《[雷神]巫毒娃娃》 第1章 入狱 “又来!?下次传送前能给个提示吗?用点数换我也……” 安琪的自说自话戛然而止。 眼前巍峨壮丽、山峦起伏的自然景色和浑然天成、鬼斧神工般的宫殿群落,令已然自认为见多识广的旅行者也不由叹为观止。 如洗的碧空,苍翠的远山和宁静蔚蓝璀璨如珠贝的天然湖泊自成一景,而从这座理应是依山而建、宏伟庄肃、金铺屈曲的柱式宫殿望出去,是那些鳞次栉比被水雾缭绕又式样奇异、充满视觉冲击力的广拓建筑群;更不用说穹窿雾霭掩映下隐现的、绝不可能仅仅用月亮或太阳来概括的不知名巨大天体。 “心甘情愿……” “哇哦……”安琪后知后觉地由衷感叹了一声:“这里是哪?” “任务编号701,任务世界:雷神2。任务目标:以太武器。达成条件:收纳。任务时限:三个地球月。难度等级:a。” 冷漠却熟稔的电子音在安琪耳畔骤然响起,和过往的无数次一样,极简客观地介绍了一遍这次旅程开启和结束的条件。 “进入倒计时,59,58……” “a……”安琪喃喃自语着,暂时收回被壮丽景色所摄的神思,在立足的金色石阶上坐下。 光线昏暗,宫殿里空无一人。恒星的光芒转趋暗淡,在地球人看来算是黄昏的时段里,这座恢弘殿宇中战矛般伫立的罗马柱和垂坠的帷幔,令景深无限地向神话般的梦境中蔓延。 按照往常的惯例,在倒计时结束前的一分钟内,安琪都尚不属于这个独立的宇宙维度,她没有选择权,但至少相对于这个宇宙的一切生物她在此时此刻理应尚属虚无。 “检索雷神目录,有详细信息吗?这是个什么故事?电影?还是小说?” 电子音用毫无起伏地音调作出阐述:“检索结果:电影;漫画。” “53,52……” 在只有安琪能看见的虚空中,展现出两个独立的子目录。 “额……”安琪快速权衡了一下,“电影吧。有简介吗?” “48,47……” 倒计时仍然孜孜不倦地充作背景音,虚空中展示出一副炫丽的3d海报,同时海报下面飘着一行汉字—— 我虐我哥千百遍,我哥待我如初恋。 “额哦……”安琪挑挑眉毛,“看来是个挺有爱的故事。可为什么难度等级会提高呢?等等……这拎锤子的肌肉男我好像在哪见过……复联?” 系统迅速作出回应,《复仇者联盟》的等高华丽海报铺展开在《雷神》的另一侧。 “好吧,至少我看过3dimax的复联。”安琪揉揉眉心,“那么,这是以北欧神话作为背景舞台的《雷神》单独系列故事吗?不过话说,虽然我没看过漫威单独系列的任何一部电影,但这个雷神怀里抱的是洛基吧?这一对儿已经发展到……唔,打破传统舆论的道德枷锁了?还是说广电总局居然审核通过了这么一部大尺度电影?” 回应安琪的永远不会是严谨刻板一丝不苟的无聊系统,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巍峨宫殿尽头传来,冷兵器摩擦着铠甲的窸窣声,沉重而有力的战靴踏在黄金铺就的地板上,仿佛古老灵魂奏响的战歌。 “39,38……” 莲花状的璀璨灯盏像是被施了魔法般次第点亮,幽深恢弘的广阔宫殿里亘古盘桓的英灵仿佛也渐渐苏醒。 安琪坐在台阶上目定口呆地盯着两排二十四名高大健壮、光靠眼睛就能判断出所谓天生留着战斗民族血统的武装战士,默不作声地走进殿宇,在两排罗马柱前,以好像丈量过的间距转身立定。 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几乎令人窒息。 安琪深吸口气:“好吧,我一直以为用金子铺地板是暴发户的行为,不过看来运用的好的话……也算高端大气上档次……” “21,20……准备进入701宇宙空间。” “准备脱离。” “友情提示功能激活,请确认读取。” 走廊尽头再度传来脚步声,殿宇里的二十四名武士整齐划一地手执盾牌和长矛,面向铺着重枣色长毯的大殿中心单膝跪地。 “你读吧,虽然我个人从你的友情提示中从来都没体验到你的友谊……” 安琪在长阶上站起身,一步步缓缓向后退去。她瞄了眼自己身后,果然开放式的恢弘殿堂尽头,除了更加端穆象征神权的王座还有预留的退路。她被勾起了好奇心,决心看看这位被誉为阿斯加德众神之父的王者究竟有怎样的风度。 “提示1,请跟随主角。” 安琪微微眯起眼睛,隔着上百步的距离,遥遥看到殿宇外的阴影中逐渐走出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 坠地披风的尾角飘荡在一双长腿后,他的步伐说不上多么威严和有压迫力,却意外的优雅和轻快。他身后尚跟着两名随身侍卫,然而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和灿烂夺目的金色战甲都不能令人把目光从当先者身上移开。 “好的。”安琪略微失神地退上身后最后一级台阶,冰凉的不知名材质擦过她的腿窝,神座现在就在屁股底下,抱着好奇和沾沾喜气也好的心态,安琪索性坐下,支颐等着神话中的王者走到自己面前——这在某方面来说的确很能满足虚荣心。 阴影中的主角仍未露出真容,然而他挺拔桀骜的轮廓和步伐却已然令人印象深刻。 “提示2,阿斯加德是高进化物种……” 墨绿色镶金边的长袍,黑色长靴和自然合体的软甲,逐渐出现在安琪的视野中,再再强调了对方生为“高进化物种”、宽肩细腰长腿的好身材。他双手合拢在身前,三指粗细的锁链从腕间垂下,连着颈间金属环上窸窣抖动的链条,一直延伸往后,被两名紧随的武士牵在手中。 他背脊挺直如剑,却微微垂着头,略显营养过盛的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梳拢在耳后。宽阔的额头,棱角分明瘦削的脸颊,高鼻梁和紧抿的薄唇,逆光的方向里抬着眼,半张脸在煦暖的橘色火光里,半张脸隐在晦暗的阴影中。祖母绿色的瞳孔里满是不屑的神情盯着安琪的方向。 “洛基?”安琪脱口而出,伴随而来的还有不安跳动的右眼皮。 “所以,他们中的一些王者可能不受系统规则的束缚。” 系统如是作结。 安琪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然而系统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9,8……” 在安琪自认为是退路的方向缓缓传来了厚重的脚步声,然而被眼前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少女这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 迎面而来是一位手执权杖的魁伟老者。 安琪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长相,就在倒计时还有至少五个数可以数的间隙里,老者站定在安琪十几步开外,金色的权杖狠狠顿在地上。 金砖开裂,爬满蛛网般的细纹,安琪屁股底下的神座似乎都狠狠颤了颤,沉闷地声浪在花白头发老者的四周扩散开来。 “how dare you!” 身着金色战甲的老者须发皆张,红色的斗篷无风自动,仿佛一头愤怒的雄狮。他身后跟随的两名战士茫然看着安琪所在的方向,被老人气势所摄,身不由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等等,你能看到我!?” “4,3……” 老人二话不说,单手举起一人高的权杖,杖头金色的矛尖对准安琪。 “不不,这是个误会……” 安琪站起身还想解释,一道耀眼的白光绽放在她眼前。 金色闪电般的能量光波凝聚成一条直线,从老者手中权杖上射出,在到达安琪面前时仿佛被一道看不间的透明玻璃墙所阻隔,水波般沿着安琪面前一个半弧形的能量场向她四周扩散开去。 恒星般耀眼的光芒令人睁目如盲,连主神奥丁都不由眯起眼睛。 “1,0。欢迎进入《雷神2》世界,维度接洽完成,数据读取正确。任务倒计时开启,保护措施取消,祝一切好运。” 随着令人抓狂的倒计时一起褪去的还有刺目的能量光,安琪孑然一身地站在爆炸场中央,脚下一地碎石,令人惊异的是神座竟仍能保持完整,除了被爆炸物装点地略显寒碜外,勉强仍配得上被称作是神权的象征物。 无数双眼睛盯着骤然出现在阿斯加德至高神殿中央,黑发黑眸的少女。 安琪举起双手,面向奥丁无辜地耸耸肩膀:“我可以解释。另外,开打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第2章 入狱 “把她给我抓起来!” 愤怒的众神之父大手一挥,无数勇敢的英灵炮灰冲上来。 “或许阿斯加德不流行这么投降,”安琪放下双手,无奈地叹口气,“好吧,现在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应该叫啥了……” 这里所有人的平均身高都要比安琪高出一个脑袋,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等到身着笨重铠甲还在使用上个世纪地球人热衷的冷兵器的武士们冲到王座近前时,少女一个灵活的矮身动作,格子花呢百褶裙翻起一个裙角,穿着黑色过膝袜的长腿作出一个流畅的滑铲动作。 她从两个魁梧的士兵间穿过,双手各握一柄短刀,身形灵巧如狸猫,在高大的神族战士还来不及转身时,一人膝盖给了一刀。 惨呼声响起,收不住冲势的战士和对面赶来合围的戴甲勇士摔作一团。安琪跳起身,再度闪过迎面而来的战矛,以一个不甚优雅的动作滚下铺着红毯的长阶。 洛基正站在长阶的尽头,安琪站直起身的时候,几乎贴着他的胸口,抬头就看到基神送了个大大的笑容给自己。 少女略一迟疑,回了个礼貌的笑容。身后骤然风响,安琪矮身向后下腰,矛尖擦着洛基的下巴飞过。 无论如何,差点儿伤了“二公主”的神族战士动作一僵,安琪双手撑地飞起一脚正踢中了偷袭者的胸口。 阿斯加德的英灵只是向后退了三两步,以矛撑地怒吼一声,再度冲上来。 “额哦……” 安琪站直时正目睹了这一幕,双眉微攒无意义地感叹了一声。 她掌中的两柄匕首倏忽消失不见,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支骤然横亘在自己和洛基之间的战矛矛身,借助对方横扫的力气翻身跃起,躲过身后多支横挑激刺的兵器的同时,再度接近洛基身侧。 “要帮忙吗?” 洛基微微侧身,眉梢弯弯笑出一口即使此刻兵刃加身也令人无法忽视的白牙,在与安琪擦身而过的同时,主动用自己的后背迎向了阿斯加德武士们的长戈。 “不!” 奥丁怒不可遏地吼道。 其实即使他不下达这样的命令,战士们也没有勇气将自己的武器送进喜怒无常的阿斯加德“二公主”的肉身,紧急刹车的众勇士们弄得一阵手忙脚乱。安琪从拴着洛基的铁链间灵巧钻过,两手一翻,闪着湛蓝色银光的匕首再度出现掌中,投桃报李地对准铁链中段的脆弱处就是一记狠砸。 清脆的撞击声在空阔的神殿里回响,可惜用来束缚邪神的枷锁岂是凡铁,安琪被反震的力道震得虎口发烫,无奈地对洛基耸耸肩膀,用口型道:“爱莫能助啊。” 洛基勾唇一笑:“小心。” 两名负责牵制洛基的战士不敢轻易擅离职守,一抖手中长铁,脚下交错换位试图用这神界独一无二的铁链缠住娇小的少女。 安琪向后急退两步,灵巧地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四条锁链间辗转,脚下的步伐轻盈迅捷又似乎暗合某种浑然天成的韵律,在两名战士眼花缭乱间已然靠近他们面前。 “啊!” 其中一人惊呼出声,两只紧握锁链的大手骤然一疼,腕间到手背出现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猝然松手。 安琪从对方手中抢过铁链,矮身撞他腰间的同时匕首刺向膝盖,阿斯加德战士铁塔般的身体不由倒向自己的同伴,趁两人跌作一团时,安琪顺利地接管了牵引洛基的四条锁链。 黑头发少女的一系列动作流畅悦目如行云流水,即使挑剔如洛基也不得不承认,即使在绝对的力量上少女无法与阿斯加德的英灵武士相提并论,但实战起来这位异族女战士并不吃亏,甚或尤有过之。 她屡次放过了即使对于神族战士也足以致命的攻袭机会,一再手下留情,显示出了足够的和解诚意。 这点在少女将洛基扯到面前,用匕首的弯刃虚虚架在他脖子上时,尤其得到了证实。 “全部退下。” 奥丁如小山般伟岸而略显臃肿的身形凝立在神座前,单手握着权杖一挥,数十名狼狈不堪的武士纷纷低首致礼、垂头丧气地四散开去。 “你是谁?” 奥丁居高临下,俯视着神座前的不速之客,一字一顿问道。 安琪还没来得及答话,为了迁就被挟持的姿势而微微曲着膝盖,倚在少女肩头的洛基转头凑到她耳侧,用充满蛊惑的独特嗓音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用我的性命你绝不可能从这老家伙手中换得自由。” “好吧,”安琪在极近的距离与祖母绿色的漂亮瞳核对视,略显不适地错开目光微微后撤,“其实……我就是想拉你过来问问……你愿意一起跑路吗?” “呵……”洛基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你!是!谁!” 象征神权的王者之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沉闷的钝响带来无形的压力。奥丁从初见鲁莽冒犯者的惊怒中回过神来,却愈发彰显出神域王者不可一世的凛然霸道。 “好吧,”安琪叹口气略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洛基,收好兵刃向后再退两步,抬头仰望着神座前的奥丁道,“尊敬的……阿斯……什么德的国王,您好。我叫安琪,来自地球。” 洛基并排立在安琪右侧,闻言不由抬着下巴傲然地睨视了少女一眼:“你是愚蠢的中庭人?” 安琪翻了个白眼,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我是地球人,谢谢!” “住嘴!洛基,”奥丁带着金色眼罩的独眼威棱四射地一瞪,又敲了一记权杖,“你的帐我们待会儿再算。中庭人,你为何来到阿斯加德的领土。” 安琪整了整蓝底镶白边的厚呢短西装,努力在脸上摆出人畜无害的礼貌笑容,“尊敬的国王陛下,首先,请容许我表达我的歉意,我不是有意……好吧,或者至少我不是故意坐在您的王座上的。” 奥丁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久居上位者的不屑一顾一览无余。 “其次……”安琪尽量收起嘲弄的表情,用手点了点奥丁身后的王座,“就因为我坐了那把造型像牛犄角的椅子,您就打算用金手杖把我轰成渣滓?” “哈哈哈哈!”洛基很给面子地大笑起来。 “闭上你的嘴,洛基!”一直维持着低气压的主神怒不可遏地一挥大手,“中庭人,你是如何潜入皇宫的!?” “额……”安琪揉了揉额角,“对不起,不能说。” “哈哈哈哈……”洛基指着安琪向奥丁大笑道:“你看到了,这就是愚蠢的中庭人!我伟大的父神大人,你是否感到了和我一样面对这些卑贱生命的愤怒,您为什么还不让她永远闭上嘴。承认吧,对于这些蚂蚁般微不足道的种族,您和我一样……” “嘿!嘿!”安琪忍不住打断他,“你到底是和谁一伙儿的?” 洛基勾着薄唇笑出一脸荡漾的小贱样儿:“你说呢?” 安琪:“……” “都够了!”奥丁大踏步走下神台,单手托起一人高的金色权杖,指定安琪,“中庭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说出你的来意……” “抱歉,”两柄锋利的匕首回到安琪掌中,她略略躬身收起嬉笑的神情,作出戒备的姿态,“无论您给我多少次机会,我都说不出。” “发生了什么事?” 一把温雅沉静的女声骤然响起,随着裙裾的窸窣声,一位身着浅蓝色古希腊式及地长裙的金发女郎从殿宇后进缓步走来。 “母后……”洛基喃喃低语道。 安琪侧头去看他,洛基一直以来桀骜不驯的倨傲表情有了一丝松动,锁链微微颤抖的声响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安琪只知道在漫威的设定中,雷神以北欧神话作大背景,阿斯加德人都是寿命悠长的神族。而相对于奥丁大胡子臃肿身材的传统西方神祇形象,无疑这位优雅而又不乏英姿飒爽的女士更符合地球人传统观念里对神的憧憬。 “我的王后,”奥丁脸上疲惫的神色一闪即逝,垂下手中权杖面向自己的妻子,“我不是说了你不要来……” “洛基……”神后弗丽嘉的目光却全部被洛基所吸引,脸上自然地流露出关切心疼的神色,不由自主张开双手走下石阶迎向洛基,看样子似乎想给他一个拥抱。 “唔噢噢噢……”洛基却举起被锁链锁着的双手,微微仰着下巴向后退去,“现在这种情形可不适宜,不是吗母后?您想当面违逆这位不可一世、冷血悭吝的神王的命令吗?我可不认为他会对自己的亲人网开一面。哦,对了,我忘了我们是不同的,我只是一条被捡来的狗,或许他对您……” “洛基!”奥丁和弗丽嘉同时喝道。 不同的是后者转瞬来到洛基面前,双手握住洛基的手,轻声以哀恳般的低姿态道:“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好吗?” 洛基凝视了自己的母亲片刻,微微闭眼嗤笑一声:“现在可不是我看不清形势……” “站住!”奥丁忽然再度一敲权杖,整个宫殿里都是嗡嗡的回响。 正在蹑手蹑脚向后退去的安琪无奈转回头来,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动作:“地球人有句俗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如果不介意的话,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旁观……” “把她给我抓起来!” 兵戟声一响,安琪立即恢复绷紧的姿态:“你是认真的?还来?” 弗丽嘉却于此时一挥手令武士们退下,面向安琪道:“漂亮的小姑娘,你来自中庭?” 安琪一丝不敢放松地盯紧对方,她从这位雍容大气的女神身上感受到的威胁丝毫不亚于奥丁:“中庭……对,如果你们一定要这么叫的话。” “那你一定知道托尔。”弗丽嘉微笑着缓步走向安琪。 “大概、可能……”安琪瞟了神情黯然的洛基一眼,“因为逮捕了搞破坏的弟弟而名声大噪的外星人吗?也算是替地球人喜欢大义灭亲的美好品格做个代言……” 蓦地,身后破风声大作,安琪握紧匕首,头也不回地单手向后横撩,眼前阿斯加德女神的虚影如水雾般渐渐蒸腾。 安琪颈后一疼,眼前发黑,缓缓栽倒在地。 第3章 收监 “快点!再快点!四百米跑进一分钟!小丫头片子!你不想活了吗!?” 有人站在草坪上对着自己怒吼,灿烂地过了头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安琪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个四百米,除了胸腔里发出的如老旧风箱般的气喘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下去!再下去点儿!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骨头这么硬……” 她两腿横叉开在离地半米高的两组石砖间,双手挂着几十斤的木桶,还要在头顶叠着数只瓷碗,小心任何一只从脑袋上掉下来。 有人骂骂咧咧地按着她的肩膀帮她向下压腿,八/九岁的小安琪疼地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姐姐,不要哭……”黑眼珠的小男孩一边帮姐姐揉着青紫的小腿,一边把尚有余温的饭菜推到姐姐面前,自己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噼噼啪啪地落在安琪手边,“姐姐,姐姐,我们逃走吧,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小傻瓜,”安琪努力撑起笑脸摸摸小男孩毛愣愣的短发,“姐姐还要挣钱给你念书的啊……” …… 梦中的情景渐渐和眼前的景象重叠,白顶白墙,几十平米的小空间,身下是柔软异常的雪白床褥。 安琪猛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翻身坐起来。花了几秒钟才弄清眼下的状况。 室内一应简单的生活用具都很齐全,造型考究、充满十七世纪复古英伦风的床铺两侧,是隐隐泛着金色光芒的透明墙壁,一面墙外连通着走廊,对面同样规格的金色笼子里关着生就异象的外星种族,能隐隐听到侍卫的呼喝和嘈杂的咒骂;另一面墙壁后,则端坐着安琪的新狱友。 安琪选择性忽视了新狱友,揉着脖子站起身来四处走动了一圈。除了确定自己没有受到任何有后遗症风险的**打击外,基本给自己眼下的处境找到了定义:这是一座具有阿斯加德风貌的、比较人性化的、防守严密的、监狱。 墙角甚至还堆放着大量镶金线的古朴典籍,如果能忽略安琪对长篇幅大量阅读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般的古典英文有障碍,这简直是比地球大部分廉价连锁酒店设施都优良的好去处。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安琪蹲在墙角随手翻了翻砖头厚的阿斯加德休闲读物,用母语骂了句娘。 “怎么?对你的待遇有什么不满吗?” 作为新狱友的洛基,坐在安琪床边另一侧的金纹光墙后,全程观摩了愚蠢中庭人苏醒后的一举一动。 “这可是我母后为你特地争取来的。”洛基一手撑着下巴,两条长腿交叠端坐在扶手椅上,美人支颐的模样果然说不出的风流俊俏。 安琪起身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怎么觉得,你想表达的是:哦,这个卑贱的中庭人,居然跟我一样享受了五星级待遇的牢房套间。”后半句话安琪声情并茂地模仿了洛基刻薄浮夸的语音语调。 洛基斜斜勾着唇角凝视安琪,抬抬眉毛,用他略显阴柔的五官生动传达了“孺子可教”四个大字。 他褪去了软甲和披风,墨绿色的贴身对襟长袍很衬他的瞳色。即使是对白种人审美不甚感冒的安琪,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深邃英挺、侧颜无敌的五官是少数能把发际线后退都装点成诱人风情的神来之笔。 安琪扁扁嘴,首先错开目光,转过身去研究身后的光墙。 洛基则盯着少女的背影,这个胆大的中庭人有一头长而黑的秀发,瀑布般垂在腰间。她身材娇小柔软、手足纤细,这为她在武力不足的情况下取得战斗的胜利,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少女没有醒过来、精力充沛地四处乱窜之前,自己曾站在光墙后仔细观察她。她与自己见过的、数量有限的大部分中庭人从外表上看都不尽相同,她的骨骼结构应该和瓦纳海姆人类似,精雕细琢的五官和白皙的肌肤却让他想起阿法海姆的光之精灵。 她像那些小精灵一样,五官更加圆润和柔和,额头被整齐的黑发遮挡,秀挺的小鼻子,有一双即使在阿斯加德人看来也算得上漂亮的黑眼睛,眼核大而深,眼角微微上挑。 这使得自己在被对方面无表情地盯着时,很容易生出上前摸摸她小脑袋的冲动。 “你怎么也被关起来了?”安琪决定主动打破这令人尴尬的诡异沉默,开口问道。 “你没看电视吗?我在中庭……地球,踩死了几只蚂蚁。” “……”安琪背对着洛基用指甲狠狠抠了抠光墙。 “看起来奥丁并不如他外表看上去那么鲁莽和专横,他起码比你清楚在地球上搞殖民和侵略是很难行得通的。” 洛基嗤笑一声,“你居然直呼他的名字?” 安琪侧头瞄他一眼:“不然呢,你给他取外号了?” 洛基并不答话。少女弯下腰去,贴着光墙四周摸索边边角角,长不过膝上半掌的百褶裙翻起来,露出大半截白皙的大腿。 “咳咳……”洛基清咳了一声,“你穿的那是校服吗?” 安琪愣了愣,转过身向下拉了拉裙角,诚实回答道:“戏服。cosy用的,因为在我们学校他们再找不出一个穿得下这身衣服的亚洲人了。话说回来,你居然知道什么是校服?” 洛基显然对这几个新名词和地名都不敢兴趣,他也不打算回答愚蠢中庭人的问题,转而问道:“你多大了?” “过完生日的话……十九岁。” “呵……”洛基用他纤长的、修剪整洁的指尖轻轻搔了搔额角,“你知道对于我们来说,那只能算是婴儿期。” 安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活化石你好。” “……” 第一次不甚愉快的狱友洽谈宣告完蛋。 洛基倨傲地扭过头去,随便摸了本书窸窸窣窣地乱翻,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随着中庭人的一举一动在狭小的四方空间里游走。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一次难得的、近距离观察中庭人生活习性的绝佳机会,以他的智慧他能从琐事中总结出大量有用的信息,为自己下一次征伐地球做好准备,寻找精确打击复仇者联盟的方略,以免再度受困于铁罐头、体操队员、会变绿的大块头等等之流。 而安琪在折腾了半个小时,确定自己不可能用花枝烛台在这个六面体的任何一面上,以最原始的方式打个洞逃出生天后,终于被动放弃努力,转而向新狱友求助,搜寻有用信息。 “这东西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明亮的光墙,触手微温,以安琪的认知水平来讲,材质很像是硬塑料,但无疑比塑料要坚固无数倍,用力握拳敲上去只会激起无数水样的波纹。 洛基把目光固定在自己手中的书本上,头也不抬道:“%¥#&。” “什么?” “%¥#&。” “好吧……” 不用怀疑,鸭子听雷说的就是你。 “你们这儿流行男女混监?” 安琪转而示意洛基注意走廊通道对面的狱友,那里的条件明显比自己艰苦,什么家具都没有不说,还要几只、或者说几个牛鬼蛇神般的奇异生物挤在一只小笼子里。 洛基仍就专心致志地低着头:“差不多,你能靠眼睛分辨出他们的性别?” “……即使这样,他们也是有人权的!” 洛基缓缓抬起半个脑袋,略显阴鸷的绿眼睛从下往上的角度盯着安琪看了几秒钟:“你说的有道理。” “so?” 洛基慢悠悠地收回视线:“你想搬去一起吗?” “……不!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们俩个作邻居?” 从安琪这里能够清楚看到,洛基的小单间和自己的规格相仿。换句话说,两个人都是面朝走廊,只有相互间能看到彼此,从横向延伸上理应还有一排的库房单间都在视觉上被从两个人的世界中隔离出去了。 “我要求的。” 洛基优雅地捻捻指尖,轻巧翻过一页纸张。 “为什么?!” 安琪颓然倒在床上。 “唔,”他把食指送到唇边,孩子气地狡黠一笑,“我觉得豢养一只宠物,有益于我狱中生活的身心健康。” 第4章 收监 “来人啊!快来人啊!!!” 安琪拼命拍着金纹光墙,大声喊道。 洛基眉头拧成川字,略显烦躁地从书本上抬起眼睛:“你躺了半天,就想了这么个无脑的办法骗守卫放你出去?” 安琪闷着头,捂着肚子根本不理他,只一味地使劲儿敲墙:“救……救命啊……嘤嘤嘤嘤……” 嘤嘤嘤嘤,基神我没有故意cos你的成名技。 安琪缩在墙角,从敲墙变成了挠墙:“救、救命啊……” 洛基盯着少女无精打采的脸,直到它变成漂亮的绯红色——他端坐在椅子上,轻轻拍了拍巴掌。 很快,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走廊另一头小跑过来。 当先一人拥有一头灿烂的金色短发,蓄着优雅的小胡子,阿斯加德人典型的高大身材,迈开大步朝洛基的小单间走来。 洛基站起身,双手附后由下到上地俯视着对方:“范达尔。” 金发小帅哥范达尔耸耸肩一笑:“洛基,好久不见。” “呵,”洛基充满讽刺意味地轻笑一声,明明自己才是被关在监狱里的那位,却偏偏从气势和表情上都要压倒对方,“怎么,我那愚蠢的哥哥这次没有带你去参战吗?” 范达尔皱起眉头:“洛基,托尔是去整肃九界的安宁,不是去挑衅的。” 洛基勾了勾唇角,破天荒地没有就这个问题不依不饶,用下巴点了点安琪的方向:“那个中庭人,可能病了……” 范达尔的视线在洛基脸上停留了片刻,才转向隔壁的邻间,接着很快蹲下身,凑到抱膝缩着的安琪身边,贴着一面薄薄的光墙柔声道:“美丽的小姐,你怎么了?” “……”安琪无声地盯着人家的俊脸看了三秒钟,“我想上厕所……” 范达尔:⊙▽⊙!? “噗……” 这是十分不给面子的洛基。 狱卒们从腰间解下锁链,试图让安琪把手先从墙上霍然出现的一双小洞中伸出来,范达尔摇摇头,起身从外面按了石缝间某块毫不起眼的雕花裸岩,安琪就一头从靠着的金纹光墙上栽下去。 “哦……抱歉,我该提醒你的。”范达尔弯下腰,异常绅士地向安琪递出一只手。 安琪只能颤抖着按住他的手,从牙缝里一字字挤道:“再没人权的物种……你们也该给他装、个、厕、所!!!” ———— 二十分钟后,神清气爽的安琪跟随范达尔的脚步从一片林荫丛密的小径中穿过。 即使阿斯加德号称高进化物种,你也不用指望他们的茅房有多么富丽堂皇。事实证明,阿斯加德人并不考虑在地广人稀的皇宫里多建几个卫生间,害得范达尔在中庭少女的一再催促中以急行军的进度,率领众侍卫奔赴这一并不惹人喜爱的公共场所。 值得庆幸的是,神界的洗手间提供柔软的一次性卫生用品,起码不像中世纪欧洲人一样用粗树皮清洁关键部位。 “咳……”安琪脸还有点红,这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迹,“为什么不给犯人提供……那个……你懂的。这简直太侮辱人了!” 原本随侍的护卫此时都不知去了哪,走在前面的范达尔倏忽停下脚步,笑着转过身来,一直闷头往前走的安琪差点撞在对方身上。 “哦,慢一点儿,小姑娘,”范达尔双手按住安琪肩膀,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由于身高的优势,他可以微微弯腰,凑近安琪的脸颊:“不是我们不提供,而是在这之前从来没有需要提供的情况出现。” 安琪仰面盯着他:“开什么玩笑?你们的监狱里关的都是草履虫吗?” 范达尔好脾气地微笑着,棕色的瞳孔在阿斯加德近地恒星的光芒下显得十分深邃:“虽然我不知道草履虫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你想表达的那种。事实上,阿斯加德监狱里关押的犯人,种类一直都很单一,文明程度并不高。他们当然也有……生理上的需求,但就他们而言,这种情形下有第三者在场,并不会令他们感到难堪或被羞辱。而我们牢间的地板,拥有十分神奇的自净功能……唔,你懂的,可以保证地牢里不会臭气熏天。” 看得出,范达尔搜肠刮肚用尽量文明和易于理解的词汇,向外星人阐述了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 安琪微微张大嘴,恍然大悟的表情做到一半:“等等,那洛基呢?你们不关自己人?” 范达尔挑挑眉毛:“光荣的阿斯加德子民只会战死,洛基是第一个被送进监狱的阿斯加德人。” 安琪无意义地“哈”了一声,不知道“从不犯罪”的阿斯加德人是文明的终极进化还是倒退。 “不过你不用替洛基担心,”范达尔笑着倒退两步,转过身继续领路,“我们阿斯加德人的‘代谢’,你们是这么称呼的没错吧,很缓慢。正常情况下用到那种公共设施的机会,一个月不过两三次。” “哈……”安琪暂时没找到其他词汇代替,来表达自己惊异的程度,“我哪有本事替他担心。话说回来,你们吃的也不多?” “不。”范达尔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他穿一身蓝绿色的软甲,披着同色披风,腰系长剑,背脊挺得笔直,缭乱的金发和小胡子倒是让他比安琪见过的其他许多神域人多出几分文艺范儿,“我们阿斯加德成年人的饭量应该至少是中庭人的几倍,更有甚者比如沃斯塔格,哦,我忘了你还没见过他。不过,见过沃格你就会知道了,阿斯加德人可不是白吃的。” 安琪抿唇礼貌地笑笑,两人穿过一扇十几米高巍峨耸立的金色拱门,来到依山而建的城堡外围,眼前霍然开拓。临山一侧的山水庭院望出去,云雾翻涌、朝霞熠熠,远处群山连绵、隐天蔽日,天穹上挂着的巨大星体,令人猝然感到自己相对于宇宙的渺小。 安琪来的路上只顾闷头走路,此时不由驻足流连。 范达尔却多走了几步才发现身后的“犯人”没有跟上来,转回头就看到身着异族服饰的中庭少女沐浴在朝霞中,金色的暖阳为她侧面的轮廓镀了层绒绒的光边,漆黑的长发随风轻抚,纤浓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整个阿斯加德的星辰大海都倒映在她黑色的眼睛里。 “很美吧?”范达尔的目光停驻在少女身上,也不知问的是景色还是佳人。 安琪深吸口气点点头,出神地望着远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去过很多地方,这里是文明和自然结合的最完美的城市。” 范达尔一直保持着绅士地妥帖笑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美丽的小姐。” “安琪。”少女收回目光,转过头对他灿然一笑,“你听说过以太吗?” “什么?”范达尔皱眉反问道。 “以太。那是你们的武器吗?” 范达尔露出思索地表情摇摇头:“不,我没听说过。那是武器?” “我就是随口问问,”安琪耸耸肩,接着很快地抬起手翻起袖口看自己右手的腕表,“对了,你们这儿的时间是怎么换算的?现在是……凌晨?” “别担心,我们这里一天的时间和中庭差不多……不过因为阿斯加德人寿命悠长,很少有人以天为单位计量时间……” “你们睡觉吗?” 范达尔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望着天上并未随着光明的到来而隐去巨大星体,颇有诗意地道:“睡,当黑暗笼罩阿斯加德神王的领土,就是我们休息的时间。” “唔……”安琪垂着头,估算了一下自己昏迷和在牢房里跟洛基拌嘴的时间,发现把手表调成北京时间大概正好能赶上阿斯加德人的作息。 “重力系数呢?空气含氧量?” 范达尔:“……” “你们这儿……能看见太阳吗?” “你是说太阳系的恒星吗?” “嗯。”安琪很无辜地眨眨眼睛。 “额……”范达尔安抚地拍拍对方肩膀,“抱歉,这里离银河系都很远。” “哈……”即使再怎么努力,都掩不住少女脸上一闪即逝地沮丧。 一向在阿斯加德很有女人缘的范达尔,出于责任心,正想找点什么话来安慰对方,安琪身上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音乐声。 “抱歉!”安琪习惯性地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上下摸了摸,在自己百褶裙的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额哦,我都忘了……要没电了……” 范达尔挑挑眉梢:“那是手机吗?” “这你都认识?” 范达尔一摊手:“托尔,你知道的,他曾经带回来一部,可惜他说到了阿斯加德,这东西就没信号了。” 安琪把手机关机塞回口袋里:“你对地球了解的还真不少。” “那当然,”范达尔一扬下巴,“我敢说除了没有一个中庭姑娘作女朋友,我对那儿的了解绝不比托尔少。” 安琪抱着肩膀摇头失笑:“范达尔,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你不打算把我送回去了?如果你喜欢吹冷风,我可不打算陪你。” 范达尔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点了点眉间:“遵命。” 第5章 收监 回去的路上,安琪第一次有幸仔细观览了阿斯加德王城的恢弘和壮阔。 虽然这条回监狱的路一定不是通向王城最热闹的路段:没有万年花园、寝宫甚至英灵殿可看,但有了能言善道的范达尔作向导,管一斑而知全貌,安琪也大概能在脑海里勾勒出,这座被千年前的地球人期许为神域的城池。 当然,得到的第一条结论是:没有地图,可千万别乱跑! 阿斯加德人大可花个几十年功夫来认路,所以千万别指望他们会在关键路口人性化的挂个指示牌,告诉游客们洗手间在哪里。 路上偶遇巡逻的士兵,除了在安琪这个外行看来整肃的军容,对人却十分友好。不但给范达尔行礼让路,连对明显是异族的安琪也会善意地点点头。这让安琪被洛基和奥丁主神刷新的新世界人生观,有了调整重塑的机会。 “安琪,”在即将回到牢房小单间前一刻,范达尔忽然站定转身道。 安琪已经可以看到洛基正仰面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抛接高脚杯玩。 可更诡异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洛基的大床竟然被移到靠近安琪一侧的方向——也就是说,除了一面几近透明的光墙,两张床几乎连在一起,形成一张通铺的模样。 明明走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啊喂! “什么!?”安琪盯着那个方向,皱眉道。 “咳……”范达尔背对着牢间,没有注意到对方视线的落点,略显尴尬地骚骚脖子道,“希望这么问不会令你感到被侮辱……” 安琪眉间的结就没打开过,闻言抬头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额……我是说,听说中庭人都很注意个人卫生。” 安琪脑袋里快速短路了一下:“啊……我不能更赞同这点了。” 范达尔有点儿像个害羞的大男孩般局促地快速解释道:“当然,我不是说阿斯加德人不爱干净,只是我们代谢比较慢,不需要经常用净水进行清洁。而且……神域用来制甲的布帛都有自净功能,所以……” 所以你们一年到头不洗澡不换衣服,仍然光鲜亮丽?马丹!那你们活那么长用什么事情打发时间!? 以上念头只能在安琪大开的脑洞里打个转,不宜宣之于口,她依然卡巴着黑眼睛盯着范达尔。 “那么……”范达尔曲起大手,用骨节分明的指背擦了擦自己的鼻尖,“需不需要我每天带你出去洗个澡。放心,不会有人打扰的,你可以到希芙的宫内住所去,反正她随托尔远征瓦纳海姆了。” 安琪的一双大眼睛亮起来。 “当然,”范达尔留着金色小胡子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来,“你得保证不逃跑。” 开玩笑!跑什么呢?在一个注定毕生不可能用两条腿到达的地点,她还连“以太武器”这种东西是方是扁都弄不清楚,既然系统直接把她丢进阿斯加德,那至少说明这里有关于目标物的线索。 安琪抿唇微笑,大力地点了点头。 “那就说定了。”范达尔食指虚点了点安琪的方向,向后退两步,从腰间接下个看外形像铃铛一样,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巴掌大的饰品递过来,“这个给你,有任、何需要,只要你摇一摇我就会来帮你。” “谢谢。”安琪认真地双手接过,在口袋里收好。 “啊……这个时刻可真尴尬,我还要把你送回去,”范达尔亦步亦趋地将安琪护送到牢间门前,感觉更像是送初恋女友回家等着索吻的中学生,“希望你不要因此对我留下坏印象。” “没关系。”安琪淡定地走进玻璃屋,等着范达尔从外面把光网落下,然后目送高大的阿斯加德金发青年,一步一回头慢慢走远的背影。 “对了!你喜欢吃什么?”范达尔走过第一个转角后,猛然又探出个脑袋问道。 “刺身拼盘。”安琪条件反射地回答,接着反应过来,摇头失笑指了指洛基,“随便说说的,跟他一样就好。” 范达尔回了个阳光灿烂的八颗牙微笑,终于走了。 “呼——”安琪长出口气,在床边坐下。 “怎么?被阿斯加德风流的金发帅哥迷住了?”洛基抓住酒杯,仍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在安琪背后突然发声道。 安琪望天翻白眼,觉得还是闭嘴别说话的好。 “范达尔还送了你个‘随叫随到’铃?” 安琪站起来推床,试图让噪音源离自己远点儿。 “呵……”洛基冷笑一声,“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范达尔送出去的定情信物足够在中庭绕上一圈,等着和他共度**的美人可以排到你下一个十九岁。他是阿斯加德有名的花花公子、风流勇士,你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新鲜些的玩物……” 安琪发现这张床无论如何都纹丝不动,只好趴在地上看看床脚是不是被固定住了。 “……可怜的小姑娘,你的一生对于范达尔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你连成为他生命中点缀的资格都没有,爱上他只会令你愈加体会到自己的渺小。可悲的中庭人,奴性深植入你的骨血,让你无法自我审视……” 洛基以咏叹调般的语气碎碎念了半天,给他伴奏的只有吱吱咯咯的木条松动声。 “我在和你说话!”洛基蓦地从床上跳起来,他生性中混杂着自卑的骄傲令他对别人的忽视更加敏感,他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发表演说时完全无视自己。 “well,”安琪抬起头来,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即使你不用这么恶毒的言语武装自己,你也已经足够资格当个坏蛋了。” 洛基眯了眯眼睛,墨绿色的瞳孔看起来狡黠又凶狠。两个人一分不让地互相对视,如果不是中间隔着面谁都无可奈何的光墙,说不定已经演化成武斗。 最终还是安琪率先转开目光,无可奈何地嗤笑一声:“你赢了,范达尔留给你,我不会动他的。” 她把铃铛摆到桌上,然后退到远离洛基的角落里去翻那些晦涩的书籍。 洛基像是一拳头打在了空气中,对方明明白白地认输却愈发令他怒火中烧。而且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中庭人的曲解让人好气又好笑。 明明……就是范达尔牵走了我的宠物! 洛基深吸口气,躺回床上去继续抛酒杯。 直到看守送早餐来,安琪已经趴在圆形高脚桌上睡着了。 洛基示意侍卫将食物摆在边上,不要惊动熟睡中的少女。 他隔着一面光墙观察对方,瀑布似的长发披在腰间,肩膀单薄得仿佛自己一只手就能捏碎。 于是他又在自己攻略中庭的指战方针上添了一笔,除了短暂的生命,中庭人还很会浪费时间——或许他可以趁复仇者们睡觉或者上厕所的时候再次入侵地球。 第6章 在押 “你到底在做什么?” “嘘——”安琪在唇间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认真把手机上的注脚誊抄到羊皮卷上——感谢上帝,阿斯加德人已经淘汰了与之配套的羽毛笔,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才能完成这项工作。 从打定主意留在阿斯加德蹲监狱,安琪开始考虑如何从有限的资源中获得有关“以太武器”的信息。 首先,最直接的,既然系统提示了“跟随主角”,那么雷神托尔身上必然有目标物的相关线索。然而范德尔指出,雷神远征,将长时间辗转于九大国度,所以短时间内安琪很难见到他。 其次,向其他人打听消息。范德尔在阿斯加德地位不低,连他都明确表示没听说过的某种武器,似乎只有向据说博闻强识、博览群书的“二公主”打听才有希望。可惜洛基人送外号“银舌头”,十句里有八句是胡扯,剩下两句还指不定怎么埋汰人,与其被他带进沟里、陷入某些始料不及的误区,安琪还不如等着锤哥回来送福音。 最后剩下的只有借助书本。中国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神后弗丽嘉友情赞助了这么多休闲读物,不能说不慷慨。 可是!!!他二舅奶奶的你怎么读不通啊啊啊啊……明明每个单词看着都眼熟怎么组合到一起我就不知道你在说啥了啊啊啊啊啊…… 安琪使劲抓了抓头发。 她十二岁以后,和弟弟一起跟随教母在加拿大长大。英语水平混个经济类大学文凭不成问题,但跑到阿斯加德来研究文言文版北欧神话编年史就大伤脑筋了。 最后让她想出个没办法的办法,幸好手机里还有个维基百科小软件,在不上网的情况下也能提供一些艰涩词汇的解释,在先把“以太”这个单词对应的每个字母都搞明白后,安琪开始了艰辛的翻译工作。 “那是中庭人用的手机吗?” “对!如果你实在耐不住寂寞想找个人讽刺,请耐心再等五分钟。因为它就快没电了!谢谢!”安琪头也不抬道。 洛基轻哼一声,反而把手中的书本放下,站起身来。 即使按照阿斯加德的计时方法,他和中庭少女关在一起也已经足有五天了。这几天安琪除了跟随范德尔离开打理个人卫生,剩下的时间只要不是睡觉都在洛基默不作声地观察中翻着书本写写抄抄——即使吃饭也不例外。基神偶尔兴致来了想逗她说话,都遭到了无礼的拒绝。 今天安琪终于不抄书了,开始对着巴掌大的发光体念念有词。 隔着一片蒙蒙的金色光芒,少女的黑发整齐地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肩侧,认真抄录时眉尖微微攒起来,巴掌大的小脸儿脸颊圆圆,像两颗诱人的红苹果。 洛基忽然侧了侧脑袋,然后用一种恍然大悟般地语气道:“原来你还是个文盲!” “咔嚓——”安琪把手里的木条笔掐断了。 洛基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继而慢条斯理地坐回椅子当中去。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安琪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回手头的工作中。 洛基在一摞书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和安琪手边一模一样的那本,翻到扉页认真念起来:“最初世界上只有两个区域,一冷一热。这两个区域之间有一条又宽又深的大裂缝,叫做‘金侬加裂缝(ginnungagap)’……” 安琪瞪大眼睛抬起头来。 洛基俯首桌案,微微抬抬眉毛:“我们就是这么称呼的,要说含义,大概你只能去问阿斯加德的祖先。你可以把听起来奇怪的名称都按音译记下来等会儿提问。咳……当冷热相遇、即火焰与坚冰相溶,烟雾和水蒸汽冉冉升腾,随即产生了一个巨人伊米尔……” 洛基认真诵读时,眉间轻轻拧着,浅色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逆光的方向里,五官俊美无俦。他捧着烫金典籍的大手,指节精致分明,十指纤长,偶尔摩挲过书脊,仿佛爱抚一个美丽的情人。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点儿沙沙的毛边儿,并非细腻如丝绸般充满乐感却仿佛能勾动人心处最柔软的一片,每一个音节都有自己独特的烙印。而阿斯加德神话般的历史传奇就这样被他娓娓道来。 “……有一天,当它正舔着盐块的时候,突然从盐块中露出带有光泽的长发,长发被火之乡的火焰亮光衬映,显得光耀动人。” 洛基把十四行诗般的英文译读成安琪能理解的语言,然而就在后者渐渐被吸引,乃至全神贯注中不知不觉放下手中的笔时,他却戛然而止。 洛基抬起头,抿了抿薄唇矜持地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十分钟了。” “damn it!”安琪蓦地抓起手机,无奈已经无法挽回它充电无能即将成为废品的现实。 “你是故意的!”中庭姑娘蓦地推桌而起,对洛基怒目而视。 洛基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准确用面部表情传达了“不爽你来打我啊”的信息。 安琪深呼吸数次,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洛基对她勾了勾右手食指。 安琪吐出口气,认命地走过去。 洛基自己背对安琪,在床上倚墙坐下:“以后睡觉不许用脚对着我的脑袋。” 安琪只好和他背对背坐下,哈了一声:“你的脚还不是在我眼前乱晃!” “我们是不同的。” “哼。种族歧视。” “随便你怎么说。同意吗?” “……当然。如您所愿。” “以后我说话的时候,必须认真听。” “听了可以不发表意见吗?” “不可以。” “反对意见呢?” “不可以。” “……我懂了。” “最后一点,”洛基转过头来,女孩的侧脸就在他眼前,“你是如何来到阿斯加德,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英灵殿上?” 安琪微微闭了下眼,也侧过头来。两人面对面,明明近在咫尺,却被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想说,但说不出。” 如果说蔚蓝色的眼睛像大海,那洛基的眼睛里就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地牢里橙色暖光中浓的化不开的墨绿,藏着不屑与人说的秘密。 “有意思。不是不能说是说不出吗?让我猜猜,你受到了某种类型的诅咒?一些特定的语言组合就是它的触发条件?” 安琪苦笑一声,并不作答。 洛基继续一分不让地盯着她:“你出现在王座上时,只有父……奥丁看到了你,那是你的某种特殊能力?” 安琪哭笑不得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吗?可你躲过了他盛怒下的致命一击。为什么你还活着?!” 安琪原本生动的表情一僵,她愣愣地注视了洛基一会儿,然后以一种仿佛被恶梦魇住的表情道:“我问过自己很多次,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活着的那个是我。”她深吸口气,眼中的悔恨慢慢褪去转趋冷淡,背过头站起身来,“可那都与你无关。你不想读就算了……” “第二天,盐块中现出美丽的男性头部。第三天,雄壮的身躯也浮现出来,这就是被称为布里的神祇,神族的祖先……” 当范达尔按照平日的习惯,傍晚时分来接安琪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两个人肩并肩倚在床头,洛基交叉着长腿抱着书本,认真地低着头念念有词。安琪双手抱膝,侧着头全神贯注地聆听,黑眼睛里满满都是洛基的影子。 两个人在一群稀奇古怪的犯人们中间真是异常显眼和登对。 “咳……”如果这里有门,范达尔保证自己会绅士地敲一敲。 “啊……范达尔!已经这么晚了吗?”安琪愣了半秒钟,才表情惊讶地抬起手看表。 范达尔耸耸肩,注意到两个人的晚餐都没动过:“准备好了吗?或者我还是……再等等?” 安琪下意识地转头征询洛基的意见。 “去吧。”洛基用那双漂亮的大手合上书,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琪抿了抿唇,随后艰难道:“谢谢。” “等你回来。” “一言为定!” 第7章 洗澡 “这个给你。”范达尔把一只至少在阿斯加德文化看来,包装精美的包裹递给安琪。 两人身处被称作“梵格尔夫”的宫殿内,阿斯加德四季如春,除了安琪从没见过的各种奇花异草,整座女神宫殿既有维京风情的牧野味道,也不缺乏古日耳曼民族的严谨精致——当然,这是按照地球人的眼光来看待的。 平时范达尔都是送安琪到这里让她自己进去,自己则恪守骑士精神般守在几扇门外。 安琪并没有立刻接过来:“这是?” 范达尔笑了笑:“我注意到你的衣服脏了,猜想你或者用得上。” “噢……额……非常感谢。”安琪点头致谢,双手接过来。 范达尔摇头笑道:“你总是这么客气。”他嘬唇吹了记口哨,一匹鬃毛雪白,足以匹配他气质的高头大马踢踢踏踏地小步跑过来。 安琪装作没听到范达尔取笑的意思,岔开话题道:“原来这才是你们的交通工具?” “这只能用来在金宫内作短途旅行。”范达尔动作潇洒地翻身上马,从马背上俯下身来,“抱歉,托尔刚刚从华纳海姆凯旋归来,我今天不能留在这儿为你做护花使者了。不过放心,希芙是阿斯加德出了名的母老虎,没有人敢到这儿来撒野。你洗好澡会自己乖乖回去的,对吗?” “托尔回来了?”安琪脱口问道。 “对。”范达尔生动地皱了皱鼻子,“我忘了他还是位全民偶像。你想见见他?” 见了雷神说什么呢?——嗨,谢谢你拯救地球,能给我签个名吗? “额……他刚刚打完胜仗回来,应该不会很轻松,我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你说的也对。”范达尔轻提马缰,马儿便极有灵性地围着安琪绕了个圈,“按照传统,我们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凯旋宴会,宴会可能持续几天,到时候众神之父会亲自主持。我猜你不会想去的。” 安琪做了个牙疼的表情:“我还没忘了自己其实是个犯人。” 范达尔用手指虚点了点安琪:“你可答应我了会自己乖乖回去,这几天如果我没时间,会找人带你来希芙这儿的。” 安琪仰着头冲他摆摆手:“不要喝太多。” 范达尔虽然看来温文,其实身上并不缺乏独属于阿斯加德阿萨神族的豪迈,他大笑着兜转马首,“你错了。按照我们的习俗,你应该祝我无醉无归!小安琪,这几天不要太想我哦!” 安琪一直目送范达尔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独自抱着新衣服转入寝殿。 整座奥丁居住的城堡不愧被命名为“金宫”,除了植被的绿色,一切人造物都闪烁着耀眼的金黄色——充满暴发户的格调——连女神希芙的休息处也不例外。 安琪第一次来很有一种被闪瞎了狗眼的觉悟,但身临其境日久,倒也发现这种品味格外契合阿斯加德民族的不拘小节。居住空间和日用品都是大号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上了战场就舍命杀敌,连神经都是格外的粗线条。 虽然他们有相对于地球人来说几近无限的生命,但真正做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的却是这些在物质上完全无忧的所谓“神”。 正因如此,所以洛基的狡猾多智、阴险诡谲,善用脑而少动手才会在这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阿斯加德人崇尚绝对的武力,而非某些善意的谎言。 安琪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熟门熟路地摸进女神的“浴室”。 希芙的浴汤池也是金色,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放满一池水游个泳绝对不成问题——更何况这里不止可以放水——池边一侧有三个大号的金色龙头,按顺序从左到右可以流出:葡萄酒、牛乳和温泉水。 安琪表示第一次来,她和她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好吧,阿斯加德人被古代物质匮乏的北欧民族当作“神”来崇拜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安琪等着放满大半池热水,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脖子上解下一条心形项链,才脱衣服跳下水。 淡淡的硫磺味飘荡在空气中,热水激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安琪舒服地轻叹口气,闭上眼倚在池边的凹形石槽中。 “系统?” “叮”一声在安琪耳畔响起,虚空中张开一张只有她能看到的巨大光屏。 斗大的任务倒计时在屏幕中央不声不响地跳跃着,提示和任务编号都在视线左上角。 “85天……”安琪轻声呢喃道。按照规则,在倒计时结束之前即使安琪已经完成任务,她也不能回到所谓的“现实世界”——她曾因此被困在编号为717的《金刚狼》世界三年,一身能抗能躲的真功夫也是和一把年纪的罗根学来的。 事实上,无论安琪在任务世界过了多久,回到“现实世界”都不过是上一秒钟的事情。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安琪决不是她现在表面上看起来的年纪,如果把她在任务中所经历的时间加和,她应该已经足够排上“等着跟范达尔共度**的美人”的队尾了。 “有人物关系谱吗?我想看看。” 在接受了跟一个每天只需要睡四到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用观察实验对象的认真态度监视自己的“神”作狱友这个现实后,除非想被洛基讽刺到死,安琪只能在这里筹划自己的盗宝计划。 虚空中展开一张并不复杂的人物关系网:那些安琪见过的人,除了名字和照片还附带简洁的与雷神托尔之间的关系说明;而她没见过的、但在《雷神2》这个故事中会出场的人物则只有姓名。 “麻辣鸡丝?”安琪一眼看到这个名字,“哦,能送外卖吗……” 阿斯加德人的伙食即使相对于加拿大来说也足够粗犷,更不用说和善烹饪的中国人比。 安琪仔细审视着每一个不认识的拗口名字,确保自己以后能第一时间把这些名字和它们的主人对上号——这个系统附赠的福利与她自身的异能息息相关,是唯一能帮助她保命的重要筹码。 “你是谁!?”蓦地,一把略显低沉的女中音在安琪身后响起。 安琪反应算快的,下意识头也不回地去够池边的浴袍。然而脑后破风声响,安琪只好一咬牙抓着浴袍钻进热水里。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宫殿里!?” 声波通过热水传进安琪耳中,带着梦幻般的奇异腔调,她笨手笨脚地试图在水中穿好衣服,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整个人浸在温泉水中只会令体力流失的更快。 “噗通”一声水响,梵格尔夫真正的主人也跃入水中。 安琪勉强穿上两只袖子,向池中心游了几米,与来人来开距离,随后冒出水面。 “呼——等等!等等,你是希芙?哇哦——” 都怪安琪想着地球人节约用水的美德只放了半池水,不过一米左右深的浅池中,身材火爆性感的阿斯加德女战神赤/身/裸/体站在安琪对面。 她有一头深棕色的长发,皮肤白皙,身上每一处美丽的线条都在述说着女性力与美的完美结合。 “啊——”安琪还半蹲在水里,只露出个脑袋,也不知是不是水太热的缘故忽然就红了脸,挑挑眉道,“身材真不错。” 希芙倒不扭捏,大大方方地给对方看,手里居然还提着柄双枪,“你是华纳人?” “什么?” 希芙轻哼一声,提枪便刺。枪尖破开浓浓的水雾,带着四溅的水花激刺安琪面门。 安琪借助半蹲的姿势脚下用力,飞身而起,足尖堪堪点在希芙的枪头,借着女战士不亚于男性的蛮力,轻松飞身跃向池岸。 落地时安琪一个前翻,顺势把长及脚踝的浴袍穿好。 “等等等等,我们有点误会,我不是……” 安琪话未说完,希芙脱手掷出双头短枪。枪未到,凌厉的刃风已然割面生疼,安琪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下,专心对付眼前的局面。 安琪身往后退,想矮身躲开暂避其锋芒,不想浸了温泉水的砾石地面湿滑,脚下略一踉跄,枪尖已到了自己眼前。 安琪双手一翻,被阿斯加德战士在英灵殿上俘虏时遍寻也未得见的一双匕首,倏忽又出现在她掌中。 紧急关头,安琪用左手匕首磕飞希芙的短枪,然而势大力沉的长兵刃在远距离攻袭中占尽优势,安琪虎口发烫,匕首也随之飞出。 双头枪刮着理石墙面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接着竟旋转着飞回希芙手中。匕首在半空消失不见,安琪转身向浴室外跑去。 “站住!”希芙很有“君子坦荡荡”风范地迈开长腿追在后面。 浴室外是个布置奢华的休息室,安琪脚下铺着厚厚的动物毛皮地毯,这下再也不打滑了。她转身站定,两次在阿斯加德被人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追着打,她也不由有些火大。 “是范达尔邀请我来的!” 希芙媚然一笑:“谁邀请的都没用,这是我的地盘,做什么都要先和我打过招呼!” 说着,双手在枪柄中间一拧,短枪变双枪,蹂身而上。 安琪一边腹诽着“好战分子”,一边和希芙战在一处。 事实上,安琪在地牢里被关了五天,除了看书写字就是陪洛基斗嘴,实在需要点体育锻炼来舒展筋骨,所以和善心悦目“不爱穿衣服”的女战神打上一场,也并不是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苦差事。 比起魁伟的男性阿斯加德战士,希芙在身高上并不比165左右的安琪多出多少优势,但她体型健美,肌肉线条并不夸张却清晰而流畅,比骨骼纤细的安琪力量要大上许多。同时希芙也不缺少女性的柔韧,在阿斯加德,她一个人可以打败一支数十人的英灵战士部队,英勇善战、不让须眉。 两把以埃德曼金属熔炼的匕首全部回到安琪掌中,起初她还仗着兵刃的优良,试图硬接硬架希芙的短枪。但几次过后,两臂的酸麻令人直欲弃械投降,她便转而以灵巧的步伐在有限的空间内闪转腾挪,飘飞的袍角让人几疑是一只翩跹的蝴蝶在室中飞舞。 这种战斗方式用来对付一根筋的阿斯加德英灵战士优势十分明显,但用来对付同样身手矫健的希芙,便并不怎么容易讨到好处。 希芙旨在速战速决,安琪却偏好拖延时间、一击毙命,两个人很快斗的气喘吁吁,就在此时—— “希芙!你回来了!?啊……哇哦——”范达尔熟悉的声音。 “希芙,我饿死了。宴会要开始了,你怎么这么慢……噢——” 一名体型格外壮硕,一脸金色络腮胡子的大胖子跟在范达尔身后进来。 希芙背对门口,枪尖卡在墙面石缝中正架在安琪颈侧,安琪背倚石墙右手匕首的凉刃已经贴在对方腰侧j□j的肌肤上。 希芙明显全身一僵。 安琪尴尬地咳了两声,掌中匕首消失不见,用两根手指轻轻夹着枪尖,从希芙腋下钻出来,尽己所能地挡住身后身量高挑的美女:“男士们,这里异性免进。你们不懂吗?” 第8章 在押 十分钟后,安琪穿着范达尔给自己准备的新衣服坐在应该能勉强称为起居室的广阔宫殿里,一手抱着杯热饮料,盯着对面伏案大嚼的大块头儿发呆。 “你叫什么名字?” “沃斯塔格。” 系统的备注名单上又被划掉一个名字,确切地得知身边每一个活动生物的名字能给安琪带来额外的安全感。 “来点儿?”粗豪的大胖子热情地把一只啃了一半儿的某种禽类动物的腿递给安琪。 “不!谢谢。”安琪捧起金杯,示意自己的胃已经被占据了。 沃斯塔格完全被大胡子遮盖住的嘴在享用美食之余,发出一声遗憾的轻叹。 “衣服还合身吗?”范达尔自然地在安琪身边坐下。 安琪低头看看自己——非紧身设计的礼蓝色露肩坠地长裙,搭一条说不上是披肩还是斗篷的暗金色绣纹上装,古典、保守,同时十分不方便运动。 “你们的服饰风格比建筑风格低调多了。”安琪由衷感叹道。 范达尔眨了眨眼睛,还没分辨出这句到底是赞美还是讽刺时,希芙踢踢踏踏地提着双枪踱进来。 “嘿!嘿!君子动口不动手……”范达尔率先紧张地站起来,将安琪护在自己身后。 “我不是君子。”希芙女神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到一边去,“啪”一声将双枪拍在安琪面前的桌子上。 “你就是那个胆敢坐在王座上的中庭人。” 安琪轻抿唇角,抬抬眉梢。 希芙轻哼一声:“你身手不错。” 安琪一分不让地与她对视:“你也不赖。” 希芙紧绷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交个朋友吗?” 安琪笑弯了眼睛,向希芙递出右手:“当然。” 希芙想也不想,一巴掌狠狠拍在安琪手上。 “ouch……”伴随着安琪缩回手的,是范达尔和沃斯塔格爽朗的大笑声。 “e on,希芙,她是想和你握个手,这是地球礼仪。”范达尔笑着解释道。 希芙耸耸肩,对安琪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两人相视笑起来。 其实阿斯加德人大多简单而直接,并不难以相处。仔细想想在阿斯加德混的这么没人缘儿的洛基,大概确实性格上存在某种缺陷。 安琪并未来得及和希芙多套上几句话,顺便打探有关以太的消息。很快有传信的侍卫来邀请三人参加托尔的凯旋筵席,安琪痛快地和他们说再会,据沃斯塔格说“他们终于可以享受至少一个礼拜只需要考虑自己肚子容量的日子”了。 安琪跟随引路的英灵战士,穿过弗丽嘉居住的雾之宫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并不是通往位于瓦尔哈拉、即英灵殿底下监牢的道路。 “你好,”安琪叫住眼前高大的战士,“今天阿斯加德开展一日游吗?” 战士很严肃地瞄了安琪一眼,一本正经但算得上礼貌地道:“海姆达尔阁下让我来召见您,中庭朋友。” “海姆……达尔……”安琪清楚地记得系统花名册上有这个人,“这位阁下……他是?” 战士转回身继续带路,过了一会儿才道:“他是阿斯加德值得尊敬的守护者,是第三位守护彩虹桥的勇士。他有可视万物之眼和可听一切之耳,能看到听到阿斯加尔德和中庭上所有的事情,时间和空间都无法阻挡他去感知他想看到和听到的。” 于是当安琪骑着马通过蜿蜒上百米的彩虹桥,目睹头戴金色牛角盔,身高近两米,手执巨剑的黑人壮士,伫立桥头时,不由有些发噱。 北欧神话版千里眼和顺风耳的结合体,他为何要召见自己? 安琪动作麻利的翻身下马,士兵自牵了马离去。 恒星已开始收敛起自己的光辉,彩虹桥下是奔腾的水流,在桥头一座半圆形有着一根避雷针般标志突起的建筑物下,汇流成一条目力无法企及的瀑布,一泻千里。 奇异的是,明明在在桥上时还能听到水流震耳欲聋的轰鸣,但当安琪真正进入哈姆达尔守卫的彩虹桥中枢时,周围一切却突兀地安静下来。 “欢迎来到阿斯加德。”海姆达尔如是说。 安琪深吸口气,走近了才发现,海姆达尔的眼睛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只从外形判断,他绝对是阿斯加德最接近非人外表、拿得出手的神。 他的声音低沉宽厚、过耳难忘,像是用低音炮在人耳边放肖邦。 “你好。”安琪礼貌地点点头。 两人拉开距离,隔着十几米彼此对视,安琪因士兵对海姆达尔的介绍而略微感到不安,然而她也并不畏惧。海姆达尔绝非希芙或范达尔那种年轻好战、永远充满活力跃跃欲试的阿斯加德战士,他给人的感觉仿佛一座亘古伫立、沉寂已久的火山。 他是一位守护者、战士、观察者、长者,对某些人他也可以成为刚直的友人。 然而对安琪来说,他或许是最佳的垂询对象。 “我感到你并没有恶意,中庭人。”终于,在安琪即将失去耐心前,海姆达尔缓缓开口道。 “是的。”安琪点点头。 “但我从未见过你。”哈姆达尔的语调依旧缓慢,然而凌厉的气势却从他双手紧握、尚未出鞘的巨剑中翻涌而出。 安琪知道,自己必须谨慎回答:“我很普通,或许你从前并没注意到。” “我只能看到你的现在,却看不到你的过去和未来。” “嗯?”安琪眨眨眼,对这个听起来充满哲理的问题表达了不解。 海姆达尔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松动:“你在我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来到了阿斯加德。这种情况,之前从未发生过!”最后几个单词,他的音调蓦地提高,配合他庄重狰狞的黑脸,绝对有止小儿夜哭的奇效。 安琪等了几秒钟,坦然注视他,语调平和地道:“抱歉,这我也解释不了。” 海姆达尔一瞬不瞬地凝视她,似乎并不接受这种说法。 安琪在他金色眼瞳的沉默压力中,不得不再次开口:“好吧,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穿过了某个黑洞——黑洞你懂的?就莫名其妙穿越到阿斯加德了。” 海姆达尔缓缓道:“如果是这样,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 安琪差点脱口而出“不”,好在及时守住了不听话的舌头,她咽了口气:“奥……你们的国王,他会同意吗?” “我拥有把误入阿斯加德的其他国度人,送回归属地的权力。” “即使这个人犯了死罪吗?” “吾王虽然生气,但他并非滥杀无辜的人,你太小看他了。” 安琪继续没话找话:“等等,你说你有那个权力。以前也有误入阿斯加德的人吗?” 海姆达尔却不再顺着对方的思路回答下去,转而问道:“你为何来到阿斯加德?” 回答这个问题等于变向承认自己决不是意外来到这里。安琪仔细斟酌着言辞:“像你说的,我来此并未怀有恶意。” 海姆达尔豹子般的大眼睛眯起来,语气猛然变得严厉:“你从何得知‘以太’!?” 安琪再度被打乱阵脚,她张了张嘴,接着却轻出口气,向海姆达尔的方向慢踱了几步,语调蓦地轻松起来:“这么说,真的有这种东西。它是阿斯加德人的毁灭性打击武器?” “不!”海姆达尔下意识否认道。 两人彼此对视,忽然都沉默下来。 片刻后,安琪耸耸肩:“别骗人了,你不能擅作主张把我送回地球的。” 谈话至此告一段落。 海姆达尔挥挥手,示意守在门外的卫兵将安琪带走,直到中庭少女背转身即将踏出门的前一刻,他忽然再度开口道:“在光明降临之前,宇宙中的一切被黑暗所统治。黑暗精灵便是万物的主宰。‘以太’是他们赖以为生的黑暗的源泉。数千年前,上一代阿斯加德神王打败了黑暗精灵,夺得‘以太’,将它深埋入地底。中庭人,在你短暂的一生中,你不会有机会得见‘以太’。” 安琪背对守护神,勾起唇角:“让我们拭目以待。” ———— 安琪回到地牢时,远远便听到争吵声。鉴于整间地下监狱只有洛基和自己是能口吐人言的,安琪几乎用不着判断,就分辨出其中大声嚷嚷兼喋喋不休的那个人,正是洛基。 安琪跟着狱卒转过最后一个弯,正好看到洛基向神后弗丽嘉伸出手,口中喃喃低语道:“不,你是我的母亲……” 然而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弗丽嘉的衣角,美丽的阿斯加德王后便幻化成一道虚影,缓缓消失不见。 走在前面的狱卒低头敛目装作视而不见,待把安琪送回小单间,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安琪在洛基隔壁转了几圈,小心翼翼问道:“我错过什么了吗?” 洛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屈膝坐到床上去,背对安琪一声也不吭。 安琪干脆也抱上自己已经凉透了的晚餐,坐到床上去,跟洛基一起背靠背:“说真的,你的妈妈很爱你。” 洛基冷笑一声:“卑贱的地球人,不要自以为你很了解我们。你连谁是我的母亲都搞不清楚!” “那你就解释一下给我听。”安琪把硬邦邦的火腿肉撕成小块。 洛基哼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你看,起码你名义上的母亲给你安排了一个会说人话的宠物解闷。”安琪只好耸耸肩自我解嘲道。 洛基终于失笑,矜持地侧过半个脑袋,皱眉道:“你心情看来不错。怎么,范达尔邀请你共度良宵了?你连衣服都换过了,是范达尔太暴力了吗?” 安琪认真地撕火腿,摇摇头表示受不了洛基总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事实上,是我终于找到生存目标了。” “哦?”洛基深深吸气,新浴的少女身上有股淡淡的馨香,并不因光墙的阻隔而有丝毫减弱,“这么说你以后不打算在故纸堆里翻翻找找了?真遗憾,看来你剩下的几十年岁月都只能靠和宠物主人聊天打发时间了。” 安琪停下手中动作,也侧过头来:“你还会给我念书吗?” 洛基抬头望天花板:“看心情。” 安琪侧过身,盯着洛基的侧脸认真道:“我很喜欢听你讲故事。你的声音很好听。” 第9章 在押 如果安琪没看错,洛基似乎是有点脸红了。 “你有多大年纪了?”安琪倚在床头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洛基完美的侧脸,状似随意地问道。 “这和你有关系吗?”洛基双手抱胸,支着长腿不耐道。 安琪一边把火腿粒往嘴里送,一边笑道:“别这样,你又不是女人,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 “一……” “一百岁?” “一千岁。” 安琪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洛基等了半天没动静,忍不住转过头来:“怎么了?” 安琪快速道:“你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怎么还这么幼稚?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以前没人夸过你吗?为什么这么容易脸红?” 洛基瞪了中庭姑娘两秒钟,又扭过身去不吭声了。 安琪有点好笑,觉得趁洛基心情不好的时候逗逗他其实真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时候他大概脑回路转的有点慢,嘴也不那么毒了,还挺可爱的。看起来远没有《复联》里当反派的时候那么十恶不赦。 然而安琪不知道,她很快会为自己幼稚的想法感到后悔。 大概当晚九十点的时候,本该在庆功宴上痛饮狂歌的范达尔突然出现在地牢,他脸上还挂着醉酒的红晕,双眼放光,看起来心情不错。 “不是无醉无归吗?”安琪站在光墙后打趣他。 范达尔笑的有点晕乎乎地摇摇头,在光墙上打开一扇圆形小窗,把手伸进来:“这个给你,希芙在她的浴室发现的。我怕你找不到着急,才自己送来。” 银色的心型挂坠摊开在范达尔的掌心上。 安琪下意识摸了摸空空的颈项,这才意识到自己丢了重要的东西:“谢谢。非常感谢。这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安琪忙不迭道。 她略显急切地把已经被磨损的有些暗淡的镀银项链接过来,重新戴到脖子上,再次强调:“范达尔,太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范达尔露齿一笑,抬手搔了搔颈后,略显犹豫道,“不知道……这个问题方不方便回答。” 安琪把吊坠藏进衣服下:“你说?” “嗯……是这样的,我不是有意打开你的吊坠,只是希芙交给我时,它就是开着的。所以如果你愿意回答,我想知道项链里的那副小像……或者地球人称作照片上的男人是……?” 安琪的手下意识隔着衣服紧了紧胸口前的吊坠,轻声道:“是我弟弟。”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范达尔并未察觉到安琪口气中些许的异常,他毫不夸张地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原来如此,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那么,我先回去了,祝你晚安,有个好梦。” 直到范达尔的背影彻底消失,一直不出声闹别扭的洛基突然开口道:“这么说来,你有个弟弟。” 安琪明显不想与洛基就这个问题展开讨论,她褪下外套,遮拢裙摆仰面躺到床上去,用被子把脸盖起来:“你也晚安。” “转过来。”洛基吩咐道。 安琪假装自己是鸵鸟,一动也不动。 “你今天刚刚答应过我。”洛基加重语气,仔细分辨,居然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某种可以勉强称为“温柔”的情绪。 安琪终于叹口气,把枕头甩到床头方向和洛基并排躺下,用薄薄的丝绸被把j□j的肩膀裹好,再转过身把自己的背影留给洛基。 “你有个弟弟?”洛基仰面躺着,双手枕在脑后,又问了一遍。 “嗯。”安琪张着黑色的大眼睛,愣愣盯着金色光网上闪动的某一点。 “领养的?” 安琪有点好笑:“不……我想不是。从我记事起,我们就一起生活在孤儿院。那里的阿姨告诉我,弟弟和我是在一个夏天,一起被放在孤儿院门口的。用同样的薄被裹着,我想我们应该是有血缘关系的吧。” “他叫……?” “小煜,安煜。” 洛基换了另一个问题:“孤儿院是什么?” 安琪失笑:“是政府的福利机构,那些父母不能亲自照顾的孩子都会被送到孤儿院去。” “那里的日子难过吗?” 安琪认真想了想:“小时候觉得很难过,但现在长大了回头看,我会认为那也是一种值得学习的经历。虽然没有亲生父母的陪伴难免遗憾,但也绝非无法忍受。” 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会儿,洛基再次问道:“你们彼此亲密吗?” 亲密吗? 安琪陷入回忆中,过了很久嘴角挂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我们年纪相差不大,虽然我才是名义上的姐姐,但似乎从小到大闯祸后收拾烂摊子的总是小煜。他比我聪明、勇敢,也比我坚强能干。” 安琪说话的语速很慢,似乎是在记忆织成的网中挑挑拣拣,把那些美好的片段小心翼翼收集起来,尽量不去触及其他令人措手不及的隐痛。 “小煜三岁的时候,有一户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家庭想要收养他。但他们觉得我年纪太大了,已经开始认人和记事,就不想把我一起带走。后来小煜被带走不过一个星期,就又被送回来。收养家庭的夫妻说他不懂礼貌、总是发脾气和爱捣乱,永远不停的哭泣,很少开口说话。但其实小煜很爱笑,他以前……” 洛基轻轻闭上眼,接上话题道:“他以前并不这样。那么做,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罢了。” 安琪抿紧了唇角,没有说话。 “后来呢?你们一直在孤儿院长大?” “没有。我七岁那年,有一位姓张的杂技团班主一起收养了我们。”安琪略顿了顿,“那几年的生活确实有点糟糕,他们只把我和小煜当作能够赚钱的工具。直到03年的时候,我们认识了我们后来的教母凯瑟琳·格兰杰。凯特曾经是太阳马戏团的一名演员,她在某一次演出中发现了我和小煜,她认为中国杂技团对小孩子体质的训练残酷而泯灭人性,所以一纸诉状把张班主告上了加拿**庭。” 安琪自己摇头失笑,她不指望洛基能理解地球人复杂的法律程序,自顾接下去道:“半个月后,我和小煜被国际律师信弄得焦头烂额的张班主丢给了教母。” “我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教母时的情景。那时候我几乎没念过什么书,也不会说英语,我和弟弟手牵手站在人头涌动的温哥华机场,到处都是金发碧眼说着陌生语言的异族人。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丢进动物园的猴子。就是那个时候,凯特穿过人流,举着一张大大的、用汉字书写着我们名字的大牌子,一边大声喊叫着,一边向我们小跑过来。” “温哥华冬天仍然温暖的阳光从候机厅的落地窗外洒进来,凯特银色的头发闪着光、整齐地绾在脑后,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安琪轻笑一声,“是人间的天使在向我招手。”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就和凯特一起生活了。她像尊重成年人一样尊重我们,又像尽职的父母一样照顾我们的起居和生活。她送我们去私立中学读书,自己则努力学会说汉语。她让小煜去巴黎读他喜欢的艺术设计,即使自己总是趁没人的时候向我抱怨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案看起来实在没有一丝区别。” “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安琪用手指揉了揉被角,轻声道:“她年轻时,曾在一次表演中摔伤过。从此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她的丈夫呢?” “过世了。她丈夫比她大十一岁,”安琪眨眨眼睛,推开被子,“额……我没有告诉你,我们认识凯特时,她已经足有八十岁了吗?” 洛基哑然:“好吧,那对人类来说确实已经足够长了。” 安琪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去年夏天,我和小煜一起把她葬在了格兰杰先生身边。她走的时候,仍然面带微笑,美丽的像个天使。” 沉默里发酵的时光渐渐变得软暖如同蛋糕。安琪翻过身来问道:“你呢?那个爱给你戴口枷和手铐的哥哥,你们小时候也这么玩?” 洛基嗤笑一声:“阿斯加德人的少年期很长,长到足够我们彼此都忘了曾经一起闯祸和挨揍。” 安琪仰面躺着轻笑道:“知道吗?你看起来就是那个总出坏主意的家伙。” 洛基转过头,盯着女孩儿柔软的轮廓,勾起一侧唇角:“可惜,正好相反。” 安琪于是也扭过脸,安静地和他对视,洛基眼睛里缓缓流淌的绿色又像质地纯粹的祖母绿宝石,浓艳而柔和。安琪挑了挑眉梢表示自己不肯相信。 洛基发出一声饱含讽刺意味的轻笑,坐起身道:“我才是那个自以为只要乖巧懂事、不惹麻烦,就可以换来父亲同样关注的傻瓜。我努力学习晦涩的魔法,背诵古老的咒语,当托尔忙着在弗尔克洛格跟英灵勇士们斗酒赌钱、比拼蛮力的时候,知道吗,是我为他通风报信,在母后面前替他说情。” 洛基的口吻渐渐变地急促和激动,他甚至赤着脚从床上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走动。 “当我们刚刚成年的那几年,一起去平息九界无休止的战乱。他打架总是冲在最前面,鲁莽而无情!当他陷入流血杀戮中的狂热,根本就对自己的战友不管不顾!多少次是我领着范达尔那帮蠢货,慌不择路亡命而逃!” 第10章 在押 安琪略显无奈地叹口气:“别这样,你总是这么愤愤不平,记忆才会欺骗你。托尔对你还是不错的吧?不然……” 洛基冷笑一声:“不然怎样?” ——不然也不会有那种电影简介。 “我是说,不然也不会被你插/了好几刀,在地球时仍然那么维护你。” 安琪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双手支着下巴侧头看洛基,试图拐弯抹角地套话:“无论如何,和哥哥一起长大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吗?你们有没有去地底探险,发现什么被藏起来的宝物?” 安琪翻身时,薄被从她肩膀滑落。漆黑的发丝披在少女白皙的肩膀上,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她勾起小腿,轻轻地一摇一摇,裙裾下莹润的一双小脚,每一分线条都饱满的恰到好处。 虽然即使从地球人的角度出发,十九岁少女身体发育的也还不够完全。然而她俯卧时,源于高强度体育运动而充满弹性的臀峰和纤细柔软的腰肢间,已然展现出惊人的美丽曲线。 洛基的目光从对方身上扫过,奇异地胸中有关儿时不平的愤懑都渐渐得到平息,取而代之是另一种原始的冲动。作为一个活了一千岁的雄性生物,他当然清楚那些**代表着什么,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对一个卑贱的中庭生命付诸实践。目前为止,他只是——很想欺负她。 他讨厌那些看似光明的理由和故事,明明付出真心也只会被厌弃,又何苦卑躬屈膝。 于是洛基坐下来笑了笑:“我们没有去地下探过险,倒是去冰霜巨人的地盘打过转。” 安琪睁大眼睛:“冰霜巨人?” “对,”洛基重新靠着光墙坐下,他的语调放的轻而缓,像是在诉说一个与自己全然无关的故事,“生活在约顿海姆的冰霜巨人,是阿斯加德神族毕生的宿敌。” 安琪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午才和我讲过:当众神战胜巨人族之后,所有的巨人都被伊米尔的血海淹没,只有贝格尔密和他的妻子乘坐方舟逃出生天。众神划出一块地给他们居住,称为约顿海姆。贝格尔密的后代就在这国度里繁衍,并宣誓世世代代与阿萨神族为敌。” 洛基嗤笑一声:“你还当真了。那不过是好勇斗狠的阿斯加德先祖写出来欺骗后人的罢了。” 安琪挑挑眉梢,并没有接话。她有点儿不明白洛基为何明明一面以高等物种自居、一面又对阿斯加德人的某些特质百般苛责和挑剔。就像她不明白为何洛基明明有他的悠闲二公主不做,偏要去他眼中的“蚂蚁”国度捣乱一样——一个人统治一群猴子,会有成就感吗? 安琪承认,在自己的宇宙维度中观看《复联》里洛基被各路人马欺负是件赏心乐事,但天天和神族二公主面对面就又有些不一样了。 首先,洛基涵养很好,虽然有时候难免话唠,但举手投足、遣词造句,无不彰显着良好的教养和王族风度。这样一个男人如果再加上满分的外表,即使你明知道他阴谋毁灭世界,朝夕相对时也很难令人产生恶感——何况他要毁灭的世界和安琪关系实在不大。 其次,安琪只看过《复联》,了解洛基兄弟相爱相杀,但这一大家子的复杂关系只在初来乍到的第一天有过短暂的接触。从洛基讽刺奥丁的话看,难不成他是神后弗丽嘉和别的男人的私生子?——唔,那就难怪他要抱怨爸爸分给自己的爱比托尔少了——这样的认识,令同样缺少父母关爱的安琪很容易生出共情心理,比在其他世界完成任务时产生更加真实的代入感。 安琪一个人捧着脑袋胡思乱想,洛基背靠着她的方向自顾接下去道:“那时候托尔刚刚得到缪尔尼尔,带着我央求海姆达尔把我们送到约顿海姆去展示雷神之锤的威力。海姆达尔起初当然不肯,但在托尔保证不会闯祸的情况下,最终拗不过阿斯加德未来神王的请求,把我们送走了。”洛基说到未来神王四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读音,浓浓的讽刺嫉妒之意,连安琪这个局外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嗯……后来呢?你们把约顿海姆闹了个底朝天?” 洛基摇头失笑:“你不要太小看冰霜巨人。我们那时候不过两百岁,根本不敢接近冰霜巨人们的聚居地,只是拿冰雪荒原中一些凶残的猛兽撒气罢了。托尔闹得四处雷鸣电闪,我一再警告他这里不是阿斯加德,我们应该低调些,可他就是不听。” “哦……”安琪继续发挥想象力,“然后你一不小心被冰霜巨人俘虏了,托尔杀敌无数,来了个英雄救美?” 洛基紧紧锁着眉头,侧过脸来盯着安琪。 “额……或者角色互换一下也可以……”安琪尴尬地趴着点点两根食指。 洛基干脆曲起长腿侧身坐到床上,额头抵着光墙,狭长的眼睛眯起来,一缕黑发不听话地划过他瘦削的颊骨。 “好吧。”安琪泄气地把脸埋进枕头里,“抱歉,你讲吧。我再也不插话了。” 洛基想象着,如果没有这面该死的墙,他真想狠狠揉揉中庭少女那颗不知道总是在想什么的脑袋。 “由于托尔的粗心大意,结果我……咳咳、不是、是锤子被偷走了。” “噗……”安琪很给面子地试图把笑声湮灭在枕头里,不过接着很快抬起头疑惑道,“不对吧?雷神的锤子不是只有他能举起来?” 洛基皱紧眉头:“那时候父……奥丁还没有给锤子下那段如尼文咒语!你到底能不能好好听我把话讲完!?” “对不起对不起,”安琪忙不迭道,一边靠得离洛基更近了些,“你别生气,我保证再也不多嘴了,好吗?” 安琪的软语相求令洛基眉间的川字放松了些:“总之,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缪尔尼尔被一个叫索利姆的冰霜巨人偷走了。” 安琪枕着自己的胳膊,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 “我们后来虽然抓住了索利姆,并把他狠揍了一顿,但无奈他早已把锤子藏了起来。他不知从哪里听来希芙美丽善战的传说,宣称一定娶到希芙作妻子,才肯把锤子交出来。” 安琪继续用一双黑眼睛准确传达了自己对巨人下作行径的不耻。 “我和托尔商量,先把希芙找来,骗索利姆交出雷神之锤再动手教训他不迟。可是托尔的大男子主义和虚荣心作祟,无论如何不肯答应。就这样,我们也不敢回去向奥丁求援,托尔甚至不肯回阿斯加德,只好在冰天雪地的约顿海姆流浪了好几个月。” 安琪其实很想问问都没人发现你们丢了来找你们吗?但想想阿斯加德人的时间观念或许实在淡薄,只好把问题咽回肚子里,继续安静地听着。 “虽然阿斯加德人对外界气候的变化感觉并不明显,但或许是曾被索利姆抓伤过,不久后,托尔因为寒气入侵生病了。他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仍然不肯让我向其他人寻求帮助,我只好在这个笨蛋被冻死前一个人想法儿把锤子弄回来。” 洛基盯着远处的某一点,颇为无奈地勾了勾薄唇:“我用从母后那儿学来的、尚不纯熟的魔法把自己变成希芙的样子。” 安琪没忍住,捂着嘴还是“噗”了一声。 洛基侧头看她,表情带着点儿骄傲和自信地挑挑眉梢:“不信吗?” 他微微噏动薄唇,伴随着洛基独特的嗓音流淌出一阵古老神秘的韵律,安琪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哇哦……”这下安琪终于忍不住放下手,发出一声惊叹。 洛基轻哼了一声,很快把自己变回来。 “so,我就这样走进了索利姆位于厄特加尔的城堡。冰霜巨人虽然粗鲁,但对待自己的意中人却也礼貌周到。索利姆花了很多天准备,为自己举行盛大的婚礼,并承诺把雷神之锤拿出来作为爱情的见证。期间一切还算顺利,虽然我还是会因为魔力尚浅而时不时露出一些破绽,但总算都无惊无险地蒙混过关。直到婚礼当天,我已经看到锤子盛放在祭坛上,我那蠢透了的哥哥居然顶着伤患冲进巨人的城堡,大声呼喊我的名字……” 安琪笑起来:“你应该提前告诉他一声的。” 洛基略略拧眉毛:“怎么告诉他?他烧的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后来呢?” “后来,我抢到了锤子,被索利姆打断一条胳膊,跟着托尔逃回阿斯加德。”洛基眼神虚无陷入回忆,那个时候他怎么就不明白,自己被冰霜巨人冻伤多少次,一向体壮如牛的托尔尚且生病,自己却毫发无伤。” “我们回来后,终于还是被奥丁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没有苛责托尔,反而对我大发雷霆,罚我去赫瓦格密尔思过。” “额……”安琪能够听出洛基语气中的怨恨,尽量岔开话题道,“托尔呢?他没有去陪你?” “有。”洛基像是很嫌弃地皱着眉,“这个笨蛋,病也没好利索,只会拖着鼻涕每天在我耳边道歉。” 安琪笑得眉眼弯弯:“那你原谅他了吗?” 洛基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盯着安琪的眼睛,口气陡然变得低沉而充满循循善诱的味道:“你呢?作为姐姐你也经常让自己的弟弟失望吗?” 安琪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被这个问题弄得措手不及,某些被刻意回避的可怕记忆在脑海里翻涌,她变得呼吸急促,下意识地错开视线:“我……我不知道……” 无论是沉默地倾听或者讲述自己幼时的经历,洛基一直在试图令安琪放松警惕。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轻易击破对方脆弱伪装的机会。他同样善于伪装自我,或者正因如此,他可以轻易窥破他人藏起来的致命伤口。 他俯下身,隔着一面薄薄的透明光体靠近安琪的面孔,嗓音喑哑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那么告诉我,安煜是怎么死的?” 第11章 散步 洛基眼睁睁看着透明的液体渐渐充满中庭少女漂亮的黑色眼核,她仍然趴在枕头里,僵硬地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崩溃。眉间却一点点攒起来,那些虚伪的、看起来生机勃勃的善意一分分从眼睛深处剥离,最终化为绝望与愧悔。 这样生动地对人类卑微情感的展现,却奇异地没有换来洛基内心的一丝快感。他惯于戏谑和作弄他人,高高在上践踏别人的尊严、享受从身到心的征服过程。可是这一次,他感到自己并没有如愿。 洛基起初也只是猜测,女孩儿对一条破旧项链的珍视让他联想到中庭人脆弱的生命。但既然安琪可以把同样珍视的教母的离去看作是自然归宿而坦然接受,那她弟弟的死亡一定是突兀且非常规的。 而且就在不久前,安琪曾在自己的逼问下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这种充满内疚的潜意识行为,喻示着她唯一的亲人很可能已经因为她个人的原因离开人世。 而安琪此时的表现,无疑验证了洛基的猜测。 他甚至能由此联想出一大串安琪来到阿斯加德的原因,但这些步步紧逼的诘问在女孩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时,突然一下子都分崩离析。 那些被阿斯加德人视为弱者标签的亮晶晶的液体,就这么一颗颗顺着安琪的眼角淌下来,由于她侧脸的姿势滑过挺直的鼻骨,很快消失在一片披散开的黑发中。 那些液体,仿佛一滴滴落在洛基紧闭的心门上。 阿斯加德人将眼泪当作懦弱的代名词,视死如归,绝少落泪。 洛基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因为和托尔打闹受伤而掉眼泪,却换来父王无情的指责,自此后除了第一次知悉自己身世的那天,他再也没有湿过眼眶。 他厌恶弱者的悲咽,哭哭啼啼的女人尤甚。可不知为什么,安琪瞪着黑眼睛一声不吭,却只有泪痕消散在长发中的样子看起来……竟意外地惹人怜惜。 安琪原本明澈地倒映着洛基模样的黑眼睛渐渐晦暗,她轻轻合上眼,把脸埋进枕头里,一如她来时般对自己的过往讳莫如深。 “我杀了他。”安琪轻声说。 这个回答之后,安琪足有三天一个字也不肯和洛基说。 即使基神纡尊降贵捧起阿斯加德编年史讲给她当睡前故事听,也没有换来半个感激的眼神。 ———— “安琪。” “你怎么来了?”安琪抬起头,看到牢间外站着的居然是一身戎装束甲的希芙,不由把写写抄抄的一堆都推到一边儿去。 同时停下的还有表情丰富地念了半个多小时课文、已经口干舌燥了的洛基。 “希芙。”洛基理了理长袍,负手站起来。口气轻慢,明显不是表示欢迎。 希芙用拧着眉毛的苦笑回报了二公主:“洛基,听说你终于被关起来了,我很高兴。” 洛基笑的像朵花儿:“你和托尔一起回来的?听说你们去了瓦纳海姆,怎么,他没带你一起顺道回中庭探望一下新朋友吗?哦,或者也不能算新,我记得你们见过,她叫简是不是?” 希芙的脸色明显不好看起来。 安琪敲敲墙:“我们走吧,有话出去说。” 希芙狠狠瞪了洛基一眼,转向安琪:“如果早知道你和他关在一起,我可以帮你换个房间。” 安琪还没说话,洛基支着大长腿伸长了胳膊,从小圆桌上抽了一本黑皮书——封面上用古老的花体字写着《精灵与暗黑精灵》——在中庭姑娘眼前晃了晃:“等你回来。我们说好了的,一言为定。” 洛基扬眉低头,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含着狡黠的、欲说还休的得意。 “你怎么……” 洛基像只猫似的满足地哼唧了一声:“因为只有在我读这本书的时候,你写字的速度会下降,划掉错字的频率会提高。” 安琪捂着额头向希芙道:“算了,还是别让他祸害其他无辜的生命了。” 二十分钟后,安琪跟随希芙穿庭过院,轻车熟路地来到寓意为“红酒大厅”的梵格尔夫宫殿。据说这里原本是供阿萨神族的女神们休憩娱乐的场所,但千百年来,阿斯加德的女神们在残酷的征战中多有陨落,而神后弗丽嘉拥有自己的“雾海之宫”,于是这里渐渐只剩下希芙。 在希芙解释了,庆功宴不到三天便匆匆结束,是因为托尔中途离场,去了趟中庭并且带回一个名字叫作简的女孩儿而引发奥丁的不悦后,安琪识趣地没有多聊这方面的话题。 “你听说过‘以太’吗?”安琪和希芙并肩站在开满馥郁紫色玫瑰的花园里,金色的晚霞将富有阿斯加德独特风貌的院落装点的富丽而优雅。 “你也知道以太?”希芙皱眉道。 “……也?” 希芙叹了口气,颓然在花坛边沿坐下:“说实话吧,神王同意让简留下来,就是因为她体内充满了这种邪恶的粒子。” 这句话无异于马太福音在安琪耳边骤响,又或者是中了几个亿的彩票,安琪简直要在心里大呼哈利路亚,她终于可以不用和洛基这个早早放弃治疗的神、经、病、住隔壁了! 然而就在中庭小贼已经开始计划如何结识简姑娘、偷了东西要怎么在阿斯加德猫足三个月、只要不被斩首就能顺顺当当回家过圣诞的时候,一把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 “神后。”希芙匆匆起身,单手按在自己右肩,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安琪一转身,金发高高盘在脑后,仪态雍容大度的弗丽嘉已经提着裙摆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有一点很有趣,阿斯加德神族虽然脾气大,架子却不大,偌大宫殿除了值守的战士,被奴役作服侍工作的仆婢却很少见——神后弗丽嘉身后就半个人影也没有。 她独自一人分花拂叶地行来,一身银白色的曳地长裙、广袖阔领,即使面容上的细纹证明岁月并没有对她格外荣恩,但举手投足自然而然便带着七分不容亵渎的尊贵。 安琪还没忘了自己是被谁送进监狱,表情尴尬地学着希芙行了个礼。 弗丽嘉在两人面前站定,笑容亲切地道:“希芙,沃格今日从华纳海姆送了战俘回来,还要麻烦你去帮他选拣新的英灵武士。” “可是……”希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边儿满地乱蹦跶的其实是个囚犯,不由支吾道。 “你去吧,我来帮你招呼朋友。” “咳……”安琪在后面使劲拽女战神的衣角。 “遵命,殿下。”希芙再行了个礼,越过弗丽嘉时,转身在女王身后对安琪比了个“自求多福”的手势。 “坐吧。” 安琪还在脑补阿斯加德人不讲义气这种没营养的命题时,弗丽嘉很随意地在希芙刚刚的位置坐下来,笑容和煦地向安琪招呼道。 安琪索性坦然在弗丽嘉身边坐下。离近了闻到她身上有股月桂花的馨香。 “在阿斯加德住的还习惯吗?” ——您确定这问题适合只住过地下小单间的外星来客? 安琪叹口气:“还不错,就是不大容易和邻居建立友好的睦邻关系。” 弗丽嘉摇头轻笑:“洛基只是孩子气,其实他本性并不坏。” 大概天底下的父母都这么想儿女,只不知道被洛基杀了的那些地球人会不会也有同感。 安琪想着反正事不关己,轻笑一声没有辩驳。 梵格尔夫的庭院面朝碧水,花墙外就是悬崖和绝壁。安琪陪着活了不知几个千年的女神一起望着穹窿中渐渐收敛起天光的恒星与次第明灭的庞大天体,剪云似雾霭,夕照如火。 弗丽嘉顿了一会儿,微笑道:“同是中庭人,你和简却很不一样。” 安琪也笑:“她是金头发蓝眼睛的吗?” “不,”神后缓缓摇摇头,“我是指内在。她勇敢而直接,你却谦逊且内敛。” 安琪愣了片刻,摇头失笑:“您是想说我不诚实吗?” 弗丽嘉侧过头来认真看了安琪一会儿,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千年前,中庭人把我们奉为神明,顶礼膜拜不敢稍有违逆;时至今日,当洛基率领异族军队想要征服地球时,却被狼狈地驱赶回来。这是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中庭姑娘。” 安琪没想到弗丽嘉会问这种问题,偏她的语气即不像挑衅也不似轻蔑,倒像是心中真有这种疑问。安琪默然和她对视了片刻,耸耸肩膀道:“人因无知而无畏。或许他们……不,是现在的我们,知道阿斯加德人也不过是宇宙中芸芸众生中的一类,所以再也不愿屈服了吧。” 弗丽嘉垂下脸,想了片刻接着微微摇头道:“不,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她轻叹口气,转回头遥望着因为庞大而显得近在咫尺的星辰:“如果将生命比作一条生生不息的长河,整个物种的长存才是宇宙赋予每一个生命个体的使命。阿斯加德人的个体寿命悠久而漫长,也正因如此,我们成熟后,一生想法和意识的变化微乎其微。中庭人曾经从我们身上学习技术和文化,但千年后,你们有了更合理的政体,和我们截然不同的科技,有了自己的文字、艺术和意识形态。你们不再盲目服从,是因为整个中庭人的生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反观我们,”弗丽嘉顿了顿,微微一笑,“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对我们来说,还不够一个孩子长大。” 安琪认真想了想点头道:“生命的成长在于变化。如果把每一个生命个体当作细胞,地球人的发展迅速是因为新陈代谢快,一代代死亡一代代新生,思想有了碰撞,生命才有新的可能性。而阿斯加德……因为新陈代谢太慢,就只有停滞不前。” 第12章 洗澡 弗丽嘉很矜持地没有为安琪自以为是的解说点赞,而是用慢悠悠的语气又换过一个话题:“托尔去地球之前,我很担心。无论他是否能够重新取得雷神之锤的认可,这对他来说都不是一趟容易的旅程。” 安琪卡巴着大眼睛,对于不知道的剧情只有竖起耳朵认真听。 “可是他不但赢回了父亲的信赖,也在短时间内学会了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当然,”弗丽嘉笑的很有深意地对安琪眨眨眼睛,“也俘获了一位中庭姑娘的芳心。” 安琪继续卡巴眼睛,然后在对方等待回应的间隙,适时送上一句祝福:“恭喜。” 弗丽嘉摇头失笑:“可惜,洛基的中庭之旅并不顺利。” ——当然啊喂!他如果顺利,地球人就要灭绝了有木有? “抱歉,原谅我实在驽钝,您的意思是……?” 弗丽嘉侧头认真打量安琪,慈祥的笑容好比准婆婆相儿媳:“我希望洛基也可以交一位友善的中庭女朋友,这对他的成长会很有帮助。” 安琪:⊙▽⊙!? 晴天霹雳!这四个大字简直要具现成化一座大山砸在安琪脑袋上。 或许是安琪的面部表情足够娱乐到了弗丽嘉,女王大人“噗嗤”一声掩着嘴乐了:“不要这么紧张,孩子。我并没有强留你在阿斯加德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在这里的时候,能够多和洛基说说话。帮他排遣些内心的积郁。” 安琪一脸“我已经积郁出内伤”了的表情,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字眼开口。 弗丽嘉轻轻拍了拍安琪的肩膀:“洛基其实是个内心柔软的孩子,他想要得到证明,却总是选错方法。这些很大一部分源于奥丁幼时对他的亏欠。他本不属于阿斯加德,我们却自以为可以左右他的命运。我虽曾设法弥补,但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善良的中庭姑娘,请将你内心的宽容分享给他,我会为此感激你。” 一直到女王大人提着裙摆像来时那样袅袅娜娜地消失在视线里,安琪还呆坐在花坛边没有回过神来。 这妥妥的是拉郎配的节奏吧?红线可以乱牵的?女王大人你确定你理解中庭语里“女朋友”和“女性朋友”的区别吗!? 可惜在安琪有限的地球版北欧神话知识体系里,弗丽嘉确实被称作“爱与美的女神”,职责是掌管姻缘。 “holy **!”安琪扶额捂脸,在内心郑重警告自己—— 你想太多了!!! 然而这一天的惊喜还远不止于此。当安琪把自己丢进希芙的大浴缸,准备用温泉水让自己发热的头脑冷静冷静的时候,一对小两口毫不掩饰的亲热声一路从几重门外传进来。 衣物莎莎的摩挲声和喘息声瞬间将安琪惊醒,她连着咳嗽了好几次,门外那一对儿才消停下来。 安琪从水里**地爬出来,一边大声向外面喊着“请稍等”一边在心里为希芙默哀——希芙你一定是阿斯加德最苦逼的女战神,不在家的时候永远有人排着队闯空门! “你是谁?” 结果刚穿好,一位金发碧眼,在高度上绝对需要仰视的大块头就从门外闯进来。 对方提着标志性的小锤子,名字简直呼之欲出。 “托尔?” “对。我就是。你是谁?” 雷神穿一身绝对可以和洛基当情侣装匹配使用的黑色软甲,红色的坠地披风。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头柔顺的金发松松束在脑后,眼睛蔚蓝如深海,鬓角留着修剪整齐的浅金色胡须。托尔的五官对比他过分阴柔的弟弟决算不上俊美,但显然有男子汉气概多了。加上超过190的身高和强健结实的体魄,他整个人就是男性荷尔蒙的代名词,领出去当男友绝对、必须、灰常有安全感! 大概刚刚进行过违规运动,雷神深邃的小眼睛微微弯着,脸上有点红,于是瞬间杀气打折,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憨憨的呆熊状态。 安琪还未说话,托尔身后露出个好奇的小脑袋,同样是一头金发,深褐色的眼瞳,眼睛里都是明亮和跃跃欲试的倔强。她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富有个性的挺直鼻梁,娇艳的嘴唇,她的五官和脸型分开看或许稍嫌凌厉,令人觉得难以亲近,偏是组合在一起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知性糅杂着天真烂漫的美丽特质。 安琪冲着托尔身后的美女摆了摆手——这种时候讨好女士远比讨好性致被打搅了的男性要容易很多:“你们好。我叫安琪,来自地球。” “你也是从地球来的?” “你就是那个中庭囚犯?” 两个人配合默契异口同声。 “额……”安琪食指虚点了点,笑眯眯道“准确的说,你们的理解都对。” “嗨,”简果然立即放弃了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敌意,从托尔身后绕出来,主动伸出手笑道,“你好,真的很高兴见到你。我叫简·福斯特,你可以叫我简。你是……中国人?” 简个子不高,甚至比安琪尚矮上少许,这让她和托尔的组合更加有种“最萌身高差”的喜感。 “哦……其实是华裔,不过都一样。认识你我也很高兴。”安琪把手递给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刚刚实在对不起,我们不知道这里有人,事实上……额……”简抓着自己的浅灰色的夹克衫,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我都不知道这里是哪……你是怎么来到阿斯加德的?也是通过彩虹桥吗?托尔说你是犯人,真的吗?” “没关系。”安琪微微皱眉,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希芙说“以太”在简的体内,可是自己不是第一次接到系统有关“收纳”的任务,以前只要接触到目标物在心中默念“收纳”,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任务物品带走,送到另一个未知的空间,顺利完成任务。这一次却没有响起提示音,系统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简。”或许是身为男朋友危机意识特别强的缘故,托尔主动走过来,将简的手从安琪掌中抽出来。 简略显埋怨地瞥了自己男友一眼,竖起食指往明显在神游的安琪眼前晃了晃:“安琪?” “哦!抱歉!”安琪往后退了一步,她终于明白a级任务的难度在哪里了,现在活蹦乱跳的“以太”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却只能望而却步。“我……额,水太热了,我有点儿低血糖。” 甭管托尔信不信,简居然信了。她从上衣口袋里摸了块士力架出来:“吃点吗?” ———— 十分钟后,可怜的、原本怀着“鸳鸯戏水”美好愿景的阿斯加德大公主殿下,被自家女友赶出浴室,只能苦逼地抱着锤子听墙角。 “……好大!” “哪里……这也能算大?我有个实习生,简直有g!” “食谱食谱!我要她的食谱!” “我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你还是中学生吧?现在开始或许来得及……” “我上大学了……” “大学?!唔……好吧,亚洲人比较显脸嫩。你等等,我手机里有存,发给你。” “可是我手机没电了……” “没关系,托尔的锤子可以充电,我以前试过。” “……” 墙角的托尔默默地抱紧了自己的锤子。 第13章 在押 “你说你博士学位的专业是什么来着?” “天体物理。” 未来伟大的天体物理学家用两根细细的纯金线攻克了“悠悠锤”转化万能充的科研难题。两个中庭姑娘跪在长椅上头抵着头,眼看着手机电池一格格跳满。 “好厉害,以后我也做你的实习生吧。” 简眨眨眼睛:“这是个悖论,不是做我的实习生都有g的。” 托尔手捧毛巾,揉着一头**的金毛从浴室出来:“什么g?” “秘密。”简笑着从椅子上跳下来,拉着托尔到桌边坐下,站在他身后认真地为他擦头发。 托尔不穿战斗装时披一件深蓝色的对襟斗篷,长腿宽肩,肌肉扎实。 这样说起来,洛基虽然个子也高,却是修长型,并不怎么显壮。头发是黑的眼睛是绿的,无论从性格还是外形上来看都跟托尔相去甚远。弗丽嘉又说洛基不是阿斯加德人,不知道是从哪被带回来的。 安琪看着简和托尔亲密地互动,意识到自己成了电灯泡,决定赶快把要问的问题问完,回去陪洛基算了。 “托尔,简刚刚和我讲了她到阿斯加德来的原因。她体内的、叫做以太的东西,你了解吗?” 托尔脸上的表情一僵,浅金色的眉毛拧起来,对爱人身体状况的担忧清晰地写在脸上:“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如果不是父王见过简后指出来,我也不知道那是暗黑精灵的武器。“ 简轻轻拍了拍托尔的肩膀,柔声宽慰道:“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奥丁……抱歉,我是说你的父亲,他提到过这种东西有什么弱点或者特性吗?” 托尔紧紧握着简的手摇头道:“不知道。数千年前的大战中,暗黑精灵根本没有来得及使用它就被我的祖父打败了。所以以太究竟有多大的威力或者作用,至今无人知晓。” 安琪转向简询问道:“你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感受吗?” 简在托尔的腿上坐下来:“嗯……有的时候会觉得困倦和眩晕,就像是低血糖的表现。” 安琪揉揉眉心:“你说它会保护你,是吗?” 托尔接道:“是我父王说的。以太在吸收简的生命力,同时阻止外在对她的伤害。但一旦简的生命力耗尽……” “以太会脱离她寻找下一个宿主吗?” 托尔和简对视一眼:“……不知道。” 安琪站起身来,向简伸出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试一下吗?你尽管想着我要攻击你。” 托尔的手揽在简腰间,表现出明显的迟疑。简笑着点点头,跟安琪一起站到休息厅的中央。 “准备好了吗?” 简微微颔首。 安琪在三步远处和简面对面,毫不迟疑屈膝弓步,给了对方胸口一拳。 轰然一声炸响,简身周爆起一团暗红色的能量波浪,安琪毫无悬念地被揭翻出十几米,落地时护胸抱头,打了个滚才撞在长桌上停下来。 “简!”托尔失声惊呼,抢上几步及时接住了缓缓软到的倔强姑娘。 安琪倚在桌子腿上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虚空中系统自动跳出来,显示了一只进度条——缓慢地走了百分之五左右,进度条下两个大字:以太。 我去年买了块表!这东西居然是靠累积收集的! “你没事吧?”托尔一脸担忧地将简轻轻放在铺着软垫的长椅上,他那大手大脚的威猛样子配上温柔细心的动作,倒足见情真。 简虚弱地摇了摇头,嘴唇噏动用耳语般的声音轻声道:“我先睡一会儿……” 托尔解了自己的长袍披在简身上,一直看着她合眼睡着,呼吸渐渐平稳,才转向安琪,大步越过她同时低声道:“我们出去说。” 安琪感叹了一下差别对待,不过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自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托尔的脚步走出宫殿。 托尔在偌大的花园内转身站定,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安琪,浓眉深锁起来,蔚蓝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听着,安琪,这是你的名字没错吧。我听希芙和范达尔都提起过你,他们认可你是个不错的小家伙;海姆达尔却警告我你来路不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到阿斯加德,更不知道你如何能够到达这里。父王或许对你有成见,但如果你怀抱善意,我和我的朋友都会欢迎你;如果你因为以太的缘故,敢对简打什么坏主意……” 托尔左手微抬,雷神之锤夹带风雷之势从寝殿内飞出,从安琪耳边擦过,“砰”地一声落进托尔的掌中:“别怪我不客气。” 安琪面无表情地盯着托尔看了几秒钟,轻勾一侧唇角冷冷道:“怎么,手痒了想打一架?” 两个人互不相让,都一瞬不瞬盯紧对方,安琪善用的短匕倏忽出现在掌中,托尔咬肌抽紧握紧了战锤,然而谁都没有率先动手。 院中的落叶被风吹动,时间最终证明眼睛小的比较有优势,安琪眨眨眼睛,忽然笑了。 她举起空着的双手,向后退了几步:“well,我把简当朋友。我向你承诺,我不会伤害她。我只想要以太。” 托尔轻出口气,缓缓把锤子放到地上:“我也想把那该死的东西从简身体里弄出来!” 安琪点点头,双手抱胸道:“事实上,不管你信不信,我能吸收简身体里的以太,前提是它们外放在简体外,比如说攻击我的时候。” 托尔的小眼睛睁大了点儿:“你能吸收?” 安琪耸耸肩。 “额……”总算大公主还比较有良心,“不会对你自己造成伤害吗?” “我想……”安琪心里默念着又调出进度条来看了看,“应该不会……”。 事实上即使伤害了,只要安琪能留口气挺足三个月,任务结束回去一切都可以归零。 “那太好了!”托尔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立即愁云散去喜上眉梢一拍大巴掌,“你可以多打简几次,把她体内的以太都逼出来。” “nonononono……”安琪摆着手连退好几步,“你没看到刚才的情形吗?就算我不怕被反弹死,也要简能再挺这么二十几次,才有可能清除干净。” 托尔表情凝固:“那怎么办?” 安琪很想说你问我我问谁,但对方期待的表情实在令人不忍打击,她抬头看看已经渐暗的天色,无奈道:“回去睡觉。明天再想。” “等等!”托尔及时叫住准备离去的安琪,表情有几分迟疑,缓缓开口道,“听说,你最近和洛基住在一起?” ——这话听着歧义好大! “事实上,我们是住隔壁……” “他最近好吗?” ——最近好吗? 安琪耸耸肩:“能吃能睡,嘴巴臭的好像几个世纪没刷过牙!你觉得他还好吗?” 托尔居然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有没有提起过我?” ——相信我锤哥,他提起你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话。 “这么关心弟弟,干嘛不自己去看看他?你回来也有好几天了吧?” 托尔怅然叹了口气:“我实在不知道,见了面该和他说什么。” 安琪仰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眼神飘远露出回忆的神情:“你是觉得不敢面对他吗?” 托尔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觉得自己做了应该做的。但你知道,毕竟是我亲手把他抓起来……” 安琪长舒口气,与托尔擦肩而过时拍拍他结实的小臂:“如果你心里他还是弟弟,你就该去看看他。” 告别健气呆萌的好哥哥,安琪独自摸着黑往回监狱的路走,沿途阿斯加德层出不穷的美景已然因为熟悉而变得索然无味,安琪竟蓦然生出种放学回家的感觉。 她在牢门口跟熟悉的看守小哥打过招呼,路遇押送犯人的沃格,其中一只牛头鬼面的巨型外星生物,成功刷新了她对这个新世界恐怖人物造型的下限。 “今天怎么这么晚?”洛基坐在小单间里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玩。 “分别跟你妈、你哥和你嫂子谈人生谈理想。”安琪出去晃了一圈打击太大,忘了自己正在和洛基冷战,脱口而出道。 “我嫂子?”洛基抬起头,双手像魔术师般在小桌上一挥,整张棋盘和旗子就消失不见。 “对,简。准嫂子。”安琪看着看守小哥把光墙重新放下来,礼貌地挥手跟人家告别。 洛基站起来,用一种不敢置信地语气道:“那个中庭女人?托尔把她带回来了?” 安琪背对他在床沿坐下,望天翻白眼,最受不了就是洛基这种不把地球人当人看的口吻。 “说实话洛基,你为什么入侵地球?”安琪试图跟洛基建立起正常的人际交往关系。 洛基锁着长眉,也背对安琪坐下。从枕头下摸了本书出来,一边胡乱翻着,一边状似随意道:“低等种族就应该被高等种族所统治,这是为了你们未来的发展考虑。” 安琪认真想了想:“你凭什么认为地球人就是低等种族?因为我们的寿命没有你们长?乌龟——好吧你可能没见过,那是种古老的爬行动物——它也可以活的和你们差不多长。” 洛基皱眉:“他们在地球上没有统治人类?” 安琪鼓了鼓脸:“人类偶尔还会炖乌龟汤喝……” “……” 洛基用他纤长的指尖扫过书籍:“阿斯加德人普遍比地球人要强壮。” “可在英灵殿上,那些士兵也不见得打得过我。” “我们的科技比你们发达。” “你是指对冷兵器运用的娴熟程度吗?” 洛基一把将书本合上发出“噗”的一声,侧过脸来凶狠道:“承认吧,如果阿斯加德人想侵略中庭,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可怜的中庭人却连阿斯加德的边儿都摸不到!” 安琪也转过来,认真看着他英俊的侧脸,一字字道:“但事实上,你根本不是阿斯加德人。” 第14章 越狱 洛基的脸色骤然一白,紧紧盯着安琪,薄唇微微噏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安琪转过身面对洛基,顶着对方杀人的目光笃定道:“你一边否定阿斯加德人的品格,又一边痛恨自己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族子民。你知道奥丁和弗丽嘉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内心怨恨他们却又眷恋他们给你的温情、渴望得到他们的认可。你失去自我、否定自我,崇拜奥丁、畏惧奥丁却痛恨自己不可能成为另一个他。你嫉妒你的哥哥同时又爱他,你自认为比他更出色却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下。当你见证了托尔幼时那些鲁莽自大的行为,你认为自己同样拥有生而为王的权力,甚至比托尔更适合成为一个国王。可是……” “够了!” 洛基一把揭翻手边的圆桌怒吼道。 安琪却肯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继续咄咄逼人道:“可是如今托尔已经具备了王者的风度。洛基,你有什么?一切都是你认为的,你并不像你自己想的那么强大。你看穿每个人却看不清你自己,你就是个用恶作剧掩饰自己内心脆弱的孩子。当你那些玩笑式的小把戏愈演愈烈……” “住嘴!” 洛基抓起一只脚凳狠狠砸在安琪面前的光墙上,金色的波纹涟漪般一圈圈扩展开去,室内一时静极,只有洛基抑制不住地粗重的喘息声。 “你会毁了你自己……”安琪轻叹口气。 洛基凶狠地瞪着安琪,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个愚昧的中庭人!你以为自己是谁!” 安琪静静看着他:“我很普通,和你一样没有亲生父母的关爱。但我懂得满足。惩罚那些你曾经爱过的人其实是惩罚你自己……” “见!鬼!去!吧!你根本不可能了解我的感受!” 安琪轻声道:“那就告诉我。” 洛基最终也没对愚蠢的地球人吐露他内心的故事。 冷战再度开启,这次决心一个字也不吐的是洛基。 安琪陪他瞪了会儿眼睛,发觉一无所获后把薄被一直盖到头上,背对洛基,身心舒畅倒头就睡。 可怜的二公主来来回回在小单间里踱步,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于是睡不着的二公主不甘心明天只有自己一个人黑眼圈,他转了几圈,把丢到床上去的桌椅残骸都清理干净,然后仰面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开始望着天花板—— 唱!歌! “when the night has e, and thend is dark……” 洛基天生一副性感的男中音的好嗓子,随便哼些曲调不明的小曲子听来也是一种享受,但这些在想睡觉的安琪面前完全构不成优势,折腾了半晚上的安琪出离愤怒了: “洛基你够了!” “and the moon is the only light we’ll see……” “求你别这么幼稚了可以吗?” 洛基用他祖母绿色的大眼睛瞄了安琪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no i won’t be afraid, no i won’t be afraid……” 安琪没辙了,躺回去跟他一起盯着天花板。 “这是……stand by me?地球人的曲子吧?” 洛基绷着脸只管大声唱。 安琪失笑:“看来你的中庭之旅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嘛。” “just as long as you stand, stand by me……” 安琪听了一会儿,干脆跟着洛基一起小声哼哼。 “and darling, darling stand by me……” 唱到j□j的时候因为都是躺着,女孩子凭借生理优势高音飚上去了,二公主却不幸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咳咳咳……” “哈哈哈……” 安琪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把被子抱进怀里侧过身来盯着洛基完美的侧脸。 她知道自己无论看起来和洛基靠得多近,他们终究也只是两个世界的人。两人间那道透明的光墙,就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洛基,我知道我刚刚的话听起来有多浅薄和自以为是,我也知道自己对你来说不过是个比较脸熟的陌生人。或者,好吧,当然你可以把我当作解闷的宠物,我只是希望,你能享受你的生命而非怨恨它——毕竟你的生命可以那么长。” “你享受你短暂的生命吗?”洛基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他漂亮的绿眼睛微微阖着,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安琪深吸口气,枕着自己的手臂微微蜷起身子:“至少我有一个让自己认真活下去的目标。” 洛基讽刺地轻笑一声:“我也有。” “你是认真的?你真的想当阿斯加德的神王?” 洛基皱眉:“我为什么不行?” “额……”安琪斟酌了一下,觉得今晚继续戳基神痛脚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我是说,你不觉得你的气场和阿斯加德人微妙的不和吗?战斗种族需要的是一个……嘶……怎么说,英勇善战有铁手腕的君王。从这点上说,你挺适合去地球参加竞选的……唔,对你的银舌头善加运用的话。” 洛基换了个姿势,双手抱胸翘起长腿转头来看安琪:“你是在鼓励我去征服地球吗?” “好吧,你这么理解也没问题。但这次不是用你的军队,而是……”安琪忽然笑弯了眼睛,“用你这张帅气的脸。” 洛基的表情微妙地空白了半秒钟,轻轻舔了舔嘴唇,靠过来缩小两人间的距离:“说真的,安琪。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这是安琪第一次从洛基口中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有种奇异地灵魂被抚慰地缱绻和温存。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跳漏了两拍,却淡定地微笑回应对方:“你想多了。我绝对不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洛基紧紧盯着对方,唇角微微勾起来,眼睛里沉暗的墨绿像流动的微光:“well,如果不是……” “轰!”一声炸响蓦地从两人不远处传来。地牢的棚顶似乎也随之一阵摇晃,洛基和安琪同时从床上坐起来。 “一定是你唱歌太难听扰民了!”安琪指责道。 “躺回去!别动。”洛基从床上跳下去,吩咐道。 在监狱走廊的另一头,不断响起土木崩塌和能量爆炸的裂响,平时不怎么显得嘈嚷的狱友们好像突然开启了节日狂欢模式,统统扑在狱门前大声拍打着面前的光墙。 看守们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一地狼藉和怒吼声中,安琪早前见过的、那只脑袋上长了不止两只角、外形凶恶丑陋的巨大外星生物从走廊另一头缓缓走出来。 “我就说长这么丑原来不只是个龙套……”安琪喃喃低语道。 “不是告诉你不要动!”洛基一回头,发现安琪也在自己身边扒着光墙朝外看。 安琪无辜地眨眨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砰!”又是一声清脆的破响。对于安琪来说固若金汤般的能量墙在怪物面前好像一张脆弱的薄纸,轻易就被撕裂。他沿途不断破坏地牢的防护措施,越来越多奇形怪状的犯人们加入到j□j的行列中。 “你说长成这样,他会有名字吗?”安琪皱着眉,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向洛基询问。 “我怎么知道……”洛基微微攒起眉。 安琪和洛基的小单间距离出口最近,许多骤然得到自由的外星生物们尚茫然地在原地徘徊,然而更多凶猛异常的犯人们已经冲向英灵战士把守的出口。 看得出这些囚犯们大多智慧程度不高,但强壮的体格和残忍的攻击本能比起战斗种族自居的阿萨神族战士还要更胜一筹。 安琪从来不知道原来地牢里关了这么多高攻高防没有理智的狱友,她亲眼看到几名来不及躲闪的守卫,在囚犯们野兽般的第一轮冲撞中就命丧黄泉。献血眨眼间流满一地,断臂残肢和撕心裂肺的惨叫顷刻间填满整条狭窄的走廊。 “快走!找人来!你们拦不住的!”安琪拍着墙大声喊道。 那个经常给安琪开牢门的看守小哥似乎听到了她的话,他一边抵挡着一只牛头生物的长角,一边挥手向自己的一个同袍大声喊道:“你去敲响警钟!这里有我们!” 一个年轻的阿斯加德英灵战士转身跑了,更多的怪兽潮水般涌向出口的方向。 “蠢货!”洛基皱紧眉头盯着眼前的混乱血腥的场面,低声咒骂道。 又是“砰”地一声在喊杀声中听来异常清脆的破响,洛基对面的牢间被轻松破坏掉。造成这场劣性越狱事件的罪魁祸首轻松地站到了洛基面前。 他似乎并没有一鼓作气将洛基也放出来的打算,如果在这张全是由骨质组成没有皮肤的脸上也能看得出表情的话,他似乎是在审视洛基。 “well,”洛基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脸上有挂起他那标志性的坏笑,向后小退了半步,“你想要做个自我介绍吗?” “no!”安琪失声喊道。 第15章 在逃 “不!”安琪失声惊呼。 一名英灵战士趁着鬼面怪兽面对洛基时,企图从背后攻击他的弱点。战士大喊着高举手中长刀,一跃至半空狠狠砍进怪物的后心。然而那柄看似锋利的长刃只是堪堪有半指深卡进怪物的肩胛,随着一声略显沉闷的低吼,鬼面怪兽缓缓转过身,一把掐住了这名英灵战士的上臂。 其他人想来营救,然而还尚未近身,已经被鬼面怪伸臂横扫出十几米远。 怪面单手便将那魁伟的神族战士提起来,狠狠砸在安琪面前的光墙上。 安琪也不由向后退了两三步。 近距离看,眼前每一侧脑袋都生着三只角的怪物似乎比安琪晚上第一次见到时变得更具有威胁性了,整个身体周围似乎都飘荡着黑色的烟雾,眼睛是竖曈,似乎带着一张牛脸样的骨质面具,两只弯曲的獠牙从下耳侧一直延伸出来。 他穿着一身皮革铠甲,比起那些盲目向外冲的野兽,明显是有理智的。 光墙摇晃了一阵并没有破碎,倒霉的英灵战士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被鬼面怪一把卡主脖子按在墙上。 怪物身上黑色的烟雾仿佛获得了生命般缓缓缠绕上英灵战士的身体。战士的脸立即痛苦的一阵扭曲,喉咙里发出“喝喝”的低吼,他挣扎着去抓鬼面怪的脸。手才伸到一半,那些黑色的烟雾已经缭绕着钻进他的铠甲,不消片刻,他尚j□j在外的一双正常人的手就干瘪变黑,仿佛一具消陨多年的僵尸般只剩下了骨骼的轮廓。 安琪和洛基对视一眼,她清楚地从对方绿色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恐惧。 英灵战士的头盔和他脆弱的颈骨“啪嗒”一声一起掉在地上,与此同时破碎的还有安琪小单间面向走廊的光墙。 外面的喊杀声清晰地传进来,安琪双手一翻,匕首落在掌中。她微微俯低重心,调整呼吸和脚步,内心告诉自己别紧张,就把对方当成是一般的大块头好了。 不得不说,女孩子在面对这种外形就具有“止小儿夜啼”功效的怪物时,心理承受能力确实要差很多。 阿斯加德地牢的小单间宽敞有限,当鬼面怪就堵在门外时,安琪几乎很难找到角度突围出去。而在这样狭小的范围内,对付一只皮厚攻高、破防难的怪物,对于安琪来说实在很难有胜算。 “你有名字吗?”安琪盯着怪物的眼睛问道。 鬼面怪迟疑了一下,他站在台阶下,似乎对是否攻击这个从外形上看与阿斯加德人很类似的犯人感到犹豫。 他的喉咙里发出类似语言的音调,但安琪实在是没听懂。 鬼面向前踏了一步。 “为什么!”洛基突然凑近光墙,向怪物大声喊道,“你为什么来到阿斯加德!?” 鬼面果然立即把注意力转向了洛基。 洛基对他展露笑容,微微张开双臂优雅地做了个类似欢迎的手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对付我们。” 鬼面怪似乎能听懂,他又盯着洛基看了一会儿,果断转身离去。 安琪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手心里已经都是冷汗。 “等等,”洛基却叫住鬼面,指着监狱的更深处,“如果我是你,就走左手边的楼梯。” 洛基祖母绿宝石般的瞳孔,仿佛天生就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鬼面深深凝住了对方片刻,转身向基神指示的方向大步走去。 尖锐的示警声开始响彻阿斯加德的上空,然而疯狂嗜血的怪物军团已经将战线推出了狭窄的甬道。安琪眼前再也看不见一个阿斯加德守卫,只余下盲目游荡和试图挤到更前线去的“狱友”们。 “那条路是去哪的?”安琪忍不住问道。 洛基双手抱胸:“如果顺利,可以通往雷神的闪电宫。” 安琪瞪大眼睛看着他。 洛基耸耸肩:“怎么?如果连我那四肢发达的哥哥都不能收拾这个鬼东西,那干脆让它来统治阿斯加德算了。” 没有了个人战指破表的大怪物堵在安琪门口,其他不长眼的前“狱友”开始不断对这个看似最好欺负的软柿子进行骚扰。 监狱里的暴/乱似乎永远很难分清敌友,这些天生具有侵略性的低智慧外星生物们比人类更喜欢浑水摸鱼,安琪在解决了几个闯进自己警戒范围并且意图不轨的家伙后,开始烦躁起来。 “你能出来吗?” 安琪一边卸掉一个大胡子矮人的胳膊,一边向洛基道。 “你在开玩笑吗?”洛基居然躺回床上去,悠闲地看起书来。 安琪提着裙摆,一脚踹翻另一个鱼脸人,从自己的小单间跳出来。 “要不然我放你出来,可你得保证听我的。”安琪无可奈何地商量道。 “呵呵……”洛基给了个标准不屑一顾的答案。 “好吧……我听你的总行了吧……”安琪学着以前范达尔的样子,试图去扳动雕花岩壁上突起的顽石。 “我劝你不用费力气了,”洛基的目光由始至终没有从书本上离开过,“你以为谁都可以随便打开牢门吗?只有职责内的看守和三勇士级别的战士才能扳动它。这样和你解释吧,这就像你们地球人的指纹锁,不是谁都能开的。顺便,小心你身后。” 一只毛爪子从背后摸上安琪的肩膀,中庭姑娘一个利落的撩阴腿,外形可以与黑猩猩作类比的某只外星生物惨呼着捂着关键部位向后退去。 “见鬼……”安琪翻手亮出匕首给了另一个企图浑水摸鱼偷袭自己的牛头人一刀。 匕首卡在牛头人皮糙肉厚的骨缝里,安琪果断松手向后跳躲过了对方临死前搏命的一击。可惜却忘了身后尚有一只中了“绝户腿”的猩猩人,安琪听到耳后风响时竭尽所能收住冲势向侧面翻滚,仍然感到背后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被猩猩人的利爪扫出五条血痕。 这里的自相残杀很快吸引了那些尚未能从狭窄通道口挤出去的“狱友们”,越来越多的外星怪物向安琪的方向看过来。这只外形小巧诱人的异族生物,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可口了。 “先出去!笨蛋!”洛基一把将书本合上,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坐起身。阿斯加德的援兵们一时都被堵在外面,安琪一个人在这里只会渐渐演变成被围困的局面。 “哪?”安琪一张手,匕首从牛头人的尸身上倏忽消失又回到她掌中。安琪翻身而起,毫不客气地给“猩猩怪”补了一刀。 “跟着刚刚那个大家伙,托尔可以保护你!” 安琪矮身从一只双头怪物的两腿间蹿过——她都能因此从这只怪物茂盛的腿毛间闻到腥臭味。怪物的两个头同时向下看,结果撞到了一起。安琪已经绕到他身后给了对方膝盖两刀,在这只身高至少两米开外的怪物轰然倒地的同时大声向洛基喊道:“那你呢?” 洛基深吸口气:“我在这里简直不能更安全了!” 安琪跳上双头人的背,单膝下跪狠狠一刀截断对方的脊椎,结束了他的性命。剩下的十几只怪物一时被安琪利落的身手所摄,远远围成半个圈不敢贸然上前。 安琪脸上溅血,气势凌人地扫视他们一圈,挥刀撕掉半幅过长的裙摆,用布条把头发扎起来。最后瞥了洛基一眼,用嘴型轻声道,“自己小心。” 接着干脆利落地跳下尸体,转身追着鬼面的踪迹去了。 洛基一直表情复杂地盯着那个方向,黑头发少女轻捷的背影好似精灵,直到托尔熟悉的声音从地牢出口处传来——雷神终于到了。 ———— 当安琪从地道口钻出来时,身后留下的只有被鬼面屠戮的、遍地死相可怖的英灵战士骸骨。 眼前是一条种满郁金香花园的曲径,隐隐通往远处巍峨的宫殿群落。 正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阿斯加德广袤的苍穹竭尽所能收敛起欲绽的天光,暗红色的阴云密布,无数造型诡奇的黑色飞行器从安琪头顶掠过。 即使对《雷神2》两眼一抹黑的安琪,也意识到这一定是某个关键剧情被开启了。 安琪努力辩了辩方向,发现自己哪也认不出,只好低头循着鬼面怪留下的硕大的脚印跟上去。 耳边接连响起炮火的轰鸣,红蓝两色的能量光束不时划破天际,阿斯加德的船型飞行器陆续升空,入侵方与抵御方在空中展开一场充满《星球大战》即视感的攻防战。 周围除了倒毙的尸体,一个活人也看不到。当安琪踏足某座宫殿的长廊时,类似监狱里金色光墙的能量护罩开始缓缓出现在视野尽头的天际处。它像一只倒扣的碗般将整个阿斯加德王城领空,置于自己的保护下,那些不幸撞上保护罩的异族飞行器全部爆成一朵朵灿烂的烟花,顷刻间灰飞烟灭。 眼前金砖铺就的地板上已经没有了鬼面怪的脚印,正当安琪不知何去何从时,右手边的走廊尽头蓦地传来一声巨响。 脚下的大地似乎也跟着震了震,滚滚的浓烟和热浪即使安琪隔了上百米也能清晰感觉到。 与此同时,天穹上刚刚形成的结界瞬间分崩离析。 安琪想也不想,向那个方向跑去。 第16章 在逃 安琪几乎是踩着鬼面的后脚踏进走廊尽头的寝殿。 她在防护罩能量中枢室满地狼藉的爆炸现场发现毫发无损的鬼面,周围的一切都被高温蒸发的面目全非,只有鬼面异常高大的健硕身躯,仍然屹立在爆炸中心。 安琪清醒地意识到,如果武力值真的能用分数计量的话,自己在这只铜皮铁骨的怪物面前只能算战渣五,正面抗衡绝难有胜算——不过当然,在她经历的这么多世界中,并不都是靠战斗力来定生死的。 安琪一声不吭,躲在门外调出系统面板来研究人物关系。系统给出的出场人名中还有七个是安琪确认不了的,最重要是不知道这只怪物是否有名字,会不会在名单上。 鬼面在大殿中凝立了一会儿,接着从中枢室的角门离开,安琪立即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当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静寂无人的走廊,步近宫殿深处的寝殿,安琪从即将闭合的门缝轻松闪进去,正好目睹了弗丽嘉身手矫健地制服一只灰白皮肤的黑暗精灵——必须给美工人设技能点赞,这只黑暗精灵简直不能更符合他的名字。 他有着一双诡异而空洞的银色眼瞳,编织整齐的银发、尖耳朵,体型并不显得纤弱,披风戴甲一身黑铠。 而几个小时前才昏迷过一次的简面色如常地躲在宫廷立柱后,即使眼见鬼面和安琪一前一后地闯进来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路被安琪尾随至此的鬼面,直到此时仍然对中庭少女背后灵般的存在一无所知。他看清眼前局势后径直大步走向背对殿门的弗丽嘉,毫无花巧地劈手去夺对方掌中莹蓝色的发光短刃。 “小心!” 安琪脱口而出,虽然她并无胜算更谈不上与阿斯加德人站在同一立场,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美丽的神后落得和监狱看守一般的可怖下场。 短刃正架在黑暗精灵的脖子上,弗丽嘉听到提醒,头也不回,反手刀狠向后撩,然而她还是太轻敌了,鬼面轻而易举一把就抓住了女神的手腕。 “damn it……”安琪低咒一声,双手倒提锋刃狠狠将掌中匕首甩向鬼面后脑。 埃德曼合金号称人类能够掌握的最坚硬的合金,其物理特性令合金一旦成型除非经历分子重组,否则再难改变形态。 安琪的匕首来自狼叔的临别馈赠,算得上量身定做,平时用来趁手但在锋锐程度上并不尽如人意。 一柄匕首准确命中了只手掐住弗丽嘉脖子将她提离地面的鬼面后脑,带起一溜四溅的血花却后继无力,落往地上接着消失不见。 鬼面因为疼痛下意识扭过头,紧接着第二柄匕首就到了他的眼前。 冰凉的锋尖直指鬼面的竖曈,出于本能地,鬼面闭眼向后退抬起另一只手去抓匕首,不想匕首却凭空消失,他一把抓空。 安琪在丢出匕首时,已然飞身跃起踏过厅中理石圆桌,扑到了弗丽嘉身前,两柄匕首同时回到她掌中,借着半空俯冲的力道右手短匕擦过弗丽嘉鼻尖狠狠扎进鬼面没有覆着铠甲的手背。 鬼面大吼一声吃痛松手,弗丽嘉咳嗽着落往地上,安琪扶了她一把堪堪与之擦肩而过,反手运巧劲,企图将鬼面的半只手掌割下来。 之前被弗丽嘉轻易制服的黑暗精灵倒也不是吃素的,他被鬼面护在身后,想要阻止安琪时中间尚隔着自己人,关键时刻他一脚踢在鬼面腿弯,鬼面顺着安琪的力气向下跌倒,匕首穿透了鬼面的掌心却无力再扩大伤势。 鬼面跪下来,才和娇小的中庭姑娘达到同一高度。安琪正中下怀,左手匕首反握横撩,割向鬼面脆弱的咽喉。无论是手掌亦或脖子,都应该是人体脆弱的位置,安琪借助重力刺穿了对方手掌,本以为喉咙不会这么难以破防,然而鬼面身周的黑烟怒卷上来,匕首仿佛割在棉絮上,轻飘飘地没有丝毫受力感。 一切都不过发生在几个呼吸的瞬间,安琪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和鬼面近距离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怪物晶黄色的竖曈猛然收缩,怒吼一声,一胳膊轮圆将安琪和她身后的弗丽嘉统统扫出去十几米远。 “咳咳……”首当其冲的安琪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被扫中的左臂完全失去了知觉,后背撞在台阶上,全身上下仿佛被重型卡车碾过一遍,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 “你没事吧?”弗丽嘉被安琪挡在身后伤的并不严重,率先爬起来扶住她。 安琪咬着牙,无声地摇了摇头。 “你是谁?” 黑暗精灵踏前一步越过鬼面,沉声问道。 他说话的声音低黯喑哑,似乎有种奇异的回响。 “你是谁?”安琪擦了擦唇角血迹,不答反问道。 弗丽嘉半扶半拉地按着安琪肩膀代答道:“他是千年前沉睡的暗黑精灵首领,玛勒基斯。” 安琪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终于得到放松,如释重负般倏忽失笑:“麻辣鸡丝?” 玛勒基斯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名字的笑点在哪里,他冷哼一声,转身走向仍然躲在立柱后未发一言的简·福斯特。 “站住!” 安琪收拾心情,轻轻挣脱弗丽嘉的回护,站直身子向玛勒基斯喊道。 玛勒基斯连头也不回,用他那独特的嗓音向鬼面吩咐道:“干掉他们。” 下一秒,安琪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抓紧匕首,狠狠刺进自己的大腿。 “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发出惨哼的却是玛勒基斯。他捂着自己看似完好无损的右腿单膝跪下,不一会儿汩汩的献血就染红了他的双手。 安琪微笑着,将刀缓缓抽出来——她大半j□j在裙裾外的大腿肌肤上一丝血迹也没有,“还想干掉我吗?” 鬼面怪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作势欲冲,安琪不退反进又一刀j□j自己腰下左肋间同时对着他大喊道:“来啊!” 玛勒基斯闷哼一声,冷汗瞬间爬满他的额头,弯着腰几乎在地板上缩成一团。 “住手!”他大喊道。 安琪一丝不让地与听命于玛勒基斯的鬼面相互逼视,眼里都是嗜血的冷光。 她微微低着头,阿斯加德的第一缕晨光就这样洒在中庭少女染血的俏脸上,黑发雪肤、五官精致如光之精灵,瞳孔里却烧着来自地狱的业火,说不出的妖冶和冷艳。 鬼面大声喘着气,终于转开目光,向后退去转身扶起玛勒基斯,用安琪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什么。 “女巫!”玛勒基斯咬着牙,恶狠狠盯着安琪道。 安琪微微扯了下唇角,并不答话,反手将匕首架在自己颈间,目光仍停在玛勒基斯身上,向简的方向招手道:“过来。” 弗丽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正要说话,玛勒基斯却挣脱鬼面的搀扶,不顾一切向简扑去。他决不甘心眼看就要到手的以太再落入他人之手,即使为此拼却性命,只要复国有望他都在所不惜。 “no!”安琪举起匕首又要向自己腿上扎,却被身后的弗丽嘉抬手拦住了。 与此同时,玛勒基斯一把抓住简的肩膀向自己的方向一扯,却不想手中真实的血肉触感稍纵即逝,眼前金发的中庭姑娘忽忽如一阵烟雾般消散不见。 玛勒基斯呆了两秒钟,彻底暴走了:“你们这些恶毒的女巫!竟然胆敢欺骗我!” “你别过来!”安琪张臂护着弗丽嘉又把匕首架到了自己脖子上,“我不是个喜欢拿性命开玩笑的人。” 弗丽嘉敏感地注意到,安琪几秒钟前脸上那股嗜血又疯狂的狠劲儿已经消失不见,而且她赤/裸的肩膀上明显现出五道抓痕——正是玛勒基斯刚刚抓住简的位置。 “我的以太到底被你们藏到哪去了!?”玛勒基斯近乎歇斯底里地怒吼道,然而喊完这一句,他就向前踉跄了几步,若非被鬼面及时扶住几乎跌倒在地。他脚下已经积了大片的血渍,如果不是黑暗精灵的脸色本来就难看,说不定能从中判断出他是否已经气若游丝了。 安琪是按着人类身体的弱点给自己插了两刀:一刀在腿大动脉,失血过多很快会死;一刀在左侧四五根肋骨间、接近胃的位置,如果黑暗精灵的胃也长在这里,胃酸流出来腐蚀内脏则会十分疼。 安琪深吸口气,想起自己的终极目的不是参与两界大战而是拿走以太,于是安抚对方道:“理智点,先生。事到如今,你今天想拿走以太是不可能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坐下来谈谈。你能从以太现在的宿主身上吸收以太并且保证宿主活着吗?” “你是谁?”玛勒基斯撑着鬼面宽厚的肩膀再次问道。 “我是个普通的中庭人,你知道这些就够了。听着,你能做到我说的吗?” 玛勒基斯尚未答话,门厅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两只在安琪眼里看来活像黑白版天线宝宝的暗黑精灵端着类似冲锋枪的武器跑进来。 他们一进来立即把枪口对准安琪和弗丽嘉。 鬼面烦躁地向他们大喊了一句什么,于是两只天线宝宝收起枪规规矩矩走到玛勒基斯身后向他耳语了几句。 玛勒基斯面色阴沉地听着,片刻后抬起头,无机质的银色眼珠盯着安琪恶狠狠道:“今天是你赢了,中庭人。我会记住你的,”接着一挥手,“我们走。” 一架造型如镰刀头般的暗黑精灵飞行器从寝殿的露台边沿缓缓升起,悬停在落地窗外。机动性极强的黑色飞船前端引擎喷吐出热浪,弗丽嘉拉着安琪向后退去,把出路让给玛勒基斯。 安琪一阵阵头晕目眩,一直抬不起来的左手这才感觉到刺骨的痛疼,冷汗早已湿透了衣服。但她仍然强打精神盯紧玛勒基斯,目光一错也不敢错,直到对方在鬼面的搀扶上踏上战舰的旋梯。 “谢谢你。”弗丽嘉在安琪身后轻声道。 安琪身子一软,轻轻靠进弗丽嘉怀中。 下一秒,玛勒基斯突然回身从一名天线宝宝腰后取下一枚鸡蛋大小的圆筒,“我承诺我会离开,但决不是空手而回。” 语罢将圆筒丢向安琪和弗丽嘉。 安琪的脑筋一瞬间很清醒,她意识到这个圆筒可能是手榴弹一类极具威胁的攻击性武器,但异能的发动条件又限制她不得不继续盯着玛勒基斯才有可能避免受伤——彼时她尚不知道这个小小的东西能够造成的伤害要比手雷严重得多。 “小心。” 关键时刻,弗丽嘉在翻飞的裙裾下一脚将圆筒扫飞回去,同时按住安琪的双肩将她扑倒在地。 压缩空间形成的小型虫洞,正好在飞船和弗丽嘉、安琪两人中间的位置爆发,两名不及上船的暗黑精灵战士统统被吸进去。 强烈的无法抗拒的撕扯力道从安琪身后传来,她几乎目不能视,眼前所有能移动的物体都向身后飞去,弗丽嘉掌中泛着蓝光的弯刀狠狠j□j地板缝中,她牢牢压住安琪,自己伏在中庭姑娘身上。 这种巨大的不可抗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几秒钟,安琪身上骤然一轻。 紧接着她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引擎发动声,气流逆卷,飞行器升空。她艰难地想撑起身子,却听到背上传来轻轻地“噗”的一声。 那一声那么轻却那么刺耳,安琪几乎感觉到自己的血液瞬间就凝固了。 “谢谢你的努力,善良的孩子。” 弗丽嘉在安琪耳畔轻声地如是说,“我已知晓我的归宿,请帮我照看洛基……” “不!!!” 刺耳的怒吼声从安琪眼前的大厅门口传来,一切都像是慢镜头般,金发的托尔冲进来,丢出手中的雷神之锤。 安琪缓缓翻过身,弗丽嘉正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她背上鲜红的血渍触目惊心,唇角却仍然挂着煦暖的微笑。 第17章 陨落 托尔的雷神之锤挟着凌厉的风声从安琪耳边擦过,狠狠砸在暗黑精灵飞行器的侧翼上。第二道暗红色的激光束因而落偏,粉碎了安琪脚边一地的碎石。 飞行器向右侧一倾,雷神之锤飞回托尔手中,托尔怒吼着冲出露台,旋身再次丢出锤子。 缪尔尼尔在阿斯加德的语言中寓意“粉碎”,然而这一次它没能粉碎主人心中无尽的怒火,设计轻捷灵巧、机动性极佳的镰刀飞行器迅速升空。暗黑精灵的“t”字型主舰遮天蔽日般悬浮在阿斯加德王城的穹窿上,飞行器旋即向主舰靠拢,雾霭开始模糊舰船的轮廓,黑色的阴影笼罩大地——接着全部暗黑精灵的入侵部队,就这样倏忽消失在瓦蓝色的天空中。 仿佛他们从不曾来过,却留下了断壁残桓、哀鸿遍野和无尽的伤恸。 安琪坐在地上,开始时尚试图用手按住弗丽嘉不住流血的伤口。然而当她意识到,那一炮早已贯穿了阿斯加德女神的心脏,没有贯穿她的身体连自己一并送上西天只能算自己运气好,即使强悍如阿萨神族的**也注定回天无力后,安琪整个人瞬间脱力。 她傻傻看着怀里风情如旧仍然美丽如一朵盛放牡丹般的女王。 她熟悉那种温热鲜艳的液体,一如她熟悉那种生命在怀中缓缓逝去的恐惧。 那种无奈和愧悔,被地球上的心理医生诊断为“幸存者综合征”的挥之不去的内疚。 托尔在露台处无声地转回身,锤子从身后飞回他手中。 寂静。 接着安琪感到一片阴影落在自己头上,她抬头,便看到奥丁——这位众神之王。 这一刻他的眼睛里没有权力、没有征服,甚至没有仇恨、没有世界,只有他深爱的妻子。 他花白的头发和额间深刻的皱纹都没有他眼里的神色更加苍老,那把象征神权的永恒之枪被他丢弃在地上。 安琪忍着**的伤痛站起来,无声地退到一边去。 她开始长久地、跟被弗丽嘉施了定身咒藏在衣橱里,因而目睹一切却无能为力的简坐在台阶上,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不知所措。 她这个名义上的犯人,确实已经被遗忘了。 她看到托尔双膝跪地,痛苦地望天嘶吼。 她看到神王拘偻着背脊,伏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他的爱人温柔地喃喃絮语,仿佛她依然能够听到他殷切的呼唤。 安琪确实无法想象,数千年的相依相偎、相伴和相携,要如何才能割舍。 她看到范达尔、希芙和沃格陆陆续续赶到这座寝殿,看到他们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看到他们一个个缓缓在弗丽嘉身前单膝跪地。 直到所有的英灵战士们都在女神的遗体前低下骄傲的头。 悲伤成为一场无法落幕的默剧。 阿斯加德人没有眼泪,或许这才是最可悲的。 “处理一下吧。”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安琪耳边轻声说。 安琪垂着脸,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双手和衣服上都是血渍。 她抬头找说话的人,明亮的光线让她感到头晕目眩,过了很久她才通过记忆回想起说话的人是范达尔。 “不,这不是我的血。”安琪摇摇头——这是阿斯加德女王的。 “我知道。”范达尔在安琪身边坐下,轻轻抬起她已经疼得麻木了的左手,“有知觉吗?” 安琪又摇摇头。 她注意到简已经离开自己身边去安慰托尔。 奥丁终于抱起弗丽嘉的遗体,他重新提起永恒之枪缓步走向安琪,停在她面前五六米远。周围响起一片整齐的甲胄摩挲声,英灵战士们同时握紧手中的兵器。 “吾王,请您三思。”范达尔在安琪身前,面向奥丁右手按胸单膝跪下。 简突然冲过来大声喊道:“不!不是这样的。弗丽嘉……” “谁准你直呼她的名字!!!” 奥丁怒吼道,狠狠一枪顿在地上,石屑纷飞、声势惊人,整个大殿的棚顶都晃了晃。他一只独目睁的大如铜铃,眼中满是鲜红的血丝。 “对、对不起……”简明显怯了怯,但仍然倔强地盯着奥丁道,“神后的死和安琪无关,她已经尽力了!是那些入侵的……” “简。”托尔几乎是和安琪同时出声制止她道。 前者上前一步拉住女友的小臂,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安琪从地上站起来,越过范达尔明显的庇护,深吸口气面对奥丁道:“请您节哀。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但我决不会束手待毙的。” 奥丁面无表情地盯着安琪看了几秒,接着俯身从一地的瓦砾残骸中拾起一颗拳头大的透明水晶球。 他仍然抱紧他的王后,转身就走。 苍老压抑的嗓音随着他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我会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此之前,中庭人,你不得离开阿斯加德半步。否则即使毁灭九界,我也会把你挖出来!” ———— 接下来是折磨人的治疗。 清创、上药和包扎。人类总喜欢将伤口弄得更痛,仿佛这样就能够彻底清除那些注定会留在**上的疤痕。 幸好阿斯加德人有一种神奇的“治疗石”,只要捏碎了洒在伤口上,一切外伤都可以眨眼间复原——以及,很可惜——安琪不止外伤骇人,还断了包括三根肋骨和腕骨在内的四根骨头。 “能走吗?”范达尔屏退了侍卫,小心地扶着安琪,两个人走在重返狱所的路上。 “谢谢。我的腿还没断。”安琪毫无意义地扯了扯嘴角,然后意识到这种自嘲简直太不合时宜。 “范达尔,”安琪抬起头直视金发青年的眼睛,“我没有……” “我相信你。”范达尔顿了顿,“神王拿走的水晶球,海姆达尔的眼睛能够从中看到那时发生的一切。他会还你公平。” 安琪低下头继续走,过了很久轻声道:“还是谢谢你。” 这是两个人一路上唯一说过的几句话。 当走下昏暗潮湿、即使已经被及时清理过,但仍然可以嗅到空气里漂浮的消散不去的血腥味的地牢甬道时,安琪忽然站住。 “洛基他……” 范达尔陪她站住,仍然很快就理解了安琪的意思:“他没事。” “有人……有人告诉他……吗?” 范达尔摇摇头。 安琪站在走廊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再不敢把这条路走下去。 范达尔轻叹口气:“我去告诉他。” 安琪快速地、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范达尔便没再说什么,转身向安琪熟悉的小单间走去。 安琪无声地跟在对方身后,然后在转角处小心地停下来。在这里她能清楚地看到洛基,却听不清两人间的对话。 洛基依然风度翩翩地靠在扶手椅上优雅地翻着书,像是个真的不知世事的王子。 有一瞬间安琪几乎想冲出去,阻止范达尔把现实吐露给他。 范达尔在金色光墙外停下,轻声说了什么。 洛基保持着那个动作没变,像是丝毫不为所动。 然后,似乎很久之后,他轻轻点头,示意知道了。 范达尔又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安琪愣愣看着牢笼里那个高瘦挺拔的身影,她以为洛基会失控,然而小王子并没有。 “我可以换个地方吗?”安琪在范达尔返回后轻声问道。 “当然。” 范达尔转身,带着安琪避开洛基的视线,向另一条岔路走去。 两人离开很久后,洛基放下书,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双手握拳,痛苦地低吼一声,周身魔力肆无忌惮地释放开去,一瞬间周围所有的桌椅全部撞在光墙上分崩离析。 第18章 陨落 安琪一直目送范达尔离开,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更加疲惫的灵魂,倒头就睡。 梦里是各种光怪陆离的鬼影,安琪被吓醒了就继续睡,反正人总不能被困死,呆在梦里反而有种醉生梦死般虚幻的安全感。 直到兵器敲击地面的声音彻底惊醒她。 安琪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被吊在脖子上的胳膊令她一时无法掌握平衡,加上新房间的硬件设施明显没有洛基隔壁的好,安琪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咳……” 牢笼外拄着长矛的看守清咳了一声。 安琪迟疑着站起来。 看守小哥这才扳动机关,撤去金色的光墙,郑重道:“勇敢的中庭人,你自由了。” 安琪头还晕晕的,倒是认出眼前这位看守正是以前经常负责接送自己、并且在暗黑精灵入侵那晚抵死抗敌、一步不让的小哥。 她用右手揉了揉脑袋:“额……你那晚没受伤吧?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你的关怀,但战死亦是我们的荣耀。”明明看来年纪不大说话却老气横秋的看守小哥一板一眼地答道,“我叫安德鲁。” 安琪点头示意“认识你很高兴”,然后走过去,学着希芙的样子拍拍对方肩膀。 “你说……我自由了?” 安德鲁点点头:“是的。陛下邀请您参加王后的葬礼。” 安琪的心瞬间一沉,那种刚刚从梦中醒来、不切实际的餍足彻底被抽离,安琪一下子又被打回到现实中。 她张着嘴好半天没发出声音,最后终于点点头:“谢谢。我们……就这么去吗?我需要换衣服吗?” 疗伤的时候希芙给安琪找了新衣服,创口清理过身上也算整洁,但她不知道阿斯加德的习俗里参加王族的葬礼是否有特殊的要求——她希望最后一次能给予弗丽嘉应有的尊重。 安德鲁摇摇头:“我们没有时间了,请跟我来。” 言罢也不多话,转身引路,带着安琪向出口走去。 直穿过数不清的牢房,来到上楼的短台阶时,安琪忽然拉住对方的小臂:“洛基呢?” 安德鲁略显疑惑地回望她。 “我是说,他会去吗?” 安德鲁面无表情道:“对不起,有辱阿斯加德荣耀的犯人,没有资格参加王后的葬礼。” 安琪欲言又止,皱眉看着对方。 安德鲁见安琪不走,侧身让到楼梯另一侧伸手作出请的手势。 安琪深吸口气,用受伤的手提着深紫色的裙摆拾级而上。 就在安德鲁转身即将跟上时,安琪用右手摘下墙上挂着装饰用的盾牌,回身毫不客气地砸在看守小哥头上。 安德鲁两眼一翻穿着盔甲滚下石阶,发出一阵“吡里啪啦”的嘈杂响声,在暴/乱后已然显得空荡荡的地牢里格外地刺耳。 安琪等了一会儿,小心地朝上面张望,在确定没有其余看守闻声赶来后,才走向阶底,俯身到安德鲁耳边道:“抱歉了。” 安琪单手拖着安德鲁的脚,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高大的阿斯加德战士拖到洛基小单间的牢门外。 “呼呼……” 安琪大声地喘气,而洛基仍然坐在椅子里,仿佛自从安琪上次看到他起,就连姿势都没变过。 “你在做什么?”洛基微微从书本上抬起视线。 安琪叹口气,抓起安德鲁的手去扳离地至少有一米高的、岩壁上凸起的石板。然而她只有一只手好用,腰又使不上力气,安德鲁看起来至少有二百斤,她试了好几次也没用看守小哥的手够到石板。 “做一件很可能让我再度失去自由的蠢事……”断折的肋骨一阵阵抽疼,安琪冒着冷汗喃喃自语道。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洛基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为自己母后的离去感到难过,仍然是那副俊美非凡的仪表、似笑非笑的表情。 但弗丽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惦念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她一定也希望能被儿子再看一眼。 “滚开!我的事不用你管!”洛基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安琪大声喊道。 “蠢货才要管你!”安琪也怒了,咬着牙狠狠一扯安德鲁的手腕,终于“啪嗒”一声,石板随着看守的大手向下一沉,正面走廊一侧的金色光墙缓缓褪去。 而一起褪去的,还有洛基的伪装。 安琪知道洛基擅长幻术——毕竟那在《复仇者联盟》里是他赖以成名的招数,然而她从不知道洛基可以把自己伪装的那么好。 那个看起来自私冷血、什么也不在乎的小王子,不过是他为自己柔软内心构建起来的伪装。 真正的洛基靠墙坐在地上,两条长腿微微屈伸,周围所有能破坏的家什摆设都被摧毁殆尽。他微微仰头盯着安琪,眼里都是不及掩饰的哀伤和狼狈。半长的黑发不再一丝不苟,面色苍白,衣衫凌乱。他赤着脚,脚底是触目惊心的大片血渍。 在安琪看不到的、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究竟是怎样在这狭小的四方空间里、歇斯底里地折腾着自己。 “你……” 安琪看着他说不出话,心里某一处似乎忽然被人狠狠捏紧了,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洛基双手叠在身前,垂下视线讽刺地轻笑一声:“现在你满意了?” 安琪在自己尚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走近对方,缓缓在他身边跪坐下来。 “疼吗?” 安琪的手落在洛基的脚踝上。 他皮肤冰凉,黑色长裤下露出一截清瘦的踝骨。 有那么一瞬间,安琪以为那双冰封起来的祖母绿眼睛是会融化的。 然而下一秒,洛基翻身爆起,一把狠狠按住安琪的肩膀将她仰面压倒在地上,声音嘶哑地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回来!” “疼……”安琪痛苦地轻哼一声。 洛基紧紧盯着黑头发的少女,轮廓清晰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周,稍稍倾身,让开安琪受伤的手,恶狠狠道,“范达尔说你没事,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安琪只是愣愣看着他,然后着了魔般抬起右手,轻轻摩挲过他的脸颊,摩挲他新长出的胡茬。他脸上的线条棱角分明,每一分都像是上帝精心雕琢的杰作。 然而安琪却不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的手最终停在洛基的眉骨上,轻声道:“把鞋穿上。我们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洛基把自己变成安德鲁的样子,然后领着安琪明目张胆地从狱外看守眼前通过。 四野暮合,阿斯加德的永夜无声笼罩大地。 这是安琪第一次在夜晚目睹王城的全景,浩瀚璀璨的星河在远天处形成流淌的光带,点点灯火映亮了凡间绵延的殿宇。 洛基径自接过狱卒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 “过来。” 安琪茫然抬头看他:“很远吗?” 洛基没有答话,代马到安琪近前,俯下身一手抓住她完好的右肩,一手轻托安琪腰下,稍一运力已经将娇小的中庭少女带上自己鞍前。 安琪侧身坐着,明明眼前是铠甲生硬的冷光,触手处却是柔软的布料,和掌心下滚烫的胸膛。 “驾!”洛基头也不回,驱马沿笔直的官道向外城驰去。 沿途景色飞快从眼前掠过,耳边风逝,安琪用一只手抱住洛基劲瘦的腰,闭上眼将额头轻轻抵在对方肩上。 洛基不说话,安琪就安静地听他一下下的心跳。 她知道言语并不能抚慰亲人永逝的哀伤,就像当年刚刚失去弟弟的自己,只想一味溺死在静寂无人的角落。 现在的洛基根本不能接受已经发生的一切。他急着去见弗丽嘉,是因为他并不认为那真的就是最后一面——这种行为本身就像飞蛾扑火。 当两人一阵策马疾驰,来到通往彩虹桥尽头的临水筑台时,整座王城都在无声地举行着哀悼。 安琪从来不知道原来金宫内有这么多的人——男女老幼,青壮和妇孺,人们俱都安静地手捧暖灯,伫立在曲水两岸,低头默诵。橙色的萤火一直绵延到视野尽头。 光明被黑暗所取代,弗丽嘉的陨落是整个阿斯加德之殇。 鬃毛漆黑的骏马原地踏步,再不能穿过人流向前。洛基翻身下马,近乎粗暴地推搡开眼前的人群,挤向河岸边。 安琪不得不忍痛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紧紧抓住洛基的袍角才能跟得上他。 河水幽深,倒映着整座无泪之城的哀悼。 洛基茫然地四顾一周,安琪仰头看他,觉得他晶莹含泪的眼睛里像是住着一个无助的孩子。 洛基没有找到妈妈,目光最后凝注在远方的高台上。他默立片刻,接着推开人群,一直向驻台最高处挤去——那里,在一众甲胄鲜明的英灵战士的拱卫下,遥遥肃立着洛基名义上的其他亲人:奥丁、托尔和其它一切光辉而荣耀的神明。 “站住。”安琪终于忍不住喊道。 然而洛基并不回头,只反手抓住安琪的手腕,带着她向前走。 “不要。求你。”安琪一把从身后抱住洛基,用近乎哀恳的语气道,“你现在不能去……洛基,求求你……” 洛基被迫停下,背对安琪的眼中神色变幻。 他离高台还有近百米远,以他的目力能够在黑夜中清晰看到奥丁苍老枯槁的侧脸。良久,他闭了闭眼睛,仰面深吸口气。那身安德鲁的甲胄伪装缓缓从他身上褪去,他又在人群中变回自己的模样。 虔诚祈祷着的阿斯加德民众并未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洛基转回身,伸手将安琪圈在身前,帮她阻挡开那些来自外界无意地碰撞。双手从背后搂在少女腰间,终于脱力般倚靠往对方身上。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安琪点点头,轻声低喃:“洛基,你看。” 河水终于漾起波澜,一叶小舟从视野尽头沿河道缓缓驶来。 没有人掌舵,高高翘起的船头却挂着指引方向的明灯。 灵舡顺水而来,从两人眼前缓缓通过。周围没有一个阿斯加德人发出声响,人们只是垂下视线,默默祷告。 弗丽嘉静静躺在铺满鲜花的灵床上,容颜如昨,婉丽而高贵。 她面上罩着橙色的轻纱,身服甲胄,美丽的金发披散腰间。她双手交握胸前,掌中安放的、是那把她战斗时使用的短刀。然而神器不再焕发光芒,仿佛它也知晓自己将要陪伴主人踏往另一个世界。 安琪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洛基整个身体轻轻颤了颤,她用能动的右手紧紧抓住洛基冰冷的指尖。 她能感受到洛基每一秒都想要冲出去抱紧自己母亲、再和她告一声别的冲动和绝望。 空中不知从哪飘来铃兰的花瓣,这些洁白的在北欧神话中用来献给日出女神的花朵,纷纷扬扬落在弗丽嘉身上。 转眼间,小舟驶入彩虹桥下广阔的水域。接着数不清的空船,从王城涌出,追随王后左右,一起驶向黑暗中水天相接处星河流转的光芒。 一只明亮的火箭从众神伫立的高台上射出,划破静谧长夜,准确落在弗丽嘉的灵舡上。 “不……” 洛基压抑地低吼一声,紧紧搂住怀里唯一的温暖,仿佛想把对方窒息在自己的身体里。他低下头,让自己的眼泪落进安琪的长发中。 眨眼间数不清的火箭从英灵战士们的手中纷纷射出,所有的空船都被点燃,漆黑的水面上蜿蜒出一条巨大的火龙。 弗丽嘉仿佛依然是她生前无畏的女神,率领着自己的部队英勇向前。 无声的哀恸令人灵魂战栗,安琪咬紧嘴唇,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灵舡终于走到了海姆达尔戍守的彩虹桥尽头。 水流翻涌成一条目力无法企及的瀑布垂直向下奔流泄去。 “咚”地一声,仿佛敲在所有人心头的一记钝响。 奥丁在神坛上威严地将他的永恒之枪顿在地上。 随着这震耳欲聋的重响,驶在最前的弗丽嘉的灵舡向天上飘去。 接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于九天之下,化作星尘,消失在天水渺渺的尽头。 人们张开双手,手中明亮的暖灯也都向空中浮去。安琪仰起头,天上的星和人间的光融为一体,黑夜被点亮,弗丽嘉带着所有人的祝福归于星辰。 “万物消亡,新的生命将再次形成……”洛基在安琪的头顶轻声说,他深吸口气,稍稍放开安琪,“世界上的一切都会循环。这是我母亲常说的。” 第19章 出狱 “你得跟我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安琪擦干眼泪,反手一把扣住洛基的手腕,半转过身压低声音道。 洛基在她眼前变回安德鲁的模样,眼里的泪光转瞬消失,然后很快笑出一脸招牌式的狡黠与慧智,明知故问道:“回哪去?” 庄严宏大的葬礼至此已经告一段落。 然而阿斯加德的民众们一时并不俱都离去,他们中的一些人跟随侍卫的指引有序地转身走开,更多人则仍留在原地默默祷告。 安琪抓紧洛基跟上撤离的人流,低声道:“听着洛基,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如果你要越狱,没问题,只要不是今天、现在,我一点儿意见都没有。但我时间有限,真的不能再回到阿斯加德的监狱里去,所以……” 洛基并不挣扎,迈开长腿跟上她打断道:“你以为那个现在变成我的模样躺在牢房里睡觉的狱卒,醒来后不会把这件事呈报给奥丁吗?” 安琪明显一愣,原地站住。 洛基讽刺地轻笑一声,侧身示意后面的路人先走,俯身低头凑到安琪耳边无限暧昧地道:“你实在太心软了,若是按我说的除掉他,现在也不会有这种麻烦。” 安琪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就是为了这种事杀人的吗?” “安琪!” 熟悉的忽然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安琪狠狠皱眉,悄悄松开拉着洛基的手,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范达尔。” 范达尔分开人流几步来到安琪面前,长出口气:“我还以为你没赶上。为什么不到祈愿台上来?你的伤好点了吗?” 范达尔说着话很自然地抬手去扶安琪肩膀,却被顶着狱卒脸的洛基一把抓住了:“她好的差不多了。” 范达尔眨眨眼睛:“安德鲁,你怎么在这儿?地牢那边的人手够吗?虽然现在犯人的数量锐减,但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安德鲁”一张忠厚朴实的脸上却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我当然知道。不过……” “咳咳……”安琪赶忙打岔,“是我找不到路,才让安德鲁送我来的。然后他说想送王后最后一程,所以我们就一起待在这儿了。” 范达尔点点头,盯着“安德鲁”若有所思地又看了几眼:“好了。这里交给我,你可以回去了。” “等等!”安琪急道,如果让洛基一个人走,鬼才相信他会乖乖回监狱去! “我是说……我得回趟监狱取点儿东西……我有很重要的……” 洛基却丝毫不买账,一指中庭姑娘反问道:“她不需要关回去了?” 范达尔的眉头明显皱起来:“闪电宫的事已经查清,陛下赦免了安琪的一切罪过,她现在是阿斯加德的客人。” 他的手落在腰间长剑上:“这件事让你去放她出来时,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所以……你是谁!” 安琪夹在两人之间,面向范达尔向后退了一步,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还想试图挽救:“等等。他只是……” 变生肘腋。 身后的洛基忽然探手一把扼住了安琪的喉咙,轻轻向后一带已经将毫无防备的中庭姑娘按进自己怀里。他一手技巧性地反剪住安琪唯一能活动的右手,一手虚虚扣住安琪脖颈,凭借体格上的天赋优势,轻松压制住了身材娇小的少女。 “统统退后!!!”洛基蓦地大吼一声。 “不要冲动!”范达尔的大手离开剑柄,表情凝重地举起双手向后退开。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不明真相的群众因为这起突发的恶**件纷纷走避,不消片刻,闻声而来、本就布防于此的英灵武士已经团团将洛基和安琪围在中央。 “洛基。”范达尔深吸口气,笃定地道。 洛基轻笑一声,眨眼间撤去幻术的伪装,用他本身独特的嗓音向范达尔道:“也不枉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无聊的幼年时光,你还认得出我。” 安琪深吸口气,只能被动地跟着洛基向后退。 这和十几分钟前那个温存的拥抱并不相同,安琪的背紧紧贴在洛基胸前,甚至能感到大腿根部被什么致命敏感的凶器轻轻抵着。 她的脑袋里因此空白了两秒钟,接着就在极近的距离听到洛基凑到耳廓旁低声道:“你不是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乖,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说话时语调温柔,扣在安琪脖子上的手也很有分寸。然而洛基的喜怒无常实在令人心冷,安琪微微闭眼并不答话。 “你想要什么?”范达尔环视一周,示意洛基他根本无路可逃。 洛基冷笑一声:“带我去见奥丁。” “父王现在不想见到你!” 随着这句话一起从天而降的是手持雷神之锤威风凛凛的托尔。 他落在范达尔身侧大步向两人走来,洛基立即收紧右手,喉咙上的压迫使安琪很快满面通红。 “站住!你不想保护中庭的蝼蚁了?!”洛基吼道。 “洛基!你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吗?”托尔果然站住,痛心疾首地对着弟弟吼回去。 洛基笑起来:“过了这么久你也从不曾到监狱中去探望我,再一次见面仍然只有这种话吗?托尔!如果不是你!不是你把中庭人带到阿斯加德来!母后就不会死!” “够了!”托尔愤怒地一甩锤子,“你根本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你来告诉我!为什么这些暗黑精灵会到神域来!?” “我来告诉你。” 随着低沉浑厚的嗓音,人流自动分成两列,奥丁骑着八足神马缓步而来。 “吾王——”一片山呼海啸声中,阿斯加德民众跪倒一片。 托尔转身面对他的父王,单膝点地:“父王,请让我解决这件事。” 洛基仍倔强地站着,安琪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手冰凉彻骨。 有那么一瞬间,安琪想着是不是忍痛暂时废了右臂先逃脱对方的控制。 奥丁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与自己的养子遥遥对视,他的眼里掠过无以名状的哀伤和失望,拨转马头:“都跟我来吧。” “有什么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为什么母后会死!?” 洛基仍不满足,继续挑衅道。 他怀里的安琪闻言狠狠皱了皱眉——这句话无疑也在她心口戳了一刀。 奥丁又把马首拉回来,威严的独眼中不再带有感情,冷冷俯视着洛基。 洛基向后退了半步:“是那个叫简的女人……” “你在监狱里又做了什么!!!”奥丁猛然怒吼道。 洛基呼吸一滞:“我……” 奥丁笨重的身子在马背上微微颤抖:“你明知道托尔势必身先士卒,不可能留守在闪电宫中,又为什么把暗黑精灵的奸细指引到那里去!?” 静默。 黑夜中数不清的目光凝视着这对皇族的父与子。 “父王。” 托尔扔下锤子,双膝跪地,“洛基他那时并不知道有人入侵阿斯加德……” “够了!”洛基悲吼一声,“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和施舍……”他嗓子颤抖,尾音带着尖利的哭腔。 他双手轻推将安琪送出去,垂下视线喃喃道:“够了……把我带走吧……” ———— 洛基最终被带往英灵殿,三父子关在大殿里不知道又都吵闹了些什么。 安琪并希芙、简和范达尔、沃格一起坐在大殿前的石阶上枯等,希芙明显对简怀有不轻的敌意,安琪夹在两人之间,也没有心情做和事老。 于是五个人一起望着天边泛起鱼肚白,只有沃格无论何时都填不饱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作伴。 “我说……”沃格忍不住打破寂静,“我们不能先开饭吗?” “走吧,”范达尔站起身向安琪伸出手,“我带你去换药然后吃点儿东西。” 安琪很自然地将视线投向另两个人。 简摇摇头:“我等……” “我等托尔出来。”希芙干脆利落答道。 安琪深吸口气:“我还是等……” 金色大门转轴咯吱吱的声响打断了安琪的话。 宫门洞开,幽深的大殿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洛基在两名英灵武士的押送下从王座前缓缓走来。 半明半暗的光斑洒在小王子身上,他面上不羁、嘲讽的表情似乎一如从前。 这场景和安琪初见洛基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换了安琪站在殿外等待,洛基少了束身的枷锁,也少了轻快优雅的步调。 洛基的视线往石阶前漫无目的地扫过,落在安琪身上时像是终于找到了焦点,眼中神色变换,最终凝固成一种类似惹人疼惜的柔软眼神。 他在大殿门口停住脚步,转身走到安琪面前,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原谅我。” 安琪心里骤然一轻时,洛基已经在侍卫的押送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托尔。”简的声音唤回安琪的注意,托尔和奥丁也从英灵殿深处一前一后走出来。 希芙等人向奥丁行礼,安琪和简都只是点头示意。 “中庭人,”奥丁的视线落在安琪身上开腔道,“我赦免你的一切罪责,你现在就可以回家去了。” “什、什么?” 奥丁并不回答:“希芙,带她到海姆达尔那去。即使不清楚她的来历,也命海姆达尔送她回到中庭。” “不!等等。”安琪张手制止,“我可以留在这里帮你们御敌。” 奥丁冷然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不需要外人的帮助。” 安琪几乎张口结舌只能孤注一掷:“我、我可以销毁以太!” 第20章 探监 在向奥丁实地证明了自己确实有收摄以太的能力后,安琪暂时得到了发配地球缓期执行的优待。 简又被弄晕了一次,奥丁却顶着大儿子喷火的目光派人把不受待见的准儿媳软禁在雾海之宫。性格冲动的托尔居然没有立即暴起反对,小蓝眼睛一眯似乎另有打算。 可惜这一切都不容安琪多加置喙,奥丁大手一挥,范达尔只好硬扯着安琪那只完好的右手将她带离英灵殿。 “他们父子间的事外人最好别插嘴。”范达尔向安琪传授经验。 安琪跟在范达尔身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洛基到底是谁的孩子?” “什么!?”范达尔猛地站住转身。 “啊……”安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弗丽嘉曾向自己吐露的实情在阿斯加德还是个秘密,“我只是随便说说。奥……你的陛下看起来明显对托尔比较偏爱。” “不是这样的。”范达尔轻叹口气,转回身从殿外侍卫手中接过马缰,“洛基以前也并不是这样。” 他动作潇洒地翻身上马向安琪伸出手。 安琪摇摇头,指指另一匹高头大马:“我自己可以。” 她在侍卫的帮衬下单手按着马鞍轻巧地翻身坐上去,范达尔代马过来牵住安琪的马索,欲言又止:“你……” “什么?” “……不应该那么容易被洛基擒住的。” 两人并马前行,安琪转移话题道:“洛基以前是怎样的?” 范达尔深吸口气:“洛基是除王后外,阿斯加德最杰出的法师。他从前或许喜欢些戏弄人的小把戏,但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反倒是托尔,因为性格冲动总被王后耳提面命地拎到雾海之宫去关禁闭。” 范达尔大概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轻笑一声:“阿斯加德人的幼年期相对于地球人来说真的足够长,我跟这两个混世小魔王,很小就玩在一起。本来……我也以为一直会这样下去。直到几年前,因为托尔的一次鲁莽我们差点命丧约顿海姆,并与宿敌冰霜巨人再起战火。” “托尔因此被陛下夺去魔力流放到了中庭,陛下则因为身体原因于同一时间陷入沉眠。根据阿斯加德的法典,洛基从长老会手中接过了象征王权的永恒之枪。然而在那以后,也许是被权力的诱惑冲昏了头脑,也或者有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诱因,洛基引来了冰霜巨人之主劳菲,在吾王的寝殿中刺杀了他。后又动用彩虹之桥的力量企图一举摧毁约顿海姆……最过分的是,他居然还派了被称为‘毁灭者’的战争机器,到地球去刺杀已经失去神力的托尔……” 安琪深深皱着眉头。 “托尔大难不死,重新夺回雷神之锤。再然后他带着我们回到神域,通过摧毁彩虹之桥拯救了约顿海姆。洛基则在那一战后不知所踪,我们都曾以为他坠下彩虹桥落入扭曲的时空中无法再回来,直到他带着宇宙魔方出现在地球……这就是我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他活着回来后变得更加尖刻和凶狠,再也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我也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 良久后,安琪点点头。 “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换药、用餐。 阿斯加德出品的伤药果然有奇效,即便是伤筋动骨这种放在地球需要一百天休整的大伤,也不过在安琪迷迷糊糊地睡了两觉后就好的差不多了。 安琪在梵格尔夫金亮的午后阳光中醒来,左臂骨缝里传来一阵麻麻的j□j,凭经验她知道这副多余的支架已经可以拆除了。只要不剧烈,左手已经可以活动如常。 安琪醒来后习惯性地一摸脖子,然后蓦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终于意识从洛基口中得到“原谅我”这种话是需要代价的。 ———— 安德鲁抱着深深地戒备心态用一只发着光的短棍子扫过安琪的手掌。 “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安琪安抚地向对方点点头。 安德鲁理所当然地轻哼一声:“好了。探监时间不限,但你出来的时候我需要搜身。” 安琪微笑再点点头,提着食盒向地牢中走去。 当安琪站定在洛基小单间的门外时,他没有露出半点惊讶的神色。 牢笼里,那些破损的家具都被换过、重新安置整齐,洛基也将自己收拾的至少看起来干净整洁,单手枕在脑后屈膝仰靠在床背上。 他听到响动时,目光从手里抓着的心形小饰品上抬起来,落到安琪身上时轻声道:“你来了。” 安琪若无其事地扳下岩壁上突起的石板,走进去,在门口等着光墙重新落下,然后将吃的东西摆到桌子上。 “饿了吧?吃点东西。” 洛基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手中已经褪了色的吊坠倏忽消失。他从床上起身坐到桌边来,盯着各色碟子里盛着的一样也认不出的、却飘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的食物看了一会儿: “这是什么?” 安琪想了想:“中国菜。” 说着把一只银勺和配套的餐叉递到洛基手边:“尝尝看。” 洛基迟疑着用勺子比了比手边的一碗蛋羹:“你不是想毒死我,然后从我身上搜回你的项链吧?” 安琪认真想了想这种可能性:“那大概需要毒死一头大象的剂量,我暂时还搞不到。” 洛基虽然不知道大象是什么,但在得到这种答案后还是勉为其难地舀了一勺那软软糯糯的嫩黄色膏状物送进嘴里。 他折腾了差不多两天,米水都未沾过唇确实有些饿了。 “唔……”洛基带点诧异地微微抬起头来瞟了安琪一眼,他天然有点儿下垂的眉梢和深邃清澈的绿眼睛都带着令人不知不觉就会放松警惕的孩子气。 “味道不错,”洛基抿抿唇角优雅地端起碗,“现在就算这里加了能毒死你说的那种东西的毒药,我也乐于把它吃下去了。” 安琪连笑容都吝于附送一个,只是把每样小菜都递到洛基眼前,也不介绍只示意他尝一尝。 作为一个孤儿,在喂饱自己和弟弟之余,安琪确实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研究做出什么顶级的珍馐美味了。然而比起阿斯加德人煮水果、拌生菜、白煮牛肉蘸调料的吃法,中国家常菜尝起来无疑精致许多。 洛基很快风卷残云般把面前三倍于中庭成年男性饭量的美食都扫了个精光,然后餍足地伸了个懒腰抖了抖猫(?)耳朵:“你弟弟和你长得不像。” 安琪双手交叠撑在桌子上支着下巴,整个人的身体语言都呈现出防备的姿态简单道:“这和你无关。” “你们真的是亲姐弟?” “是不是有什么区别?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面对困难、一起享受生活的恩赐,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弟弟。” 洛基一瞬不瞬地在桌子对面盯着安琪,眼里掠过复杂的光。良久,他抬起右手,早已斑驳泛黄的旧项链挂在他右手纤长的食指上。 “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把它还给你。” 安琪精致的小脸崩地死紧:“什么事?” 洛基忽然把一双长腿架在桌子边,翘着凳子双手撑在脑后,勾起薄唇轻笑一声:“我还没想好。” “你……”,安琪像是一拳打在空气里,狠狠皱眉倏地站起身来。 “放松,放松。”洛基张开双手给少女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我不会让你做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事,这个交易成立吗?” 安琪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明显是个不合理的交易,洛基的胃口有多大谁也不知道,但他的个性有多恶劣安琪已经深刻地领略过了,她半点儿都不想与这种人约定誓言。 安琪微微抬起下巴:“我可以帮你离开阿斯加德,到你自由为止,把项链还给我。怎么样?” “听起来很诱人,但我真的要离开这儿,用不着你的帮助。” 安琪再度深吸口气,摆出转身欲走的姿态:“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这东西对你一点儿用处都没有,除了威胁我,你再得不到任何好处。不过它之于我也不过是一个纪念物,为了一条项链我犯不着……” 洛基轻轻啧唇,纤细干净的右手在安琪眼前画了个圈,项链又出现在他掌心里:“你真的确定自己舍得?” 安琪猛回身,右手按在桌沿上,受伤的左手抓起洛基刚刚用过的餐叉狠狠扎进自己的手背中。 事起突然,洛基痛呼一声,手一抖项链落往地上。 安琪矮身从桌下穿过,一抬手正好接住了半空中的项链。 然而安琪的左手毕竟骨折刚愈,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她怕伤身体的其他部位洛基反应过来,会再把项链变没,只好用左手攻击自己的右手。 她才刚一个前滚翻欲从地上顺势站起来,洛基已经一脚踢在安琪身上。 这一脚半点儿也不轻,正踢中安琪的胃。 安琪顿时冷汗直冒,但本能反应敦促她在痛疼之余一把抓住洛基的小腿,同时腰背用力,双腿插/进洛基双脚间,一拧一绊已经将人高马大的洛基也揭翻在地。 安琪迅速翻身用双腿夹住洛基的膝弯向后拧,在洛基发出惨哼的同时反手亮出匕首。 然而洛基却凭借体力优势轻松挣脱了安琪的束缚,侧身躲过匕首的同时一把抓住安琪的手腕将她整个人甩出去狠狠撞在了桌腿上。 “噼里啪啦”一片杯盘狼藉的嘈杂响声中,洛基试图站起身,被安琪当作暗器甩飞的匕首却迎面而来,他的头再抬高两厘米一定会送到刀尖上。无奈下洛基再一个侧翻躲过匕首。 安琪已经一脚将桌子踹向对方,同时往门口冲去试图给自己开门。 然而她扑到墙边按下机关,却没有出现任何应有的反应。 安琪一拳砸在光墙上才发现手下的金光是大理石墙面固有的粗粝质感。 幻术! 安琪不及转身,已经感到危险的气息靠近自己,头也不会地一个后踢。 洛基毫不含糊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小腿,安琪单腿靠洛基作支撑,翻身飞起另一只脚横扫洛基面门。 洛基用空出来的手勉力格挡,生生受了这一脚同时向后一扯。 安琪身不由主向后倾倒。当她向后下腰,双手撑地试图甩脱洛基的钳制时,洛基已经倒提着安琪一把将她甩到自己的床铺上。 虽然摔在床上没有刚才来的疼,但安琪的左手正好撞上床头实木,顿时一阵刺骨的抽疼。 不等安琪再起身,洛基单手攥住她两只手腕按在头顶,高大的身躯俯下来,已经彻底将她压倒在床上。 第21章 探监 洛基转眼解下自己的腰带,将安琪双手牢牢捆缚在床头。 “把手松开,我不想弄疼你。” 他手肘撑在安琪脸侧,用那只受伤带血的手去掰安琪攥紧的手指。 安琪的指甲已经将自己的掌心抠出了血却仍不肯松手。 洛基的脸就悬在离她不到两厘米的位置,两人都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喘息声和心跳,呼吸里满是纠缠的味道。 洛基一时掰不开她的手,便上上下下地仔细审视这张精致漂亮的脸蛋。 她的皮肤细滑的像破了壳的鸡蛋,流海滑到一边去,露出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梁和没有完全褪去稚气的圆润脸颊将整张巴掌大的小脸修饰地立体又柔美。她轻轻拧着长眉,睫毛带点天然的卷翘,大眼睛尽量试图想表现出凶狠的一面,然而这么近距离地看,那双黑眼睛里明亮的光,无论如何也不能令人感到畏惧。至少洛基很喜欢她羞愤的样子,比初见时满满视而不见的轻视要生动许多。 他的目光流连着向下移,落在少女轻轻抿着的嘴唇上。在暖黄的灯光下,她的嘴唇也呈现出细腻的浅粉色。洛基能回想起她笑起来的样子,脸颊两侧各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甜蜜而干净——那些恰是洛基自己所没有的。 安琪被身高腿长的洛基压地陷进柔软的床铺中,除了脖子哪也动不了。左手还不时传来阵阵酸麻的钝疼,她脑袋里有点儿空,目光一时也不知该落在什么地方——在这么近的距离逼视对方,本身就像是一种无声的侵犯——安琪索性侧过头去,盯着地上碎了一地的杯盘。 “乖,把手松开。” 洛基终于看够了,略低下头贴着安琪的耳珠,轻声诱哄道。 潮湿的热气吹进安琪的耳朵,令她全身一颤,怕痒地赶紧转回脑袋。 然而洛基的唇仍停留在她的正上方,安琪这么急匆匆的动作简直像是自投罗网。 两人鼻尖擦过鼻尖,唇角堪堪相接。 安琪的瞳孔有一瞬间不知所措地放大。 洛基趁她失神的时候,长指分开她的指缝,勾住项链的一角。 “不!”安琪剧烈地挣扎起来。 洛基稍稍抬起上身,用整个腰腹的力量压住娇小的中庭少女,两只手去掰安琪攥着项链的右手。 他清楚感觉到因为着力点的转换,自己身下的关键部位愈加贴合少女富有弹性的大腿根部,堪堪探进两腿之间,由于摩擦和挤压变得更加兴奋。 “还给我!”安琪的语调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情急之下她侧过头,狠狠往眼前结实的手臂上咬下去。 “ouch……”洛基吃疼,条件反射地松了手,展臂摆脱安琪那一口尖利的小牙,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 鲜血沾染了少女粉嫩的嘴唇,像一朵沾了露水的玫瑰,她含着眼泪凶狠地和洛基对视。 洛基的喉结清晰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低下头—— “我会咬断你、的、舌、头。” 安琪咬着牙,一字字道。 洛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继而一往无前地含住这朵玫瑰。 安琪猛然瞪大眼睛,洛基却在她眼前缓缓合上那双深绿的眸子。 轻舔和吮吻,洛基含住安琪染血的嘴唇一遍遍地碾压和蹂躏,舌头席卷过齿龈的每一个缝隙,他的手稳稳地扼住安琪的下巴,确保她不会真的做出伤人伤己的傻事。 他一点点加深这个吻,灵活的舌探进有着腥甜气息的口腔。安琪合不拢嘴,津液顺着嘴角淌下来都被洛基**干净;她还妄想用柔软的小舌抵御对方的进攻,也被洛基一并卷进自己的口中。 唇舌纠缠间发出清晰的啜响,暧昧的空气不断升温。 洛基愈加清晰地感受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这具躯体是多么柔软和娇小,仿佛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肆意摆弄她。 这种全然占有的感受正是他所渴望和追求的。 他腹下开始烧着火,只有少女微凉的肌肤能够稍稍消解。 他另一只勾着安琪掌中项链的手渐渐松开,沿着她纤细的小臂滑下来,拂过腰侧,找到凌乱的裙底彻底揭起来。 安琪从希芙那借来的裙装这次偏简洁和轻便,是只需要系一根腰带的及膝短袍。她穿了自己的内衣和衬衫,脚下也是地球产的马丁靴,而裙底就是光洁的大腿。 洛基修长滚烫的大手沿膝弯一寸寸摸上去,像是点起一簇簇火苗,令人战栗。 安琪的胸腔剧烈起伏,她被这个吻折磨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洛基的手准确地停在单薄底裤的边沿,微微一顿睁眼抬起头来。 下一秒,安琪被缚的双手抓着锋利的匕首横在洛基颈间。 洛基松开掐着安琪下巴的手轻轻拂过对方滚烫的脸颊,沙哑魅惑地轻笑一声。 “舒服吗?” 安琪的脸上一片不自然的绯红,手一抖在洛基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洛基满不在乎地抿唇笑着:“这么紧张,是第一次吗?” “滚!” 安琪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如果不是双手还被捆在一起不方便,她毫不怀疑自己会给眼前的俊脸送一巴掌。 洛基没有表现出半丝留恋、无视自己两腿间支着的小帐篷,翻身就从安琪身上坐到了床边。 安琪仍仰面躺在床上,大口地补充者肺里被挤压出去的空气,翻转匕首割断自己腕间的腰带,牢牢攥紧染血的项链。 “你是怎么做到的?”洛基若无其事地审视着自己受伤的手背,“把自己和别人连接在一起的魔法吗?可你看起来一点儿伤都没受。” 安琪等气喘匀了,翻身站起来就走。 洛基探手去抓她手腕,安琪像只炸了毛的小兽般立即又亮出凶器。 洛基坐在床沿仰着头看她,绿眼睛里流淌的光如此无辜,像是溅了水的琉璃。 “你还在生气吗?” “气什么?”安琪仍嘴硬。 “气我指路让你跟着那只怪物。” 安琪气乐了,点点头冷笑一声:“谢谢你让我去送死。” “不是这样的……”洛基深吸口气。他不擅长解释,也很少得到机会解释什么,甚至更多的时候他不屑于对其他人解释自己的行为。 可他预感到自己此刻必须说点什么,否则终此漫长的一生,他都将再也没有机会。 “我……我不知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入侵,阿斯加德已经数千年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了……”他艰难地开口为自己找理由,安琪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定定看着他。 洛基岔开长腿用手肘撑着膝盖:“我承认,我指引那只怪物去闪电宫,有一定原因是希望可以借他的手,除掉理应待在托尔寝殿里的中庭女人……” 安琪挑挑眉:“我也是中庭女人。” “你一定要曲解我的意思吗?”洛基揉揉眉心,“好吧,就是那个该死的托尔的地球女朋友,我的准嫂子,这下你满意了?” 安琪不置可否地眨眨眼睛。 洛基舔舔嘴唇:“可是如果当时海姆达尔没有启动阿斯加德的防御体系,那只怪物在中枢控制室破坏的,就将是整个城市的能量供应,地牢的安全系统会瘫痪,我只是……想从这里出去……” 安琪久久没有说话:“那我呢?” 洛基抬起头盯着对方的黑眼睛:“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很快去找你——在你跟上那东西之前。” 两人对视良久,安琪无从判断洛基的话里有多少是发自真心的,可她望进那双认真漂亮的绿眼睛,无论如何也不能欺骗自己其实无动于衷。 ——对于这里的人和事你不过是一名过客,无需内疚也无需心动。 安琪这样在心里警告自己。 “我原谅你。” 她转过身,抬手去触摸石壁上的机关。 “你还会来看我吗?” 洛基仍坐着没动。 “我不知道。” 安琪看着光幕收起,安静地走出去,再转身看着囚笼合拢。 “等等!最后一个问题。”洛基终于站起身。 他深吸口气:“我……母后去世的时候,你在她身边吗?” 安琪嘴唇噏动,良久轻声道:“是的。” “她走的时候……痛苦吗?” 安琪转过身背对洛基。 “不。” “她走的很快,来不及感受痛苦。” ——那些都是留给活下来的人的。 第22章 陪护 安琪彻底自由地在阿斯加德休整了五天,一方面等着自己的身体完全养好,另一方面在托尔的嘱托下帮忙照看被隔离观察、或称软禁的简。 两个接受地球教育长大的中庭姑娘坚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决心在书本中寻找暗黑精灵的弱点和以太的线索,然而只在阿斯加德数万年来真正称得上浩如烟海的典籍中翻了个冰山一角,已经败得溃不成军。 “我就不说阿斯加德人没文化了!他们怎么连个索引都不弄呢!?” 简泄气地将又一本大部头丢进躺椅里,然后疲倦地自己也倒进去。 安琪叹口气,其实她倒不怎么奢望从这里获得更多有关一个数万年前就陷入沉眠的民族的信息,她只希望能知道那只所谓最后一个诅咒精灵的名字。 在这几天与简的闲聊中,安琪已经陆续把系统给出的剩余名字都一一对上了号——包括简的实习生、约会对象、实习生的男朋友和一名爱好裸奔的天体物理方面的教授,剩余还有阿斯加德三勇士中的最后一位。至此攻略里再没有其余npc的姓名。 这种事在过往在系统的任务中虽不常见,但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有时候是安琪活动的范围超过了剧情内容,这时候她必须自己对出场的人物做出判断——比如安德鲁,现在名单里也有了他的名字。 关于安琪的系统,她自己给起了个名字叫“愿力”系统。 这个系统同一时间会吸纳来自各个宇宙维度的七名志愿者,根据他们许下的愿望分配任务的难度和次数,最终用奖励点数换回当初许下的“愿望球”。 七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或有损耗,死亡一律自负责任,活下去的回到系统空间后,一切内外伤全部都会自愈。系统会根据任务的完成度和某些安琪目前尚未全部掌握的加成计算个人分数,若无人死亡,则最后一名会被淘汰。 淘汰的结果是死亡抑或只是抹掉记忆送回自己所处的时空,则留下来人的尚无能知晓。 安琪心中盘算着这次任务的剩余时间和难度,把手中的书本暂时放下。 她站起身,将柔软的毛毯盖到简身上,轻声安慰道:“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帮你弄些吃的来。” 简蓝色的眼核周围布满暗红色的丝状物,不知道是没休息好的缘故还是以太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 简微微抬起头,忽然一把抓住安琪的手腕,略显焦躁地道:“我会死吗?” 安琪抿了抿嘴唇,抬手揉了揉简金色的长发:“不会的,你看起来非常健康。” 简垂下视线,低声喃喃道:“我才刚与托尔重逢……真的……不想死……” 安琪轻叹口气,轻轻搂着对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腰间:“相信我,雷神也是这么想的。” 安慰好身体虚弱神经更脆弱的简,一直看到她倚在柔软的躺椅里睡着。安琪将两人翻过的书本都整理好放到一边儿,这才转身开门出去。 她轻轻掩上门,让看守的侍卫搜过身,迎着午后煦暖的阳光从金碧辉煌的宫殿廊柱间向外望去,阿斯加德在这个季节里居然飘起了雪花。 或许是注意到安琪诧异的表情,其中一个侍卫答道:“我们这儿确实很少下雪的,我已经上千年没见过阿斯加德的雪花了。” 安琪不知道该说什么,向他点点头微笑,出于习惯询问了对方的姓名。 结果两个侍卫都有礼貌地回答了,安琪再次点头表示很高兴认识他们,然后裹紧自己单薄的衣衫向外走去。 感情上,她也不希望黑暗精灵再次入侵阿斯加德,然而除了这个方法她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在剩下的两个多月里找到办法从活着的简身体里取走以太。她不会驾驶宇宙飞船,也找不到暗黑精灵们现在躲在宇宙里的哪个犄角旮旯中。她还记得系统关于“跟随主角”的友情提示,但如果托尔再不采取行动,她就只能自己想主意了。 一脚跨出雾海之宫的大门,安琪就看到身材高大的金发帅小伙儿。范达尔低着头,表情丰富地沿台阶踱着四方步外加自言自语。 安琪从后面迎上去:“嗨,你怎么在这儿?” “嗨!”范达尔有点受惊地转过身来,少女的脚步轻捷地像只狸猫,实在很容易令人察觉不到她的靠近,“我……” 安琪仰头看着他笑道:“来蹭饭吗?我还没去准备,你可以半小时后再过来。” “不是,”范达尔快速摇摇头,他也有点儿对自己感到无可奈何。平时在美丽女性面前都收放自如的,为什么对象是这个地球小姑娘时就总是处于没话找话的境地。 偏还总爱自己凑上来。 “这个给你,天气突然冷了,我怕你会不适应。” 他把手里提的小包袱抖开,取出一条纯黑滚着白色动物绒毛的大氅。双手一抖,从安琪头上绕过去,正好将娇小的少女整个拢进斗篷里。 “谢……”安琪的话尚未说完,范达尔微微弯下腰,为她把领口的结系近。 对方柔软的金色短发几乎擦过安琪的嘴唇,小姑娘脑袋里又空了两秒,不由就想起几天前洛基的那个吻。 嘴唇上痒痒的,安琪僵着身子仰着脑袋等范达尔系完带子,向后退了半步,微笑道:“谢谢。” 范达尔并没有用“不客气”作答,半转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一起走走吗?阿斯加德难得下雪。” “范达尔。”安琪自己将长发从斗篷下拉出来,并没有跟上去。 她在纷飞的雪絮里望着对面糅杂着游侠风度和吟游诗人般浪漫气质的俊朗青年,从衬衫口袋里小心地取出当初对方送给自己的那个小铃铛:“这个还给你,我现在自由了。想必以后都不大可能用到了。” 安琪并没有抬头看他的表情。她感到范达尔迟疑了一下,然后向自己走回来,停在两步远的位置没有说话。 安琪深吸口气,觉得自己有义务和责任打破这种尴尬,于是盯着对方的靴子尖儿快速道:“……范达尔,真的很高兴认识你。虽然我自己也发现对你说过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谢谢,但我真的需要再说一次,谢谢你。有一位像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件令人……额,令人十分愉快的事情。以及感谢你相识以来为我做过的一切,嗯……你真是个好……算了,你真是位善良的绅士以及……” “好了,”范达尔似乎是嗤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安琪的发顶,“你不用把脑袋里能想到的形容词都在我身上用一遍。” “嗯,”安琪点点头,“我会把类似傻瓜、笨蛋这种词都留给自己用……” “什么?” “没有。”安琪抿唇笑起来,将铃铛递到范达尔手心里,“这次我就不说谢谢了。” 范达尔并未收回铃铛,反而用两只手合拢少女的掌心,用她掌心里的温度熨贴金属的表面,柔声道:“收下吧,就当是友人间的信物。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安琪终于松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安琪,出于朋友的义务,我想我应该还是需要讲给你听。洛基的个性有时候难免令人头疼,但他……” “不不。”安琪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你误会了,这跟洛基有什么关系?” “不是?那你们俩……” “我们什么都没有。”安琪终于抬起头,仿佛为了肯定自己的说法般直视着范达尔的棕色眼睛大声道。 范达尔英俊的脸膛在冰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出众。然后他摇头失笑,像个过来人般拍拍安琪的肩膀:“如果你这么肯定,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安琪小心地皱了皱眉:“你……你说‘但是’什么?” “一起走走?” 范达尔这次自然地揽过安琪肩头,为她戴上毛茸茸的兜帽,向曲径尽头伸出手。 雾海之宫屋宇连绵,本是弗丽嘉生前的居所,女王去后奥丁将简软禁至此。不过想必简和安琪所暂居的宫殿并非弗丽嘉的寝殿,至少安琪从未见过任何可能属于女王的东西。 花园里却是弗丽嘉的风格,枝繁叶盛的月桂树在纷扬的飞雪中依然开着洁白的花。 安琪跟上范达尔的脚步一路走去,鼻端吸嗅的空气里漂浮着弗丽嘉的味道。 “洛基对自己的每一样东西都很珍视。他或许顽劣、暴躁,但决不会轻易放弃。换句话说,他会很专一,也十分霸道。” 安琪认真听着,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低声道:“还记得吗?我告诉过你,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我在那些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长……我、我想我无法和别人建立稳定、长久的关系,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地球人有句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猜我只适合这样的交往。” 安琪自嘲地笑笑,接着抬头迎着范达尔的目光略带戏谑地眨眨眼睛:“但即使有一天我真的有选择,范达尔。我也会选你谈一场漂漂亮亮的恋爱,而非和你们的二公主纠缠一生。” 第23章 叛逃 这几天安琪都没再去看过洛基,只是偶尔准备些便餐,在喂饱自己和简之余,拜托安德鲁给小王子送去。 她一向不承认自己是个有问题不敢面对的人,但现在的问题是她真的不想看到洛基那双漂亮狡黠的绿眼睛。 于是在托尔转头询问自己是否和他一起去劫狱时,安琪果断承担了营救简的任务。 这个令人有充分理由怀疑是否脑袋里也塞满肌肉的大块头,在沉寂了五天之后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诩周密且胆大包天的计划。 他准备在自己老子的眼皮底下、在阿斯加德对外航线彩虹桥完全封锁的情况下,勾搭看门人和自己的小伙伴们一起帮忙,带着媳妇开溜——前提是拎上他那个,据说是唯一一个知道阿斯加德秘密出入口的弟弟。 必须点赞! 安琪简直不能更爱这个计划,这意味着她如果顺利接手以太的话,在阿斯加德的防御区外也可以方便跑路。 当然大公主殿下的理由是更加充分且正气凛然的:“王宫的屏障现在无法恢复,我们的重炮也无法攻击暗黑精灵的飞船,连海姆达尔都看不到他们。如果暗黑精灵再次入侵,我们必将伤亡惨重……” 托尔深吸口气,大半夜地他把安琪、希芙、范达尔、沃格甚至下岗待业的守门人都请到了自己的宫殿来,如果阿斯加德人的政治敏感度再高些,说不定以为准储君这是要造反。 “父王已经被母后的死冲昏了头脑,他不惜将整个阿斯加德拖入战争的泥淖,是我将暗黑精灵引来了神域,我必须亲自带简去找玛勒基斯。只要他从简的体内取走以太,那东西就会脆弱的暴露在空气中。” 托尔微微一顿,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安琪神上。中庭姑娘点点下巴,略有些迟疑地道:“我来……销毁它……” 事实上,安琪更想问的是如果玛勒基斯一定要杀了简才能从她体内取走以太雷神你还乐意这么干吗?而且现在才把简送上门去,那之前弗丽嘉的牺牲岂不变得毫无意义?阿斯加德人膨胀的个人英雄主义情结实在令人蛋疼地忧伤。 不过这确实是最有利于安琪任务完成的剧情走向,无论如何她也要跟着走这一趟——只希望在能力范围内可以保障更多人的生命安全吧。 于是各人分头行动之前,安琪又叫住托尔:“你们这儿用来救命的药,能多带点儿吗?” “什么?”看得出雷神绝对是天赋异凛伤而不死,上阵打仗从来不想着带药。 安琪抿抿唇角:“你知道,我和简的小命都比较脆弱,有准备总是错不了的。” 托尔把目光投向希芙,女战神点点头:“我会准备的,跟我来吧。” 王宫里最具武力威胁的奥丁陛下,被他憨正耿直的看门人用一招调虎离山骗去了彩虹桥中枢,安琪和希芙组合的营救小组简直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等她们领着简·福斯特赶往预定地点集合时,天边刚好泛起鱼肚白。 ———— 托尔在狱中和他久违的弟弟虐心地交谈了一番,结果刚一拎出来,他弟就不知怎么开启了话唠模式,一路上喋喋不休地挑衅,甚至不惜变成美国队长穿着紧身套装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 直到托尔给他按在墙角上了手铐,洛基才显得乖巧了几分。 两人在英灵殿大殿前等候时,洛基忽然状似百无聊赖地开口问道:“我的小宠物呢?” “什么?” 洛基嫌弃地撇撇嘴:“安琪。” “哦……她和我们一起去。” “什么?”洛基从台阶上跳起来,“她去干什么?!” 如果托尔也能像他弟弟般擅长魔法一定会给他点个“静音”,他皱着眉四处张望了一周:“她能吸收以太。怎么,你不知道吗?” 洛基诧异了一会儿,接着不敢置信、充满讽刺地冷笑一声:“怎么,我的哥哥为了救自己心上人的性命不惜牺牲无辜的中庭人吗?你想让安琪替那个简去死?” 托尔一把抓紧洛基的前襟将他拖到自己面前,凶狠道:“给我住嘴!谁都不会死!” 洛基阴森森地盯着自己的哥哥:“哦?那你带个炮灰是想干什么?我陪你去送死还不够吗?” 托尔本来就口拙,一般犟嘴吵架更非洛基的对手,这时候烦躁地挥挥手又把弟弟推开:“安琪说她能销毁以太,自己并不会受到影响。我问过了。” 洛基皱着眉还想说什么,走廊另一头传来脚步声。 阿斯加德的第一缕晨光从殿外斜射进来,洒在战火后略显出几许苍凉的辉煌殿宇中。然而比晨光更耀眼、和明显能起到提神醒脑作用的,是踩着微光一起走来的三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希芙身着战甲、英姿飒爽,不负神域第一女战神的威名;简穿着北欧风情的深蓝长裙配中庭夹克,显得知性而温婉;安琪则披着坠地的黑斗篷,一圈白色的绒毛高领托在在颊边,衬得她那几分不成熟的气质也妩媚、妖娆起来。 洛基转头去看时,目光自然就落在安琪身上:她把长发折了几圈盘在发顶,连刘海也全部束起来,露出精致干净的面庞,目光和自己微微一触就立刻转到一旁去。 “你……”三人来到近前时,简稍显震惊地指着洛基,率先出了声。 洛基的目光仍定在安琪身上,敷衍道:“我是洛基,你可能听说……” 简二话不说,大步向前的同时高高扬起右手,眼看就要往洛基的俊脸上扫一巴掌。 安琪离简最近,几乎是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就抓住了简的手腕。等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才发现所有人都有一种诡异的目光瞪着自己。 “额……”安琪瞬间张口结舌。 洛基的眼神最直接,勾起的唇角简直不能更得意。 “我是为了纽约。” 简觉得有必要向安琪解释一下自己的动机,顺便寻找同盟。 “啪!” 下一秒,安琪用那只空着的手亲自给基神送了一巴掌。 然后转头面对简:“你也要打脸吗?可以排队。” 简:“……” 洛基捂着自己被抽红了的脸向哥哥调侃地道:“我越来越喜欢她了……不过,”他略弯腰凑近安琪的面孔,“我要不要告诉他们,你打我是为了什么呢?” 安琪愤怒地瞪大黑眼睛时,洛基已经用嘴型拟声道:“是为了那个吻吗?” “啪!” 安琪换了个方向又赏了一巴掌——嗯,这下对称了。 接着面向简:“算了,你没力气,我帮你打了。” 所有人:…… 洛基这下连脸都不捂了,用一种性致盎然的目光盯着安琪。 就在此时,希芙三人来的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自上次被袭后已经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的阿斯加德英灵卫士们,第一时间对发生在内部的恶性越狱事件作出了反应。 “他们在那!抓住他们!” 有了奥丁盛怒之下“不惜任何代价”的指令作保障,侍卫们也不再对两位王子殿下恭谨有礼,隔着几十米纷纷提着武器冲过来。 “我来殿后。”希芙一抖短枪,向托尔毅然道。 安琪见状,拉着简转身就走。 “谢谢你。”托尔深深看了希芙一眼,转身跟上。 洛基落在最后时,希芙短枪向后横扫,正架在对方脖子上。 “如果你敢背叛他,我就杀了你。” 洛基心情很好地礼貌笑笑:“再次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希芙。” 第24章 叛逃 托尔开路,洛基断后。 安琪带着简一路顺利登上了暗黑精灵入侵时唯一遗留下的一架仍然保持着机动性能的镰刀形飞行器。 这架与阿斯加德风貌格格不入的黑色流线型飞船,粉碎了瓦尔哈拉坚固的外墙,留下一地蜿蜒的瓦砾残骸,大刺刺地着陆在奥丁已经被彻底摧毁的王座前。或许源于神域人勇于用耻辱铭记仇恨;也或许仅仅是因为清理善后的工作过于繁重,这架飞船至今仍被完整地保留在英灵殿上。 守在飞船外,最终为四人断后的是沃格。 他那小山一样魁伟壮实的身躯阻挡在狭窄的通道口,双手握着一把足以与自己体型匹配的大斧头,看起来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安琪扶着略显虚弱的简在不过十平米见方的船舱一角坐下,然后开始和洛基一起围观大王子殿下开飞船。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会开这玩意儿。”这是不甘寂寞的洛基。 “我说的是——开这个能有多难!”这是左戳戳右拍拍试图启动飞船的雷神。 示警声大作,英灵殿上,已经有人大喊着“截住那条船”。 整齐集合的英灵侍卫们手握盾牌,面对大块头沃格,开始结成矩阵向前推进。 “船长大人!你怎么不早说你的的计划还包括无证驾驶!”这是无可奈何的安琪。 “你一定是漏掉了什么!”洛基一脸欠揍的继续嚷嚷。 “不可能!每一个按钮我都已经按过了!”暴躁的雷神。 “你那是在敲,你得温柔点。” 洛基话音未落,托尔狠狠一拳砸在主控板上。 顿时,漆黑一片的驾驶室内陡然亮起微光,舱门缓缓合拢。安琪转头去看,最后留在视线里的是被至少一打英灵侍卫们压倒在地的沃格——他居然还有工夫趴在地上对安琪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 整个舱壁浮现出明亮的视窗,飞船外部的实景被简化成立体的蓝白线条,简单明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呈现出驾驶员所处的环境。各种安琪无法解读的数据和表格一排排展现在视野上层,托尔在操纵台前发出爽朗的笑声,向弟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细数安琪这辈子见过的高科技玩意儿,如果没有阿斯加德,暗黑精灵们数千年前想要入侵地球,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是安琪很快就没心情关心这些了,随着飞船的升空启动,一阵剧烈地摇晃随之而来。 托尔也不知在控制台又敲了什么按钮。从外面围观人员的角度看,镰刀型的飞船向侧面一个九十度的反转,变成锋锐的侧翼横向延伸展开,一路斩瓜切菜般削断了数根英灵殿上伫立千年的承重柱,以一个极度滑稽和不稳定地姿态,冲出宫殿——留下的对建筑物的毁灭性伤害,远比当初暗黑精灵带来的还要多。 安琪小时候在杂技团摸爬滚打多年,按理平衡性远优于常人,成年后在地球上也没多少机会给她晕交通工具。结果这次飞船起飞不久,配合雷神一往无前的驾驶技术,加上后有地对空防御性武器不断对托尔造成飞行轨迹的困扰,高难度的空中翻转和位移简直层出不穷,不一会儿安琪就觉得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明明还是双脚着地却已经感觉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而且暗黑精灵的飞船里连个能扶手的地方都没有,安琪一手扒着墙,只恨自己出发前为什么一定要吃饱饭! 偏洛基还要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 “哦,你还剩一根柱子没撞……” “为什么不让我来接手,我明显比你在行……” 故作深沉的托尔:“你倒是说说,我们当中谁是真正会飞的那个?” 简更彻底,几分钟后双眼一翻,彻底躺倒在地板上。 “哦,”洛基无辜地举起被束缚在身前的双手,示意大家“我什么都没做”的同时挑挑眉梢,“她是不是死了?” “简!”托尔暂时不能离开控制台,紧张地大喊了一声。 安琪捂着自己的胃蹲下身,摸了摸简的脸颊艰难道:“她没事。” 黑色晶体墙面上的线状图形不断变化,阿斯加德的山川和林海不断从飞船外急掠而过。 “他们追上我们了!”洛基。 阿斯加德极富个性的飞行斗舰纷纷升空,对两位逃亡的王子殿下展开空中阻击。 又是一阵令人感到上下颠倒的摇晃和碰撞。 “他们向我们开火了!”大呼小叫的洛基。 “真是太感谢你了!洛基!谢谢你的解说让我如此集中精力!”咬牙切齿的托尔。 飞行器从一条狭窄的岩石隧道中通过,在托尔另一次炫技般的全程翻转中削掉了出口处一尊宏伟的人物雕像的脑袋。 “干的真不赖!你刚刚把你祖父的头砍下来了!”还是洛基。 “这主意简直太棒了!我们偷了全宇宙最显眼的飞船——” “砰!” 一直靠在舱壁上的大口喘气的安琪终于忍无可忍,大步走上前,抓肩、推胸、勾脚、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将毫无防备的基神揭翻在地。 “你为什么不给他带点药!!!” 雷神居然学他弟,无辜地眨眨眼睛:“大概给他吃错了……” 安琪脚步虚浮地又晃了两下,扶着一侧墙壁道:“还没到时间吗!?” 雷神低头看导航的功夫,洛基又一次生龙活虎地从地上爬起来:“怎么!?我有说错吗?我们抢了全宇宙最显眼的飞船夺路而逃、招摇过市,在城里横冲直撞,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看到阿斯加德未来的神王陛下……” 托尔打开了洛基身后的舱门,安琪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狠狠向洛基胸口推了一把。 “啊——” 安琪力气小,关键时刻洛基居然抬双手拉住了门框——果然长得高是有点儿额外优势的:“你想干嘛?托尔还需要我!你不能……” “这是你自找的。”安琪对他甜蜜地笑笑。 下一秒,一个极短距离的助跑,中庭少女飞身跃起手肘卡着基神的脖子一起从飞船上跳了下去。 当两个人降落在由范达尔驾驶的阿斯加德船型斗舰上时,洛基仍然没能在空中摆脱对方技巧性地钳制,重重地用自己的后背为人作了着陆的软垫。 安琪一个轻巧的前滚翻,在洛基眼前起身,成功卸掉了从十几米高空落下时的全部冲击力。 “哈哈哈……”范达尔执着操纵杆,应景地大声笑起来,“洛基,看起来那个赌约你也没有赢的希望了。” 洛基大声咳嗽着,从甲板上爬起身,站定在安琪身边一脸委屈的模样低头盯着她。 “什么赌约?” 被冷风一吹,安琪晕交通工具的现象缓解了不少,小退半步疑惑道。 然而还不等范达尔开口说什么,托尔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简从天而降。 他设定了自动巡航的程序,被数架阿斯加德飞船追袭不辍的黑色飞行器从几人头顶飞过,划过一道优美的半弧,迅速带着一溜儿小尾巴向远处飞去。 “你骗了我。”洛基轻笑一声,一转头又开始挂起那种傲娇又神经质的笑容向哥哥挑衅,“真令人刮目相看啊。” “让你见笑了。”托尔小心翼翼地将简放在甲板上,“现在兑现你的承诺吧,带我们去你的秘密出入口。” 洛基轻笑一声,却没有立即动手,反而低下头,目光回到安琪身上:“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暗黑精灵的老家瓦特海姆?” 安琪和他对视了两秒钟,点点头:“谢谢你。我想好了。” 洛基深吸口气舔了舔嘴唇,转身走向范达尔接过他手中的操纵杆:“你也不劝劝她?中庭人的性命,脆弱的连一只蚂蚁都不如。” 范达尔抱臂洒然一笑:“我尊重她的决定。” 洛基冷笑着点点头再吸口气,终于双手拉起金色的船舵。 悬停在阿斯加德某水域上的斗舰速度激增,在水面上划起一道白色的波浪向远处绵延的积雪山巅间驶去。 然而一切远没有就此结束。 阿斯加德的外围防御也并非如锤哥估计的那般可以来去自如,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身后又有王城的斗舰追袭而来,并且毫不客气地向没有任何空中遮挡物的己方战船发起了进攻。 “趴下!” 洛基一边控制着飞船在水面上作出蛇形的规避动作,一边不忘向安琪大声喊道。 安琪听教听话地果断卧倒,然后发现难怪洛基要说自己的命脆弱,人家锤哥和范达尔都好好地站着,也不见那看似威慑力十足的红色激光束给他们带来了什么伤害。 我去年买了块表!这世界的热兵器设计就是个渣啊!完全看不出相较冷兵器的优势在哪,不能破防的话还要枪炮有什么用?! 洛基和托尔对视一眼,两兄弟心有灵犀般默契地点点头。洛基很快改变策略,船舵一拉,斗舰不再贴水滑行,略减速向空中升起。 “范达尔!” “我明白。” 帅气的金发小哥抓起一根拴在船舷上的长绳,略略对托尔点头示意:“为了阿斯加德!” 接着纵身从甲板上飞跃而下。 身后追击的王城斗舰正来到安琪等人船后,范达尔高大颀长的身子荡过半个圆,稳稳落在船舷上。他甚至没有拔剑,一拳狠狠击倒了迎面而来的王城侍卫。 安琪最后起身去看时,范达尔两指搭在眉间,用这个熟悉的手势向她告了别。 洛基驾驶着斗舰加速冲向连绵的山脉间,青黑色的岩体在视网膜上越放越大,随着无限接近,几乎隐天蔽日般扑面而来——那里看起来根本没有一条可供穿越的路线。 “洛基?”托尔不确定地喊道。 “如果这么简单,就谁都能做到了。” 洛基专注的目光中有种自信满满和孤注一掷的不要命劲头。 “你疯了吗!?”安琪在凛冽的风声中大喊道。 “或许吧……” 托尔深吸口气,略俯身在船头的位置,将简护在身下——同时也做好了船毁人亡的话,自己当先锋的准备。 下一秒,眼前一黑。 安琪本能地俯身护住头,耳边传来剧烈摩擦、撞击的声音,船体一阵不自然的颠簸,一阵似是而非的七彩光束从眼前一掠而过。 几次难耐的呼吸过后—— “tadaa~~” 洛基得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第25章 备战 斗舰冲出两界的空间隧道时,有一阵子完全熄火,船体由于惯性在崎岖的山地上颠簸不止,滑行了数十米才最终停下来。 安琪没有简那样的优待,阿斯加德人也没想着在战斗飞船里设计个安全带,她虽然尽量俯低身体并且牢牢抓住了面前的甲板,还是由于惯性被带得向前一扑,脑袋狠狠撞在船舷上。 一阵头晕目眩中,最后听到的就是洛基那幸灾乐祸的“tadaa~”声戛然而止,转变为惊呼。 …… “要是这该死的东西在我体内会怎样?” “那你必死无疑。” “可她都挺到现在了。” “她很坚强,超出你的想象。” “该告别了。” “不是今天。” “今天、明天,再过一百年又能如何?心碎的感受,无论你做多久的准备都无法接受。心爱的女人即将离你而去,但你……” “够了!这下你满足了吗?” “我永远不会满足……” 迷迷糊糊里,耳边尽是托尔兄弟俩无休止的争吵。 安琪在半睡半醒中,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和洛基一样,永远不肯和自己妥协的弟弟。仿佛也是这样,一方讽刺尖锐,另一方就情绪激动。 其实再亲密的亲人间也免不了争吵,安琪只是后悔自己当时居然说出那样的话。 “安煜!你根本不配当我弟弟!” 口气里充满年少的无知和鲁莽。 然后呢—— 雨刷将挡风玻璃上的水滴扫出一片模糊的光影,“哗哗”的暴雨声侵蚀了每一根因愤怒而绷紧的神经。所以当迎面而来的超载卡车亮起前灯时,安琪已经完全来不及转向了…… “不!” 安琪失声惊呼猛然坐起,脸上一片潮湿,胸腔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她双手下意识地向前伸想抓住什么,眼前还没有完全恢复聚焦时,已经被一双大手紧紧握紧。 “做梦了?” 洛基的声音自近处传来,他起身坐到安琪身后,轻轻按着对方肩膀,让她大量出汗后几近脱力的身体缓缓靠进自己怀里。 他守着脸色苍白的少女已经有一阵子,看着她在梦魇里挣扎,喃喃絮语地吐出些自己并不能理解的字眼,然后眼角的泪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滚落下来。 “别怕。”洛基低下头,用近乎温柔的语调在此时此刻显得异常软弱的女孩耳畔轻声道。 安琪仍然略显茫然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视网膜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个笑起来灿烂阳光的大男孩儿——他向自己挥手告别,然后再也没有回头。 她已经很久没有陷进这个仿佛永远无法得到救赎的噩梦里。 罪恶和悔恨开始再次撕扯她的内心,像是一只不尝到献血就无法餍足的猛兽。 “乖,没事了。” 洛基用拇指摩挲女孩柔软湿润的长睫,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发顶,低沉的嗓音里藏着某种循循善诱的魔力:“别怕,都过去了。没有人能伤害你。你梦到什么了?” “我、我不想的,小煜……原谅我……原谅姐姐……”安琪哭着抓紧洛基的手,“我……” “砰”地一声重响,骤然截断了安琪的话。 安琪呼吸一窒,仿佛漂浮在空中的灵魂被猛然被拽回**,整个人微微一颤,从洛基怀里坐起来。 托尔粗豪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我把木头弄回来了!你来生火吧。” 洛基似乎低低咒骂了一声,然后迅速起身离开。 安琪呆呆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恍恍惚惚地回忆起自己眼下的处境——这是充满未知力量和神秘魔法的“雷神”世界,并非自己曾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宇宙维度。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狠狠擦了两把,然后深呼吸几次试图调整自己的情绪。 托尔闻声走过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安琪垂着脑袋摇摇头:“我没事……” “托尔!”洛基大声喊道,“这就是你找来用来生火的东西!?” 粗线条的托尔被弟弟的叫喊分撒了注意力,并未发现安琪的异常,简单安慰几句很快转身离开。 安琪这才有机会举目四顾。这是一处空旷的天然洞穴,空中悬浮着几簇魔法点燃的火焰,勉强能看到眼前不足十米的活动物。从洛基喊话的回音判断,洞穴应该不小,光明不能延伸到的黑暗里,不时传来水滴滴落的声音。 安琪抬手摸了摸脑袋,发现额头上细细缠着绷带,有种宿醉的眩晕和恶心,但想来应该不是太严重。 她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向兄弟俩走去。 “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这是瓦特海姆吗?” 托尔正抱臂对着一整棵树,闻言叹口气:“有人把船开砸,撞到山上了。不过这里已经是瓦特海姆。” 洛基坚决据理力争:“神域的斗舰是以光能作为动力源的,即使飞船不撞山在这里也开不了多久。倒是你呢?就用这个东西让我生火?” “你说要找棵树的,现在我把树给你找来你又说弄不出火!你……” “我要的是木柴!”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清楚!” “随便你,我是不怕冷。到时候你那娇弱的女朋友受不了,不用等到暗黑精灵来她就……” “够了!” 安琪一阵阵脑仁疼,忍无可忍地扫了一眼有自己腰粗、两个雷神高的枯树:“简呢?” “她需要休息。”托尔换过温和的口气,扫了一眼山洞中背风的角落,那里有个小小的黑影一动不动地蜷着。 以安琪普通人的视力,如果托尔不指出来她基本是发现不了。 安琪深吸口气:“飞船还在吗?” 洛基:“在。” “离这儿远吗?” 洛基挑挑眉:“你要是想把船劈了烧,还不如让我烧这个。” 安琪揉着脑袋:“船里应该有个口袋,里面装着保暖衣物、食水药品、照明设备和一切普通地球人野营时可能用到的装备。是我出发前让范达尔帮忙准备的,你们哥俩可以派个跑得快的去取回来,求求你们别再吵了。真的!他妈的烦死人了!” ———— 瓦特海姆一片荒凉颓败的景象。 安琪从山洞里走出来时,极目所望,视野里除了峥嵘嶙峋的怪石和漫天飞舞的黄沙,没有一点儿生命存在的迹象。天边近地恒星的光芒晦暗阴沉,仿佛被一层隐约的浓雾遮挡着,令人无从判断昼夜。 洛基不知去哪了,简裹了几层毛毯仍然在洞穴深处昏睡不醒,托尔坐在洞口不远处,守着一堆篝火上架着的一只大铁锅。 安琪呆呆站了一会儿,向托尔走去。 “煮的什么?”可能是日照不足的缘故,瓦特海姆的温度十分低,安琪能看到自己一开口就喷出一阵白雾。 “额……”托尔迟疑了一阵,“我也不知道,按范达尔写的说明书一样样丢进去的……” 安琪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忍猝闻的表情,用大勺子舀了一小口吹凉后尝了尝。 “……” 托尔局促不安地揉了揉大手:“怎么样?” “……还是让简睡觉吧,不要把她叫起来吃东西了……” 托尔无奈地叹口气:“好吧,我知道地球上好吃的东西很多,生啤和三明治尝起来都不错,可是我已经尽力了。我只在地球学会了炒鸡蛋……” 雷神耸拉下来的肩膀、毛茸茸的脑袋和蔚蓝色的小眼睛让他活像一只大型犬科动物。 安琪不忍心再打击他,只好在篝火边坐下换过话题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托尔耸耸肩膀:“既然玛勒基斯能够感应到简体内的以太,我们只需要待在这儿,等着他来找我们。” “没有计划吗?” 虽然托尔无论从个人能力还是责任心来说都挺适合当领导者,但安琪还是觉得他不经大脑的战斗部署实在过于简单粗暴。 果然,托尔张了张嘴,完全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我们等洛基回来再一起商量吧。洛基呢?” 托尔给篝火堆里添了根木柴:“我也不知道。” “你就这么放他出去了?他如果跑了呢?” “他一定会为母后报仇的。”这句话托尔脱口而出,说完后才迟疑一阵,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已经完成了许给我的承诺,就算他现在跑了不回来,我也不会怪他。” 安琪挑挑眉:“那你又说一定要把他关回去。” 托尔自信道:“如果他再到九界任何一处捣乱或者惹是生非,我还是会去把他抓回来。” 安琪摇头失笑了一会儿,两人一时谁都没再说话。 良久后,安琪才又打破沉默轻声道:“我也有个弟弟。” 托尔温和地笑笑:“他也给你惹麻烦吗?” 安琪张了张嘴,抿抿唇角:“不,他很懂事。托尔,有一点你可能不明白,一起长大的两个孩子,天生就存在一种竞争关系。可能是学习或者任何其他方面,而当人还是孩子时,做这些的根本原因不过是希望得到最亲近人的认可。你的弟弟给你惹麻烦或者不听你的话,是因为他认为你从父母那得到的比他多,而这一切在他看来是不公平的。” 托尔微微皱眉:“但这也不能作为他滥杀无辜、任性妄为的理由。” “对,这的确不是理由,这是原因。”安琪注视着托尔的眼睛,“如果你只是想着惩罚他,我不会说这番话。但如果你希望你们以后的关系还能得到改善,就要知道他变成这样的原因,不是吗?” 托尔沉默良久:“我还能做什么?” 安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你的弟弟。我只知道,当我想明白这些道理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希望你不是。” 第26章 洛基番外(上) 狐狸说:对我而言,你只不过是个小男骇,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只不过是只狐狸,就跟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然而,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将会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中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小王子》 在一切都开始之前,洛基还以为自己的狱中生活会十分无聊。 幸好不是。 母后轻而易举就制服了那个胆敢坐在阿斯加德至高王座上的中庭小家伙,并且在自己的暗示下,将她关到了隔壁。 这样,洛基得以在暗无天日的狱中生活里,多了点除读书以外的娱乐消遣。 洛基知道,奥丁只是吓唬她的。并不真的因为中庭人的无礼就会剥夺她生的权力——阿斯加德人总是这样会虚张声势——他们实则十分珍视生命的价值。毕竟,任何一个可以随便活上几千年的物种,都会明白时间可以为生命带来的改变有多么巨大。 然而,众神之父愈是曾经对孩提时的洛基强调生命的可贵,现在的他愈是渴望践踏生者的尊严——尤其是,明明卑微的如同蝼蚁,却莫名获得哥哥青睐的中庭人。 这个叫安琪中庭小家伙……很漂亮。 怎么说呢,虽然不是十分符合阿斯加德战斗民族的审美,没有那么强壮和健康,但看起来异常舒服。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没什么表情地发呆或者看书时,令人忍不住想按着揉一揉。 可惜两人之间还有一面墙,令洛基暂时无法得偿所愿。 回想一下,哥哥的中庭恋人,那个叫作简的女人,也是同样娇小的。洛基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脆弱的生物,迷人在哪。 简眼睛里的光总是亮的刺人,直白地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无知。 真是可笑,相信爱情的、飞蛾扑火般的愚蠢中庭人。 朝生暮死的蝼蚁怎么配和神谈爱情? 洛基花了几天时间来观察这个小东西。 她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好奇,可是眼睛深处的光却是淡漠的,这让倒映在她眼里的世界总有几分不真实。 她并不像她看起来那么软弱可欺,总是在柔软的爪子里藏好利刃,对周围的每一分改变敏锐而清醒。 她谨慎小心、步步为营,做事很有条理。 这只小家伙无疑并不鲁莽,但即使面对众神之父,她也毫无惧色、有恃无恐。 究竟是因为无知而无畏,还是她有什么凭恃呢? 她为什么来到阿斯加德? 她有什么目的? 洛基想,自己其实可以驯养她。 那一定是富有挑战和有趣的经历。 像是很久很久之前、那只曾经被自己驯养过的小狐狸。它同样有着黑色的眼睛和白色的毛皮,机灵而狡黠。可是它的生命太短暂了,短暂到自己只是和哥哥去约顿海姆打个转回来,还来不及给它取名字,它就已经老死了。 它死的时候皮毛黯淡而松弛,再也不似初见时那般亮丽光鲜。 而现在,洛基准备驯养一只起好名字的、现成的宠物。 越是聪明的小动物越能令人感到征服的愉悦。 洛基开始给小家伙讲故事。 驯养一只聪明、骄傲的动物,你必须令她放松警惕。让她觉得你们是平等的,你是可以信赖的伙伴,这样她才会对你袒露柔软的腹部,把自己致命的弱点毫无保留地盛在你的掌心里。 当然同时,你也必须给她制定些规矩:比如不能对主人的话听而不闻;不能摆出用脚对着主人的不礼貌睡姿;不能对除主人以外的陌生人太过友好;不能在不恰当的时候对主人撒娇耍赖——好吧,洛基承认,最后这条规矩目前还不大用得上。 以及,最重要的,不能对主人藏有秘密。 果然,驯养一只中庭宠物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小家伙对自己的秘密保护的非常好。 前期进展还算顺利,这只小家伙即使面对万人迷的范达尔也表现的足够客气和疏离,但当洛基开始试探对方的秘密时,毫无疑问摸到了禁区——小家伙触底反弹了。 嘿,你为什么会哭呢? 哭起来明明蠢得要命却令人无法视若无睹地继续嘲弄。 那些无用的、铭刻着弱者标记的液体——洛基自己也尝过它们的味道,苦涩而腥咸。 那个夜里,小家伙背对洛基把自己蜷成一团不再理睬他。 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却出卖了内心的软弱。 她在梦中喃喃絮语,说的是一种洛基完全没有听过的语言。 如果没有那面墙就好了——洛基半梦半醒的时候想着——这时候可以给小家伙施个入梦的咒语,甚至不需要言语的诱导,就可以窥探她内心的秘密。 渐渐地,洛基发现自己狱中生活的重心,已经完全转移到了这个附带的消遣项目上——甚至开始偏离他借以了解中庭人再次入侵地球的初衷,开始被一只宠物的情绪带着走。 小家伙开始冷战了。 她对一只巴掌大发光体——中庭人叫作手机——的东西的兴趣都比自己大。 没有小家伙陪着说话的日子开始显得难捱,虽然即使正常情况下也是自己说得多对方应的少,但少了观众的表演还有什么乐趣呢? 她似乎,真的生气了。 这可真令人沮丧。 中庭人明明只能活那么点的日子,赌气的时间还这么长。 不要浪费时间啊,小东西。快点屈服吧,让我驯养你! 小家伙开始反击了。 不得不说,小家伙很聪明,简直聪明地过了头,第一次反击时轻轻松松就击中了洛基的要害。 洛基打赌,如果没有那面该死的墙,他一定要狠狠掐着小东西的脖子让她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咽回肚子里去! 狂妄自大的中庭人! 自以为是的中庭人! 你可以对我了解多少!? 你怎么会明白一个同样具有生而为王资格的人被剥夺神格的感受? 我不是不能做一个顺从的弟弟,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耻辱的战利品! 一个怪物! 我的亲生父亲千年后问候我的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还没有死”;我的养父欺骗我、否定我,让我在九界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我可以向谁证明自己!? 谁还需要我的证明? 我的价值呢? 小家伙得意地睡觉去了。 这可真是……恨的人牙痒痒。 不过洛基觉得,自己不应该像一个中庭人般用那么无聊的方式赌气,他可以换一个不那么令自己显得心胸狭窄的办法——比如说,唱首歌。 小家伙暴走了。 嗯,真可爱。 小家伙,你是不是觉得我开始似你的主人了? 第27章 争夺 安琪话落不久,洛基颀长挺拔的身影就出现在瓦特海姆模糊的地平线处。 他那一身暗绿的长袍子和黑头发简直能融进背景里去,再加上小王子苍白阴郁的俊脸更是和暗黑精灵老家这诡异的环境相得益彰。 “咳咳……”安琪等着对方走近了,干咳两声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洛基把拉起来的长袍前襟向安琪展示了一下:“有人说会做炒蛋,我准备尝尝。” 用衣服托着的是几只拳头大小、不明禽类的蛋白质幼崽。 托尔:“……你真执着……” 安琪组织了一下语言:“它们的父母还好吗?长得凶不凶残?” 洛基被安琪紧张兮兮的表情娱乐到了:“放心,它们长相凶残的父母不适合食用,都已经被我宰了。” “……”安琪默默地为猛禽夫妇点了只蜡。 托尔起身憨厚地搔搔金毛:“你真的想尝我的手艺?” 洛基耸耸肩,半真半假地心酸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吃过你亲手给我做的东西。前路未知,不打算做给我尝尝吗?” 于是实际上挺宠爱弟弟的托尔,用一只脸盆大的深口锅炒了四只野禽蛋。 洛基支着两条长腿坐在安琪身边,看了看自己碗里柴灰色的炒蛋,又看看安琪碗里的。 很快得出一个结论—— “你先吃?” 安琪狠狠瞪了他一眼把自己的碗推给托尔:“我觉得简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多补充点营养。不如把我的蛋让给她吃吧?” 作为老实人的托尔完全没能领会安琪的言外之意:“不要客气,你吃吧。我可以把自己的让给简吃。” 安琪:“……不,还是吃我的吧。我怕吃了它……蛋疼……” “什么?” “不不,我是说,我出发前吃的特别饱,而且现在脑袋疼、头晕、恶心。实在吃不下,你还是趁热给简端去吧!” ——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简妹纸你要原谅我! “那……好吧……” 终于,安琪顶着洛基一脸的艳羡,目送“上得沙场,入得厨房”的新世纪好男友手捧战利品回山洞里去慰问伤员了。 一转头:“看我干什么?吃啊!” 洛基拧着眉毛。 “别这样,你点名要的。不吃你哥知道了会伤心的。”安琪谆谆善诱。 洛基咬咬牙,闭上眼将碗底一翻,整只炒蛋就被囫囵吞下去。 安琪自然而然接过空碗,又给他盛了一勺托尔煮的浓汤:“别噎着。好吃吗?” 洛基闭着嘴咀嚼,摆摆手示意你先别说话,然后举起碗喝了一口汤。 下一秒—— “噗!” “哈哈哈哈哈……” 两人面前的篝火被基神喷的火花四溅,安琪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指完洛基又指汤锅,拍着腿笑的乱没形象。 洛基郁闷了一会儿,转念想到两人相识以来,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安琪笑的这么开心,于是心情莫名又好了几分。 “好了……”洛基皱着眉抖抖一点都没被溅到,其实很干净的长袍。 “哈哈哈……”安琪还在笑。 “够了!” 洛基大手一捞,将坐在身边的娇小少女一把搂过来,从后按着她纤细的、仿佛自己一只手就能轻松捏断的脖子,把那张精致的小脸贴在自己胸口上,接着胡乱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少女漆黑的发丝摸起来像是柔软的缎子,暖暖软软的——嗯,手感不错。 “哈、哈……” 安琪的笑声被闷在洛基怀里,瞬间憋屈成音调奇怪的干笑,然后僵着身子不出声了。 洛基恋恋不舍地用纤长的手指在少女束起来的发尾上绕了几个圈,很快又手脚规矩地把她推回去。 割面生疼的西北风也阻止不了安琪的脸迅速红起来,她有点不知所措地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借口开溜。 由于心情和环境不同,这个看起来无关痛痒的拥抱实则比地牢里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吻更加暧昧。 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在安琪调整了几次呼吸,一条腿已经摆出开溜的角度时,洛基忽然又开口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口气淡定,毫无违和感,仿佛刚刚的举动不过是安抚了一只炸毛的宠物。 “咳咳……”安琪干咳了两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了不显得太刻意只好坐回去,垂着眼睛找了根小木棍开始拨柴火借以保持镇定:“没什么,等你回来商量个作战计划。” 洛基哼了一声,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也没有提供什么可行的计划,转而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以太?征服世界?” “哈……恐怕我还没这么大的野心。怎么说呢,有一个诅咒,特定的字眼会成为它的触发条件。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安琪觉得自己木掉的脑袋又开始转起来。把洛基曾经的猜测一字字还给对方,笑吟吟的样子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得到以太后呢?你要做什么?” 安琪深吸口气,想了想抬眼认真看着远方:“回家。” 洛基微微眯起眼睛:“回到地球去?” 安琪注意到洛基已经越来越少使用“中庭”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的故乡:“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如果得不到以太,你就不回去吗?” “如果得不到以太我一样要回去。你……”安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皱眉转过盯着对方的侧脸,“洛基,你问这话的意思,不是想给我捣乱吧?你应该清楚,玛勒基斯得到以太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也不想他到阿斯加德捣乱,对不对?” 洛基笑得一脸荡漾:“别忘了,我是个曾经试图入侵地球的恶棍。这个世界再乱点儿,对我有什么不好呢?” “洛基!”安琪无奈地长出口气。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如果这个时候洛基还在想着怎么内讧,麻辣鸡丝带领的天线宝宝小分队,说不定轻轻松松就能送四人去跟弗丽嘉会面。 洛基满不在乎地勾着唇角,还待再说什么时,瓦特海姆乌云笼罩的穹顶忽然破开一线天光。 整体构造成“t”字型的黑暗精灵主舰,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视野尽头。 暗红色的飞船引擎在天际划出一道摇曳的弧光,缓缓向模糊的地平线落去。 洛基和安琪一起站起身。 身后传来脚步声,托尔扶着简从山洞中走出来,后者的眼睛里一片诡异的暗红色。 托尔神情严肃地向两人点点头:“他们来了。” ———— “准备好了吗?” 托尔转头问道。 四人站在一处地势突起的小山岗上,长风凛冽,有十几层楼般高的暗黑精灵战船稳稳停在一片开阔的盆地中央。 飞船的大门紧紧闭合,玛勒基斯还没有出现。 趁此机会,安琪低头看了看“自己”鼓起的大肚子,举手提问道:“没人觉得这样太违和了吗?” 洛基轻笑一声:“是你自己说玛勒基斯看见你一定转身就跑,让我把你变得不起眼些的。” 顶着沃格粗犷豪迈的外形,一开口却吐出少女清越嗓音的“安琪”,甩了甩手里的短匕首:“我说的是‘他一定对我怀有很深的戒心’,我才不像你那么……妄自尊大。话说回来,你觉得这种体型配这样的武器,真的合适吗?” 简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对安琪在这种紧张时刻仍然保持的乐观心态给予了肯定。 “好吧。”洛基挑挑眉一挥手。 安琪再低头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在视觉上矮了好几英寸,而且不只没了大肚子胸前还揣了两大馒头,然后穿的是一身黑色紧身衣。抬抬手,这次是一双柔软纤细的女人的手了。 安琪茫然地抬头看看,托尔先笑了:“这样很适合你,安琪。娜塔莎也是我的地球朋友。” 简拉着托尔的大手,即使身体虚弱仍然不无醋意地道:“你还有这么漂亮的地球朋友。下次记得介绍给我。” 洛基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安琪脖子以下腰以上,略显遗憾地摇摇头:“真是可惜了。” “洛基你……” “嘘。”洛基竖指在唇前,上前一步稍稍将安琪遮挡在身后,“他们来了。” 山丘下,随着飞船引擎的彻底熄灭,黑暗精灵部队终于出现在几人的视野中。 粗略数过去,算上众人簇拥中的玛勒基斯和安琪已经见过的最后一名诅咒战士,整支队伍不会超过三十个人。 看起来如果不是经过阿斯加德一役,暗黑精灵多有折损;就是玛勒基斯根本没把托尔几人放在眼中。 托尔深吸口气,向洛基点了点头。 “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洛基冷笑一声不答,突然抽出匕首,狠狠刺进托尔下腹。 伴随着简的失声惊叫,雷神被弟弟一把推下陡坡。 安琪尽职尽责扮演着龙套,跳起来象征性地跟洛基过了两招,然后很快追随“重伤”的托尔一起从沙坡顶滚下去。 近十米高的碎石陡坡,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地翻下去,不用伪装,安琪一时也跌得爬不起来。她眼角余光瞄到马勒加斯率领着他的部队在十几步开外停下脚步。 简大喊着托尔的名字追着洛基的脚步踉跄着跑下来。 托尔凭空张开大手,遥遥召唤自己的雷神之锤。 然而这次他等到的并非自己忠实的武器。 洛基大步抢上前,狠狠一刀将托尔的整只右手齐腕砍断。 “啊!” 托尔发出撕心裂肺的低吼。 安琪勉力振奋精神从地上爬起来,哑着嗓子怒吼一声向洛基冲去。 这次不像刚才,离现场观众的距离远,可以随便打打敷衍了事。 安琪实打实拿出真本事和洛基拳来刀往地拼过数个回合,两人各有伤损,然后在一次擦身而过时安琪假装脚下一个踉跄,被洛基狠狠在肩上插/了一刀。 安琪的感受其实只是微微一麻,然后眼看着献血从右肩流出来。自己也没弄清这是真伤假伤的时候,已经被洛基一屈膝重击在下腹,捂着肚子疼地弯下腰去。 接着就看到眼前刀光一闪,安琪努力克制了本能想躲的反射神经,清楚地感觉到脖子上再次一麻——这次肯定是障眼法了——喉头的献血飙出几米远,安琪自己眼前一片鲜红,顺势向后倒去。 洛基再接再励送了她一脚,安琪放松身体滚了几圈,正好扑倒在玛勒基斯身前不足五米的地方。 继而功德圆满,放缓呼吸彻底装死不动。 接下来就是洛基的独角戏了。 他狠狠讽刺了托尔和他的神域家庭,宣称自己来自约顿海姆,并且抓住扑在托尔身上痛哭不止的简丢到玛勒基斯面前,告诉他这是自己用作投诚的礼物。 “我想要的回报很简单,我要坐在椅子上看着阿斯加德熊熊燃烧。” 洛基一字字道。 虽然离得不近,但安琪能感觉得出来,洛基说这话时,其实并非完全不是发自内心的。 玛勒基斯信没信安琪不知道,但是那只长相丑陋的诅咒精灵用母语在他的王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马勒加斯听后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倒地不起抱着右手痛苦挣扎的托尔。 安琪闭着眼睛差点儿以为人家会从自己“尸体”上踏过去,幸好暗黑精灵之主嫌弃地绕过了她,最终正停在安琪脚边。 他低下头睨视着托尔,仿佛终于找到了撒气的人般,一脚将趴在地上的托尔踹的翻过身去。 “那个在阿斯加德袭击我的中庭人,她是谁!?” 正在挺尸的安琪闻言瞬间绷紧了神经。 “呵呵呵呵,”托尔咬着牙尚没有回话,洛基带点儿神经质地笑起来,“那个愚蠢的中庭人,她已经被奥丁处死了。” “为什么?”玛勒基斯沉着脸问道。 “为什么?”洛基讽刺地冷笑一声,“因为她有眼无珠,自以为可以和神谈感情。她以为她做了件伟大的事,却被阿斯加德人当作了里应外合的内奸!” 玛勒基斯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追究安琪的生死。 渴望已久的以太现在就在眼前,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看着我。”玛勒基斯以充满折辱的口吻向托尔道。 接着他就站在雷神的面前,向匍匐在地的简虚虚张开左手。 简抑制不住紧张地大声喘息着,随着玛勒基斯的动作身不由主地缓缓飘向空中。 仿佛有股看不见的能量飓风以简为中心怒卷而起,金发的美丽姑娘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牵引着四肢,悬吊在半空中。 她裙裾翻飞,长发乱舞,有种献祭般的凄美决绝。 暗红色的以太,终于从简的口鼻中以漂浮的沙粒般的形态绵绵不绝地涌出。 便在此时,异变陡生。 安琪躺在地上,双手撑地矮身窜出。她连眼睛都没睁,纯凭直觉双脚勾住玛勒基斯的小腿用力一搅,在对方倒下的同时借力翻身跃起。一手卡住他的脖子、一手握紧了他正在吸收以太的左手。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等在场的包括诅咒战士在内的暗黑精灵军团反应过来时,安琪已经压着他们的国王大人一起扑倒在地。 诡异的是,联结着简和玛勒基斯的丝网般的沙状红色细线并没有中断,以太还在源源不断地从简身体里被引导出来。 少女牢牢按着玛勒基斯的手,看起来根本分辨不出“以太”是被安琪吸收了还是被玛勒基斯带走了。 偏玛勒基斯的喉咙还被紧紧压着,根本吐不出半个字。 鬼面迟疑了两秒钟,怒吼一声向安琪挥出铁拳。 第28章 争夺 玛勒基斯的喉咙还被紧紧压着,根本吐不出半个字。 鬼面迟疑了两秒钟,怒吼一声向安琪挥出铁拳。 与此同时,托尔爬起身大吼一声:“洛基!” 洛基根本不待他出声,已经向托尔的方向挥了挥手,就像魔术师忽然解除了某种机关般,托尔和安琪身上的伪装同时褪去。 托尔单手伸向半空,缪尔尼尔携着隐隐雷鸣飞回他完好无损的右掌中。 鬼面看清安琪的脸时,下意识地迟疑了一瞬。 在阿斯加德一役,中庭少女附带的那个转移伤害的技能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此时此刻,他看到国王正和这个卑鄙的中庭人纠缠在一起,委实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下手。 就这么一转念的瞬间,雷神之锤狠狠敲上他的胸膛。诅咒战士被势大力猛的铁锤揭出十几米远,紧接着托尔合身扑上,他暂时再也没有机会作出选择了。 剩下的天线宝宝们却不知轻重,纷纷对着压倒玛勒基斯趴在地上的安琪,举起手中类似激光枪的武器。 “安琪!” 洛基大喊一声,飞身将最靠近自己的一名暗黑精灵战士扑倒在地,掌中寒光一闪已经割断了对方脆弱的脖子。 如果说托尔作战的时候像一只勇猛的狮子,那洛基就像一只敏捷而凶狠的猎豹,优雅审慎、一击毙命。 安琪在听到洛基喊声时,立即撑着玛勒基斯的胳膊在地上打了个滚,翻手亮出匕首贴着他的颈动脉,同时借用对方高大的身体当作人形盾牌,将自己掩护在下面。 天线宝宝们真的算不上眼疾手快、训练有素。 一片缭乱的激光束过后,不止安琪刚刚躺着的地方烟尘四起,连玛勒基斯身上亦亮起暗红色的光网——是正在被吸收的以太起到了保护主人的作用。 “统统住手!!!” 虽然仍被匕首架着,但终于得到喘息机会的玛勒基斯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 以太与他的联接并没有因为安琪的动作而有任何被切断的迹象。 简仍被虚吊在半空,仿佛完全失去了知觉。 从外人的角度看,以太正源源不断地被玛勒基斯从简体内吸引出来。但只有他自己明白,现在每一分进入他体内的以太,都是处于不饱和状态的。 如果把以太当作是有生命的,那么现在被他吸进体内的就是一个苟延残喘、病入膏肓的生命。 以太作为宇宙最本源的六大力量之一,理应是不能被任何形式的其它能量干扰和中合的。只有作为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暗黑精灵一族,才有操纵引导它的秘法。 但是这个卑鄙的中庭女巫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正无耻地从自己手中窃取着暗黑精灵的终极武器。 偏偏整个吸收过程一旦开始,谁也不能靠自己的意志随便中止。 玛勒基斯愤怒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黑发少女,银色眼珠里燃烧的怒火仿佛要把对方灼穿,他心里恨不能啖其肉、寝其皮。 他本以为一个心怀叵测的约顿海姆杂种,诅咒战士阿尔戈里姆足够应付,却没想到会变生这么多意外。 另一方面,玛勒基斯既喊了住手,天线宝宝们自然不敢再造次。甚至连远处正以绝对优势压着托尔来打的诅咒战士都迟疑了一瞬,被雷神抓到了反攻的机会。 然而有人是决不会听从别人建议的。 洛基丢下第一具尸体立即翻身跃起,扑向离他最近的下一个目标。他手起刀落,便又是一个生命被无情地收割。那些身体羸弱依靠远程武器获得战略优势的暗黑精灵们,一旦被近身,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天线宝宝们绕开玛勒基斯与安琪,很快以扇形散开,拉开距离伺机向洛基发动反击。 安琪暂时得到喘息的机会,稍稍松了口气。事实上,一抓住玛勒基斯正在引导以太的手,她就意识到计划成功了。 自己的猜测很正确,以太的存储进度条在虚空中弹出来,只有安琪本人才看得到的读数在飞快向百分之百接近。 她能感觉到被钳制住的玛勒基斯十分愤怒。但他挣扎的力气微乎其微,似乎从简体内摄取以太这种举动,本身已经耗费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他脸色灰败,双目泛红。安琪极近距离地和他面对面,能感到对方不时全身不受控制的痉挛。 或者自己从他身上截取的以太,正是他赖以为生的生命源泉。 可惜,这种得意的想法没有维持太久,安琪很快意识到,情况不妙。 进度条走的太快了。 虽然她并没有以太侵入体内的不适感,但明明大气中还漂浮着那么多红色的雾状粒子,怎么可能就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进度条就要满了!? 进度条满了还有以太残留会发生什么?系统饱和了怎么办? 安琪很快知道了答案。 托尔还在跟诅咒战士斗的不亦乐乎,洛基虽然比哥哥顺利许多,但他面对的是不止一个对手,想要毫发无损地收拾掉那些暗黑精灵士卒绝非一时半刻就能做到。 安琪眼睁睁看着读数骤变为百分百,与此同时最后一抹笼罩着简的红色阴影完全脱离她的身体。 然后就像不久前自己攻击简时一样,原本驯服的“以太”产生了排斥。 巨大的反作用力比自己当时袭击简时强上不止十倍。 正常情况下,安琪应该被从玛勒基斯身边弹开。 但她才是躺在地上被压着的那个,而且安琪预感到情况异变可能会产生的伤害,牢牢盯着面前的玛勒基斯。 下一秒—— 轰然一声炸响,玛勒基斯被从安琪身上狠狠弹飞。 空气中仍悬浮着的红雾倏忽隐没进暗黑精灵之王体内。 简从半空跌往地上,玛勒基斯被弹飞十数米,然后也重重摔在地上。 安琪所在的位置整个碎石地面向下塌陷了几厘米。她一时眼前发黑,双耳完全被嗡鸣声占据,几小时前才被狠狠撞过的脑袋此时彻底一片浆糊,仿佛有人狠狠用铁锤在头上又敲了一记。偏意识并没有这么容易离开**,她还能清醒地看到有些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 虚无的宇宙,被俯瞰着的蔚蓝色星球。 沉暗的红色从行星内部慢慢扩散开,整个地球一点点被以太侵吞蚕食。 这些画面和眼前灰蒙蒙的天际融为一体,仿佛被刺激的大脑皮层直接在视网膜上留下的印记。 安琪睁大眼睛大口喘气,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移动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有人剧烈摇晃自己的肩膀, 模糊的声音仿佛从几十米外传来,安琪费了好半天力气集中注意力,才听清耳边的人对自己说了什么。 “醒醒,看着我!” “看着我!安琪!” 安琪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是洛基。 他黑发凌乱,苍白俊逸的面孔上染着血,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我、我……咳咳”安琪哑着嗓子咳嗽出声。 洛基一把将对方按进自己怀里。 “嘶……疼……” 安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一遍,全身上下每一块骨骼都在叫嚣着自己的存在。费力地抬手一摸,才发现眼耳口鼻都冒出鲜血。 接着她听到诅咒战士歇斯底里般悲愤的长啸。 玛勒基斯被诅咒战士抱在怀里,情况比安琪更加糟糕。 事实上安琪能够想明白的是,自己承受自以太的压力其实在玛勒基斯还停留在视线里时,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对方身上。自己之所以仍然受伤,恐怕只是因为躺在地上,没有卸力的角度,才会被爆炸余波狠狠压进碎石土层里。 托尔奔到简跟前,紧张地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诅咒战士用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吼了几句,紧接着有黑暗精灵从他双臂中接过昏迷不醒的玛勒基斯,带领大部队向飞船停靠的方向撤离。 身形像一座小山般的鬼面却没有就此离去。 他落在队伍最后,从腰间摘下一枚拳头大小的奇点手雷,目光缓缓落在安琪身上。 黑色的筒状物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光,在瓦特海姆昏暗的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小心!” 安琪知道厉害,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狠狠将掌中尚握着的匕首甩出去。 洛基正背对诅咒战士的方向抱着安琪,听到提醒头也不回,搂紧她的腰向侧翻滚。 匕首在半空撞上暗黑精灵的高科技武器。这一次手雷在半空中爆炸开来,形成一团在视网膜上眩晕出刺目蓝光的光圈。 仍在光圈笼罩范围内的安琪和洛基同时感受到一股无与伦匹的巨大吸扯力,将两人向爆炸中心点吸去。 安琪被压在下面,有一瞬间,她从那双近在咫尺的绿眼睛里,看到了温柔缱绻的留恋和不舍。 洛基改抱为推,松开搂在安琪腰间的手按在她肩上。 “不——!” 安琪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脑袋埋进对方颈窝里,狠狠咬下去。 口中尝到腥咸血腥味的同时,两人被巨力吸扯地飘离地面。 洛基咬咬牙,回抱住安琪。 下一秒,托尔甩飞雷神之锤,自己紧随其后,在空中将两人狠狠撞飞。 第29章 争夺 下一秒,托尔甩飞雷神之锤,自己紧随其后,在空中将两人狠狠撞飞。 急剧压缩空间形成的小型虫洞并不能维持多长时间,三人摔跌地上时,蓝光已经湮灭成一团拳头大小的漩涡,仿佛巨兽不得餍足的大口,最终嘶吼哀鸣着消没不见。 洛基仍护着怀里的少女,两人在地上翻滚出十几米,才狼狈不堪地停下来。 诅咒战士迈开大步向两人走来。 托尔率先从地上爬起来,大吼一声轮圆锤子甩向敌人。 缪尔尼尔去势如奔雷,却被诅咒战士凌空一记怒拳砸落在地。鬼面仰天长啸,转身扑向托尔,两人旋即展开了拳拳到肉的近身搏斗。 “你没事吧?” 洛基半撑起身子。怀里少女目光迷离,污血沾染了半张精致的小脸。 安琪虚弱地摆摆手。 有人护着,她摔得并不严重。但头晕目眩的感觉并未消退,一张嘴就恶心,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 简从不远处跑过来。 以太被彻底抽离的一瞬间,她就清醒过来,身体除了虚弱,没有任何不适。 她在洛基起身后替他扶住安琪:“我来照顾她。” 洛基微微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将两个女孩子护在身后。 几名被留下来当作炮灰的天线宝宝缓缓围拢上前,暂时拖住了洛基打算驰援哥哥的脚步。 更远处,暗黑精灵的主舰缓缓升空,红色的能量引擎喷吐出热浪,飞沙走石、遮蔽天日。 流线形的巨大飞行器拖拽着隐隐的红光,安琪担心地注视着飞船黑洞洞的炮口,生怕玛勒基斯这次逃跑前又不甘心地对着下面放一炮。那样估计可以幸存的,就只剩身为主角命硬不怕死的托尔了。 幸好,或许是对诅咒战士足够有信心,也或许是玛勒基斯已经伤重地下不了任何命令。t字型主舰在脱离地心引力前,已经如幻影般徐徐消失在大气层中。 “你感觉怎么样?” 简解下自己的披风裹紧安琪,搂着她柔声问道。 安琪摇摇头,一时说不出话。 她费力地从口袋里摸出希芙给带的药,也不管是不是对症,内服的随便吃了点。 锤哥和诅咒精灵两个高攻高防的强t互殴起来穿石裂地,已经越打越远,完全消失在安琪和简的视野里。 洛基转眼间干净利索地收拾掉了几名天线宝宝。他从尸体上拾起一把长刀,最后朝两个中庭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 安琪抬起头来正好与他对视。 那一眼里似乎有很多意味不明的含义,距离很远,安琪一时也分辨不清。 但她看到洛基对自己笑了笑,像是道别。 安琪愣了两秒,回过神时洛基已经头也不回地朝托尔方向跑去。 安琪深吸口气按住简的肩膀:“你没事了吧?” “我、我没事。安琪,你不要逞强……” 安琪摇摇头,扶着对方的肩膀自己站起来:“没事我们就过去。” 瓦特海姆地势险恶,劲风疾走,巨石嵯峨、嶙峋起伏。很多岩体风化后尖锐锋利,形如战戈。 托尔失了趁手的兵器一时落在下风,再被诅咒精灵举起几吨重的巨石砸过几轮,几乎彻底失去抵抗力,完全被对方压着来打。 他向空中张开手想要召唤雷神之锤,被赋予了神之祝福的缪尔尼尔却在半空就被诅咒战士狠狠拍飞。 就在诅咒精灵缓缓逼近倒卧在碎石堆中无力爬起的托尔,想要给他致命的一击时,一把尖锐的长刀却从后洞穿了他披覆铠甲的身体。 洛基表情阴鸷地站在诅咒精灵背后。 即使看到对方在被刺穿后缓缓转过身子面对自己,也没有一丝想要躲避的意图。 诅咒精灵注视着偷袭自己的愚昧敌人,晶黄色的竖曈陡然一缩。 下一秒, “不——!” 和托尔一起发出悲呼的,是由简搀扶着,踉踉跄跄赶到近前的安琪。 三人眼睁睁看着鬼面一把抓住洛基的肩膀,将他狠狠撞向自己胸口前突出的刀尖。 安琪声嘶力竭的呼喊戛然而止,接着缓缓委顿在地。 “安琪!”简惶然失措地叫道。 长刀透体而过,锋尖从洛基后心冒出来。他脸色瞬间苍白,眼中闪过一刹那的不可思议,接着却咬紧牙关向对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惨笑。 诅咒战士冷哼一声,抓着洛基的肩膀,将跟自己比起来绝对算得上消瘦单薄的阿斯加德小王子远远丢出去。 洛基仰面摔跌地上,双手按着鲜血淋漓的胸膛,挣扎着抬起头:“地狱里见,怪物。” 诅咒战士稍一错愕时,自己腰畔蓦地亮起红光。 原来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奇点手雷,被洛基在刚刚的近距离接触中悄悄拔去了保险装置。 能制造小型虫洞的圆筒这次就在诅咒战士身上爆炸开,没有一丝缓冲的余地,虫洞形成的红光将诅咒战士坚不可摧的肉身无情地撕扯成碎片。 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诅咒战士身上冒出密密麻麻火焚过的光点,全部被腰身处的一点吸附过去,形成一团红色的漩涡。漩涡越转越快,最后伴随着暗黑精灵的哀鸣在空中消失不见。 连一丝灰尘也没有留下。 托尔从地上爬起来,踉跄扑倒在自己的弟弟身边。 “不不不不……洛基!”他双手抱起洛基不住痉挛的身体——刀锋刺穿了洛基的心脏,即使以阿斯加德人强悍的生命力,他也不可能活下去了。 “你这个傻瓜,你总是不听话……” “我知道,”洛基大口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我是个傻瓜……我真傻……” 托尔不住摇着头,却找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挺住……挺住好吗?” “对不起……”洛基看着自己的哥哥,努力想在脸上扯出一丝笑意,“对不起……对不起……” 他连说三次对不起,声音一次比一次更低弱。 “没事了。没事了……”托尔只能尽量按住弟弟流血不止的伤口。 他盯着那双熟悉的绿色眼睛,千年来这个从未令自己省心过的弟弟。那些埋藏在记忆角落里的点点滴滴,忽然像爆发的洪水一般涌出来,浸没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洛基和自己一起冒险;洛基和自己一起受罚;洛基向自己耍小把戏;洛基为自己在母后面前撒谎掩饰;洛基因为自己的过失承受来自父亲的怒火;洛基因为一场迟来的真相,再也不肯回到从前…… 如果真的可以倒带重来,托尔宁愿没有那场变故横生的王位加冕。 他不明白,即使不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两人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充满欢笑和荣耀的岁月,为什么再也不能并肩? 究竟是洛基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他从来没像现在一般恨过自己的口拙,即使搜肠刮肚,在这一刻他仍然找不到能令弟弟释怀的词句。他恍然回想起安琪不久前对自己说过的话——洛基只是希望得到最亲近人的认可。 托尔深吸口气,稳住自己颤抖的嗓音,向弟弟点点头:“我会告诉父王……我会告诉他。洛基,你今天做的一切。” ——他会为你骄傲。 洛基回望那双天空一样迷人深邃的湛蓝眼睛,轻轻抬了抬眉梢。 最后轻声道:“我不是为他做的。” 他的皮肤浮现出诡异的苍蓝色。 然后就这样,在哥哥怀里合目睡去。 “不——!” 雷神的悲鸣久久不去,回荡在瓦特海姆静寂无人的旷野中。 阿斯加德人不畏死生,视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为荣耀,一生不愿与安逸享乐为伍。然而他们有近五千年的寿命,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托尔却连续失去两个至亲之人。 他终于抱着弟弟的尸体痛哭失声。 ———— 瓦特海姆刺骨的寒风逡巡不去,很久之后,简从后搂住托尔宽厚的肩膀。 “托尔……” 雷神反手拍拍简的小臂,却没有从弟弟身边站起来。 简深吸口气,聪明的姑娘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她不得不开口:“托尔……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重要,但我刚刚……就是在以太被抽离时,看到了地球的画面。那里被……” “我也看到了。”安琪站起来,脸色苍白地接口道,“地球被以太从内侵蚀,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 托尔转过头:“可是……” 安琪摇摇头:“抱歉,但我没能将以太全部吸收。它虽然被从简的体内清除干净,但恐怕至少还有三分之一被玛勒基斯带走了。他会释放以太粒子,毁灭地球。” 简深吸口气:“三分之一的以太足够毁灭地球吗?他为什么要去地球?那里……” 托尔终于站起来转过身:“他不只要毁灭地球,如果再加上即将发生的九界天体汇聚的异象,他足够毁灭世界。” “那我们……” 托尔低头抹了把脸:“我们必须阻止他。” 他又回头看了弟弟一眼:“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 安琪向前走了几步:“我留下来……我受了伤,已经帮不上你们任何忙,就让我留下来代你照顾弟弟吧。相信不久后,你父王一定会派人来寻找我们。” 奥丁即使在神域表现的再狠心,也不可能让两个儿子都流落在暗黑精灵的老家孤单面对强敌。退一万步,即便是收尸,他也早晚会派人到瓦特海姆来。 “可是……” 安琪扶住简的肩膀打断她的话:“没关系,我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托尔抬起大手重重拍了拍安琪的肩膀:“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玛勒基斯没有得到完全状态下的以太,我们还有机会打败他。谢谢你,我的朋友。” 安琪本就摇摇欲坠,被雷神拍地狠狠一晃,像是随时都要倒下。 她垂下脸,不让人看到自己皲裂的嘴唇:“你们快走吧……” 风沙越吹越猛,托尔最后俯身将自己鲜红的斗篷盖在弟弟身上,然后转身带着简缓缓离去。 直到两人走的再也看不见,安琪踉跄着走了几步,在洛基的“尸体”旁跪坐下来。 “别装了。他们都走了。” 第30章 逃离 “别装了。他们都走了。” 回应她的,一开始只有嘶吼不止的风啸。良久,躺在地上洛基仍闭着眼睛,只有嘴角牵出一丝笑意。那样子既像是欣赏,又有点儿像是个恶作剧刚刚得逞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的?” 安琪苦笑一声:“那不重要……” 她顿了顿接着道:“你现在自由了。” “自由了?” 洛基讽刺地“呵呵”了两声,继而气喘着越笑越大声。直到他睁开眼睛,半撑起身子,揭掉盖在身上尚留有托尔体温的红色斗篷笑的声嘶力竭,眼泪却顺着眼角慢慢淌下来。 安琪皱眉看着他。 她不明白那种邪恶的癫狂和脆弱的优雅,怎么会在一个生命身上结合的如此完美。 孩子与天使,欺诈者与恶魔。 安琪忽然明白洛基说的对,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 洛基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着自己停下笑,淌过泪痕的脸逼近身侧安琪的面孔一字字问道。 安琪脸色苍白,额角隐隐有冷汗淌下来。 她一瞬不瞬地和洛基对视,轻轻抿着嘴唇:“洛基,你把自己困在名叫仇恨的囚笼里。如果你不肯放自己自由,谁也帮不了你。” 洛基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眼神黯了黯,没有说话。 良久,他屈起长指轻轻扫了扫安琪的鼻尖。 接着深吸口气长身而起,居高临下向仍然跪坐在地上的安琪伸出右手。 他苍白俊美的脸上神情倨傲,凛然而尊贵。 “起来。跟我走。” “中庭人,我赐予你跟随我的荣耀,用你一生见证我的自由。” 安琪愣愣仰头看着他,看他微微扬起的下巴,锋利的线条,柔软的眼神,那里住着个孩子,他却想当国王。 安琪微微闭上眼轻笑一声。她撑着膝盖,自己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步不让地注视着那双令人不知不觉就会沉陷其中的绿眼睛。 “洛基,你还是不明白……但我……”她顿了顿,咽下后面一个音节,“我很感谢你。祝你幸福。” 言罢,安琪努力挺直背脊,转身向托尔和简离去的反方向大步走去。 洛基仍站在原地。 他的自卑令他痛恨被人拒绝,而不容亵渎的骄傲又令他无法开口挽回。 他两颊的咬肌抽紧又放松,如是几次。 终于怒吼出声:“你要去哪!?没有我的允许你哪也不许去!” 安琪脚步顿了顿,深吸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站住!” 洛基大步追上她,抬手去抓少女肩膀。 安琪矮身向侧躲过,猝然回头,努力抿紧唇角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 “别跟着我。” 她手里攥着匕首态度强硬地威胁道。 洛基勾唇冷笑一声,弓步向前,一手去拿女孩手腕,一手去夺匕首。 安琪踉跄着向后退了一大步,几乎摔倒在地,一抬手却将短匕狠狠刺进自己的小腿。 洛基闷哼一声,按着自己突然流血不止地左腿单膝跪地。 安琪剧烈地喘息,盯紧洛基,步履蹒跚地向后倒退:“我说了!别跟着我!” 洛基微微抬头阴鸷地盯着对方。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安琪咬紧嘴唇,不知不觉已经尝到自己唇边腥咸的血渍。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瓶伤药丢到洛基面前,大声道:“我答应过你拿回项链就帮你重获自由,现在你自由了!就这样吧,洛基。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见了!” 洛基紧紧将薄唇抿成一条线,大声怒吼回去:“你自以为你说了算吗!?” 他深吸口气,用食指虚点着不远处的少女,恶狠狠道:“安琪。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听话跟我走,我可以像托尔对待简一样对待你。但如果你现在敢转身逃跑,无论上天入地,逃去九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我都一定会把你找出来!” 安琪愣了片刻,手在斗篷下按紧胸口,气极反笑:“洛基,你不是告诉托尔,已经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吗?” 洛基眼神闪了闪,缓缓站起来轻笑一声:“我和他不一样,我的心已经碎成一块块,再也不可能更痛苦了。” 安琪定定看着他,感觉眼角酸的发疼。 “那你就留着你那支离破碎的心,一个人孤独终老去吧!” 吼完这句,安琪咬紧牙关转身就跑。 直到娇小的中庭少女跑的再也看不见了,洛基从地上拾起药瓶,将“治疗石”捏碎散在小腿及骨深的伤口上。眨眼间,伤口便愈合结痂。 他知道现在追上去,自己也捉不回安琪。 但是没关系,他还有的是时间,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不需要自由,他需要的是那个“生而为王”的承诺。 他在凛冽的长风中又站了一会儿,俯身拾起托尔的斗篷。 ——托尔,我现在做的一切都不再为了奥丁。母后已死,九界之内再也没有我的归所。 他在斗篷的边角摸到一片潮湿,抬起手才发现染在红色斗篷上的是尚未干涸的血迹。 洛基愣了愣,托尔的体质决定他即使受伤,也不会流出这么多血。 他用脚尖在砂石地上扫了扫,安琪刚刚跪坐过的地方,地上留着一大滩血渍。 ———— 安琪慌不择路,只管闷着头向前跑。 她右手贴着衣服按紧胸口正中两根肋骨之间。 就在刚刚鬼面抱杀洛基,用长刀刺穿他身体的位置,豁然有一处一模一样的伤疤。 那里上过药,虽然仍隐隐作痛,但已经结痂。 呵。 洛基居然问她怎么看出一切都是假的。 ——怎么会不知道呢?明明你的伤都在我身上。 安琪的能力,事实上不止可以把自己受到的伤害转移到别人身上,也可以逆转过来,在她自愿的情况下替别人承受伤害。 活人还是活己,都只是一念之间。 而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甚至不清楚自己脑袋里想了什么,只记得洛基那双温存带笑的绿眼睛。 当她在简的搀扶下缓缓委顿于地,一度以为自己即将不久于世。 都说人死前脑袋里会闪过许多画面,可她看见的,只有那个蜷缩在监狱角落里孤独而无助的神祇。 那个少年脆弱的小王子,他被自责和悔恨蚕食,用幻术筑成一触即碎的壳、用虐待自己的方式宣泄着无处可依、无家可归的厚爱。 安琪游走于相对而言的真实世界与平行世界之间,每一次任务开始前她都会提醒自己,无论你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你唯一的真实就是你的弟弟。 你要回去,路上的风景再美也不是归途,你有不能饶恕的罪。 可这一次,她还来不及用理智提醒自己,心却为意志做了决定。 然后剧痛席卷上来,简急切的叫声在耳边回荡。 直到掌心下的热血汹涌地冒出来,一切外在的感官都变得迟钝而滞涩,心跳声仿佛大得震耳欲聋。 安琪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出急救的“治疗石”,捏碎了揉在伤口上。 感谢阿斯加德堪称“生死人肉白骨”的外伤药。即使他们一切用于享乐的科研成果都落后于地球,但起码医疗技术足够甩中庭数个世纪。 狰狞可怖的刀伤就在安琪的指缝间奇迹般的愈合,只留下一条蜿蜒的伤疤。 她披着黑色的斗篷,献血淌过后只留下了更深的印记。 安琪虽非刻意,但一切发生地都很快,简又被诅咒战士死前的嘶吼吸引了注意力。安琪在斗篷的遮挡下上药疗伤,等她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缓过气来,简却并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幻影也好、真实也罢,洛基在安琪眼中被刺穿的那一刹那,她心甘情愿为对方承受了致命的一击。 也许是因为洛基幻化的假象并不能完全达成安琪能力实现的条件,也或许是因为真实的洛基并未承受足以致命的伤害,那一刀并没要了她的命。 然而洛基仍然躺在地上装死。 一开始安琪觉得愤怒,可当她彻底回过神时,她听到洛基不住对哥哥说着抱歉。 失血后的疲倦和无力涌上心头,安琪愣愣看着不远处将濒死表现在每一个细节中的洛基——仿佛他真的曾经无数次演练过自己的死亡。 安琪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拆穿他又能怎样呢? 这对兄弟中,真正需要得到对方谅解的其实不是洛基,因为托尔从没有真正怨恨过他。或许只有在这种生离死别的情况下,洛基才会说出一些心里话。 安琪脑袋里装着混沌不清的念头,一直向前走。泪水从颊边滚下来,也浑然不觉。 直到冷风吹的她浑身一个激灵。 眼前昏黑阴沉的瓦特海姆天际陡然一亮,彻头彻尾如刀割般的寒风贴着黑色的长绒斗篷吹进她的脖子里。 安琪后知后觉地举目四顾,眼前竟是一片冰雪覆盖、晶莹剔透的瑰丽景象。 第31章 逃亡 安琪后知后觉地举目四顾,眼前竟是一片冰雪覆盖、晶莹剔透的瑰丽景象。 再没有阴沉沉的薄暮和永不息止的沙尘,眼前飘着晶亮的雪花,一切都银装素裹好像童话中的水晶世界。 安琪一时惊呆,大口呼吸着仿佛能瞬间冻伤喉咙的冷空气。 她往后退了一步又向后看去,身后是几乎一模一样几乎不辨东西的雪国冬景。 安琪打了个寒颤。 终于意识到,这不是瓦特海姆。 她的脑筋还算清醒,很快想起简讲过的自己穿越的过程,以及托尔曾提及的天体汇聚异象。 自己恐怕……被穿越了。 这里是哪? 北风呼啸、比起瓦特海姆只能算作常规的低温,这里的温度恐怕已经可以和近极圈的地区媲美了。 安琪简直欲哭无泪。 她踩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勉强又向来时的方向走了几步,当她意识到脚印都被落雪覆盖了,自己不可能再找到穿越来时的那道空间缝隙后,几乎崩溃。 除了寒冷,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也在提醒着安琪眼下的情况有多糟糕。 生存的残酷现实,永远能够最快地将人从伤春悲秋的情感打击中拯救出来。 安琪裹紧斗篷戴好帽子,努力辩了辩风向,最终朝着一块隆起的高地蹒跚行去。 她曾去过加拿大西北部的育空省旅游,知道在极寒地区如果你连一点儿装备都没带,那么至紧要先找个背风的地方,至少可以保存点体温。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手脚都差不多麻痹了的时候终于感觉风势弱了很多,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安琪找了一片背风的雪坡,便再也坚持不住,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地上。 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间段,但近地恒星还在白茫茫一片的天际发散着余晖。 她所承受的虽一定程度上来说算贯穿伤,但万幸没有伤及内脏,血止住伤口结痂后已经不足以致命。 然而失血过多+脑震荡+天寒地冻穿的少=在这鬼地方不出一晚上就足够安琪死个来回。 她原本的计划是逗留在瓦特海姆,凭借范达尔给准备的野营工具,凑活着当个山岭野人撑过剩下的不到两个多月时间。但显然,现在这些计划都随着自己不理智的赌气行为付诸东流了。 她软软靠在积雪上,求生的本能和**的透支不断拉锯,脑袋里一面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睡,一面眼皮已经重地撑也撑不开。 迷迷糊糊的时候,安琪甚至琢磨着,应该人为制造一场雪崩把自己埋了。美国队长不是在北极长眠了七十年还能活过来,自己只睡两个月应该没问题,这也算置诸死地而后生…… “吼!” 这样混混沌沌的状态也不知持续了多久,蓦地一声野兽的咆哮将安琪从迷梦中惊醒过来。 她才刚刚用僵硬的手臂撑起半个身子,头顶便传来凌厉的破风声。 对危险的本能规避令安琪在不到0.1秒的反应时间里向侧翻滚过去,她接连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全身哆嗦地停下来,勉强以手撑地抬起头,面对危险来袭的方向。 在自己面前不足五米远的地方,雪坡顶上落下一座“肉山”。 这么形容不够贴切,事实是安琪站在它面前还没有它一条腿高,扬起下巴找了半天,才从这只不断吸溜着馋涎的庞然大物身上找到脑袋所在的位置。 白茫茫一片的天地中身披青灰色鳞甲的巨兽,至少有一头成年大象大小。扁平的脑袋,流线型的身体,正面看像只蛤蟆,身后还甩着一条带倒钩的尾巴。 粗壮的四肢前长后短,血红的眼睛像是两盏探照灯,当然最不能少的,是具有食肉动物代表性的一口尖利獠牙。 这无疑不是一只温驯的食草动物。 安琪吐出一口哈气。 ——我错了,我怎么不早点把自己埋了。 下一秒,巨兽怒吼一声。 安琪自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肾上腺素激增,跳起来转身就跑。 然而两条腿的冻鸡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蛤蟆,那巨兽向前一扑,已经稳稳地再次拦在安琪面前。 它看起来并不急于将眼前的美餐拆吃入腹,拦住安琪后仅用两条后腿和尾巴着地、人立而起,不断对安琪发出示威性质的咆哮。更像是一只逗弄幼鼠的老猫,不断戏耍着死到临头的猎物。 安琪向后退了两步,知道逃跑无望,双手扣紧匕首准备尽人事听天命,做最后的挣扎。 她扬起脑袋深吸口气,大声喊道:“我说!请问你有名字吗?!” 巨兽终于失去耐性,用一声愤怒的咆哮做了回答。 紧接着一爪子拍向只有自己巴掌大小的愚蠢猎物。 雪屑四溅中安琪向前翻滚,顺利躲过致命一击的同时,觑准空挡突入巨兽脚下,一刀向巨兽短小的后肢捅去。 几乎毫不意外的,匕首只在圆形鳞甲上戳出了一溜火星。 然而安琪并不气馁,在怪兽怒吼着抬起脚踩向自己时,趁势跳起来扒住眼前鳞片的缝隙,牢牢攀附在怪兽的身体上。 巨兽嘶吼一声,再次四脚落地,猛然向前一阵急冲,一头扎进雪堆中。 这样急刹车似的一晃一荡却并没能把安琪甩下来,四肢僵冷但本能仍在的娇小少女只是借力一荡,顺利地从怪物后肢翻上了对方背脊。 巨兽将头从雪堆中j□j,仰天一声长啸。 下一秒,安琪耳后风声骤紧,当她意识到这只生理构造违背地球生物常识的怪东西,还有充作第五只手的长尾巴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长着锋利倒钩的灵活长尾由怪物两股后扫上来,闪着蓝光的骨质尖端在半空划过一条精准的抛物线—— 凌厉的破风声戛然而止,安琪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剧痛。哑然回头时热血迎头溅下来,铁灰色长尾没有鳞甲保护的最后一节打着旋在视线里飞远。 紧接着漆黑的发丝擦过脸颊,熟悉的墨绿色附在自己身上。 洛基从后抱紧她,对安琪笑了笑:“想我了吗?” 安琪:“……” ——大哥,我们才分开几个小时!? 下一秒,怪物痛苦地长吼一声,开始疯狂地颠簸。 洛基抱着安琪从怪物身上翻滚下来。 “你干嘛!?杀了它啊!” 安琪还觉得自己原本胜利在望,被打扰了发泄怨气的好兴致,忍不住抗议道。 洛基手一伸将她拦腰抱起来,扛在肩上撒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倒还不忘做注脚:“这种家伙叫泰坦,是约顿海姆出了名皮糙肉厚、狡诈记仇的肉食动物,连冰霜巨人也不愿意招惹它。在我的印象里,只有托尔曾正面硬碰硬地杀过一只这样的怪物……” 泰坦应景地转过身来,咆哮一声甩着受伤的尾巴,发足狂追。 “左左左左左左!你不要像抗麻袋一样扛着我!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跑!” 安琪觉得自己大脑充血、胸前还没好利索的伤口咯地生疼,恐怕又裂开了。 洛基往左跑,顺利躲过泰坦地夺命一扑,很自然地抬手拍拍肩头手感极佳的屁股:“放你在后面观察敌情嘛……” 安琪:“……滚!” 洛基双臂一收,流畅地将安琪揽进怀里抱着她做了个前滚翻,然后继续流畅地跳起来撒腿往前跑。 安琪:“你滚什么!?” 洛基:“你让我滚的……圆吗?” 安琪:“…… “右右右右右右右!” 身为战斗种族的优势就体现在腿长腰细耐力好,跑不跑得过四条腿的泰坦还不好说,至少比中庭冻鸡跑得快。 安琪被挂在肩膀上,虽然姿势不太舒服但至少有件事她得承认——洛基身上真暖和。 两人一泰坦,在万里无人的冰原上你追我赶、一泻千里。 不过很快,洛基开始大口喘气了。 安琪大头朝下,看着眼前不断倒退的冰霜路面和越追越紧的泰坦:“洛基,这样不行……你要是不把我丢下,我们不如回头跟它拼一把。或许还能有胜算。” 洛基专注地盯着眼前飞逝的冰川:“再等等。” 泰坦猛地朝前一扑,利爪几乎贴着安琪鼻尖擦过,口中食肉动物的腥臭气都能嗅的清清楚楚。 洛基再向前跑了数百米,安琪剧烈挣扎起来:“放我下来!你这样我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她话音未落,洛基蓦地稳稳停住,连带着一直追在两人身后锲而不舍的泰坦巨兽也一并顿住脚步,停在离两人不足十米远的地方。 洛基缓缓将安琪从肩头放下。 凛冽的长风从身后逆卷上来,安琪愕然回头,脚下是冰雪皑皑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安琪深吸口气:“……你是认真的?” 洛基低下头,脸上仍挂着肆无忌惮的笑容,看起来疯狂而危险。 “你相信我吗?” 安琪又向脚下看了一眼,伴随着泰坦以蹄踏地、不耐烦地隆隆闷吼声大喊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洛基勾着薄唇慢慢转过身,面对焦躁的野兽将少女护在身后:“手给我。” 安琪从后牵住洛基的大手,两人十指紧扣。 下一个瞬间,泰坦终于失去耐性,咆哮一声矮身向两人扑来。 第32章 逃亡 可悲的巨兽,当它的爪子穿透洛基的身体,才意识到自己被猎物欺骗了。 它甩尾在悬崖边缘及时止住冲势,猛然扭回身来。 然而真正的洛基早已带着安琪从泰坦脚下蹿过,转移到它身后。 泰坦转头的瞬间,安琪甩飞手中匕首。 角度和时机拿捏地恰当好处,匕首正中巨兽猩红色的眼窝。 庞然巨物仰天悲吼,身不由主地向后退了半步,继而携着被它踏裂的碎冰与霜雪,向万丈悬崖下落去。 直到怪物的嘶吼被风声所掩盖再也听不真切,安琪和洛基肩并肩同时跌坐地上,大口喘气。 两个人一起喘了一会儿,因为死里逃生自然而然地相视一笑。 然后安琪反应过来,这画面哪里不对啊,简直太不对了! 她一把将自己的手从洛基掌心里抽出来,站起身恶狠狠道:“你怎么在这儿!?” 洛基跟着站起来在安琪面前杵着,笑的见眉不见眼:“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你不对我的救命之恩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吗?” 安琪拢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泰坦撕下去半幅的破斗篷,一时接不上话,却打了个寒颤。 刚才是情况危急加上运动量大,不怎么觉得。这时一旦停下,出的汗被冷风一吹,更是令人冷的牙齿都打颤。 安琪抖着嘴唇:“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下文了。 洛基看她磕巴,一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张开双手将安琪打横从地上抱起来搂进怀里:“是冷吗?” 极寒中的那点温暖令人无论如何也难以割舍。 安琪屈服地点点头,双手扒着对方衣领,努力将自己缩地更紧些贴近洛基胸口——同时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为了活下去,不违背原则地跟坏人妥协一下还是可以接受的。 洛基在原地站着愣了一会儿。 冷风呼啸,他却能听清安琪的心跳。 那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被人全身心的依靠和倚赖,在他成长的近千年岁月里,从来没有人以这样的情感对待他。 托尔永远充当保护者的角色,父亲是不苟言笑的君王,母后委婉而俱威仪,三勇士和希芙更是和这种情感贴不上边儿。 而现在,怀里的小家伙抖地像筛糠,脸上是没擦净的血污,长睫微微垂下的黑眼睛却像神域最美的珠宝。 “洛、洛基?”安琪叫了一声。 洛基回过神,敛了笑皱眉道:“你怎么受伤的?” “我?我没受伤……”安琪死鸭子嘴硬。 洛基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抬头寻找较为明显的地标。他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别人冷他也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魔法火焰虽然可以取暖,但让脆弱的中庭生物抱着团火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幸自己对约顿海姆的地形还算熟悉,不然也不会遇袭后第一时间朝这个方向跑。 他想最好可以找一个可以栖身的居所,这里是被称为“厄特加尔”的冰雪荒原,离一个叫作索利姆的冰霜巨人居住的城堡不远。那里不一定适合中庭人居住,但可以弄些动物毛皮给小家伙作衣裳。 然而就在他认准方向,转身欲行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条成年人腰身粗的长尾忽然从悬崖下甩上来,堪堪勾住了峭壁边缘。 安琪头枕在洛基肩头看的清楚,大喊小心的同时,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 洛基反应迅速地转身回头,那条长尾却由于失去了最后一节的倒钩,不住沿着滑溜溜的冰面向下蹭去。 安琪待要上前给贼心不死的泰坦补上一刀时,却被洛基一把拦住了。 “等等。” 两人紧张地盯着那截断尾,直到它彻底消失在悬崖边的冰面上,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嘶吼,泰坦的两只前爪同时扑上,他就像是一只体型庞大的壁虎,沿冰面游弋而上。 洛基忽然单膝跪地,双手按在冰面上,口中似乎念念有词,一道道如蛛网般龟裂开来的细缝从洛基掌下向泰坦巨兽的方向蔓延开去。 “退后!” 两人离悬崖边缘有十几米远,就在洛基大喊的同时,整块平台随着攀附的巨兽一起开始缓缓向下倾斜。 洛基跳起来拉着安琪转身就跑。 然而怪兽的临死反扑不可小觑,泰坦两只相对短小而粗壮的后腿和尾巴同时发力,硬是从悬崖边凌空跃起,横过十数米的空间越临两人正上方。 “跑!” 洛基猛地一把将安琪向前推出,自己则转身迎向从天而降的泰坦。巨兽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座小山凌空压下来,仅余的猩红独眼闪烁着凶狠残忍的光。 洛基从腰后摸出一柄巴掌长的匕首,飞身跃起合身撞向泰坦下腹。 一人一兽在半空遭遇,洛基的匕首狠狠扎进泰坦腹部,怪兽的巨爪也拍在洛基肩头,生生带下一块血肉。 “不!” 安琪这时才向前扑倒在地。她没有目睹洛基受伤,却清晰感觉到脚下本就脆弱的冰层传来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咔嚓”声。 她继续向前打了个滚翻身回头,这时半空中的洛基恰好带着一溜儿血花倒飞出去。 泰坦在半空被洛基合身一撞,即使这个体型渺小的生物并未对它造成足够的威胁,但去势被止,泰坦兽再向下落时,身下已经全无立足之处。 它四肢乱蹬仰天咆哮,却只能在分崩离析的冰面上爪出道道深痕,再也无力为继终于坠下深谷。 与此同时,洛基重重摔在雪地上,紧接着身下也是一空。他很快意识到,这一片根本没有实地,全是由冰雪覆盖的脆弱地基,自己的魔法恐怕引发了大面积的连锁反应,很快就会发生崩塌。 身不由己地向下坠落时,眼前蓦地闪过一道黑影,洛基下意识地抓了一把——是安琪的斗篷。 安琪即使被洛基向前推了一把多滚了几米,仍然没有逃过坠崖的厄运。但她是离断崖竖壁最近的人,危急时刻她扯下披风甩给洛基,同时反手亮出匕首狠狠j□j碎裂的冰隙中。 乱石崩玉、地陷冰塌,眼前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蓦地消失。 眼前冰屑乱崩,安琪一直贴着崖壁,一路随碎冰和积雪向下堕了不知多远,一直咬牙抓紧匕首的右手蓦地一沉。 幸亏埃德曼金属的特性是坚硬和不易变形,它就向一只冰凿紧紧卡在碎冰的缝隙中,直到一直在做自由落体的安琪由于摩擦力越来越大坠势减缓,匕首终于得以卡在一块相对结实的冰缝中。 紧接着她缠紧披风的左手又是一沉,匕首又向下挫了几米,终于牢牢地将安琪连着洛基挂在半空。 安琪大口喘着气,脸颊贴着冰面不上不下地挂在空中,一时不敢稍动。 她感到胸口不久前的贯穿伤此刻一定是撕裂了,被悬崖间刺骨的寒风一吹凉沁沁的,却不怎么能感觉到疼。除此之外,她两只手都冻得麻木僵硬,几乎没有半点知觉。 “洛基!” 安琪不敢低头,哑着嗓子大声喊道。 洛基正仰头向上看。 只剩下一条缝的天际此时遥远的像在另一个世界,他一手勾紧披风和安琪连在一起,令一只一直贴着竖壁冰层的右手则鲜血淋漓。 但凡他指掌划过的冰面都形成一层浮凸的冰霜突起,他一路向下坠,一路一直在消耗魔力于滑不留手的冰层表面形成阻隔,他的匕首早卷了刃不知掉到哪去,只能用手不断扒着冰棱增加下坠的阻力。 事实上如果没有洛基,安琪一个人也不可能对抗万有引力,最终难免被摔死的结局。 洛基此时向上看去,安琪岌岌可危地挂在半空,手却牢牢抓住披风一角。 这场景和当年在彩虹桥上,托尔和自己各执永恒之枪一头的场景何其相似,那是他最后一次向奥丁寻求认可,得到的答案却是“不”。 托尔和自己之间,奥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于是他绝望了、放了手,为此在九界漂泊无依,甘愿受苦。也是在那个时候,他遭遇灭霸,进而有了去地球抢夺“宇宙魔方”的一系列事故。 然而彼时他并非不想活下去,但他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他豁出一切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手刃自己亲生父亲,却连最卑微的首肯也得不到。他决绝的放手其实心里未尝不觉得,只有死亡,才能令自己的父王和兄弟永远愧疚和怀念自己。 “洛基!你听着!”安琪头晕脑胀、两只手都麻木地没了知觉,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撒手,又得不到洛基的回应,只能再次大喊道。 “不要逞英雄!不要想着放手!你掉下去我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活下去!” 安琪说的是事实,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就算不摔死最多几个小时她也会被活活冻死。 可这些话听在洛基耳朵里,却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看,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为你活着的。 ——她是你的,只是你的,不要再弄丢她。 第33章 逃亡 “跳下来!” “什么!?”安琪蓦然觉得左手一轻,但她麻木的小臂一时还弯不了,只直觉知道洛基不在斗篷另一端了。 “不要往下看,跳下来。” 洛基的声音再次从下传来,听起来离自己不远。 安琪深吸口气,双眼一闭松手跳下去。 然后很快,她便觉得全身一暖,洛基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她。 安琪喘匀了几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也没有一块地方不冷,有这么个暖暖软软的怀抱简直就是拿刀架着她也不愿意挪窝了。 洛基揉揉安琪冰凉的脸蛋:“再坚持一会儿,我们还没安全,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安琪痛苦地j□j一声,扒着洛基肩膀自己跳下地站稳。 她把破披风撸一撸勉强裹在身上。这才发现,两人站立处是一块不足三平米的光滑冰台,除了挨在一起站着,在这上面基本什么都干不了。 “这是……?” 洛基转过身半跪在地上,用行动为她解答了疑惑。他以手摩挲着冰台边缘,不消一会儿,坚冰一点点从洛基掌下冒出来,仅能容身的平台面积也变得越来越大。 安琪注意到洛基在使用冰系魔法的时候,手掌会变成一种诡异的苍蓝色,就跟他不久前装死时脸上的颜色差不多。然而他施展类似幻术和火焰的魔法时,就不会有这种现象。 不过安琪现在自顾不暇,没智商也没心情作推理,只蹲在洛基身后把自己缩成紧紧一团:“你、你……你是打、打算在半山腰,建、建个冰房子?” 洛基背对她,专心致致往纵向扩大冰体面积:“不是。你往下看,能看到下面有一块天然的平台吗?” 寒风凛冽,安琪哆嗦着探头瞧了瞧,必须承认白茫茫一片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可、可能是我、我雪盲了……有多远?” “地球单位?”洛基稍顿想了想,“大概三、四十米。” 安琪咽了口气:“横的还、还是竖的?” “你是问垂直距离?那大概有五、六十米。” 安琪身不由己地抖了抖:这距离,横的跳不过去、竖的跳下去也跌个半死。天这么冷骨骼一定很脆弱,摔不死骨折了更加悲剧。 “洛、洛基……” 洛基像是知道安琪在想什么,深吸口气,手下不停:“我的确可以制造供攀爬的支点徒手爬上去,但你不出一刻钟就会被冻僵。如果我背着你,我们都会更加危险。而且在约顿海姆,越往高处会越冷,山下的温度会低一些。我认识这附近的路,下去之后可以帮你找到栖身的地方。” 安琪抽抽被冻出来的鼻涕,凑地离洛基更近些:“可、可以抱一会儿吗?” 洛基身体一僵。 他知道自己脸上现在一定是那种令他感到耻辱的苍蓝色,他之所以背对着安琪,也是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血红的瞳孔。 自从在地下宝库中触碰过“寒冰之匣”后,仿佛受到了诅咒,只要他再施展冰系魔法,外表都会浮现出冰霜巨人一些不能抹去的特征。他痛恨这种模样,一如他痛恨自己冷酷无情的生父。 然而,洛基半跪在地上没有转身,只无声地点点头。 那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考验——考验这个小家伙会不会像阿斯加德诸神一样地厌弃自己。 安琪得到许可后想都没想,从后面搂住洛基劲瘦的腰。 她略微站起来些将脸贴在洛基的颈窝,尽力汲取每一分触手能及的热量。 洛基僵硬的身体渐渐软化,不易察觉地牵了牵嘴角。 他总是笑,不同的是,他现在笑的时候,连猩红的眼睛里都是温度。 很快,洛基将冰台拓展出足够助跑的距离,然后等自己脸色恢复正常,掰着安琪的手将这只树濑熊从自己背上拆下来。 “听着,一会儿什么也别想,就跟着我尽量跳。”洛基难得一本正经道。 安琪欲哭无泪,其实她挺想和洛基商量商量,就把自己在这里冻起来算了。等到春暖花开……不不,是等到两个月后,只要自己还剩一口气,系统一定可以把自己召回去满血复活。 可直觉告诉她,这话说出来一定会有很糟糕的后果。 “奥、奥运会世界纪录才十八米……我、我肯定跳不过去……” 洛基从安琪手里扒拉她的披风:“没关系,我能跳过去就行。松手,别抓着了,你这么舍不得这条披风我以后给你弄新的,你……” 触手一片冰沁沁的雪渣,抬手一看却都是红的。 洛基眉梢一跳,捉着安琪手腕把她拉进怀里:“你到底伤在哪了!?” 安琪呛了口风,继续答非所问:“我找过了,身上的药瓶都掉下去了……怎么你肩膀上的伤好的那么快呢……?” 洛基二话不说,温热的掌心贴着安琪衣领探进去。 出发去瓦特海姆前,安琪被告知过那里气候条件糟糕,所以穿的也不少。希芙按自己的款式给她定做了软甲,松木色对襟贴身长衣长靴,血浸透后不容易看出分别。 安琪整个人恹恹地,即使被袭胸了也没什么激烈地反抗举措。洛基顺利贴着柔软的肌肤摸到她胸前正中一片冰凉的、已经被冻住的血渍。 安琪带点儿肯定地笑着点点头:“你看,血止住了……” 洛基终于意识到,脆弱的地球人是会被冻傻的,安琪已经有点儿神志不清了。 他快速把手抽出来,将披风撕成长条牢牢系在两人腰间,形成一条十几米长的纽带。 然后狠狠摇了摇靠在自己怀里快要站不直的安琪:“醒醒!你现在不能睡!” 安琪抬了抬眼皮:“谁把空调关了……用不用这么省电的……” 洛基狠狠心,在安琪脸上不轻不重地抽了一巴掌。 安琪侧过脸又蹭进洛基怀里:“唔……我今天上午没课的……让我再睡一会儿……” 洛基一手搂着安琪的腰一手托起她的脑袋,俯身低头,找到对方冰冷的嘴唇深吻下去。 几十秒后,安琪僵硬的手指抽了抽,蓦地睁大眼睛。 洛基掐着她的下巴把这张惨白的小脸抬起来:“我是谁?” “二、二公……洛基?” 洛基稍稍松了口气:“听着,待会儿跟着我一起跳,尽你最大的努力向远处跳知道吗?” 安琪异常乖地点点头。 洛基舔舔薄唇:“把你的匕首给我。” 安琪迷迷糊糊地翻手亮出匕首:“这、这个是我跟系统绑定的,不能离我太远,不、不然会消失的……” “……” 洛基决定暂时不深究自己听不懂的话,匕首收好,半蹲下来将安琪搂在怀里狠狠搓了搓她冻僵的胳膊和腿。 “待会儿要跑起来,知道吗?” 安琪恢复了点儿精神,努力睁大眼睛。 “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儿,相信我好吗?” 安琪点点头。 洛基牵着她向平台远端退去。 眼前的天地尽是一片没有颜色的苍白,安琪听着洛基在自己耳边数“1、2、3”,然后一道墨绿色的影子从身边蹿出,自己便拼尽全力跟着他向前跑去。 感官都被抛在身后,她却能感到僵硬的关节发出的不协调的咯吱声。 “跳!” 有个沙沙的、温暖的声音这么喊着。 于是安琪混沌的意识便遵从了,努力屈伸关节,展臂跳跃。 她感到自己好像飞起来了。 耳边风逝,苍蓝的天和刺目的白汇流成一条蜿蜒不止的长河。 安琪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腰间一阵勒紧的顿疼上,接着便彻底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仍然浑身都疼,却暖融融地有种奇异的舒适感。 安琪第一个想法是,听说冻死的人会出现“反常热感觉”,常伴随“反常脱衣”现象。 通俗点讲,就是冻死的人会产生幻觉,一般死前并不觉得自己冷。神经系统反而会反馈给大脑“我很热”这种意识。然后自己把衣服脱光了,造成死的更快。 自己快死了? 安琪打了个哆嗦,然后首先恢复了听觉。 耳边似乎有哗哗的水流声,鼻端也闻到了淡淡的硫磺味。自己似乎又回到希芙的那个超大浴池里,滋润地泡着澡。 继而贴着耳郭边,有个最近开始才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道:“醒了吗?” 安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另一个现实—— 自己真的没穿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呼>_<三章要了h的老命了,卡在这儿千万不要怪我吖吖吖~~ 为了补偿大家我来贴个有意思的gif吧~据说这是抖森最开始试镜雷神这个角色时的表演。容我笑十分钟先! 第34章 蜗居 洛基褪去外袍,只穿着长裤,靠在温泉池的岩壁上。 池底有自然倾斜的缓坡,洛基曲着长腿坐下来,水面只堪堪漫过他胸口的位置。 他一手轻托着少女柔软的腰肢,一手自后从她颈前绕过,扶着脑袋,让她枕在自己肩膀上。 这个姿势可以确保安琪仰面浮在水面上,既不会因为完全失去知觉被水呛着,也不会令她胸前的伤口长时间浸在水中。 洛基虽然缺乏护理受伤地球人的常识,但好歹还知道,伤口感染和窒息都是可以轻易夺走地球人脆弱生命的元凶。 其实……一开始,这是个挺赏心悦目的工作。 因为……在洛基确定怀里的少女呼吸稳定、再也没有生命危险后,他决定把那些沾了血粘在冻僵身体上的碍眼布料都剥下去。 他等着鲜血回暖融化,怀着一种拆礼物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将安琪剥干净,然后…… 然后!谁能告诉他这个作用类似胸甲一样的复杂服饰要怎么脱?! 这绝不像阿斯加德简约、大气的着装风格! 由于位置敏感,力气用大了洛基怕碰坏尚未愈合的伤口,不用力气他又怎么都找不到锁扣。 于是,他对着黑色暗纹包裹下两团莹白的软肉发了一阵子呆…… 于是……这项在水里托着对方,等待对方醒过来的工作,就开始变得难捱起来。 ——可以摸摸吗? 地球人的生理构造看起来和阿斯加德人也没有太大的分别,所以……这种时候做那种事不是正好可以升高体温吗? 小洛基立场鲜明地证明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不行不行。 小家伙手脚都冻地又红又肿,刚才抱进水里的时候,全身都疼地抽搐了一阵。如果现在…… 那种行为太激烈,撕裂伤口就得不偿失了。 小洛基无精打采地被迫偃旗息鼓。 ——不过只是摸摸的话,没问题吧? 没问题。 洛基微微低下头嗅着安琪长发里淡淡的馨香,将近在咫尺的小耳朵含进嘴里。 他一点点用舌尖舔着冰凉的耳廓,轻轻噬咬柔软的耳珠直到自己口中的温度将它捂热。 他吻着少女的脸颊、鼻梁一直到额头。 一点点抚平她因为疼痛而攒紧的眉间。 众神之父作证,洛基难得君子一把,他一开始真的没有胡思乱想。他开始只怕安琪真的救不回来,心里莫名地纠成一团。 地球人真是难养,只是一点外界的温度变化就足够把他们打击的一蹶不振。自己真的能够永远保护她,不让她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其他人或事物伤害吗? 哦,好吧,他忘了。 地球人生老病死的周期最多不过一百年,等到一百年以后,死亡便会从自己身边将她带走。 所以永远……真的不是很远。 一百年有多长? 如果把自己五千年的生命均分,她最多只能占到二十分之一。 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到时候……会舍不得告别吗? 洛基脑袋里装着自己也始料不及的奇怪念头,只觉得心情越来越糟糕。 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着,不如就这么把女孩溺毙在自己怀里吧,那样是不是才能宣告全然的占有? 这种毁灭的倾向在心里蔓延成烧不尽的野火,洛基却一直保持着托抱安琪的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颤了颤,呻/吟出声。 一霎那间,那些不知所谓的念头似乎又突然间都不翼而飞。 洛基低下头,仿佛怕戳破梦幻中的泡泡般轻声问道:“醒了吗?” 安琪在意识到“没穿衣服”这个惊悚的现状后,第一个反应是抬手,试图做一个捂脸的动作。 都说裸奔的时候与其护住三个关键部位不如直接捂脸,安琪觉得自己的脑袋还没完全冻糊涂。 可惜大脑传达给神经末梢的指令并没能顺利达成,两条手臂都像是灌满了铅。除却火烧火燎的疼痛能证明它们目前还长在自己身上,已经不能实现任何有效的保护性动作。 安琪由于疼痛、神经性地抽搐了一下,然后自然而然地弯腰试图起身。 水流哗啦声中,洛基双手抱着她从水中站起来。 安琪这才睁开眼睛。 黑漆漆的天然溶洞中到处漂浮着一簇簇蓝色的魔法火焰,空气潮湿,温度适宜。暧昧的暖光中,阿斯加德小王子英俊无俦的面孔几乎近在咫尺。 他眼窝深陷的绿眼睛里满是血丝,黑发凌乱,唇边甚至密密地生出一片胡茬。 洛基迈开长腿抱着安琪踏上池边:“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之中带着微微的气流声,微微的毛茸茸,像是青白色的天鹅绒。 “我——”安琪想说话,才发觉声带干涩地仿佛已经撕裂开来,完全掐不住想要表达的音节。 洛基屈膝坐下,用自己干燥的外袍将安琪紧紧包裹起来,把她搂在胸前。 “嘶——” 被触碰到冻伤红肿的小腿时,安琪又忍不住轻呼出声。 她全身均有不同程度的冻伤,但想来是被洛基抱着,躯干部位和脸上的冻伤都不严重。然而寒冷天气中血液流通到四肢末端本就不易,安琪的手脚又没有受到格外照顾,此时都红肿到发紫发青,就算只是布料轻轻擦过,都疼地像是火灼一般。 “很疼吗?”洛基拧紧眉头,想把长袍揭起来,让安琪的手脚都曝露在空气中。却被对方摇头示意阻止了。 安琪倚在洛基胸口,能看到他轮廓清晰的锁骨。 其实洛基远不像他穿着衣服时看起来那么单薄,所谓“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洛基肩膀宽厚、胸肌、腹肌都扎实有料,如果不是四肢发达的雷神总在身边衬托着,决不会显得他缺少男子汉气概。 “安琪?” 安琪默默收拾自己不合时宜的绮念,缓了好一会儿,艰难地开口道:“我……我泡了多久?” 一开口,安琪都被自己沙哑、破碎的声音吓了一跳。 洛基顿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 安琪懊恼地轻出口气。 事实上,对冻伤有一定常识的人都知道,不同程度的冻伤不能完全都靠泡在热水中缓解伤情,尤其是含有矿物质和硫磺的温泉水。最好是用人体正常体温的淡水浸泡片刻,让身体逐渐升温,一旦伤者皮肤表面出现潮红,则要立即停止加温,擦干包裹,让伤者体温自然回升。 可惜……洛基他就不是个地球人! 这里的温泉不知道多少度,安琪也不知道自己泡了多久,现在只觉得手脚都像是针扎一般地抽疼,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就成了所谓长在桶里的“人彘”。 当然,值得庆幸的是这种“以后”,最多持续到自己被系统召回的那天。 洛基本就极擅察言观色,看到安琪失望、难受的表情,不禁抱紧她:“怎么了?冻伤后不能在水中泡很久吗?会有后遗症吗?” 安琪本不打算埋怨对方,不过还是忍不住道:“可能……手脚很长时间都动不了……” ——如果是在地球,医嘱上说不定还会伴随截肢这种建议。 洛基深吸口气:“你不是可以把伤害转移给别人吗?” 安琪赌气道:“转给你吗?” “可以。” 安琪猝然抬起头看对方。 洛基仿佛刚刚说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怎么你耳朵也冻坏了吗?我说可以。” 安琪张了张嘴,终于苦笑道:“开玩笑的。我的那种能力……有很多古怪的限制,必须在受伤一瞬间转移才可以,疾病和类似这种的慢性伤害……都不能转移的……” 洛基沉默了很长时间,才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女孩的发顶:“别担心,阿斯加德的医疗技术远远超过地球,我会带你回去找医疗女神埃尔,为你治好所有的伤。” 安琪皱紧眉头:“你还要回去?” 洛基没有回答,只是从长袍中抽/出她潮湿的长发,一点点拧干,再用指尖帮她捋顺。 “不要怕,即使医治不好,我也不会随便把你抛下……” “我说过的,你要用一生见证我的自由了。” 安琪精神不济,没有深究他话中的含义,很快就窝在洛基温暖的怀里昏昏沉沉再度睡去。 只是这次在彻底失去知觉之前她想到了两件事关尊严和生存的大事: “别再脱我衣服了!” “我好饿……”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祝大家新春快乐!合家欢乐!万事如意!马年大吉!!! 嘤嘤嘤嘤,今天突然收到好多雷好感动,h伴着春晚的热闹歌曲和外面的鞭炮声码出一章送给大家拜年,不要嫌弃人家短小嘛嘤嘤~ 于是为了报答大家来个有奖竞猜吧! 问题是这样的:大家觉得基神的贞操还在吗!?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回复了并且能用理由说服h的我会发个红包给你~么么哒。 礼轻情意重万望大家不要嫌弃! 最后来个鼻血图吧!数好了有几块? 第35章 蜗居 安琪这一觉睡去心里踏实安稳,终于在恶劣天气和身体受伤的双重打击下肆无忌惮地发起烧来。 她迷迷糊糊中只觉身上忽冷忽热,时而仿佛赤身裸/体置身于冰天雪地,时而又像是被丢进熔炉里忍受烈火的煎熬。 她梦到凯特,因为怕百年后,两个无人关照的教子女缺少生活来源,特意为自己写了一封去太阳马戏团兼职的推荐信。结果自己却在排练的第一天从钢丝上跌下来,年轻的团长史密斯先生因此拒绝了自己的加入。 她梦到自己终于攒够了一千点,可是回到系统主控空间准备换回自己的“愿望球”时,却被告之自己在任务世界泄露了系统的相关信息,即将被取消资格。 她梦到金刚狼霍根被凤凰的火焰灼穿最终化作飞灰…… 梦到小蜘蛛彼特·帕克被绿魔碾成肉酱…… 梦见真正十九岁的自己,被汽车安全带大头朝下地固定在驾驶位上,错愕而绝望地看着鲜血从弟弟的颈侧喷薄而出。 超载卡车上飞出的建筑材料从侧面砸碎了挡风玻璃,半臂长的钢筋从自己眼前划过,穿透了身后的座椅背。 然而安琪没有一丝痛感,热血都涌向大脑,她的思维里一片空白。 直到肇事司机将她从驾驶席拖出来,紧接着身后爆起一阵滔天热焰,载有易燃物品的卡车因为意外露油,连同抢救不及的安煜一齐葬身火海。 那是第一次,安琪意识到自己和正常人是不同的。 ———— 少女压抑地低咽着,在冷汗淋漓中猛然坐起。 梦中的一切都真实地仿佛历历在目,曾几何时这就像个醒不来的诅咒夜夜伴随她入梦。 安琪大声喘息,下意识抓紧颈前的项坠,过了很久,才适应眼前昏暗的光线。 还是那个温暖潮湿的天然岩洞,左手边不远就是冒着热气的温泉池,空中悬浮着照明用的魔法火焰。自己身下铺着厚厚的动物毛皮,身上贴身裹着洛基大一号的墨绿色内袍,外面还盖着一层雪白的毛皮。 然而这次,洛基并不在身边。 安琪自然地抬手摸了把泪水混着汗水的脸,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地轻出口气,脱力仰面躺回去。 紧接着,缺席已久的危机意识在孤单一人时回归地格外快,安琪注意到两件事: 第一,自己的手现在一点儿也不痛了,借着微弱的火光观察一下,似乎已经完全消肿。 第二,自己其实并不是自然醒的,视线不自觉地随着声响往后移去,在自己仰面躺着的头顶方向不远处,正有一小团黑影正在发出咯吱吱的奇怪动静! 就在安琪腹诽洛基又在搞什么鬼时,突然一块拳头大小的黑影迎面向自己飞来 安琪骇了一跳,本能地向侧翻滚接着翻身坐起来,面对威胁来的方向。 黑影啪嗒落在地上,原来只是一块石头。 “洛基!?”安琪勉力撑起自己虚弱的身体,皱眉大声喊道。 她沙哑的声音在不大的洞窟中反复回荡,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 小小的黑影向目光不及的黑暗角落缩回去,并且发出了类似动物求饶的“呼噜”声。 安琪挑了挑眉,深吸口气,一边念叨着“这种时候你还要恶作剧”一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然而身体状况也并非尽如人意,两只手虽然完好无损,但她感到自己的右脚踩实地面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剧痛,左脚则全无知觉。 安琪向前踉跄了半步,又身不由己单膝跪倒在地。 安琪又咬牙尝试了几次,然而虚弱的身体很快向她传达了头晕眼花的疲惫信号,除了满头大汗和磕青的膝盖外,安琪并没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洛基!你在吗?不要闹了!” 安琪瘫坐在地上,揉搓着自己全无知觉的左脚,无奈而挫败地对着空气大喊道。 无人回应。 安琪又检查自己的右脚,右脚青紫发胀,至少有平时的两倍大,一碰就针扎似地疼。 两只脚上都像是涂抹了一层厚厚的油脂,触手油腻,有种淡淡的腥气。 黑暗中的小东西好奇地探出脑袋,发出“啊呜——”一声。 安琪向这个只会用石头子做攻击武器的小东西招招手,它又很快缩回阴影中去。 安琪摇头失笑,学着洛基的样子,抬手向空气中招了招,那些悬浮的魔法火焰便自动向她手指的方向飘过去。 于是,安琪终于看清了这只躲在黑暗中捣乱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浑身雪白、只有幼犬大小的小熊! 它两条后腿蹲坐在地上,正用黑漆漆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自己。 安琪:“……洛基?” 小熊张开两只前爪,对着空中飘动的莹蓝色火焰傻乎乎地扑腾了一下。 “好吧……” “你肯定不是洛基……” 一番折腾后,安琪终于用会动的魔法火焰将这只外表酷似小北极熊的生物诱拐到了自己跟前,然后一个猛虎扑食将它捉进怀里。 小北极熊笨拙地翻着肚子在安琪怀里挣扎,一张还没长出牙的小嘴颇有威慑性地向安琪不断发出“呼噜噜”的低吼。 安琪哈哈笑着揉它的小肚皮,两个暂时都只能四脚着地的生物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嘻嘻哈哈地玩闹起来。 洛基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种景象。 黑头发的娇小少女仰面躺在雪白的动物皮毛上,双手抱着一只毛绒绒的雪团不断上下抛跌。清脆悦耳的笑声和小熊“啊呜呜”的叫声充满整个半封闭的天然洞穴。 安琪躺着时柔软的发丝全部铺陈在身下,并不合身的绿袍子从肩头滑下去,j□j出单薄圆润的肩膀和贴身衣物隐约的黑色轮廓。她的右腿以一个并不十分自然的姿势微微曲着,对襟长袍的下摆向两边散开,能够完全看到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 安琪一无所知地咯咯笑着,女性渐趋成熟的妩媚与性感中又糅合着少女天真的魅惑。 虽然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把这具甜美的身体揉进自己怀里,洛基还是不觉被牢牢吸引住了目光。 他喉头微微颤动,只觉口干舌燥,轻轻咳了一声。 安琪听到响声翻身坐起来,抱着小熊的爪子向洛基挥了挥: “嗨!” 洛基随意地披着未经任何加工的雪白动物毛皮,长身站在洞口有微弱自然光照射进来的地方。 他黑发上还挂着来不及融化的雪花,颀长挺拔的身形配上不知为什么在中庭文化里总是象征奢华的皮草,充满凛然尊贵又优雅危险的致命诱惑力。 他目光紧紧盯着随安琪动作又向下滑了几寸的长袍襟口,随手放下提着的猎物,机械性地回了句“嗨”。 安琪顺着对方的目光向下看,这才后知后觉地拢了拢足够将自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柔软长袍。 接着不无“破罐子破摔”般的意思,赌气道:“还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洛基的视线回到少女浅浅浮上红晕的苍白面孔上,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接着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微微点点头:“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你……” 洛基大步走过来,在安琪面前单膝跪下,盯着她的黑眼睛,轻声吐气低声暧昧地道:“不过……” “不过”什么似乎不言而喻,洛基俯身低下头。 由于两只脚的行动不便,安琪小腿和脚掌都并在大腿外侧,像只小鸭子似地抱着小熊坐在地上。 两人膝盖贴着膝盖,几乎都能嗅到对方呼出来的热气。 洛基身上还带着从外归来的凉意,安琪因为畏寒不自觉地抖了抖,却并没有向后躲。她迎着洛基的视线仰起脸,在对方微微向前探出下巴时轻轻合上了眼睛。 下一秒,洛基的额头轻轻贴上安琪的,鼻尖擦过鼻尖,温柔地停留片刻,旋即向后退去。 安琪愕然张开眼睛。 洛基陪她对视片刻,抿紧唇角微微耸肩:“怎么?我手上冷,只是试试你的体温。” 会错意的少女腾地脸红起来,张口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哈……” 恶作剧得逞的洛基坐倒在安琪面前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你混蛋!” 安琪恼羞成怒下将手里抱着的胖熊恶狠狠向洛基脑袋上丢去。 小胖熊不满地啊呜呜叫唤着,张牙舞爪中被洛基抓个正着。 后者想也不想随手噗通一声将小家伙丢进温泉池子里,抬手去揉安琪脑袋。 安琪侧头躲过,只能用爬的磨蹭到温泉池边,去捞狗刨式越扑腾离岸越远的小蠢熊。 洛基从后揽着少女的腰轻松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安琪正好抓住一只熊爪子,回头一甩,热水和**的熊毛盖了洛基一脸。 两人一熊又叫又笑地闹腾了半天,直到安琪无意中被地上的碎石磕碰了腿脚,疼地皱起眉头轻呼出声。 洛基微微喘着气停下来,将安琪小心地搂进怀里坐下来。 “还疼吗?” 他大手轻轻抓着少女纤细的脚踝,眉间拧成川字,声音低沉柔和之上滑过沙沙的气音,温柔绅士的样子完美地无懈可击。 然而安琪这次不肯再轻易上当,她无视对方深情款款的目光,将小胖熊推到洛基眼前: “我们养它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叫芬里尔。” 作者有话要说:辛苦等待的大家了>_ _ 来只小胖熊应应景吧~ 第36章蜗居 洛基专注地盯着安琪肿地像只包子的脚,嗤笑一声:“养它?我连你都快养不活了。” “养吧养吧,”安琪扯扯他的袍角,“大不了我吃的东西可以分它点儿,芬里尔不会很难养的……” “我说不养就不养!”洛基骤然打断她的话,抬起头盯着安琪的黑眼睛大声道,“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薄唇紧抿长眉轻拧,眼睛里尽是毫不掩饰的恼怒和恶意。 安琪被凶地愣住。 她一时不能理解,提到养小动物而已,洛基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焦躁。 两个人近距离对视了一会儿,洛基首先错开目光。 安琪抱紧小笨熊,想从洛基手里抽回自己的腿,却被对方一把掐住肩膀。 “放开我!” 安琪挣扎起来。 洛基另一只手移上来,按在少女柔软的纤腰一侧,用有力的手臂圈紧对方,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不许挣脱。 他深吸口气,重新看着对方的眼睛,尝试放缓语气用一种新的、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方式解决问题——那就是讲道理。 “让我来告诉你,我们现在的口粮不够两个人吃三天。这个蠢东西连牙都没长齐,根本不能吃正常食物,只能喝奶!你想让我怎么养活你们两个?” 安琪只是定定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愿意养它?” 洛基舔舔嘴唇:“难道我刚才说的不是人话吗?你耳朵……” “那只是你的借口!” 安琪截断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绿色的眼睛,她此时此刻倔强、认真的表情看起来倒真像是个十九岁的孩子了。 洛基再次仰面深吸口气,微微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目光里是掩饰不掉的嘲弄。 “好啊,你想听理由是吗?你以为你这几天吃的是什么?保暖的用品是从哪来的?你以为你冻伤的手脚是怎么好起来的?” 洛基讽刺地轻笑一声,提着小熊脖子后的一块皮毛将不住挣扎的它从安琪怀里拎出来。 “我的理由还不够充足吗?让我来告诉你,这是一种独属于约顿海姆叫做加尔姆的生物,它的皮毛可以做成最好的御寒衣物、苦胆能够生津活血、体脂能够润肤消肿,你能活下来靠的是这只小东西的一双父母。”海盗系统 安琪的目光不由落在洛基铺着的雪白皮毛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洛基勾起安琪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或者还要我说的更明白些。我已经把两只成年加尔姆剥皮抽筋和你一起吃进肚子里去了。安琪,你还想着当救世主把一只畜生养大吗?无知、自私又愚蠢的中庭人!你以为自己凭什么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随意指摘他人。剥夺一个生命的自由,告诉他你根本就不是你自己的样子,混淆他的价值,妄想着他能够按你的意愿长大吗?为什么要把一只怪物当人养大!他归根到底不会被认同,只能在不断背叛的路上越走越远!他有什么……” 在洛基的语气变地越来越激动,修长的指节越捏越紧几乎要令无辜的小家伙窒息前—— 安琪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脖颈,闭眼寻到对方的薄唇深深吻上去。 她重重在洛基微凉的薄唇上咬了一口,等到嘴中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又忍不住用舌尖一寸寸温柔地试探他温热的齿龈和干燥的唇瓣。 她并没什么经验,但所幸生长环境所致,她也并不缺乏这方面的理论知识。 或许是在这样温暖又潮湿的环境里,安琪第一次注意到洛基身上其实是有味道的。这种味道在平时甚至贴地极近时也时常被忽略,那像是她幼时记忆里加拿大莽莽林海中冷杉的味道,清冽而隽永。 一个像蛇一样阴鸷的人,却奇异地有着如此干净的味道。 安琪用舌尖轻而易举就撬开了对方微合的齿缝,找到他的舌头,轻轻碰触,浅浅吸吮。 这个吻在她看来似乎也并没有多少*的味道。 她只是忽然渴望抚慰这个受伤的灵魂。她意识到,洛基在说那只无辜懵懂的幼崽时,其实说的是他自己。 说他自己被一手篡改的童年,说他难以接受的命运的不公,说他的癫狂和伪装并未无理取闹、无事生非,说他找不到生命的归属感…… 直到洛基重新夺回这场热吻的主动权。 他不知不觉松开揪着加尔姆幼崽的手,放任因感受到生命威胁而颤抖不止的小家伙,迅速躲进山洞深处的阴影里去。 他按着安琪的后脑,肆无忌惮地不住加深这个吻,仿佛要把娇弱的少女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掠夺着对方的呼吸——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洛基稍稍退开,两人额头相抵。 安琪大口喘息着微微张开眼睛,从她的视线往下,能看到洛基鼻子到下巴的利落线条——挺直的鼻梁、翕张的薄唇、缭乱的胡茬和性感的下颚。当妹子遭遇穿越 安琪轻轻咬着唇角不自觉地脸红起来,她侧过头轻吻洛基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道:“洛基,我们养它吧。等芬里尔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我们就放它自由……” 洛基没有回答。 他似有似无的呼吸轻轻吹拂在安琪红润的唇瓣上,一手不住地摩挲她的脸颊。 他将那些漆黑的发丝一点点拢到女孩脑后,漂亮的指骨沿着修长洁白的颈项下拂,轻而易举从宽敞的领口摩挲进去。 少女的肌肤固然细腻如凝脂,又因多日在温泉池中濯洗,柔滑得如同最上等的丝绸。 洛基的大手沿着圆润的削肩、纤细却结实的手臂一路向下,很快便将原本属于自己的宽大衣袍从安琪身上剥离开去。 身体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安琪不安地颤了颤,微微攒眉下意识地想向后躲。 洛基毫不犹豫地痛吻下去,长舌灵活地搜刮过每一寸温热的口腔,一往无前、攻城略地,用一个充满暗示的热吻阻止了对方本能的抗拒。 他单手托在少女臀下,轻而易举将她摆弄成双腿分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姿态,身下剑拔弩张、再也无意隐忍的利器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堪堪抵在对方双腿间。 他的另一只手不住在困扰自己多日的文胸背后的搭扣上留恋,最后终于耐不住,用蛮力扯坏了安琪身上最后一片衣料。 “啊……” 安琪轻呼出声,洛基滚烫的大手从背后摩挲到胸前,拂上了她的丰盈。 从未被侵犯过的禁地让人完全掌握在手中的异样感觉,令安琪终于不安地推开对方。她眉间紧攒,小腹不自觉地收紧,一丝若有若无的绞痛在腹下流转。 “你真美……” 洛基却微微喘息着停下来,充满魅惑的嗓音在安琪的耳畔喃喃低语。 他没有着急,残存的理智提醒他用语言抚慰怀里轻轻颤抖的少女。 她雪白的身体像一只精巧名贵的华纳海姆瓷器,胸前的丰盈或许及不上成年阿斯加德女性的诱惑,但握在手中那充满弹性的触感却格外令人血脉愤张。 洛基心中升起狠狠蹂躏她的暴虐*,可是当他的指尖无意中扫过她胸口下已然结痂的狰狞伤疤,这种*便倏忽被一种温柔缱绻的柔软情绪所取代。白莲孕夫的逆袭 他不想令她难过,地球人已经这么脆弱,他只需要拥抱她、占有她、保护她。 他托高安琪的身体,低下头,开始用唇齿描摹她胸前的形状。 “唔……” 安琪从齿缝间溢出难耐的呻/吟,身体深处窜起酥酥麻麻的快感,不由抬起手,抓紧他半长的黑发想向后扯他。 可身体却像忽然有了自己的意志,她不由自主地拱起腰,柔软的腰肢向后弯出一条诱人的弧线,将已然遍体鳞伤的身体更加抵向邪神的口中。 “洛基……” 安琪用自己也感到面红耳赤的黏腻嗓音低声叫他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能是求助也可能是索取。 “lokiufeyson,我的名字是lokiufeyson……” 洛基含着敏感的樱珠,含糊地用一种梦呓般沙哑的低语喃颂道。 “劳菲……”安琪雾蒙蒙的黑眼睛眯着,她感到自己大脑里缺氧的厉害,并没能从这个熟悉的名字里联想到什么。 洛基已经拉着她另一只手,伸向自己腰间,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安琪在自己也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为对方褪去了他那身在阿斯加德类似于标志性的墨绿软甲。 洛基骨骼纤细而修长,即使身体肌肉扎实也不妨碍他穿起衣服来一副玉树临风的倜傥模样。 他拉着安琪柔软的小手教导他抚摸自己身上敏感的地带,指掌过处带起一阵阵令人灵魂战栗的快意。 “洛基……” 安琪皱着眉低声呢喃,只觉自己腹下的胀痛感越来越清晰。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紧张,但她意识到这种情况和正常你情我愿的欢爱是背离的。 她想叫洛基等一等,可是他火烫的大手和灵巧的长舌每每打断她欲出口的语句。她浑身无力,一*无法抵御的酥麻和快感从胸口和不断被撞击、磨蹭的两腿间传来,令她神思不属、如在云端。 最后吐出的,只剩缠绵的低语和情/欲的呜咽。 直到右手堪堪握住一截滚烫、硬挺的物什。 安琪骇了一跳,稍稍清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准备好了,来咬我吧! 抖森这个角度看睫毛鼻子和嘴真是超美~~ 第37章蜗居 安琪骇了一跳,稍稍清醒过来。 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洛基仰面放倒在地上。身下铺陈着柔软的毛皮,洛基正全身赤/裸地跪坐在自己两腿间。 他微微弯腰,额角上的汗珠顺着瘦削的下巴一滴滴淌下来,有些落在自己的小腹上,有些则沿着他稍显苍白的皮肤一路向下——滑过精致的锁骨,线条清晰、却不过分夸张的胸肌和腹肌,滑过他窄腰下两条漂亮的人鱼线…… 汗水淌过他身上像涂了一层油,微微泛着光。那样纤长又不失男子健壮的身体,倒像是王尔德笔下的玫瑰花少年。 洛基盯着安琪脸上每一丝表情的变化,看她从迷茫到迷恋,不无自豪地攥紧她的手按向自己胯/下。 多日来久经“锻炼”的小洛基,兴奋地昂着头,在安琪的掌心里跳了跳。 安琪大口喘着气,睁大眼睛无措地仰头看着洛基。 她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孩子,看毛片只上收费网站,尽看打码的。 于是如今她手心里攥着这根滚烫的东西,只觉哪里不对,却无法准确分辨出这其实是由完全超过地球人普通标准的尺寸和尺码造成的。 她无法想象这个东西怎样才能像片子里演的一样,进入自己的身体。虽然那些为“艺术献身”的女演员看起来一个个享受得很,但轮到自己总觉得不会这么容易。 洛基同样呼吸不稳,他不住克制着自己想要就这样野蛮地贯穿对方,听少女在自己身下呻/吟婉转、臣服求饶的渴望。他只要肖想一下可以掐着安琪纤细的腰肢,在她的身体里肆意驰骋,甚至留下只属于自己的标记,就兴奋地无法自抑。 然而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可能会令没有经验的地球姑娘受到伤害。 他不得不放慢节奏,缓缓俯□凑到安琪耳旁半诱哄地道:“别怕……摸摸他……” 安琪的手随着洛基的话开始缓慢地上下移动。 “对,就是这样……嗯!” 她的指尖无意中刮过敏感的顶端,洛基轻轻一颤。 安琪以为自己弄疼了他,红着脸收回手抱紧他的腰,将脑袋藏进对方怀里,不住地小声说着“对不起”。 洛基咬紧牙关,惩戒性地捏了一把她胸前的丰盈,声线因为长时间的隐忍而划过粗粝的沙哑: “ang,i will be the first man to kiss you… to bed you… ” “whether youe willingly or not. you will be mine, and mine alone.”重生之贤妻良母 “do you understand” 就在安琪抬起眼微微失神的时候,洛基纤长的食指猝不及防地闯入少女私密的花/径。 安琪轻嘤一声。 甬道里潮湿而温润,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女孩身体里分泌出的液体有种黏黏的涩意。洛基抽出手来递到眼前,借着微弱的光线,指尖一片鲜红,刺人的血腥味直冲鼻端。 洛基微微一愣,接着紧张地直起腰,挥手招来空中的火焰,分开安琪的大腿要检查她的下/体。 “你又哪受伤了?!” 安琪跟着坐起来,并拢腿不让洛基看。 她张了张嘴,额角的冷汗不住冒出来,腹中的绞痛越来越明显。 她红着脸,声音细如蚊呐:“我……我来例假了……” ———— 安琪花了十分钟,向高等进化种族外星人洛基解释了地球女性是怎样每过三十个地球日就要忍受一次惨无人道的大姨妈的摧残。以及,这种令人身心俱疲的摧残忌冷忌脏,曝露在零下三十多度的酷寒天气中后,来袭时格外惨绝人寰、胜似腰斩。 再以及,碧血洗银枪,真的有害身体健康。 两个人裸/裎相对、相顾无言,洛基的眉间已经拧成一个大疙瘩。 安琪白着脸,虽然肚子疼得要命还是决定委曲求全:“其实……嗯,地球人还发明了很多别的方法可以解决你的生理需要……” 洛基木着脸:“比如嘴和手吗?” 安琪:“……” ——原来直立行走的类人物种都不缺乏这方面的创造力。 “嗯……这是两种主要方式……” “你需要代劳吗?” 洛基艰难地从安琪身上移开视线,从地上抓起自己的裤子,就在对方面前快速穿起来。 安琪不敢抬头,但洛基两条笔直、修长、有力的大腿在她眼前不断地晃啊晃,简直就是诱人犯罪。如果不是确实在冰天雪地的约顿海姆冻坏了身子,或许安琪真的不介意扑上去喊一句——“男神,我愿意帮你跪舔”。 可惜现在她只能有心无力地看着,看着洛基穿好裤子拎起外袍,赤着脚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山洞口走去。 安琪呆坐在地上,一直盯着洛基绷紧的背肌,直到那些诱人的线条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地轻出口气。一剑平天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洛基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她磨蹭到温泉池边,找到自己之前穿的外袍,在水中洗濯干净,然后撕成长布条,窸窸窣窣地给自己做了块临时能用的姨妈巾。她找不到另一件能够完整套上身的衣服,只好继续披着洛基大一号的内衣当浴袍。 芬里尔在确定洛基离去后,不知从哪钻出来,呼噜噜地滚到安琪脚边,扒着她的膝盖呜呜叫唤。 安琪将它抱紧在怀里,不无自嘲地苦笑道:“小笨蛋你怎么不跑呢?我要是饿得要命又找不到吃的,说不定也要把你吃进肚子里的。” 芬里尔漆黑的大眼睛盯着安琪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很快呼哧哧地窝在她怀里睡着了。 安琪白着脸疼地冷汗直淌,抱着它权当暖炉蜷缩在温泉池边。 她自小身体素质就不错,又长于运动热爱锻炼,所以虽然听不少女性密友提姨妈而色变,但自己从来没有被这名难缠的亲戚折磨过。 可怜安琪第一次尝到大姨妈的厉害就是在经历过严重冻伤后。她只觉肚子里仿佛有把钝刀在不断磋磨,肠子都好像绞到了一起。饶是她一贯吃苦耐疼,这种长时间不得解脱的阵痛仍然令人感到备受煎熬。 地上的碎石粗粝硌人,她就这样蜷着身子不知躺了多久,神智又有点迷糊的时候,一双微温的大手覆在了自己额头上。 安琪立即惊醒过来,睁开眼脱口问道:“你去哪儿了?” 洛基上身仍打着赤膊,靠近时能感到他全身都冒着寒气,只有一双手潮湿温热,可能是触碰安琪前在温泉水中泡过了。 他收回手披上外衣,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觉得呢?” 安琪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我……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洛基深吸口气,蹲下来托着安琪的下巴恶狠狠道:“收起你这种小鹿一样的眼神!” 安琪眼睛里湿漉漉地却笑起来:“洛基你知道吗?你这样子,比你在床笫间说情话的时候可爱多了。” 洛基危险地眯起眼睛靠近她:“你确定吗?” 安琪抱紧芬里尔低下头:“对、对不起……” 洛基再深吸口气,两颊的咬合肌生硬地抽着,双手将安琪从地上抱起来:“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你救活,在没有连本带利拿回我应得的之前,你休想离开我。” 他迈开长腿将安琪送回温暖柔软的毛毯上,半蹲下来用雪白的毛皮将她裹紧。他将芬里尔留在安琪怀里,这种行为不啻于默许了两个人会将它饲养到成年。你擒我愿 “还疼吗?” 洛基换过温和些的口气问道。 安琪含着眼泪,委屈地使劲点头。 洛基:“很好。我也是。” “……” “饿不饿?” 安琪在自己肚子适时的叫声中违心地使劲摇头,又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你会做饭?” 洛基:“不然你以为你这几天都在吃什么?” “……茹毛饮血……” “你喜欢吃生的?” “……我现在不能吃凉的……” 洛基嗤笑一声,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站起身。 他挥了挥手,那些浮在空气中昏暗的淡蓝色火焰便盛放地更热烈些,整个十几平的钟乳石洞都被照得明亮起来。 原来这里不止有一处泉眼,五口咕噜噜冒着热气的温泉池零星散布在四周,造型各异、温润剔透的天然钟乳石随处可见。 与此同时,安琪还注意到,那些在空中闪烁的光点,其实并非全是魔法。没有随着洛基举动而变化的光芒在更远处绽放着永恒的辉光。 这其实是一个露天的温泉池,几十米高的天然岩洞形成一个肚大口小的壶型,冷空气被上浮的热空气挤出这个狭小的空间,这才形成一处温暖湿润、适宜自己这种脆弱的地球人生存的环境。 她仰头看去,雾蒙蒙的水汽向上蒸腾,被黑暗掩盖的星空渐渐清晰起来。 澄净的青天一览无余,独属于约顿海姆的、藏蓝色的夜晚。 不知是因为水汽的缘故,还是约顿海姆也有极光,七彩的光带在星辉之间蜿蜒流淌。 安琪被美景震撼看地呆了起来,直到耳边锅碗瓢盆的声音响成一片。 她张口结舌地盯着洛基变魔术一样凭空变出一堆烹饪工具。 “你……” 洛基正堆起木柴准备烧火,闻言抬起头:“怎么了?你们走的时候,我顺便把范达尔带的东西都打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幸好可以赶在十二点前~祝大家双节快乐! 那段英文的音频在这里~听了小心耳朵会怀孕哦~>_ 翻译的话。。。真的需要吗? 第38章 蜗居 “好吃吧?”洛基一脸笃定地用陈述语气使用了这个疑问句。 安琪不死心地对着洛基煮出的一碗烂乎乎的浓汤戳戳戳:“范达尔怎么会连件换洗的衣服都不带呢!这真不科学……” 洛基屈起一侧膝盖,另一条长腿完全伸展开,侧身坐在安琪对面。 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安琪的手将勺子送进自己嘴里,含糊道:“我在和你说话,不准提范达尔!” 安琪挑眉,盯着他的眼睛:“你想听实话?” 洛基顿了顿,皱着眉吞下自己煮的东西。 “……算了,你吃吧。” 安琪夺回勺子,就着他的口水继续机械地往自己冰冷的胃里送暖汤。 不得不说,即使味道不敢恭维,但肚子里有了热乎乎的流质确实令不时来袭的阵痛缓解不少——当然,足够分散注意力的帅哥也功不可没。 于是安琪决定褒奖这名帅哥。 “洛基,说实话,都有谁吃过你煮的东西?” “……托尔……?” “只有他一个?” 洛基露出回忆的神情,他英挺的侧脸一半隐在黑暗里,另一半在星光和火焰的映照下显得深邃而温柔。 “唔……我们小时候被困在约顿海姆的那次,也是我给他煮东西吃。” 安琪本想说“你哥对你果然是真爱”,眨眨眼换过另一种语气打趣道:“你看,虽然不是亲生,你和托尔的相似点还是很多的。” 洛基危险地眯起翡翠一样的长眼睛:“你一定要每时每刻都想着怎么教育我吗?你这个……” “这个什么?” “这个多嘴多舌的聒噪女人!” 安琪可有可无地耸肩,含着深红色的浓汤喃喃低语:“随你怎么说,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别扭鬼……” “什么?” “我说,”安琪抬起头提高音量,“你为什么不也来一碗,虽然味道有点……嗯……你懂的。但这种严苛的生存条件下补充能量还是必要的,不是吗?” 洛基垂下目光,抓着芬里尔颈后的一块皮毛粗鲁地将它从安琪怀里提走:“第一,我和你这种不堪一击的脆弱生物不同,我一点也不觉得这里的环境有多严苛。第二,我不饿。” 他嘴里说着嘲讽的话,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握住少女纤细的脚腕将她肿胀的右脚抬起来,搭在自己大腿上。 “还疼吗?” “嘶——”安琪瑟缩了一下,用行动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洛基漂亮的大手在空中轻轻一挥,掌心便出现一只小巧的银色圆盒。他将盒子打开,一阵动物油脂的腥甜漂浮在空气里。 安琪皱眉:“这是……?” 洛基并不答话,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安琪也明白过来。 芬里尔恰在此时打了个喷嚏。它被洛基毫不客气地丢出去后,不得不从酣睡中惊醒过来。 小家伙似乎还有些迷糊,憨头憨脑、不辨东西地趔趄了几步,抬起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接着目标明确地朝安琪蹒跚爬过来。 它离洛基远远的,挤在少女腰后蹭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很快又陷入沉眠。 洛基轻哼了一声:“它这么依赖你,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你身上有它父母的味道。” 安琪深吸口气,不想对这个问题过多纠缠,转而问道:“阿斯加德的那种治愈石呢?” 洛基低下头,用指尖从小盒子里剜了些白色的油脂一点点抹在安琪青紫的脚背上:“你身上的药都不知掉到哪去了。当时丢给我剩下的治愈石,都用在你的一双手上。在阿斯加德,从来没有人小题大做地用治愈石治疗过冻伤。不过所幸从你身上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那些掠夺生命换取的药膏大抵有镇痛的作用。安琪只感到脚背上一阵清凉,苦笑一声:“怎么不先治脚,那样我至少能站起来走几步,不会变成你的累赘。” 洛基略略抬头,似笑非笑的模样盯着女孩:“在我看来,一双能动的手比你活蹦乱跳地跑来跑去要有用得多。” 安琪还在琢磨他话中的含义时,洛基已经将油脂涂抹均匀,然后修长的十指宛如弹钢琴般在少女肿胀隆起的脚背上力道均匀地按压起来。 “唔……”安琪疼地冷汗瞬间冒出来,本能地向后抽腿。她手里还捧着洛基准备的晚餐,碗一倾斜,少许汤汁溅在衣服上。 “别动。”洛基攥紧安琪的脚腕,声音低沉和缓地安抚她,“忍一忍,很快就过去。” 安琪只得将食物远远推到一边去,双手撑在身后仰脸盯着藏蓝色的一线夜空。她全身肌肉绷紧,努力在脑子里找话题给自己分散注意力。 “洛基,你把东西藏在哪带着的?嘶——轻、轻点!那也是魔法吗?” 洛基头也不抬道:“空间魔法的一种,入门级别。不过当然,还是有人无法掌握。” 从他尖锐刻薄的语气用膝盖也能想到他说的是托尔。 “所以……是不是应该有个空间戒指什么的?可以让你随身把这些东西装起来?”疼痛的副作用令安琪开始没有节制的发散思维。 “空间……戒指?” “唔……”安琪咬着牙开始胡诌八扯,“当然我也不是很能理解阿斯加德魔法的原理啦。不过难道不是有个须弥空间或者什么的,你才能把东西随身带着?” 那些油脂在洛基的按揉下很快渗入皮肤,渐渐变得温凉湿润,火烧火燎的刺疼感也随之缓解。 洛基终于停下来,将安琪的左腿也拉过来。 同时不忘抽空解释道:“与其说是随身携带,不如说是开辟一个次元空间把东西丢进去。等到需要用的时候,随时随地在这个被标记过的空间上开个门,就能把你想要、需要的东西取出来。我这么解释你能理解吗,地球小姐?” “是、是的。”当洛基的指尖落在安琪看似正常许多的左脚上时,她本人反而没有一丝触感。 安琪眼神黯了黯,微一停顿才若无其事道:“你解释的很科学了……” 洛基在她的左脚上如法炮制地涂药、按摩,尽己所能对眼前一双属于女孩子的、笔直修长同时又白皙浑圆的长腿装作视而不见。 安琪稍稍振作精神继续没话找话:“这么说来,像我这种对魔法一窍不通的人是不可能得到一个随身空间咯?” “这倒不一定,”洛基感到少女一直绷紧的肌肉似乎放松了不少,“你说到戒指倒是提醒了我……” “嗯?” 洛基抬起头眉头皱紧:“疼吗?” 安琪眨眨眼睛:“哎哟!好疼……” 洛基耸肩摊手,放开安琪的左脚:“可能是肌肉组织完全坏死了。”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安琪反过来安慰对方:“没关系的,地球的医疗科技也挺先进,说不定……” 洛基自顾自:“说不定需要截肢。” “……” 安琪狠狠闭眼:“谢谢你的提醒。” “不过我不会嫌弃你的,反正四条腿的宠物和三条腿的宠物差别也不是很大——只要你还能履行宠物的职能。” 安琪:“……” 女孩生气了:“宠物的职能是什么?陪你上床吗?!” 洛基微微勾唇:“这是个有待开发的职能,要试过才知道。不过……” 他圈起她的腿弯倾身凑近她,安琪皱紧眉头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不过什么!” “不过……” “我愿意做你的腿脚。无论这一辈子你想要去哪,我都会带着你去。” 他墨绿的眸子里仿佛盛着永恒的流光,轻易地、就把一辈子许给对方。 是啊,或许地球人的一辈子在他眼里真的算不了什么。而安琪,连一个月也不敢承诺。 “洛基……” 他靠得太近了,安琪抬手抵在对方胸口,无意识地低喃这个魔咒一般的名字。 “乖,趁热吃。”洛基好似漫不经心地笑着抽身后退,同时把碗塞回到安琪手中。 “现在是约顿海姆为时五个地球年的冬季,这里不冬眠的物种为数不多,大部分都足够把我们两个当口粮。所以,我们能吃的东西所剩无几,不要浪费食物。” 安琪脸红红地低下头,大口吞下混杂着肉质和不知名碳水化合物的浓汤,舌尖上的味蕾似乎也被洛基温柔、醇厚的嗓音熨帖过,不再能分辨出习惯的美食滋味。 她喝下半碗后,微笑着把勺子递到洛基唇边:“我的腿脚先生,你知道我不可能一个人走出这片冰天雪地的寒冷世界。所以,为了不成为软脚蟹,请你和我一起分享吧。” ———— 神域。 雪絮纷纷扬扬从天而降,整片终年被春之女神眷顾的阿斯加德领土,都笼罩在银白色的辉光中。 金顶的瓦尔哈拉神殿盖满积雪,月桂树也被绵延不绝的银色精灵压弯了枝桠。 两位王子殿下的失踪并没有在阿斯加德引起大范围的骚动——正如当年洛基针对约顿海姆的暴行也没有在众神国度广为流传一样,那被奥丁诠释为一场事故,而非自己教子无方的宫闱丑闻。 兀儿德之泉的水流在摇曳的飞雪中仍然奔腾不止,汇流成目力无法企及的飞瀑,一泻千里。 范达尔独自一人在彩虹桥尽头缓缓收住马缰。他翻身下马的姿态矫健而潇洒,足以在神域少女中引来阵阵娇呼。 可惜此时欣赏他一气呵成动作的,只有不解风情的守门人。 “海姆达尔。” 范达尔将马留在门外,信步走进彩虹桥的中枢控制室。 “你来了。” 作为阿斯加德永恒的守望者,即使自我宣称犯了叛国罪,海姆达尔所得到的惩罚仍然不过是被羁留在自己熟悉的彩虹桥尽头。 长长的锁链锁住守门人的脚踝,另一端蜿蜒消失在中枢室固若金汤的磊墙后。 他仍然背脊挺直地伫立在金色巨剑前。 “这场雪下了有七天了。” 范达尔扫落披风上的积雪,不无抱怨地低喃道。 他阳光般灿烂的金发被融雪打湿盖在额头上,总是修剪的性感有型的小胡子也不怎么配合地纠结成一团。 海姆达尔目视前方,望着远天处自循轨迹、生生不止的星辰缓缓道:“我有他们的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抱歉蠢作者这几天消失了>_ _ _ _<~ 最后不知道送啥福利给大家好就送个保留的吧~ 第39章 蜗居 范达尔一下子抬起头:“我以为你知道我是奉陛下命令前来的!” 海姆达尔却不顾对方这种明显带着暗示性的提醒自顾接下去道: “虽然我们的中庭朋友成功截获了以太的大部分能量,阻止玛勒基斯恢复到全盛状态。但暗黑精灵的阴谋并未完全覆灭,玛勒基斯仍然打算借天体汇聚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从中庭展开它征服九界的野望。托尔和简已经抵达中庭。正在那里,为迎战暗黑精灵部队的全面进攻作出准备。” 范达尔闻言松了口气:“相信陛下会为托尔的勇敢感到骄傲,说不定就此原谅他这一次的鲁莽行动。” 海姆达尔凝视着星河流转的穹窿,甚至没有转头看范达尔一眼,喃喃低语道:“但愿如此。” “唔……”范达尔迟疑片刻,忍不住再度开口,“只有托尔的消息,这么说他还是把洛基放走了?安琪又去哪了?她没有受到以太的不良影响吧?” 海姆达尔沉默片刻,似乎兀自出神。良久才深吸口气缓缓道:“托尔令我转告陛下,洛基不畏强敌、英勇战斗,致死没有辱没阿斯加德的荣耀。他恳请陛下,收回对弟弟生前不公的审判,让洛基能够重回阿斯加德,以皇族的仪式归于星辰。” 范达尔脸色骤变:“洛基?你是说……” 海姆达尔轻轻合上金色的双瞳:“他为神后复了仇,与暗黑精灵的最后一名诅咒战士,同归于尽。” 范达尔一脸不敢置信,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半步,扶住墙才站稳。 “洛基他……” 海姆达尔缓缓低下头他骄傲的头颅:“是的,他已追随神后的脚步,去往海姆冥界的永恒国度。” 中枢室一时静极,只有两个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海姆达尔似乎还能记起两个年幼的王子,一起在自己身边问东问西,听自己讲述九界不同的人文和地理故事的悠久时光。对于范达尔而言,往昔与托尔两兄弟逞勇斗狠、胡闹生事的场景也好像仍然历历在目。 无论洛基曾经犯了什么错,在寿数千载的阿斯加德人看来,死亡已经是最大的惩处。而战死,是唯一能授予死者的勋章。 很久之后,阿斯加德风流的勇士收敛起自己总是放荡不羁的举止,规规矩矩向后退了半步,向海姆达尔略一躬身:“我这就去向陛下禀报。” 他转身走向大门时,又忍不住停下脚步:“请将洛基传送回来吧。无论陛下是否接受托尔的恳请,他一定不希望……” 范达尔顿了顿,抿着唇角努力仰起头:“不希望洛基这个坏小子流落在瓦特海姆……” “这正是你需要向陛下禀报的另一件事。”海姆达尔深吸口气,终于转身面向范达尔,“抱歉,我不能利用彩虹桥将殿下直接传送回来。名叫安琪的中庭女孩向托尔承诺送他回阿斯加德,可是……” 范达尔猝然回身:“他们发生什么意外了?” “不。是我的无能。”海姆达尔顿了顿,“事实上,我找不到她了。” “她?安琪?” “是的,她带着殿下的遗体,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范达尔皱眉摇头:“不,我不明白。” “实际上,当他们四个人待在一起时,我甚至连托尔的所在也不能确定。直到他们暂时分开,我才得以从托尔处,了解瓦特海姆发生的事情。” 海姆达尔双手握紧巨剑:“我们的地球朋友,安琪,她很特别。简也曾经从我的视野中消失过,但那是因为她当时正处于藏匿以太的异次元空间。而安琪就像随时都身处在异次元的空间里,除非她近在咫尺,否则我就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 范达尔微微张大嘴:“你是说……” 海姆达尔点点头,接上范达尔的话:“她就像一团迷雾,将她周围的一切都掩藏起来。” 范达尔稍稍用了点时间来消化这一事实,迟疑道:“她用……魔法将自己屏蔽了?” “我想不是。”海姆达尔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我曾在这里召见她,她身上确实没有一丝魔法的波动。我想她自己也解释不了这一切的原因。我能感受到中庭姑娘的真诚,她说她来此并没有恶意。事实也证明了,安琪为阿斯加德带来的并非厄运。请向陛下转告我的欺瞒之罪,我会在这里等候他的处罚。” “不、不不……”范达尔踏前半步,“你需要找别人向陛下转达。” “范达尔?” 范达尔快速道:“托尔他们是什么时候分别的?” “大概三天之前。” “在瓦特海姆?” “是的。” “三天了……他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海姆达尔没有答话。 “听着,海姆达尔,你得把我传送到黑暗精灵的老家去。” 守门人用金色的眼睛盯着对方:“范达尔,即使你找到她我也无法传送你们。你也会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你明白吗?” “当然,我明白。但现在是天体汇聚的特殊时期,九界的空间隧道一片混乱,安琪可能穿越到任何环境恶劣的地界去,不是吗?她还带着洛基的遗骸……” 海姆达尔深吸口气:“你可能根本就找不到她。” “事实上,我可能是唯一有希望快点找到她的人。”范达尔顿了顿,“我曾经送过她一个小礼物……” ———— “我随身的东西,就只剩下这个了?” 安琪抓着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关了机,此时还剩下至少一半电量的手机向洛基问道。 二公主殿下闻言抬抬头:“你还想要什么?范达尔的定情信物?” 安琪朝他做了个鬼脸,没有接话。 两个人腻腻歪歪地吃完东西,洛基在安琪的威逼利诱下,草草将碗碟在最小的温泉眼里随便涮一涮,便权当洗干净了。 安琪举着手机试了半天,发现果然半格信号也没有,失望道:“阿斯加德都没有远程通讯工具吗?你就不能联系个人来接我们?” 洛基一摊手:“你忘了,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安琪眉间轻攒:“那你又说要带我回去。” 洛基眨眼一笑:“当然要回去,不过不是以洛基的身份。” 他一边随口回答安琪的提问,一边把两个人的小窝里,暂时用不上的东西都收进他的魔法空间里去——其中包括两只血淋淋的小型野生动物尸体。 安琪像个好奇宝宝似地盯着他:“你的空间魔法,还兼职保鲜?能把活的东西也收起来吗?” “不能。收进去再拿出来就是死的了。” 安琪长叹口气:“那你有什么计划?带着我步行穿越约顿海姆?说实话,我对自己的野外求生能力不是很有信心。” 洛基像个强迫症病人一样,将安琪视线里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摆放整齐。然后才铺陈好充作被褥的皮毛,在安琪身边躺下来。 “你……” 安琪还坐在地上呆瞪对方,心里盘算着,这床铺安排的位置有哪里不妥,洛基已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让她枕在自己胸口上,仰面望着星空。 “我来给你说说计划。” 安琪象征性地还是挣扎了两下以示矜持,然后很快乖乖躺着不动:“你说吧……” “能吃的东西省一省还可以坚持三五天,等你那该死的生理期过了我们立即出发。从这里向西一百多公里可以离开厄特加尔的无人区,那里有一座冰霜巨人的城堡,我们可以去那里寻求帮助。” “冰霜……巨人……你不觉得听名字他家里就不会很暖和吗?” 洛基轻笑一声:“那里有传送阵能够到达劳菲的王城,从王城我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阿斯加德。” “劳菲……”安琪却被这个名字勾起了记忆,低喃了几遍猝然仰起脸,“你那时候是不是说过…ufeyson?” 洛基用长指来回缠绕安琪的长发,垂下眼帘盯着对方的眼睛,慢悠悠地道:“是啊,那是我的名字,lokiufeyson。你知道那代表什么?” 安琪轻抽口气,手撑在洛基结实的小腹上抬起半个身子。 “天啊……” 洛基勾着唇角转开视线。他看起来笑得讽刺又嚣张,可勾缠安琪长发的指尖却勒紧出一圈白印。 他心里有种自暴自弃的无畏,像是将伤口撕扯地鲜血淋漓的暴徒;又像是个等待宣判的罪人。 他不想被嫌弃,可也不想听到任何类似于怜悯的安慰。 他甚至想着,如果安琪胆敢用看芬里尔那样的眼神看着他,那么自己就狠狠惩罚她。 可惜安琪是个月余前还对冰霜巨人闻所未闻的地球姑娘。那些关于宿敌和怪物的言论,对她来说只存在于晦涩难懂的阿斯加德典籍中。 她伸出小手,小心地掐着洛基下巴左右看了看:“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巨人嘛……” 洛基任她摆弄,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所以那才是我被抛弃的原因。” 安琪继续兴致勃勃:“我还没见过任何一个冰霜巨人。他们长得什么样?都和你差不多,只是比较高大吗?其实你的块头真的不小了……当然我是指各方面的……” 安琪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向下瞟,洛基那方面的块头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你想看看吗?” 洛基双手撑在身后,起身瞬间逼近她。 “不!当然不!” 安琪慌张地摆手。 “你想哪去了?你这个little bitch……” 洛基咬着女孩的耳朵发出低哑无奈的轻笑。 他左手轻展,指尖幻化出一朵湛蓝色的美丽冰花。 与此同时,那朵冰花上迷幻般的蓝,像是渲染到了洛基每一寸的肌理上。 安琪眼睁睁看着洛基j□j在衣服外的皮肤都缓缓浮现出一种图腾般的细纹,变蓝,接触到的皮肤变冷,然后眼底浮现一片可怖的猩红色。 “可怕吗?” “嗯……”安琪沉吟良久,“我可以说实话吗?” 洛基矜持地微微颔首。 “好像得了红眼病的阿凡达……” “再有条辫子就更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祝福,衷心感谢! 第40章 蜗居 所谓约顿海姆的冬季,意味着这里会发生类似地球上南北极才会有的极夜现象。在这段时间里,近地恒星始终不会升到地平线以上,永远只有黑暗和偶尔闪烁光芒的星河,笼罩这片千里冰封的大地。 或许是连着几天睡饱了,安琪在被洛基以“只有一起睡才有被子盖”这种无厘头的理由神奇说服后,平躺在他身边忍受着隐隐的肚子疼,无论如何也闭不牢眼睛。 她透过水雾,望着辍满璀璨星辰的藏蓝色夜空,思绪开始像约顿海姆永不息止的雪花漫天飞舞。 任务面板就展开在眼前,目标显示已达成,而倒计时还剩下不到五十七天。 安琪有一种错觉,似乎那组机械的数字每跳动一下,就有一根针在自己心尖上最柔软的位置轻轻戳一下。开始并不怎么觉得疼,可戳得多了就变成一种酸酸涨涨、无法言喻的空茫。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听起来跟“我要死了”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可人怕死大多是因为不知道死后的世界如何,安琪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只是怕—— 再也见不到洛基了。 或许是成长环境所致,年少流离和痛失亲人都使她像一颗被催熟的种子,过早地开始成长。从本质上讲,安琪并不是个软弱的人。而这种不软弱带来的,势必是某种情感上的冷漠与孤立。 在她看似宽容随和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坚果一样包着厚壳的心。 她会本能地趋利避害,有选择的结识他人,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利用别人的好感。她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本钱,故作无知和扮猪吃老虎也常常是家常便饭。 然而另一方面,安琪这个年纪又做不到全然的人情练达、宠辱不惊。 从她允诺于系统,开始这场看不到尽头的穿越旅程,她便老老实实地告诫自己,收敛起你那可能超出君子之交范畴的一切愚蠢情感——它不止会伤到别人,也会伤害你自己。 太善良友好的人安琪敬而远之,太有异性缘容易令人想入非非的,她也尽量快刀斩乱麻。除了亦师亦友的罗根,安琪没有和任何平行世界的剧情人物有超过一个月的接触。 她就这样本着完成任务就哪凉快哪待着、宅死不相往来以及眼不见心不烦的鸵鸟心态,平平安安、没有任何负罪感地度过了六个任务世界。 直到这一次,她没有选择不得不天长日久面对的,是爱钻牛角尖的阿斯加德二公主。 毫无疑问二公主不是什么好人,长相虽然诱人,但在神域乃至延伸到几个星系外的地球去,他都不像是有人缘的异性。 然而就是这个家伙,用他那吝啬的温柔敲开了安琪的心。 安琪枕在洛基结实的小臂上,这虽然算不上是个称职的枕头可总聊胜于无。 她慢慢侧过脸,借着暗淡的光线,打量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在黑暗中她渐渐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没有任何阻隔地仔细看着他。 当洛基把那双精灵狡黠的眼睛闭起来时,整个人便焕然有了种沉静、温和的气质。他那些用来保护自己的、尖锐的棱角都在魔法火焰的熔融暖光中被模糊了,只剩下尊贵的典雅和充满书卷气的忧郁。 安琪突然就难过起来。 毫无疑问,自己是喜欢这个男人的。 喜欢他的黑发,喜欢他的容颜,喜欢他祖母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喜欢他成熟性感的身体。迷恋他的笑容,迷恋他假装不屑一顾时微微抿起的唇角,甚至迷恋他时而不受控制的歇斯底里,迷恋他某些神经质的小动作和那种总是摆脱不掉的、邪恶的孩子气。 可这种迷恋与欢喜究竟是不是爱,安琪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甚至不清楚,喜欢一个人和爱上一个人,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有理性可循的阶段性问题。 如果喜欢一个人,可以仅仅用五十七天和他一起度过难忘的美妙日子。 那么爱一个人呢? 人类自作聪明地把情感归为许多种,这其中是不是只有爱情,是毫无道理可讲并且需要用一辈子来相濡以沫的? 安琪慢慢扣紧洛基搭在自己腰间的手。 她深吸口气,将这些无解的纷杂思绪都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最后挥之不去的念头只剩下一个—— 如果自己有不告而别的那一天,剩下洛基一个人,要怎么面对他几近荒芜的心灵世界。 “怎么了?”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安琪一跳。 洛基仍然闭着眼睛,伸手覆在女孩柔软的肚子上:“还疼?” 安琪像是个做坏事被突然抓住的孩子,仿佛那些在她脑子里转的念头都能被洛基看穿一样。她支吾了半天,才轻声说:“睡不着……” 洛基大概是以为她肚子疼得睡不着,睁开眼深吸口气:“你这样一直翻来覆去,我也睡不着。” 安琪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其实没翻来覆去,但还是讷讷地“哦”了一声。 “你转过去。”洛基轻轻推她。 安琪便乖乖转过身背对他躺着。 她感到洛基收紧手臂从后面搂住自己,他的胸膛隔着薄薄一层布料贴在自己后背上,滚烫的呼吸就落在脑后的发丝里。 长手长脚的洛基,将娇小的少女拢进自己怀里,用另一只无需充当枕头能够自由活动的手,轻轻按揉她的小腹:“这样好点吗?” “嗯……”安琪不可抑制地脸红起来,明明只是隔着衣服简单的接触,却全身都蹿过一阵酥酥麻麻的热流,声音都软的发甜。 洛基似乎轻笑了一声,凑地更近地贴在女孩耳后,声音低哑带着调笑的意味:“是不是太舒服了?” 他有力的大手透出丝丝热量,熨帖地安琪整个身体都暖烘烘起来。 她睁大眼睛望着虚空里明灭的光影,鼻腔里蓦地酸涩起来。 ——洛基啊,洛基。 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宁愿到那一天,你会忘记我。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洛基却看不到安琪的表情,轻轻吸了吸鼻子,皱眉问道。 “嗯?”安琪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很自然地将这句话也当成*的后续。她拉着洛基的手,含羞答答地将脸蹭在他的小臂上,顺便将那些还不及从眼睛里涌出来的液体都逼回去,“体、体香吧……” 洛基鼻子里哼了一声,嗤笑出来。 “不是,你身上有……我们今天晚饭的味道。” “啊?” 安琪觉得即使你想表达“要吃掉我”,难道不强调“今天的晚饭”会更有食欲吗? 洛基半撑起身子,黑发垂在安琪上方,欣赏着她着窘又有点茫茫然的可爱样子。 “你是不是把晚上吃的东西弄到衣服上了?” 安琪:“……” 拜托,你的关注点还真奇怪。或者,拜托你的鼻子怎么能像狗一样灵。再或者—— 安琪脱口而出:“拜托我就一件衣服,脏了我也没地方换!” 洛基盯着她的眼睛,笑容慢慢扩大直到透出丝丝邪气:“那就不要穿了。” 话语未落,洛基两只灵巧的大手在安琪身上一扫一拽。后者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件宽大的墨绿色外袍已经向一朵乌云般,飘进不远处的温泉池子里去。 “啊!” 三秒钟后,仰面躺着的呆姑娘才后知后觉地做了个标准的抱胸动作。 洛基双手撑在她脸侧,从上到下俯瞰着她,抿着唇角道:“你那里有什么好挡的?” “你……” 安琪又羞又愤,盯着衣冠楚(qin)楚(shou)的二公主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 洛基又虚撑在她上方兀自欣赏了一会儿,末了躺回去总结道:“不过弹性很好,这么躺着都没变形。” “你够了!” 安琪侧过身去背对洛基,捂住脸拉过被子想把自己藏起来。 可惜被子只有一条,二公主不可避免地跟着被子一起被扯过来。 同样的黑色发丝纠结缠绕在一起,洛基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立刻更进一步,只是保持最开始那个从后抱住她的姿势,干燥温暖的大手按在安琪的小腹上。 “乖,我帮你揉揉……” 作者有话要说:不吊大家胃口~我是真的一时写不出来~这里吃不掉的(看我纯洁的目光),不过可能有其他口口手手的戏份(默默捡起我的节操)。以及,拖拖拉拉这里写了好几章,因为甜腻腻的多写点其后可能上佐料,有阵子就看不到基神了(捂脸),到时候没二公主出场的章节我会提醒慎重购买,然后还有什么呢……嗯,大家看我的配角目录里是有复联众的!(剧透君泥垢了!) 这张p的无疑,不过刚看了史矛戈之战,佩佩也就是精灵王子他爹真是美赞~yy抖森演精灵也一定是秒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