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存手册》 1、初见月 这日难得出了太阳,金色的晨光熹微,照在身上便生出一股暖意,在冬至之后这样晴好的天气已是少见。 楚秋月见外头阳光灿烂,便拖了凳子,窝在院子里晒太阳,半明半寐之间被外边响起几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她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待听清楚外面的人喊的是什么东西,便又面无表情的重新躺会了大大的椅子上。 其实很简单,无非是什么“我要一统天下”、“我要美女如云”之类的。 这口号对面蒋小强天天喊夜夜喊,大家早已习惯。 耳边听见下人讨论着,隔壁蒋少爷怎么成了这样,楚秋月懒散的靠在椅子上,心中有些好笑。 还能是什么事,还不是被穿越了呗。 她与蒋小强,都是穿越者。 只是她一穿越过来的时候,才是个五岁大的小娃娃,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又难过彷徨又有些激动,难过彷徨自不必说,没人会希望离开自己生活惯了的地方,尤其还是回到古代。 而激动,则是因为这里的朝代是架空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前人之诗词,大可以尽情的抄袭,后人之歌舞发明,也可以随意使用。就如穿越小说里写的一样,横扫天下,美男围绕。 可是楚秋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一则吧,说老实话,她上学的时候成绩倒是还可以,但是那些琴棋书画、诗词古语,她现在哪里还记得,就算记得,也是一些零散的名句,整篇能背下来的,实在屈指可数。至于歌曲和舞蹈,那更加悲剧,她就不相信,古人那些天籁之音和舞蹈,会输给现代的打油歌和抽风舞。 而创造发明开店铺,也是非常不实际的。 不巧的很,她大学学的是德语系,后来当了一个小翻译,偶尔接下一些出版社给的翻译的活儿,工资不高,胜在活动性大,时间比较自由。 ——可是,德语摆在现在这里,有什么用啊…… 二则,楚秋月也想明白了,在现代,每当早晨的闹钟硬是将她从睡梦中扯醒的时候,她就会默念着“我想当米虫,我想当米虫”去上班,现在,她穿越的地方,也算是“小康之家”,也就是说,她完全有条件当米虫。 这样好的条件,为什么她非得往自己身上揽那些有的没的名头呢? 如此这般,楚秋月便悠悠闲闲的过了七年,学学女红,偶尔跟着女先生上上课,好在这里的字都是汉字,不过是繁体而已,而且也没有标点符号,反正楚秋月就当做不知道,装傻充愣的生活着,最多有时候实在无聊,就去父亲的书房里偷拿两本话本子解乏。 原以为日子就是这样清静的过了,谁知道隔壁的蒋小强忽然发癫,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用词,和蒋小强抽风一样的自信,让楚秋月瞬间明白对方也是穿越者,而且很不幸的,还是个深度中毒患者。 这在讨论蒋小强的两个下人一个是王婆一个是小红,两人一边嚼舌根一边慢慢往厨房走,结果中途就看见了窝在椅子里的楚秋月。 “呀,二小姐,您怎么在这儿。”王婆惊讶道。 楚秋月睁开眼睛,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说:“咦,我一直在这儿睡觉啊,怎么了?” 她虽然不喜欢别人嚼舌根,但是现在这个地方,又没电视又没电脑,而且蒋小强的事情也的确稀奇,别人不说才奇怪,所以楚秋月干脆装糊涂——何况,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即便是主子,教训一个三四十岁的老婆子,那也太难看了。 王婆松了一口气,笑道:“二小姐,您别在这儿睡呀。现在天气寒啦,在外面睡,太容易染上风寒!” “唔,知道了。”楚秋月点点头,“就是因为天气寒呀,好不容易出了日头,才想晒晒,谁知道不留神就睡着了。” 她从椅子上慢慢站下来,伸了个懒腰。 “咦,小绿呢?”王婆疑惑的看了看周围。 小绿是楚秋月的贴身丫鬟。 “我想晒太阳,所以让她自个玩去了。”楚秋月笑了笑。 王婆不赞同的皱眉:“小绿也真是的,即便是您让她去玩,她也不能真跑了啊,还让您在这儿睡着了。” 王婆在楚家资历颇久,又很得夫人信任,所以俨然是个管事的,能这样说小绿,也是合理的。 “没事儿。”楚秋月摇了摇头,看到王婆和小桃手上拿的菜篮,道,“你们买菜回来了吧?快送去厨房吧,我都有些饿了呢。” 说完还揉了揉小肚子。 她身子小,粉嫩嫩一团,眼睛又大又亮,可爱的紧,揉肚子的样子更是说不出的娇憨可爱。王婆心中喜欢,连忙笑道:“诶!” 然后赶紧拉着小桃去了厨房。 见王婆和小红走远,楚秋月想了想,眨巴着眼睛偷偷往门外走。 虽说蒋小强那些行为的确脑残,但好歹是这七年来见过的唯一一个“现代人”,现在他要被送去疯人塔,还是目送一下吧。 楚秋月走到门外,就见蒋家的人正压着蒋小强想将他送上车。 蒋老爷正压低了声音劝着蒋小强:“现在你这孽子把各种丑事闹的满城皆知,我只能先送你去疯人塔避避风头,等事情过了再把你弄出来,可如果你还是不知好歹,那我可真是……!” 蒋小强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起来:“我晓得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他大概是记不得了,顿了顿,继续说,“我去疯人院,一定是冥冥之中上天的旨意,我一定可以在里面发现前人留下的秘籍……没错!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才是真谛啊!” 说完,一握拳,居然不用推,自己就进去了。 蒋老爷和周围一干侍卫目瞪口呆,楚秋月在院子里看着,哭笑不得。 等他们都离开,楚秋月才摇着头返回。 那个蒋小强……真是…… 疯人院里有秘籍都想得到,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不过,蒋小强反正现在被送进了疯人塔,再如何喜欢折腾,现在也该消停一阵子,那也就是说,不用管他了。 楚秋月比较在意的,反而是那个“8岁作出《水调歌头》的京城楚家大小姐”。 京城楚家和楚秋月自然是有联系的,那是他们的本家。京城楚家的楚老爷,楚连汀,便是自己的大伯,是自己父亲楚连平的亲哥哥。 而那8岁作出《水调歌头》的楚大小姐楚流婉,则是自己的大堂姐。 楚连汀当年一举夺魁,折得桂枝,之后在京城为官,平步青云,现在已经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是个从二品的官,颇为威风,家有三房妻妾。可惜一直无子,只有三个女儿,还是前些年二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算一算,最近也才不过刚会走路而已。 不过,谁说女子不如男这句话,在楚流婉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在楚秋月来到这里的第二个年头,京城楚家的大小姐楚流婉一鸣惊人,作出《水调歌头》,惊采绝艳,冠盖京华。 而楚秋月有幸拜读这首词的时候,脸都歪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这首词是苏轼的,以前中学课本上还有学呢,怎么又成了楚流婉的作品? 原因不必说,自然是楚流婉也被穿越了。 之后楚流婉再接再厉,不断出了新作品,只是速度有些慢,而且偶尔是词,偶尔是诗,偶尔又是赋或辞,风格也极为多变,叫人疑惑。其中虽不乏惊人之句,但总有些看起来怪怪的不够流畅的地方。不过瑕不掩瑜,总之楚流婉这“昀朝开朝以来第一女才子”的名声,算是传开了。 楚秋月一直没有动作,因为看楚流婉的表现其实便可猜到,此人极爱出风头,如果自己去认亲,恐怕还没来得及叙叙旧,就要先被楚流婉惦记上——对方一定害怕自己抢她的风头。 自己的父亲楚连平是个商人。生意做的不大不小,好在现在他们所处的整个架空朝代——昀朝,并没有很严重的重农抑商的思想,所以虽然是小商人,楚家也过的也还是不错。 只是,说到底,好像还是念书、及第、为官这样的路子看起来比较正途,当年楚连平与楚连汀一起寒窗苦读,结果对方高中,自己却名落孙山而且屡试不举,还为此常常被父母苛责,所以直到今日,楚连平心中都一直有疙瘩,楚连汀常常让楚连平过去住一小会儿,他也不肯,只待在这不大不小的水礼城,做着自己的生意。 既然楚连平一直不肯去京城楚家,那楚秋月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今个儿乡试里,自己那位好哥哥楚潮生高中解元,让楚连平扬眉吐气,楚连平喜不自胜,于是干脆让楚潮生在京城楚家住下,托楚连汀的关系让他去见识见识,顺便也认识一下以后可能可以提拔他的人。只说一到年关,就带着楚秋月几人也过去那里过年。 其实楚潮生现在才十七,便中了解元,自然是极为厉害的,可是话说,玉不磨不成器,楚连平也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有人赏识他,也不会真的在秋闱和殿试中让他取得什么好成绩,反而会让他止步于会试。 可是楚连平想,至少也该让他先见识一番,待三年后再来,兴许楚潮生就可以中进士了,若好运,甚至可能成状元! 另一边方面,楚连平也是想好好炫耀一番。 毕竟,楚连汀虽然家中有三位妻妾,但是运气很不好,生的尽是女儿,也就是最近才得了一子,才刚刚可以下地走路。 楚秋月一边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一边揉着脑袋叹气。 也不知道楚流婉好不好糊弄,可别被她看出什么,打碎自己平静的生活。 2、楚春月 “秋月,你在这儿做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轻灵的女声,楚秋月愣了愣,转头笑道:“阿姐。” 来人便是自己唯一的姐姐,楚春月。 昀朝这地方,男尊女卑思想没那么严重。比如女孩子,妇女,都还是可以自由出门。感觉和女性地位有所提高,社会风气奔放的唐朝有一些相似。虽然还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但是纳妾的人并不很多。 楚连平就是其中一个。 他只娶了一个妻子,也就是楚春月、楚秋月、楚潮生三位的母亲,江倩倩江氏。 江氏也是普通不过的小户千金,且家族中也没有楚连汀那样厉害的亲戚,楚连平与江倩倩父亲做生意时与江倩倩结识,两人暗生情愫,之后之楚连平提亲,两人喜结连理,第二年就有了楚潮生,三年后,怀上了楚春月,又两年,有了楚秋月。 如今虽然十八年已过去,但江倩倩与楚连平之间的关系还是极好的。 说老实话,他们之间说不上恩爱,毕竟十八年了,再美的人都会看厌,都会老去,以前的爱情也被亲情逐渐替代,柔情虽犹在,但已今非昔比。 江倩倩与楚连平之间交谈并不很多,在饭桌上常常是楚连平说着见闻,江倩倩微笑的听着,有时候楚连平外出做生意,风尘仆仆的回来,江倩倩也从来不问什么,只帮他接过行李递给下人,又吩咐下人准备好洗澡水,吩咐厨房准备老爷最喜欢吃的饭菜和零嘴,自个则跟着楚连平进房替他擦背。 但两人之间,也决不可说是不恩爱的。 楚连平除了为了应酬去那些花柳之地,从不沾染胭脂的味道回家,十七年来,更是提都没提过纳妾之事,在外看见了新鲜的玩意,总会带回来给儿女们玩,看到了漂亮的衣物首饰,也会带回来给江倩倩。即便江倩倩不爱打扮,但也会微笑着收下,放回梳妆匣收好。 楚连平和江倩倩,似乎就是那种淡然如水的相处方式,并不是一滩死水,而是细水长流,无声却长久。 楚秋月前世见惯了闪婚闪离的速食爱情,看到楚连平和江倩倩这般,心中自然是极为感动的,心下也希望将来能有这样的婚姻。 “瞧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楚春月笑道,也探头出去望了望,“刚刚这里声响挺大,怎么,是隔壁的蒋小强吗?” “唔,是。”楚秋月点点头。 楚春月摇头:“好好一个人,怎的变成那样。” “就是。”楚秋月点点头,然后拉着楚春月的手道,“阿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可知道又有媒人来向娘说媒了。” 楚春月连微微一红,假意怒斥道:“你管这么多作甚?我还未及笄呢,那些人未免太心急,娘一定会帮我推掉的。” “这可说不准……毕竟还是要先定亲的嘛,而且后面拉拉杂杂那么多事儿,估计稳妥了之后,阿姐你也及笄了。”楚秋月打趣。 楚春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才多大?鬼灵精!” “什么呀,”楚秋月故作委屈道,“阿姐,水礼城哪个不晓得阿姐你漂亮乖巧的很,女红又做得好,小诗小词也会一些,咱们家又出了一个解元,京城里还有个从二品的大伯——你说,你这样的姑娘,别人当然该抢破头啦!” 听她这么说,楚春月也忍不住笑起来,两姐妹笑成一团,感情倒是不错。 楚秋月挺喜欢自己这个姐姐的,楚春月算是中规中矩的古代小家碧玉,本本分分的,待楚秋月也不错,两姐妹偶尔交交心,也算谈得来。 只是楚春月有一个缺点,就是对一些名利钱财看得太重。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楚秋月担心楚春月会因此而遗失了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刚刚楚春月推说自己是因为没及笄,那些人太心急,可楚秋月晓得,她只是瞧不上水礼城的人而已。 果然,就听得楚春月颇为感慨的说:“呵,在水礼城有名气有什么用?水礼城这么小,出名容易的很,来上门提亲的人,顶顶厉害的,也不过是县太爷的小公子。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纨绔一个,毫无前途。若要说厉害,还是大堂姐最厉害了,整个昀国,何人不知她的名号?恐怕以后青史都会留名,民间书籍,更是会神乎其神的记着她。” 叹了口气,楚春月对楚秋月道:“秋月,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看一些话本,一想到,大堂姐以后也会在这上面,供后人瞻仰揣测,我就好生羡慕。可是我……” 她口中的大堂姐,自然就是楚流婉了。 楚秋月赶紧拍着楚春月的背道:“好姐姐,你别想那么多啦,想那么多作甚?人各有命,虽然你名声不及大堂姐,可是整个昀国,也只有一个大堂姐,同样,也只有一个你呀!若你要因为不及大堂姐难过伤神,我岂不是要因为不及你而更加伤神了?这样比来比去,又有什么意思?人生在世,图的还不是个乐。” 楚春月笑了笑:“你倒是坦然,只是你年纪小,现在这样想,以后却未必然。” 楚秋月心中无奈,她就是因为年纪足够大,所以才想开了的! 不然,自己其实还比楚流婉早来一年呢,要成名也是她先成名呀。不过此刻楚秋月越发庆幸自己没有那样做,看楚春月就知道了,名声越大,也越招惹妒忌,别人倒算了,自己的亲姐姐还这样嫉妒着自己的话,那难不保生出什么事端。 她可没那么多精力去对付各种各样难防的暗箭。 “你想想看,”楚春月把手搭在楚秋月手背上,“大堂姐又是在京城,又名满天下,又马上及笄,别的不多说,那些提亲的人,恐怕早就踏破了她们家门槛!而且还不比水礼城的这些公子,那可是京城啊,人杰地灵,随随便便抓一个,就是荣华富贵的,前程似锦的大少爷!” 楚秋月见楚春月这幅样子,也知道她念想极重,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可以说的听的,于是只好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京城是非也多呀。不过如果阿姐你真的这么想,我倒是有个主意。” “哦?”楚春月眼睛一亮,“什么主意?” 随即又笑了笑,点着楚秋月鼻子道:“你这丫头,才十二岁呢,能有什么主意?好了,别框我了,我估计娘也该把说媒的媒人打发走了,我们去看看饭好了没。” “别呀,我是说真的。”楚秋月扯着楚春月的衣袖,道,“你看,大哥现在不是在京城挺好的吗?我上次听父亲说过,大伯本就很喜欢大哥,这次大哥中了解元,大伯也很高兴,而为了让他更好的念书,并且开阔仕途,大哥很可能以后就在京城住下了。” “这我倒是知道,上次父亲是在吃饭的时候说的吧。”楚春月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也住在京城?” 楚秋月叹了口气:“其实你也知道喽,本来京城就是我们的本家,只是父亲以前赌气,所以才来的水礼城,大伯以前也老喊我们过去住,两家合并,可是父亲一直不肯罢了。现在,就说不准啦。不过说真的,我其实还是更喜欢水礼城一些。” 其实楚秋月帮楚春月点明这一点,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京城,她是非去不可,只是,她却没有自信能够完全躲开楚流婉,既然楚春月这么有野心,自己就帮她一把,这样也可以让她吸引楚流婉的注意力——一个对自己又羡慕又有些嫉妒的表妹,肯定能让楚流婉提高戒备,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被忽略了。 楚秋月叹了口气,她其实也无心这样做,不过这是她能想到的比较好的办法了。而且她也不算是害楚春月吧,毕竟就算自己不点明,楚春月迟早也会想明白,或者甚至用更极端的方法达到自己的梦想。 现在她这么做,算是“一举两得”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见小绿急匆匆的从门口进来,小绿看见楚秋月还在院子里,愣了愣,然后赶紧上来:“二小姐,对不起,我刚刚在外面碰上了以前家乡的朋友,一聊就忘记了时间了。” “我是没事儿,就是刚刚王婆知道了,你小心你的皮吧。”楚秋月笑道。 小绿“啊”了一声,捂脸道:“王婆肯定会罚我的。” 楚春月看了看小绿,道:“你又乱跑了?当然该罚。” 楚春月不如楚秋月好讲话,也不如她和小绿关系好,小绿于是唯唯诺诺道:“嗯,是……” 然后抬起头,询问道:“大小姐二小姐,现在估计到了吃饭的时间,我去帮忙吧?” “去吧。”楚秋月点点头,看着她快步跑开,转头对楚春月道,“我们去大厅看看,娘和媒人说的怎样了。” 楚秋月摇了摇头:“我不能被媒人见到的,这可是规矩。我先回房,一会儿如果开饭,小竹自然会来叫我的。” “唔,好。”楚秋月点点头,独自一人往大厅走去。 果然才走到门口,就见江倩倩的陪嫁丫鬟江宁送了媒人出来,脸上是公式化的笑容。媒人没谈成,自然笑不出来,只板着脸走在前头。 那媒人瞧见了楚秋月,停下脚步,打量着楚秋月:“哟,这是楚家二小姐吧?” 楚秋月笑着点了点头。 她性子懒散,不爱出门,不像楚春月时常会去参见一些待字闺中的女子的小宴会,也不曾有什么大作为,所以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嗯,模样很不错呀,假以时日必然是个顶漂亮的姑娘。”那媒人笑着道,预期倒是挺真心。 “呵呵。”楚秋月敷衍着笑了笑,江宁也及时上前,对媒人道:“张大娘,这边走。” 张媒婆点点头,跟着江宁走了出去。 楚秋月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一溜烟跑进大厅,就见江倩倩正端坐在椅子上,望着一张纸发呆。 她已经三十多岁近四十了,眼角有淡淡的细纹,那是岁月留下的刻痕,可岁月留下的,却也不止这些,它还给江倩倩一种旁人无法学会的淡然优雅。 此刻她坐在那儿,都宛如一株安静的兰花,不够抢眼,却暗香弥漫。 有这样的女子常伴身侧,也难怪楚连平看不上其他人了。 听见楚秋月的脚步声,江倩倩抬起头,笑了笑:“秋月怎么来了。” “我来帮阿姐看看这次找上门的人怎么样。”楚秋月笑眯眯的回答。 被楚秋月逗乐了,江倩倩边笑边摇头:“人小鬼大。” 虽是这么说,江倩倩还是把手中的纸递给楚秋月:“想看热闹就看吧,喏,就是这人。” 楚秋月接过那张纸,就见上面是一个颇为清秀的男子,眉目如画,煞是好看。旁边是名字、家世、生辰八字之类的东西。 “挺好看的呀。”楚秋月睁大了眼睛道。 江倩倩摇了摇头:“一个男人,好看有什么用?而且画上的模样,不关乎他真正长相如何,而关乎画师的技艺。”江倩倩似有所感,摸着楚秋月的头,轻声叹息,“何况你姐姐,她也志不在此……” 楚春月表现的很是明显,江倩倩自然也知道自己女儿的那些心思,楚秋月张了张嘴,刚想说两句装傻的话来活跃一下气氛,谁知道忽然小竹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见了江倩倩,喊道:“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失足落进水中了!” 3、被穿越 被穿越 江倩倩霍地站了起来,声音微颤:“怎么回事?” “大小姐,大小姐……”小竹嘴唇微颤,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江倩倩皱紧眉头,大步往外面走,一边吩咐道,“小竹,是后院的池塘吗?人救上来了吗?” “是后院的池塘!我一路喊过来的,家丁已经去了,人应该已经救上来了。”小竹连忙点头。 江倩倩脚步不停,又道:“秋月,你同我一起来,小竹,你快去找王婆,让她吩咐好,多找几个大夫来,再去店里把老爷请回来。” “是!”小竹又慌慌张张的冲出了大厅,脚步都是虚浮着的,显然是害怕极了。 江倩倩虽然表现的沉稳,但是言谈举止之间,还是透露出了她的慌乱。 楚秋月亦步亦趋的跟在江倩倩身后,见她双手微微颤抖,连忙伸出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握住她的手:“娘,没事的!” 江倩倩愣了愣,眼中似是有些欣慰,然后点头:“快走吧。” 二人急忙赶到了池塘边,果然人已经救上来,可是几个三大五粗的男人围着楚春月,一个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面面相觑着,见江倩倩来了,仿佛见到救星一般,都上前来:“夫人!” 江倩倩点了点头,蹲在楚春月身边,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楚春月还有些气,只是极为弱,仿佛下一秒便要香消玉殒了一般。 虽然古人不知道什么是cpr,但溺水急救常识还是有的,刚刚几个家丁也只是因为挨着男女授受不亲,自己又是下人而不敢动手,江倩倩怒道:“还愣着干吗?快过来帮忙!” 说完,把楚春月最外面的大披风给解开,再把里面的衣服最顶端的两颗扣子给解开了,以保持楚春月呼吸的通畅。接着掏出手帕,包住手,把楚春月鼻子和嘴巴里的淤泥、水草给清了出来,然后叫家丁抬起楚春月的腰腹部,形成脚朝上、头下垂进行倒水。 果然,这样倒着没一会儿,楚春月就猛地咳嗽了起来,有水从口鼻中喷出,几个家丁赶紧将其放下,楚春月使劲的咳了几声,然后平躺着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 一睁眼,她就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缓缓道:“你们是谁……” 看她这表情,听她这台词,楚秋月就暗叫糟糕。 该不会又是一个穿越的吧! 怎么回事啊,要不要这么集中啊,以前她来了七年,也才和一个穿越者“神交”过,怎么这几天,就接二连三的来人! 而且居然穿的还是自己的亲姐姐……楚秋月心里揪了一下,哎,希望楚春月只是脑子进水,一时失忆,千万别是穿越了! 听见楚春月的问话,江倩倩也愣住了,来不及关心楚春月现在的身体状况,皱着眉头道:“春月,你怎么了?别吓唬娘啊。” 楚春月睁大了眼睛:“春月?那是谁?” ……四周一片安静。 忽然,楚春月眼中一亮,然后喃喃自语:“我穿越了……”说罢,头一歪,竟又晕了过去。 楚秋月顿时一个头两大个。 江倩倩不解的看着楚春月,然后猛醒道:“快,先把小姐抬回房间!” 那几个家丁连忙将楚春月抬起,送回房间,江倩倩紧皱眉头跟在后面,显然是还在为楚春月那几句话而疑惑。 楚秋月也紧皱着眉头——事实上,她才是最烦的那个。 见楚秋月小小的脸都皱成一团了,江倩倩不由的好笑,安慰她道:“没事的,春月现在应该没事了,只要让大夫再看看便是。至于刚刚那番胡话,大抵是受了惊吓。” 不不不,才不是受了惊吓那么简单! 楚秋月心中的一个小人正狂摇头: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什么受了惊吓,真正的楚春月已经死了或者反穿越了,现在的这个是不知道哪儿来的现代人! 不过当然,她也只能在心中叫一叫就是了…… 面上她还得勉强的笑着:“呃,是啊,阿姐福大命大,当然没事。” 天知道,她此刻多想学马教主大喊两句以表示心中的纠结啊! 楚春月一直昏睡着,没一会儿大夫和楚连平都匆匆赶来,楚连平见江倩倩一脸担心的站在楚春月的床头,连忙揽过她的肩头,安慰道:“没事的。”顺手也摸了摸楚秋月的小脑袋。 江倩倩点点头,也不说话,有些紧张的看着正在被大夫把脉的楚春月。 这时候她脸上的疲惫更加明显,叫人心疼。 楚秋月站在一旁,狠狠的叹着气。 毫无疑问,江倩倩是个好妻子,好母亲,这样的女人,真不该让她这么担心。只希望新穿越来的那人和自己一样,安分一些,能装模作样就装模作样下去,千万别弄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搞得跟蒋小强那样。那样的话,江倩倩必然会受伤不已。 还有,也不知道楚春月去哪儿了,是死了,还是反穿越了?哎……就算楚春月有些缺点,但人无完人,她好歹也是自己喊了七年阿姐的人啊,说没有感情,那未免太不实际了。 可恶的是她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楚春月“好不容易没事”,她应该高兴才是。 大夫诊完脉,对楚连平和江倩倩道:“楚大小姐不碍事了,只是受惊过度,加上还有一些水未完全散去,一会我开个调养的方子便是。” 楚连平笑了笑,让管家领着大夫去拿诊费,然后对江倩倩道:“看,这不是没事儿了吗。” “嗯。”江倩倩点了点头,抚着胸口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心神不宁的感觉。” 母女同心罢。 楚秋月暗叹,心中一片凄凉无奈。 江倩倩和楚连平一起下去询问小竹究竟怎么回事,楚秋月却不肯离开,她估摸着楚春月醒来之后,必然会问东问西,与其叫别人猜疑,倒不如自己上阵,先把她弄的正常一点再说。 果然,没多久楚春月就悠悠转醒,不待她开口,楚秋月就先抢白道:“阿姐,你醒啦?” 楚春月愣了愣,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然后她点头:“啊,是啊……” 呼,还好是个有点脑子的。 楚秋月暗自松了口气,道:“阿姐,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跌进了池塘?叫我、爹娘都担心死了,在京城的哥哥知道后恐怕也会很担心的。而且你这样,肯定会连累到小竹,她是你贴身丫鬟,没照顾好你,必然会受罚……哎,楚春月呀楚春月,我楚秋月怎么会你这么个笨笨的姐姐呢?你都十四,即将及笄了,还不如我这个十二岁的人懂事呢!” 江倩倩点了点头 楚秋月看起来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但其实已经暗中把基本的信息告诉给了楚春月,比如两人姓名,家中关系,甚至小竹都说到了。 楚春月心中暗笑,都不用自己套话,这个妹妹就把她想知道的都给说出来了,哈,看来果然是上天眷顾。 但她脸上还是作出抱歉的表情:“啊,对不起啦,我也不大清楚……噢,对了,我刚刚清醒,脑子还有点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进水了,可能有很多东西都会忘记,到时候都靠阿妹你啦。” “阿妹?”楚秋月故意愣住,“阿姐,你怎么叫我阿妹了?你一向都叫我秋月的呀……你该不会还打算管娘叫阿娘,管爹叫阿爹吧?” 楚春月汗,她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呃,当然没有,只是叫着好玩。”她摆了摆手,又扶住额头,假意道,“我还感觉自己有些东西忘记了,你可以多跟我说说嘛?” “当然可以。”楚秋月笑了笑,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当然,她也是把重要的东西说了出来,毕竟如果事无巨细的讲,那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何况楚秋月这具身子五岁前的记忆,她自己也没有。 前面说得好好的,楚春月也认真的听着,直到楚秋月讲到,楚春月在水礼城名声不小,时常有媒人上门说媒的时候,楚春月忽然霍地坐了起来:“什么?!” “什么什么……”楚秋月眨着眼睛看她。 “男女之间,婚姻大事,居然说媒?!”楚春月咬牙道。 “这……就是因为是婚姻大事,所以才要说媒呀。”楚秋月莫名其妙。 “包办婚姻,太迂腐了!”楚春月摇头,做痛心状,“男女之间连面都不见就要成亲,太可恶了!” “谁说的……”楚秋月心中知道对方还以为这里是完全的中国古代,于是解释道,“昀朝开朝以来,就没有男女婚前不见面的啊!” “昀朝?”楚春月果然一愣,然后讪笑道,“你继续说。”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还没到要考虑这个的时候,不过我听教书先生提起过,一般是由男方请媒人,带上画像、姓名、年庚、生辰八字之类的来上门说媒,若女方也有意,则女方也会把“庚帖”送去给男家,男家将此帖置于神前暨祖先案头上,卜吉,如果三日内家中无事,两人生肖八字也不相冲,那便可以安排男女之间见面的事宜。” 楚秋月解释着,中间似乎听见楚春月自语了一句“封建迷信”。 “见面需要有长辈和媒人也在场,当然,之后会给他们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独处,说说话,如果都满意,则可以准备后面的事情,如果有一方不同意,则需再看。” “啊,原来是这样。”楚春月刚刚一腔热情凭空被熄灭,立刻焉了下来,“虽说,这样还算好,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自由恋爱!” “自由恋爱?”楚秋月歪了歪脑袋,“阿姐你是指男女自己认识了,然后成亲吗?” “对,对。”楚春月连忙点头。 “啊,这个也是可以的——不过当然,还是要走那套程序的。而且有时候门户问题,也是挺麻烦的。” 楚春月眯了眯眼:“呵,门不当户不对吗?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封建思想……哎,迂腐!”然后忽然握住了楚秋月的手,“秋月呀,你可要记住,爱情,那是不分性别,不分国界,不分年龄的!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全部都是扯淡!还有男尊女卑,那也是扯淡!爱情至上和男女平等,才是真理!” 4、好姐妹 好姐妹 楚春月自然是慷慨激昂,楚秋月却是叫苦不迭。 原以为楚春月还算正常,谁知道居然是个这样的……昀朝已经够开明的,她还要嚷嚷着什么爱情至上男女平等,这要是在明清,指不定楚春月就要被抓去浸猪笼了……而且男女平等也算了,爱情至上,这才是扯淡吧…… 楚秋月连忙作出惊吓的模样:“阿姐,你怎的这样说!” “秋月,你还小,还没有被封建思想完全洗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明白我的,总有一天!”楚春月一副自以为很懂行的样子对楚秋月道,信心满满。 楚秋月摇了摇头:“爱情至上和男女平等,倒也算了,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好说扯……扯那什么呢。那可不符合阿姐你的身份!虽说我们家也不是大户人家,可是就算是小户之家的女儿,也不该说这样的话呀。” 楚春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一个人叹息:“你不懂我……” 楚秋月心中冷笑,好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只是醉的究竟是谁,还不知道呢。 “阿姐,你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在父母还有外人面前说这些话。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就拿隔壁那个蒋小强来说吧,他前些日子磕到头,结果醒来之后,就疯疯癫癫的,一日到晚说什么要雄霸天下,坐拥江山,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最后还想跳崖拿什么秘籍……也亏得蒋小强父亲厉害,没让这些话往京城里传,不然,虽然蒋小强只是个毛孩儿,但也是杀头的大罪!” “哦?”楚春月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显然是猜到了蒋小强是什么人,于是连忙问,“那他现在呢?” “现在?”楚秋月冷笑,“被关进了疯人塔避风头呗。” “啊……”楚春月愣了愣,笑着道,“放心吧,秋月,我不会乱说的。” 楚秋月点头:“那就好,也省的爹娘担心,娘可宝贝你呢。” “娘很宝贝我吗?”楚春月兴冲冲的问。 “嗯。”楚秋月心中不耐,楚春月越发得意忘形了——如果楚秋月是旁人,看她这样子,早就起疑心了,她自己还完全不自知。 “哪个娘不疼爱子女的呢?”楚秋月道。 “呵呵,也是。”楚春月点点头,然后对楚秋月道,“秋月啊,我刚醒,还有些乏,你先出去吧。” “嗯。”楚秋月想了想还是提醒她,“阿姐,你千万记得,有什么不晓得的地方,来问我就是。我虽然年纪小,但还是知道一些事儿的,就是你千万别问爹娘,还有下人们。” “当然,”楚春月道,“不过秋月啊,你要记得,这世界上呢,是人人生而平等的!其实,下人们也是人呀!” 楚秋月惊讶:“谁说下人不是人了?” 还人人生而平等呢,那也要看什么时代背景啊,你现在去跟他们讲民主,讲共产主义社会,还不得被拍成渣! 楚春月每次都期待楚秋月可以表现出一些现代人的迂腐,然后自己去感化她,可每次都被她四两拨千斤的给挡了回去,楚春月心中不爽,只摆手:“我随便说说罢了,你先走吧。” 楚秋月不再多说,点点头便离开了。 出了门,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先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片刻之后,里面就传来了楚春月的欢呼之声:“我穿越了!我穿越了!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还是架空朝代……想不到啊,难怪我以前那么不如意,原来是上天要历练我,让我来到古代,改造这些迂腐的古代人!我一定要努力,把他们的观念改正过来……哈哈!” 楚秋月连连摇头,最后只能一甩袖,大步迈开走了。 +++ 楚秋月走到大厅,就见楚连平和江倩倩正在问小竹话,小竹正跪在地上,眼睛里还有泪珠。 “春月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要去池塘旁边伸手折花,你也阻止不了。罢了,你起来吧。”楚秋月进去的时候,刚好听见江倩倩无奈的让小竹起来。小竹得了赦令,连忙道谢,带着泪痕站了起来。 “爹,娘,我刚从姐姐那儿回来,她没什么大碍倒是真的,不过似乎人有些晕,很多事情不大记得了,我刚刚给她说了一遍,她也差不多都想起来了。”楚秋月对江倩倩和楚连平道。 江倩倩起身:“春月醒了?” “嗯,不过刚刚又说乏了,估计又睡了。”楚秋月怕江倩倩想去看她,连忙道。 “这样。”江倩倩重新坐下,却是松了一口气,“那就让她先歇息着吧。” “娘,阿姐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掉进池塘?”楚秋月问道。 江倩倩摇了摇头:“她看见池塘里有一朵花挺好看,就想伸手去折,探了大半个身子出去,池塘边本又滑,她一下子便落水了。哎,这孩子。” “没事儿了就行。”楚秋月只道。 然后她跑到楚连平身边,甜甜的喊:“爹。” 楚连平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幺女,点点头,摸着她的脑袋道:“怎么了,有事要爹做?” “不是,就是喊喊爹,毕竟爹这个时候一般都在外面做生意,很少回家嘛。”楚秋月甜甜道。 她前世因为性子有些冷淡木讷,所以很少和父亲撒娇,一般女儿对父亲的依赖她也没有。小时候倒还好,长大了,也逐渐觉得可惜,就是因为自己不会表达感情,而导致父女之间非常冷淡。 果然,楚连平听了这话很是受用,点头道:“好,以后爹得了空就回来。” “店里到家里也有一些路,爹坐马车来来回回,也够辛苦了,还是不要吧。”楚秋月一脸遗憾,懂事的道。 楚连平更加喜悦,只道:“哎,我楚连平自己没什么大本事,倒是一双儿女,都是听话懂事的孩子。潮生是,你是,春月也是。” 江倩倩在一旁听了,好笑的摇头:“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一双儿女,生,是因为您,长,也是依靠您,他们若是有本事,您就更有本事了。哪有爹娘说自己的呢?” 楚秋月晓得,楚连平这人什么都好,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就是太要强,对于自己不如哥哥的事情,他始终耿耿于怀。 于是也赶紧道:“对呀,我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 楚连平心情愉悦,豪爽的大笑了几声,不再多说。 小竹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想了想还是道:“那我先去小姐那边吧,等小姐醒来也好照顾她。” “等会儿。”楚秋月赶紧拦住,玩意楚春月现在还兴奋地在房里蹦q,那小竹看到岂不是该吓死。 “我和你一起去。我刚刚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儿没跟阿姐说呢。”楚秋月道,然后转头看江倩倩,“娘,您就陪陪爹先,我有秘密和阿姐说,您如果要来,晚些来,好吗?” 江倩倩无奈的点了点楚秋月的小脑袋:“鬼头鬼脑的,去吧。” 楚秋月清脆的应了声,对小竹道:“咱们走吧。” 楚秋月走在前面,小竹走在后头,等快到了楚春月的房间之时,楚秋月连忙加快步伐,抢先道:“阿姐,我带着小竹来了。” 里面一阵声响,大抵是楚春月赶紧缩回了被子里。 楚秋月嘴角勾了勾,敲门:“阿姐,我听你里面还有声响,似乎没睡着?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罢。”楚春月刻意压低了声音,造成柔弱的感觉,“我确实还没睡呢。” 对小竹点了点头,楚秋月推开门,见楚春月正半仰在床上,那姿势,似乎是在学林黛玉……楚秋月心中一澹嫔先慈套琶槐硐殖隼矗欢孕≈竦溃骸澳锊还帜懔耍13闳床恢涝共辉鼓悖慊故侨ハ惹胱锵取! 小竹连忙上前,跪在楚春月床前:“大小姐,是我不好,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楚春月忽然蹦下床,连鞋子都未穿上,就把小竹扶了起来。 小竹吓了一跳,不解的看着楚春月。 “小竹,你是我的贴身侍女,何必这么见外?”楚春月笑的很是温和,“我们以后,别再说什么主子奴才了,我们该是好姐妹!” 噗,还有这一招啊。 楚秋月哭笑不得。 小竹本来以为楚春月是原谅了她所以扶她起来,结果听她这么说,吓的够呛,立马扑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大小姐,大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您千万别赶我走!” 显而易见的,小竹是以为楚春月在用话讽刺她,所以才越发惊恐。 “哎呀,小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楚春月也急了,“我不是逗你,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应该是平等的,而不是一个差遣一个!” 小竹充耳不闻,还是一个劲儿的磕着头,楚春月“哎呀”了一声,干脆也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这样你信我了吧!” 小竹两眼翻白,几乎要晕死过去。 5、路人甲 路人甲 楚秋月原本冷眼看着两人闹腾,还希望楚春月能明白,思想这种东西,根深蒂固,一些迂腐想法要完全根除,根本不可能。就算要淡去,起码也需要时间和很大的努力,绝不是像一些穿越小说里的女主一样,说两句“我们今后就是姐妹了”,就可以让对方感激涕零,受到思想冲击的。 小竹这样的反应,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谁知道,楚春月更狠,居然下跪! 楚秋月赶紧上前,楚春月眼睛一亮,对楚秋月道:“秋月,你帮我告诉她,我们其实应该都是好姐妹!” 楚秋月不理她,将她扶起来,然后对小竹道:“你别磕了,头都破皮了,也亏得这地上有毯子,不然早头破血流了。阿姐刚刚‘脑子进水’,我已经说了她有些糊涂,你还真当真呐。先下去,领点药敷上,等好了点再说。” 小竹这回倒是手脚麻利的下去了,看着楚秋月的眼神,尽是感激。 楚春月看着小竹离开的背影,气得半死:“她怎么这样?!奴性!我好好跟她说话,她非得对我磕头,你对她不冷不热的吩咐,她却感恩戴德!” 楚秋月心想,原本你比我凶多了呢……但还是皱着眉头告诉楚春月:“阿姐,你到底怎么了?居然跟一个婢女下跪,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我都说了,我从今以后,把她当姐妹看。”楚春月不耐烦的看着楚秋月,仿佛在埋怨她的“迂腐”。 “姐妹?”楚秋月闭了闭眼,道,“阿姐,你究竟知不知道,姐妹是什么概念?如果你真要与她情同姐妹,那么,今后穿衣梳头打扮,你得自己来,而首饰,也要分小竹一半。床,也要让一半给小竹,走在路上,她不跟在你后面,而是与你并排而行,其他下人见了你们,会喊两次小姐好——就连父亲为我们的嫁妆,也要拨出一些给她。” “当然,你不能差使她,以后原本是小竹做的事情,你都要自己来,有时候甚至还要帮小竹做事。还有,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如果传了出去,我们楚家的脸,都会被丢光呐。” 楚秋月缓缓说完,看着楚春月:“阿姐,你要这样和小竹‘情同姐妹’吗?” 楚春月被楚秋月说的哑口无言,半响才支吾道:“我说的情同姐妹,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说的,我精神上的嘛,不一定要真的,呃,像你说的那样,什么都分她一半,还帮她做事……” “那小竹会需要吗?”楚秋月提醒道,“顶着姐妹的称呼做下人做的事情,我想,任何人都不会高兴吧?反而还会更加的埋怨,甚至是恨。她会认为,你是故意羞辱她的。” 楚春月没想到这一层,又是一愣。 然后她道:“那也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楚秋月还想说什么,忽然就见江倩倩和楚连平正缓缓往这边走来,于是赶紧对楚春月道:“小竹的事情就算了,阿姐你也不是故意的吧?没事儿了。你看,爹娘快来了,你还光脚站在这儿,像什么样?快上去,我帮你掩护着。” 当然,事实上楚秋月主要是怕江倩倩和楚连平看到自己一向守规矩的女儿忽然变成这样,受到惊吓。 楚春月慌慌张张的跳上床,又摆出黛玉的姿势。 楚秋月心下觉得好笑,江倩倩和楚连平已经到了门口,门是虚掩着的,有一条缝,所以刚刚楚秋月才能看到两人过来。 江倩倩没敲门,只轻声问:“我们可以进来吗?” “嗯。”楚春月有些紧张,连忙应了声。 江倩倩和楚连平两人进来,见楚春月果然已经恢复,只是脸色不大好而已,于是放下心来。江倩倩坐到楚春月床边,把楚春月耳边的头发往后拨了拨:“春月,你感觉怎样?” “我没事了。”楚春月笑着摇了摇头,语调稍微有些僵硬,大概是因为做戏有些紧张。但江倩倩只当还是因为落水的原因,并没有在意。 江倩倩又问了几句,确定她没事之后,才拉着楚秋月一起走了。楚秋月临走时不停的对楚春月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千万稍安勿躁,别再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了。楚春月也不知道懂没懂,只冲着她“神秘莫测”的微笑,估计自我感觉良好。 楚秋月无可奈何,只能希望楚春月先要消化一下来这里的知识,没心情闹腾。 按说吧,除nc自然不该手软,可是楚春月可是自己的姐姐,如果她被“除掉”,那江倩倩岂不是要伤心死?而且楚春月也不算完全脑残吧,最多和蒋小强一样,有些小说中毒,而且比蒋小强好多了,至少懂得一些道理。 楚秋月这个夜晚过的心神不宁,只能自我安慰着,想楚春月应该还有的治,才慢慢入睡。 第二天清早,楚秋月不像以往一样赖床,而是在小绿叫自己起来之前就先起床了,唤来小绿,让她帮自己梳妆一番,就赶往楚春月的房间。 楚春月还在睡觉,小竹正候在门口,额头上抹了伤药,包了一圈白色的纱布。 楚秋月想了想,把小绿支开,自个儿唤了小竹过来,对她道:“昨天阿姐失常的事情,你没乱嚼舌根吧?” “没。”小竹使命摇头。 楚秋月点点头:“嗯,我猜你也不会乱说——额头上的伤口,好些了吧?” “没大碍。”小竹回答。 “那就好。一会儿到了大厅吃朝食的时候,娘肯定会询问,你就回答说是自个儿不小心摔着了便是。”楚秋月道,“晓得了吗?” “奴婢晓得。”小竹低头道。 楚秋月转身进了门,小竹在外头发愣。 大小姐很奇怪是没错,可是二小姐似乎也变了一点。她以前可不懂这恩威并施的一套,对待下人也和善,虽说她现在对自己也是和颜悦色的,但是语气神态间似乎多了一份隐隐的压迫,气场全开,真真古怪。 不过,二小姐毕竟也长大了,之前自己和她接触不多,所以没察觉这些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可大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忽然变得那样,说那些胡话,真是吓死人了……难道落个水,真能让人性情大变? 若不是二小姐压着自己,恐怕她的确会忍不住偷偷告诉老爷夫人,或者向其他人诉苦,哎。 楚秋月不知道小竹心里正百转千折,只有些愤恨这“楚春月”让自己想不管任何事情的想法落空了。原本她只需装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便是,反正黑脸有其他人做,可是现在,楚春月的烂摊子,全都需她收拾了,也真是无奈。 楚春月果然还在睡觉,睡姿倒是很平常,没有什么大动作。 “阿姐?”楚秋月上前两步,小声喊她。 “嘻嘻嘻嘻……”楚春月大概是做了一场好梦,正咧嘴笑着,“你这个男人,凭什么瞧不起我们女人?沙文猪……” 楚秋月哭笑不得,楚春月也真是的,居然连做梦也想着这些事情。 谁知道楚春月语调一转,道:“哼,你喜欢我?因为我特别?我可不喜欢你,沙文猪!” 呵,原来是好一场春梦! 就这两句话,楚秋月也大致可以推断出这个梦的剧情——楚春月教训沙文猪,沙文猪因为楚春月不同于以前自己见过的女人,所以大感新鲜,然后爱上她,纠缠不清…… 三流剧情的古装剧里,倒是常常有这样的场景。 楚秋月懒得再听,干脆放大了声音:“阿姐?” 楚春月梦话立刻消停了下来,半响,她“呃”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楚秋月,她愣了半天:“秋月?你怎么来了?” “我来喊你去大厅吃点心的。”楚秋月笑了笑,道。 楚春月反应过来:“是吃早餐是吧?” “早餐?”楚秋月故作惊讶,“这倒是新鲜说法。” “你们不管它叫早餐?”楚春月愣头愣脑的就问。 “什么‘你们’。”楚秋月摇头,“早餐也可以,不过我们还是习惯叫它朝食而已。” “唔,哦。”楚春月一边转着眼珠子一边点头,“我现在就起来准备。” “嗯。”楚秋月点了点头,“今儿是因为我知道你还不适,所以才来叫你,一般都是小竹叫你——这个阿姐你应该记得吧?”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楚春月笑呵呵的道。 “那就好。”楚秋月点了点头,对外喊道,“小竹,进来吧。阿姐醒了。” 小竹轻轻的推门进来,楚春月见了她,大概是想到昨天的事情,以及楚秋月说的那番话,脸上满是尴尬,只道:“小竹。” “大小姐,二小姐。”小竹行了礼,从一旁的衣架子上拿了衣服下来,伺候着楚春月穿上,楚春月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但发现只要自己张手抬脚,就可以穿好繁琐的衣服,那感觉实在不错,便也乐得让小竹伺候了。 楚秋月细心观察楚春月的反应,笑了笑,没说什么。 等小竹帮楚春月弄好,楚春月才回头,抓着小竹的手道:“小竹啊,昨日真是对不住你。” 小竹惊慌的缩回手:“大小姐,您别开小竹玩笑了。昨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呀。” 楚春月愣愣的指了指小竹的额头,小竹笑道:“哦,这是我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摔伤的。” “呃,是,是哦……”楚春月大概也是怕自己惹麻烦,只点头,勉强的笑了笑,便不敢再同小竹搭话。 这就是“好姐妹”呀。 楚秋月摇了摇头,难怪那些小说里,最后女主的贴身丫鬟兼好姐妹总会背叛女主,兴许就是因为这个吧。当然了,事实上剧情需要,任何人都会背叛女主,以突显女主的伟大、招人妒忌,以及最后女主原谅贴身丫鬟时,女主的圣母。 楚秋月暗自庆幸,自己周围有大堂姐这个“冠盖京华”的人,也有蒋小强这样叫人啼笑皆非的家伙,自己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女主角,只能算是个路人甲。 当然,现在还多了一个楚春月…… 6、跪祠堂 跪祠堂 楚秋月和楚春月携手去了大厅,就见江倩倩和楚连平已经在桌上吃着小糕点了。 桌上摆着的是茶食刀切,杏仁佛手,豆面饽饽,奶汁角,肉未烧饼。 虽都是些简易的小东西,但作为朝食已经是很不错了。要知道如果是穷苦人家,有的甚至是干脆不吃的。 中间摆着的是应时水果拼盘一份,一般是饭后随意尝两口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楚秋月和楚春月向江倩倩和楚连平行过礼,分别坐上自己的位置,拿了食物自己吃着,楚春月也老老实实的,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小竹,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江倩倩果然注意到了,皱起眉头询问小竹。 楚春月动作一滞。 小竹赶紧回答道:“我是昨日不小心摔着的,所以才有。我已经去领了药,不碍事的。” 江倩倩点点头,不再多问。 楚连平却想起另一件事情,对江倩倩道:“娘子,那个家丁阿虎,可已将他押送官府?” “还没有,现在尚关在柴房中,还要看小晨的意思。” “唔,小晨现在还没回来吗?” “没有。”江倩倩摇了摇头头,眼中不乏担心之色,“出了这样的事情,小晨肯定很难挨。” “什么什么?”楚春月连忙放下手中的食物,看向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连平和江倩倩对视一眼,俱是不解的看着楚春月:“春月,你怎么了?” 楚秋月连差点埋进碗里,这个楚春月,刚刚还想说她安分来着……既然江倩倩只是和楚连平说话,那她们俩听着就行了,何必插话?如果楚春月真的这么好奇,也大可以吃完朝食再来找她问啊。 楚春月又是同样的回答:“哎,还是昨天的后遗症呢。我好多事情记不大清,浑浑噩噩的。” 说完又不满的偷偷瞪了楚秋月一眼,好像是在埋怨她没把阿虎和小晨的事情告诉她。 楚秋月心中气的冷笑,她昨天可是把重要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自己回忆的脑袋疼,说的口干舌燥的也就罢了,今天反倒要被楚春月责怪!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对着一个贴身婢女下跪,却给维护自己的妹妹脸色看。 楚秋月气的不愿再管她,也不理会她会做什么事情了,反正生死有命,楚春月这德行,也不是她能掌控的了,就端看楚春月自己会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江倩倩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道:“还是前些日子,阿虎轻薄小晨的事情。” “哦。”楚春月点了点头,眼中却闪现了光芒,“诶,小晨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江倩倩睁大了眼睛,“还能有什么反应?一个黄花大闺女,居然被人轻薄,自然是哭哭啼啼,几欲寻死了……哎,还好我劝下了她,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先回自个儿家休息一下,至于阿虎……我们全看小晨了。毕竟,如果真的要把阿虎送官,那小晨声名也不保了。” “太迂腐了!”楚春月激动的喊出来,“这样的事情,是阿虎不对,当然不能放过他,难道白白便宜了他去?就是因为你们常常这样想,有所顾忌,才让那些混蛋恶霸逍遥法外!这样的人,就该受到法律……呃,我是指官府的制裁!” 江倩倩眉头直皱:“春月!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怎么用词这样古怪?而且,倘若真的这样做了,恐怕小晨也嫁不出去了,阿虎不会死,但小晨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楚春月原本听到江倩倩前面的那句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收敛,听江倩倩这么说,又激动起来:“谁说女人这辈子就只能靠男人?谁说女儿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哼,告诉小晨,只管把阿虎送去官府,以后她有我负责。” 楚连平都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春月!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犯了多少个大错?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论自不必说,你顶撞你娘,便是大大的不对!” 楚春月还是有些怕楚连平的,低了低头:“娘,我错了……” 江倩倩不想怪她,刚准备说没事,楚春月却又抬头:“可是,我不承认我说的话,是离经叛道,是不对的!” 楚连平厉声道:“你说什么?!” 楚春月心一横,道:“其实我本来就想好了,我打算开店!” 楚秋月原本正在吃烧饼,听她这么一说,被呛得厉害,看着手中的烧饼,再看看一边严肃的楚春月……楚秋月越看,就觉得两样东西越发相似。 “开店?”楚连平皱眉,“开店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是干净的生意,而且尽量不要抛头露面就是。只是你还太小,这样未免还是有些不好……一般若要开店,也起码得为人妻,为人母之后!而且,你开店,和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有什么关系?若让旁人听去了,会传成什么样子?春月,你原本懂事听话的很,怎么落水一次,性情这样大变!” 楚春月不屑的说:“旁人要传就传呗,爹,我的座右铭……就是我坚持的理念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我开店,就证明我有钱,我以后会把店铺逐渐扩大,甚至成为首富!我手下的人,将以女性为主,那些备受压迫的女性们,将会找到组织,我们要一起追求女权,也就是女人的权利!首先,我们要废除昀朝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度,只能一夫一妻!如果实在不行,那女人也要有嫁很多个老公的权利!还有就是,凭什么黄花闺女才是个宝,不是黄花闺女,那也行!”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还有,那个青楼!青楼凭什么都是男人去逛啊,也该有让女人逛的才是!” 江倩倩听了这话,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几乎快晕倒过去,江宁赶紧上前,扶住江倩倩,帮她顺了顺胸口,江倩倩才缓过气。 楚连平气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一拍桌子:“来人,将这个孽女,带去祠堂,在祖宗的牌位前跪到晚上再说!” 家丁立刻上来,按吩咐做了,楚春月倒是没反抗,只冷冷道:“我知道,任何改革一开始都会被阻挠的,但是我不会屈服!” 楚秋月也怒斥:“阿姐,你别胡言乱语了,就算你再想做什么,也要先想想,是谁给你这条命的!” 她这话一语双关,旁人听了,只会以为楚秋月是提醒楚春月要注意长幼之序,不可顶撞爹娘,但楚秋月晓得,楚春月听了,还会有另一层意思,就是楚春月本来就是占了别人的身体,她怎可这样放肆? 楚春月听了这话,果然面露愧疚之色,但还是死鸭子嘴硬的不肯道歉,被压着去了祠堂。 其实,楚春月是很想把两边的人甩开,说:“不用你们压,我自己去!”的,可是,她刚想这么做,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认得祠堂在哪儿,只好委委屈屈的被压着走了。 楚春月被压了下去,楚秋月赶紧跑到江倩倩身边,也帮江倩倩拍背:“娘,娘,您没事吧?” 楚连平握着江倩倩的手:“娘子,先别太激动,缓一缓。” 江倩倩闭着眼睛,久久的不说话,半响才落下泪来:“春月怎的变成这样?昨日就算落水之后,我们去看她,她也还是好好的啊……” 楚秋月见江倩倩落泪,心中更恨脑残的楚春月,她想就想呗,如果真想做,那也该慢慢积累一步步到位啊!干嘛乱说!不过,如果她想得到,那也不至于这样了。 小竹在一旁,唯唯诺诺的看着三人,大概也是想到了昨天楚春月的反常,她看着楚秋月,意思是要不要也一并告诉了江倩倩,让他们去查一查究竟怎么回事。 楚秋月连忙摇头。 他们再怎么查也没用的,因为这个“楚春月”,她就是楚春月,只是灵魂不同了而已。如果小竹真把昨天楚春月对她下跪的事情说出来,那岂不是更给江倩倩添堵? “娘,我猜姐姐还是因为昨个儿的事儿才这样,脑子不清不楚的,不是进了水,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我相信,她现在去祠堂里跪着,面对列祖列宗,总能想通的。晚一些我再去劝劝她,您和娘就先别管了,毕竟,我和姐姐之间说话,总是方便一些。” 楚秋月劝道。 “哎,春月变得奇奇怪怪,你却懂事了些。”楚连平摇了摇头,也安慰江倩倩道,“一个人好好地不可能会改变这么大,一定发生了什么……今个儿先让春月在祠堂里跪着好好反省,明天再看怎样了。” 江倩倩点了点头,却是不语,只看着桌上的食物发呆。 哎,好好的一个女儿,忽然疯了一样,任谁也不能平静吧? 楚秋月悄无声息的带着烧饼出了门。 楚秋月这一天都窝在房间里看话本,算是无所事事,到了傍晚,看看天色,估计楚春月也跪的够呛了,于是先起身,慢慢往祠堂走去。 其实按理说,一般女孩子是不好进祠堂的,这次楚连平也实在是生气,才会有此决定。 晃晃悠悠到了祠堂,楚秋月却发现楚春月并没有跪在中央。 楚秋月以为楚春月是偷懒去了,摇了摇头就进了祠堂,一边喊着:“阿姐?阿姐?” 可是她走遍了祠堂,连角落里都没放过,也没看见楚春月。 楚秋月心中一个咯噔,知道不好。 7、起风波 起风波 楚秋月见楚春月不见了,立刻转身去通知江倩倩和楚连平。 两人也是大感惊讶。 他们没有叫人看守楚春月,也是认为她会乖乖的跪着,毕竟楚春月的不对劲,也只是一些想法变得很奇怪,他们万没有料到楚春月竟敢忤逆他们到这样的地步。 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现,就不得不信了。 江倩倩和楚连平合计一下,认为楚春月很有可能是去找小晨了,可是凭她一己之力,去了门口一查,果然发现一个在外面的家丁不见了。 另一个和他一起的家丁老实道:“是大小姐忽然出来,说要去慰问一下小晨,阿牛就领了马车,送她去了……怎么了?” 是了,在外围的家丁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个人在门口心急如焚,楚连平正打算自己也去小晨家将楚春月捉回,谁知道楚春月已经坐着马车慢悠悠的回来了。 楚春月原本笑靥如花的下车,见楚连平、江倩倩、楚秋月都在门口,立马知道自己犯了错,畏缩道:“爹,娘。” 然后看了一眼楚秋月。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爹?”楚连平冷声问,然后看了眼周围,“家丑不外扬,你先进来。” 楚春月缩了缩肩膀,但还是顺从的进了大厅。 一进大厅,楚连平就支退所有人,厉声问楚春月:“春月,你去哪儿了?” 楚春月吓的一哆嗦,道:“我,我去看小晨了……” “看小晨?!”楚连平皱眉道,“你可知道我上午说过什么,要让你在祠堂里跪到晚上,等有我的许可才能立刻!可你看看你,才跪了多久就跑了?!而且还是去招惹小晨,你嫌人家不够苦吗?!” 楚春月赶紧申辩:“爹我跪了很久的!到后来,我实在是膝盖发麻,又痛又难受,加上心理又惦记着小晨,所以才溜走的!而且我也不是去招惹小晨,我是去安慰她,去说服她!” 这实在是天大的笑话,连楚连平也怒极反笑:“你惦记着小晨?你早上还忘记了小晨是谁呢!你安慰她,说服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我……”楚春月略一犹豫,然后高高兴兴的道,“我说服了她,她答应我要将阿虎送官!” “什么?!”这次发声的是江倩倩,她有些不可思议,“她答应了?你怎么跟她说的?” 楚春月以为江倩倩是赞赏她的能力,有些得意的道:“还是上午那番话呀!不过我主要是跟她描述了以后如果她跟着我,会有什么待遇,还有,名声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之类的。” “小晨居然听进去了?”江倩倩摇着头,“如此荒谬!” “当然也没有那么快,她开始还不答应,不停地求我,但是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就默认了!”楚春月高兴的说,然后还示威一般的看了看楚连平,“所以我说嘛,我的那些理论,绝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疯疯癫癫的理论!还是有人可以理解我的!” 除了楚春月之外,另外三人都沉默了,楚秋月主要沉默的原因,不是像江倩倩和楚连平一样觉得不可思议,而是总觉得楚春月那个“默认”二字让人心中有些怪怪的感觉…… 是什么呢? 楚秋月还没多想,就听得楚连平严厉的说:“小晨的事情有点奇怪,一会儿我们会让人去看看她,阿虎送官之事也还需从长计议……至于你,继续去跪祠堂,你一犯再犯,今晚就跪在那里过夜便是!” 楚春月脸都白了:“跪一个晚上?!那里,那里可是祠堂啊!万一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楚连平就把茶杯往地上摔:“不干不净的东西?!我们楚家列祖列宗,难道竟要被你如此说?!楚春月,你怎么这么混账,我楚连平怎么有你这么个混账女儿?!” 楚秋月也道:“阿姐,你可知道,像你这般三番四次的忤逆父母,诋毁祖宗,按照家训,是该狠狠教训一顿的?可爹娘念及你以前聪敏乖巧,所以再三给你机会,你别再不知好歹了好吗?如果你再这样……恐怕真的不是跪一晚上祠堂那么简单的了。” 然后楚秋月意有所指的道:“说起来,阿姐你的状况和隔壁的蒋小强公子有些相像,他被送去了疯人塔,现在也没被接回来,阿姐你一个姑娘家,恐怕更不好去那里吧?” 听到疯人塔,楚春月忌惮三分,于是跪了下来,对楚连平和江倩倩磕头道:“爹娘,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反正我就是为了小晨好,既然你们觉得我是错的,那我就是错的好了!我,我去跪祠堂了,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我会跪完的!”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那番话说的看似是认错,实则话里有话,处处指责楚连平和江倩倩不近人情,指责他们老顽固,楚连平和江倩倩无可奈何,但好歹楚春月也答应了跪祠堂,那今天也就罢了。 “哎,只希望明早她可以好一些。”江倩倩摇着头,说着连自己都不打相信的话。 楚秋月捂着胸口,总觉得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这样心神不宁的过了一个晚上,楚家无人好眠。 第二日清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去看楚春月如何了,就见小晨的姐姐满脸泪痕的找上门来。 +++ 大厅内,江倩倩,楚连平,楚秋月,还有被硬拽来的此刻一脸害怕的楚春月斯人坐在一起,听着小晨姐姐说起昨天和今早的事情。 “昨儿个,大小姐……”小晨的姐姐说道这里,有些怨恨的瞪了一眼楚春月,楚春月吓的缩了缩,只当做没看见。 小晨姐姐抹了抹眼泪,继续道:“忽然来找小晨,说是来安慰一下小晨的。我们家人心中都很感激,想小晨虽然命不好,被一个畜生轻薄了,但好歹是遇上了一个好的人家,主子都这么好,还特意跑来安慰一个下人,于是就让她和小晨单独待在房间里。中间我们听见了大小姐不知道一个人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小晨一直沉默着,到后来忽然哭了起来,似乎在哀求大小姐什么。 “我们心里虽然担心,但也相信大小姐不会害小晨,只当小晨是想起往事伤心罢了。后来小晨的声音也逐渐弱了,然后又是大小姐一个人继续说着,到后来,大小姐终于走了,走的时候笑容满面,还说小晨是个好苗子,懂事。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会这样说,但进了房间,就见小晨失魂落魄的,喊她她也不理,就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地上。 “我们很是担心,直到后面,老爷派来的人来询问小晨情况,小晨又像是忽然恢复了一样,说自己没事,还出来吃了一顿饭,我们都以为是大小姐的安慰起了作用,还开心的不得了,后来她说自己乏了,要去睡,我们便让她去睡了。 “今早我去叫她起床,谁知道半天也不应,小晨是习惯早起的,不可能会赖床,我赶紧叫人帮忙撞开了房门,就看到小晨,小晨她悬在空中,双脚未着地,脖子上一道白绫挂在了梁上——竟是自尽了!” 说道这里,小晨的姐姐似乎是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脸都大声哭了起来,那声音如泣如诉,直教人不敢多听。 他们旁人都如此,更遑论罪魁祸首楚春月了。 她听完小晨姐姐的描述,眼睛睁得跟铜铃似的,愣了半响又猛地起身:“小晨自尽了?!怎么可能?!她昨天还默认了的……” “默认?!”楚秋月这次敏感的抓住了这个词,“什么叫默认,春月你说清楚!” 楚春月愣愣的看着她,道:“就是,就是我说了之后,她就看着地板,然后我说什么,她都点头……这不是默认,这是什么嘛!” “这哪里是默认,分明是心灰意冷,不愿再争辩!”楚秋月简直想给楚春月一个巴掌,怎么有人蠢成这样?! 小晨的姐姐忍不住大喊道,“大小姐!你可知,我们看到小晨写了几个字,她识字不多,还是以前在这里,跟着他人学的几个。大小姐,你可知,她写的是什么?” “什,什么……”楚春月舔了舔嘴唇,问。 “她写,大小姐定要宣扬此事,逼死我!”小晨的姐姐尖声喊道。 楚春月一个哆嗦,重新跌坐回椅子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春月,你醒来之后,就一直是这样,自认聪明,别人怎么说你也不听,就是认为自己是对的,以为别人都是迂腐,你自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现在逼死了人,你可知错?!”江倩倩难得如此严厉,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一家之母的味道立刻显现。 原本楚春月最不怕她,但现在见了这样的反差,也怕的不得了,只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娘,我错了,我不想的……我,我太自以为是了,我错了!” 她真的万万没有料到,她以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她以为可以感化别人的东西,到最后,竟成了夺命杀人武器! 8、使劲打 使劲打 楚春月哭哭啼啼的,但江倩倩却并不心软:“好,你说你知错了,这很好。可是人命关天,虽然小晨不是你杀的,却是因为你而死的。” 江倩倩看了看楚连平,楚连平似乎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于是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得到楚连平的肯定答复,江倩倩看向小晨的姐姐,竟然行了一个礼。 小晨姐姐虽然恨楚春月害死小晨,但对江倩倩她们还是很感激且敬畏的,这样吓了一跳,尤带泪痕道:“夫人,您这是……” “令妹是因小女糊涂而死,丧事事宜我们楚家自会包办,而且还会大肆而办,以后也将会每个月把原本就属于小晨的工钱给你们。至于阿虎的处置问题,也随你们,若你们想还小晨一个公道,那就把阿虎押送官府,这已经不是轻薄的问题了,小晨已死,阿虎绝不会随随便便就可以处得来。如果你们不想影响小晨的名声,那就私下打他一顿,让他赔些钱,我们再赶他走便是。” “人都死了,还要什劳子名声?不过是身后名罢了。”小晨的姐姐摇了摇头,“就把他送官了,这等畜生,若能死了去就好。” “至于小女……”江倩倩看了看楚春月,楚春月往椅子里缩了缩,不敢直视她们,“至于小女,她有千般不是,无论如何也是要罚的。” 说罢,就吩咐江宁去取戒尺来。 看这架势,是要狠狠教训楚春月一顿了。 戒尺,一般是教书先生打不听话的男孩居多,男孩子,皮糙肉厚的,加上教书先生也会控制力道,所以道没什么。 可女孩子则不同,她们一般都弱一些,皮也嫩,加上这次楚春月犯的事这么大,可不会有人手下留情! 小晨的姐姐愣了愣,她刚刚听江倩倩说了那么多,还以为是想帮楚春月赎罪,好让楚春月不受处罚,所以一听到江倩倩说要取戒尺时,也很是惊讶。 她那里知道,楚春月犯事已经太多,拿戒尺打,还是便宜了她。 江宁动作很利索,一下子就拿了一个大大的戒尺上来,戒尺构造特殊,打人极痛,却不会伤到厉害之处。 见了那个戒尺,楚春月脸都歪了,面色发白:“娘!我,我膝盖还痛着呢,我昨晚上跪了一个晚上的祠堂,昨晚的晚饭也没吃,今早的朝食也没吃,我现在又饿,腿上又痛,娘,我晓得错了!” 江倩倩摇了摇头:“我不打你。” 楚春月一愣,随即喜笑颜看:“多谢娘!” 江倩倩神色不变:“我没什么力气,打你有什么用?江宁,你来。” 说罢把戒尺又给了江宁。 江宁以前也算是粗使丫鬟,力气倒是比江倩倩大了很多,见江倩倩神色,江宁心领神会,知道不需要手下留情,于是上前两步,对楚春月道:“大小姐,请把手伸出来吧。” 楚春月看了看那戒尺,又看看皮糙肉厚的江宁,吓了个半死:“我不要!你这奴才,滚远些!” 呵,是谁前几日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人人平等的? 楚秋月重新坐回椅子上,冷眼看着楚春月。 楚连平这时终于开口道:“春月,跪祠堂是昨日惩罚你,用戒尺打你的手,则是今日一条人命,二者不可混淆。你倒是好好想想,你受一顿打,就算再疼,又怎比得上人家,以后连疼都感受不到了呢?” 老爷一开口,便知有没有。 楚春月以前或在二十一世纪,哪里真的和死人有过联系,最多是看看报纸上面有什么事故。而且就算有,那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不是她害死的。 这次小晨,却是因为她和阿虎而死。 的确,比起一条人命,被戒尺打手心而已,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楚春月颤颤巍巍的伸出左手,江宁看了看楚春月的样子,心知她一会儿定然会害怕的缩回去,于是也伸出了左手,使劲拉着楚春月的手腕,右手毫不迟疑,瞬间就打了下去。 楚春月疼的“啊”的大叫一声,眼中立刻积满泪水,如果这人真是楚春月,而不是现在这个冒牌会,倒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可惜现在,楚秋月决不会同情她。 只是江倩倩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不见了,她刚刚让江宁打,说是说自己没力气,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不忍心? 是以她偏过头,看也不敢看楚春月受罚的样子。 楚连平皱着眉头,一语不发,抿唇看着楚春月。 江宁一下接一下的打着,每一下力道都一样,决不轻,那声音在大厅中回响,也着实吓人。 小晨的姐姐没见过这阵仗,也吓一跳,愣愣的看着楚春月和江宁。 楚春月被打了五下之后,手已经通红,微微肿胀,这时候再打就更疼,可江倩倩和楚连平还是没有喊停。 楚春月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也不管什么了,先是大骂江宁,用词格外粗鲁难听,江倩倩原本打算喊停了,一听她说的话,便继续沉默。 江宁手上的力道,也悄悄地加重。 眼见骂人无效,楚春月又放软姿态,对江倩倩求饶:“娘,娘,啊!好疼啊,春月好疼啊,娘!啊!!” 她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只因每次戒尺落到了手上都会让她大喊一句。 江倩倩心中又痛又恨,还是不理她。 楚春月又求楚连平:“爹!我好痛!啊!真的好痛……呜呜……爹!” 楚连平连声叹气,扭过头。 楚春月没法子了,只好可怜兮兮的看着楚秋月:“好妹妹……啊!好妹妹,你说说话,你说说话啊!我知道你懂得很多!啊!我知道我不够懂事了,我知道我还不如你懂事了,求求你!啊!” 楚秋月真是好气又好笑,难道楚春月以为自己不说话,不帮她求饶,是因为自己极度楚春月,认为楚春月懂得比自己多? 她哪里来的这个结论? 真是晕死了。 楚秋月扶住额头,低头不说话。 又打了一阵,楚春月细皮嫩肉的,手已经肿的跟猪蹄儿似的,甚至可以看到有血从中间出来了。 楚春月反而不喊了,大概是麻木了,只抽抽搭搭的哭着。 “好了,停吧。”江倩倩见楚春月已经流血了,估计再打下去,她真该受不了了,于是摆了摆手,吩咐江宁道。 江宁应了一声,松开了手,把戒尺家在胳膊下,甩了甩手。 她刚刚花那么大的劲儿打,也很累呀。 楚春月似乎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忽然又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样,心里舒服点了吗?”江倩倩不管放声大哭的楚春月,上前问小晨的姐姐。 小晨的姐姐早就呆了,也没哭了,被江倩倩这么一问,眼中又有泪水,她点点头:“这哪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小晨死了便是死了,如何也回不来,只是实在感谢夫人老爷,你们居然肯为一个下人做到这一步,真是,真是……” 小晨的姐姐眼中泪水越来越多,几乎跪了下来:“我代替小晨感谢你们!” “是我们对不起小晨。”江倩倩满脸愁苦的摇了摇头,扶住小晨的姐姐,“你先去跟江宁领一笔钱拿去为小晨挑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之后我会再派人带钱过去,帮你们一起打点一切的。”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小晨的姐姐忙不迭的点头,江宁对她笑了笑,领着她出了大厅,去往外面。 一顿风波稍微停歇,楚春月人都被打懵了,嗓子也终于哭哑了,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睛和手一样肿。她缩在椅子里,看着地面傻傻的发着呆,那模样,竟然和小晨的姐姐所描述的小晨的样子有些相似。 江倩倩看着她这样,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却也不说什么,只让楚秋月去把一开始支开的下人们喊回来,让小竹带楚春月去敷药休息。 楚秋月点头应了,想了想,却还是回到楚春月身边,轻声说了句:“这才是阿姐你说过的‘平等’。爹娘从来不说什么,却真的做到了,而你,却只知道玩口头上的功夫。” 9、蒋小强 蒋小强 小晨这事儿好歹算是解决了,阿虎被押送官府,因为小晨已经上吊自尽,她们家与楚家又都隐瞒了楚春月跑去乱来的事情,阿虎被先收押监狱,之后处以杖刑一百下。 阿虎被收押监狱之后,自然是没什么好吃好喝了,监狱里待遇差,于是他被饿的浑身乏力,再拖出来打的时候,打到八十多仗,居然就生生的断了气。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百仗棍,很少有人可以撑的过去,基本也就算是死刑了。 小晨的丧事之后也差不多处理好了,江倩倩的确很好,一点没有怠慢,楚连平也任由江倩倩拿钱。 要说这件事情最大的让人松了口气的就是,楚春月终于学老实了。 开始那两天,她因为手不方便,所以常常哭哭啼啼的,连吃饭也不肯好好吃,硬要江宁喂,显然是还记恨着江宁打自己的事情。 楚秋月淡淡道:“阿姐,我陪你。” 说完,居然真的把左手拿下桌子,就靠右手有些艰难的吃饭。 楚春月恨恨的看着楚秋月,却不敢多说,只好乖乖的吃饭。 当然,楚秋月不肯能真的次次都陪她,只那一次,后来楚秋月就自己好好的吃自己的了。 楚春月便又不乐意了:“秋月,你不是说陪我的吗?” “是啊,我不是陪了你那一次吗?”楚秋月反问。 “可是,我现在手还疼啊!”楚春月委委屈屈的伸出手,“你看,还是肿的!” “你中午一只手吃饭不也吃得好好的吗。”楚秋月看也不看她,只道。 楚春月又气又恨,只好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吃着饭。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她再没有什么让人不满意的地方了。 吃了饭,就回房,等吃饭的时候才再次出来,偶尔在院子里逛逛,既不提开店的事情,也不提什么男女平等,或者和下人情同姐妹的事情了。 这让江倩倩和楚连平,尤其是楚秋月松了一口气。 好还这个楚春月至少直到痛,不然可真没有什么管教她的方法。 当然,楚春月更有可能以后会好了伤疤忘了痛,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楚秋月后来想起来,自己似乎忘记跟她提楚流婉的事情了。也好在楚春月似乎也不记得什么诗词,所以才没有也剽窃古人。不然的话,和楚流婉撞一块去,那又该向蒋小强看齐了——她非得把楚春月撵去疯人塔不可! 这一晃就是近一个月。 直到有一次,楚春月万分惊讶的拿着一本书问楚秋月:“秋月,这些诗词,都是楚流婉写的?” 楚秋月瞄了一眼那书,的确是楚流婉的文集,到处流传,自己家自然也有一本,于是点头:“是啊,怎么了?大堂姐文采很好,所以诗词广为流传。” “大堂姐?”楚春月更加惊讶,“楚流婉是我们大堂姐?” “恩。”楚秋月看着她,“怎么了,难道阿姐你还没恢复?” 楚秋月这么一问,楚春月便觉得那只刚好的右手还隐隐作痛,于是笑了笑:“没有没有,只是的确有些不记得了。” “唔,”楚秋月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是很记得清,毕竟我五岁之后没去过京城大伯家了,大堂姐也是那之后才忽然有如天助般开始做一些诗词,名扬京师的。” “这样啊……”楚春月又像以前那样不安分的转动起眼珠子,大概是猜到了楚流婉的身份,于是笑了笑道,“那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大堂姐啊?” “马上吧。”楚秋月道,“马上就是年关,因着大哥的原因,我们举家都要去京城,一是帮大哥打点鼓气,二是去见大伯堂姐堂弟他们。” “年关啊……”楚春月想了想,问道,“天气已经这么寒了,年关快要来了吧?” “当然,”楚秋月古怪的看着楚春月,“不到一月了。近些日子恐怕就要起身呢。其实原本更早就要走的,只是因为小晨的事情,所以耽搁了。” 听楚秋月提起小晨的事情,楚春月自然不敢多说,她点点头道:“嗯,我晓得了……我先走了。” 说罢,提着那本书就出了门。 楚秋月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既然快到年关,那蒋老爷不可能会让蒋小强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疯人塔里过年,他自己也不可能没儿子陪伴,过一个无子之年。那么恐怕蒋老爷也快接蒋小强回来了。 果然,楚秋月拍小绿跟隔壁的下人们打听一番,就知道原来蒋小强前几日就回了家,只是人恹恹的,瘦了一大圈,身上青青紫紫的,看起来怪可怜的。 楚秋月了然,难怪蒋小强回来了却没有搞出什么动静,原来是力不从心。恐怕疯人塔里那些真正的疯子够他吃一壶的了。 打定主意,楚秋月还是隔日上门去找了楚春月。 楚春月有些惊喜,因为小晨之事后,家人对她都很冷淡,让她非常郁闷。 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别人宣扬那些思想,都会赢得大家,尤其是女人的尊重,然后家人都以她为荣之类的。而自己却如此可怜,碰上了冥顽不化的母亲和妹妹,对自己这么狠心,而且自己也好倒霉,居然害死了人,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哪里知道对方会这么脆弱嘛……白白把她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哼! 她又想起刚来的时候,楚秋月对自己多好啊,人也看起来非常可爱又有点呆呆的,问她什么都说,而且还不多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种样子,摆明了就是那种用来汲取知识的npc人物,所以自己也没怎么理会她,专心去讨好以后可能成为正面型人物中女二号的小竹去了。 谁知道,小竹根本也是个龙套的命! 倒是楚秋月,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偏偏还理所当然的,连自己想说她都不能说…… 最最让她郁闷的,就是她打算暂时放弃宣传男女平等思想的,转而准备开始以诗词让家人惊叹于自己的才能的时候,特意去书房里装模作样一番,结果却发现了楚流婉的文集,那里面的诗词……哼,分明都是前人的! 看来自己这个“大堂姐”,根本也是个穿来的! 而且听楚秋月口气,这个楚流婉混的还非常不错,简直像“京城之宝”一样,风生水起的,和自己相去了十万八千里,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气死人了! 这回楚秋月难得来自己的卧房,大概也是原谅了自己,或者说发现了自己的好的地方。 楚春月这么想着,也高高兴兴的开了门,让楚秋月进来。 楚秋月哪里不知道楚春月想什么,只笑着和楚春月扯了些家常,然后状似不经意的道:“阿姐,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蒋小强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楚春月非常高兴的道,毕竟那也是一个同穿者,虽然好像有点白痴,但是好歹和自己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不过,他那么惨是因为自己蠢,而她这么惨,则纯粹是因为时运不济,遇人不淑! 楚春月热情的问道:“他怎么了?” “噢,也没什么,我上次不是说了吗,他父亲把他关去疯人塔,其实纯粹是想帮他避一避风头,这不是年关快到了吗,好像前些日子蒋老爷把他接了回来。我记得上次我说起他的时候,阿姐似乎对他挺有兴趣,所以就提一下,没什么大事儿。” 听楚秋月这么说,楚春月深刻的感觉到,自己似乎时来运转了——终于啊,有可能的成为自己同党的人来了!虽然这个同党脑子似乎有些不好,但只要自己好好劝劝他,让他稍安勿躁,他们二人联手,难道还不可以比楚流婉混的更好?而且他们性别不同,彼此之间利益基本不会相互干扰……真是太好了! 楚春月眼睛一亮,对楚秋月道:“秋月啊,毕竟是邻里,我们不如去看望看望他?” 楚秋月皱眉:“蒋小强现在什么名声,去看他,不是平白给自己招了一身腥?何况你这样,会让蒋老爷误会,你对蒋小强有什么意思的……他现在肯定正愁着要怎么帮蒋小强找媳妇呢。” 楚春月放低姿态哀求道:“好妹妹,你就陪我去嘛。我就是怕蒋老爷和别人误会,所以才想让你,再带上几个丫鬟一起去的。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嘛。” “这个……”楚秋月皱着眉头,作出犹豫的样子。 楚春月巴巴的看着楚秋月:“秋月,拜托你了……” “哎,好吧。”楚秋月无奈的点头,“但是你要记得,就是看看,不能多做什么。尤其千万别给爹娘惹事儿。” 这话意有所指,楚春月赶紧点头:“当然!” 两人于是带上小竹小绿一同去了隔壁蒋家,蒋小强自从发癫以来,以前的狐朋狗友纨绔子弟们全都一窝蜂跑了,更别说邻居亲友也都是躲得远远的了。是以这次楚秋月和楚春月姐妹花居然来了,蒋老爷真是开心到胡子都要翘了起来,把二人当做上宾迎接。 看着蒋老爷的样子,楚秋月也有些心酸,他一把年纪了,只有这一个儿子,却被人穿越,弄成现在这副样子。老人家怎么吃得消呢?其实说到底,nc穿越危害最多的人,就是最在乎他们的父母吧? 真是可气可悲。 楚春月却丝毫没有多余的想法,她笑着敷衍了一番蒋老爷,就要去看蒋小强。女子进男子的房间自然是不适合的,所以蒋小强便病怏怏的被下人扶了出来。 见到蒋小强,楚春月和楚秋月都很是惊讶。 蒋小强果然如那些下人所说的一样,全身是伤,人都瘦成了骨头架子,就剩一层皮包着了似的,眼睛周围青黑一片,不知道是被人打的还是因为长期没睡着觉才变成这个样子。他皮肤惨白如鬼,眼皮耷拉着,睁都睁不开,奄奄一息的,乍一看竟不知是人是鬼。 “这……”楚春月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同胞”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 而楚秋月被吓到,这是因为她还记得蒋小强以前的样子。 蒋小强以前也算是个纨绔子弟,仗着父亲有钱,不学无术,就知道在赌坊和窑馆里乱逛,偶尔才肯念念书,帮父亲管管事情。 但他也就是这样了。至少,他不会欺辱弱小的人,也不会强抢民女之类的,总之,是个不违法,不做恶事的混蛋。 那时候他也算是意气风发了,谁料走路摔跤磕到脑袋,竟被穿越,今日,又成了这副德行。 真是造化弄人啊! 楚春月原本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现在也用不上了,只能傻呆呆的看着蒋小强。 蒋老爷见两人都是愣愣的样子,无比凄苦道:“我原本都给管理疯人塔的人许多银子,打点好了的,饭菜,睡觉的地方,绝对没有亏待他。可那些塔里的疯子,才是真的可怕!我忘记了这一点,送了他去,他以前哪里会见过那样场面?我自己去了一趟,也被吓个半死——要知道,那里面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疯子!有的一天到鬼哭狼嚎的人,也有对着你傻笑的人,还有人专门会冲到你面前来骚扰你,尤其是他们常常整夜不睡……” 看了眼闭着眼靠在椅子上的蒋小强,蒋老爷叹气摇头:“我年纪这么大,见过的世面也多些,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何况是小强?他以前就晓得玩耍,我也没怎么管他,他接受力本就弱,所以出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10、江成文 楚春月原本还准备好了一大堆的说辞要来笼络蒋小强,现在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哪里还说得出什么?只呆呆的看着他,嘴巴动也动不了。 蒋小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对着楚春月邪·魅·一·笑:“呵,你看呆了?” 呕…… 楚秋月默默的把头扭向另一边。 以前的蒋小强好歹也是人模狗样,说句这样的话,虽然让人觉得无语,但起码在心里接受范围之内。现在的蒋小强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敢用这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真是…… 果然,楚春月面色一白:“你说什么!” 蒋小强却毫不在意:“呵,原来是傲娇型的……嗯,这种女孩子,一般不会是大老婆……” 楚春月气得发抖,蒋小强又把视线转到了楚秋月身上,楚秋月额头默默落下一滴汗,蒋小强果然点头满意的说:“好一朵姐妹花,一个是傲娇型,一个是冰山型,而且两人都是小萝莉,可以慢慢养成……哈哈哈……呃。” 蒋小强原本打算豪气万丈的笑几声,结果笑到中途,硬生生一口气没上来,又开始猛的咳嗽。 “哎呀,不好意思,小强他现在人神神叨叨的,你们别见怪。”蒋老爷见楚秋月和楚春月脸色都不好看,连忙道。 楚秋月对蒋老爷摇了摇头,意思说自己没事,但是却是看也不看蒋小强。 蒋小强也注意到了,对楚秋月挑衅道:“美人儿,就算你现在这样冷冰冰的,但是以后也定然会为了我如痴如狂……哈哈,呃!” 楚秋月只当做没听到,问楚春月:“阿姐,不是你想来看他的吗?现在看也看了,我们走吧?还是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楚春月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摇头道:“算了,我没话对他说。我们走吧!” 楚秋月心中松了口气,点点头,拉着楚春月对蒋老爷道了别就离开了。 其实这次她会陪楚春月来这里,原因很简单,无非是想让楚春月看看蒋小强什么下场。 马上要去京城,到时候还要和楚流婉碰面,楚秋月实在无法想象,两个不安分的穿越者碰面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但如果让楚春月看看蒋小强,引以为戒,再加上上次小晨戒尺事情,楚秋月就不相信楚春月还敢大肆张扬。 楚秋月偷偷侧头打量着楚春月,就见她眉头紧锁,一副愿望没有达成的模样,显然是非常的不高兴。 没说什么,楚秋月只微微一笑,道:“阿姐,我当初说蒋少爷与你有几分相似,其实现在想想,是我说错了。毕竟,阿姐你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呢,是吧?” “……嗯,那当然。”楚春月尴尬的笑了笑。 二人回到楚家后,都没再提这件事,仿佛就像她们没去楚家一样。 蒋小强身体一直没恢复过来,想兴风作浪也不成,别人渐渐忘记了蒋小强以前做过的事情,却依旧没人敢亲近他,最后只当没他这个人。 楚春月,也越发的安分起来。 +++ 快要去京城的前夕,楚家忽然来了客人,是江倩倩的哥哥江帆带着妻子和儿子来了。 江倩倩的哥哥是个大夫,生性潇洒,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悬壶济世云游四方,常常带着儿子和妻子四处乱跑,这次路过水礼城,就刚好来看看他们。 比较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妻子钱梦也是个大夫,难得一见的女大夫。 楚秋月得知舅舅要来的时候,颇为惊讶。她只记得自己在六岁的时候见过一次舅舅和表兄。 表兄名叫江成文,比自己才大一岁,上次见他的时候,两人一个正太一个萝莉,自己又才来这边一年,所以整个人还是懵懵懂懂的,只记得江成文性格非常内敛,常常很羞涩的微笑,长的倒是白白净净的,十足一个可爱系小正太。而且他除了普通的念书之外,比较多的是和父亲学医,身上常常有一股药香味,很是好闻。 江帆和江成文还有钱梦三人在送信人来的当天晚上就来了,还好江倩倩知晓自己兄长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所以早早让人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饭。 楚春月知道要来亲戚,没什么大劲头,倒是得知江成文是个13岁的小正太的时候,眼睛一亮,忙问楚秋月他长的如何。楚秋月便把自己印象中江成文的样子说给了她听,楚春月听到“白白净净、羞涩”的时候,笑容越发扩大。 楚秋月不免觉得楚春月心里素质非常好,虽说古人比较兴表兄表妹结婚来个“亲上加亲”,可是现代人应该知道,表兄妹结婚容易出畸形儿的吧?她还笑成那样…… 等到三人来的时候,正是开饭前夕,马车在楚家门口停下,也不待下人通报一声,就听见江帆豪爽的笑声:“妹妹,妹夫,我来啦!” 倒有几分浪荡江湖的郎中的味道。 江倩倩听见四五年不见的兄长的声音,也是一笑,连忙出了门去迎接。 楚连平和楚秋月两姐妹自然也该出去,于是七人就在院子里碰上了面。 楚秋月不动声色的看着江帆一家人。江帆和以前差不多,大概是因为心态好,生活又没压力,这几年竟一点不见老,留着有些长的胡子,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而他身边的钱梦一身绿衣,外面系着大大的羽毛斗篷,帽子已经放下,温柔的笑着,两人站在一起,可谓赏心悦目。 这样的两人的儿子,江成文,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江成文跟在两人身后,一袭白色长袍,袖口和领口绣着白色的绒毛,衬得他面如白玉。他和五年前差别不大,只是眉眼间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属于男子的英气。丰神俊朗,偏偏从细微的表情间又可以看出一点尚未褪去的羞涩。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宛如正逐渐去璞见瑜的玉。 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楚秋月在心里感叹,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偷偷瞄了眼楚春月,果然见她嘴角上扬,看着江成文,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其实说实在的,楚春月这样,和蒋小强区别还真的不大。 看到美女/美男,就认为对方必然会喜欢自己,这真是好生不实际。 何况还是表兄! “阿兄,你也真是的,风风火火的,若不是我猜到了你会很快便来,不然现在你饭都没得吃。”江倩倩一边让底下的人去把江帆他们的行李接过来,一边打趣道。 “没事没事,这水利成这么大,难道就你一家可以吃饭?”江帆哈哈大笑摆手道。 江倩倩无奈的摇头:“是了,就你最会想。” 然后对钱梦和江成文笑了笑:“嫂子,成文。” 钱梦也点点头:“妹妹,妹夫。” 江成文嘴角微微抿起:“姑姑,姑父。” 楚连平看着江成文,有些感叹的一笑:“成文一眨眼也这么大了啊,模样是越发的好了。” 江帆摇头:“男孩子,要模样好有什么用?还好他不只有空架子,虽不及潮生那么厉害,不过学医方面倒是真的有天分,以后继承我和阿梦的衣钵是不成问题了。” 等几个大人寒暄完,楚秋月拉上了楚春月,乖巧的对江帆和钱梦行了礼喊了人,然后看向江成文。 “表兄。”作为礼节,楚秋月还是上去跟江成文打了声招呼。楚春月也紧跟着喊了句表弟。喊完之后,又有些不乐意,大概是想到自己年纪比江成文大了两岁,是以非常不乐意。 江成文看着楚秋月和楚春月,大概是因为一天到晚四处乱跑,没什么机会见到同龄女孩子,所以面上微微有些红,点了点头:“表姐表妹。”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大厅,楚秋月肚子有些饿,所以心思也就不在新来的三个客人身上了,反正她和他们也不熟,何况是亲戚,那自然一点就好,也不必特意讨好。 再依着江帆的性子,你可以讨好他,他搞不好反而还不乐意,倒不如随意。 至于江成文,惊艳是有的,但不可能一直惊艳嘛,第一眼让人惊艳,到后面也就还好。 楚春月一直沉默着,似乎心事重重,楚秋月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不过见她只沉默而不行动,也就懒得管。反正,江成文长的一副聪明相,应该是不会看上楚春月,如果他真看上了,呃,那也没啥,反正楚春月虽然这个样子,但以后肯定还是要嫁人的。 这个世界上一个萝卜一个坑,总会有人喜欢楚春月。 如果楚春月被人娶走,楚秋月想,那自己一定会放一大串爆竹以示庆祝。 楚秋月一上了饭桌,便看似沉稳实则心急的开始吃了起来,楚家饭菜一向不错,勾人胃口,这次为了迎接江帆,更是如此。 主菜有姜汁鱼片,五香仔鸽,糖醋荷藕,泡绿菜花,辣白菜卷,鸡丝银耳,桂花鱼条,金丝烧麦,罗汉大虾,鲜蘑菜心,红烧赤贝等,旁边还有一些甜点,比如喇嘛糕,翠玉豆糕,豆沙卷,奶白枣宝,双色软糖,糖炒大扁,可可桃仁…… 这么多美食,对于一个正饿着肚子的正常人来说,应该是比美男更有吸引力的,不过楚春月显然非常人,她筷子没怎么动,假意拨弄着饭菜,眼睛却老往江成文那边瞟。 江成文倒也不是傻的,有人这么看自己,他自然也有感觉,但是他只是不解看了看楚春月,腼腆一笑,又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了。 楚春月见江成文如此不懂风情,脸色不大好看,于是也只好闷头吃饭。 11、来诊脉 吃过了饭,江帆等人因为赶路而来,都有些乏了,于是便都被下人迎去客房洗澡休息。 楚春月拉着楚秋月,说是要散步,让她陪陪自己,楚秋月猜到事情可能和江成文有些干系,于是便答应了,跟着她在院子里乱逛。 楚秋月手中捧着一种香囊。 这香囊除了散发香味之外,还有微微的热气,当初楚秋月见了这个,很是稀奇,后来才渐渐弄懂原理——它内中有做得很小的手炉,因为有一个平环的原因,可以让上面的香盂不论怎样颠簸都不倒,所以既有暖手的功效,亦可以保持周围香味。 现在是一月,晚上天暗的早,月光也不甚明显,只剩一点点疏稀的星光撒下,照在楚春月那张清秀的脸上,却让人觉得非常违和。 两人静静的走着,楚秋月不先开口,只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终于还是楚春月按捺不住,道:“秋月,你觉得成文如何?” “唔?”楚秋月看了看她,摇头道,“阿姐你指的是什么方面的?” 楚春月想了想,道:“各种啊,比如长相,性格,之类的。” 楚秋月思考片刻道:“我也不大清楚诶,毕竟我和表兄不熟。不过五年不见,他比以前好看了许多,更像个男子汉了。” “嗯,是啊,我也觉得他好看了许多呢。”楚春月连忙点头,“应该说,他现在已经非常好看了,等到他再大些,必然更加让人挪不开眼!” “那又如何?”楚秋月问出重点,“阿姐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楚春月“咳”了一声,道:“秋月,你知不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 “知道啊。”楚秋月点了点头:“呃,阿姐你莫非是对表兄……” 楚春月却出乎楚秋月的意料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啊。何况就算如此,我一个女孩子,也不好真的出手吧?” 楚秋月在心中默默腹诽,是谁前些日子大喊男女平等女权什么的?怎么现在倒羞涩起来…… 但面上还是道:“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近水楼台先得月。”楚春月却不回答她,只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笑的格外开心。 楚秋月不明所以,越发疑惑,楚春月似乎因为和楚秋月分享了自己的想法,所以非常开心的拍了拍楚秋月的肩膀:“我们回去吧,夜深了,也该歇息了。” 说完竟是潇洒的走了。 楚秋月一直没明白过来,直到她又重复了一遍“近水楼台先得月”,才恍然想到——该不会楚春月的意思是,江成文会喜欢上楚春月,然后“先得月”吧?! 这,这…… 难道楚春月已经把江成文定为自己人生中的男主角了吗……? 楚秋月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楚春月没有想要女追男,不然,那更加难看…… 事实证明,是楚秋月把楚春月想得太好了。 第二天清早,众人正在大厅吃朝食,楚秋月一边乖巧的回答着江帆的问题,一边好奇怎么楚春月今天反而晚来了。 结果就见小竹慢慢走过来,对楚连平和江倩倩说:“老爷夫人,大小姐今儿早上醒来觉得身体乏力,很不舒服,怕是染了风寒。” “哦?”江倩倩有些惊讶,“怎么好端端的染了风寒……” 小竹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晓得。大小姐说,好像是因为昨晚和二小姐出去走走的时候忘记拿香囊了,所以着了凉。” “这样。”江倩倩皱了皱眉,旋即看向楚秋月,“秋月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楚秋月摇了摇头,“我昨个儿捧着香囊呢。” “那便好。”江倩倩点点头,对小竹道,“既然如此,去喊大夫……” 说到这儿就停了,扭头看向一旁笑吟吟的江帆和钱梦,掩嘴笑道:“看我,还去喊什么大夫?这里不是现成有两个。” 江帆摇头抚了抚胡子道:“不是两个,是三个!” 说完指了指正在一边乖乖吃饭的江成文,道:“成文从小跟着我学,现在对付这些小病小疼的,倒不是个问题。” 江倩倩点点头:“那不错呀。” 江成文抬起头,羞涩一笑,不说什么。 刚好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年关里,生意特别忙碌,楚连平吃完饭便出了门,只说春月有了什么事儿的话,就派人快点去找他。 江倩倩和楚秋月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上次楚春月摔近池塘,醒过来之后就开始发疯,最近好不容易收敛点正常点,如果又因为这一病而病出什么事情,那可真是让人吃不消。 虽说三人心中都有数,但是碍着江帆她们在这儿,所以都还是没有真的表现出来。 江帆刚刚虽然笑着说江成文也算大夫,但是其实按规矩,江成文是不能进楚春月的房间的,所以所有人都进了楚春月的屋子,除了江成文。 看着江成文老实的站在门口,楚秋月几乎要大笑。 楚春月打的什么心思,她还不知道吗?可惜了楚春月,不晓得现在年纪差不多的男子是不可入女子闺房的,就算是表兄妹也不行。何况楚春月已经快至及笄,那更加的不行了。 果然,见几人进来,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楚春月眼睛一亮,在所有人脸上快速的搜寻了一圈,然后又颓然倒下。 楚秋月都有点不忍心看她这个茶几了。 “春月,还不舒服吗?我让你舅舅来帮你看看了。”江倩倩上前,伸手先探了探楚春月的额头,然后摇头,“还好,没烧。” 江帆稀罕道:“你用手一探便知?未必准呐。” 江倩倩笑了笑:“哪有做娘的不知道女儿身体呢?我自己有时候烧没烧都不晓得,但是春月秋月还有潮生,我是定然清楚的。” 江帆抚着胡子微笑不语,然后拿出脉枕,准备放到楚春月手腕下,楚春月却忽然道:“咦,表弟呢?” 江帆愣了愣,道:“他怎么好进你的房间,自然是在外面等着。” 楚春月一听,连忙缩回手,道:“啊,没关系的,让他进来吧。舅舅您看,成文表弟他肯定没什么实际诊脉的经验吧?刚好,我这小病,就让他诊诊看,试试吧。” 江倩倩皱了皱眉:“春月,别胡闹,就让舅舅帮你看看了事。” 楚春月固执道:“没关系的,反正以后表弟学有所成之后,还不是要常常进女子闺房帮人看病?何况我们是表兄妹。” 钱梦笑了笑:“春月倒是会为成文着想。” 见讨好了未来有可能的婆婆,楚春月甜甜一笑:“应该的。” 那脸色红润,气息不错,哪里是个生病的人? 江帆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点破,问了江倩倩的意见。江倩倩看着楚春月,见她一副非要如此的表情,无奈的点了点头。于是江成文又稀里糊涂的被叫了进来。 听说要让他给楚春月看病,他倒是丝毫也没有什么抗拒,点了点头,又拿出一根不粗不细的丝线,让钱梦绑在了楚春月手上。 楚春月一愣:“这是……做什么?” “成文不好碰着你的手自然该用线来绑着。”钱梦解释道。 “那,那这不会不准吧?”楚春月脸上的笑都僵了。 她昨晚特意让小竹从厨房里偷了些黄瓜和奶汁出来,专门敷手,就为了让今早江成文碰着她,会有那种“温香软玉,软玉温香”的感觉。结果一根线就她的努力白费了,这,这真是……她就不信江成文摸着那根冷冰冰硬邦邦的线,会有什么感触! 江成文倒是难得开口,大概是不高兴别人质疑他的医术,竟然也少了原本的羞涩,反之多了几分严肃:“表姐你自己也说了是小病而已,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楚春月看他这样子,却是不恼,只作一副恍然的样子:“原来如此。”又羞涩一笑,“我懂的不多,叫表弟见笑了。” 江成文摇了摇头,道:“没事。” 说罢就开始认真的诊脉起来。 楚秋月在一旁有些好奇,这楚春月多半是没病的,也不知道江成文能诊出什么?只怕到时候啥也没诊断出来,楚春月又该找到机会说,不该有那条线了。 那江成文可要陪着楚春月一起杯具了。 谁知道江成文把脉一会儿,收起了手道:“倒不是感染了风寒。表妹的脉象,脉搏急促,较正常脉搏至数快,应是数脉无疑。只是不那么严重,所以没有到外热,因此刚刚姑姑说表姐没有烧,倒应该是对的。表姐阴虚火旺,津血不足,需要好好调养,比如要早些睡,饮食也要清淡一些,再吃些清淡调养的粥食即可。” 江成文平常话不多,一开始忽然说了一大段,江帆笑眯眯的听着,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的倒是没错,就不知诊脉对没对。” 说罢也拾起那红线,稍微静待一会儿,旋即笑了起来:“没错,没错!” 楚春月有些愣,毕竟没病居然真的被诊出病,恐怕谁也想不到。楚春月原本是打算,如果他们没说出什么病,那自己就说恐怕是自己多想了。谁知道…… 而且阴虚火旺,津血不足是什么意思? 楚春月这样想着,于是问了出口:“阴虚火旺是什么意思?津血不足我大概好晓得……” 楚秋月已经在旁边坐下了,她刚刚就是抱着看戏的心情来看的,作为一个明白人,只要仔细观察楚春月的表情,就可以深刻的感觉到什么叫一波三折,什么叫世事无常,什么叫因果更番…… 顺便还叫小绿帮自己沏了杯茶,坐在旁边听着。 她原本也想问那是什么意思,不过见楚春月已经问了,就干脆边喝茶边听着。 江成文一板一眼的解释:“阴虚火旺的意思是,阴不制阳,阳相对亢盛而致虚火炽盛的病理变化,可见到烦躁易怒,两颧潮红,□□亢进等症。” 12、洛城梅 开始前面都好好地,听到最后一个词,楚秋月嘴里的茶“噗”一下就喷出,还好声音不大,大家都默默看着江成文,也没人注意到楚秋月,楚秋月手忙脚乱的跟小绿一起擦脸擦衣服。 倒是江成文听见声响,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楚秋月,楚秋月尴尬的报之一笑。 楚春月脸色都僵了,江倩倩也是,钱梦苦笑不得的打了江成文的后脑勺一下:“不能光就着医书上的背,要懂得变通,联系实际情况!你这样胡说,叫表姐怎么办才好。” 江成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腼腆的笑了笑。 楚春月是什么心思都没了,摆了摆手道:“呵呵,没事,没事……” 江倩倩对小竹道:“快去让厨房做些适合的粥给大小姐吃。” 这场闹剧好不容易收场,楚秋月非常想大笑一场,可是奈何礼数,这么多人都在,只好憋着笑,脸都快青了。 楚春月怎么这么杯具呢。 要说,楚春月以前杯具,那是她实在脑残,活该。 这一次虽然也挺活该,但是好歹她也就装病了一下,之后主要是因为江成文这个憨头憨脑的家伙,看起来一副聪明像,怎么讲话这么直,知道啥就说了啥,搞得楚春月完全无法下台。 几个人走到外面,江成文忽然停下脚步,对楚秋月道:“表妹,你脸色很不好看,是病了吗?” “……我没事,谢谢表哥。”楚秋月尴尬的笑了笑应付江成文,他眼睛挺利索。只是如果换谁一直忍着不笑,脸色都不会好看的吧…… 江成文点点头,又问:“表姐是怎么了,我记得我五年前来,她不是这样的……感觉现在怪怪的。” “有吗?”楚秋月赶紧道,“可能是病了所以怪怪的吧,等恢复了估计也就差不多了……或者是你想多了。” “这样。”江成文还好挺好糊弄的,听楚秋月这么说,也不再多问,让楚秋月松了口气。 因为之后没多久楚连平一家人都要去京城,所以这楚家大屋原本就干脆让给江帆他们,谁知道江帆他们听江倩倩提起此事,却摇头拒绝:“不了,你们动身去京城的时候,我们也要动身离开了。” “天寒地冻的,你们去哪里?”江倩倩有些惊讶。 江家原本的江老爷和夫人都已经去了,所以江帆不可能回老家。 “我们说了,原本就是路过这里,才刚好过来住几天,毕竟是客人,哪里有主人都离开了,客人还赖在这里不走的道理呢?”江帆笑了笑,道。 江倩倩不满道:“阿兄你这话未免太见外。连平他都一点不在意,还是他主动提出的呢。我们都没想什么,你却有这么多的顾忌,难道我和连平还信不过你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江帆赶紧摆手,怕自己这个妹妹不高兴,“只是我们真的要去外面,也不远,就附近的洛城,洛城梅花乃是一绝,冰雪之中犹有傲骨寒香,白雪之间亦是梅红点点,实在让人向往,我们此次前去,就是要去洛城赏梅的。” 江倩倩听了,好笑道:“我倒忘了大哥是个风流人物,竟有这等闲情。” “诶,风流与否,倒不是有没有闲情决定的。”江帆摇头,“真正的风流人物,即便是没有闲情,也是有逸致的呀。” 江倩倩摇头:“我说不过你,不和你说了。” 江帆哈哈大笑,兄妹俩都是一阵欢喜。 “洛城的梅花啊……”楚秋月听了,有些向往。 她以前就常常听从洛城来的下人说起过洛城的梅花,洛城比水礼城偏南,却因为地形(其实楚秋月想,还和季风啊,什么气压呀有关吧)的原因比水礼城多雪,有时候水礼城整个冬日都没雪,洛城却早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 而洛城的梅,又因为洛城偏南,所以开的很好。 这样的矛盾,造就了洛城梅景,是无数文人墨客一到冬日便必会去看然后咏诗的地方。 当然,目前来看,写的最好的还是那首《梅花》:“洛城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诗,是京城楚家大小姐楚流婉写的…… 据说是她听了从洛城归来的友人描述洛城的景象之后,忽然有所感应而写了这首诗。 别人都评价说,楚大小姐虽未看过洛城梅景,却已然和洛城梅景融为一体,虽然身未至,心却是已然到过的。 那个明明是王安石的………………她就是把“墙角”二字,改成了“洛城”。 当然,楚秋月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无言了。 有几次听下人说这个,楚秋月就心痒痒。她虽然不是什么风流贤士,但是喜欢看美景美人,是人的天性,何况洛城离水利城,倒的确不远。所以开始楚秋月老央求楚连平带自己去,可惜的是楚连平不是生意忙,就是有事,反正横竖是去不了。唯一一次有空,居然赶上了洛城难得没落雪,梅花也没怎么开,所以最后中途还是折回来了,楚秋月捶胸顿足,都快恨死了。 现在听江帆又提起这个,楚秋月自然是无限向往,只是这次要去京城,算是见大事儿,楚连平更不可能因为这个而带楚秋月去洛城。楚秋月也不可能跟着江帆乱跑。 坐在一边的江成文听见了楚秋月小声的感叹,扭头道:“表妹很喜欢洛城吗?” “谈不上喜欢啦,”楚秋月摆了摆手,“我又没去过,只是听别人说起过,感觉的确很好呢……可惜一直没机会去。” “洛城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只是梅花而已。”江成文想了想说,“那你喜欢洛城的梅花吗?” “喜欢啊。”楚秋月点头,“我挺喜欢梅花的。虽然未见过洛城梅花,但梅花长的应该是没差。” 江成文笑了笑道:“是没什么差别。” “怎么,你也喜欢梅花?”楚秋月有些惊讶。 喜欢梅花的,大多要么是女孩子,要么是不大得志的文人,因为梅花的寓意才喜欢它。像江成文这么点大,也没什么烦恼,又是个男孩子,怎么会喜欢梅花? “我不喜欢。”江成文却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楚秋月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江成文见楚秋月笑,不晓得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又有些赧然,道:“表妹,那要我帮你摘一支吗?用雪水养着,也不知道可以保持多久,兴许在我和爹娘回来路过水礼城的时候,刚好可以给你。” “不用了。”楚秋月摇头。 “为什么?”江成文皱了皱眉头,不理解。 “你不喜欢梅花,所以摘它,我喜欢梅花,难道还可以让你摘它吗?”楚秋月笑了起来,“其实吧,我觉得,花就是要长在原本的地方才好看啊。而且一支梅花,也不算洛城梅花的精髓,如果你可以把洛城所有的梅花都弄到我眼前来,我才要。” 江成文皱眉:“这怎么可能。” “那就对了。”楚秋月摇了摇头,“你好好去看洛城的梅花吧。可惜你是学医的,不然的话,可以画下来给我看也不错。” 江成文想了想说:“我画画,其实还不错。” 楚秋月看他样子,觉得挺可乐,但也不忍心打击小正太的积极性,点头:“嗯,那你就随便画画吧,画好了给我。” 江倩倩正好和江帆钱梦聊完,走过来,看了看江成文和楚秋月,笑道:“在聊什么呢?” “在聊洛城的梅花。”楚秋月趁机撒娇,“娘,你跟爹说说,我们明年冬日的时候,去洛城看看嘛。我晓得的,就连再大的官,在冬至那天都是可以休息的,爹为什么却不可以休息呢。” 江倩倩好笑:“冬至一天而已,来回洛城,还要赏梅,怎么赶得赢?不过我会跟你爹说说的,你爹即便冬至不休,其实春节还不是休息?只是每年都懒得跑了而已。” 楚秋月鼓起脸颊:“原来是这样!” 江倩倩笑着捏了捏楚秋月鼓鼓的脸颊:“好了,进屋里吧。这么冷的天,坐在外面的冷瓷凳子上,也不怕染了风寒。” 楚秋月把手从袖子里伸出,举起一个香囊:“不怕呢。” 江倩倩忍不住掩嘴而笑,牵着楚秋月往里面走,旁边钱梦也忍不住道:“秋月到底是比春月小了两岁,还是个小孩子呢。” 说罢又问江倩倩:“春月过了年便快要及笄了,有选好哪户人家吗?” 江倩倩摇了摇头:“其实春月一直都不大喜欢水礼城的人家……我和她爹的意思是,这次刚好要上京,便顺便让大哥(楚连汀)一起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反正流婉也是要及笄了。” “楚流婉啊,”钱梦想了想,道,“楚流婉的名声可大呢,只怕上门求亲的踏破门槛了。” 江倩倩笑了笑道:“我们春月没有流婉的才气,自然也不敢求流婉那么大的名声。可能夫君也是不如她世家高贵的,只是我和连平都是过来人,哪里会真的在意这些?京城里的话,哪个不是高官子弟,是我们高攀?其实我和连平一直都不在意这些,就是春月她自己反而太在意了,哎。” 楚秋月在旁边听着,想,其实江倩倩现在该担心的倒不是以前楚春月那种看不起人的性格了,而是先注意好让她别喜欢上江成文。就算喜欢上江成文,那也罢了,就是千万别喜欢上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毕竟她可记得,以前楚春月对“门第”的观念,完全是“迂腐!”。 钱梦安慰道:“女孩子嘛,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夫婿是个人中之人呢?春月也是个聪明孩子,该怎么做,她省的的。” 江倩倩听到钱梦说楚春月是个聪明孩子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敷衍的笑了笑,不再说话。显然是想到了楚春月前些日子的行为,无论如何也不能和“聪明”二字搭边。 还有最近,楚春月虽然是安分了没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工之类的事情,都做的一塌糊涂,让她绣个荷包,她都绣的非常吃力,甚至还要楚秋月帮她指点,这……江倩倩想了想以前楚春月那一手好女红,再看看现在,实在是让人心生无奈,万分无奈! 钱梦哪里知道这里面这么多弯弯折折,见江倩倩不说话了,以为是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笑了笑也合上了嘴不再说话。 江成文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右手食指微微勾起又放下,仿佛在学一支笔,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13、去京城 江帆他们没几天就走了,后来看样子,楚春月对江文成也算是完全的心灰意冷了,没再多做什么让人无语的举动。倒是后来因为她的“数脉”,所以不得不吃非常清淡的食物,让她郁闷无比。 江帆他们离开的第二天,楚连平就带着一家人,还有几个贴身丫鬟一起去了京城。像王婆、小桃这种可以留在家里的丫鬟是不必的,只是江宁、小竹、小绿,还有楚连平身边的周管家都跟了一起去。虽说楚府丫鬟必然更多,可是说到底还是自己用惯了的好些。 这次也可能要去挺久,所以光是收拾东西啊,什么的,就够呛了,楚秋月跟着江倩倩她们忙上忙下,顺便自己也收拾了一下需要的东西。比如她怕冷,香囊必不可少。 然后是一路颠簸,马车和现代工具的不同是,它速度慢,可是别以为慢了就没事,对于晕车的人,它催吐的效果是一样的……在官道上还好,毕竟路要大些平些,有时候不得已走泥泞小路,颠簸不已,楚秋月每次都气息奄奄的趴在窗户旁边,无比的想吐,无比的恶心…… 最后实在不行,还非得含着呛人的生姜,肚皮上也贴一块…… 倒是楚春月,她大概是第一次坐货真价实的马车,也不晕车,也不管马身上那股有些怪、怎么洗也洗不了的味道,兴奋的直溜达。 马车里面空间有限,楚春月还不安生,四肢着地都想跑,让楚秋月看着更糟心,一个没留神,哇一下全吐楚春月身上了……世界清静了。 当然,之后楚春月又是好一顿闹,但是楚秋月又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想吐啊,而且楚春月还是当姐姐的,所以江倩倩只是让楚春月自己安分点,让楚春月非常不满,非常不高兴,之后就换了衣裳,气鼓鼓的坐在了位置上一动不动。 天黑之时便要去驿站或沿途小客栈休息,如果是大点的地方还好,至少吃住不会太差,但如果刚好卡在了不上不下的小店里,那被子都是又冰又潮的,有苦难言。 一路风尘,好不容易到了京城。 楚秋月和“楚春月”都算是第一次进京,一入京城门便被期间繁华震撼。比之宁和且比较小的水礼城,京城实在是让人眼花缭乱。 到了楚府,便立刻有等候已久的几位仆人上来迎接,行李什么的都弄了过去,然后迎着他们进了楚府大厅,楚连汀和他三位妻妾和楚潮生也马上出来了。 “大哥。”楚连平看见楚连汀,想起多年未见,不免有些尴尬,只笑了笑点头喊了一声。 楚连汀却是颇为高兴,拍着楚连平的肩膀说:“好啊,你终于肯来啦!若不是潮生这次在我们这儿住下,也不知道要等你等到猴年马月呢!” “大哥。”一旁的江倩倩也连忙喊人,楚秋月和楚春月则恭恭敬敬的道:“大伯!” 楚连汀“诶”了一声,看向楚秋月和楚春月,笑吟吟的道:“两个小丫头都这么大啦……这个是春月,这个是秋月吧?都出落成了大姑娘了可惜我这个大伯,是一点没看到她们如何长大的呀。” 楚连汀处处都在责怪楚连平一直没来,看来的确是很不满自己这个弟弟的行为,楚连平好笑的摇头:“大哥,别说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说罢,对旁边站着的楚潮生招招手:“也有日子没看到你了,过来让爹瞧瞧。”楚潮生一笑,走过喊:“爹娘,春月,秋月。” 楚潮生是内敛的,这种内敛,和江成文的羞涩是完全不同的。江成文羞涩,是因为他年纪小,而且一直跟着父母走南闯北,天天埋在医术里,不常和人打交道。而楚潮生是因为他的懂事,而且楚潮生也有17了,年纪不算小了,按他这年纪,其实都可以娶妻了。 楚潮生站在那儿,也是好看的紧,他不如江成文秀气,但是有种淡淡的书卷气味,沉稳温和,让人从心底生出想要亲近的味道。 楚秋月是极喜欢这个哥哥的,前世她是独生子女,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哥哥,在自己成绩不好的时候辅导自己,在自己受人欺负的时候为自己出头,无奈全都是空想。这世平白得了一个哥哥,而且和自己的想象完全吻合,实在让人欢喜。 “大哥。”楚秋月笑眯眯的去扯楚潮生的袖子,“好久不见你啦,大哥又好看了几分。” 此话让楚连平和江倩倩哈哈大笑,楚潮生也哭笑不得的说:“秋月,你还是喜欢胡闹。” 楚秋月笑嘻嘻的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楚连汀见状,插嘴笑道:“秋月童言无忌,说出来的倒是实话,潮生年纪轻轻,就已有如此造诣,加上长相英俊,京城不知多少女子暗自心折!潮生来后,我常常被同僚拖着问潮生的状况呢。” 一旁的一个打扮的颇为妖艳女子笑了笑,娇声说:“老爷似乎一直受这样的困扰呢,以前是被人拖着问流婉的事情,现在多了一个潮生。” 楚连汀看了看她,恍然大悟道:“连平,弟妹,我都忘记向你们介绍了。”说罢指了指那个打扮的有些妖艳的女子,她身穿浅红色衣裳,大冷天的也不怕冻,只穿了单衣,只外面套了一个贴身的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显得曲线玲珑。 “这是我前年新纳的妾室,白氏。我在家书中跟你们提到过的。” 那女子被介绍了,自然很是开心,笑盈盈的对着楚连平和江倩倩行了个礼,道:“二老爷,二夫人。” 她是姨娘,自然不可以直接喊楚连平为弟弟,喊江倩倩为弟妹。 楚秋月看着她,心中隐隐有些印象,这个白姨娘叫白悠悠,是京城里有名的清倌,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跳起舞来风姿卓越,引得无数风流才子竞折腰。她初次接客的喊声极高,价钱也是吓人,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样的女子,居然忽然退隐,甘心给楚连汀做妾。 楚连汀也是个腹黑的主儿,以前一直没什么动作,忽然就趁所有人不备,把白悠悠给买了下来,让她从良了。 这都是以前楚秋月听王婆和小桃她们嚼舌根听到的。据说白悠悠嫁入楚家之后,非常安分,可现在看她模样,倒还真不向个安分的主儿。 江倩倩也是个通透的人,她和楚连平都没对白悠悠说什么,只礼貌的点了点头,江倩倩就首先对楚连汀右手边一个穿翠绿衣裳,头戴绿雪含芳簪的女子打招呼:“大嫂。” 那女子脸上一直带笑,却并不如开始那个女子那么着急开口,俨然就是大房的派头。 她点点头:“妹妹。许久不见啦,你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江倩倩笑着摇头:“怎么会。” 她是楚连汀发妻,明媒正娶的妻子,叫何相思。何家不比楚家,楚家只是出了一个楚连汀,颇得圣宠,才有了这么个“楚府”,而何家可是一直都有的名门望族,何家老祖宗是昀朝开国功臣之一,与林家,司马家并称三大家族。 只是何家到了上一辈,因为只有独子的原因,没什么特别大的建树,到了何相思这一代,更是……何相思父亲妻妾成群,就是为了多留些何家香火。 楚连汀当初能这么快平步青云,其实和娶了何相思关系很大,毕竟何家是大家,何相思父亲现在也还在朝中为官,而且是太师。 不过大概是因为少年包青天的原因,楚秋月总觉得“何太师”一想起来,就怪怪的…… 何太师和楚连汀大抵也算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楚连汀靠着何太师上位,而何太师把楚连汀当做自己的养老势力,以后自己退休,防止有以前得罪过的人来招惹自己,楚连汀之类的人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的组合在朝中根本是非常常见的。 “瑟纤。”江倩倩又笑盈盈的看向另一个一身粉衣的女子,那个女子从刚刚起就一个人站在楚连汀旁边的旁边,脸上没有何相思那样笃定的表情,也不敢学白悠悠摆出妖娆的姿态,她神情木讷,但是又有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慢。 孙瑟纤便是楚连汀的二房。 她是姨娘,从本质来讲,地位不比下人高多少,所以江倩倩不必喊她“嫂”,直呼其名即可。而孙瑟纤也不可以像何相思一样叫江倩倩叫妹妹,最多也只能叫她“阿倩”,“倩倩”之类的。 其实孙瑟纤和楚连汀是有婚约在前的,只是后来考虑到孙瑟纤只是普通人的女儿,所以自然还是何相思做大,孙瑟纤则为小。孙瑟纤也是可怜,青梅竹马的玩伴好不容易功成名就,以为终于可以高高兴兴做状元夫人,结果对方却揽着金枝登楼,自己无言见人,只能做妾,连入门那日,都只能从偏门进来。 何相思看起来柔和,其实手段高明,孙瑟纤不可能会好过。看她脸上那木讷的样子就知道。 只是好在上天可怜,居然让她在三年前生了一个儿子,这叫楚连汀大喜过望,孙瑟纤地位自然有所提升。她脸上莫名其妙的傲气大概也是从此而来。 孙瑟纤见江倩倩并未忽略自己,笑了笑道:“阿倩,的确很久未见呀,源初都一直嚷嚷着想见叔叔、婶婶,还有堂姐呢。” 源初就是她生的儿子,楚源初。 这个名字也算是有寓意的——他是初,那以后必然会有二,有三,有四…… 14、入楚府 入楚府 楚秋月一边想着一边看了看还在一旁发愣的楚春月,心里庆幸她没想这么多,不然知道了自己大伯如此喜欢男孩,必然归为重男轻女之列,然后大闹一场。 看她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大抵也是在考虑楚流婉和其他几个姐妹没出来。 不过孙瑟纤打个招呼都要提到楚源初——这现实吗?楚源初才几岁啊,会说话也就两年的时间吧,怎么嚷嚷要看叔叔婶婶?对几个没见过面的人,一个三岁孩童,怎么可能会如此上心呢? 不过是摆出来,壮胆而已。 几个大人寒暄完了,楚秋月和楚春月又恭恭敬敬的都叫了人——当然,只对何相思,孙瑟纤和白悠悠,她们也是直接叫“孙姨娘”和“白姨娘”的。 有下人过来,让几位进屋,说是一切都打点好了,香炉之类的都点好了火,饭菜也准备妥当,可以用餐了。 于是几人才纷纷进去。 “怎么不见流婉,烟波,流霜?对了,还有源初,我都还没见过他呢。”楚连平好奇道,“何况也该让春月秋月她们见见流婉,好好学习。” “噢,她们几人去参加诗会去了。”何相思笑了笑回答,语气是遮掩不住的骄傲,“流婉照例去参加诗会,哎,这孩子,就是闲不住。烟波和流霜想去看,也跟着去了。哎呀,以后可以让春月秋月一起去嘛。” 楚秋月笑着道:“我吟诗作对不大行……如果真要去,也只能是为大堂姐喝彩的份,不过去看看也不错,下次一定和大堂姐她们去。” 好,一句话,既显露了自己的不自信,又表露了自己对大堂姐的仰慕,以及对诗会的向往……功德圆满。 楚春月却是回过神,有些满意道:“我虽然也不如大堂姐好,但是,呃,作诗是没什么问题的,呵呵。” 楚秋月绝倒,这有什么好呵呵的,你现在谦虚又不会怎么样……非要把话说得这么满吗? 好在何相思也不在意,只笑着点了点头,又对楚连平道:“至于源初,似乎是下午不知怎么回事,哭了一场,现在还在睡呢。” 听到源初,孙瑟纤赶紧道:“他平日是很乖的,只是这回下人没有照看好,奶娘偷懒,不知道他饿了,所以他才哭的。”说罢又叹气:“源初明明是少爷,却总不受人重视……” 何相思皱起眉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像我们亏待了源初一般。要知道,源初可是整个楚家上上下下的宝贝呢。当初那个奶娘也是你自己选的,我说要另一个,你硬是不肯。现在那个奶娘也辞退了,换了个新的,你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不大不小的事情,一直挂在嘴边。” 孙瑟纤晓得何相思这是当着楚连平江倩倩的面给自己下马威,也不敢反驳了,只尴尬的道:“我省的,就是随口说说罢了。” 白悠悠见势头不对,妩媚一笑对楚连汀道:“老爷,奴家先退下了。” 她是姨娘,又是清倌出身,不可能和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吃。而孙瑟纤则是因为原本的婚约,以及生了第一个儿子,所以可以和大家一起。当然,她的特权不止这些,比如她的亲儿女楚烟波和楚源初可以直接叫她叫娘,而不是孙姨娘,而何相思所生的流婉、流霜,则也要叫她小娘。 何相思所出的女儿,名字里都着“流”字,而孙瑟纤的女儿,则没有这个资格。 楚连汀看着自己大小老婆明枪暗箭的你来我往,却一句话也不说,分明是习惯了的老滑头,他笑了笑,让几个人坐下。 楚潮生坐在楚秋月身边,楚春月下意识的坐在了楚秋月的另一边,楚潮生有些惊讶,自己这个大妹妹,除了开始跟自己打了一次招呼,之后就没有跟自己说话了,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楚潮生趁着几个大人各说各的时候,微微低头,小声问楚秋月:“秋月,春月怎么了?怪怪的。” “呃,”楚秋月转了转眼珠子道,“没什么,阿姐前些日子在家中出了意外,好像之后就怪怪的……哎,有些事情现在不方便说,等方便了再告诉你。” 楚潮生哪里想得到楚春月已经逼死过人,只无奈的笑了笑,道:“神神秘秘的。” 听起来好像是责怪,语气里倒是宠溺。 几个人吃了饭,一路舟车劳顿的,吃过饭,稍微参观了一下楚府,楚秋月也对楚府的一些暗处的奢华有些咂舌。 比如说,楚府虽然没有那种暴发户式的镶金镶银的装饰,但是很多细节,可以看出楚连汀的有钱以及有势——比如说,很多地方都挂着香球,所以楚府几乎是一直都缭绕在一股淡淡的香味之中,而且那些香球都是燃着的,证明随时有仆人会来照料。 香球这东西可不是便宜的,一般楚秋月她们都不会挂在外面,而是以香囊的姿态捧在手上,或者挂在身上,或者挂在床榻之间。 再观何相思她们手里拿的香囊,看起来也比自己的豪华不少。 哎,人比人气死人,楚秋月也算是有些了解为什么楚连平一直不肯来楚府了。 参观完楚府,楚秋月脚也走累了,越发想睡。好在楚府大也是有好处的,客房很多而且环境很好,她们一家人都在西厢那边,卧房是紧邻着的。 就连小竹小绿她们,也在偏侧有小一些的屋子,可以随时照料,比楚家好多了。 楚秋月他们都要去睡觉,可楚春月却坚持不睡,说要等楚流婉来。 何相思奇道:“春月这么想看大堂姐?” “嗯,是啊,而且我也有一些地方想请教她。”楚春月道。 何相思想了想,道:“其实现在天色尚早,她们估计也才开始边食饭边作诗吟对,还可能会喝几口酒……如果你不困,那自然可以等的。毕竟是女孩子,流婉她们一定会在戌时之前回来。” “嗯。”楚春月点了点头。 楚秋月非常想要知道楚春月要搞什么鬼,但是实在熬不过强烈的睡意,最终还是先洗洗睡了。 一夜好梦,早上醒来,由小绿帮自己梳洗好,楚府的下人便立刻来了,为自己引路。 还未到大厅,就见一个一身白色袄衣,头戴红宝石串米珠头花,脚踩掐金挖云白色羊皮小靴的女子也正好往这边走来。比较奇怪的是,她一身白色袄衣之外,还有一层薄薄的白纱,看起来是想营造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这个如果是在夏衣之外罩的轻纱,自然是好看,但罩在有有些厚重的白色袄衣之外,就给人感觉非常违和。 不过看她走路的样子非常端庄,脚步稳当,颇有风范,倒的确让人注目。 如果没估计错,这就是楚流婉了。 楚秋月笑了笑道:“大堂姐?” 那女子停下脚步看向她,但神色却并不怎么欢迎一样……楚秋月猜到她可能是因为昨晚和楚春月交谈之后非常不愉快,所以连带着怀疑了自己,于是赶紧笑道:“是大堂姐吗?” 那女子点了点头:“我是……你是秋月吧?” “是啊是啊,想不到大堂姐还记得我。”楚秋月点点头,上前两步,“说真的,我都不大记得大堂姐的模样了,刚刚也不过是猜出来的。” 楚流婉似乎放心许多,笑了笑道:“还好了,我只不过记性稍微好些。” ……真能扯啊,就算你记性再好,你以前压根没见过我,怎么会记得?真是打蛇随棍上,连这种不算荣耀的荣耀都要抢下来,真是…… 不过说回来,楚秋月倒是相信她记性不错,不然那么多诗词,记下来并且记到今天,也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两人一起进了大厅,大厅里面,楚连汀因为要上早朝,所以早早就离开了,孙瑟纤因为要去照顾楚源初,所以也没来,只有何相思,楚连平,江倩倩,楚潮生,还有两个没见过的女孩子在那里。 楚秋月和楚流婉一一打过招呼,坐在自己位上吃饭,那两个没见过的女孩子,一个跟孙瑟纤非常像,连那种有些唯唯诺诺的感觉都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楚烟波,另一个最小的,一直在和何相思还有几个大人说着什么,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倒是颇为可爱,应该是楚流霜无疑。 楚烟波比楚秋月大一岁,而楚流霜比楚秋月小一岁,楚秋月一个叫二堂姐,一个叫三堂妹……叫来叫去,脑子都昏了。 楚流霜有些好奇的打量楚秋月:“这便是秋月二堂姐呀?长的倒是很好看呢!比大姐都好看些。” 楚秋月有些惊讶,心想这个楚流霜到底是年纪小,怎么看,都该是楚流婉比自己好看吧…… 楚流婉却笑了笑道:“流霜,你说,在你心中,哪个不比大姐好看?” 虽然是开玩笑般似笑非笑的口气,但是的确听得出来不爽。 楚秋月瞬间明白,显然是楚流婉和楚流霜不对盘,所以扯了别人进来当炮灰。还好自己刚刚没说什么,不然就够受了。 楚秋月摇头笑道:“怎么会呢?大堂姐可比我好看的多了。” 说罢就低头,饮了一口汤,问旁边的楚潮生:“春月呢?” “似乎昨个儿太晚睡了,还未起来。”楚潮生道。 “哦。”楚秋月点点头。 看来她昨晚的确等到了楚流婉,也做了些什么,不然楚流婉不至于刚看到她的时候一脸警惕。 楚流婉现在遇上了楚春月,又和自己的妹妹不和……看来京城明珠的日子,过的也不是那么顺心啊…… 15、边塞雪 边塞雪 楚流霜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不像楚烟波因为是二房之女所以基本没什么好争得。她年幼气盛,从出生起,吃穿不愁,何相思也宠着她,可是她自己晓得,那个亲大姐一直压在自个儿头上,她现在不如她,将来嫁的人肯定也不如她,以后生的孩子,还是不如她。生生世世都不如她。 一想到这些有的没得,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当然有事没事儿就来找茬了。 楚流婉也晓得这个妹妹的心思,懒得和她争,反正言语上的不愉快而已,自己的退让,只能证明自己的大度和她的不懂事与小气。 “昨儿诗会,流婉、烟波、流霜,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好词,或者自己作了些?”何相思把嘴里的莲子糕嚼咽了下去之后,擦了擦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楚流霜一笑,声音清脆:“我们能听到什么好词,又能作出什么好词?现在京城里的诗宴,只要大姐去了,必然就是所有人看大姐一个人的风头。若是还有人不知好歹,作词作诗,也必然会被大姐给比了下去。” 楚流婉“呵”了一声,道:“流霜,你说的这么什么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还是有人比我好的。” “是呀,只不过是昨日没有出现而已。”楚流霜阴阳怪气的道,然后看向在一旁默默喝粥的楚烟波,“二姐,你说是吧?” 楚烟波愣了愣,然后微微点头:“……嗯。” 楚烟波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倒让楚秋月心里生出两三分的同情,她只问:“我虽在水礼城,也是晓得大堂姐大名的,大堂姐的诗词,我全都拜读过,实在是好。昨日大堂姐作出什么?告诉我罢,也让我抢先知道一回。反正没过多久,还是会在京城里流传开来的。” 这不动声色的马屁让楚流婉笑眯了眼,她眼珠子转了转,似在回想,然后转身对一个小丫鬟道:“玉帘,你去把我昨日带回来的诗拿来。” 玉帘应了一声退下。 楚流婉道:“昨日后来下了一点点小雪,我看见雪落在树枝上,有些像春日梨花,又想起我们这里已经这么寒了,那远在边塞的战士将军们,必然也会更加的辛苦……如此感思之下,就作了一首《边塞雪》。” 边塞雪? 楚秋月皱了皱眉头,好像在她印象里,不知道有这首诗,不过楚流婉刚刚又说梨花又说雪的,倒是让她想起了岑参的一首著名的诗,名字她不大记得了,但是怎么想,也不会是《边塞雪》这么个言情味稍重的题目。 等玉帘把《边塞雪》拿到楚秋月眼前一看,楚秋月就感觉头大……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犹著。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可怜征夫男儿泪,去时雪满天山路。 虽然楚流婉删除了一些句子——可能是不记得了。而最后她不仅删除了,还改了结尾那句。可能是因为最后那个送别的诗词有点突兀,但是就算如此,她那句“可怜征夫男儿泪”显然是化用“将军白发征夫泪”的,放在这里,也非常古怪啊! 果然,楚流婉先开口道:“最后一句我个人和大家都认为,似是有些瑕疵。其实这首诗看意境,感觉却是适合送别,只是我未在边塞真正待过,一切全凭想象,所以只能先如此。若以后有机会,定然细细完善。” 楚秋月点头:“我刚刚也想这么说呢。不过前面已经写的很好了,感觉好像表姐真的曾在边塞待过,看见过战士们辛苦的模样似的。啊,尤其前四句,那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实在用得妙。” 楚流婉挑了挑眉:“二堂妹也颇懂呢。” “哪里,”楚秋月不好意思道,“我就是看着别人写的,可以大概说出一点点,如果让我自己写,恐怕难以下笔。” 楚潮生也接过那张纸看了看,点头道:“句是妙句,只是除了最后一句的问题之外,全诗之间似乎总有漏缺,表达不够完整。” 英雄! 楚秋月在心里鼓掌,到底是真功夫练家子,一眼就看出问题。 其实自己在这里过了这么些年,也跟着女教书先生学过,只是自己不如楚春月用功——生性懒撒是很重要的原因,而因为自己有底子,所有难免懈怠,也是一个原因。 如果自己不知道这首诗原本的样子,那自己恐怕什么问题都看不出来,只能拍手叫好了。 楚流婉脸色有点僵,还是用那套说辞:“是吗?呵呵,恐怕还是因为我未去过边关了。” 这样的说辞其实终究还是牵强,她可以把边塞之境描写的栩栩如生,为什么偏偏又有这么多毛病? 但是楚秋月不点破,其他人想不透。 楚流婉笑着让玉帘把那首诗给拿了下去,让大家吃饭菜。 楚流霜忽然道:“这有什么,大姐,你说是说边塞,心里想的,还不是那个边塞的骠安校尉?现在捷报频传,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骠安校尉年仅17,以千人之兵破敌方万人之队?他人在边关,名声可大的不得了呢!风头一时无两……且不论他原本家世就够可以的了,单论他这一回军功,皇上也会给他莫大的赏赐呢!” 楚流婉愣了愣,有些慌张的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大姐,你别装了,骠安校尉我也是知道的,以前他去边关之前,咱们还见过他几次面呢……他英气十足,长的又好看,冷冰冰的,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大姐你这个年纪,这个心思,怎么能不动心?其实,说真的,谁见过他会不动心啊……我以前也还……”楚流霜调侃道,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然好端端的,大姐你怎会想到边塞?” 楚流婉不反驳了,何相思却开口:“流霜,吃你的饭。‘英气十足,长的又好看’,这话是你该说的吗?什么你以前也还……多大的孩子,想这么多!” 但是眼里却有笑意,看来对那个骠安校尉,也的确很是赞赏。 楚流霜吐了吐舌头,不敢在说什么了。 楚秋月不知道骠安校尉是谁,只隐隐大概知道是一个厉害的年轻少将,家世似乎也不错,但此刻她懒得管这么多与她无关之事,只岔开话题问楚流婉:“大堂姐,不知道昨日我阿姐对你说了什么?居然熬着睡意非要和你说话,想来她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楚流婉愣了愣,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她就是和我说了些诗词相关的事情。” “这样。”楚秋月点了点头,心里确是千百万个不相信。 至少,不仅仅只是这样。 其实楚流婉,倒是说了一半的真话。 昨日楚春月辛辛苦苦熬了很久,终于等到楚流婉她们回来,也不理会楚烟波和楚流霜,直接就找上了楚流婉。楚流婉见这个水礼城来的大堂妹(楚流婉和楚春月同年,但楚春月比楚流婉小几个月)如此热情,以为对方也是自己的仰慕者,虽然有些困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让对方来自己房间。 谁知道刚进房,楚春月忽然开口:“hello?” 楚流婉原本正在点油灯,听她这么一说,手一抖,险些挨着油。 她好笑的扭头道:“大堂妹,你在说什么?” 楚春月笑了笑:“别装啦。看你写的那些诗词我就知道了。你跟我一样,都是穿的,而且如果我没估计错,我们都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搞不好还都是一个国家的咧!” 楚流婉歪了歪头,也不说话。 楚春月继续道:“哎呀,我可算找着组织了!我来到这里不久,至少不如你久,你真好呀,现在混的风生水起的,可怜我来得晚,被你抢占了先机,什么诗词也都不好再用了,不过,咱们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以后还要你多担待!好同志!” 她自己叨叨絮絮说了一大堆,才发现楚流婉并没有如一般小说描写一样,立马脱去大小姐的架子,给自己一个热情的法式拥抱然后说:“亲人呐!”而是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拨弄着灯芯。 楚春月有些不满,自己满腔热情,对方看起来却冷冷淡淡。 好在楚流婉还是开口了:“堂妹,多的我也不说,以前那些事情,都是前尘往事了,如果不是你提,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楚春月笑道:“忘得一干二净,你还能背出那么多诗词啊?我看你记得蛮牢。” 楚春月自以为很幽默的调侃,却让楚流婉心中一万个不爽。 她能有今天的名声,冠绝京华,还不都是因为抄袭前人诗句?这事儿最多暗示一下,不能明讲,偏偏出来一个二愣子! 还开这种玩笑,真以为大家同是穿越者,就可以这么快熟悉了吗? 楚流婉心里面将楚春月骂了千万遍,但还是笑着说:“我的意思是,我以前在现代的生活,我早就忘记了。现在,我就是楚流婉,不是什么其他人。而你,就是我的大堂妹,也不是什么同志。” 楚春月这会儿听懂了,不高兴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帮我啦?” 哼,看起来客客气气的,结果这么小气!果然,女配就是这样……其实自己又没想和她争什么,哎。 楚流婉摇了摇头,道:“当然也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我们是堂姐妹关系,我也是该帮你的——只是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又能帮你什么?” 16、想开店 想开店 楚春月高兴起来,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考虑了好久,发现我比较想开店做生意。” “做生意?”楚流婉看向她,“做什么生意?” “我想的是开胭脂水粉店,”楚春月兴高采烈的道,“我已经研究过昀朝的一些化妆品,虽然还蛮精致的,但是我可以改善。而你,认识的人又多,到时候,只要为我的店写点诗词——啊,是默写一点诗词,然后再让你那些男的朋友女的朋友都来捧场,我保证可以红红火火,全国连锁!” 楚春月又是一个自以为幽默的“默写”,楚流婉简直想拍死楚春月,但转念一想,楚春月这个打算倒也不算是特别差。 自己在诗词上虽然已经很厉害了,但是纵观穿越小说,哪个叱咤风云的女主角没有自己强大的经济支撑力? 这个大堂妹虽然没脑子了一点,但是如果她真的可以改良胭脂水粉,自己再帮忙造势,要“红红火火,全国连锁”,还真不是不可能的。自己以前光想着在各种宴会上出风头,在各个贵族之间斡旋,忘记了这些事情。 看来这个大堂妹,应该是那种有点蠢但没心机,可以为自己所用的女配,那用一用也可以——毕竟楚春月只是言语上冒犯她,比起一些更蠢的女配角来说,好多了,自己只要用一颗仁慈的心宽容宽容她,就行了。 两人一拍即合,虽然心中还有着对彼此的疙瘩,但利益当头,对手也是朋友。 楚春月回了自己的房间,想到终于可以大展宏图,一扫过去的窝囊,还可以洗白,就非常高兴。 身体很疲惫,精神很亢奋,楚春月迷迷糊糊间,几度鬼压床,好不容易真的睡着,也是很晚了,所以第二天早上才起不来。 而楚流婉虽然高兴自己以后经济方面有着落,又开拓了一条新的道路,但是因为楚春月的言辞举动,还是不喜欢她,所以今早看见楚秋月,分外小心,生怕这个二堂妹,也是个没脑子的穿越者,好在对方看起来挺普通的,虽然似乎心思颇为玲珑,长相也可爱,但是感觉不上不下,也不会有什么大建树,好像还有点仰慕自己,倒没什么威胁性。 众人都快吃完这顿朝食的时候,楚春月才姗姗来迟,她揉着眼睛,打扮的也不是很整洁,就随意的坐了下来,随意的叫了人。 江倩倩看她这样,皱眉道:“春月,怎么这样?如果还没睡够,那就睡够了再来,邋邋遢遢的,像什么样子?” 楚春月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我怎么邋遢了……反正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对楚流婉笑了笑道:“你说是吧,大堂姐。” 楚流婉莫名其妙被楚春月拉下水,很是生气,也没好气的说:“春月,女孩子家家的,还是整洁些为好。” 楚春月自以为已经是楚流婉的盟友,楚流婉一定会帮自己说话,所以今早才故意这样,想不到对方还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样子,心中气愤,也不敢过多表露,只扯了扯嘴角,道:“小竹,我们回去吧,再打扮一次再过来。这次要小心些,别让我太邋遢了。” 说罢就施施然走了。 江倩倩摇了摇头,何相思和一干楚府的下人在这里,她也不好多说,只能把碗一放,用帕子按了按嘴巴,对何相思道:“大嫂,我吃好了。” 何相思对刚刚的事情装作没看到,只道:“啊,吃好了?那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带你去街上逛逛。” “嗯。”江倩倩笑着点了点头,看向楚连平,“老爷也一起去罢?” 楚连平摇了摇头:“你们女人逛街,我跟着去做什么?大哥知道我要来的时候,就帮我联系好了一些生意,还有潮生的贵人们,我还要挨个去见呢,没你们这么轻松。” “这样。”江倩倩点点头,又对潮生道,“好好听你爹的话,啊。” 楚潮生点点头:“知道。” 吃完饭,待大人都去准备,楚潮生总算有了时间和自己的妹妹讲话,他拉过楚秋月,道:“秋月,春月的确是越发古怪了……到底怎么回事?” 楚秋月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是不知道……阿姐前些日子想折池塘里的花,谁知道脚下打滑,一头栽进了水里,救起来之后就神神鬼鬼的……其实刚刚那样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时候,她一直说什么男女平等,说如果男人可以有很多妻妾,那女人也可以有很多丈夫……” 楚潮生皱起眉头:“春月竟说出这样的胡话……娘她们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娘差点气晕过去……”楚秋月道,又在心里想着,楚春月逼死小晨的事情到底是当讲还是不当讲。 哎,反正楚潮生终究会知道,还是说罢。 楚秋月道:“大哥,而且……” 楚秋月把小晨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楚潮生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招牌笑容也不见了,听完之后,他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哎呀,大哥,你也别气了,那之后阿姐也被打的够呛,还和江妈妈(江宁)结下梁子,对爹娘也心里有怨,对我心里也有怨。不过好歹是收敛了一些,今早这样,估计也是刚来楚府,人来疯罢了。” 楚潮生摇头道:“事情不能这么轻易算了,你说春月被打的够呛,我却认为只是打一顿戒尺又算什么?” 楚秋月道:“那大哥你怎么想?” “春月去了小晨的墓拜祭吗?”楚潮生问。 楚秋月摇了摇头:“没有,我和爹娘都去过,但阿姐不敢去,说是心里怕。” “你们还由得她?”楚潮生不赞同的道,“她心里怕,就更该让她去。让她知道她的错误。” 楚秋月道:“她那时候还在养伤,又乖巧了不少,可怜兮兮的求娘,娘怎么忍心不答应呢。” “哎,心软的结果就是春月今天如此。”楚潮生摇了摇头,“算了,等回来之后,我要和她好好谈一谈。” 楚秋月点点头,心里却想,大哥,谈有什么用?她、江倩倩、楚连平,都和楚春月谈过多少回了?楚春月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所以说,脑残无药医啊…… 现在楚秋月心里想的最好的可能就是让楚流婉来和楚春月斗智斗勇一会儿,黑吃黑,以恶制恶。 反正楚春月已经招惹楚流婉了,就看楚流婉怎么做了。 可惜楚秋月还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确相互不待见,但却也暂时达成了一致。 +++ 楚春月重新梳洗一番又出来了,这回好多了,心里对楚流婉的气也压了下来,所以装作乖巧的跟着江倩倩还有何相思出了门。 让人意外的是,楚流霜似乎很喜欢楚潮生,不肯和何相思她们出门逛街,非要去和楚连平楚潮生一起,她年纪最小,楚连汀也不在,大家也不好训斥她,楚潮生笑了笑,摸了摸楚流霜脑袋:“流霜乖些,我们去的地方很无趣,你还是跟着娘她们上街吧。最近年关,好玩的总是很多。” 楚流婉也道:“对啊,流霜,别的不说,今日似乎是跃鞠大会呢。” 楚流霜本就是听楚潮生的话的,又听楚流婉这么一说,眼睛大亮,道:“好吧,我跟你们去!”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一下子就解决了。 楚秋月好奇问楚流婉:“什么跃鞠大会?” 楚流婉笑了笑解释道:“是一些京城公子哥每个月一次的跃鞠大会,分成两队,就是玩蹴鞠。我刚好认识一些人,可以进去观看的。等我们逛街逛累了,就去看吧。” “嗯。”楚秋月其实没什么多大兴趣,刚刚只是没明白怎么回事,所以问了一下,“流霜很喜欢看蹴鞠?” “不是。”楚流婉笑着摇头,看向走在前面的楚流霜,“她只是喜欢看那些公子哥满身汗、泥的样子。她觉得有乐趣。” “……”楚秋月好笑,“原来如此。” 楚春月一个人跟在后面发着呆,她一直在思考,究竟要怎么改良胭脂……她记得她以前看过类似的小说的,但是偏偏好像都忘记了!昨天也是一时口快没想清楚就跟楚流婉下了包票,现在不想出来那就丢脸了…… 想了半天没想到,楚春月也懒得多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辛辛苦苦让她穿越,总不会是专门让她来古代受苦的吧? 楚春月抬起头,却见楚流婉和楚秋月正在谈笑风生,两人之间气氛似乎还颇为融洽。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盟友,一个是自己亲妹妹,怎么说也不该是她们两个把她落下自己玩去了啊! 楚春月心中不满,硬是插入两人之间,开始自己的话题。 楚流婉刚刚和楚秋月谈话之中,楚秋月感觉到了楚流婉不动声色的试探,虽然不是很明显,自己也可以轻易化解开,但也总觉得不舒服。好在楚春月来了,于是楚秋月干脆顺势让楚春月主导谈话地位。 楚春月问楚流婉:“大堂姐,你说,如果我要开店,那该开在哪里比较好,生意会比较红火?” 楚秋月听了她这个问题,奇道:“阿姐,你要开店?开什么店?” “哦,是胭脂水粉店。”楚春月笑了笑,道。 楚秋月更加错愕,她完全不知道啊,楚春月什么时候又打好的主意? “爹娘他们知道吗?”楚秋月问。 “还不知道。”楚春月摇了摇头,“我怕他们阻止我开店。” 楚秋月皱眉:“如果他们阻止,你也必然开不了啊!资金本钱,难道不要向爹讨?何况为了开店和爹娘闹,那也太轻重不分了吧……” 楚春月确是得意洋洋的一笑,指了指楚流婉:“大堂姐会帮我想办法的。” 这回轮到了楚流婉错愕不已,她道:“我,我想办法?” “对啊,我们昨晚不是说好了的吗?”楚春月还兴致勃勃的道。 楚流婉无奈道:“我昨晚只是答应会为你题词,介绍客人……资金什么的,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啊?”楚春月张大了嘴,“你,你难道没有什么私房钱之类的吗?” “我没有。”楚流婉摇头。 真好笑,她就是有,也不会给楚春月开店啊! 楚春月又道:“那,那大伯这么有钱,你总有嫁妆钱吧?” 这越问是越不像话了,楚流婉没好气的说:“我嫁妆钱也是给娘收着的,怎么可能在自己这里?何况就算有,我的嫁妆钱怎么可以拿给你开店?” “这么不可以?!”楚春月理直气壮的道,“反正我一定会赚回来的啊,你担心什么?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吗?” 17、看蹴鞠 看蹴鞠 非常! 楚秋月和楚流婉此刻心中都道。 “哎,总之钱的方面,我的确是没有办法,”楚流婉皱起眉头,“我本以为你是已经和叔叔婶婶说好了的,才答应帮你的,可你如果连最基本的都没处理好,又怎么让人信服?” 楚春月见楚流婉不高兴了,也不再说什么,只对楚秋月道:“秋月,那你觉得爹娘会同意吗?” 楚秋月道:“以前倒是有可能,现在嘛……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自己晓得。” 说罢也不理会她和楚流婉了,自己跑到江倩倩身边去了。 楚流婉也想上前,却被楚春月缠着无法前进,楚春月还是嚷嚷着要楚流婉帮她,说什么楚流婉就算没钱,身上的首饰也可以拿去当铺,可以换钱…… 楚流婉简直要被她气死。 撇去这两个人不谈,前面的人倒是其乐融融,楚流霜一直自娱自乐的看这看那,没和别人讲话,江倩倩和何相思说着自己的话,而楚秋月则和楚烟波搭讪:“二堂姐。” “嗯。秋月。”楚烟波对她笑了笑。 许是因为都是同辈,楚秋月又一脸和气的样子,楚烟波没那么拘谨了的,笑起来,也挺好看的。 “二堂姐,你会去看蹴鞠吗?”楚秋月也不知道该说啥么,只好乱问,“我听娘说,我们逛完街,回家吃了饭,申时就可以去看跃鞠大会了。” “不知道,再说吧。”楚烟波似乎对楚家另外两位大小姐有些顾忌,摇了摇头。 “这样啊……”楚秋月也大概猜到了,点点不再说话。 她想了半天,也觉得自己和楚烟波没什么共同话题,好在楚烟波居然开口了:“秋月,水礼城好玩吗?” “啊?”楚秋月愣了愣,点头,“挺好的。” 说罢看了看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道:“没有京城繁华,没有京城人多,没有京城大,但是,还是挺好的。” “嗯,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点。”楚烟波点头,“而且,人多、地方大,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 楚秋月一万个赞同,道:“是啊,水礼城其实挺好的,四周都有比较小的山,还有一条礼河流经,也算是山清水秀的了。以后有机会,二堂姐你也去玩玩吧。” “嗯。”楚烟波点头,微微笑着,看起来是真的想要去。 哎,若说楚流婉、楚流霜生活不如意,比之楚烟波来,却实在不算什么。 楚秋月道:“对了,说起来,我来到这里之后,居然还未看过源初,哎呀,回去之后一定要看看。他很可爱吧?” 提起自己的弟弟,楚烟波却看不出什么高兴来,她摇了摇头道:“可爱是可爱,只是娘太担心他,只要没事情,就几乎寸步不离的,吃饭也陪着他在房里吃,时刻照料着他,也不大让别人去看源初……护的太过头了,我觉着,对源初反而不大好。” “那倒是。”楚秋月点头。 看孙瑟纤的样子其实也可以猜到一二了。 只是,孙瑟纤这么照顾楚源初,肯定会非常忽略楚烟波,楚烟波本就是二房的孩子,如果自己的亲娘都不疼,真是更加悲惨。 因着马上过年,家家户户都出来置办年货衣物,其实依着楚家这样的家庭,这一切自然是下人来办,所以她们出来逛街,其实买的都是些没什么大用处的小玩意,包括女孩子用的一些首饰。 几个女孩子都未及笄,还不需胭脂水粉,只是楚春月和楚流婉过了年也就15了,也该注意了,所以还是在各个店里逛了逛。 楚春月见进了胭脂店,非常高兴,逮着伙计就问东问西的,让大家都有些尴尬,楚流婉更是不愿再和楚春月谈什么合作。 之后又去顶好的裁缝店里量体裁衣,遇见了一些同样是大世家的大小姐。 楚流婉基本都认得,一个个交谈,每个都有很多话题,实在厉害至极。轮着介绍楚春月和楚秋月,楚春月就非常积极,因想着对方以后可能是自己的客户,就热情万分,反而弄得别人摸不着头脑。楚秋月想自己以后过完年,就要离开,所以没怎么上心,只敷衍着笑。 而一般对方也都是存了一样的心思,笑着夸着她,可是全都是台面上好听的话,说的人,和被说的人,都是一样,说过就忘,听过就忘。 这么一通下来,到了午时才回家,大家都有些累,于是何相思干脆遣了下人去楚府派了马车过来接,这阵仗让楚秋月想到电影里的富家小姐也是如此,逛街买好多袋的衣服,身后跟着佣人拿包,买完之后,就有名车停在旁边接她回别墅…… 现在这马车,倒也算得“宝马”。 楚秋月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安然的坐在马车上,回了楚府。 +++ 到了未时末尾的时候,楚流婉、楚流霜、楚秋月三人都去看跃鞠大会,楚烟波最后还是决定不去,而楚春月原本是很想去的——毕竟那么多公子哥、皇亲贵族玩的跃鞠大会,肯定是找男主/男配的好时机,可惜她要出去看看店面什么的,顺便想想赚钱的法子。 楚春月坚信,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碰见更强大的男主角,然后被他征服……而自己除了被征服,还要反征服,这样才能有激烈的碰撞……所以提高自己目前的现状,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楚春月不去,楚秋月和楚流婉自然是乐意的,而楚流霜根本不在意她去不去。 三个人带着婢女往跃鞠大会的场地去了,到了门口,发现这个地方是半封闭式的,四周都有围起来,唯一的出入口有不少的侍卫,踢个球而已,就弄得跟开大会一般,可见来玩蹴鞠的、来看蹴鞠的,都是些什么人。门口的守卫似乎对楚流婉已经很熟悉了,看见她,道了一声楚大小姐,就放了三人进去。 楚流霜不满的对楚秋月小声道:“就叫大姐一个人,他当我们都是死的吗?” 她显然是想找同盟来一起讲楚流婉的坏话,可惜找错对象,楚秋月哪里会在乎一个侍卫对自己尊重与否,只了笑了笑,没有接话。 进了里面,只见那是一块长方形的草地,四周有一些座位,让观众来坐,上面有帐篷般的东西,可以拿来遮阳、挡雨。 场上没人,但是可以看见两边都有人坐在位置上,有人正站在草地旁边玩蹴鞠,有一队是穿着黄衣的,一对是蓝衣的,现在比赛还未开始,但两方已经暗暗较劲,不停的用脚、头、肩膀、膝盖来颠球,似乎在比谁坚持的久,而周围的观众也不时爆发喝彩之声,好不热闹。 看到蹴鞠,楚秋月难免心里想到足球,再想到中国男足……哎,不想也罢…… 楚流婉回头看了看两人,道:“我们坐哪边?” 楚流霜指了指黄衣那一队:“那还用说?当然是五皇子这一队啦,这队里有五皇子,有林康夜,有尚青枫……而另一队里,就只有八皇子和周子佳还看的过眼一点。” “你呀,看蹴鞠,又不是看脸。”楚流婉摇头。 “噢……”楚流霜不领情,翻了个白眼道,“那我们去八皇子那一队?我无所谓啊。” 楚流婉道:“蹴鞠也可以看出阵营,父亲是支持五皇子的,我们还是去五皇子那边吧。” 楚流霜“切”了一声:“你看你,还不是要去五皇子那边。” 楚流婉不愿和她再说什么,反正楚流霜只知道拆她的台,她转而向楚秋月道:“秋月,你觉得可以吧?” 楚秋月好笑,她什么都不清楚,有什么可以不可以?于是点头道:“恩。” 三人说定,就往五皇子那边的观众席上去,本来楚秋月以为,她们来的这么晚,应该没什么位置的,可以坐到后面去,谁知道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上来,请了楚流婉过去,道:“楚大小姐,五皇子给您留好了位置。” 楚流婉故作惊讶的愣了愣,道:“是吗,太感谢了。” 而那边草地上的一个正在颠球的男子正好往这里看了看,他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头上的玉冠显示出不凡的身份地位,估计就是那个五皇子了。 那个男子冲楚流婉一笑,楚流婉也对对他笑了笑,两人眼神交汇,似有万千情愫。 楚秋月懒得看他们两个你侬我侬的样子,往旁边偏了偏头,却见一个长相“可爱”的男孩子也在看楚流婉和五皇子,不过他看起来气鼓鼓的,白皙的脸上有因为颠球而产生的红晕,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出笼的小包子。 看他模样,大概是因为楚流婉和五皇子眉目传情而生气。 楚秋月觉得好笑,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谁知道对方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忽然扭头看向楚秋月,然后竖起眉毛,瞪了瞪她。 ……算了。 楚秋月无奈的偏头,和楚流婉楚流霜一起入座。那位置的确不错,是第二排,不像第一排有点危险,又不像后面的位置看不清楚。 “哎,有特权就是好。”忽然,身后传来不冷不热的声音,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酸味,“有的人早早就来了,还不是只能坐后面?倒不如姗姗来迟,即吸引别人目光,又可以显示自己的特别。” 楚流婉三人回头,就见是司马家的大小姐司马莲,楚秋月记得今早在裁缝店里也遇见过她,她当时就是有点阴阳怪气的态度,原来是羡慕嫉妒恨啊…… 其实司马莲是万万没有要对楚流婉不爽的必要的,毕竟三大家族,林何司马,她家就是其中一个,就算楚流婉的娘是何相思,但是到底家世还是远不如司马莲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司马莲嫉妒楚流婉风光无限,又被五皇子所喜欢。 楚流婉笑了笑,很有风度道:“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如果司马小姐想要来这里坐,我不介意和你换位置的。” “算了吧。”司马莲冷笑,“我还没那么蠢,牺牲自己显示你的光荣伟大。” 楚流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罢了,蹴鞠赛快开始了,看着吧。” 的确,没多久场内鼓声大作,是蹴鞠赛开始的标志,然后黄蓝两队分别上场站好,互相行礼,一个黑衣的中年男子站在中间,宣布比赛开始。 楚秋月对足球兴趣不大,对蹴鞠兴趣也不大,只托着下巴无趣的看着,楚流霜颇为激动,在那边大喊“加油”。 “诶,我看你刚刚说五皇子、林康夜、尚青枫,分别是哪个?”楚秋月问楚流霜。 楚流霜抽空指给她看:“喏,现在正在提蹴鞠的那个就是尚青枫,他是有名的才子,书香世家,虽然不是那么显赫,但是是名士,所谓名士自风流,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然后又指了指另一个:“那个就是五皇子。” 果然就是开始和楚流婉“眉目传情”的那个人。 楚流霜搜寻一会儿,道:“那个,那个就是林康夜,他是林家二公子,哥哥是林安夜,也就是骠安校尉。” 骠安校尉? 楚秋月想起《边塞雪》,也想起开始楚流霜的调侃,道:“原来骠安校尉竟是林家大公子。” 林家算是第一大家族,从开朝至今便在朝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未曾没落,百年根基无人可撼,而且林家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辈,做事很有分寸,非常注意不出现功高盖主的行为以让帝王猜忌。 现在林安夜又年少有为,十七八岁就立下军功,彪悍无比,难怪楚流婉会让楚流霜那样说自己,而何相思也对他甚为满意。 只是楚流婉一般心心念念林安夜,一边和五皇子纠缠不清…… 楚秋月心中隐隐晓得楚流婉打的什么念头,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就在楚秋月和楚流霜说话的空当,忽然听见四周众人惊呼一声,楚秋月只感觉自己被身边的楚流婉使劲一拉,整个人横在了楚流婉身前,接着,一个球形体迅速的飞过来,直接撞在了楚秋月脑门上。 楚秋月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18、林康夜 林康夜 楚秋月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终于第二次体会到了穿越的感觉。 周围不是她所熟悉的以前的房间,也不是楚府那间不熟悉但也不这么陌生的房间,而是全新房间,楚秋月睁开眼睛,正对着床顶那个吊在空中的香球,散发着袅袅白烟,带着淡淡的香味和暖气。 这里是哪里…… 楚秋月有些费力的动了动脑袋,顿时还感觉脑袋里一阵晕,仿佛里面被人搅了几下,翻江倒海的。 “哼!” 忽然有一个男声在身边响起,带着浓厚的不满的气息:“你醒了?” “嗯……”楚秋月费力的应了一句,转身去看,却见居然是林康夜! 他身后还有几个侍女,林康夜见楚秋月醒了,就打发她们去叫楚流婉来。 见楚秋月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林康夜更不高兴,咬着嘴唇道:“我踢的蹴鞠不小心踢到你脑袋了,所以我现在只能退赛来照顾你。” 楚秋月心里暗骂,臭小鬼,明明是你害我晕倒,还这么嚣张,果然纨绔子弟就是纨绔子弟,就算有个厉害的哥哥也还是纨绔子弟。 但她也懒得得罪林家的二公子,于是弱弱道:“多谢林公子……” 谁知道对方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歉意,反而更加生气:“我就知道你认识我,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啊……?”楚秋月愣愣的看着他。 林康夜鼓着脸气呼呼的说:“本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把蹴鞠往楚流婉脑袋上踢,这样我就可以照顾她了,谁知道,谁知道你居然跑来插一脚,忽然挡住了我的球,害的我不但不能参加比赛,还要来照顾你!” 楚秋月青筋都快爆出,只想把这个小鬼按在地上狠揍两顿…… 她也非常希望林康夜踢到楚流婉而不是她好不好! 她压抑着怒气道:“林公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想要被你踢到一样?” 林康夜不屑道:“难道你不是吗?算了,靠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想来接近我的人不少,你也不算特别,只是可恼你耽误了我的好事!” 楚秋月耐心道:“实不相瞒林公子,我当时正在和流霜说话,谁知道忽然大堂姐,哦,也就是楚流婉忽然扯过我,让我硬生生挨了那一球……不然现在如你所愿,倒在这里的,必然是我大堂姐!” “怎么可能?!”林康夜站起身,情绪似乎很激动,“你的意思是楚流婉楚小姐居然不顾你的安危,让你替她挡球?” “……从基本推断来看,是这样的。”楚秋月道。 她也很气,虽然她也晓得,楚流婉是挺假的,但是为了生存,楚流婉又喜欢出名,喜欢被人簇拥的感觉,这也无可厚非。至少比起楚春月,楚流婉整整甩出她一条街……所以楚秋月对于楚流婉,还不是很排斥的。 谁知道对方居然还真的下的了狠手,直接把自己扯过去就当挡箭牌,也够可以的了。 “你少信口雌黄血口喷人!”林康夜怒道,“楚小姐跟我说过,她当时吓呆了都,是你自己莫名其妙去帮她挡的,看你晕倒,她都快哭了,自责的不行……结果你还这样血口喷人,污蔑她,你,你还是她堂妹呢,怎么连她一分好也学不到?!就知道靠小手段来吸引别人主意,事后还污蔑别人……” “一开始楚小姐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周围的人也在,除了楚流霜小姐有点奇怪,只说不知道以外,其他人都说没怎么注意,就是看到你一下子晃到了楚流婉小姐面前的。如果如你所言是她伸手拉你的,别人怎么不说呢?就算别人不说,司马二小姐和楚大小姐一向不和,为什么她也说不知道呢?”林康夜想了想,又道。 “当时大家都在看球赛,那球忽然飞过来,大家肯定也没反应过来啊。我和堂姐当时都坐在位置上,半个身子都挡着的,她扯得的是我的腰带和袖子,我一下子就扑过去了,别人怎么看得到?至于流霜,她那边应该是看到了的,但又不敢说,只好说是不知道吧。”楚秋月冷笑道。 “你少胡扯,这都是你自己的想象,不是吗?” 林康夜怒视着楚秋月,仿佛楚秋月真的十恶不赦,活该遭万人唾弃,活该浸猪笼…… 楚秋月也够气,但还是道:“你喜欢她,她说什么自然都是对的,我不和你吵了。” 反正林康夜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屁大的孩子,又是思春期,又是爱而不得,跟他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反正也说不听。 林康夜道:“我喜欢她?!你你你,你别乱说!” “我我我……我什么我?”楚秋月摇了摇头,道,“好吧,算我乱说。林公子,敢问这里是哪里?比赛结束了吗?我那个心地善良的大堂姐呢?我可以回楚府了吗?” 正说着,就见楚流婉进来了,她见楚秋月醒来,露出惊喜的表情,只是似乎还有点紧张,赶紧上前道:“秋月,你醒了多久了?” 楚秋月看着她不安的样子就好笑。 刚刚肯定是楚流婉情急之下就下意识把自己当盾牌了,事后怕自己名声受损,所以演了一出戏,现在生怕自己跟林康夜说了真相,所以才这么紧张。不然,难道第一句话不该问“秋月,你感觉怎样?”的吗?怎么会问她醒了多久? 可惜楚流婉来晚是来晚了,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只是对方不信。 楚秋月道:“没醒多久,刚刚坐起来而已,脑子还晕着呢。” 楚流婉松了口气,对林康夜道:“林公子,麻烦你了。” 林康夜刚刚飞扬跋扈的神情立马改为了温柔似水外加一点害羞,他摇摇头道:“不会不会,是我的错,不小心踢到了你堂妹。” 楚秋月道:“林公子,道歉的话,也应该是对我说,而不是对我大堂姐说罢?” 她虽然不愿招惹林家的人,但是一句道歉还是要的,反正楚流婉在这里,林康夜为了形象,肯定也会跟自己道歉。 林康夜偷偷瞪了楚秋月一眼,不甘不愿的道:“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我活该,自己往球上撞,你说是吗,大堂姐?”楚秋月笑了笑,道。 楚流婉哑口无言了一会儿,赶紧道:“哪里的话,多亏了你帮我挡着呢。我还要多谢你呢。” “谢就不必了。”楚秋月起身,扶着脑袋,“我头很晕,我们可以回楚府了吗?” “嗯。”楚流婉点点头,道,“你先出去吧。” 楚秋月知道楚流婉还有事要跟林康夜说,于是摸着脑袋出了门,关上门之前,听见楚流婉对林康夜说:“这么冷的天,林公子却一身的汗,看来是累了,这是我绣的手帕,还未用过,若林公子不嫌弃,便拿去……” 一身的汗,那不是热的,那是思春思的! 出了门,便知道原来这里离蹴鞠场很近,周围还有好多房屋,大概是用来给蹴鞠的人休息的,居然连蹴鞠休息室都这么奢华,真是……哎,国之蠹虫! 楚秋月脑袋昏昏的坐在门槛上,忽然有人道:“楚小姐?” 楚秋月抬头,就见对方居然是尚青枫,他黑色的长发已经披下,一身白绒袍子,在冬日隐隐的落日照耀下,看起来简直要飞升了一般,于是“啊”了一声,道:“何事?” “你适才被康夜弄晕,睡了一个下午,怎么坐到了门槛之上?”尚青枫不解道,“楚大小姐呢?” “在里面和林公子说话。”楚秋月拖着下巴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让自己的妹妹坐在外面,”尚青枫好笑的摇头,“楚大小姐名震京师,原来也不过如此。” 楚秋月知道尚青枫是在抱不平,虽然感谢,可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抬头看他,尚青枫叹了口气,正准备伸手敲门,楚流婉已经打开门出来了。 看见尚青枫,她也愣了愣,道:“尚公子。” “楚大小姐,”尚青枫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一旁还没起来的楚秋月,“不知道你堂妹怎会坐在这里。” 楚流婉大窘,赶紧对楚秋月道:“秋月,秋月,起来了!你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楚秋月心想,你还怪我像什么样子?却又说不出话,只好起身,可是这一起一落间,脑袋更加痛了,直接往旁边栽倒,尚青枫正好在她身边,便随意的搭了把手拉住楚秋月,楚秋月闭着眼睛,虽然可以感觉到周围人的动作和说话的声音,但是根本连眼睛也睁不开,更别说站直身子了。 尚青枫皱起眉头:“楚大小姐,还愣着做什么?” 说罢又干脆把楚秋月给横抱起来,他已经十七,抱起尚小又瘦弱的楚秋月轻而易举,楚流婉脸色不大好看,跟在他身后,看着尚青枫把半昏迷的楚秋月送进了马车,才展开笑脸道:“尚公子多谢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恐怕会让秋月难做,所以务必不要宣扬这件事情。” 尚青枫看了看她,道:“我不会张扬,何况刚才事出紧急,无可厚非。只是楚大小姐与康夜共处一室,却不知是有什么急事?” 林康夜已经出来,听见尚青枫说的话,道:“好啦,青枫,别怪楚大小姐了,她也是无心。” 尚青枫笑了笑,不再多说,跟林康夜一起往休息室走去。 走之前,林康夜有些念念不舍的回头看了看楚流婉,楚流婉费力的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笑容,然后上了车,面无表情的对车夫道:“快驶车,回楚府。” 车夫应了一声,扬鞭催马,马车慢慢驶向楚府。 19、拉下水 拉下水 楚流婉坐在马车里,看着身边躺着的楚秋月,不高兴道:“呵,不过是被球砸了一下而已,晕了一下午还不够?至于吗。” 她不知道楚秋月虽然昏迷但还是可以听得到旁人说话,又自顾自的道:“惺惺作态。” 楚秋月只恨自己没有力气,不能爬起来和楚流婉好好谈上一谈,最好是打一场。 楚春月是明着惹人讨厌,楚流婉是暗着惹人讨厌,这两人实在不分伯仲! 一路到了楚府,楚流婉不敢让大人知道楚秋月被球砸了的事情,因为细问起来,楚秋月肯定会说真相,到时候自己苦心费力造出来的一个懂事温文的形象就全没了,在林康夜他们那里,别人还不知道。 全场看到了这事情的只有楚流霜,不过她没心没肺的,就开始楚秋月刚刚被砸的时候尖叫了一声,之后就继续看比赛去了,没管楚秋月的事情。楚流婉后来趁机跟楚流霜说了一番,只说自己是下意识的,还连连低头俯首,让楚流霜心中大为高兴,也就答应不说了。后来她对林康夜说那些假象的时候,楚流霜果然也只说不知道。 后来比赛结束,楚流霜自己一个人先回了楚府。 只是楚流霜的话,也不能如何算数,没人问她,她倒是不会讲,可如果有人问,她搞不好就巴巴的全交代了。 是以楚流婉心中还是有些微微的害怕的。 楚流婉先让下人给楚秋月灌了糖水盐水,果然有效,楚秋月不久终于有了力气,睁开眼睛,还能坐起来。 楚流婉虽然心中还因为尚青枫的事情不大高兴,但还是对楚秋月道:“妹妹,好些了吗?” 楚秋月有气无力道:“嗯,我晕了一下午,还不够吗。” 楚流婉知道楚秋月是听到自己说话了,脸上一红,赶紧道歉:“妹妹,我今天实在是糊涂了,居然一下子就做了好几件对不起你的事情……开始无意中让你替我挡了球,是其一;我怕他们责怪我,忍不住说了谎,这是其二;后来和林二公子说话,害你坐在门槛上,再次晕倒,是其三;在马车上又因为担忧和害怕口不择言,这是其四……” 她心里倒是门清儿的嘛。 楚秋月道:“大堂姐对不起我,那又如何呢?反正大姐是京城明珠,所有人也想不到你的过错……哎,是我自己命不好罢了。” 谁知道楚流婉却有些不高兴的道:“命不好?怎么会呢?碰上了尚公子,还让他抱着你上了马车,这是多少人想也想不来的呢。” 楚秋月冷笑道:“大姐也想?” 楚流婉不说话了。 难怪楚流婉在车上咒自己去死,原来是因为尚青枫! 五皇子、林大公子、林二公子、尚青枫,楚流婉是想组一个连吧! 楚流婉想了想道:“对了,这里是五皇子给我的金疮药,上好的,你赶快用一用吧。”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楚秋月接过瓶子,却并不抹,只道:“大堂姐,你这样也实在不对,我受了一下午的委屈,现在看你意思,又不能告诉别人……我怎么这么苦呢?” 楚流婉赶紧到:“好妹妹,是姐姐欠你的,你千万别再怪我了……这样吧,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呀。” “要求?”楚秋月好笑,“说的好像我威胁你一样。” 楚流婉心中是这么觉得的,她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反正为主角挡刀子本来就是配角分内的事情,也就是这个妹妹小里小气,还害得原来对自己还算客气的尚青枫有点不待见自己……这都是什么事啊!现在还要自己来巴结她讨好她。 越想越气,楚流婉却只能压在心里。 楚秋月眼珠子转了转说:“也没什么,我希望你帮我阿姐。” “啊?”楚流婉愣了半天,“你说什么?” “帮我阿姐啊,”楚秋月笑道,“反正你看,我阿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做生意,她今天下午出去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如何了……与其让阿姐心里苦闷,还要和爹娘不愉快,倒不如大堂姐你帮帮她,资金嘛,阿姐也跟你讨论过了,反正你总会有法子的,再加上你帮我阿姐,我爹娘也会放心许多。大堂姐,你觉得怎么样?反正我阿姐信誓旦旦,亏是应该不会亏的,就是要费力气了。” 楚秋月这个算盘打得响,她想,既然楚春月一定要做生意,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在外面招惹不三不四的人来弄资金,一种是和楚连平闹着要钱,无论哪种,都是非常不好的。所以让楚流婉来帮她,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然后,楚流婉要帮她,还要帮她做担保,也就是说,楚流婉和楚春月以后就是被迫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楚春月倒霉,楚流婉也别想脱身。 把两个混人绑成了堆,要死一块儿死算了! 其实楚秋月本来根本没这么想过,实在是楚流婉太不招人待见了,楚秋月虽然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可这不代表她要忍气吞声啊,有仇不报,难道傻了不成? 楚秋月心里是舒畅了,可楚流婉心里都揪起来了,她犹犹豫豫半天,最终一咬牙道:“好!” 楚秋月高兴起来,笑着道:“多谢大堂姐了!今天的事情我也一定会忘记。” 楚流婉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说:“真是看不出来,你对你阿姐这么好。” 楚流婉不知道楚秋月心中的想法,还当她是一心想帮楚春月。 “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她是我的亲姐姐啊……如果大堂姐你是的话,那我也会这样做的。”楚秋月笑了笑,话里有话,“不过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堂姐就不好了,毕竟,如果你不是我的大堂姐,我非要把这件事情闹的众人皆知才是。” 哼,果然是小肚鸡肠的人!宽容一点会怎样,会怎样?! 楚流婉满心不爽,扯了扯嘴角应付道:“是哦……” 然后她问:“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好些了的话,我们便一起去大厅吧。” 楚秋月点点头,跟着楚流婉往外头走,楚流婉道:“妹妹,你可记得一会儿千万别多说什么,尤其是跟大人们。” 楚秋月道:“我晓得的。既然答应了,就不可能会反悔。” “我不是怕你不守信用,是怕是说漏嘴。”楚流婉解释道。 到了大厅,就见楚春月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身上赫然是一身男士的装束,而且看其模样,似乎还是楚府下人穿的那种。 沈倩倩正皱眉坐在她身边,楚春月道:“娘,您就别怪我了……反正也没事。” “这是你运气好,”沈倩倩淡淡道,“女扮男装,不带任何下人,一个人出去了一个下午,你胆子未免也太大。” 何相思也在一旁点头:“春月,是你做得不对。” 楚春月道:“有什么嘛,反正又没人看出来……我都平安回来了,算了吧。” “没人看出来?”沈倩倩摇头,“你当大家当真是瞎子?你身子板这么小,长的就是一副女孩子的像,又没有喉结,没有一点男性的特征和气质,我看,最多是别人看出来了,不说而已。” 楚春月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楚秋月插嘴道:“阿姐,你别和娘争了,出来一会儿吧。大堂姐答应了帮你开店的事情。” “开店,开什么店?”沈倩倩皱了皱眉,看着楚秋月。 楚秋月道:“阿姐,你自己先跟娘说。” 楚春月听见楚流婉肯帮她,心情顿时大好,连忙跟沈倩倩说:“娘,我想开胭脂店,以前我也问过你和爹的,你和爹只是说不大好,但是要开店还是可以的。” “这……”沈倩倩愣了愣,楚春月又继续道:“娘,而且你看,不止我开呢,大堂姐也愿意帮我!她还要出资金,还要帮我题字!就算娘不放心我,总该放心大堂姐吧?” 何相思听了她们的谈话,心中暗惊,对默不作声的楚流婉道:“流婉,你当真要帮春月开店?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才决定不久。”楚流婉笑的勉强,“娘,您放心就是。” 何相思虽然眉头还是皱着的,但还是点头:“你,我有什么不放心呢?从小到大,你都很乖巧,也很懂事,晓得分寸,既然你决定了,想必就是有信心的。我也不会拦你。你只管去做吧。” 楚流婉想,娘,我倒宁愿你拦我! 既然谈定,楚春月就高高兴兴的和楚秋月楚流婉一起出来了,楚春月道:“好大姐,你竟然肯帮我!” 楚流婉笑了笑,刚想说“客气什么,应该的”,就听见楚秋月插嘴道:“阿姐,大堂姐肯这样帮你,还是因为我呢。” “啊?”楚春月不解的看向楚秋月,“怎么回事?” 楚秋月道:“今天我和阿姐出去看蹴鞠大赛,不小心被林家二公子的蹴鞠踢中了脑袋,阿姐认为是她带我去的,所以心里有愧,愿意补偿我,我就让她帮你了。” 楚流婉刚刚听到楚秋月说“蹴鞠大赛”的时候,心里一紧,以为她要告诉楚春月这件事儿,好在她还算机灵,换了一种说法,更显得自己伟大,于是放心下来,笑着道:“应该的。” 楚春月心里高兴,也感谢楚秋月,不再像以前一样不喜欢楚秋月了,道:“好妹妹,我就知道你最好。” 楚秋月摇摇头道:“我也没什么好的,就是想你安生些,别再惹爹娘不开心。” 楚春月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虽然知道楚春月承诺就跟放屁一样,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既然要开店,必然有一番忙碌,到时候也没时间兴风作浪了,倒也是美事一桩。 楚秋月把楚春月和楚流婉留在一边,自己先走了,剩下的让两人讨论,她没那么多心思去参与,只看着就好。 20、争位置 争位置 楚秋月重新进了大厅,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儿,楚连汀、楚连平、楚潮生都回来了,三人一路,显是从某个官家回来的。 “司马家的女儿,倒是真不错,司马荷比潮生小两岁,知书达理的,模样也端庄,不过看司马那个老狐狸的意思,似乎是愿意让司马荷等等,就算今次楚潮生未过殿试,也愿意为他等三年,三年后,若中,便是官位美人兼得,若不中,则两样都没有。” 楚连汀和楚连平说着话,也不避讳大厅其他人,楚潮生跟在后面,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司马荷? 楚秋月脑子转了转,想到了今天遇见过两回的司马莲。看样子司马荷应该是司马莲的姐姐。 何相思听见几人对话,连忙道:“司马荷?可是司马太傅的长女?” “可不是嘛。”楚连汀道,“司马太傅对潮生很是满意,言语中意思很明显啦。” 何相思惊喜道:“如果能成,真是好事一桩!” 楚连汀笑了笑,对楚潮生道:“潮生,我看你一直闷闷不乐,可是不喜欢司马小姐?” 楚潮生微微一笑:“只远远瞧上一面而已,连话都未说过,讲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呢?” 楚连汀笑着摇头:“我知你心思,只是司马家的女儿不比别家,别家的女儿,自是可以见见,由得你挑的,司马家的女儿,那可是难得的。何况皇上所出女儿较少,司马大小姐非常得太后欢心,哎,简直与金枝一样啊。” “潮生娶妻,怎么是挑呢?若把妻子当物品,那还有什么意思。”楚潮生虽然语气柔和,但态度似乎却坚决,楚连汀知道他年轻气盛,虽然看起来懂事,但终究还是不明白道理,于是也不再多说,只对楚连平使了个眼色,也入座了。 楚连平却没有帮司马荷说话,只对楚潮生低声道:“你自己喜欢便是。爹虽然希望你光宗耀祖,但……爹自己一生任性妄为,也没什么必要要求你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楚潮生大喜,道:“多谢爹。” 楚秋月在一边听的一清二楚,心里欢喜,待其他的人都出来了,大伙儿便一起开始吃饭,楚流霜吃到一半,看着楚秋月的额头,忽然“啊”了一声。搞得楚流婉手一抖,筷子都快落地。 “怎么了,吃个饭都一惊一乍的。”何相思皱了皱眉头,看着楚流霜。 楚流霜笑了笑,道:“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孙瑟纤忽然进来了,大手握着一个小手,却是一个两三岁的儿童,身上穿着红黑色的小棉袄,脖子上挂着长命锁,脚下踩着一双虎头棉鞋,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嘴里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整个人如团子一般可爱,却是楚源初。 楚连汀看见儿子,心里高兴,便道:“把源初抱过来让我瞧瞧。” 孙瑟纤应了一声,笑着牵着楚源初过去,楚源初乖乖的跟着,然后被楚连汀抱在怀里,他不哭也不闹,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但小孩子这般,也算憨的可爱。楚连汀好笑道:“不叫爹?” 楚源初会说的话不多,但爹娘还是叫得的,他乖乖道:“爹。” 声音糯糯的,分外可爱。 楚连汀笑了笑,道:“源初学了什么新词没有?” 说罢又自己摇了摇头:“昨个儿晚上才和源初见的面,哪里有什么新词。” 孙瑟纤却笑道:“有的,他今个儿下午忽然念了一声‘阿姐’,不错的!” 说罢从身后的奶娘手中拿过拨浪鼓,敲了敲道:“叫‘阿姐’看看?” 楚源初却只是愣愣的看着那拨浪鼓,并不说话。 孙瑟纤怕楚源初真的不说话,赶紧又摇了摇,道:“源初?” 楚源初这才老实道:“阿姐。” 却是对着楚流婉叫的。 楚流婉心中大喜——女主角就是不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小孩子都晓得自己好! 正待她要“诶”一声来逗逗楚源初,却见楚源初又扭过脑袋,对着楚春月叫了一声“阿姐”。 楚春月也高兴起来,道:“诶,真可爱。” 楚流婉没来得及说话,脸黑了一半,看着楚源初乖巧的挨个儿叫了一遍阿姐,甚至连楚潮生都有份,弄得大家笑做一团,好不热闹,心中更加有气,只觉得小鬼真是胡来,但还是跟着别人一起道:“真是可爱啊,源初。” 孙瑟纤靠着楚源初出了风头,心中得意又欢喜,让下人在楚连汀身边加了一张凳子,想让楚源初坐在上面,谁知道楚连汀摆了摆手道:“诶,源初坐在我身上就可以了,这个椅子……你坐吧。省的一会儿如果源初闹,你也可以帮忙看着。” 这可是难得恩赐,孙瑟纤简直要乐开了花,她连连说“多谢老爷”,一边赶紧坐了下来,仿佛晚一步,那椅子就会消失不见了似的。 楚连汀让下人多添了两幅碗筷,又道:“以后就让源初一起在大厅吃吧,源初也该多见见家人,不然生疏了呢。” 孙瑟纤道:“那倒也是,只是源初毕竟小,怕他坐在老爷身上,有时候哭闹,不大方便。” 她这意思很明显了,楚源初哭闹,那就需要她,而楚连汀喜欢抱着楚源初吃饭,那孙瑟纤也该坐在老爷身边,随时方便照顾楚源初。 何相思气得够呛,要知道,这座位可是非常有讲究的。 楚连汀坐在最上位,自己坐在右边第一个,对面第一个是楚连平(以前是楚潮生,再以前是楚流婉),右边接下去依次是楚流婉、楚流霜、楚烟波,左边接下去依次是江倩倩、楚潮生、楚春月、楚秋月,然后才是孙瑟纤,有时候孙瑟纤为了照顾楚源初,还是最后他们吃完了才来的。 现在孙瑟纤忽然坐在自己和楚连汀中间,这,这一回是楚连汀心情好,突发奇想,她也就忍了,可是孙瑟纤不知好歹不知进退,竟然还想以后都这样?!那怎么可能?! 于是何相思赶紧抢在楚连汀讲话之前道:“那便让奶娘守在旁侧便是,何况既然源初来了,妹妹你也该坐在后头吃饭了,到时候也可以帮着照应——再说了,无论如何,老爷才是源初的爹,老爷难道还对源初一点办法也无吗?” 楚连汀点头:“正是!” 孙瑟纤被怀了好事,刚刚满腔的热情被何相思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心凉了半截,也不再多说,扯了扯嘴角就埋头吃饭。 大房和二房之间的明争暗斗,虽然没有宫斗那么吓人,但是还是让人觉得压抑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也没人说什么,而楚连汀,在朝中摸爬打滚惯了的,这种场面见怪不怪,干脆乐呵呵的继续逗着楚源初,仿佛根本不明白何相思和孙瑟纤之间的纠缠似的。 还好自个儿的爹没有纳妾,不然那也够烦。江倩倩聪明是聪明,但性子还是太柔,如果真有人和她抢,恐怕江倩倩虽然也会打压对方,但是却不会下狠手。 21、新主意 新主意 这顿饭,吃的最安心的大概就是楚源初了,吃了一会儿,他大概也开心了许多,不像开始那么有点木讷的感觉了,趴在自己的爹怀里笑个不停。 楚连汀被他感染,好笑道:“这孩子,好端端的笑什么。” 孙瑟纤也道:“源初平日不大爱笑的,就是看到老爷才高兴。” 楚连汀满意点头:“呵呵。” 吃过饭,众人各做各的事儿,楚秋月见楚潮生似乎真的想去跟楚春月说些什么,赶紧拉着他,道:“大哥,阿姐的事情,你晚些再说她,她最近一定会乖的。” “哦?”楚潮生疑惑,“怎么说?” 楚秋月把楚春月和楚流婉的事情都说了说,当然,在蹴鞠大赛上发生的事情,楚秋月还是用的那套假的说辞。 楚潮生听了,伸手碰碰楚秋月的脑袋:“没事儿吧?” “没事儿。”楚秋月笑了笑,“就算开始有事儿,现在也不碍事儿了。” 毕竟躺了一个下午,还喝了那么多糖水盐水,今早再睡一觉怕就全好了,毕竟还没那么娇贵呢。 楚潮生继续道:“虽说如此,但春月做生意,也不是那么合乎礼数。爹娘知道了吗?” 楚秋月看了看大厅里面,楚春月似乎在和楚连平说着什么,于是到:“娘已经知道了,现在阿姐好像正在和爹说。” “唔,”楚潮生道,“其实如果春月自己想做生意,我还是不放心的,只是既然流婉也参与,那就好些。” “嗯。”楚秋月点头。 好歹楚流婉还是有些脑子的,现在楚流婉和楚春月成堆凑,为了自己,楚流婉也会使劲看着楚春月,现在为了楚春月烦恼的事情,就归楚流婉所有了,自己大可以安心下来。 楚潮生忽然道:“咦,秋月你怎么也不搭一份子?” 楚秋月心想,我哪里来那个空闲和心情,好不容让她们两个互相折磨了,还自己去插一脚? 但面上只道:“我参与又有什么用?聪明也没大堂姐聪明,心思也没阿姐那么有心思,最多是帮倒忙罢了。” 楚潮生笑起来:“秋月的好处,就是谦虚,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想做什么;不过秋月的缺点,也是这样——其实有时候,不必把自己看得太低,至少于我看来,秋月还是有很多优点,很有作用的。” 楚秋月道:“大哥看我当然是好的啦,我看大哥也是这样,就是不知道,哪个会是我的嫂子。” 楚潮生面上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你管那么多作甚?” 楚秋月道:“是啦,我不管就是。” 兄妹俩感情一向不错,又说了一些话,便各自散去。 没多久,楚春月也高高兴兴的从大厅里出来,因为有楚流婉,整件事都好办多了,甚至楚连平也很快答应,还说虽然楚流婉自己要求出钱,但是也不能楚春月一点不做,于是还给了楚春月一些钱,让她以备不时之需。 可她高兴了没多久,又发起愁来——为什么,楚流婉一保证,所有人都放心了,而自己,所有人都不放心? 明明都是穿越而来的,自己不过比对方少了一些先机,差别却这样大! 楚春月越想越不甘心,暗自决定,非要做出一番成就,让大家好好明白自己的能耐!自己定要翻身,定要成为厉害的女主,如果生意做起来了,自己有了钱,然后可以认识好多达官贵人,慢慢慢慢的,声名鹊起,呼风唤雨,绝对不会比楚流婉差! 可惜楚春月没想到,士农工商,虽然现在昀朝不是特别宣扬重农抑商,可商,到底是最后一位的。大家虽然不至于看不起做生意的人,但是如果只是有钱的商人,想要因此而呼风唤雨,那是不可能的。就好像一个暴发户,希望所有人都称赞他是名流贵族,那也是没什么可能性的。 楚秋月心情不错,一觉睡到天亮,早上醒来,发现外面居然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整个楚府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白色之中,仿佛一团大大的棉絮,却不如棉絮温暖,而是有股寒意,只是这寒意又比最冷时的冬天要暖和些,在一片香球之中,有股袅绕的韵味。 干枯的树枝上也有落雪,搭在枝桠上边,仿佛树上开出了一小朵一小朵的棉花,珊珊可爱。 楚秋月在前世便一直居住在南方,穿越之后来水礼城,也很少看见雪,这次看见这样的雪景,心中很是高兴,连忙穿戴好衣服,捧了一个比香囊还暖和的描金黑漆手炉,披上一件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女披,脚下踏了双青缎粉底小朝靴把帽子盖在头上,连忙出了屋。 到了外面看的就更清楚了,银装素裹的楚府,在彤云密布的天气里,有种在隐隐发光的错觉,看起来很是让人欢喜。 看见楚秋月这么早出来,楚府的卫妈妈正好经过,笑道:“堂二小姐起的早呢!” 楚秋月心情很好,笑着点头道:“是呀,这雪落的可真美。” “是哟,昨日半夜三更忽然下起来的,早上才停不久,是挺好看的。”卫妈妈点头笑着说,又抬头看了看天,“看这天气,一会儿还会有一场不小的雪。” 楚秋月更加开心,点头道:“嗯!” “这雪好看,但洛城的雪更好看呀。”卫妈妈又道,声音满是怀念。 楚秋月微微惊讶,道:“卫妈妈,你看过洛城的雪?” “是呀,我老家在洛城呢。”卫妈妈笑了笑,眼角泛起褶子,“那可真是好看呀……只是我现在待在京城,已经是楚府的下人啦,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去洛城。” 听卫妈妈这么说,楚秋月不免对洛城更添三分向往,因着这样的原因,不免又想到了说要把洛城雪和梅画给自己看的江文成,不禁莞尔一笑。 楚秋月踏着雪往大厅走,小绿跟在身后,楚秋月见她也有些冷,想了想,也分了她一个手炉,小绿笑嘻嘻道:“多谢二小姐。” 小绿年纪本就比小竹小,又和楚秋月认识时间长,一直是这样惯了的,楚秋月也没说什么,笑了笑踏进大厅,小绿顺手帮她把披风解开了,挂在手中。 大厅里人不多,大概是因为有雪的原因,多添了几个火盆在角落,噼里啪啦的响着声音,大厅里比外面暖和的多了,楚秋月叫了人,拿过热汤饮了两口,这才舒心的叹了口气。 “今年的雪落的可是有些晚。”何相思看了看楚秋月笑道。 “不算晚啦,若是在水礼城,现下恐怕是一点雪影儿也见不着呢。”楚秋月摇摇头。 江倩倩笑了笑,看见楚秋月依依不舍的不停往外面看,道:“秋月是极喜欢雪的,五岁那年,偷偷的跑到了外面玩了一场,小手冻得通红,还不敢跟我们说,一个人半夜躺在床上,发起了高烧,年纪那么小就生了那么重的病,大夫说就算醒来,也不知道脑子还好使不好使,好在上天保佑,秋月醒来了,而且虽然不够聪颖,但好歹懂事,也足够让我开心了。” 江倩倩哪里知道,便是那一场,送去了自己原本女儿的性命,又让一缕来自千年之后的魂魄附进了楚秋月的身子? 楚秋月听江倩倩说起以前,心里有些害怕,毕竟,是她占了别人的身子,所以也不多说,只笑了笑,继续吃起了饭。 没多久其他人也陆续的来了,大概是楚春月拉着楚流婉说了一个晚上的话,两人来的时候,看起来精神都有些疲惫,尤其楚流婉,大概不如楚春月亢奋,心情又不好,更是隐隐生出了一点黑眼圈,看起来有些好笑。 何相思在饭桌上问起两人做生意的事情,楚流婉只点头:“唔,唔。”,心思却飘的很远——楚春月昨儿对她说,不做胭脂水粉的生意了。 当时楚流婉听了,那是又怒又惊,道:“不做胭脂水粉,那做什么?你别事到关头忽然打岔!” 楚春月却是胸有成竹:“我打算做……呃,就是那个!” “哪个?”楚流婉见她支支吾吾,心下不耐,“违法的事情可做不得!” “当然不是啦!”楚春月赶紧拉着她道,“大堂姐,虽然我现在尚未来葵水,但估计也近了,我也晓得,现在古代女子来葵水,不过是拿烟灰加上布匹弄一弄,非常不方便!” 楚流婉听她这么说,也凝神想了一会儿,点头道:“那倒也是。” 楚春月赶紧接着道:“所以说,我打算,呃,做卫生棉来卖。” “这个……”楚流婉心想,这倒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未免有点拿不出手,毕竟,卫生棉就算在现代,也是有点让人羞涩的,何况古代两个未出阁、未及笄的女子? “恐怕爹娘不会同意,你爹娘也是。”楚流婉摇了摇头道。 “哎呀,我们先瞒着他们,把店铺什么的都张罗好了,到时候,店也开了,东西也弄好了,由不得他们!”说罢扯了扯楚流婉的袖子,“大堂姐,你别在犹豫了,做这个,赚的绝对比胭脂水粉店多呢!” 楚流婉心里也这么认为,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总是不能亏,于是道:“那你知道怎么做吗?又可以教得会别人做吗?这事儿可马虎不得。” “大表姐放心,只要你支持我,那就可以啦!” 楚春月笑嘻嘻的道。 楚流婉心中暗骂,她还不够支持她吗?自己原先存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不说,好在楚连平和楚连汀也都给了钱,何相思也给了一些,但楚流婉凡事都希望最好,而且这事还关乎她的面子,所以楚流婉只好偷偷典当了一些贵重的但是不常用的首饰。 这事儿她没跟任何人说,只因拉不下脸,也不愿别人晓得自己多可怜。 两人又一阵讨论,包括大概在哪里开店,要去哪里找做事的工人,还有开店之后,定然不可以让她们自己亲自在门口卖——这是她们难得的共识,毕竟哪个女主角不是在幕后呼风唤雨,作为一个传说的?在门口招呼客人的人,又需要值得信赖,本来自家姐妹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楚秋月、楚流霜年纪太小,楚烟波又有些木讷,所以两个思来想去,只能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拖一拖。 22、入谁房 林康夜 吃过饭,何相思拉着江倩倩去打牌九,江倩倩不大懂这些,毕竟这都是京城里富贵妇人才喜欢做的,何相思只道没事儿,把孙瑟纤和白悠悠也叫了来,四个人一起坐在侧屋里打。 平日里何相思都是去和自己另外的朋友玩的,但现在江倩倩来了,就不得不招呼江倩倩,所以只好和另外两个妾室一起。 今日不必逛街,也没有蹴鞠大赛,楚流婉和楚春月都去了外面看情况,楚秋月无所事事在院里乱逛,没多久,果然如卫妈妈所言,忽然下起了不小的雪,楚秋月乐极,一个人在西厢的院子里玩雪,最后乱弄一通,居然堆出了一个雪人。 又捡了树枝插在两边作为雪人的手,捡了煤作为雪人的眼睛,拿了木桶盖在雪人头上,权当雪人帽子,这样子,和小时候在现代玩的雪人并无二异。 看着雪人,楚秋月心中有所感,仿佛一瞬间,时间和空间之间的隔阂消除,自己又回到了在现代的小时候,身后是双亲,正不动声色微微带着宠溺看着自己,而自己带着绒毛帽子,把手套脱了,浑然不怕冷的在雪地里玩儿。 忽然身后有声响,楚秋月吓了一跳,伸脚直接把那雪人踢乱,生怕是楚流婉或者楚春月看见了这雪人,晓得了她的身份。 “咦,你怎的在这儿?”那声音,居然有些耳熟,是个男声。 楚秋月回头,却见是林康夜,大冷天的,他手中甚么也没捧,身上穿的也不多,脸上却红扑扑的,显然是已经多了一番运动,才能在大冷天里也出汗。 “你怎么在这里?”楚秋月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怒问他。 真是好笑,这里是楚府,她当然在这里,倒是林康夜,怎么好端端的来了这儿?该不会又是为了楚流婉吧?嗯,也只能是为了楚流婉了。 “我来找楚大小姐的。”果然,林康夜道,“我刚好学了一身功夫,想试试翻墙之术,就……” “就翻了楚家的墙头?”楚秋月好笑道。 哪知林康夜没听出楚秋月的讥讽,点了点头,满不在乎的道:“是啊。谁知道翻错了,一进来就看见了你。” 听他语气,倒是嫌看见了自己晦气呢。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楚秋月皱了皱眉头,道:“亏得你还是林家公子,你哥哥学了功夫,年纪轻轻就去边塞打仗,保家卫国,现在京城已经落雪,可知边关该是多冷多寒!你尚有火炉尚有棉袄,他们可只能穿冷冰冰的铠甲呢!你学了功夫,却为了一个女孩子翻墙头,你倒还真好意思说!” 雪下的越发大了,飘飘洒洒,如鹅毛一般,好些落在了林康夜头上、睫毛上,他一点不觉得冷,只觉得周身反而有一股热气——那是气的。 林康夜恨恨的道:“我的事,你管什么?反正我大哥人人都说好,我人人都说差,也不差你这一个来说我,就是不晓得,前日是谁巴巴的往我的蹴鞠上撞。” 他还真敢提! 楚秋月不怒反笑,随手拎起原本盖在雪人头上的那个大木桶,走到林康夜身边。 他蹲在墙头,见楚秋月忽然走过来,也是疑惑不解的看着。楚秋月对他招了招手,道:“你不是来找我大堂姐吗,我大堂姐去了一个地方,我偷偷告诉你,你这么高,过来些我才好告诉你。” 林康夜不信楚秋月这么好心,所以不肯下墙头,只果然伏低了身子:“说罢!” 楚秋月笑了笑,踮起脚尖,把木桶往他头上一盖,林康夜立刻中心不稳,往墙外倒了去。 林康夜嘭的一身落在了外面,楚秋月心里总算开心一些,笑了两声,往自己屋子里走去。 只是没想到,林康夜也是个火辣性子的,他是林家二公子,什么时候受的这么大的戏弄?尤其是三番两次都因为这个楚秋月……林康夜气的又翻身进了西厢的院子,却见人已不见,看着脚印,似乎是进了屋子。 林康夜却不敢进女孩子闺房,他怕自己进去了楚秋月就该嚷嚷着要和他订亲了,所以站在门口,好一阵犹豫。 楚秋月在屋里小憩了一会儿,拿着书看了看,又觉得无聊了,打开门准备出去,谁料一开门,就看见一个雪人站在门口,吓人一跳。结果却是林康夜,他站在门口犹豫着,不肯走,干脆就站在原地练起功来。这大雪落在身上,也全当是历练——刚刚楚秋月不是说他哥哥林安夜在外面受着苦吗,那他也受受,也让那个小丫头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楚秋月吓了一大跳,连忙想要关门,林康夜却已经睁开眼睛,走了两步,抖掉身上的雪,刚想开口,就听的外面有脚步声和谈话的声音。 不能让别人发现我在这儿! 这是林康夜的第一反应,他下意识的就钻进了楚秋月的房间,楚秋月正打算关门呢,结果林康夜就溜进来了,楚秋月也听见外面的声音了,现在如果把林康夜赶出去,更是解释也解释不清,于是只好长叹一口气,关上了门。 林康夜站在楚秋月屋里里,虽然原打算什么都不看,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打量了一下屋内装饰。这是客房,也没特别的地方,不过旁边许多书,倒是让人感兴趣。林康夜多瞄了两眼,发现都是一些话本子野史之类的东西,心中暗想,这个楚秋月果然不是甚么正经女孩子,不若楚流婉,看的都是正经的书,比如女四书一类。 楚秋月关上了门,转头看向林康夜,见他面带不屑看着自己的书,心里恼火,道:“你怎么在门口站了那么久?” “我等你出来。”林康夜也没好气,“你害我跌倒,手上都破皮了,我难道就这么了事?” “你也太斤斤计较了。”楚秋月道,“就算你不乐意了,也该敲我的门啊,站在门口做什么,现在好了,有人回来了……” 说罢偷偷打开窗户看了看窗外,就见居然是楚流霜、楚烟波一起来玩,楚流霜大概也是无聊闲的没人玩,所以才拉着楚烟波来。楚烟波不敢忤逆这个一向骄纵任性的小妹,只好跟过来。 “秋月堂姐,秋月堂姐!”楚流霜人还没到门口,声已经响过来了,“你在不?我和烟波来找你玩儿呢。” 楚秋月赶紧应:“我在呢,只是不大舒服,我想要休息休息,你们自个儿去玩吧。” “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啊?” 楚流霜道,“小病也要紧呢。” 楚秋月额上几乎出汗,这个楚流霜,一向没心没肺的,前日自己都被砸昏了她还不是什么都不管,怎么今日却好端端的关心起自己来了?恐怕还是因为没事可做,只好乱来找楚秋月玩儿。 楚秋月瞪了一眼罪魁祸首林康夜,林康夜也有些紧张,一直上下看着,似乎在找地方藏。 “不必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你走吧。”楚秋月道。 楚流霜又说:“好吧,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二堂姐你好些了,就过来找我们玩!” “嗯。”楚秋月点点头,终于看着楚流霜走了,松了一口气。 “林二公子,你害我被蹴鞠踢晕,我害你摔倒,咱们两清了,我麻烦你,快点离开!如果你还是不满意,那就打我一顿,让您出气。”楚秋月皱着眉头道。 她是真心不想再和林康夜扯上关系,心里烦的紧。 林康夜眼睛一瞪:“我怎么会打女人!” 然后又说:“好吧,我走就是。不过你千万不可以跟别人说我来过的事情。” “晓得。”楚秋月推开门,让他出去,“我不会跟任何讲的。” 林康夜满意的点了点头,闪身出了门,然后利落的又翻墙出去。 见林康夜不见,楚秋月总算舒了一口气,其实林康夜也是笨,他也不想想,他年纪小小,就能在守卫众多的楚府翻墙进来,那这块地儿必然是没什么人守着的地儿,没人守着,就代表不会是主卧,基本是客房一类的——楚流婉又怎么会在这里? 看他刚刚那样子,也不像是完全没脑子的,也不至于像那天那么没礼貌,只是恐怕凡事遇上了和楚流婉有关的,就脑子抽抽,不清不醒了。 楚秋月重新关上门,也关上了门外的风雪。这次权当一场梦,当做没发生过。 23、过大年 过大年 除了那日林康夜意外入了西厢这边,其他之外,再无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在楚府的日子过的很是惬意,也没什么大意外,偶然上上街,其余时间跟着楚流霜楚烟波玩儿,或者自己窝在房间里看书。 她是越发悠闲,可楚府的下人们却过的越发的忙碌了。 楚家要置办的年货不算少,整个楚府也需要上下打扫以迎接新年,一些用旧了的东西,甚至香球,都要换新。之后二十三祭灶天,二十四写联对,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每一天都很忙碌。 楚秋月闲着也是闲着,有时候干脆帮忙一起做事儿。 当然,忙的人还有楚春月和楚流婉,她们终于盘下一间不错的店面——还是多亏了五皇子的帮忙,其实原本楚流婉不希望五皇子过早知道这件事儿的,但是五皇子时刻注意着她,又怎会不知? 楚流婉心里暗恨,如果早知道迟早会被五皇子晓得自己要开店的事情,倒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他,也省的自己典当首饰。 只是这样未免太弱势,让人不高兴。而且她忙上忙下的样子,总是有些狼狈的,叫人看了去,多丢脸呐。 不过有了五皇子,事情就好办多了,楚流婉和楚春月也不用每天累个半死,楚春月还暗暗责怪了楚流婉一顿。终于也把店铺打理的差不多了一些,楚秋月一次跟她们去看了看,还有些惊讶,她们做的的确不差。 这也让楚秋月有一个疑问,难道一些小说写的看起来很不实际的东西都是真的?穿越女,果然该风生水起,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毫无特色罢? 只是就算这么想了,楚秋月也没打算改变。 她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那她就该是这里的人,她需要认清,她是谁,她该做什么,而不是一味的做不属于这里的事情。 这样一天天的平淡的过去,终于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戌时一到,众人便一起坐在大厅里,按照顺序坐在大圆桌上,开始准备吃饭。 因着今日是大年三十,连白悠悠也一并上了桌吃饭,一年也就这一两次机会了,白悠悠笑的格外开心。 今天大家都赶着喜头,穿了红色的衣裳,看起来分外喜庆,楚源初也穿着红色的小马甲棉袄,就像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似的。 大圆桌子上盖上了红艳艳的布匹,上面印着一大朵一大朵的牡丹花,一朵接着一朵,栩栩如生,大家感叹那牡丹花的好看和真实,何相思笑了笑道:“这牡丹呢,原本就是吉祥富贵的意思,我希望大家来年都有好事情——老爷呢,就官运亨通,平平安安弟弟呢,就是财运通达,潮生呢,则是殿试得过,流婉、春月明年就要及笄,又要开店,希望你们生意好些,口碑也好,并且还能寻得如意郎君。” 说道这里,楚春月和楚流婉两人表面都露出羞赧之色,但心底却认为,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啦。 她们没有好郎君,那还有谁能有? 两人不晓得对方心思,面上都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继续听得何相思道:“秋月、烟波、流霜,也盼你们将来能寻得良人,虽未及笄,但先订亲也并非不可,源初欢欢喜喜长大成人,将来不管是文状元、武状元……总之是摘得桂枝,光宗耀祖。我们姐妹仨……”她看了看一旁的孙瑟纤和白悠悠,笑了笑道:“也是无病无灾,能好好继续伺候老爷。” 一番吉祥话作为开头,众人皆喜,下人也端着菜,鱼贯而入,甚么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花菇鸭掌、五彩牛柳、龙须面、生烤狍肉、随上荷叶卷、炒墨鱼丝……一样样端了上来,只见都是大鱼大肉,随后又上来一些清淡的素菜,有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糖醋荷藕、泡绿菜花、辣白菜卷…… 楚秋月看着微微咂舌,虽说平日楚府派头也不小,吃的也都是好菜好饭,但是这般隆重确是头一回。过年就是不同,以前在水礼城,倒是没这么夸张。 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夹菜吃饭,年夜饭,其实讲究的不大是饭,反而是以吃菜为主,小孩子也插不上什么嘴,楚秋月只乖乖的吃着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没多久,那些又被撤下去一些,下人端了几个大碗上来,里面却都是饺子。 “这饺子里可有些不同的东西,端看你吃到甚么啦。”何相思微微一笑,“若是吃着了铜钱,来年必将发大财或是走好运,若是吃着花瓣,来年就要走桃花运,若是吃着辣椒籽,那来年必将红红火火,若是吃着小石子,那就不太好,代表来年磕磕碰碰,有些情况……不过小石子放的最少,希望没人吃着!” 大家都笑了起来,伸手夹饺子,楚秋月连吃了几个,都是什么都没包的,于是也放下心来,那边却听得楚春月“哎哟”一声,大家都看向她,却见她舌尖慢慢伸出,上面赫然是一片粉色花瓣。 “我用舌头扫了扫,感觉有些不对,怎样,是不是花瓣?”楚春月兴高采烈的问。 “是,是。”江倩倩点点头,有些惊讶,“看来春月来年却是要走桃花运。” 楚春月心中得意之极,笑了笑,不做声。 大家当她是害羞,当下也打趣儿了几句,便又吃起饺子。 楚流婉闹她抢了自个儿的风头,几个塞了几个饺子,希望自己也可以快些吃到铜钱或者花瓣,结果她还没吃到,那边楚春月又惊呼一声。 有完没完?! 楚流婉心中老大不满,瞪向楚春月,却见楚春月脸色很是难看,慢慢吐出了一个石子儿。 大家也都非常讶异,何相思晓得,这么多饺子,铜钱、花瓣、辣椒籽都各有两个,这石子儿却只有一个,还放在了最底层,希望没人吃到,想不到却被楚春月吃了。 她哪里想到,楚春月吃到了一个花瓣,还觉得不够,希望吃到铜钱或者辣椒籽,好让自己的生意红红火火起来,又想,按理说,好东西兴许都在底下,不让别人碰呢,于是特意伸筷子在底下挑了一个出来,谁知道一吃吃了个石子儿! “吃了花瓣儿,又吃了石子儿……”江倩倩也是无奈,“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总是会有小磕小碰的,一个小石子儿,也就是图个好玩,当不得真,当不得真。”何相思笑了笑,摆摆手。 楚春月赶紧也点头:“也是,也是!” 楚流婉心中暗自得意,想,要你这么张狂!口中的饺子也一口气咽下,却忽然感觉喉中一咽,却是被一枚铜钱给卡住了! 楚流婉叫苦不迭,感觉那枚铜钱不上不下的,万分难受,当下皱紧了眉头,也不打招呼,转身出了大厅。 大家正吃的好好的,有些惊讶,何相思赶紧起身去看,却见得楚流婉已经在水池边呕吐了,是要把那铜钱给催吐弄出来。 见她这样子,何相思也晓得了,赶紧伸手帮楚流婉顺着背。 好一番折腾,楚流婉才算缓过气来,她现下咳的满脸泪光,口旁又有些秽物,正是难得的狼狈模样,何相思也没见过女儿这样,微微一愣。楚流婉晓得,也不好发作,心中无端又更加讨厌楚春月,都是她害的自己一时不察才这样的!当下用水洗了洗脸,勉强对何相思笑道:“娘,没事儿。” 何相思知道这个女儿有些心高气傲的,连忙点了点头:“那块回大厅吧。” 母女两个携手进了大厅,大家见楚流婉有些狼狈,都猜到了发生什么,于是没问什么。 饺子吃完,又是上来了一些汤圆、糍粑之类的甜食,不过大家这时候大多肚子饱了,所以没什么人吃。 因着要守岁,所以必须要挨到子时才行,楚流婉见大家都在这里,微微一笑,道:“我给大家做个诗。” 楚流婉才女之名还是在的,大家听到她说要作诗,自然是非常欢庆,楚秋月跟着大家拍手,心中只猜她会做的是哪首,不过似乎自己根本不晓得什么跟过年有关系的诗词……而楚春月晓得楚流婉底细,只冷冷一笑,敷衍的拍了拍手。 “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 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梅柳芳容,松篁老态多; 屠苏成醉饮,欢笑白云窝。” 楚流婉缓缓的念出了一首诗,楚秋月听的云里雾里,根本不解其意,只听到了什么“岁月”、“山河”、“屠苏”而已,但是旁人都道“虽不算精妙,却也有些意思”,于是跟着像模像样的点起头来,心里也暗暗佩服,楚流婉能晓得,并且记得这么多诗词,其实倒也是人家的本事。 楚流婉见大家都夸自己,心情大好,楚春月在一旁冷眼看着,忽而想到一个诗,就是不晓得楚流婉有没有念过,于是缓缓开口道:“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何相思听了,奇道:“咦,春月你怎么把流婉前年做的词拿出来背了?”随即又笑道:“也亏你背的出来呢,看来果然是喜欢流婉的紧。” 楚春月一计不成,只好笑道:“是呀,我只是忽然想到这首诗,我觉得这首比刚刚那首还要好些呢。” “那是自然。”楚流婉不高兴的道,“我作诗,也并非是总能那么好的,水平总是有参差的。” 她笑的楚春月是想试试,假如自己没来得及说过的话,那这首好诗就被楚春月捡了便宜拿去当她自己的了,越想越气——她记得的诗词虽然多,但是总不可能一次性通通拿出来,何况还有好多是感慨国仇家恨的,现在昀朝太平盛世,国顺民安,她又是春风得意,如果作那些诗,岂不是根本不像样? 所以说来说去,她能用的还是少,而且为了防止以后被别人说“江郎才尽”,还得慢慢拿出来用。 以前是不打紧,现在多了一个楚春月,怎知她会不会把那些自己还没来得及用的诗词抢先用了? 无怪乎穿越小说里,女主角只有一个,凭空多了一个,什么都要让她抢一些去,实在让人怄气! 24、她心事 她心事 楚流婉很是不高兴,好在大家已经转开了话题,说起楚流婉的亲事来。 听大人们说楚流婉亲事,楚流霜便笑嘻嘻的插嘴:“我瞧大姐是丝毫不用担心啦,我们每次去看跃鞠大赛,她就算去的晚了一些,也总有座位坐,还是顶好的位置,你们说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五皇子有意帮她留的!五皇子,嗯……” 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沉吟着,大家都哈哈大笑,楚连汀笑完,却又摇头:“五皇子确是个人才,他年纪轻轻,但聪颖又有能力,当今圣上很是喜欢他,只是这宫闱太深,他又已有皇妃,哎,流婉到底是不适合。” 楚流婉脸色不变,笑着推了推了楚流霜,对楚连汀道:“爹,流霜胡闹,嘴巴也每个遮拦,你还信她?我与五皇子不过是在一次宴会上偶然相识,当时他微服出来,我只当他是个普通公子爷,见他博闻强识,会的又多,所以才和他交谈了一会儿,之后便互以为知交。谁料得到他竟然是五皇子?后来我又常常去看蹴鞠大赛,一来二去的,也便熟悉了,但是除去知己之外的情谊,却是一丝一毫也没有的。” 她说的倒是义正言辞,心里主意却并不完全是这么想,五皇子毕竟是她所认识的人中身份最高贵的一个。现在太子之外悬空,无外乎是因为皇上还比较年轻,想多看看这些儿子如何,所以还没有立太子的意思。但是现下呼声最高的,就是五皇子和八皇子,且五皇子身份比八皇子高些,所以最有可能。将来兴许就是皇帝了。 只是,楚流婉虽然晓得,五皇子对自己是有意思的,但是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豪爽需要自由的女子,所以一直不敢言明。而楚流婉自己也想,如果真要嫁给他,若以后八皇子当了皇帝,那五皇子必然牵连的自己不好过,但如果五皇子当了皇帝,自己以后的人生,就要转为宫斗……何况五皇子还有个正室,自己过去,只能当小,虽说皇子的小,也比别人的正室大的多,可到底还是不甘心…… 哪个男主对女主,不该是死心塌地的? 已经有了正室,那又算怎么回事? 所以楚流婉才一直和五皇子当断不断,两个人藕断丝连,打着知己的名号脉脉传情,也不晓得要磨蹭到哪年哪月。 楚流霜想了想,又道:“那,林康夜,林家二公子呢?你和他总不是知己了吧,我看他老是盯着你看,脸颊通红的!” 这话倒是说道了点子上。 楚流婉好笑的摇了摇头道:“别乱猜啦。” 何相思插嘴道:“说起林家二公子,我便想到林大公子,他倒是英气勃发,俊朗潇洒,年少有为……只是当将军的,在外打仗,难免受伤,甚至……总是让人担心的了。” 楚流婉娇嗔道:“娘,您们别再说啦,一个个说过来,好似沙场点兵一样——就算我们看的上别人,别人也未必看的上我啊!” 其余人心里都想,楚流婉这般名声,这般长相,又怎会有人看不上呢?但也都知道她是自谦,微微一笑,都不说话。 楚流婉心里对林安夜也是挺满意的,但是她晓得,他弟弟林康夜对自己死心塌地,这个林安夜恐怕是真的对自己没什么意思。 以前楚流婉也难得见过几次林安夜,她虽在京城中名声很大,但是总会还有人自视甚高,懒得抢先搭理她,非要她先开口,才肯显示自己厉害一般。碰上这样的人,楚流婉自是理也不理会的。 那次见到林安夜,林安夜见了她,却视若无睹,还是旁人对林安夜介绍:“这位就是名震京师的楚大小姐啦!” 楚流婉心想这个林安夜必然也是个恃才傲物的人,且不论他长相英俊,惹得众多少女喜欢,但说他家世,就足够让人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所以猜想林安夜必然也会不理自己。 谁知那林安夜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却并不拿鼻孔看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还是有礼的道:“久仰大名,楚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礼数是做足了,但是声音波澜不兴,脸上冷冷淡淡,哪里看得出什么“久仰大名”的意思?明显是敷衍呢! 楚流婉有些气,但也知道对方得罪不起,刚张嘴想要回应,结果对方微微点头,却是错身离开了。 当时楚流婉愣在原地,心里有些好笑,后来也没怎么再见过,便是见过,也没什么交谈的机会了。再后来就是他去了边关打仗,名声越发显赫,楚流婉偶尔想起来那晚的事情,也会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揣测:莫非他才是我的良人? 冰山男主诶…… 楚流霜又道:“啊,还有,还有,尚青枫尚公子!名士自风流啊!” 大家又是一阵好笑。 楚流婉听见尚青枫的名字,忍不住看了看楚秋月,却见楚秋月正皱着眉头,紧闭双唇,舌头似乎正在一动一动,不知道搞些什么,也没认真在听她们说话。于是放下心来,继续和旁人讲话。 楚秋月其实是在弄牙齿,她有一颗还没长好,所以有条缝隙,刚刚吃饺子,不知道甚么东西卡了进去,半天弄不下来。她只好假装在听她们说话,一边用舌头像把它弄下来。 终于给弄出来之后,楚秋月默默回头,往地上一吐,却见是一片已经不成形的东西,仔细一看,赫然是花瓣! 楚秋月好气又好笑,这花瓣害的自己劳苦了半天,她才12,哪里来什么桃花运?放到现代,自己才上初中呢!便是真要要成亲,也要及笄之后吧! 当下不作理会,回头认真听她们说话。 另一边,楚春月见大家调侃楚流婉的婚事,全然忘记自己——明明刚刚吃到桃花瓣的人是自己,难道他们不该好好帮我张罗张罗吗?!就知道那个楚流婉,楚流婉的! 再听楚流霜说起那么多人物,大家都是夸奖,听楚流霜之意,这些人和楚流婉又都有些纠缠,再想到自己,认识的男人里,好的,居然只有一个楚潮生! 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 当下不高兴的搁了筷子,抱臂坐在椅子上。 这样大家交谈了好久,终于到了子时,到了子时,却也不能马上回去歇息,而是要饮酒。不论大小老少,都要喝一些,过年之酒,也就是长久之意了。 楚秋月以前在水礼城过年,可没这么多讲究,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喝酒,她是小孩儿,所以面前只有一杯很小的酒来意思意思,至于像楚源初那样的,就只能用筷子稍微沾一点,然后让他舔一舔作罢。 楚秋月稍微咪了一口酒,她不懂酒,完全品不出什么酣、醇、香之类的东西,只觉得万分呛鼻,眼泪都快出来,不过之后嘴里的确有余香。但楚秋月喝了一口,便不打算再喝,其余人也是如此,只有三位男人,喝的津津有味。 再接下来,就是长辈给小辈“岁岁钱”,也就是压岁钱。 喝过酒,礼数也做完了,岁岁钱也发了,这一年也过去了,大家都纷纷又说了一通吉祥话,各自回房睡去了。 25、年初一 第二日,天才刚刚亮,便有爆竹之声响起,惊得还在熟睡中的楚秋月猛然转醒,扶着脑袋想,他们可真有本事,昨晚那么晚睡,今早这么早就起来。 但既已醒了,又是新年,于是也不再赖床。唤来小绿,让她帮自己梳妆打扮一番,小绿边帮她梳了个警鹄髻,说:“小姐今日开始便是十三岁了呢。” 楚秋月轻笑一声:“有什么分别?倒是大堂姐和阿姐,她们这长的一岁,才是有意义。” 小绿笑嘻嘻道:“小姐再过两年,不也及笄了么。” 楚秋月笑了笑,没说什么。 出了门,下人们早就已经出来在打扫了,每个人手中或拿着鸡毛掸子,或拿着抹布,在原本就已经很干净的屋子里四处打扫。这取之除旧布新之意,过去的灰尘,过去的不好的东西,都将被扫干净。 然后是把红纸袋贴在大门之前——这个红纸袋呢,上面一般会有“接福”二字,其他人会把名片,也就是飞帖投放进去,用以拜年。除非是非常熟悉的人,不然一般都是直接用飞帖的。 进了大厅,楚秋月按着规矩做了一圈祝福,所谓做祝福,就是类似现代“恭喜发财,红包拿来”之类的东西。 不过这里长辈不会给你红包,因为昨晚已经给过岁岁钱了。 一个个说了过去,长辈们也微笑着说吉祥话,如此一圈一下,方可以吃早饭。 朝食吃的是红烧麒麟面,味道不错,在寒冷的天气下吃这个,格外让人心暖。没多久外面又飘飘洒洒的下了起了小雪,雪不大,积云也不厚,估计下一会儿就会停止。 楚连汀笑了笑,看着屋外道:“好呀,瑞雪兆丰年。” 他只在这里稍微坐了一下,然后带着大家祭祖一番,连朝食也没吃就赶去了宫中,要和皇上一起庆祝新年。 大家吃完了朝食,何相思道:“一会儿我们都出去走走,走一走,祛百病。而且还有一些其他大人的家眷,也需见一见。” 其他人都应了,稍作休息之后跟着何相思一起出了门。 因着楚秋月楚春月并不是楚连汀的真正家眷,所以也没有真正去别人家的必要,只是先在大街上逛了逛,之后和何相思她们会和。楚流霜小孩子心性,也懒得到处去应酬,所以也跑了出来,跟着江倩倩楚秋月她们在街上逛。 结果半路又遇见了楚秋月一点也不想再见的人,林康夜。 他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打扮的人,穿着黑色的袄衣,眼神不知道往哪儿瞟,似乎正在微微的出着神。 楚秋月只当做没看见,想了想,跟楚流霜说起话来,希望借此挡住她的视线,以免她顺手就招呼了林康夜。 开始楚流霜和楚秋月讲着话,也都还好,谁料林康夜却看见了她们,慢慢走过来。 这下拦也拦不下来了,楚流霜看见了他,果然笑了笑道:“咦,这不是林二公子么!” 楚春月原本正在一旁挑手链,一听见楚流霜这么说,连忙回头,看见林康夜,脸上微微露出期待的表情。 林康夜对楚流霜笑了笑:“楚三小姐。”又看向楚秋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道:“楚三小姐。” 楚秋月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声:“林二公子。” 楚春月也插过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对楚流霜道:“堂妹……”又顿住,看向林康夜:“咦,这是哪个?” 她是全然不要礼数了…… 楚流霜介绍道:“这位就是林二公子啦。” 楚春月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林二公子。我是秋月的姐姐。” 林康夜显然也有些莫名,但还是点点头:“楚表大小姐。” 几人既然打过招呼,那就该各走各的了,但楚春月似乎还是有点不想走,而林康夜也站在原地。 楚秋月心里讶异,难道林康夜又看上楚春月了?眼光要不要这么独特啊…… 结果却见林康夜正对自己微微做了个眼神,似乎是有事想对自己说。 楚秋月嘴角一抽,猜到那事儿肯定与楚流婉有干系,懒得理会他,只当做没注意道,转身和江倩倩一起离开了。 见楚秋月离开,楚流霜也没想什么,赶紧跟上了,如此一来,楚春月也不得不离开了,临走前还对林康夜妩媚一笑。林康夜却是根本连注意都没注意。 楚秋月往前走了一些,却忽然被从小巷中伸出的一只手给拉了过去,楚秋月刚想大喊,却听得林康夜的声音:“楚三小姐!” 心中一怒,楚秋月头也没回狠狠的往身后人脚上一踩,林康夜没有防备,“嘶”了一声缩回手,有些抱歉的道:“我刚刚有偷偷叫过你,你没听见,不得已只好用这种办法。” 楚秋月看向他:“林二公子,什么事儿?” 林康夜想了想,道:“我想问你,你大堂姐是要开店了么?” 果然! “是。”楚秋月点点头。 “那……”林康夜又问,“那你可知她是开的什么店,需要什么帮助吗?” 楚秋月不耐烦道:“你问我有什么用,不如直接问我大堂姐!就算你不好意思,也该问我阿姐,就是刚刚你见过的那个女孩子。她和我大堂姐是一起开店的……总之不管怎么说,也不该问我。” 林康夜面色一红,道:“我忽然去别人,多不好。” 楚秋月气的好笑:“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别人!” 林康夜“呃”了一声,道:“虽是如此,但也总好过,好过告诉不相干的人。” 楚秋月继续道:“我也是不相干的人!” “可是你知道我心思了,那就没关系。”林康夜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我们两个已经有些熟了,不是吗?” 楚秋月只想把林康夜的混球脑袋往墙上撞,半响,道:“不是。” “……”林康夜一时语塞,道,“那,那我问你,你回答我便是……” 楚秋月怕他真的再来烦自己,于是道:“不瞒你说,我大堂姐估计是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了,毕竟,五皇子已经帮她弄好了。” 林康夜一副大为震动的模样,沮丧道:“她告诉了五皇子,却不告诉我。” 楚秋月看他平常飞扬跋扈的,现在像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孩童一般,也的确是好笑,于是问:“你喜欢我大堂姐什么?” 林康夜怔了怔,道:“我喜欢那首《将进酒》。” “……”楚秋月愣了半天,“啊?” 却见林康夜居然真的缓缓背诵了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林康夜背诵完毕,脸上犹是一副感叹的神情:“这首诗大起大落,悲喜并存、狂放激昂,最后止于‘万古愁’,与诗的首句想呼应,整首诗如诗中‘奔流到海不复回’的黄河一般,纵横捭阖,气象不凡,鬼斧神工,教人心中震撼,惊天地、泣鬼神!” 楚秋月听着林康夜解析这首诗,一头的问号。 李太白的将进酒,她自然是晓得的,如此这般的解析,她也是听老师说过的,但是,这和林康夜喜欢上楚流婉又有什么区别? 却听得林康夜继续说:“能写出这样诗词的女子,必然心中有许多不为外人所道的心事。她必然有所思,有所想,有所念,却因为世俗和旁人的不解而郁郁不得志……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撼动京师的词的时候,就认为她必然是一个豪放不羁的女子,谁知道见了楚大小姐,却见她温婉和纤,一丝不见我所想象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必然是将真实的自己给伪装了起来……” 楚秋月在一旁的听的几乎要以头抢地,林康夜啊林康夜,你真是脑补高手……虽然将进酒的确经典,也的确可以让人对写诗的人引起无限思绪,但是,之后什么“将真实的自己给伪装了起来”,未免也太不实际了吧…… “好好好,你不必说了,”楚秋月怕他还要长篇大论,赶紧摆手,“我晓得你的意思了,你就是说,你因为《将进酒》而喜欢上我大堂姐。” “嗯,可以这么说。”林康夜点头。 楚秋月好笑,这首诗可是李太白写的,难道林康夜会因此喜欢上李太白?算了算了,别污了先人…… “好了,我现在也回答你的问题了,我大堂姐的确是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不然她应该也会找你吧。如果你实在想见她,我估计中午她会回来的。反正要拜见,流霜也晓得你的心思,昨天年夜饭的时候,说起了你呢。”楚秋月道。 “咦,怎么说的我?”林康夜似乎极为感兴趣。 “……”楚秋月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忘记了。” 林康夜:“……” “总之,你真想见我大姐,中午可以借着随便什么名头来楚府呗。过大年,不就是各家各户的串门?也就是你身份特殊,还要像个好理由。” 林康夜点点头:“嗯,我晓得了。” 楚秋月看了看外面,见那几人似乎都在找自己,赶紧道,“我要出去了,不然我娘她们该着急了。” 林康夜点点头,忽然又道:“诶。” “又怎么了?”楚秋月扭头。 “没什么,”林康夜支支吾吾的,脸微微有些红,“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好像每次见到你,都挺给你惹麻烦的。” 楚秋月也不客气,点点头:“你晓得就好!你喜欢我大堂姐,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以后万万不要牵连到别人了!” “嗯……”林康夜点点头。 楚秋月笑了笑,想,林康夜倒也不是什么无可救药之人,到底是少男怀春,希望以后能更好些吧。 26、不如一 不如一 出去之后,楚流霜眼尖的看见了楚秋月,惊呼一声跑过来:“二堂姐,你刚刚去哪儿了?婶婶可着急了呢!” 楚秋月摆摆手:“刚刚看到小巷那边有好玩的东西,过去瞧了两眼。” 既然楚秋月没事,江倩倩也放了心,一行人继续在大街上逛着,买了些东西。 约莫中午的时候,回了楚府,没多久何相思她们也回来了,楚连平他们也慢慢回来。楚秋月细心的注意到,楚流婉脸色一直很不好看,相反,她身后的丫鬟玉帘却看起来神采飞扬,似乎心情很好。 楚流婉看起来万分憋气,却又碍着人多不好发作。玉帘也没注意到,一个人还乐的很。 饭桌上楚流婉忽然发难,忽然站了起来,对玉帘道:“玉帘,我不坐着吃了,你坐着吧。” 玉帘吓了一跳,脸色由红转白:“小,小姐,你说什么呐……” 楚流婉笑了笑,道:“你惊慌什么?我看你本来就有取代我的意思了。你当小姐,不好吗?” 玉帘吓得跪了下来:“小姐,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楚流婉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看我的事情你都了解的很清楚嘛,五皇子问起来,你不也回答的一套一套的,哪里有不敢,不知道呢?” 听楚流婉说道这里,大家心中便都有数了。显然似乎是玉帘不知怎的和五皇子说起了话来,搞不好还详谈甚欢,更搞不好两人聊天的内容还和楚流婉有关系。所以楚流婉知道后,自然是大发脾气了。 “玉帘怎么了?”听到五皇子的名字,何相思皱了皱眉头,看向楚流婉。 楚流婉一脸无奈的说:“我让玉帘去帮我买东西,结果很久都没有回来。我怕她出事,所以去看,结果发现她正和五皇子聊天聊的正欢呢。” “哦?”何相思笑了笑,“玉帘,你怎么会和五皇子有话题的?” “奴婢,奴婢只是去买东西,遇见了五皇子,按照礼数打了个招呼。然后五皇子问我小姐呢,我回答了,他又说,我既然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应该知道小姐有什么想要但是没有的东西吧,他想在及笄的时候送给小姐。” 玉帘战战兢兢的回答。 楚流婉笑了笑,道:“是啊,所以我才说,你很了解我么。” 玉帘摇头:“奴婢只说不知道,可是五皇子又问我了一些小姐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楚流婉沉下脸,连笑都懒得装了:“你的意思是,五皇子缠着你喽?还以我为借口,缠着你?” 玉帘立马跪下:“小姐,奴婢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没有!” 何相思皱了皱眉头,道:“玉帘,你先起来吧。” 楚流婉看向何相思。 何相思对她做了个眼色——这大厅里这么多人,教训下人,未免难看了些。 楚流婉吸了口气,压下不爽的情绪,也对玉帘笑了笑:“好了,我也只是恼你那么久没回来,又和五皇子谈我的事情,其他没什么了……不过我现在看着你,难免还会生气,你先去我房间外面候着吧。” 其实这也算变相的惩罚了。 大厅之中尚有各种香球、煤炭,也不会让人觉得冷,可没有披风可穿的玉帘如果去了外面,那可就只有受冻的份了。 最多就是靠着外面挂着的香球偶尔感受感受暖气,那可真是没什么作用。 但玉帘不敢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就往外走了。 其他人只当没发生这件事情,就继续吃起饭来。 大年初一的饭菜也是很丰盛的,但楚流婉看起来却是意兴阑珊,楚秋月不明白,楚流婉追求者那么多,而且她看起来也没多么喜欢五皇子,为什么五皇子和玉帘多说了两句话,楚流婉就这么生气? 难道是那种“我的东西我不喜欢可以,但别人不可以碰!”的心理? 楚春月原本正在埋头吃菜,见玉帘快走出大厅,忽然喊:“诶,玉帘,你等等。” 说罢忽然跑过去,然后把自己的披风递给玉帘:“玉帘,外面风大,你披着吧。” 玉帘吓了一跳,赶紧摆手:“不必了不必了,堂大小姐,我真的不需要。” “行啦,没事儿的。大堂姐也说了,她是刚刚那一下生气,没想过要真的惩罚你的。你现在去外面,必然冷的够呛。大堂姐估计也是还在生气,没想到这么多。但是我既然想到了,就不该让你受冻呀!”说罢硬是把披风塞到玉帘手中。 玉帘担惊受怕的看向楚流婉,楚流婉脸都歪了,但还是和善一笑:“也是,玉帘你带着吧。堂妹一片心意,你拿着吧。” 玉帘大乐,赶紧谢了恩,出了大厅。 楚春月喜滋滋的回了座位,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她第一次,第一次从真正意义上的战胜了楚流婉! 她刚刚成功的笼络了楚流婉贴身丫鬟的心! 哈哈哈哈,看来,就算楚流婉现在风光无限,但是人际以后那是远远不及自己的嘛。看刚刚玉帘那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果然证明了女主万人迷论! 楚春月喜滋滋的吃着饭,楚秋月万分无力的看了她一眼。 楚春月在想什么,打什么算盘,楚秋月和楚流婉都是晓得的,但是难道楚春月没有发现,其他人并不高兴吗?就为了笼络一个丫鬟,而得罪其他更需要笼络的人,楚春月逻辑无敌了…… 楚秋月也不理会,继续吃着自己的菜。 何相思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只继续张罗着大家吃饭吃菜喝汤。 吃完饭后,楚春月早早的就赶出去了,据说她是想赶在正月之前就把店开了,所以一直很辛劳。而楚流婉,她出了那么多钱,自然可以偷空休息了,何况楚流婉现在还要去教训玉帘。 楚秋月她们坐在大厅里说着闲话,没多久就有下人通报,林家二公子林康夜来访。这种时候来访,意图很明显了,何况林康夜也没有编另外的理由,而是直接来访,那么原因就心照不宣了。 何相思看起来很高兴,楚连汀也不住的点头,让下人把林康夜请了进来,一进来,林康夜就挨个叫了人,他也发现楚流婉不在大厅,所以左看右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何相思暗暗好笑,心中满意,道:“诶,对了,林二公子,你和流婉应该是认识的把?” 林康夜点头:“是的。” “流婉现在应该在房间里,我带你去吧。”何相思道,“虽然不能进她闺房,但是可以叫她出来同你说几句祝福。” 林康夜求之不得,笑了笑点头:“嗯。” 何相思准备带林康夜过去,想了想又不放心,把楚秋月叫过去,小声道:“秋月,我怕你大堂姐余怒未消,现在可能在惩罚玉帘,你也晓得,玉帘的确不对……” 她顿了顿,明显是要楚秋月表态,楚秋月赶紧点头附和:“是呀,我觉得她不大对,怎么了?” 何相思满意一笑,道:“我怕她还在惩罚玉帘,如果被林二公子看见了,误会了那就不大好……所以你现在和林二公子一起去罢?然后没到你大姐院子的时候,就喊她几句。” 楚秋月明白了,点头道:“嗯,我晓得了。” 何相思是大人,不方便喊。 说罢跟着林康夜一起出去,林康夜见楚秋月也跟来了,惊讶道:“咦,你也来了?” 楚秋月瞥她:“嗯,我刚好也来找我大堂姐,放心,一会儿就好。” 这说法虽然牵强,但是林康夜现在马上就可以看见楚流婉,所以没注意那么多,点了点头就继续往里走。 快到了院子的时候,楚秋月大喊:“大堂姐~!我和林二公子一起来看你了~!大堂姐~~” 林康夜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看着楚秋月:“你忽然喊什么?不是马上就到了么。” “我喜欢这样。”楚秋月懒得解释,又喊了两声,却没听见楚流婉应声,楚秋月心中有些不安,和何相思对看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担心。但已经到这里了,不可能让林康夜一个人过去。 林康夜欢欢喜喜的往院子走,一走进去就愣住了,他们看见玉帘正被逼着穿着一件单衣,站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她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紫了。 见了何相思他们,玉帘立马跪下,哭道:“夫人,夫人,我错了,我知错了,求您让我起来,我快冷死了,我真的快冷死了……” 何相思吓了一跳,道:“玉帘,你在说什么?还不赶紧去穿衣服?” 说罢不等玉帘再说话,把她往外面扯。边扯边对楚秋月打了个眼色,让她再叫几句楚流婉。 楚秋月猜到楚流婉现在正在里面睡觉,于是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于是直接打开了门,轻声道:“大堂姐……” 话还没说完,一个东西就砸了出来,楚秋月吓一跳,还好林康夜反应够快,顺手把她往旁边拉了一把,那东西才没砸到她,而是挨着了地上,一下子就碎开了。 楚秋月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小瓷器壶,如果这东西砸在了脸上,那可真不是好玩的。不死也残啊…… 27、玉帘消 帘消 惊魂未定的对林康夜说了声谢谢,里面就传出楚流婉的声音,懒懒的,显然是刚刚睡醒:“玉帘,好大的胆子嘛,居然没经过我同意就打开我的门?呵,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嘛!怎么着,勾上了五皇子,你就了不得了?” 林康夜看着楚秋月,满脸都是问号,似乎是很难接受这一现实…… 楚秋月赶紧道:“大堂姐,是我!我带着林家二公子来了!” 那里面一片沉寂。 半响,楚流婉的声音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清明动听:“呵呵,是吗?”那稍等一会儿吧,我马上出来。秋月,快关着门。” 楚秋月应了一声,赶紧把门给关上了。 “咳……”楚秋月看着还在发呆的林康夜,挥了挥手。 林康夜如梦初醒一般看向楚秋月:“刚,刚刚那个是楚大小姐?” 楚秋月看着他,缓缓点头:“……嗯。” 林康夜还是不可置信的样子,楚秋月对他招了招手,让他和自己一起坐到院子里的椅子上去。 林康夜还在微微出神,楚秋月捧着香囊,懒得理会,反正这也不是她的事情。 却听得林康夜问:“楚大小姐,她这样对待一个下人,就是因为五皇子?” 啊? 楚秋月微微愣神,难道林康夜这么惊讶,不是因为楚流婉表里不如一,而是因为楚流婉发脾气的原因是五皇子?哇,现在还要吃醋,林康夜和楚流婉倒是很配嘛…… 楚秋月点点头:“是啊。” 林康夜却叹了口气摇头:“我实在想不到,楚大小姐居然是这样的……” 他现在的神情和当初楚秋月刚睁眼时看到林康夜那副样子微微重合,都是那种“少男的惘然”的搞笑感。 楚秋月忍笑听林康夜继续说:“她居然因为儿女私情而这样对待下人,如果是别的事情,我或许可以理解,但是……” 楚秋月点点头,原来自己误会了林康夜。林康夜只是想搞清楚原因。 林康夜犹自发呆,楚秋月捧着香囊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又道:“你早知道你堂姐是这样的?” 楚秋月以为他是责怪自己没早告诉他,便不高兴的回答:“你什么意思?你自己喜欢上你脑中想象的一个女孩子,还希望对方真的是那样不成?就算我知道,我又凭什么告诉你?你现在质问我什么劲儿啊……” 林康夜赶紧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当初被球踢的时候,就对我这么说过了……我却……” 楚秋月才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想起当初他对自己无礼至极,也是好笑,道:“你知道就好。你现在想想,我当初该气成什么样子?” 林康夜抱歉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楚秋月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林康夜又发了会儿呆,点头:“你说得对,我喜欢上的,的确是我自己想象里的女孩子。” 大概是他因为楚流婉那样,备受打击,所以原本硬是弄出来的一股翩翩公子的感觉也没了,他伸手撑住下巴,又恢复到了小男孩的感觉:“哎……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也省的因她而忧愁了那么些日子……” 楚秋月好笑:“你真是……说喜欢就因为一首诗喜欢,说不喜欢又因为对方惩罚了一个下人而不喜欢。这哪里是真的喜欢?” 林康夜瞪了瞪她:“你不懂!我,我的确是糊涂了,可我不喜欢她,也并非只是因为她惩罚一个下人。只是她所表露出来的样子,和内里实在大大不同,让人心寒。与其喜欢表里不如一的女孩子,还不如喜欢你这种,表里如一的。” 楚秋月心里发笑,她表里如一?那倒是没有…… “嗯,我觉得你也挺表里如一的。”楚秋月点点头。 林康夜有些高兴,沮丧的神情一扫而空,道:“真的?” “真的。”楚秋月点点头,站起来,“表里如一的不让人喜欢。” “……”林康夜无言。 楚秋月看着他呆呆的样子,笑了笑,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大堂姐吧,我第三人在这里,也不好。” 说罢转身就离开了。 林康夜看着楚秋月的背影,发了会儿呆,没多久,感叹:“楚秋月啊……” 楚流婉这时也出来了,有些尴尬的笑着道:“林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呃,”毕竟是以前喜欢过的人,林康夜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要来拜见一下楚伯伯。” “哦……”楚流婉也笑了笑。 两人相对两无言…… 林康夜现在心中只怨楚秋月走得太早,让两人相顾无言,尴尬到了极点。 之后随意的说了两句话,楚流婉心中暗自焦急,她有些害怕刚刚她做的事情林康夜晓得了,会到处乱说——说实在的,林康夜从来不在她未来夫婿的考虑范围之中,毕竟不管什么方面,都太小了,不够成熟懂事,不符合男一的特色……所以,虽然很可能林康夜因此不喜欢她了,她也并不多么难过,只是害怕林康夜乱说,那么自己原本和善可亲的声誉就…… 因着这样的担心,楚流婉又不禁有些怪楚秋月,她刚刚难道不知道声音再大些吗?还要打开门之后,自己感受到了冷风才惊醒,顺势就丢了个壶子过去……如果她声音大一些,那不就好了,没事儿了? 哼,肯定是她自己也偷偷喜欢上了林康夜,所以故意让林康夜看到自己那样……可恨! 楚流婉心中百转千折,林康夜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瞧着楚流婉,怎么看都是国色天香大家闺秀,现在看,却反而让人不喜的很,人说情人眼中出西施,看来果然不假。相由心生,便是楚流婉五官再精致好看,现在看去,也不过是……哎。 既然两人都没话可讲,林康夜便道:“我叨扰了……现下告辞了。” 楚流婉应了一声,道:“刚刚真是不好意思……” 林康夜晓得楚流婉的意思,道:“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大小姐嘛,总会有些脾气,不碍事的。我也不会乱说。” 楚流婉这才放心一些,道:“嗯。那就好。” 既然说通了,楚流婉也放心了,送林康夜走了一段路,便自己折回了。 心中还在为这事情暗自惊心,之后几天,都没睡好觉。 林康夜回到大厅,见楚秋月一人在玩耍,身影娇俏可爱,却又和楚流婉大大不同了。 不解的挠了挠头,林康夜对几人拜别,也离开了楚府。 而那日之后,楚秋月再也没看见过玉帘,她偷偷向何相思打听过,但何相思只道:“回老家了。” 楚秋月猜到也许不这么简单,可是何相思先带玉帘走的时候,楚秋月只猜到何相思会把玉帘再罚一顿,最多赶出去,所以之后何相思一个人回来,没见着玉帘的时候,楚秋月心中就有些担心。 不过玉帘已经不见,后来楚秋月有让楚潮生偷偷帮忙找了一下玉帘,但没有任何消息。 楚春月见玉帘不见了,心里也有些气恼——她好不容易拉拢的人啊!就这么不见了?就这么回老家了? 她也只是生气,也没多想,之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28、开店了 开店了 之后原本楚秋月以为,最大的事情该是楚流婉和楚春月开店的事情,谁知道,却是另一件事情—— 这次昀朝派了五千雄兵讨伐西边的游牧民族里德,里德的情况,就和以前的匈奴差不多,他们游牧为生,缺少比较好的衣物和食物,所以常常会忽然跑到俊超边境的地方,打劫人民,抢劫妇女,偶尔大肆虐杀。以前兴旺时期,还曾经常常和中原地区国家和亲,交好。 但显而易见的,他们是不会满足的。所以战争终究无可避免。 这一回,派出去的兵不多,因为所要攻打的目的并非是里德腹地,并不与里德单于直接交战,而是昀朝边境的几支里德里的分支,尤其是帕西。他们对边境人民作恶最多,所以皇上派兵讨伐,好让他们害怕,先老实一段时间。 这回派出去的是一名老将杨庆,还有骠安校尉,也就是林安夜。 杨庆这次有点杯具,在大漠中迷了路,又因为视力不好,把对方的人看成是自己的手下,兴高采烈的要求对方来救自己。结果帕西的将领一看,嘿,好啊,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所以就把他给抓了起来,本打算以他为威胁,让另一个年仅十七八岁的小毛孩骠安校尉投降,谁知道骠安校尉果然剽悍,根本管也不管,带着余下的士兵,直捣黄龙,生擒里帕西休旬王。 可怜当时休旬王还正因为骠安校尉的假意投降而高兴的摆酒庆祝,结果喝到迷迷糊糊之际,一大队人马就冲了过来,杀了自己的人,而且兵力看起来很多——这时候,休旬王迷惘了,他明明听说对方只有五千人,加上开始苦战损失了不少,气候不适应损失一些,然后还跟着杨庆抢了一些。之后骠安校尉投降,带着千名士兵来投降,他也是让人看过的,的确只有一两千名而已,但是,骠安校尉这一两千人,的的确确的,打败了正在歌舞,松懈不已的五千士兵。 等到他们输了之后,都被捆绑好了,缩成一团,而林安夜所带领的所有的士兵居然都忽然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当然,吃的是他们营地的东西……他们才知道,原来那些士兵包括林安夜本人,因为在大漠,并且比较深入了,后继粮食水源不足,也无法抵达,所以都已经处于非常饥饿和干渴的状态。而他们就是以这样的状态,打败了他们,并且全身而退。 不止休旬王,所有人都怕了——而且他们的确输了。 最后他们只能放了杨庆,还任由休旬王被生擒,一夜之间由胜转败,实在悲剧。 原本皇上的意思是想威吓一下他们,结果没想到林安夜这么彪悍,居然把帕西首领休旬王生擒了过来,按照路程,士兵大概一个月后就可以入京,而林安夜带着休旬王骑快马,带着几个精兵在半个月之内先入京。皇上已经一边派人去迎接,帮他们接风洗尘。 于是,林安夜,这个今年才18的骠安校尉,横空出世,顷刻名动京师,耀眼至极。 有小孩唱曲儿,就是: 骠安骠安,使民心安; 安夜安夜,无使暗夜; 谁道男儿小?且看校尉高。 大家都沸腾了,林安夜简直被奉为神话。 不过,依着他的战绩,自然也是应该的。 之后的蹴鞠大赛,楚秋月去看过一次,却没见林康夜再来玩了。估计是被哥哥给刺激到了,明白不能再玩了,所以去用功了吧。 楚秋月也暗暗佩服,这样的人才是有真本事啊,他们这些穿越者,如果真要上战场,呃,反正横竖都没这么勇猛的。 楚春月心里乐的很,她的店还有几天就要开张了,赶在新年,又是打败了帕西的时候,生意一定红火——她倒是忘记了,她卖卫生棉的,和那个什么大家的心情有什么关系…… 没几天,楚春月的店铺就红红火火的开张了,这家店名叫“夜紫馆”,取自楚流婉“所作”的一首诗,因为近日林安夜打了胜仗,加之这家店是胭脂店,故而她所作之诗,非常合意——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诗,楚秋月大概记得似乎是李贺写的,叫什么却不大记得了,那最后两句话是极有名的,自是免不得让人大大夸奖一番。只是这诗分明处处赞林安夜,只一句“塞上燕脂凝夜紫”勉强感觉与胭脂店有些关联,所以楚春月只好帮店名取作“夜紫馆”。 因着楚流婉的声明,加上五皇子从中襄助,来的人是非常之多的,大多为名媛仕女,每个都是千娇百媚仪态万千,在这冰雪之中乘轿而来,香囊中所散发出的香味袅绕,给夜紫馆平添无数风景。 作为妹妹,楚秋月自然也是去了的,就见这夜紫馆地处极好,算是黄金地段了,难怪要那么多钱。装潢也是不错,毕竟楚流婉和楚秋月两人既是在现代生活过的,也晓得古代的建筑特征,加以融合,倒是很吸引人的眼球。再者,她们本钱很多,夜紫馆富丽堂皇,又不失女子所需的娇柔之味,叫人颇为折服。 店里有几个女仆,穿着统一,甚是好看。 楚春月和楚流婉忙着接待其他人,于是只招呼了一下秋月,就让几个女仆来带她去里边看。 楚秋月在店里逛了逛,也观察了一下胭脂,却见那些胭脂与其他旁人的胭脂并没有甚么区别。当下心中有些疑惑,本来她以为楚春月一定会弄些噱头出来的。 见楚秋月看来看去,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那几个女仆小心翼翼的问楚秋月:“楚小姐,除了胭脂,你还想不想要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楚秋月皱了皱眉头,心想不知道这楚春月和楚流婉又在做什么名堂。 那女仆道:“依旧是女子专用的东西。只是略微私密,不大好启齿……总之,大抵是葵水来时,可以方便一些的东西。” 楚秋月一听就晓得是什么了,心中暗暗惊讶,想不到楚春月竟然打着卖胭脂的名头来卖卫生棉?! 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楚秋月道:“带我去看看。” 那女仆应了一声,转身带着楚秋月去了侧厅,那侧厅里却不是一个大厅,而是一间间小房间。女仆带着她进了一个没什么人的房间,从一旁挂着的箱子里拿出一块白色的东西,脸上有些赧然:“喏,便是这个。” 楚秋月愣了愣,道:“这个是……?” “这个便是我刚刚所言的东西,是楚姑娘发明的,唤作干净裤。”女仆道。 那楚姑娘就是楚春月,她让下人这么叫她,感觉比较威风一些。 “干净裤?嗯……那,怎么用?”楚秋月问道。 女仆把那块白色的布匹抖开,楚秋月就见上面是几层棉,旁边用线缝好了,做成了一个小短裤的形状,可以直接穿上。 “这是冬天可以使用的。”女仆道,“只要直接穿上即可。这,这个干净裤,只需要两条,就可以轮流换洗了,冬日里衣服不易干,可以多买几条。不过切记洗干净后要用太阳曝晒,这样才可以干净些。楚姑娘说了,这个里面的棉,可都是顶好的棉,只要注意清洗,不会有问题的。” 楚秋月也忍不住称奇:“这倒是好东西。” 实在想不到,原来楚春月也又这般本事,原来还以为她甚么都不会做呢。看来她倒还真的有几分做女主的架势,毕竟要开这样的店,做出这样的东西,还真的挺不容易的。 只是卖这个,终究不雅。虽然楚春月想到了法子,让女仆单独带着买家进来,可是久而久之,大家终究会晓得。 那女仆问楚秋月:“楚小姐,您需要吗?楚姑娘吩咐过,楚家人直接拿便是。” “哦,”楚秋月笑着摆了摆手,“我还不到需要这个的时候。” 说罢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女仆大抵是第一次跟人讲这个,所以脸上也红的很,大概是楚春月已经教好了她说辞,但她也是第一次实践。 出了这间小屋子,就见其他屋子里也出来了几个女仆带着几个女子,她们手中都还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袋子,看不清是甚么,但是必然是“干净裤”无疑了。只见她们脸上微微泛红,但嘴角带笑,显然是极满意的。 楚秋月笑了笑,没说什么,又去了店里,只见楚春月她们都看着侧厅,只要有位置空出,便又让女仆带其他人进去,如此循环往复。楚流婉则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左手中指关节不紧不慢的敲着桌子,嘴角微微扬起,看起来对生意的红火也是很满意的。 不过这样一来,买胭脂的人倒几乎是没有了。 走到楚春月身边,楚秋月笑了笑道:“阿姐好本事,竟做得出这么精妙的东西。” 楚春月愣了愣说:“女仆也带你去了?” “嗯。” 楚春月道:“真是笨,你这么小,带你去干什么?” 不过见到一向感觉压过自己的楚秋月好言好气的夸奖自己,自然也是极为得意的,道:“也还好了,只是雕虫小技而已。” 楚秋月道:“不过,卖这个东西,终究是……” 楚春月笑了笑道:“我就晓得你会这么说。迂腐!这有什么呢?我现在偷偷摸摸的卖,总有一日要摆在台面上卖!还要敲锣打鼓,让大家都知道呢。” 楚秋月心中希望这一日永不来,但也不再说什么,只道:“嗯,那娘和婶婶晓得了吗?” 楚春月吐了吐舌头:“她们已经知道啦。但是她们没说什么。就是不知道回去之后会怎样,哎,迂腐!” 楚秋月摇摇头,不再说话,道:“既是如此,我先回去了。” 楚春月应了一声,又自顾自的去招呼客人了。 29、复杂事 复杂事 楚秋月回了楚府, 就见江倩倩和何相思两人都在大厅里, 满脸的不高兴。楚流霜和楚烟波坐在一旁,有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楚秋月回来,江倩倩道:“秋月, 你从春月的夜紫馆那儿回来了?” “嗯。”楚秋月点点头,道, “而且,我都晓得了。” 江倩倩顿了顿, 摇头道:“这个孩子, 实在是乱来。我当初就不该相信她会老老实实开什么胭脂店。” 何相思插嘴道:“哎,就是不晓得,流婉这孩子一向是极有分寸的, 怎么这会却……” 这言辞间, 却是有些责怪的意思,似乎是在说, 楚流婉都是被楚春月带坏的。 楚秋月想,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楚流婉自己是当真那么好的,怎么会三言两语被楚春月打动? 江倩倩却的确抱歉,道:“都是春月不好。她这孩子……哎。” 何相思反倒安慰起江倩倩来:“算啦, 孩子年纪小,终究不大懂事的。刚刚在夜紫馆,因着那么多人, 不好说什么,等一会儿她们回来了,该好好说她们一顿。” 江倩倩点头:“那是自然。” 之后何相思和江倩倩又告诉了楚连汀和楚连平这件事情,只是因为其中涉及的东西毕竟敏感,两人说起来,都是把丈夫带到一边去说,不好让楚流霜和楚烟波晓得——其实楚烟波年纪比楚秋月还大,倒是没什么的,只是她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性子有些害羞自卑,所以没有去。 而孙瑟纤因为楚源初有些不舒服,加上并不在意两个小孩子开的店,所以也没有去夜紫馆。 楚连汀和楚连平听了都是哭笑不得,他们心胸要稍微宽一些,虽然也说两人这样非常不应该,但是听了楚春月设计的干净裤,也是道设计的倒是巧妙。 虽说等她们回来要好好教训她们,但是身为商人的楚连平,倒是觉得楚春月勇气可嘉。就是……女孩子家,委实有些叫人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掌灯时分,楚流婉和楚春月才慢慢的回来了。 见大家气氛,她们就晓得大家是要说她们的事情了,所以楚春月赶紧先道:“我,我做了一件有些僭越的事情,但本意是好的。我希望你们不要责怪我……” 楚流婉却没说话。 楚连平皱眉道:“胡闹!实在是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尚未出阁,怎么好去卖那样的东西?当初是因为你说只是卖胭脂,我们才想说让你们去试试,接过呢?” 楚连汀也道:“你们也都是乖巧懂事的,怎么这次却这般胡来?” 楚春月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楚流婉就先道:“哎呀,爹娘,叔叔婶婶,我本来,也是不大清楚的……一开始,堂妹只说,她想连带着胭脂一起卖些其他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居然是那样的……如果我知道,我本来是不会加入。可惜我得知的时候,已经没办法了……” 她说的,倒是一半属实,毕竟楚春月真的是中途才忽然想出卖干净裤的想法的。 楚春月瞪着楚流婉,心中暗骂,好啊,这个狠毒的女配,居然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来了?!她本来还打算让楚流婉来求情,这样其他人还容易原谅自己一些,谁知道…… 过了一会儿,又想,也罢也罢,反正自己现在先忍一忍,将来总会有人明白自己的苦衷的。 于是她默默的瞟了一眼楚流婉,然后道:“对,是我不好,是我忽然中途想出这样的法子,才连累了大堂姐,大家也别怪大堂姐了,就说我好了。” 顿了顿,又忍不住说:“虽然,大堂姐似乎挺积极的……” 原来是楚春月说了那些话之后,又忍不住觉得不甘心,所以还是补了一句。 楚流婉不高兴的道:“我积极,是因为只能这样帮你呀。堂妹你这么说,好像是我在推卸责任一样。” 难道不是吗? 楚春月心想,然后道:“哦,我没有这个意思啦。” 两个人面上和和气气的,心里谁也不待见谁,两人都觉得此刻对方是污蔑陷害自己的女配角,而自己是白莲花般的女主角。 楚秋月坐在一旁吃饺子,觉得味道不错。 楚连汀道:“哎,也罢也罢,既然你们已经开了,那还能怎样?总不能就因此让你们关门吧?只是这件事……哎,传出去,声誉委实不好。” “怎么会呢。”楚春月笑了笑说,“其实这个东西,大家还是很需要的呢。比如说,今天一天,就卖出去了整整上百条!基本上,只要有需要的小姐们都买了,虽然大家都有些害羞,但是都偷偷告诉我,看了之后,觉得很不错!” “哦?”何相思挑了挑眉,有些讶异,“如此吗?说实话,我也觉得这个挺好的,就是想出来的人是你,让我们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买。” 楚春月掩嘴一笑:“我就晓得呢。不过我觉得,这个还是挺好的,所以让小住带了一些来。”说罢对小竹道:“小竹,把袋子给玉娟。” 玉户是跟在何相思身后的丫头,楚府原本有四个玉字打头的贴身丫鬟,分别是玉帘、玉户、玉娟、玉渠,前两个是伺候楚流婉的,后两个是伺候何相思的。这四个丫鬟原本就是何相思用惯了的,后来分了两个给楚流婉,之后又把玉帘不知弄哪去了。 何相思笑了笑:“春月倒是贴心。” 说罢挥了挥手,让玉娟接过袋子,拿下去放好了。 “娘,您的也有,我回来的时候就让人放到您房间里去了。”楚春月对江倩倩道。 江倩倩笑着摇头:“你啊。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不会说你了吗?” 楚春月俏皮道:“我知道你们会的,但是,就算被说,好的东西,也还是要给你们用啊。” 楚春月今天心情又好,又从楚流婉身上学到了不少讨好人的话,嘴巴跟抹了蜜糖一样,让大家心情都不错。楚流婉反而成了个配角,如她所愿,没人责怪她,但同时,也没人注意到她,这在她以往的人生中,是非常非常少见的。 尤其是,她还写了那么精彩的一首诗。 结果居然无一人提到。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来了,孙瑟纤带着楚源初也来了,没人再提夜紫馆的事情,也算是默许了,楚春月心里高兴,喜滋滋的吃着饭,楚流婉心里却万分不痛快,只闷闷的吃着饭。 本来也都是好好的了,结果吃完了饭,楚春月却对孙瑟纤道:“孙姨娘,我自己弄出了一个新鲜玩意,非常有用的,还带了一些给你。一会儿我便下去给你,再告诉你怎么用。” 说的就是干净裤了。 孙瑟纤愣了愣,笑道:“多谢春月了。” 春月高兴的道:“不用!” 看她这架势,是想凭着一样发明,拉拢所有可以用得到的女人了。恐怕连白悠悠、江宁也都有份了。 可是楚春月却忘记了,这其中的复杂关系,如果她要私下给,那也没什么,可她在台面上直接说了出来,却会惹得何相思不高兴。 但何相思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擦了擦嘴,带着丫鬟下去了。 楚春月没看出来,自顾自的和孙瑟纤说着话。 她是这么想的:孙瑟纤一向孤苦可怜,忽然有人对她好,她自然是无比的感恩戴德了。就像上次的玉帘一样,很容易就可以拉拢。可惜玉帘一下子就不见了,但孙瑟纤不同,孙瑟纤总不能被何相思弄的不见了吧? 所以拉拢她,对自己是很方便,又很有好处的事情的。 楚流婉冷眼看着楚春月,也想到了上次玉帘的事情。 楚春月乱拉拢人,忘记了“敌人的朋友是敌人”这么个事情。她这样,恐怕最终只能两边都不讨好。 但也懒得说什么,只笑了笑,就下去了。 30、马蹄魂 马蹄魂 时间一晃过去大半个月, 楚春月的生意是越来越好, 的确,这件事慢慢传了出去,但是来买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而且因为之后很多人都晓得那是什么东西了, 所以也不必女仆一个个来讲课,只要直接买了东西就可以了。且因着干净裤非常方便好用, 胜过原本的方法千万倍,客人非常多, 楚春月忙都忙不过来, 每天数钱数的笑开了花,马上就快要回本了。 而且每个女仆都敬遵楚春月的意思,告诉别人, 这干净裤是“楚姑娘发明的”, 所以大家都晓得这是楚春月的功劳,也都很是佩服她。 楚春月的名声慢慢远扬, 而且不算是坏名声, 至少别人说起,也会说“楚大小姐的堂妹,也是个极为机灵聪颖的,居然发明出了那么妙的东西”。 楚流婉的那首诗,除了开始被夸过一段时间, 并且在林安夜的崇拜者中广为流传后,也再没什么新的动静,一时间, 楚春月的风头几乎要盖过楚流婉的了。 楚流婉自然是极为生气的,可是越生气,反而越记不起什么好诗好词,只能先任由楚春月风光了。 当然,除了楚春月的夜紫馆之外,更多的关注点还是在林安夜身上。 林安夜这天就要回来了,大家都夹道围绕,等待着林安夜凯旋而归,进入京师。楚春月和楚流婉也去了,大家都挤在街上,楚秋月对林安夜这样的英雄人物也是非常佩服的,所以带着小绿一起去了。 大家在门口等待着,楚秋月对这样人挤人的状况倒是比较熟悉,毕竟前世,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少。 小绿却忽然对楚秋月道:“小姐,我头昏……” 楚秋月皱了皱眉头,看着周围拥挤的人群,道:“我们先往里边走一些吧。人少一点。” 说着就带着小绿走出人群,到旁边的店里去。 小绿走到一半,道:“不要吧……骠安校尉马上就来了,我们这样也许就看不到了。” 楚秋月好笑道:“是看骠安校尉重要还是人重要?先去休息一下吧。” 小绿还是不肯,楚秋月无奈,只好又和小绿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只是这一进一出,却和楚流婉以及楚春月她们离得远了。 楚秋月有些担心,就见小绿晕晕乎乎的看着外面,看起来很是不对劲。 忽然,小绿一翻白眼,居然晕倒了。 楚秋月赶紧扶着她,可小绿年纪比楚秋月大,就楚秋月这个小身子板,哪里扶得住?小绿大半个身子都倒在楚秋月身上,楚秋月叫苦不迭,只能用整个身子撑着她。 楚秋月伸出没被压住的手,使劲的掐着小绿的人中,没多久,小绿悠悠转醒,一双眸子还是有些迷糊的看着外面。 见小绿醒了,楚秋月松了口气,却听得小绿惊讶的道:“这,这是哪里?” 楚秋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惊骇的看着小绿。 小绿又道:“我,我穿越了!?” 楚秋月险些晕倒。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巨大的马蹄声,城门也打开了,人群欢呼起来,一沸腾。欢呼声震耳发聩。 小绿已经自己站起来了,看着外面,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从远方而来的那列军队。 小绿道:“那是什么?” 楚秋月下意识回答:“是骠安校尉回来了。” 小绿笑了起来:“校尉……我们怎么不去看?” 楚秋月此时哪有什么心情去看骠安校尉,只盯着小绿,不知道这个“小绿”会做什么?! 骠安校尉以及其身后的精兵队伍越来越近,人们的欢呼声越来越大,楚秋月看见打头的那一个人,骑着快马,一马当先的冲进了城门。只见那人英姿飒爽,豪气万千,大概是因连夜赶来,盔甲都未脱掉,在微微的日光下泛起冰冷的光芒,当真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他便只是这么飞速掠过,便引起无数欢呼和尖叫。 小绿死死的盯着那马上之人,喃喃道:“真帅啊……” 楚秋月大感不好,正欲说话,小绿却忽然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楚秋月惊叫一声,想拉住小绿,却被她挣脱开来。只见她朝着一个有些出来的小男孩奔了过去,那个小男孩是比平常人站的离中间近了些,但是远不至于会被马蹄给踢到的程度,但看小绿的架势,分明是要去救那个小男孩! 神经病啊,当圣母也要先看条件吧?! 楚秋月也推开自己前面的人群,眼见着小绿扑到小男孩身边,把小男孩往人群中推了两下,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而往外面退了几步。而与此同时,林安夜的马也到了,小绿还站在正中间,林安夜立刻拉马,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马蹄正好踏在回眸的小绿身上。 然后它向前奔跑两步,才缓缓停下。 而小绿已经吐出一口血,砰然倒地,一动不动。 小绿的忽然出现,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林安夜的马一脚就踩死了小绿,也让人不可置信。原本欢呼的人忽然都安静下来。 林安夜回过头,伸手坐了一个手势,他之后的那些精兵立马停住脚步,在原地待命。 林安夜自己下了马,紧皱着眉头靠近小绿。这下了马,更可以看清楚他的容貌,因为征战所以皮肤不如京城那些公子哥白皙,是小麦色的,微微有些汗,但却别有风情,给人以莫名的安全感和男子汉气概。他举手投足,皆是快捷利落,更衬得他英气万千,风流倜傥。 楚秋月咬了咬嘴唇,因着小绿忽然被穿越,又忽然死去,简直一时间快要窒息,缓了口气,楚秋月正准备上前,就见一道绿色的身影忽然从人群中出来了,那人道:“骠安校尉,这是,这是我的侍女。” 楚秋月莫名其妙,居然有人代替她认领侍女? 定睛一看,居然是楚春月。 原来楚春月原本正在底下看着,一看见林安夜的英姿,便立马倾心,忽然小绿出现,她也吃了一惊,小绿死了,她先是惊讶,左看右看,又没看见楚秋月,于是赶紧抢先一步来认领小绿,好和林安夜套个近乎。 林安夜看了看她,皱眉道:“你的侍女,怎么会无端忽然冲出?” 楚春月愣了愣说:“呃,她,她似乎是想救人……” “救人?”林安夜冷冷道,“那小孩我刚进城门便看见了,自然是确信不会伤到他才继续前行。” 楚春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说:“是她糊涂,糊涂……” 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纷纷议论着不知道这个小姐存了什么心思。 这时候,楚流婉也走了出来,对林安夜行了个礼:“骠安校尉,这是我堂妹,她的侍女也的确是不懂事了些,还望骠安校尉不要责怪。” 林安夜看了看楚流婉,没说什么,只道:“无论如何,是我大昀一条性命,现下我要去拜见皇上,无法延迟,等事情处理完之后,自会去楚府谢罪。” “这哪里是什么罪。”楚流婉赶紧摆手,心中有些得意,毕竟林安夜看见自己之后,还晓得自己是楚流婉,还说什么谢罪——肯定是看她的面子嘛! 楚流婉笑了笑说:“是她自己的错,死了也应该。” 林安夜直起身子,冷淡道:“无罪之人,怎应该死?” 说罢不再理楚流婉和楚春月,叫了几个下属过来,去抬小绿的尸体,自己则上了马,又对两人说两句抱歉,再次策马扬鞭,奔向皇宫。 31、烦人呐 烦人呐 楚流婉原本是好意想帮林安夜, 谁知道对方根本不领情, 自己反而被回了一嘴,有些错愕,尴尬的扬了扬嘴角, 装作不在意。 楚秋月一直在旁边看着楚流婉和楚春月两人闹腾,既然她们想要接着小绿的死去接近林安夜, 自己也就不好打扰了。加上因着小绿的死,她心中很是难过。 小绿从她穿越来时就照顾自己了, 小绿身为丫鬟的时候, 年纪也很小,只是家里穷,只能学着做丫鬟。两人相处这么多年, 虽然从没有什么“情同姐妹”, 但是彼此之间,关系自然是好的。 虽然小姐和丫鬟的分界还是在的, 但是这其中感情, 是的的确确有的。 上次楚春月被穿越,她尚可以安慰自己,说是楚春月也许反穿了,也许穿越到别人身上去了,可是这一回小绿死了, 是实实在在的死在自己眼前了。 楚秋月咬紧嘴唇,慢慢走了出来,走到小绿和围在一边的楚流婉和楚春月身边, 慢慢矮下身子,靠在小绿身边。 “呀,秋月,你在啊。”楚春月愣了愣,毕竟刚刚她说小绿是自己的丫鬟,那是乱说的,本来还以为楚秋月不在呢,谁知道原来她还在旁边,只是不知道刚刚那么好的搭讪林安夜的机会,怎么她却不晓得出来。 楚秋月心中埋怨那个穿越到小绿身上的人——那个人显然也是为了吸引林安夜的注意,然后展示一下自己的圣母。那个小男孩根本一丁点危险也无,可是她却横冲直撞,根本就是疯子! 因着小绿的缘故,楚秋月对这样让人无语的穿越者烦透了,顺带着想起楚春月做的脑残事儿,当下不愿理会楚春月,只淡淡的应了一声,伸出手帕默默的揩掉了眼角的眼泪。 小绿比她大不了几岁,正是最好的年纪,上次江倩倩还说该帮小绿张罗一下婚姻大事了,小绿还因此而高兴了很久。 可是她什么都还没享受到,就莫名其妙的被穿越,然后死了。 楚春月和楚流婉见楚秋月的动作,晓得楚秋月是为她难过,心想自己也不能示弱,于是也开始带了些泪和哭腔道:“小绿是个不错的丫鬟,怎么好端端的却……” 楚秋月懒得理她们,站起身来,看着远处林安夜远走的背影。 马蹄声响,林安夜已经走的很远了,楚秋月知道这事儿根本不能怪他,那样的距离,小绿又是忽然冲出去,林安夜除非是神仙,才能拉的住马在一瞬间立刻停下。 惯性这种东西,她还是晓得的。 可是楚秋月还是忍不住心中有些不舒服。 林安夜事后的举动和语言,其实也都非常合理,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鬟,已经是非常有礼了——当然,先不论这是楚府的丫鬟,其中涉及朝廷里盘根错节的政治关系。 林安夜无知无觉的前行,逆着光越走越远,并没有如一些小说中描绘一般忽然感觉到她的目光,然后拉马回顾。 +++ 林安夜的下人带着小绿回了楚府,看见小绿的尸体,其他人也都很惊疑,楚连汀早已早朝廷中等候凯旋而归的骠安校尉,所以并不在。 楚秋月本想解释,但是楚流婉和楚春月已然把这件事情包揽了下来,只见楚春月绘声绘色道:“哎呀,这事情说来也真是让人惊讶,小绿忽然就冲了出去,救了一个并没有危险的小男孩儿,然后骠安校尉的马匹也到了,停也停不住,所以就一脚踩着了小绿,小绿便一命呜呼了。” “呀,怎么会这样?”何相思皱了皱眉头,道,“小绿不是秋月的贴身丫鬟么?秋月,当时是怎么回事?” 楚秋月道:“我也不知道。小绿开始说她头晕,后来忽然挤进人群,想去救那个小男孩,我拦也拦不住。” 江倩倩看着小绿停放在外边的尸体,叹了口气:“放在这儿也晦气,小绿可怜,也没什么亲人,便把她好生安葬了吧。” 何相思点点头,吩咐了下人一通,楚秋月眼见着家丁把小绿的尸体裹了起来,慢慢的抬走,心里百味杂陈。 “不过,这也算是触了骠安校尉的霉头。”何相思摇头,“本来好好的回来,风风光光的,无端踏死了一个人,这……” 楚流婉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呢,反正如果他说起,真的介意这件事情的话,我们就可以说,这证明将军脚下,铁蹄一踏,便是万千帕西人性命呀。” 楚秋月看了她一眼,道:“小绿并非帕西人,这样说,未免不妥。” “呃,”楚流婉愣了愣,点头道,“也是,我忘记了。” 楚秋月道:“小绿是我的丫鬟,是我没管教好她……如果骠安校尉真的怪罪,我会努力承担。” 顿了顿,又摇头苦笑:“可是我能承担什么。恐怕还是会连累叔叔婶婶,实在对不起。” 何相思摇了摇头:“这是什么话。只是一个意外,不打紧的。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担心而已。” 楚流婉插嘴道:“呵,二堂妹你不必担心。就我看来,骠安校尉对我们,还是很好的,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不然他也犯不着,让自己的下人送小绿过来呀。” 楚春月也点头:“还好我先出去认领了小绿。” 楚流婉一僵,道:“是因着我,骠安校尉才晓得原来小绿是楚家丫鬟的。至于堂妹你嘛,也就是动作快了一些——这本来应该是秋月该做的呢。” 这种时候了,两人还争些不相干的事情,楚秋月听都听不下去了,对何相思和江倩倩道:“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 江倩倩体贴道:“小绿和你关系一直不错,服侍你这么久了,感情肯定是有的。秋月,先下去歇息吧,别太难过了。” “嗯。”楚秋月应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楚秋月一个坐在房里,想了许多。 小绿的死极大的刺激了她。以前对于楚春月楚流婉,她只是采取如果过分了就稍微做一点什么的状况,但只要两个人不出格,她也装作什么都不晓得,还会帮着点。 她自己一个小小女孩子的身份,是其中一个原因,但还有的原因,就是她觉得,楚春月除了那次害死小晨之外,其实也没什么真正会伤害到她以及家人的举动。但是现在楚秋月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就算现在楚春月看似安分了许多,但是她真的安分了吗?恐怕未必。 现下还是因为小晨那件事对她有些威慑作用,但是她现在开了夜紫馆,名声越来越大,恐怕人也越来越飘飘然,看她现在越来越敢和楚流婉抬杠就知道了。 楚秋月叹了一口气,她现在是两人的妹妹,她能够做什么?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两个人真正安分起来,或者说,再也无法得瑟,做乱七八糟的事情?尤其是刚刚那样“争夺男主角”的事情,千万千万不要再发生了,不知道她们心思的人还好,像她这样晓得两人在想什么的人,实在是会万分暴躁。 一边思考着,一边回想着小绿以前的事情,楚秋月当真是累的不行,叹了口气,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等到正中午,楚连汀回来了,他一回来就道:“骠安校尉不小心踩着了小绿?” “唔,”何相思点了点头,“怎么了,骠安校尉不高兴了吗?” “那到不是。”楚连汀摇了摇头,“他私下对我说,择日来楚府,因踩死我们家女仆的事情谢罪。” 何相思惊讶道:“谢罪?这用词可重了,不过是一个女仆而已……这,这骠安校尉,该不会是说反话吧?” 楚连汀摇头道:“骠安校尉年纪虽轻,面上却冷冷的,不会说笑话,也不会说反话,一看便知是真汉子,何况他从小习武,并没有在朝中或者商场里历练过,只是在边塞打仗,也不会这些条条道道的事情。” “那倒是。”何相思点了点头,又笑了起来,“想不到骠安校尉居然这么好。居然因一个女仆而谈什么谢罪。” “呵,恐怕也不止这么简单。”楚连汀摇了摇头,“虽然骠安校尉是直心肠的,但是各种势力,他也是晓得的。因着你父亲的原因,何大人,林大人和我素来交好,林家和楚府,虽然地位相距甚远,但也算是交好的了。骠安校尉虽然其身后林家以及他本身的功绩都极高,但是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何况还有你在。” “嗯。”何相思点点头。 他们两人说这番话,因着有些隐秘,所以都是在私底下说的,台面上只说了骠安校尉要来楚府,这可让楚流婉和楚春月好一阵兴奋,楚流霜也是,拉着楚秋月问东问西。当天夹道欢迎骠安校尉的时候,她因睡懒觉所以没有去,故而没见到人。 “怎么样,骠安校尉很帅气吧。”楚流霜笑问,“我在他出征之前见过他,现在不晓得如何了。” “没怎么看清楚,不过应当是吧。”楚秋月笑了笑,答道。 楚流霜想起小绿的事情,吐了吐舌头,不再多问。 32、来谢罪 来谢罪 没过几日, 林安夜果然如约来了楚府, 楚府中人已有准备,已经提前吩咐好厨子,做些极好的菜来招待林安夜, 也不管林安夜是否会留在这儿吃午饭。 林安夜进了楚连汀的书房,对楚连汀道:“楚学士, 前些日子是我疏忽,今日特来, 以示抱歉。”说罢, 让下人带了一些东西上来以示赔礼,楚连汀赶紧道:“骠安校尉,我昨日已说过, 这事只是小事一桩, 实在不必校尉劳神。” 林安夜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看他样子, 似乎的确是不想再说声么了。没话说, 那岂不是就是要走? 才来就走,这…… 楚连汀汗颜。 顿了顿,楚连汀道:“这样吧,骠安校尉,知道你今日要来, 我特地叫厨房做了一些好饭好菜,你远征边塞,恐怕日子过的是极辛苦, 是我们这些文官万万比不上的。所以只好现在借机,以此表示尊敬了。” 林安夜淡淡道:“怎么会,文或武,皆是为国家效力,皆是为了苍生百姓,哪有什么比不比得上?” 楚连汀一笑:“也是。” 林安夜点点头:“既然大人开口了, 便不推辞了。” 见林安夜答应在此吃中饭,楚连汀笑了笑,借机问起林安夜边塞之事,顺带着说了说朝中之事,林安夜虽然是个武官,但学识渊博,说起书本上的知识,虽能背下的远不及常年浸淫于书本中的楚连汀,但他年纪轻轻,就能结合身边之事去理解一些书本中复杂的道理,让人能参悟的更为渗透,甚至也都让楚连汀有所新的想法,叫人佩服至极。 之后刚好楚潮生来了,楚连汀顺便把他叫了进来,楚潮生与林安夜都是少年人,谈起话来自然更加互相能了解对方想法,于是交谈更为尽兴。其间因着楚潮生一些独特的见解,林安夜更是难得露出笑脸。 知道楚潮生年纪这么轻,春天就要以解元的身份去参加会试时也感叹了一番。 三人这样一直谈着,其乐融融,直到侍女来敲门,说是饭菜已好。何相思也来了,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行了个礼道:“骠安校尉。” 林安夜回了个礼:“楚夫人。” 见林安夜模样俊朗无双,不卑不亢,何相思自然心下喜欢,何况刚刚林安夜和楚连汀显然详谈甚欢,于是对楚连汀和楚潮生道:“怎的说了这么久的话,原本流婉她们还想见见骠安校尉呢。” 楚连汀晓得妻子和女儿的心思,一笑道:“现在去认识,也一样啊。” 何相思掩嘴一笑。 三人去了大厅,就见其他人已经在了,按理说,看见了一个校尉,其他人都是平民,都是该行礼的,但是林安夜已经说了,他是来“谢罪”的,故而不必多礼。 饭桌上,楚流婉笑了笑,抢先道:“自上次琉璃楼一别,这是第一次见到骠安校尉呢。” 琉璃楼就是上次楚流婉第一看见林安夜的地方。 林安夜回想片刻,点了点头。 看他要回想,楚流婉就晓得这个人居然已经忘记了那件事情。点了点头,什么都不说,又分明是敷衍。 这人礼数做的足,看起来客客气气,但心里不知道多傲气,实在可恼。 楚流婉心中不高兴,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楚春月见楚流婉吃瘪,心里暗自高兴,忍不住道:“素闻骠安校尉待下属亲和,今日一见方知并非只是传闻。小绿明明是自己不对,却劳得校尉亲自来一趟。” 林安夜并不受用,道:“我待下属亲和,只因他们同我出生入死,与我来这一趟,并不相干。” 楚春月“呃”了一声,道:“呵呵,说的是……” 这个林安夜,倒也真的只适合打仗。 楚秋月苦笑一下,心中对他踩死小绿的事情仍然有些疙瘩。 楚流婉忽然一笑,道:“素闻骠安校尉不仅对布阵打仗在行,在诗词歌赋上,也略有造诣,我昨日灵感忽至,想到一首词,今日念出献丑,还请骠安校尉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楚大小姐之才华素有耳闻,怎敢班门弄斧。。”林安夜道,又看了看楚潮生,一笑,“何况这里还有个解元。” 楚潮生也是忍不住笑起来,对林安夜拱了拱手:“多谢林兄抬爱。好啦,堂妹,你先念吧。” 楚流婉微微一笑道:“这首词叫《春日宴》。” 说罢,忽然拿起筷子,对着碗沿轻轻敲击,却不是念出来,而是和着筷子所击打出的节拍,半念半唱道:“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 楚秋月听了这首《春日宴》,微微一愣。 这首词也是非常有名气的,而且的确很优美,清新明丽,语浅情深,有民歌风味,故而才会广受喜欢。 只是,这词写春日开宴,夫妇双方祝酒陈愿。词以妇人口吻,表达了对自己和夫君的美好祝愿,末两句以梁燕双栖喻夫妻团圆。 这词是好词,只是以楚流婉的身份来述说,实在不对。 何况她还特意让林安夜听,更是不应该。 这首诗显然是对林安夜示意,只是一点也不隐晦,丝毫无少女该有的羞涩。起码也该用什么“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之类的吧…… 果然,大家都有些错愕,林安夜更是一皱眉道:“这词自是好词,只是未免不适合。” 楚流婉笑了笑,似乎早有预料,道:“我晓得,只是说了,昨晚忽而有这样的感觉。” 楚春月在一旁冷冷一笑,不说什么。 她会背的诗词实在少的可怜,何况又不知道楚春月有没有先作过,所以只好一直保持缄默。 林安夜点头:“若只是说词,的确是好词。词韵清丽,意境深刻。” 他当真只说词,其他一概不论,楚流婉有些尴尬,笑了笑,不再要求他点评这首词了。 春日宴风波过去了,大家继续吃饭,林安夜虽然不是很喜欢说话,但礼数的确做得很足,只要有人同他说话,他总会回答。 但瞧着他那副冷面样子,除了楚春月和楚流婉时而搭话两句,以及楚潮生真的与他有些共同话题,还有谁敢说什么? 吃过饭,楚秋月想先回房,身后却有人叫住她:“楚小姐。” 楚秋月听那声音,知道是林安夜,不由得一愣,转头道:“骠安校尉?有什么事吗?” “那个小绿,可是你的侍女?”林安夜道。 “啊……”楚秋月微微惊讶,点头道,“是的。” 心里也疑惑,怎么林安夜晓得了?明明他现在应当以为小绿是楚春月的丫鬟。 林安夜拱了拱手道:“抱歉了。” “……没事。”楚秋月摇了摇头,心中五味杂陈,只道,“这事情,委实与您无关。” 顿了顿,她好奇道:“不过,林公子怎的晓得这事情?” “是康夜告诉我的。” “林二公子?”楚秋月更是疑惑,林康夜怎的无端说起这个。 林安夜见楚秋月脸上露出不解之色,解释道:“康夜同我说,你性子有些古怪,不该惹到你。今日一见,却非如此。” 楚秋月心中暗暗好笑,这个林康夜,居然暗地里说她坏话。虽然看起来不是真的有意,只是为了提醒他兄长。 楚秋月一笑道:“那恐怕是林二公子误会了罢。何况,这件事我看的清清楚楚,是小绿自个儿冲上去的,怎能怪林公子?我性子虽不算太好,但还是讲理的。” 林安夜点点头,不再多说。 楚秋月也微微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33、周子佳 周子佳 楚春月的生意蒸蒸日上, 真正是风光无限, 惹得楚流婉怨恨非常,却不好发作。 日子一天天过去,楚秋月只道因着夜紫馆的缘故, 楚春月终归是老实了,谁知道这天, 忽然楚春月跑回家,对着所有人道:“我……我看上了一个男子。” 大家都惊疑不定, 只楚春月一人高兴万分, 大家纷纷问道那人是谁,暗暗又责怪楚春月说什么“看上一个男子”有些不成体统。 楚春月道:“夜紫馆生意这么好,自然有不明白其中含义的人来挑衅闹事儿, 我雇了几个壮汉守门, 却又因一些女子羞涩,只好让几个守门的人离得远远的, 见机再行事。谁知道他们因此寻到了空隙, 居然真的离的远远的,远到根本看不到夜紫馆的动静!我原本还不晓得,后来有人忽然来闹事,我想叫他们过来,他们却无一人现身, 我这才晓得!” “好了,别说这些旁支的东西,说重点的。”江倩倩皱了皱眉头, 她心中挂念着女儿的事情,自然无心管这些。 楚春月只好道:“今日有人闹事,那几人又不过来,却忽然有一个男子,一个人独挑几个混混,将那些人打的屁滚尿流,然后翩然走过来,问我道‘姑娘,你没事吧’……” 说道这里,楚春月便闭起嘴巴,羞涩的笑了起来。 大家知道她是因那个男子而折服,楚流婉皱了皱眉头,道:“那个男子叫什么名字?” 不知怎的,听那人言行,楚流婉竟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噢,他说他叫周子佳——我晓得的,周家,也算是个名门望族了吧?”楚春月得意的说道。 楚流婉愣了片刻,忽然笑起来:“原来是周子佳。” 除了楚连平一家,其余在京城中的人,也纷纷无奈摇头。 楚流霜更是笑的差点打跌,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楚春月原本问过旁人,已知周家虽没有三大家族、尚家、金家、之类的有名气,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大家族了,何况周子佳气度不凡,长相也算是英俊,又对自己出手相救,兼之眉目里尽是柔情,楚春月来古代之后,一直受气,最近虽然因夜紫馆名声大振,却也少有如此优质的男子示爱——虽然周子佳尚未真的说什么,但楚春月可以感受到,他的那份脉脉情谊…… 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男人,楚春月急忙来楚府炫耀,还特地挑在吃饭之时,就是为了让大家好生羡慕一番,谁知道居然没有一个人对她表示羡慕,得知周子佳的名字之后,居然还都大笑起来,实在让她脸上无光! 楚春月气急,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楚秋月见其他人纷纷笑了起来,且言笑间竟似有无奈之意,心下生疑,同时又想:这个“周子佳”,似乎在哪里听过…… 啊,是了,那日蹴鞠大赛,跟在八皇子那边的,楚流霜说过,八皇子那边,只有八皇子和周子佳还算入眼……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笑的。 看见楚秋月疑惑的表情,又见楚春月这么生气,楚流霜笑嘻嘻的揩掉了眼泪,说:“二堂姐,你别奇怪啦,我当初是说周子佳还算入眼,但并没有说他人怎样。” 说罢,顿了顿,道:“其实这个周子佳,虽然是周家人,却丢尽了周家名声。他其他地方还好,只是实在花心,而且喜欢用一个套路,就是英雄救美。” “啊?”楚春月惊呼,“什么意思?” “就是他会雇人去绑架、骚扰、闹事,只为了让那个他看中的女子陷入困境,然后他再登场,将那些人打退,就可以啦。这样一来,一般女子,都会为其所折服的!”楚流霜笑道,“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女子对自己倾心的。” 楚春月却没听出其中的“一般女子”代表周子佳使用这样的招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反而还道:“原来他为了让我注意,还这么大费周折。” 楚流婉一笑:“堂妹,你别忙着感动,我记得,我在两年前,在轿子上,也忽然被人围了起来,也是周公子出来帮我脱困。只是后来我识破,他脸上无光,就不敢再有所动作。” 说罢举着袖子掩嘴笑了笑:“不意他今日,居然又烦到你头上来了。” 大家好笑的摇头。 江倩倩无奈笑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春月虽然心思多,但终归不如流婉心思巧,未曾识破对方的小把戏。好在流婉点破了。” 楚春月辛辛苦苦得来的“如意郎君”被楚流婉给说成了一个蠢极了的男子,而且还曾经对楚流婉动心过——那不就是说自己捡了楚流婉不要的东西吗?! 楚春月心中愤恨,却又不愿相信翩翩如玉的周子佳是这样的人,道:“哦……那三年了嘛,总不会一直喜欢堂姐你呀。” “当然不会,”楚流霜插嘴笑道,“谁不知道,周公子才十八,妻妾却早已成群。而且不论出生不论品性,只要好看,他便收!” “诶,流霜,”何相思皱眉,“别在背后说别人这些事情。” 周家毕竟也是一个值得拉拢的对象,虽然周家是向八皇子一些的,但是本来朝廷中就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所以因言语的得罪而导致交恶这种事情,却是万万不必的。 楚流霜吐了吐舌头,笑着闭嘴。 听楚流霜这么说,楚春月宛如被一道雷给劈中了,她说过,一定要男女平等才作数!更何况是和别人共享?! 当下不再多想周子佳的事情,道:“哦,原来是这么个混人,那不必提起他了。” 说罢随意扯开了话题。 其他人也晓得她不愿再说,都没再提起周子佳这件事。 楚春月心里难过的很,她原本是喜欢江成文的,可是江成文太不解风情,只好作罢;再看林康夜,一看就太小,也没什么当男主的潜质;后来好不容易来了个林安夜,谁知道被楚流婉一首《春日宴》抢先了——虽然他似乎对楚流婉也不怎么上心,但是楚流婉胜算怎么也比自己大…… 想到这里,楚春月心中越发烦忧,当下搁了筷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 楚春月因为受了周子佳的骗,心里很是伤心,第二日如往常一般去了夜紫馆,待一切打点的差不多,只等客人上门时,周子佳却翩然出现了。 看着他一身白袍,气质不凡,楚春月心中一跳。但又想起昨日楚流婉和楚流霜那些话,硬下心肠,不愿理他。 周子佳不晓得自己以前的破事儿都被抖了出来,还仍自笑着上前,对楚春月道:“楚姑娘,你昨日受了惊吓,不知道今日如何了?” 楚春月不愿理他,只背过头,不说话。 周子佳当他是对自己撒娇,笑了笑,继续说:“楚姑娘……” 话还没说完,楚春月就道:“你出去罢,以后不用再来了。” 周子佳惊讶至极,昨日明明见楚春月上钩了,怎么…… 楚春月说完那句话,心里又有一点后悔,但只背着坐在柜台后面,久久的出着神。半响,她才发现不对劲——怎么今日一个客人也无? 平常这时候,无论是买胭脂的还是干净裤的,都很多! 当然,大家多是来买干净裤的,但是因为方便,就顺着买了胭脂,毕竟楚春月的夜紫馆也有名字了,想来胭脂不会差到哪里去。 于是楚春月赶紧转头,就见周子佳大喇喇站在大厅中间——这是女子专门进的店,他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别人哪里还敢进来? 是以才一个生意也没有。 楚春月又恼他挡了自己才起,又高兴他居然还没走,一时间百感交集,什么也说不出来,周子佳见楚春月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知道楚春月不如语气里所表达的那么排斥自己,于是赶紧上前道:“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楚姑娘,让楚姑娘这般不喜我?” 楚春月嗔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个儿心里门清儿。” 周子佳一愣,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但面上仍是笑容不变,道:“可是楚姑娘听了别人说我从前风流旧事?” 从前风流旧事? 楚春月微微一愣,说:“嗯。你还知道啊。” 周子佳无奈一笑:“这都是很早的事情啦。我这段时间一直清心寡欲,只因为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发生,好像要遇见真的会让我付出爱情的女子……” 楚春月心中一动,想,是了,一些男主,本来就是花花公子,看似浪荡情场,片叶不沾身,但心里却是寂寞的,只因为他从未付出真心……然后,他遇上女主,这时候,他就会为了女主付出一切,当然,包括真心…… 楚春月越想越激动,只觉得自己就是周子佳的真命天女,面上还道:“那你以前那些妻妾呢?你娶了人家,难道却不是付出了真心?” 周子佳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啦。我虽然身边妻妾成群,却无一人了解我,有时候我宁愿一个人在书房枯坐一夜,也不愿进任何人的房间。她们,都不够了解我啊……” 楚春月一笑,说:“那是因为你不肯付出真心,别人又怎么拿真心回报给你呢?” 说的同时,楚春月心中得意,这样的台词她看过不下五六次,现在说起来,根本是轻而易举。 于是继续道:“我也没有喜欢过别人,但我起码知道,爱,是互相的,是双方的。只有你付出真心,才能得到别人的真心。你说你寂寞,只是因为你不懂爱……” 说罢,还叹了一口气。 周子佳说:“竟是这样吗?” 楚春月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子佳却连连摇头:“可是那些庸脂俗粉,怎么值得我付出真心?” 说罢看向楚春月:“倒是楚姑娘,面如桃花,心如玲珑,委实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我……我这生也是第一次瞧见……” 楚春月脸上一红,说:“好啦,你先出去吧,我还要做生意。” 周子佳微微一笑,说:“好,那我晚些再来。” 楚春月嘴上道:“你再来做什么?”却又没有表示拒绝。 周子佳更是得意,一转身,笑容满面的离开了。 这两人你侬我侬搬弄台词,那边厢来找楚春月的楚秋月却是酸倒了牙。 她原本正要来找楚春月,谁知道在门口看见一个男子立在那里,却不说话,而楚春月背对外面,也是奇奇怪怪。 猜到那个男子是周子佳,楚秋月干脆没有进去,且看楚春月会怎么对付周子佳,之后却听到了那些话语,简直连朝食都要让人呕出来…… 那一刻,她甚至以为两人都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不过楚秋月也晓得,楚春月是自鸣得意用耳熟能详的台词,而周子佳是打蛇随棍上,显然是老手了。 于是心下感叹,忍不住摇头。 再回想一下两人刚刚的什么“寂寞”、“真心”、“奇女子”,更是浑身打寒战,哭笑不得的道:“真是有病……” 谁知道身后忽然有人道:“什么有病?” 34、玉牌子 玉牌子 楚秋月吓了一跳, 回头, 却见是林康夜,他正疑惑的看着自己,而林安夜站在林康夜身后一些地方, 眉头紧皱,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事实上, 林安夜因为是练武之人,而且武艺比林康夜精纯不少, 所以较之常人, 可以听的清更远的东西,刚刚他虽然离夜紫馆更远,但听的却格外清晰, 是以林康夜还在疑惑, 林安夜却也听的清清楚楚…… 楚秋月不知道这一层,只当林安夜常常没事就摆这种苦大仇深的脸, 喊了声“林公子”, 林安夜对他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楚秋月对林康夜道:“林二公子,你怎的在这里?” “哦,我带大哥出来游走,路过而已。”林康夜道。 夜紫馆所在的街市位置非常繁华, 所以要来京城中游逛,自然是必经这里的。 “哦……”楚秋月点了点头。 “谁知道就看见你在你姐的店前偷听着什么……”林康夜道,“然后又看见周子佳出来了。” “呃, 没什么,我也刚到不久,见阿姐在和人说话,就先没进去。”楚秋月转了转眼珠子道。 林康夜点点头,虽然还是有些疑惑,却没再说什么。 忽然,林康夜一拍手道:“对了,大哥。” 林安夜走过来两步:“怎么了?” “大哥,你上次不是不小心踏死了楚姑娘的丫鬟么,虽然去楚家谢罪了,却未向楚姑娘谢罪呀。”林康夜笑了笑,道。 楚秋月莫名其妙,这个林康夜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提起那件事,还让林安夜向她谢罪?! 林安夜也是看着林康夜,问:“那要如何?” 林康夜指了指夜紫馆:“买份胭脂送给楚姑娘便是。” 楚秋月赶紧摆手:“不必不必,我现在还用不着胭脂呢。而且让林公子为我买东西,实在于理不合。上次林公子来楚府,已经足够了的。” 林康夜一愣,道:“对哦,你尚未及笄——不知你何时及笄?” “还要两年呢。”楚秋月笑了笑,心中疑惑,这个林康夜,莫不是在拐着弯问她年纪?用意是什么? “哦……”林康夜点点头,不再说话。 林安夜道:“虽是如此,康夜说的倒也没错。” 然后他沉吟道:“劳烦楚三小姐在这里等我片刻罢。”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楚秋月和林康夜面面相觑,楚秋月道:“林公子做什么去了?” “我怎的知道?”林康夜也不解的摇了摇头,“可能是去帮你买东西了吧。” “啊?”楚秋月愣了愣,说,“若真是这样,那我怎么受得起?算了,我先走了,你一会儿就和你兄长说我有事去了。” 说罢就想跑。 林康夜道:“诶,你跑什么,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么死板呀。” 楚秋月好笑,不愿与他理论,只说:“若林公子送我东西,岂不是让人误会,说了闲话?”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大哥虽然常年征战,不拘小节,但这些事情,还是晓得分寸的,你紧张什么。”林康夜好笑道,“等一等吧。” “唔,也是。”楚秋月点点头,没再说要走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林安夜回来了,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块牌子,这个牌子以玉做成,通体碧绿,模样新奇,有些奇怪。林康夜看了那牌子,道:“咦,这不是阿姐给的牌子吗?” 林康夜口中的阿姐,就是林安夜的妹妹,林康夜的姐姐,叫林落清。林落清年仅十六,却已经入宫。 “嗯,这是上次娘进宫,阿姐给娘的牌子,说是什么宫中的惊蛰游园赏花会可以用的。”林安夜道。 林康夜点了点头:“是了,娘身子不舒服,所以最近都不会去了,让我和大哥若是看见合适的人,便可以给她。这赏花会,自然是众多女眷游乐的,只是太后和皇后兴许也会在,你去,也不错。” “啊?”楚秋月愣愣的看着那块牌子,她怎么样也没想到,林安夜居然是给了她一块入宫看赏花会的牌子,这东西,怎么说呢……说贵重,一块玉牌子,倒的确没什么贵重,而且也不会让人浮想联翩,但是说不贵重,又是万万不可能的…… 楚秋月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林公子,多谢你了,只是我不懂那些繁琐的礼数,如果真的要进宫,那必然要学的。我性子懒,自是不愿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真的不能要。” 林安夜淡淡道:“你家中姐妹众多,如果你不想要,大可以给别人。” 说罢,把牌子递给楚秋月。 林康夜也道:“是呀,反正只是游园赏花会,去的人可多了,起码也有几十个吧,何况又并非你都不认识的……比如上次,我记得蹴鞠大赛上,司马二小姐坐在你后面吧?她应当也会去的。” ……司马莲要去? 那她更不会去…… 楚秋月心中只想拒绝,但想了想,反正接了下来也没事,在路上推推搡搡,反而让人奇怪。于是不再多说,只道了谢,接了过来。 何况这林安夜估计也是觉得小绿的事情还是需要给她一些赔偿,她若不接,也是太不懂事了。 既然已说完话,林安夜和林康夜便告辞了,走之前,林安夜微微顿足,回头对楚秋月道:“楚三小姐你若去了,定需小心。” 楚秋月微微一笑:“嗯,多谢林公子了。” 林安夜点点头,跟着林康夜往另一边走了。 因着林安夜离开京师好些时间之故,林康夜为了让他多熟悉一下,便带着他四处转悠,偶尔居然还有百姓在那日林安夜踏马而归时,仔细瞧见了林安夜的长相,所以这会儿还认了出来他。 但林安夜板着脸,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是以大家也不敢上前打扰。 楚秋月见那两兄弟渐行渐远,林安夜周边空气都冷的好像冻结了似的,好笑的摇了摇头,进了夜紫馆,楚春月还在发愣,见楚秋月来了,连忙回神,道:“咦,秋月,你怎么来了?” “哦,没有,是大堂姐让我来看看你。”楚秋月道,“她说我反正也没事,不如过来陪着你,你心情不好吧。” 楚流婉其实是有意让楚秋月来刺激楚春月,楚秋月横竖闲着没事儿,干脆就答应了。 不过看楚春月现在红光满面的样子,哪里有半点不高兴的影子? 楚春月果然摇头道:“我哪有什么不高兴?不过有些无聊。” 说罢又一个人撑着下巴发呆。 楚秋月点点头,不再多说,陪着楚春月坐了一会儿,也回了楚府。 楚秋月心中盘算着,要把那块玉牌子给楚流婉,至于怎么来的,就按照实情说。反正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结果楚秋月回到楚府后,楚秋月去了楚流婉的房间,敲了敲门:“堂姐?” 楚流婉打开门,楚秋月就见楚流婉喜气洋洋的正在房间里挑拣衣服,见她来了,楚流婉笑着道:“你来了正好,来,帮堂姐看看,你觉得那件衣服比较好看?” 楚秋月疑惑道:“堂姐,你要去做什么?” “惊蛰游园赏花会!”楚流婉兴高采烈的说,“这可是我第一次拿到宫中游园会的牌子呢!” 说罢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碧绿的牌子,和林安夜给的一模一样。 楚流婉这么高兴,不是没有原因的。 楚流婉虽然在京城中极富盛名,但到底招人妒忌,且楚府并非甚么百年大家,与朝中亦无任何亲戚关系,原本何相思姐姐是宫中妃子,但才进去不满一月,就染病身亡,所以与后宫没什么大的牵连。 这游园赏花会,一般是后宫中众妃嫔带着自个儿的一些亲戚女眷来,同时其中各种斗争纠结,穿衣行为说话,无一不是让人抓住把柄的东西,所以很是复杂。 楚流婉自然一直是没机会的。 虽然五皇子、林康夜他们倒是可以弄到,可是他和楚流婉之间一直是不清不楚的关系,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如果他给了,就让人说闲话了…… “咦,表姐,你怎么拿到了这牌子?”楚秋月微微一愣,道。 楚流婉笑了笑说:“是司马莲给我的。” 原来之前司马莲因着妹妹的原因,一直帮楚流婉向同在宫中做妃子的姐姐要牌子,但现在因为楚潮生的关系,自然就不管那些了,于是帮楚流婉弄了一块牌子来。 楚流婉真是高兴的很,心中连带着感谢了楚潮生,也感谢了楚秋月——其实这牌子原本横竖该给楚秋月,毕竟她才是楚潮生亲生妹妹,但楚秋月并非京城人士,许多规矩都不懂,自然不好去了。 何况楚秋月的性子,楚流婉也晓得,她虽然偶尔有些奇怪的聪明,但是的确是个不争不抢之人,所以顺口问道:“呀,其实这牌子应该给你的,只是我怕你不习惯去宫中……堂妹,你想去吗?” “哦,不了,我不去。”楚秋月摇了摇头,想了想,掏出林安夜给的那块牌子,“堂姐,你一个人去到底是不好,我刚刚在街上偶然碰见了林公子和林二公子,他们母亲不舒服,不能去赏花会,所以正好把牌子给了我。我本打算给你的,但既然你已经有了,便把这个牌子给其他人吧。” 楚流婉愣了半天,才道:“啊……这样。” 然后道:“既然如此,你与我同去便是了。” “堂姐,你也说了,我懂规矩的,可别给叔叔丢人了。”楚秋月摇了摇头。 楚流婉笑道:“这有什么关系?你只管跟着我做就是了。” 楚秋月心下了然,敢情对方打算把自己当一个绿叶,于是道:“要不这样吧,等阿姐回来,我问她去不去。” 听到楚秋月要让楚春月去,楚流婉心中大为不快,自己和楚秋月这种标准女配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但是要和楚春月去……却是…… 但又不能说什么,只好道:“嗯,好罢。” 35、甜蜜语 甜蜜语 楚春月从店中出来, 心情正好, 原本打算就这么回家,却见周子佳正在拐角处等着自己。 脸一红,楚春月走过去, 道:“你怎的还在这里?” 周子佳笑了笑说:“自然是等人了。” “……谁?”楚春月明知故问道。 “等一个,我等了十八年的人。”周子佳笑嘻嘻的说。 楚春月娇嗔道:“你就会说好听的话, 我才不信你!” 说是这么说,言语中的一切已经将她的心事都表露了出来, 周子佳哪里会不晓得, 这样的事情他都看到习惯了,故而只是一笑,道:“好吧, 我不再说好听话了, 以后光做不说。” 楚春月一笑,不说话。 周子佳道:“我刚刚在街上随意乱逛了一会儿, 看见了一样东西, 极为适合你,所以买下了。” 说罢,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白玉簪。 只见那白玉簪雕刻极为细腻,玉质圆润,通体洁白, 上面刻着一朵兰花,大抵是有“玉质兰心”的意思在里面。 楚春月见那玉簪子果然不错,就连她这个外行也可以看出价值不菲, 伸手轻轻抹了抹,那玉温和润洁,很是滑腻。 “这玉恐怕不便宜吧……”楚春月虽然伸手摸了摸,却并未接过来,而是道,“你花大价钱给我买这个,做什么?” “常言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也要说,易得千金玉,难得如玉娘。”周子佳笑了笑,道,然后探过身子,把那玉簪子插在了楚春月的头发里,黑发白玉,甚是好看。 周子佳满意一笑,道:“果然适合你。” 楚春月现在完全变成了小女人,只笑着,却说不出什么话。 “对了,明日是惊蛰,我有一个好去处,你要不要同我去?”周子佳道。 楚春月一愣,道:“我……我和你两人?” “恩,踏春去。”周子佳点头,“你不愿吗?” “这倒不是……”楚春月在心里盘算着,明日倒也没什么大事,骗其他人说自己来夜紫馆便是了,夜紫馆也有下人打点,也出不了什么大状况……只是周子佳应该不会趁着无人,对自己做什么吧? 周子佳看着楚春月,似乎毫无差距。 楚春月看了看周子佳那张英俊的脸,想,他怎么可能对我用强?恐怕是我自己多想了,何况如果他没有,两人就是正常发展,如果有了,那就是虐恋情深……反正最终两个人都要爱上的,端看是亲妈还是后妈操纵全局了。 想到这处,楚春月一笑,道:“好,我答应你。什么时辰?” “明早我就来夜紫馆接你,掌灯之前必然送你回楚府。”周子佳见楚春月答应了,心中微喜,道。 楚春月点头:“那好。” 周子佳笑道;“好啦,你答应了,那就好,我还生怕你不肯呢。”说罢招来了人,让他们抬着轿子送了楚春月回家,自己则道:“我家中还有事情待我处理,何况恐怕之前我与楚家大小姐有所误会……我就先不去了。” 说到这里,楚春月心中微微一动,道:“对了,我堂姐说你也曾雇人欺负她,然后才出场,是真的吗?” “是真的。”周子佳点头。 楚春月脸色一沉,正待发作,周子佳继续说:“但是我已同你说过了,我以前,都只是一时糊涂,总觉得这个好看,便要这个,那个好看,便要那个,如今,却是万万不会了。” 楚春月一喜,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前只是看上我堂姐长得好看?” “嗯。” “那……我堂姐那么有才华,你恐怕也有所钦佩吧?”楚春月面上笑着问,心中却想,如果周子佳回答“是”的话,那她就要翻脸。 好在周子佳最懂得察言观色,尤其是需要讨好的女子的脸色,他了若指掌,只道:“还好吧。楚大小姐固然有才,只是,我怎会只因才华喜欢上一个女人呢?这恐怕是不大现实的吧。何况,楚大小姐,但比之你,却少了几分心思,这夜紫馆红红火火,谁人能及?” 周子佳字字句句说到了楚春月心坎上,楚春月笑着道:“好啦,就你会说话。” 说罢一笑,上了轿子,轿子启程前,还忍不住伸手撩开了轿帘,侧头看了看旁边,见周子佳还在原地,更是欢喜。 周子佳远远的站在后面,见轿子远走越远,微微一笑,转身迈开了步子。 +++ 楚春月一回到家,楚秋月就走了过来,只道:“阿姐,你以前不是提过想入宫看看吗?这回却有机会。” 楚春月一惊,道:“什么?” “明个儿是惊蛰游园赏花会,宫中太后、皇后、各个妃嫔都要去呢。司马莲这次给了大堂姐一块入宫的玉牌子,而为了小绿的事情,骠安校尉林公子也给了我一块,我不大想去,便给你吧。”说罢掏出了那玉牌子,还一边仔细吩咐道,“阿姐,你去了那儿,可千万安分些,记得跟着大堂姐,她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她不做的,你千万别擅自行动。” 楚秋月吩咐完了,却见楚春月愣愣的,并未如她想象般高兴的抢过牌子。 她哪里知道,这惊蛰游园赏花会的时间和周子佳约她踏青的时间恰好冲突了,她现在正在挣扎呢。 想了想,楚春月问:“除了太后、皇后、妃嫔,其他人不去么?皇上和皇子,还有大臣。” 楚秋月道:“后宫之地,其余男子怎么会去?至于皇上和皇子,他们也不会去的,这都是女眷的活动。” 楚春月点点头:“如此……那我不去了。” “啊?”楚秋月一愣,“怎么?” 楚春月道:“明天夜紫馆可能有几单大生意,一定要我在旁边多看这些,那些吓人笨手笨脚,哪里会做?” 楚秋月这回倒是惊讶了,她怎么样也想不到,为了夜紫馆的生意,楚春月居然放弃了一个高几率遇见美男的场景。 要知道,皇上和皇子只是一般不会去,但事出意外的话,也有可能的。 何况楚春月完全可以搞一些“迷路”、“失足”、“崴着脚”之类的戏码来增加遇见美男的几率的。 见楚春月这么说,一直在旁边不高兴的楚流婉立马高兴了起来,对楚秋月道:“是呀,既然这样,秋月,你陪我去吧。” 楚秋月“哦”了一声,无奈的叹了口气。 当天楚秋月都陪着楚流婉挑拣衣服,楚流婉还买了胭脂,画了不轻不重的妆,楚流婉还说要帮楚秋月挑衣服,挑的却都是朴素到不行的衣衫,楚秋月没什么所谓,只点点头,自己捡了一个持久些的香囊。 第二日正值惊蛰,兰蕙芬,瑞香烈,桃始夭,玉兰解。樱桃始葩,径草绿。紫荆繁,杏花饰其靥。梨花溶。李能白。蔷薇蔓,棣萼||。杨入大水为萍。海棠睡,绣球落。 花开正好,花开正早。 同样,当日下午,便是宫廷中的惊蛰游园赏花会。 知道楚秋月和楚流婉要去宫中,何相思和江倩倩都很是惊讶,何相思更是细细交代一些规矩,让楚流婉和楚秋月谨记,其实楚流婉早就知道了的,她无数幻想自己可以入宫的,这会儿当然知道,楚秋月却是细细听着,生怕自己出了差池。 其实现在想想,自己去也未必不好,如果楚春月去,指不定弄出什么事儿呢。 因着牌子是司马荷给的,所以司马下午刚好一并来接了楚流婉,知道楚秋月也有牌子之后,便把楚秋月一起带上了,楚秋月心中有些忐忑,楚流婉却是兴致勃勃。 司马荷正坐在轿子里,看见了楚流婉,微微一笑,见了楚秋月,道:“这便是楚公子的亲二妹了吧?真可爱。” 知道这是客套话,楚秋月笑了笑,只道:“司马小姐。” 司马荷不如楚秋月的拘谨,也不如楚流婉的期待,她常常去赏花会、赏雪会、赏月会……反正后宫女人那么多,大家都无聊,只能多举办一点类似的活动来活络活络气氛。 “司马二小姐呢?”楚流婉看了看四周,问道。 司马荷一笑:“莲儿她自己一个人先去了。” “哦。”楚流婉晓得司马莲还是对自己有所间隙,不愿与自己同乘车,笑了笑,不再说话。 司马荷转了转眼珠子,道:“流婉,你今年也及笄了,可有意中人没有?” 楚流婉一愣,笑了笑,娇羞道:“怎么问起这个了?” “就是问问。”司马荷温和一笑,“你不愿回答也没关系的。毕竟这些心思,总是不好对外人说的。” 楚流婉笑了笑,并不接话。 她晓得,这个司马荷,是在帮自己的妹妹套话,可是事实上,楚流婉自己也没想好要和谁在一起啊。 虽然追求者众,但草包为多,不予考虑。林康夜现在看了自己那副样子,后来再见到自己,也都是一副尴尬的模样,所以也可以排除,尚青枫一直对自己客客气气,也没什么好想的,现在她比较满意的,也就只有五皇子和林安夜了。 当然,林安夜更甚一筹,只是看起来,林安夜对她并无意思——当然,只是目前暂时的。 要知道,身为女主角,那就是开金手指不解释,林安夜看起来就是冰山男主或者男配,但总有一天会被自己和煦如春风般的温柔给征服——当然,前提是林康夜没有嚼舌根。 不过林康夜好歹也是个男人,应该不至于如此,虽说林安夜对她冷淡,但也不见嫌弃,所以不必担心。 楚流婉被司马荷的一个问题又勾起了无限心思,长叹一声,望着窗外发呆。 楚秋月心中还在回忆何相思说的规矩,这个那个的,麻烦的很,但一定要遵守……她反复复习,生怕自己做错什么。 36、玉帘出 玉帘出 三人到了宫中, 撩开了帘子, 让侍卫扫了一眼,然后出示了三枚玉牌子,便从后面进去了, 这皇宫与楚秋月前世所见故宫非常不同,虽然一样红墙绿瓦, 气势恢宏,但看格局、位置什么的, 都不同了。 而且这宫里居然有专门可以入后宫的门, 岂不是方便给皇帝戴绿帽?真是奇怪…… “诶,司马小姐,这个门一直都在的么?”楚秋月问道。 司马荷笑了笑说:“不, 只有类似今天这样的情况, 才会打开,然后派侍卫守着, 往日都是紧锁着的。就连母亲、姐妹想要进来看, 也要事先申请,重重批准,方得入后宫呢。” “原来如此。”楚秋月点点头,不再多问。 这宫中飞檐斗拱金碧辉煌,盘旋曲折, 错落重叠,直叫楚秋月挪不开眼,楚流婉也瞥了几眼, 越发觉得五皇子是不错的,只是如果五皇子输给八皇子……如此一来,又是一番苦恼。 马车越往里,越可见沿途花卉增多,芳香扑鼻,煞是好看。 几人下了马车后,就见大家都正陆陆续续的来了,全聚在一个门外,这都是来自宫外的女眷,因为不能一个一个进去,那未免太不成体统,所以都是让她们在这门口先等着,待时间一到,就一起进去,如果有人晚了,那就不得再入内了。 司马荷领着楚流婉楚秋月下了马车,立刻引起一些人的目光,当然,一些是看司马荷,一些则是看楚流婉。 楚流婉心中暗自得意,脖子仰的很高,这其中很多人,她都是认识的,以前一起参加过宴会诗会什么的,比如那个正在瞪着自己的黄衫女子,叫刘仙月,姐姐是刘贵妃,自持才华不错,却每每输给楚流婉,每次输给楚流婉之后,刘仙月都会皮笑肉不笑的说:“流婉你真是好才华呢,如果在宫中那些游园会里,也可以听到你大放异彩就好了。” 意思却是暗示楚流婉一直不得参加这样东西。 其他人也学到了,每次有意无意的拿这件事明朝暗讽,也够让楚流婉郁闷的了。 这一回她们忽然看见楚流婉和司马荷一起来了,当然是惊讶万分了。 不仅惊讶,而且愤恨。 楚流婉对着刘仙月微微一笑,气的刘仙月直跺脚,然这宫中之中,又怎敢多说什么? 一边司马莲见姐姐来了,迎了过来,对司马荷道:“姐姐,你来啦。”又看了看楚秋月:“咦,楚小小姐也来了?”却是把楚流婉当做了透明人。 楚流婉心中微微恼怒,却并不表露,只是一直微笑着——不招人妒是庸才。 时间到了之后,大家一齐进去,就见众位妃嫔已经在了。正众星拱月的围绕在太后和皇后身边,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原本楚秋月见到其他人,她们已经够花枝招展的了,再看宫中妃子,更是如此,虽不是浓妆艳抹,只是所带首饰所穿衣物,无一不是极为富贵之物,金光闪闪,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她们倒不是多喜欢金饰,毕竟金饰这种东西,非常难戴,你一定要有足够气场压住,如果可以,那就是富贵之像,显得雍容大方,如果没戴好,衣服没配好,气质不够,那可糟了,完全就是暴发户的样子了。 而且戴金饰,对皮肤和妆容的讲究很大,其中关系,分外繁杂。 而这么麻烦的东西,大家都戴,无外乎是为了两点,一是太后她老人家喜欢,二是金饰这东西,好些的,大多是皇上赏赐的,戴的好了,就可以显示自己受到的恩宠。 不过让楚秋月咂舌的还是这些妃嫔的年纪,上至三十四,小的估计也就才及笄,虽然知道后宫一向如此,但看起来,还是挺触目惊心的。 这个太后,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保养得却很是,脸上虽有皱纹,但皮肤还是很好的,笑起来慈眉善目,咋一看,居然还有点像还珠格格里面的老佛爷…… 大家都行了礼,太后见大家都来了,微微一笑:“都过来吧。” 一行人于是往那边走去,楚秋月亦步亦趋的跟在楚流婉身后,老实说,她还挺丢脸的,因为这些光鲜亮丽的人中,她穿的是最寒酸的,脸上素颜不说,头上也只插了一根小小的白银坠梅的簪子。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这么多人争奇斗艳,却又并非只是一味的打扮自己,还要注重不要太出风头了之类的,想想也很麻烦。楚秋月其实这么寒酸,反而扎眼,好在她年纪非常小,身边又是一个抢尽目光的楚流婉,是以大家并未注意到她,也没什么人对她的打扮有非议。 游园会是在御花园中,今天皇帝他们应该不会来,御花园足够大,或者说,大的吓人,其中各种花都有,无论合乎不合乎常理,工艺高超的园丁都可以将其努力栽培存活,即便不能,在今天,也会让它保持美丽的样子的。 道路比较窄,但是很长且曲折,除了领头的宫女之外,太后走在最前面,周围跟着皇后和几个喜欢的妃子,司马荷与司马莲两姐妹一直很得太后宠爱,居然也走在她身边,楚秋月走在后头,就见太后身边的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只把老太后的脸笑出了褶子。 楚流婉虽然也很想让太后注意到自己,无奈她也不敢硬是挤上前去,那样未免太不合乎规矩,只好老老实实的走在后头。 楚秋月没认识的人,便专心赏花,这时候梅花已经三三两两开败了,相反桃花逐渐占满指头,千朵万朵压枝低,杏花、梨花、玉兰亦都开好,挂满枝头,姹紫嫣红,简直要迷了看花人的眼睛。 在外边可看不到这么好的景色,楚秋月心情愉悦,带着笑看,楚流婉见楚秋月高高兴兴的,全然不晓得自己的郁闷,心里更是不痛快。 好不容易走了一会儿,太后累了,便在周围的一个亭子里休息,这亭子极大,且亭子之外也有石凳石椅,显然是专门为在这游园会准备的,大家纷纷落座,只听得太后道:“花开正好,花香浓郁,新年瑞雪多,则花开愈发生机勃勃,大家便按着惯例,做几首词曲,赏赏乐吧。” 说罢,对身边的皇后道:“皇后,你先做一曲吧。” 皇后低头说了是,望着满园春花,沉吟片刻,道:“花色漫天,瑞雪丰年,昀正厚,昀正好,天下喜开颜。” 这皇后作的词极为平淡,却句句是在夸奖昀朝现在繁荣,皇上治国有道,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之事,不愧是一国之母。 太后笑了笑,道:“你呀,还是这样,一点不肯僭越。大家便别这样了,赏花而已,随意,随意。” 皇后一笑,说:“既然太后开口了,大家便随性一些。” 之后大家纷纷张口,楚秋月那个愁,她作诗词,可真不是一般的糟糕,好在一些人水平也的确不高,而且,她不张口,也未必有人主动让她说。 楚秋月转头看了看楚流婉,就见楚流婉死死的盯着一株桃树,仿佛要用眼神把它打穿了似的,然后只见会说的人都说完了之后,楚流婉乘隙站了起来,道:“小女楚流婉,现拙了。” 太后道:“哦?楚流婉?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是京城第一才女呀。那首‘梅花’可是你作的?我很喜欢呢。” 楚流婉一见太后喜欢自己,欢喜的眼睛都快眯了起来,道:“正是小女拙作。” 太后一笑:“不必谦虚——来,你快作吧。” 楚流婉点了点头,道:“满树如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 大家听了前两句,都忍不住点头,听了后两句,便微微愣住,太后道:“这后两句,作何意?” “这是说,天上的仙桃,要千年才可有果实,但千年之后,人间已是另一番风情。我只是望着梅花已败,桃花灼灼,才有所感而已。” 楚秋月听了那首诗,微微发愣,她可不知道这首诗是不是前人所作,最后两句,也的确没懂。 太后微微点头:“立意倒是很新。” 说罢一笑:“确然是好诗。” 楚流婉正在得意,那刘仙月和周围几个朋友可是气死了,正对着楚流婉瞪眼,楚流婉挑起嘴角,回之骄傲的一笑,更让几人气的直翻白眼。 楚流婉正打算趁热打铁,说些好听的让太后开心,却听的远处传来一阵清雅,却有些熟悉的声音:“太后,我来晚啦。” 楚流婉和楚秋月都是一惊,回头,就见来人居然是玉帘! 她与往日一身丫鬟打扮全然不同了,相反,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裳,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原本也还算清秀的面容,在华美衣裳以及首饰的映衬下,显得容光焕发,身后的桃花朵朵,简直称得上人面桃花相映红。 而且,说真的,玉帘会忽然出现在这里,非常不合理,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她不可能再从宫外进来,那么难道她是在宫中的?看她这样,又不像是宫女。 太后见了她,微微一笑道:“玉帘,你刚刚怕是又在做东西了吧?还不是为了哄我开心?我不怪你。” 玉帘微微一笑,走了过来,跟皇后以及妃嫔请了安,只见大家似乎对她都很熟悉了,而且她这么受太后喜欢,也似乎无一人妒忌,都笑容满面的同她回礼。 来自宫外的人,不止楚流婉和楚秋月疑惑,其他人也是惊讶万分,楚秋月感觉到了身边楚流婉整个人都在发抖。 37、抢风头 太后看了看其他人惊讶的表情, 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今日, 也有向大家介绍玉帘的心思。玉帘原本是五皇子的侍女,那日我人不大舒服,玉帘帮着伺候我, 见我没什么精神,就说了个故事, 我听的起兴,病也好了大半, 后来干脆向五皇子讨了玉帘, 让她在身边伺候着,说说故事。其他人也听着了,每到一定的时辰, 大家就都来听呢!” 太后抚着玉帘的肩膀, 笑着道:“那些故事可新奇的紧,玉帘见我喜欢, 还会拿刺绣来绣些小人儿给我看, 跟故事里的人物一一对上了,可有趣。这会子来晚了,也是因为在做那些。”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 其实她们到也未见的是多喜欢,只是太后感兴趣,她们能不感兴趣吗? 楚流婉脸色青黑, 只想,玉帘那日本该是被何相思给撵走了的,听何相思口气, 是派人把她丢到了城外郊外去,她穿的又很少,身上又没有什么钱财,郊外人烟稀少,后来没多久便大雪纷飞,她必然给冻死了。 谁知道这丫头居然没死,还命好的勾搭上了五皇子,实在气人。不过这也证明她没冤枉玉帘,玉帘果然是和五皇子有点什么的,不然五皇子怎的无端收了她当侍女?而且后来她和五皇子还见过几次,五皇子却都有些疏远,不如以前热情,也没告诉她自己收了玉帘的事情,恐怕必然是玉帘告诉了五皇子自己如何对付她的! 这也就罢了,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皇宫,居然眨眼就被玉帘给攀上了,还直接是最大的老太太!这可不得了,以后不管谁登基,玉帘现在和太后还有皇后关系好,反正也威胁不到她的。 那也不用像自己,心惊胆战的了。 正想到此处,玉帘便忽然回头瞧楚流婉望了两眼,微微一笑,道:“楚大小姐作的诗词我可是听到了呢,的确不错,那我也来献丑啦?” 楚流婉道:“呵呵,哪里。玉帘姑娘说便是。” 那玉帘冲着她冷冷一笑,转头面向太后,又换了个甜美的样子:“ 问君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这首诗作的当然好,楚秋月心头一跳,知道这根本是李白的诗句! 她侧头往楚流婉望了一眼,果然见楚流婉目瞪口呆,但玉帘却看也不看她,念完后盈盈一笑:“作的不好,太后可别怪。” 太后笑道:“你这丫头,这怎会不好?好的很呢,好得很呢!” 玉帘高兴的笑了笑,忽然扭头道:“对了,太后,您不是极喜欢那首《梅花》的吗?我一直心里有个想法,这会儿见楚大小姐在了,那就说一说吧。” 太后瞧了楚流婉一眼,对玉帘道:“你说便是。” 玉帘笑嘻嘻的对楚流婉道:“要我说,那首梅花,有一个地方,可不好。‘洛城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全诗自然是很好的了,可是既然这试是来咏叹梅花高洁的,又何必只‘洛城’?洛城梅以美出名,天下皆知,文人墨客,无人不晓,又哪里是‘凌寒独自开’呢?” 太后边听边点头,道:“玉帘说的没错。” 楚流婉并不接话,脸色铁青的站在一边。 玉帘见太后点头,一笑,继续说:“所以,我认为,‘洛城’二字,应当改为‘墙角’。天下梅花,品性皆是一样,就算楚大小姐是因听了从洛城归来的友人描述洛城的景象之后,所感而写了这首诗,也不必真的用‘洛城’。用‘墙角’二字,才可以很好的体现出梅花的品行,不止洛城,天下皆是也。” 听了玉帘的话,太后连连点头:“墙角这二字,改的的确好,的确好!” 其他人本就是一门心思应承太后的,太后说好,她们自然也是说妙了,何况许多人因楚流婉风头太盛,早就怀恨在心,现在看玉帘将楚流婉是打压的抬不起头,哪里有不说好之理?当下拼命夸奖玉帘,同时话里带话的说楚流婉不够仔细什么的。 楚秋月在一边听着真是好笑,楚流婉将王安石的诗改动了,玉帘又改回了…… 只是她现在可没什么笑的心思,玉帘现在明显是穿越了的,而且似乎还有原本玉帘的记忆,不然也不至于这样找楚流婉的麻烦,而且她还晓得去找五皇子,更证明是有玉帘的记忆无疑。 楚流婉一直站在旁边,刚刚才被夸奖,风头无限,现在又立刻一落千丈,这后宫之中跟红顶白的风气,真是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来的明显。 她不言不语,倒不是无话可说,只是心中害怕玉帘说出自己曾让玉帘再冰天雪地中跪着的样子,如果这事她直接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了,这些可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大小姐们,其中不少还是自己的对头,那这件事,必然盛传京师,到时候虽然未见得影响多大,但总有影响。 是以楚流婉一言不发,只冷眼看着,那个刘仙月笑的最得意,只能说,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玉帘却不再看楚流婉,只笑着站在太后身边,两人喁喁私语着,太后知笑着点头,可见对玉帘的宠爱。 其他人看着,眼里也纷纷露出羡慕的神情。 太后对玉帘道:“诶,趁着大家都在,你再说一回那故事吧。” “啊?嗯,好。”玉帘点了点头,“不过有些人都没听过前面呢,我还要先把大概内容说一说。” 说罢,看了看四周,尤其注意看了看楚流婉,笑着说:“我说的这个故事呢,叫西游记,说的是四个师徒,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楚流婉和楚秋月同时睁大了眼睛,不错楚流婉是呆呆的看着玉帘,楚秋月则很快就收敛了神情,生怕被别人看出端倪。 玉帘看见楚流婉的神色,得意一笑,继续解释了一通,果然与吴承恩的西游记无异。 其实原本楚秋月还是很佩服的楚流婉的,毕竟记得那么多诗词也不容易,可是现在她更佩服玉帘,居然连西游记都记得清清楚楚,好多什么妖怪啊,她都理的门儿清,基本上楚秋月就只记得四个师徒,还有什么白骨精、女儿国国王、蜘蛛精之类的比较有名的妖怪了。 那玉帘把前情稍微交代了一遍,不过似乎删除了一些吴老原本对社会的不满的讽刺部分,所以太后她们听的还是很开心的,大家也都感兴趣了起来。 “上回我说到‘尸魔三戏唐三藏,圣僧恨逐美猴王’这回要说的,便是‘花果山群妖聚义黑松林三藏逢魔’……”只见玉帘脸上带笑,声音却抑扬顿挫处处迭起,感情拿捏的不是一般的好,就连楚秋月这个大概知道剧情的都听的很是入味,更遑论这些几乎没听过这类故事又无聊到发毛的后宫妃子们了。 估计全场,也就只有楚流婉一个心不在焉了。 玉帘这一讲就是半个时辰,她自己说的是口干舌燥,大家听的也是口干舌燥,听完之后,都意犹未尽,连连说好。之后草草把剩下的游园部分看完了,大家还对玉帘的故事念念不舍。 可以说,这一次惊蛰游园赏花会,玉帘成了最大的赢家,而楚流婉很不幸的是其中一块跳板…… 无怪乎她从头到尾脸色青黑了。 外边春意融融,万紫千红,她一人沉着脸,倒也让人不喜。是以太后之后没再跟楚流婉说过话,让楚流婉更加不爽。 一场游园就这样落下帷幕,楚秋月是看的挺开心的,至于这个多了一个的穿越者,楚秋月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一来,自蒋小强、楚春月、楚流婉、小绿这四个穿越者之后,她已经淡定了,何况,她本人也是一个穿的…… 二来,这玉帘现在在皇宫里,除了和楚流婉,最多牵扯上何相思之外,跟自己关系也不大。这玉帘虽然似乎有之前玉帘的记忆,但是似乎只是想对楚流婉稍作惩戒,杀杀她的威风,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所以,这第五个穿越者,好不容易不是自己身边的人,楚秋月又怎会自寻烦恼,一个人闷闷不乐呢? 楚流婉可郁闷了,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司马荷晓得是怎么回事,笑了笑,也并不搭话。 两人回了家之后,何相思问楚流婉游园会如何,楚流婉笑了笑,说:“还好,我作了一首诗,太后直夸不错。” 这却是报喜不报忧了。 何相思乐的摸了摸楚流婉的脑袋。 楚秋月在一旁听着,也不揭穿她。 楚秋月现在比较在意的事情,是不晓得楚春月去哪里了。 本来上次在夜紫馆门口听到那些话之后,她就很担心,怕楚春月这个没什么脑子的,一下子脑袋发热,认为周子佳是命中男主角,就跟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原本打算一回来就劝她的,可是被游园会的事情打了岔,就耽搁下来了,原先是现在要说的,可是楚春月却还没有回来,实在奇怪。 时间越来越晚,连何相思与江倩倩都开始疑惑了,准备派人去找楚春月,谁知道楚春月就神清气爽的回来了,她脸带春意,毫不遮掩。 江倩倩皱了皱眉头,道:“春月,什么好事,让你开心成这样?” 楚春月一笑,说:“没什么,做成了一笔大单子。” 江倩倩便不再多问,点了点头。 可楚秋月却晓得,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满腹心事的吃了饭,就去找楚春月,楚春月正坐在池塘边哼歌,楚秋月细细一听,似乎是什么“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楚秋月一哆嗦,无奈上前:“阿姐。” 楚春月听得有人来了,赶紧住了嘴,回头道:“咦,秋月,你怎么来了?” “阿姐,你莫瞒着我,我昨日早晨去找你的时候,听见你和周公子的对话了。”楚秋月开门见山的道。 楚春月一愣,脸上红了红,说:“……怎么啦。” 楚秋月气道:“什么怎么啦,阿姐,周公子是怎样的人,大堂姐和流霜可都是告诉你了的,你怎的还去跟他说话?我看你样子,怀疑你今天根本没去店里——你该不会去和周公子单独见面了吧?” 楚春月一惊,道:“你可别乱说!” “那你告诉我,是不是?”楚秋月不依不饶的问。 楚春月眼珠子乱转,说:“是。” 楚秋月坐在她身边:“我就知道。阿姐,你干什么和他出去?他名声这么不好,难道你就不怕吃亏?” 楚春月心想,我还嫌他今天太本分了呢,连我手都不敢碰,道:“传言这种事情,实在不可信。我今天和他出去,知道他是非常老实的人,我特意暗示他,他还不敢靠近,连抱我都不敢。缩手缩脚的。” 楚秋月一听,这个楚春月,还真是……! 于是到:“阿姐,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呀,怎么可以故意让别人抱你?这算什么!” 楚春月不耐烦道:“迂腐!你不知道吗,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这个道理我听都没听过,我也不想知道。阿姐,我不晓得你哪里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理论,但是你自己心里也知道你做的不对,不是吗?”楚秋月质问楚春月,“否则刚刚娘问你去哪儿的时候,你就不会撒谎。既然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为什么不改正呢?” 楚春月笑了笑,说:“我做错了?我可没做错。我不说,只是怕他们受不了,然后又叫人拿戒尺打我。” 楚秋月怒道:“阿姐,你什么意思,你还记恨上了?上次那件事,小晨的死,你敢说你是对的?你敢说你不该被打吗?” 楚春月一哽,说:“什么嘛,应该是素质教育,知道吗?体罚什么的,最不应该了!” 连素质教育都被楚春月污蔑城这样,楚秋月真是哭笑不得,的确不该体罚,可是问题是,哪个学生可以做出害死人这样的事情啊?如果真的做了,那就不是体罚的问题了吧?而是交给法律制裁! 楚连平和江倩倩千辛万苦压下这件事,也好在两人原本对下人就好,小晨亲人才肯息事宁人……这楚春月还不知好歹! 楚秋月知道跟她说说不通,当下道:“阿姐,我也不多说什么,反正你也只会说我迂腐。但是我要告诉你,不管怎么样,周公子有那么多妻妾的事情,是真的,不是传闻。我记得阿姐你以前老是大肆宣扬男女平等,那么,你怎么可以容忍和那么多人一起分享一个丈夫呢?” 楚春月愣了愣,随即笑道:“你放心好啦,他不是真的喜欢那些人。” “不管是不是真的,可是,明媒正娶,可是真的。”楚秋月提醒楚春月,“何况周公子发妻是金家小姐,他可不可能为此休了发妻,要知道,那可关系大的很。” 楚春月心中刚被楚秋月说的愈发烦躁,只摆了摆手:“好啦,我晓得了,你别说了。” 她要是这么容易就被说通,那才见鬼呢! 楚秋月心中暗自摇头,道:“嗯,我就说这么一次。下次如果我再撞见,那我就直接告诉爹娘了。” 说罢,一转身,走了。只余下空气中淡淡的香囊散发出的香味。 楚春月在后头,看着楚秋月的背影目瞪口呆,心道,这个好妹妹!居然这样阻碍姐姐追求真爱的道路! 38、流婉意 流婉意 因着玉帘那件事的原因, 楚流婉气的不行, 干脆趁着这次跃鞠大会上,和五皇子见面时,第一次与五皇子主动搭话——以前可都是五皇子先开口, 而她要保证矜持的。 “五皇子。”楚流婉盈盈一拜,五皇子赶紧道:“你我这么熟了, 这里又是私人地方,还行什么虚礼?” 楚流婉叹了口气, 望着墙边的桃树, 不语。 五皇子何等心思,自然晓得楚流婉在叹气什么,但只装傻:“楚小姐在叹气什么?” “五皇子, 不瞒你说, 我在想我那个侍女。”楚流婉摇了摇头,道, “就是玉帘。” 五皇子一笑, 道:“哦,是她。” 楚流婉回过头,有些嗔怪的道:“五皇子,为何你将玉帘纳入你门下,却不告诉我?” 五皇子道:“那日大雪, 谁知玉帘半爬半走的来了我府上,开始家丁还拦着她不让她进来,也亏得我从外面来, 正好看见她。那时候她靠在外边,身上都已有一层雪了,我晓得她是你贴身侍女,就让她进来了,还让下人帮她梳洗了一番。我问她怎么变成这样,她说是自己做错了事情,结果被惩罚了。” 说罢,意味深长的道:“我问她做错什么,她却不肯说,只说,她自己自找的。全怪她因为仰慕我,所以主动借机同我说话,却让小姐不高兴了。” 楚流婉额头落下冷汗,心道玉帘果然告诉了五皇子,面上却是愁苦之色,道:“玉帘却是误会啦。” “哦?”五皇子挑了挑眉头,道,“怎么说?” “其实我的确恼了玉帘,却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五皇子如此风姿,玉帘仰慕你的事情,我一直晓得,她同你说话,于我也无甚影响,我何苦发怒?只是玉帘自己口无遮拦,我听见她与下人说什么自己同五皇子说着了话,五皇子很喜欢她之类的事情,一怒之下,就罚她在我屋子门口站半个时辰,当然,还塞了个香囊给她——谁知道她居然这么不服教,嚷嚷着‘我去找五皇子!’就跑了,我担心她生事,派着下人去找了,谁知道跟丢了,后来就一直没见着她。还担心了很久呢。” 说罢,半真半假的揩了揩眼角。 五皇子但笑不语,道:“原来如此。那之后玉帘只求我收了她当侍女,我也无所谓,就让她留了下来,谁知道她又求我别告诉你这件事情,我这段时间很忙,也没时间告诉你,所以就耽搁下来了。后来她进了宫,我更是忘记了。” “对,如果她进了宫,我恰好又去了惊蛰赏花游园会,那我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楚流婉嗔怪的看了一眼五皇子,“玉帘说的话,五皇子倒是非常相信。” “怎么会。”五皇子一笑,“如果真是如此,我就不会现在还在这里和你言笑晏晏了。我终究还是信你多些,只是晓得你的性子,你天性善良,恐怕玉帘犯了再大的错误,也不会真的想伤害她,所以才留着她。” 五皇子这么一说,楚流婉心中的大石头可算落了地,心中对五皇子好感更增。 又想,那玉帘现在虽然是在皇宫之中,可是她总要嫁个男人攀附,那么五皇子无疑是很好的选择。如果这样,自己恐怕就压不住玉帘了。 就算和她也嫁给五皇子,那以后也只能是不断的和玉帘斗智斗勇,何况玉帘看起来比她还厉害——她记忆力已经很强了,也算看过许多书,可是能像玉帘那般,将西游记记得清清楚楚,还可以挑拣能说出口,或者不能说出口的情节的,她可是做不到。 为今之计,只有………… 楚流婉沉吟片刻,对五皇子行了个礼:“五皇子,今日叨扰了。既然玉帘去意已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她在宫中,我也希望她能过得好吧……” “嗯。”五皇子微微一笑,“你不在意就好。” 楚流婉点点头,道:“我先离开了。” 五皇子点头:“嗯。” 楚流婉一笑,转身离开,心中因为自己新涌现的大胆想法而兴奋不已。 回到楚府,楚流婉便径自进了何相思的房间,同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你要入宫?”何相思惊呼,“你怎的忽然有这个想法?” 现在皇帝已经是五六十岁了,虽不至于垂垂老矣风烛残年,但是也已经是很老了,何况后宫现在妃子可不少…… 她这个如花似玉天赐的女儿,怎的好端端放着那么多好男子不要,想要入宫?! 楚流婉一笑,安慰母亲:“娘,这有什么不好呢?我今年便及笄了,刚好赶上三年一次的发帖子的时间。以爹的身份,自然是可以拿到一份帖子的,再让我进宫去选,我也必然能被选中。” 何相思摇头道:“我当然知道你能被选中,可是你为什么忽然想要入宫?流婉,你可千万别一时冲动!我晓得宫中很好,富丽堂皇,钱财不尽,只是那深深宫闱……” 因着是后宫话题,唯恐隔墙有耳,何相思低声道:“你又何苦去其中争斗?流婉你虽然油菜花,但是那其中的勾心斗角,实在非你所能想象!更不是你可以应付的来的!你去那后宫之中,又争夺什么?就算抢来富贵万千,也无非使用啊。” “娘,不必担心。”楚流婉一笑,“我自然是可以应付的。就算后宫争斗复杂,我至少也能明哲保身。” 何相思还是不允许:“就算你可以,可是你巴巴的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楚流婉眯了眯眼,“那后宫,除了数不尽的钱财之外,更多的,是权力。” “……什么?”何相思皱眉,“再大的权力,也是在后宫之中使用。就算你爬得再高,又能如何?何况代价如此之大,稍有不慎,一摔下来,就是粉身碎骨!” 说罢,何相思语重心长道:“流婉,你以前从未提过有这样的想法,怎的今天忽然这么说?告诉娘,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流婉便把今日在宫中的事情告诉了何相思,只是没说玉帘被穿越了——当然也不可能说。她只说了玉帘现下攀上五皇子,又得太后喜爱,全凭一张嘴,而且还对自己记恨在心……如此种种,全告诉了何相思。 何相思听完,也是惊疑万分,只道:“怎会如此……” 然后摇了摇头:“就算如此,你也不必为了她而入宫啊。” 楚流婉道:“娘,你也晓得的,我这人,其实现在也没什么特别看的上的男子,只是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既然如此,我入宫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相思叹了口气,道:“你虽然有主见,这件事情却事关重大,先这么说吧,等我和你爹商量。” 楚流婉见何相思被自己说动了一些,于是点了点头:“嗯。” 其实入宫,倒也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除开何家之外,楚家并没有与甚么皇亲贵族有关系,这样终究只能是昀朝史上一晃而过的小家族,如果楚流婉可以入宫,再好运些,生下一两个皇子,那可就大大不同了…… 何相思恍惚中想到了好处,可是定了定心神,对女儿又有些不舍,她和楚连汀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何相思叹着气去找了楚连汀,告诉了楚连汀这件事,楚连汀皱着眉头正思考着,忽然外面就有人敲门:“老爷,姐姐。” 原来却是孙瑟纤。 楚连汀让她进来了,孙瑟纤脸上有些不安,看了看楚连汀,又看了看脸色不好的何相思,老实道:“老爷,姐姐,我刚刚路过,刚好听到了一些对话。我想……其实流婉入宫,挺好的。” 孙瑟纤的想法很简单,楚流婉入宫,十年之后,必然有所作为,那时候,楚源初也够大了,那么,楚流婉在宫中,可就是为楚源初多铺了一条路啊! 孙瑟纤只想着楚源初好,也没想到其他的顾虑,就赶紧上来说了,谁知道她这么一说,反而让何相思大为不快,只皱着眉头说:“这事情我和老爷自有商量,不干你的事情。何况,你说流婉该当入宫,又是为什么,凭什么?” “姐姐,你以前不是老说么,流婉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却是颗玲珑心,她每次说什么,你都会答应的。这次干什么例外呢?流婉自有她的考量的。我,我虽然是姨娘,却也很是喜欢流婉,很认为她是可以有番作为的。”孙瑟纤还怕自己说的不明白,又道,“比如说吧,假如是烟波那孩子说要入宫,谁会同意?她那么呆,入了宫,不过是自讨苦吃。但流婉……那可是大大的不同啊!” 踩着自个儿的亲女儿捧楚流婉,只是为了楚源初,孙瑟纤的心思,何相思也是晓得的,只是也懒得点破。 她也不说话了,只看着楚连汀,却凭楚连汀做主。 楚连汀沉吟片刻,道:“再说吧。等发帖子的时间到了,那时候流婉还这么想的话,我就弄张帖子来……接下去的,就看天意了。” 何相思也觉得先这样吧,点了点头,对孙瑟纤说:“妹妹,我下去了,你呢?” 孙瑟纤赶紧点头:“嗯。我也走。” 说罢就跟在何相思后头赶紧走了。 楚流婉晓得父亲没怎么阻止,晓得楚连汀终究还是认同的。楚连汀到底是做官的,谁不想继续往上爬,不想为楚家光宗耀祖?原本如果楚流婉一点也不想入宫,他是决然不会逼迫的,只是如果楚流婉想入宫,那他也决然不会阻止。 如此一来,楚流婉的主意算是打定了,暂且不提。 39、康心动 康心动 时间很快便到了春闱, 楚潮生这几日挑灯夜读, 没事就看着竹子、花花草草、蓝天白云发呆,原本清朗的一个人,现在凭空多了几分呆气, 倒让楚秋月无端想起了同样有些木讷的江成文。 不过看他这样子,莫非是在效仿前人, 来个“格物致知”? 楚秋月安慰楚潮生道:“大哥,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嘛, 能这样, 已经是不错了。” 楚潮生一笑,道:“学海无涯,哪有什么不错?” 楚秋月吐了吐舌头:“好啦, 我不和你说这个。不过大哥你年纪尚轻, 功名这种事情,确是急不来的。” 楚潮生道:“我年纪也未见得多轻, 你看林公子, 只比我大一些,却已披甲执抢,上阵杀敌,血染黄沙了。年纪,并不是最好的借口。” “那到也是。”楚秋月点了点头, “不过,打仗毕竟和科举不同。打仗凭的是真实力,可是科举却还要考量各方面, 科举之后,若成绩很好,便是直接入朝为官的呀,大哥年纪轻,考官亦不会放心呢。” 楚潮生笑了笑,说:“我晓得。” 之后果然放松不少,又恢复了常态,等到春闱开始那日,楚连平江倩倩还有楚春月楚秋月他们都去了附近,只是考场附近守卫森严,高度警戒,老远便进不去了。这春闱是考三场的,每场三日,一算便要九日,是以大家并不一直等待,只是轮流着接送。 其实楚潮生这么大了,哪里需要接送?只是大家过于关心罢了。 楚潮生考完之后,也没人问他成绩,只让他多吃些,保持好的睡眠,这样子,到让楚秋月恍恍惚惚的想起了现代的高考。 这段时间,原本楚秋月和楚流婉皆以为玉帘会掀起轩然大波,不过奇怪的是,除了入宫过的人之外,还是没什么人晓得玉帘的。恐怕是玉帘待在宫中,不得出去,才华也无法外泄,所以并没有什么大动静。 这也让楚流婉微微放心——总算玉帘棋差一招,她一心想攀龙附凤,结果反而也成了束缚,没有威胁到自己。 至于她自己嘛,以后就算入宫,也有办法让自己诗词外露,风光不减。 不过上次玉帘纠正她的那个“墙角”,倒是被大肆宣扬了,这也是让玉帘微微出了一下名头的事情,好在虽然这词改的巧妙,但终归这诗是楚流婉自己做的,所以没甚所谓。 春闱一过,楚潮生便开始等待成绩了,最后果然没中,但无人气馁,只因楚潮生那份答卷偶尔被皇上看见,当朝皇帝看完后一笑,道:“惜此人但缺历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之后还打听了楚潮生的名字,这事传了出来,来巴结楚潮生的人,可一点不少,但楚潮生倒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虽会见客应酬,却也从不因此沾沾自喜或得意。 楚秋月问起这事,楚潮生就一笑,道:“这是林公子教我的。” “啊?”楚秋月有些惊讶,“他教你的?” “嗯,他同我说,这官场应付,总不可免,只是那些人讲话,你便当他们唱歌,他们送礼,你便当租借了好物,他日总是要还的。如此一来,果然很好用。”楚潮生笑着道。 “哈,”楚秋月也是笑着摇头,“真是想不到,林公子看起来这么严肃,却有这样的心思。” 楚潮生也道:“可不是嘛,而且最妙的是,他对我说这些的时候,还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好像他说的只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楚秋月一笑,不再与楚潮生谈论科举之事,只道:“大哥,现在人人巴结你,司马家对你很是满意,恐怕司马大小姐,也是如此……就是不知道大哥,你现在如何想了?” 楚潮生笑了笑,道:“现在成绩既然已经发下来,我自然要再回水礼城寒窗苦读三载了,何必说这些?一切到时候再说吧。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的。” “嗯。”楚秋月点了点头。 的确,他们来楚府住的也够久了,楚连平的生意也耽搁的够久了,再不回去,恐怕店中伙计该造反了。 只是问题是,不知道楚春月的夜紫馆该怎么办? 楚春月是决计不放心自己离开只让下人打理的,她可在乎这店在乎的很,又觉得伙计都不如自己聪明,所以很是无奈,闹腾一通,最后又一番商量,楚连平和江倩倩答应了楚春月待在这儿。 楚秋月看着楚春月高高兴兴的模样,总觉得她会这么想留在京城,恐怕不止是夜紫馆的干系。心念一动,楚秋月无可避免的想起了周子佳。 只是自从上次楚秋月对楚春月说了周子佳的事情以来,楚秋月就没有再看见过周子佳了,有时候偷偷去夜紫馆,也没看见楚春月与周子佳你侬我侬,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多想了? 楚秋月正疑惑,那边楚流婉忽然叫来楚秋月,道:“秋月,你过几日就要走了,我们今日上街去,好不好?” 楚秋月愣了愣,觉得也不错,买点什么京城特产之类的回去也挺好,于是点了点头:“我去叫阿姐,二堂姐和堂妹。” “哦,不用啦,”楚流婉道,“就我们两人,可好?” 楚秋月晓得楚流婉大概是想借着上街,做些什么,于是点了点头,跟着楚流婉出了门。 楚流婉带着楚秋月去了繁华的街市,倒也没什么其他动静,只是很正常的和楚秋月一起挑着首饰,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楚秋月微微放心,却见前方一道熟悉的人影,仔细一看,居然是林康夜。 楚秋月还没想好要不要叫他,就见楚流婉已经轻声开口:“林二公子。” 林康夜闻声回头,道:“啊,楚大小姐。” 说罢走了过来,又看了看楚秋月:“楚小姐。” 楚秋月点了点头:“林二公子。” 三人面面相觑,感觉很是怪异,楚流婉忽然掩嘴而笑,道:“我前些日子刚好在一个宴席上碰见了林二公子,告诉了她你们要回水礼城之事,林二公子有所感,我正好约着他出来一趟,为你饯行。” 林康夜对着楚秋月一笑:“你要走啦,怎么也没告诉我。我们也算认识了,若不是碰着楚大小姐,我还甚么都不知道呢。” 楚秋月却愣住了,微微瞥了一眼在旁边笑呵呵的楚流婉,心中一动,猜到楚流婉很可能是想撮合自己和林康夜! 天啊…… 楚秋月一个头两个大,这楚流婉真是吃饱了撑的得慌,以前吊着林康夜,后来见没戏了,居然还要把自己推给林康夜吗? 林康夜终究不如楚秋月心思细腻,似乎是一点没感觉出来,还对楚秋月道:“楚小姐,我们虽算相识,不过细说起来,还真是不如何熟悉……不知道你今日打算去哪儿?” 楚秋月心道,你也知道我们不熟啊……面上笑了笑:“我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呢,只是打算和堂姐一同逛了街就回去。还要收拾行李呢。” “嗯……”林康夜张了张嘴,正打算说话,楚流婉就打断他,道:“啊呀,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事要做,非常紧急,林二公子,我堂妹就交给你了,你带着她在这里逛逛。如果我赶得及一会儿就回来,如果不行,就劳烦你送她回楚府了。” 林康夜一愣,然后点头道:“自然可以。” “诶,堂姐……”楚秋月大窘,想拉住楚流婉,楚流婉却一笑,翩然远去了。 楚秋月又不好撒腿追上去,只回头看着林康夜:“你啊,真是的。” 林康夜原本还在思考要带楚秋月去哪儿玩——要知道这地方可不好选,他们两人孤男寡女,虽说年纪都不大,身后还有下人,可是终究不好,所以一定要在热闹些的地方,免得别人乱说闲话。 也亏得京城风气较为开放,并非所有男女走在街上并肩行走别人就会以为他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更多的也许只是朋友,或者知己一类的——当然,婚后,那可不能与别的男子这样乱走了。 两人一个没有及笄,一个也未行冠礼,还长着娃娃脸,两人这样,自然是没什么让人注目的地方了。 只是忽然听楚秋月这么一说,林康夜愣了愣,道:“我怎么了?”又有些不开心的说:“你对别人都是和和气气,对我就凶神恶煞的。” 楚秋月好笑:“这也叫凶神恶煞?也罢,我跟你说,我就是这么凶神恶煞的,你要小心些,不然我该一直这么对你凶神恶煞的了。” “什么意思?”林康夜还是没搞懂。 楚秋月解释道:“我大姐是今日特地邀我出门的,却无端多了一件事情出来要做,你觉得可能吗?还特意约好了你……”说罢,叹了口气,“恐怕她是故意的。” 林康夜一愣,道:“那她的意思是……” “当然是……想做媒啦。”楚秋月尽量委婉的说,“所以我刚刚才说,如果你不小心些,还是每次我姐姐说什么,你就一股脑相信,以后可就要一直对着我了,对着‘凶神恶煞’的我。” 林康夜脸微微一红,道:“我可没有一股脑听你堂姐的话,只是替你饯行是必要的啊……再说,不过是娶个河东狮,也没什么大碍……” 楚秋月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也算是尽量温和贤淑了,居然还被说成是河东狮,这林康夜,到底在想什么啊?! 于是一笑道:“随便你啦,不过我可不想嫁你。” 说罢,左看右看,道:“你说要带我去哪儿?我可不识得什么路。” 看了半天,身边的人却没有回应,楚秋月一愣,扭头看向林康夜,却见林康夜沉着脸站在那儿,脸颊微微鼓起,那似乎是他每次生气时都会有的标志。 咦,林康夜生气了? 楚秋月一愣,林康夜生什么气啊,她刚刚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么? 再一想,她刚刚似乎说的,只有那句“随便你啦,不过我可不想嫁你”吧?! 澹飧鲂≌貌换嵴娴囊蛭牧槭芰顺魍竦纳撕ψ不渡狭俗约喊桑磕且蔡辶恕 果然,一直沉着脸的林康夜道:“你为什么不想嫁我?” 楚秋月“呃”了一声,说:“也没什么什么为什么的……” 这段话极为绕口,也亏得她说得出来…… 林康夜道:“总有个理由!” 楚秋月见他气势汹汹,心想,如果林康夜真的喜欢她,那她也太悲剧了吧,林康夜喜欢楚流婉的时候,那可是低声下气闻声柔和的,哪像现在,变本加厉的对自己放脸色了…… 楚秋月沉吟片刻说:“你真的想听?” 林康夜点头:“当然!” “那好,我告诉你,因为你那时候把球踢我脸上还凶我!”楚秋月瞪大了眼睛,不急不缓的说。 “………………”林康夜目瞪口呆的看着楚秋月。 楚秋月微微一笑:“怎么样,理由够充分了吧?” 林康夜咽了口口水,说:“可是,可是,那都是很早的事情了,你,你怎么还记得……” 看着林康夜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楚秋月忍俊不禁道:“我当然记得。我最记仇了。” 林康夜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郁闷到不行,看着他这个样子,楚秋月心里都快笑死了,但面上还是只隐隐带着笑意。 其实吧,她说的,倒也不是全然是假话。 林康夜一开始给她的印象就不好,之后也没好过,两人一度交恶,后来逐渐改善,楚秋月也是抱着“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心思而已,从来没有往情情爱爱这个方面上去想。 在她眼中,林康夜不过是一个没长大的小鬼而已,怎么可能会想那么多? 谁知道林康夜自己却…… 不过也真是小鬼,说喜欢或者不喜欢,还真容易…… 小风波过去,林康夜也没闹腾了,只问:“你想去哪儿?是想继续逛街呢,还是去踏青——这个我不大支持,我们两人去踏青,恐怕不大好。” “怎么?”楚秋月愣了愣,“为什么不大好?” 林康夜道:“唔,不瞒你说,我以前偶尔看见过有人在山林私密的地方,做些不干不净的事情……” 楚秋月睁大了眼睛,心想那些人可真奔放,不过也是了,虽说古代整体民风相对保守,可是越压抑就越有人想反抗,所以反抗出来的人,就更加奔放…… 楚秋月四处瞧了瞧,都是些逛过了的街景,不免有些腻味,于是道:“现在这时节,估计去的人也少了,而且大清早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我们也别去太里面了,就去外边瞧瞧,好不?” 林康夜点了点头:“嗯,好吧。” 40、撞破了 撞破了 有道是草树知春不久归, 百般红紫斗芳菲, 这京城郊外我未曾来过,这一看却不免惊叹。城外的景色,不像上次游园会在御花园中看到的那样那么整齐, 御花园的花,自然是美的, 任何品种,都是精挑细选, 都是许多人争着打理, 没有一丝一毫僭越的地方。 可是这城外,满是恣意开放的花朵,间隙处, 杂草蓬生, 却反而多了一股子生机,红红绿绿, 让每个路过郊外的人都忍不住停马驻足, 下马观看。 惊蛰有三侯: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为鸠。 上次楚秋月去御花园,才刚刚惊蛰,那桃花虽绽放了,却并不多么热烈,只是隐隐约约, 含蓄的美,而此刻花都开的很艳了。这山中之地地势较高,也正好算是赶上了花期, 每一朵都开的那么热烈,那么旺盛,万紫千红,深红浅白的颜色,正如这晚春,乃是最后的欢愉了。 楚秋月大为感叹,几乎睁不开眼,漫山遍野的粉色桃红,以及身旁衬着的碧绿草树,都让人感觉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是如何高级的园匠,也无法在御花园中打造出来的。 “上次我去游园会,已经觉得宫中桃花很美了,现在一看,才知道什么是真的美。”楚秋月道,“水礼城虽然四面环山,我却不曾见过这样景色,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林康夜一笑:“你喜欢桃花?” “啊,还好啦,只是这颜色很让人挪不开眼。”楚秋月一笑,“相较之下,我更喜欢梅花。梅花总伴雪来,幽香阵阵,更让人心底欢喜又敬佩。” 林康夜一点头:“原来如此。那你一定喜欢洛城梅花啦?” “我没看过,也不知道。”楚秋月摇了摇头,“不过素闻那里很美就是了。” “是啊,我去看过!”林康夜点头,“是很好看。” 楚秋月一笑,并不接话。 虽说有下人在身边没什么大碍,但是不管如何,两人还是不敢走的太偏了,楚秋月欣赏着山中美景,走走停停,林康夜志不在此,两个人又都不是什么吟诗作对的好手,所以走的距离就逐渐大了起来。 大概也是记挂着开始楚秋月说的事情,林康夜总是看起来没那么高兴,楚秋月微微一笑,自己走在前面,结果…… 她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其实说是奇怪,也不过是普通的一男一女的聊天声而已,但是……! 那个女声,分明是楚春月…… 楚秋月心中一凛,循着声音方向往那边走了几步,躲在一棵树后,一边想怎的自己最近一天到晚要偷听,一边悄无声息的往外探了头,就见果然有一男一女坐在那边,男的是周子佳,女子就是一脸春意的楚春月…… 楚春月耳边簪着一小朵桃花,看起来不伦不类的,但是周子佳还说什么果然是美人如花之类的,把楚春月夸得合不拢嘴,楚春月脸上微红,带着娇笑,果然比这漫山遍野的春,还要春…… “还好,我有夜紫馆,不然今天就要走了。”楚春月笑了笑,随手又把耳边的那朵桃花给摘了下来,放在手中轻轻拨弄着,柔声道,“那我们可就见不着啦。” 周子佳一笑,道:“那也未必,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我也是可以去水礼城的。” 楚春月笑了笑,道:“不过,我这样一番折腾,让我那个鬼精的妹妹恐怕发现了什么……哎,她也真是的,管东管西的,我娘都没这么喜欢管我呢!” 呸,那是娘不知道好不好! 楚秋月默默翻了个白眼,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果然见是林康夜和他两个下人,楚秋月赶紧过去道:“林二公子,你现在先往东边走两百步,等一会儿,我,我一会儿就过去,有惊喜给你!” 林康夜莫名其妙:“啊?什么惊喜?” “哎呀,告诉你了那能叫惊喜吗?”楚秋月对他摆了摆手,“快去快去!” “……哦。” 林康夜眨了眨眼,算了下东西南北,然后就不明所以的带着下人们往东边走去了…… 见林康夜走远,楚秋月松了口气,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先别让林康夜看见的好。 把林康夜打发走后,楚秋月又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刚刚的地方。刚刚楚春月和周子佳的话题正好是楚秋月,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都笑成一团,楚秋月刚回到那棵树后面,就听见楚春月说:“……我估计呀,我那妹妹,恐怕也是对你有意思了……” 楚秋月差点笑出声,她?对周子佳? 楚春月什么脑子…… 那周子佳对于自己的魅力似乎也挺有信心,笑了笑说:“你妹妹还小,不懂事的。” 楚春月说:“小也有小的好啊,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改变?” 周子佳办起脸来:“春月!” 周子佳就这么直呼楚春月闺名儿,也真是够可以了的,楚秋月暗暗叹气,看来自己还是棋差一招,原以为楚春月已经和周子佳没甚联系了,谁知道原来根本还是藕断丝连…… 楚秋月眼珠子转了几圈,横竖没想出什么法子,现在如果贸然冲出去,搞不好还会被灭口……虽然这有些夸张了,但是周子佳在旁边,他一怂恿,楚春月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 不过好歹,楚春月和周子佳似乎的确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至于楚秋月看了这么久,他们最多就是相视一笑啦,互相碰碰手臂啦,之类的。其余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楚秋月寻思,既然这样,那就证明楚春月和周子佳好歹是按“半正常半不正常”的模式在交往的,如果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反正吧,楚春月总是要嫁人的,你现在拦她,她以后也指不定碰上第二个第三个周子佳,根本防不胜防。 如果楚春月现在认定了周子佳的话,那回去楚秋月只需跟江倩倩说一声,让江倩倩来好好和楚春月谈一谈-- 反正楚秋月也可以预想到结果,无非是楚春月说什么也不肯和周子佳分开,还会怪自己多嘴,到时候江倩倩也应该不会狠下心来拆散他们……那之后,楚春月嫁给周子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楚春月终于和他们一拍两散,世界清静了…… 这样,也不错吧。 现在她怎样也都因着春月是自己亲姐姐的关系,束手束脚,以后楚春月如果嫁入周家,那恐怕楚春月就该危害周家了,自己这边,反倒好过些。 楚秋月再瞧了一眼楚春月,摇了摇头,转身也往东边走去了,路上她想到一个问题,刚刚她口口声声说要给林康夜一个惊喜,现在她给他什么…… 左瞧右瞧,楚秋月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把那块玉牌子放在身上的,伸手一摸,果然还在。 楚秋月笑了笑,大步走去,就见林康夜果然还在那儿,见楚秋月来了,林康夜走过来两步,道:“你可算来了,什么惊喜?” 楚秋月把那玉牌子递给林康夜:“喏,这牌子我一直放身上,现在还给你。” 林康夜更加莫名其妙:“这算什么惊喜……” “呃,就是说,你给我的东西,我还是蛮重视的。是吧?”楚秋月笑了笑,其实这牌子她只是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在考虑是要放在楚府还是还给林家兄弟还是带走,思考中就被楚流婉叫出去了,顺手又放入了身上。 不过这么一通奉承,恐怕也算的上是惊喜了吧? 接过林康夜面无表情的接过牌子,脸色更加难看,楚秋月不解的看着他,半响,才听见林康夜几乎是憋出了一句话:“……这玉牌子,是我大哥给你的。” …… ………… 楚秋月愣了愣,说:“呃,你们兄弟,分什么彼此……” 林康夜气鼓鼓的道:“当然还是分的!” 说罢,把那块玉牌子随手往腰间一放,没好气的说:“踏青也踏完了,你还想去哪儿?” “没什么了。”楚秋月见林康夜黑乎乎的脸色,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玩,尴尬笑着摆了摆手。 “唔,那我们回城中去吧,我让人送你回去。”林康夜说。 楚秋月笑着点了点头:“……嗯。” 此后一路无言,楚秋月回了楚府,就见楚流婉笑盈盈的看着她:“怎么样,林二公子带你玩的还好吧?” “还好。”楚秋月点了点头,“我们去外边玩了一下,结果看见了阿姐和周公子。” “啊?”楚流婉一愣,原本还打算问楚秋月觉得林康夜如何,现在连忙问,“他们也在郊外?” 楚秋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倒也没做什么,就是两人靠着说说话……我还是担心啊,现在要去告诉娘。” 楚流婉一笑:“我以前劝过春月了,可惜她不听我的话。” 见楚流婉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楚秋月心里倒也没什么高不高兴,反正除了和楚春月不对盘,两人都见不得对方好。上次楚流婉说那些话,也未必是真的想让楚春月警惕,相反,可能更多的是想炫耀自己以前被周子佳追求过的事情,也委婉的告诉楚春月--他有什么好?我不要的而已。 楚秋月也懒得再和楚流婉多说什么,反正最后都是无意义的东西,所以干脆还是去找了江倩倩,跟她说了今天的事情。 不过才开头说:“我今天和林二公子去了郊外……” 江倩倩就很惊讶的说:“林二公子?骠安校尉的弟弟吗?” “嗯。”楚秋月点了点头。 “你怎么和他一起去郊外,就你们两个?”江倩倩真是疑惑万分,皱着眉头看着楚秋月。 楚秋月赶紧解释道:“不是啦,我和林二公子以前说过话,上次蹴鞠大赛他又不小心把球踢我脸上,娘你不记得了吗?” “这个我倒是记得。”江倩倩心疼的摸了摸楚秋月的脑袋,“你这孩子,也真是倒霉。” 楚秋月耸了耸肩:“所以啊,他后来也道歉过了,也算认识了。这次大堂姐特意让他来和我见面,说是要送我,结果自己又走了。我只好和他先去了外边随意看看风景。” 江倩倩一愣,道:“怎会无端有事儿,你大堂姐恐怕是有意帮你张罗。” 说罢摇了摇头:‘只是林家,未免太……” “娘,你不必担心啦,我和林二公子没什么的,是大堂姐她多想了。”楚秋月安慰道。 江倩倩笑了笑:“你和他去了郊外,然后呢?” “然后我看见了阿姐和周公子。”楚秋月老老实实的道,“他们两人言行之中,颇为亲密,看来相交已久。” 江倩倩大为惊讶:“什么?怎会如此……” “是啊,我也很惊讶,然后赶紧让林二公子先走了,没叫他看到这一幕。”楚秋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阿姐想什么,明明大堂姐都告诉她了周公子的种种劣行,她还是和周公子有所牵连。” 江倩倩大摇其头:“这样可不行。那恐怕春月所说为了夜紫馆留在京城,其中也另有原因了。” 说罢,道:“他们……可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那倒是没有的。”楚秋月赶紧摆手。 江倩倩微微松了口气,道:“等一会儿春月回来,我定要好好说她一顿。” “嗯,不过阿姐性子固执娘你也是知道的,我就怕她不肯听。”楚秋月小心的看着江倩倩的脸色,想知道她态度是不是非常坚决。 江倩倩叹气:“这种事情,就算她固执,也不得不答应了。” 楚秋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退了出去。 41、春月出 春月出 傍晚时分, 楚春月依旧是满脸□□的回来了, 她一回来,便被江倩倩叫进了房间,楚春月有些不解, 还看了看楚秋月,楚秋月只装作不知道。 没多久, 就听见江倩倩房间里传来楚春月大呼小叫的声音。 楚连平也听见了,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 楚秋月不敢说什么, 只道:“爹, 我去看看。” 说罢,赶紧一溜从前厅跑到江倩倩房门口,敲了敲门, 那里面叫声稍歇, 没一会儿传来江倩倩的声音:“谁?” “娘,是我。”楚秋月道。 “嗯, 进来吧。”江倩倩道。 楚秋月赶紧进去了, 就见楚春月正一脸不高兴的坐在椅子上,江倩倩坐在一旁,脸色甚是难看,表情甚为疲惫。 见楚秋月来了,楚春月立马到:“秋月, 你怎么忽然告诉娘了!” “阿姐,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是自己答应过我不再和周公子有什么牵扯了吗?我今天无意中看见了你和他在郊外在一起, 说着不合乎礼仪的话,还扯到了我,胡乱往我身上加罪名,我那时候便说过,如果你再和周公子往来,我是必然要告诉娘的,难道我没这么做吗?” 楚秋月晓得对楚春月这种人可不能来软的,她这种人,就是吃硬不吃软,你越好言相劝,她越是不听,你连打带骂,她还会稍微怕一点。 果然,楚春月登时没了开始的那种趾高气昂的态度了,只说:“……哼!” “娘,阿姐说了什么?你脸色怎的这么难看?”楚秋月看了眼江倩倩,道,“我要不要去把爹请来?” 楚秋月这么一说,楚春月就有些怕了,虽说管楚春月楚秋月事情的,比较多的是江倩倩,可是江倩倩毕竟是慈母型的,只有知道好歹的人,才晓得该尊敬她,像楚春月就敢对江倩倩大呼小叫。但楚连平常常板着脸,又是男人,楚春月自然怕他多些。 “这事情,现在还不需要告诉爹,”楚春月赶紧道,“我只是告诉娘,我非周公子不嫁!现在在我心里,他就已经是我命中注定的良人了,如果娘硬要分开我们,那我们宁死也不屈。” 楚秋月好笑道:“阿姐,你宁死也不屈,可知对方真的也如何吗?你心中是他,为了他什么也可以抛下,不管不顾,蒙蔽了双眼和心,但是对方呢?周公子家有妻妾成群,还有生意,还有家人,你觉得他可能为了你,好端端的放弃这大好年华,去寻死吗?” 她问的可是一针见血,但楚春月只冷笑道:“秋月,你还是小毛孩儿,你怎么会懂?真爱的力量,是无穷的!” 得了,又是真爱…… 楚秋月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回过头对江倩倩道:“那好,既然如此,娘,你就也别拦着阿姐吧。” 听着楚秋月的话,江倩倩真是莫名其妙,不明白楚秋月怎么忽然这么说。 而楚春月则是沾沾自喜,心想果然自己魅力无穷,连这么死板的妹妹都可以顷刻说动她。 楚秋月笑了笑说:“不过呢,这事还是要告诉爹--阿姐,你今年就及笄了吧?既然你和周公子相爱,就叫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你入周家的门吧。你说的甚么真爱的,我的确不懂,但是我起码晓得,名分,是非常需要的。” 楚春月一愣,说:“这,这倒也没错……” 然后点点头:“好,我原本也有这个打算,只是子佳……周公子说了,他现在家中有正妻,我如果进去,只能做妾,未免对我太不公平。他说要我等等,等他羽翼丰满,就直接让我从正门入,成为周家大少奶奶!” 这台词,真熟悉啊! 楚秋月在心中默默感叹,难道楚春月不晓得,所有男人都是这么对小三/二奶说的吗? 楚春月不是号称要男女平等,一心一意吗? 那她怎么还会让信周子佳,还说什么命定的良人……这脑回咋长的啊,神逻辑。 楚秋月在这边默默吐槽,江倩倩已经开口:“这种事情可难说了,我是不大清楚京城中的盘根错节的关系,但是周公子要休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楚春月一笑,看着江倩倩,“娘,不瞒你说,这个世界上,是有很多很多奇迹的,我本身,也是一个奇迹。” 楚春月的指的自然是她穿越的事情。 楚秋月微微撇头:对,您真是个奇迹…… 楚秋月道:“要不这样吧,既然阿姐对周公子这么有信心,那就先当妾吧。反正也没什么区别,以后他若真休妻,再扶你为大就是。现在你横竖都是要和周公子在一起的,今天是让我看见了,那也没什么,如果以后被别人看见,传出去,算什么?但若是行了大礼,那就没事了。” “呃,也对。”楚春月犹豫片刻,一笑,“当局者迷,秋月,我觉得你说的不错。” 江倩倩有些担忧的看着楚春月,一时拿不定主意,其实秋月说的倒也没错,是可以让春月先嫁给周子佳,那怎样也比现在母女在这里吵架来得好。何况女大不中留,既然如此,那就…… 叹了口气,江倩倩道:“好吧,周家也算大家,只是你做妾,未免有些委屈。若你真的认为,周公子会为了你休了发妻,那……那你便嫁吧。只是,你若嫁人,那便是周家的人了,以后有天大的委屈,爹和娘也不会、也不能为你做主了。” 楚春月一笑,自信满满:“我能受什么委屈?何况,天大的委屈,也有周公子替我扛着呢。” 江倩倩微微叹气,不再说话。 这事情也算是定下来了,江倩倩叫来楚连平,跟他说了楚春月的事情,其中弯弯折折,自是没有多提,反正说了,也无非是一场不能改变楚春月想法的争吵而已。她只说楚春月和周子佳相互中意,周子佳恐怕不日就要来提亲,问楚连平的想法。 楚连平一皱眉头,道:“那周公子名声不好,难道不是上次我们在大厅中亲耳听见的吗?” “可春月自己不也是亲耳听见了?”江倩倩叹了口气,“可她还是喜欢,有什么办法?何况春月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性子多么顽劣啊,恐怕如果我们真的不肯答应,她也不知道会做什么事情出来。开始我劝她,她还说什么宁死不屈!” “岂有此理!”楚连平皱眉,“那你就惯着她?” “什么惯着她,无非是也无力了。”江倩倩摇了摇头,“春月这孩子,打从开始就不对劲了,现在她横竖是要嫁人,女子出嫁,那便是客啦。我瞧他喜欢周公子的紧,也说周公子不对对她不好,既然如此,干什么不让她出嫁呢?” 楚连平叹了口气:“这倒也是。”说罢微微叹气,“哎,春月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江倩倩摇了摇头头,不再说什么。 楚春月第二日就跟周子佳说这件事情,周子佳先是吃惊,而后高兴起来,道:“那当然好啦,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不日下聘!” 楚春月见周子佳这急急忙忙的样子,不免心中一笑,想,看他这么想娶我,就可以知道他多喜欢我了,我还怕以后受什么委屈?呵,不过是娘和秋月杞人忧天罢了! 而且,原本纳妾而已,哪里需要什么文定啊,完聘啊这些乱七八糟的手续的,这都是娶妻的时候才需要的,周子佳却主动提出要用娶妻的方式来把楚春月迎进门,这真是让楚春月心中吃了蜜糖一般的甜,回家也向其他人大肆宣扬。 不过这也的确好歹是让楚连平和江倩倩放了些心,毕竟女儿如果可怜兮兮的久进了别人家的门,那也委实叫人不忍。 因着两人要成亲之事,他们要回水利成的事情,又耽搁了下来。 楚连汀和何相思他们知道楚春月要嫁给周子佳之时,也是非常惊讶的,但是见楚连平和江倩倩也都没说什么,所以也不好多说,只说希望楚春月在周家可以过得好,又说只要两人真的是相互喜欢,倒也没什么。 楚流婉和楚流霜则是笑呵呵的,一个是觉得同为穿越者,楚春月太蠢了,另一个楚流霜只是觉得,这大堂姐未免太奇怪了,周子佳这样的人,她还肯去巴巴的当妾啊?真是丢死人啦! 没几日,周家果然送来聘礼,便是文定。 下聘当由媒人与男家双亲或其亲戚,一起来女方家,只是那日来的,却不是周子佳双亲,而是周子佳的舅舅和舅妈,看起来就大重视,楚秋月估计,如果不是挨着楚连汀的面子,恐怕舅舅舅妈都不会来呢,来的搞不好是不知道哪里招来的远房亲戚。 聘礼依着送了,分别是用金字甲庚别在之上的红绸、金簪、金戒指、金耳环、羊、猪、礼烛、礼香礼炮、礼饼、取意连生贵子的连招花盆、意多子的石榴花等,但是那些东西看起来都不大好,只是非常普通的货色,楚连平他们也没怎么计较,反正只是一个礼数。 何况这种事情,恐怕也的确不是周子佳能够做主的,一切还得看周老爷子的意思。 纳个妾而已,还要用正妻的礼仪,也难过周老爷子给的聘礼不上心了。 这聘礼楚家受了大部分,按着规矩备了12件回赠。礼饼则留下,分赠亲戚朋友,作为订婚通知,此叫“分饼”。 也就相当于现代的结婚请柬吧,接到了的人,都要送礼的。 之后又是纳彩、纳币,也就是完聘。 周家婚书、聘金、币帛、首饰等物,署“纳币之敬”送往楚府,本来楚府中人以为,因着文定时,并没有什么太好的瓶里,所以这回会好些,可是谁知道,送来的可都不是什么真的好货色,虽然看起来是挺多,但是都是些次品。 周家是官宦人家,聘礼中必不可少的有了“珠翠特髻、珠翠团冠、四时冠花、珠翠排环“等首饰,但那些东西,呵,简直还不如何相思她们平日里带的好看。 大家当初文定时忍忍也就过了,可这次可不是这么回事。 上次楚连汀也问过了周家老爷子,周家老爷子甚至只是知道周子佳要纳妾,还是楚连汀跟他说起,周老爷子才说:“啊?他这回纳的妾是令弟的大女儿?” 一问之下才知,原来周子佳纳妾太多,而且每次花样百出,周老爷子以前还要管管,抓着周子佳骂几顿,可是见周子佳除了女色方面,其他也做的挺好,心想谁没个缺点爱好呢,也就懒得管了,只要他把正事打理好,也就懒得说他什么。 所以,一切事情,都是由周子佳自己打点的。 由此可见,并非是周家对楚春月不上心,而是周子佳自己不上心! 楚春月自然是千不信万不信的,可是她文定之后,男女双方就不能见面,她每天只能被关在楚府,又不能去找周子佳询问,只好劝自己,何必管这些虚礼?看周子佳下聘下的这么急匆匆的,恐怕也的确很难弄到好的东西,哎,也不能怪他! 这么一想,楚春月自己也就释然了,继续喜滋滋的等待。 楚府随着聘礼的轻重而回报之后,便要送完聘礼物。 这礼物由媒人等作陪,送往了楚府。 这回聘礼隆重了些,其次序是:吹班、礼帖、婚书、聘金、大饼、冰糖冬爪、桔饼、柿、福丸(龙眼干)、猪脚、面线、糖果、阉鸡两只、母鸭两只、大烛一对或数对、礼香两束、新妇用礼服、手环、金戒指等。 聘礼至,楚府按着规矩烧香鸣炮,奉告神明祖宗,欢宴周家送礼人。以坤书交付媒妁。楚府概按其品种领受一部分或原封壁回,如福丸、阉鸡、母鸭,均属男家福分,应退回。猪脚仅取其肉,猪脚骨应退还。而以新郎礼服、衣帽鞋袜、钟绣之类为回礼。 这其中太过麻烦,楚秋月年纪也小,没怎么在意,就看着大人们忙来忙去。 聘礼品物均记于红纸礼帖,它的称呼宜双忌一,又多用喜、成、双等吉祥文字。 楚秋月瞄过一眼婚书,大致是:谨具婚书成通、启书成封、聘金双封、盒仪成封、训仪成封、锦麟成楹、寿帕双福、色仙成端、金猪成首、喜羊成只、糖屏八拾、福丸满百、梦糖成盒、龙烛双辉…… 等处理完这一切,就是男家择定结婚佳期的时候了,俗称“送日头”或称“提日”。 周家用红笺书写周子佳和楚春月的生庚,此称为请期礼书,由媒人携往楚家,和江倩倩何相思她们一起商量迎娶的日期。经她们复书同意,周家并以礼书、礼烛、礼炮等送了过来,楚府这时候就以礼饼分赠亲朋,告诉于归日期。 时间是定在下月的,听起来有点久,可事实根本不久了。 现在原本就已经是月末,原本男方要准备、要告诉亲朋、要大点家中、还要准备新房,女方也要准备嫁妆,原本起码也该要一个月了。 和周家派来的媒人讨论时间的时候,那媒人估计是受了周子佳的指使,一个劲儿的说越早越好,根据两人八字,算出好几个时间,那媒人一下子就挑中了这最早的一个。 刚好楚春月也一门心思想要快点嫁过去,她可好久没看见周子佳了,心中难耐,所以江倩倩虽觉仓促,也答应了,至于何相思,她一个外人,能说什么?也只是点头而已。 时间一晃便到了成亲前夜,江倩倩心中究竟还是有些不舍的,把楚春月拉近房间,还叫来了楚秋月,母女三个坐在房间里,心中各是满怀心思。 江倩倩生养楚春月十五年,眼见这女儿初及笄便要嫁人,真是感慨万千。原本楚春月一个那么乖巧的女孩子,无端却变得越来越疯癫,不过她始终没变就是一心想要嫁给比较富足的人--虽说她现在还多了一点,就是时不时说什么真爱的…… 楚春月倒是想,现在她既然都要嫁人了,那也没必要再理会这两个有些古板迂腐的母亲和妹妹了,现在不管她们说什么,都应着就是,反正横竖以后她们不会再管自己了。 楚秋月托腮四望,心中晓得现在应该是离别道别的时候啦,可是她能和楚春月说什么? 和楚春月的离别,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了。 现在对着这个一点不讨人喜欢,甚至让人生厌的冒牌货儿,楚秋月只是想,希望楚春月好歹过去之后,能过得好些吧。毕竟也是原本楚春月的身体。 而且楚春月在周家过的好些,也就意味着她不会再回头骚扰楚家人,怕就怕她嫁过去之后还是惹事,那时候,江倩倩虽然说是说不会再管她,可是谁知道呢? 江倩倩语重心长的对楚春月说:“春月,明日你就该嫁入周家了,我很是担心你。你在家中,性子就一直不大好,我们是你的亲人,又念着你年纪小,总是可以忍让你的,但是到了周家,那可就不同啦。” 楚春月笑了笑,说:“我晓得的。” 心中暗笑:呵,她性子不好?拜托!她性子明明很好,只是她们没看到她的好而已…… 42、婚礼乱 婚礼乱 江倩倩见她点头, 一笑道:“我其实也晓得, 你这时候,或许是听不进去的,可是你要知道, 周公子妻妾成群,总不是人人都好心的。你这次以正妻之礼进门, 让多少妾眼红也就不说了,但是他那个金家正妻, 恐怕从此也会视你为眼中钉, 肉中刺。” 楚春月和楚秋月都是一愣,她们之前可都没想到这个。 楚秋月不禁暗暗佩服江倩倩,看来江倩倩虽然性子柔和, 但看事情还是非常明白的嘛。 “娘也不是教你和别人斗什么, 只是你务必小心,性子也要收敛。周公子喜欢你, 我也是晓得的, 但是他喜欢你,却未必能事事保护你。”江倩倩叹了口气,“我和你爹之间再无旁人,所以相处也容易许多,但是你和周公子不同, 且不论他的身份,他周围其他女人,可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楚春月“嗯”了一声, 道:“娘,我晓得了……您别担心。” 然后微微一笑,自信道:“不瞒娘您说,其实我也知道啦,反正总会有阻碍的,不然故事怎么发展?平平淡淡,难道要我种田?呵,我才不乐意呢。” 江倩倩:“?” 楚秋月:“…………” 看来这个楚春月,是反正要离开了,所以在前一个晚上干脆乱说话是吧…… 楚秋月正经无言,也不说什么,只和江倩倩一起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楚春月见两人迷惑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好啦,娘,秋月,总之你们放心,不会有人欺负我的,最多我欺负别人。” “那也不好,须知树大招风,何况你娘家也没甚势力,虽说你叔叔婶婶颇有地位,可毕竟也不是直接的关系。”江倩倩劝道,“你切记,不要太掉以轻心,也不要欺负别人。” “嗯,我知道我知道。”楚春月只点头。 楚春月看了看楚秋月,道:“秋月,以后,我们就不能常见面了。一开始我怨你把这事情告诉给娘,现在倒也庆幸,一开始那样,没什么标准的名分,也的确不对。” 楚秋月笑了笑,道:“阿姐不怪我就好。阿姐嫁入周家后,便是周家人啦……哎。” 楚春月一笑,道:“你叹什么气?反正你以后也会找到如意良人的。” 虽然肯定没她的那么好。 楚秋月一笑,不再说话。 见道别道完了,江倩倩一笑,对楚秋月说:“秋月,你先出去,我还有事同你阿姐说,是你不能听的那种。” 楚秋月一愣,点了点头,大概猜到两人是要说什么——一般来说,结婚前,母亲似乎都会告诉女儿一些洞房花烛夜需要注意的事项……所以,还是挺私密的。楚秋月当然不能听了。 于是一笑,走了出去。 这夜楚秋月心中平平,无甚想法,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第二天早早便被叫起,要食“姊妹桌”,即惜别宴,整个楚府的人包括白悠悠都来了。 吃了几口饭,楚连平告诫楚春月:“勤谨小心,早晚听舅姑、丈夫言语”;江倩倩告诫楚春月:“必敬必戒,三从四德。” 这其实都是套话了,真正要说的,昨晚他们已经说过了。 同时,楚府外锣鼓震天,吹吹打打,便是周子佳带着媒人及亲朋六人作迎亲客而来,吃了“鸡蛋汤”,楚府便鸣炮表示已经准备好了,周子佳便在门口等候着。 楚春月虽然恨不得立刻飞去花轿之上,却还是按着规矩作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媒人上前催促,让她上交,她才叩拜祖先,叩别了父母舅婶,作别姐妹兄弟,由媒人牵引着去了新郎身边,跟着新郎由西阶步出。 跟着周子佳一起来的一个看起来岁数很大的女子,作为“好命人”扶持楚春月上了花轿。 才上花轿,便听得里面依稀传来楚春月的哭声,这便是俗称的“哭好命”,以示好命。 楚春月既已被接走,那便是已经嫁女了,江倩倩和楚连平久久的看着那喧闹的队伍远去,一时间,都是感慨万千。 楚春月坐在花轿里,心中满是欢喜,真想偷偷探个头出去看看外边坐在大马上的周子佳。刚刚周子佳牵引着自己出了楚府的时候,他的手紧握着自己的手,实在温暖至极。 花轿行了一段路,楚春月放下了手中的纸扇,这俗称“放扇”、“送扇”,以示嫁出临别纪念,也有以此表示抛弃不好“性”癖,以求和顺。 楚春月心中好笑,她事事都做得好,哪有什么需要放下的? 想了想,又偷偷拾了起来,但是过了一下子,又觉得被人看见不大好,所以又放了下去……折腾了一路。 外边声响很大,这让楚春月很是满意,觉得算是周子佳一片心意,靠在花轿中,一路颠簸,楚春月却又开始有些茫然了--是不是太快了? 还没有遇见男二号,还没有被争抢,她就忽然嫁给了一个男人…… 真是奇怪,她来之后,所作唯一可以算的上穿越女该做的事情,似乎只有开了一家夜紫馆,发明了干净裤而已。 不过……横竖这事情不会这么快完,她总会有机会碰上男二号的,现在是好事的日子,不要想这么多吧。 楚春月理了理思绪,过了一会儿,轿子微微顿住,大概是到了周家,只听得外面一些细细声响,楚春月不明所以,又不好探头去看去询问,只焦急的在轿子中等待,没一会儿,楚春月感觉到了自己的轿子掉了个头,又开始走,虽然锣鼓声还是有的,可是却小了很多。 心中大震,楚春月赶紧偷偷挑起轿子旁边的一个小帘子,露出了一只眼睛往外看,却见自己这轿子,居然从侧门入了! 楚春月心中大为生气,心说从侧门入?那不是标准小妾了吗?!周子佳当初可是口口声声说要让自己从正门入的! 当下也不管什么礼数什么的了,掀了红盖头,对着外面大喊:“停!” 抬轿的前两个轿夫也算是身经百战,抬轿无数次了,还是第一次碰见有新娘自己探头出来喊停的,吓了一跳,还果然真的停住了脚步,而后面两个轿夫被锣鼓声笼了耳朵,没听见楚春月的叫喊,依旧是往前走,这一来二去,那轿子嘭的一下就翻了,楚春月尖叫一声,只感觉身子往右边倾了过去。 一切只在一瞬间啊一瞬间…… 楚春月的脑子一下子挨着了地上,极响一声,让周围所有敲锣打鼓的人都惊得吓了一跳,那几个轿夫也晓得闯下大祸,都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不敢动,一时间竟没人敢去扶楚春月。 在前面的周子佳原本正坐在马上悠哉悠哉的驾驶着马匹,听见后面的声音,也连忙回头,就见那轿子整个的翻倒了,外面的帘子自然也是掀开了,就可以直接看见楚春月整个人歪着倒在地上,头挨着地,眼睛睁得浑圆,不晓得是不是摔傻了。 这路边周围围观的人可多了,这么一闹腾,所有人都哄然大笑,又惊讶又好笑,周子佳大感脸上无光,赶紧下了马,训斥几个轿夫:“还不去扶姨娘起来?!” 楚春月痛的头都快爆炸了,就感觉几个轿夫来扶起自己,一听到那个“姨娘”,也不知道凭空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几个轿夫,自己爬了起来,指着周子佳的鼻子大喊:“周子佳!你欺人太甚!” 周子佳见楚春月忽然生龙活虎起来,还对自己又吼又叫,还直呼他的名字,也够气的了--你说要是楚春月在私底下这样,周子佳好歹也可以忍一忍,现在大婚之日,当着这么多路人下人亲友的面,成何体统?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于是也怒道:“春月!你这是做什么,快回轿子里去!让别人看笑话吗?而且你直呼我名,未免太僭越了。” “僭越,我僭越?”楚春月冷笑了几声,感觉头上有点儿晕,捂住脑袋,道,“我看我不是僭越,我是犯贱!” “你,你这是说什么,怎么这般口无遮拦?!”周子佳大惊,以前和楚春月见面,两个人都是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说也说不尽,更别提会这样争吵了,是以周子佳根本不知道楚春月居然还有这样一面,吓得嘴巴也合不拢了。 楚春月道:“若不是我犯贱,我干嘛好好的来当你的妾,还听你那些鬼话?!你说过,一定让我从正门入,也说过,以后周家下人,见了我,一律得喊我‘夫人’,现在呢?!你让我从偏门入,还叫我‘姨娘’?!周子佳,你是不是人啊你,你就这样欺骗我?!” 她不等周子佳说话,自己越说越委屈了,道:“呜呜呜,我命怎的这么苦……” 原本她就觉得奇怪了,她的生活也不怎么种田啊,怎么感情就这么温馨顺利,原来那不过是鞭子之前的蜜糖,现在剧情才开始进入高潮…… 周子佳见她哭哭啼啼的,更是无语又不耐烦,道:“你哭什么?先入轿,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楚春月抹了抹泪,抬起头,凛然道:“好,我再信你一次……周子佳,你不要让我失望,你不要欺骗我……” 周子佳见楚春月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又莫名其妙的凛然起来,真是无数个问好在脑边转圈,但见她不闹了,那就再好不过,于是连忙点头:“当然。” 轿子已被扶起,楚春月拎着红盖头进了花轿,在轿中自己戴好了,又想,她如此这般,真是太辛酸了……只希望,周子佳千万别辜负她……别逼她恨他!那样的话,可就真的是虐恋情深了…… 不知怎的,楚春月还有点小期待…… 那轿子终究是从侧门入了,媒人扶她的时候,喊的也是姨娘,但是楚春月都忍了下来,好歹,周子佳还要和她拜天地,这就比其他小妾高出一截了。 楚春月没多久就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周子佳伫立于轿前,把手伸出,拱手延请楚春月出来。楚春月把手放在周子佳手上,微微掐了他一下,对于楚春月来说,这也算是情趣吧,可是对周子佳来说,则是楚春月无理取闹的更一种表现。 随着周子佳到了香案前,外边开始奏乐鸣炮,楚春月隐约可以感觉到,这里,居然没有高堂,也就是周子佳的父母。 本来,因为自己是妾,所以楚家的楚连平和江倩倩才没有来,但是周子佳的父亲和母亲怎么也没人?楚春月满腹心事,但还是跟着周子佳向神位和祖宗牌位进了香烛,又跪着明烛,燃香,上香,俯伏,最后是平身复位。 接着,对着牌位跪下,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兴。 终于到了传统的“三拜”,楚春月按着媒人所喊的一一行动:一拜天地,二拜双亲,夫妻相拜!~ 最后便听见“引进洞房”。拜堂仪式到此结束。 楚春月被引着往外面走,曲曲折折,也不晓得是哪里,只听得原本自己拜堂的厅子里欢声笑语,不免有些妒忌,古代女子也忒可怜了,明明是属于她自己的盛宴,却是别人的欢愉。 而她,还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新房里守着,实在可怜。 楚春月一到了新房,就烦躁的把盖头揭开了,四处打量着这个新房,这以后可是要给她自己住的呢。 打量了一会儿,楚春月见这房间平平无奇,算不得特别好,却也不错了,和自己以前住的房间相差无几,就是大了一些,看来……嗯,也算好的吧。 反正以后她住在这里,也可以逐一添置物品。 过了一会儿,就有听见有笑声逐渐接近,楚春月晓得是闹洞房的人来,心说一定要让周子佳的朋友们晓得自己的好,于是立马把盖头又覆在了头上,正襟危坐,只等着他们来。 果然,就听见周子佳带着几个朋友进了新房,那些人嘻嘻笑笑,周子佳则是带醉爽朗而笑,毕竟新婚之日,虽然有那段非常不愉快的小插曲,但也还是让人开心的。 那几个人以及一个媒人都进来了,见楚春月坐在床沿边,都嬉笑道:“周兄好福气,新娘子端庄的很,身型也是妙曼。” 闹洞房便是如此了,要以幽默滑稽的语言来调侃,新娘新郎越是尴尬,闹客越是开心。 楚春月心中高兴,心想,还算他的这些朋友们识货。 周子佳一笑,道:“好福气,当然是好福气啦,哈哈哈。” 又有人道:“素闻这新娘子很是有手段,一家夜紫馆开的很好,我家中几个娘子,可都非常喜欢呢。真是才貌双全啊,才貌双全!” 其实他们夸楚春月的夜紫馆,主要是因为对楚春月不大了解,也不知道可以夸她什么,夜紫馆比较有名,故而纷纷说夜紫馆之事,但恰好又说到了楚春月的心坎上。 楚春月柔声一笑,道:“多谢几位夸奖。小女不才,不过是随便试试而已。” 其他人一阵大笑,喝了甜茶,又开始吟诗作对,这诗词对子都是喜庆的很的,兼而有些闹新房之意,是以大多如果严肃划分,简直可以划分成为“淫词艳曲”了,但周子佳和这群狐朋狗友是闹惯了的,也不阻止他们,只乐呵呵的看着,心中还想,也许可以借机让楚春月晓得自己的习性,别再乱闹腾了。 只见楚春月只是听着,一语不发,大家都当新娘子害羞,纷纷大笑起来,谁能猜到,其实楚春月现在可是想要一鸣惊人,是以,趁着大家稍微休息的中途,楚春月站起来道:“大家好兴致,那我,也来作一首词,让大家笑话了。” 也是头一回看见有新娘自己作诗词回报闹洞房的人的,大家一笑,纷纷表示很感兴趣,道:“好好好,当然好!” 楚春月柔声一笑,道:“ 五月端午是我生辰到, 身穿着一领绿罗袄, 小脚裹得尖尖翘, 解开香罗带, 剥得赤条条, 插上一根梢儿也, 把奴浑身上下来咬。 楚春月说的这个,可是比任何人说的都要“淫词艳曲”了,其实周子佳的狐朋狗友们,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听过,还是为了楚春月,所以才有所收敛,谁知道新娘子比他们想象的豪放一千倍,居然自己就说这些了。 一时间,满室皆是静默。 周子佳也是一头冷汗,好端端的,怎么她就说了这样的东西出来?!他以后在朋友面前,脸往哪儿搁啊?! 见大家都安静了,楚春月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又是一笑,道:“这是说粽子哒~哈哈哈。” 哈哈哈,有什么好哈哈哈的…… 周子佳心中更是有气,只能勉强道:“呵呵,春月她就是喜欢胡闹。” 其他人也回神过来,纷纷说楚春月有趣,当然,心中还是有些余震的…… 楚春月隔着一个盖头,看不清外面那些人脸上的脸色,只凭着他们说的话来判断,更觉得自己了不起。 闹完洞房,那些人纷纷散去,周子佳默默揭开楚春月的盖头,然后迫不及待的从衣袖中掏出“喜帕”,这喜帕是拿来验证新娘子是否是初次的。 两人一时间,也忘记开始的不愉快了,一室旖旎,自不必多说…… 43、消寒图 楚春月出嫁没多久, 楚家人便赶回了水礼城, 原本新婚三日后,新娘子是需要和新郎官一起回门的,但是那日只有一个周家下人赶来, 说是楚春月身体抱恙,所以就不来了。 江倩倩和楚连平也有些生气, 知道这三天而已,楚春月身体能多抱恙?无非是不想来罢了, 但既然女儿嫁出去了, 那又还有什么好说呢?当下无奈的开始准备了一番,回了水礼城。 这一路劳苦奔波自不用说,等回来阔别半年多的的楚家时, 楚秋月望着那熟悉的雕梁画栋, 心中真是感慨万千。 从北边回到了这山水环绕的小城,楚秋月心中却是非常高兴的, 说到底, 人都是思乡的,虽然家人都在身边,但还是住惯了的地方最让人心安啊。 离开的时候,一切都似乎刚刚起步,自己的好姐姐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穿越者, 回来时,那个穿越者已经留在了京城,开着店, 嫁给了一个花花公子做妾。 小绿也无端被人穿越,神经兮兮,然后死于林公子铁蹄之下。 自己和林康夜,也算熟悉了,两人由一开始的相互讨厌到熟悉,林康夜居然还喜欢上了她。 …… 这一切,也不过是半年的光景而已。 真是世事无常啊…… 一家人回了楚家,王婆她们都守着呢,见老爷夫人二小姐大公子都回来了,也不免是开心万分,见楚春月不见了,还忍不住楚春月去哪儿了,江倩倩一笑,把楚春月嫁给周公子的事情说了,王婆她们自然也是大为惊讶,但他们不知道其中弯弯道道,只知道周家是个不错的家庭,又是京城中的,所以都为楚春月感到高兴。 江倩倩笑了笑,好还是不好,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谁知道呢? 回了楚家,一番打点之后,大家也都累了,先好生睡了一觉,第二日起来,楚秋月还有些恍惚,险些走错了路,原本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小绿也不见了,现在伺候她的丫鬟是小竹,本来小竹是该陪嫁过去的,但是楚春月说不需要,小竹自己也想回水礼城,所以干脆就让小竹服饰楚秋月了。 小竹虽然与楚秋月关系不像和小绿那么好,但是办事都比小绿稳妥,楚秋月也没什么异议。 楚家绝对不如楚府那么豪华,也没有那么多可以随意取暖又熏香的香球,但睡在那下人准备好了的暖被中,闻着轻微的来自太阳的焦味,看着家中熟悉的一草一木,感觉却好多了。 楚潮生则开始苦读,却也并不只是苦读,究竟是阅历的关系,所以楚潮生常常去外边游历,而且有时候,居然还会收到来自司马家的修书。 自楚潮生落榜后,司马家果然如约说要等楚潮生三年,其实等不等什么的,也是说的好听,楚潮生被圣上赏识,自然是名声大振,三年后总有成就,未必司马荷就吃亏了。 而且司马荷与楚潮生也开始有了书信往来,两人并不鸿雁传情,却只是谈诗论画,司马荷这样自幼跟女先生念书的大家闺秀,虽不如楚流婉之类的那么厉害,但基础知识课比她强。 两人一开始只是说诗词,并不谈其他,后来偶尔也会带着说一点最近见闻,楚潮生对司马荷也日渐有所好感。楚秋月因着上次惊蛰游园会之事,对司马荷也稍有了解,晓得她是知书达理的女子,虽有心思,却亦有才情,而且绝非楚流婉楚春月之流,也不像她妹妹司马莲那么张扬,因此觉得倒也不错。 回了楚家没多久,一切刚刚步入轨道,隔壁蒋家就传来丧讯。 原来是那个蒋小强,在家一天到晚修生养息,终于是休息的稍微好了一些,又有些躁动寂寞了,忍受不了外面的的花花世界了,终于寻着一个契机,跑了出去,趁着无人发现,偷偷顺着一根绳子,跳下了山崖。 他还留下一封信,说是自己要去找秘籍了,修炼半年后必然回来。 可是他不晓得,那根长在悬崖上的蔓藤,看起来牢固异常,可是一抓就断了…… 蒋老爷看见那封信之后,急的要死,赶紧用绳子绑在下人腰上,然后让另外几个人在上面牵着,往下放。最后还真被他们发现了山下有一个突出的地方,可是那个地方,别说什么宝藏秘籍了,连个像样的东西也没有,只是微微凸出的一小块地方而已,连站都不好站,山下湿气重,尽是青苔和杂草,并且,那上面有一具尸体,便是蒋小强。 那下人抱着蒋小强的尸体上来了,真是触目惊心的很,旁人看了都非常之不忍心,蒋老爷更是哭天抢地,不知所措,虽说自从蒋小强疯了之后,他就开始纳了一个妾,努力耕耘,小妾也不负所托的怀上了,但是终究他生养蒋小强十余年,何况蒋小强当初还是好的,结果却…… 蒋老爷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 蒋老爷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和妻子抱着哭了好久,然后决定厚葬蒋小强。 葬蒋小强的那日,蒋家请来的哭丧队走在前头,一片哭声和喇叭声,异常刺耳,因为蒋家和楚家是邻居,所以楚连平和江倩倩也是去了丧宴的,楚秋月则因为年纪小又是女孩子,所以不便去,便没有去。只在门口看了几眼,就见白色圆纸被撒的到处都是,无端叫人惊心。 蒋家的事情过去了,江倩倩却还是心有余悸,一次就听得她不经意道:“其实我觉得,蒋公子的改变,和春月还是有些像的……好在春月没有那么夸张。” 楚秋月赶紧安慰江倩倩:“娘,别担心啦,阿姐已经嫁人,现在生活也应该不错,不然早来找我们了,不是吗?” 江倩倩笑了笑道:“嗯。” 在他们回来之后,也有这么久了,楚春月却一次都没修书回来过,按着楚春月的性格,楚秋月觉得如果她受了一丁点委屈,恐怕都会使命的抱怨,搞不好还会逃回娘家让周子佳追来以显示对方对自己的在乎,所以如果楚春月一下子都没动作,肯定是乐不思蜀了,现在周子佳估计就在伺候楚春月呢。 也就是说,现在受到楚春月之苦的人,已经改为了周子佳,不过这也算比较完满的结局吧。 大约是回来了一两个月后,钱梦居然带着江成文来了,但是江帆没来,说是江帆自己去西边探求医术了,估计有段时间才能回来,钱梦和江成文横竖没事儿,又听说楚连平一家回来了,所以就来了楚家小住。 江倩倩和楚连平自然是非常欢迎的,楚秋月也挺高兴的,看过楚府之后,她还是更喜欢这样的小家庭一点,至少什么都看起来那么温馨。 得知楚春月出嫁之后,钱梦赶紧表示恭喜,又打趣说自己没分到开始的喜饼,实在可惜。 大半年未见,江成文又和开始有些不同了,属于男人的硬朗线条越发明显起来,只是他无论怎么说,也算是半个书生,自然不比林安夜一类的厉害。 江成文见了楚秋月,也很开心,寒暄完之后,还偷偷对她招了招手,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她说一样。 楚秋月笑了笑,跟着他去了后院,就见江成文拿出一副卷好了的画,他笑了笑,依旧有些腼腆的道:“表妹,上次我跟你说过,我稍微会画些画,你想看洛城所有的梅花,我自然做不到,但是,我尽力画了。” 说罢,把那画一点点的展开,楚秋月就见是果然是一副雪梅图。 那画挺长,上面梅花点点,在白纸的衬托下显得分外美丽,角落处有些建筑的剪影,还有几道行人模糊的影子,这整幅画的角度偏高,好像是从二楼往下看,所画而出的,难能可贵的是,这画虽然以意境为主,可作画人当时所看见的东西,却居然都真的画了下来,既不减少美感,又飘然如当时景物显现与眼前。 楚秋月睁大了眼睛,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当初听听就算了的那句话,江成文却一直放在了心上,而且还画的这么好。 现在已经是入了夏的,天气也逐渐热起来,可看着这画,好像当时在寒雪中赏梅的感觉都一一浮现了。 楚秋月忍不住赞叹道:“画的真好!” 听楚秋月这么说,江成文腼腆一笑:“你若喜欢就好。” 又道:“这个画中,其实梅花瓣有九九八十一朵,是我根据前人所言九九消寒图所想到的。原本该是画一枝素梅,枝上画梅花九朵,每朵梅花九个花瓣,共八十一瓣,这样才算正统,不过如果那样,就不算洛城梅了,不过这其中还是有八十一瓣梅花的,今天冬至时,你可以用笔染色,每过一天就用颜色染上一瓣,染完九个九,九尽春深,春天就来了。” 楚秋月称奇道:“这倒是有意思!” 冬日绵绵无趣,若有消寒图,倒真是一桩美事。 江成文笑了笑道:“嗯,我第一次晓得的时候,也的确觉得挺有意思的。” 楚秋月点点头,江成文把画又再次收好,然后递给楚秋月:“喏。” 楚秋月接过那画,却在江成文手背上看见有些冻疮,不禁暗暗疑惑--虽然江帆他们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基本的生活还是不错的,香囊也自是买的起的,怎么好端端的,江成文居然冻的这么厉害? 见楚秋月看着自己的手,江成文有些不好意思,楚秋月转了转眼珠子道:“表哥,该不会你是为了画这画才把手冻成这样的吧?”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那画是临窗观景,然后画的,既然如此,窗户必然要打开,那寒风就会灌入,而画画之人必须要把手露在外面画画。且这幅画如此精美,恐怕江成文也费了不少精力和时间,这样一来,手上不生冻疮才怪呢! 江成文摇了摇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谎,只说:“呃,不是的。” 这么无力的撒谎,楚秋月都不忍心揭穿了,叹了口气,楚秋月道:“其实我以后也不是不能自己去洛城的,你何苦呢。” 江成文笑了笑说:“答应别人的,总要实现。” 楚秋月一笑,问道:“你是医师,自己给自己上过伤药没有?” “上过了,”江成文点头,“不过等它好还是要时间的。” 楚秋月点点头,手中拿着江成文给自己的画卷,看着江成文依旧有些青涩的脸庞,心中感觉怪怪的。 江成文的确挺好的,挺好的…… 可以说,江成文是让楚秋月看的最为顺眼的男孩子了。 尤其是对比京城其他人之后。 周子佳自不必说,种马渣男一个; 林康夜后期很好,可是,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幺子,总是有些任性的,楚秋月自己晓得自己脾气也不算多好,和林康夜做朋友,倒是挺好的,如果真的在一起,恐怕也有的烦,何况她对林康夜横竖没意思。 之外还有五皇子八皇子,那太遥远了,就不必考虑了。 同样遥远的,还有尚青枫和林安夜,不过这两人倒是让楚秋月印象很不错,尤其尚青枫那时候“救过”自己一命,只是那之后,和尚青枫也再没见过了,所以只能说是感谢他的,多的自不必想。 至于林安夜,那当然是很好的。 说实话,连紫霞仙子也会希望她的爱人是个盖世英雄,脚踏七彩祥云……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金甲银鞍,扬鞭沙场,剑指敌军,一呼百应,全胜而归,天下同庆。 这样风光啊,而且给人以无比厚实的安全感,他可以保卫这一个国家,自然也可以保护你。 而林安夜尚年轻,以后恐怕会更加更加有所作为,且他除了那张面瘫脸之外,就连礼数都做得很足。 但是楚秋月大致是可以看出,林安夜这人或多或少也是有些心高气傲的,不过这也是非常在常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像他这样的人,整个漫漫历史长河中,恐怕也找不到几个。 但是那样的人,他未免太厉害了,厉害到比所谓“皇子”更加高不可攀。 你喜欢他,但更多的人也会喜欢他。 和他之间,就连“平等”都很难讲,林安夜不见大男子主义,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是气场在那儿,让人想忽视都难得很。又是极为严肃的性格,真是难接近的很。 是以楚秋月除了在那时候站在人群中远远看见林安夜的时候,不能免俗的心中一跳之外,再无多余想法--何况即便是那一跳,后来也因为小绿的死而备受惊吓,难过的很,早就消失无踪了。 这么一番下来,无疑江成文就是同她最为亲近,也最可爱的人了。 尤其是在江成文帮她画了整个九九消寒图之后,楚秋月对江成文的好感更是上升不少,不过,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表兄,她不如楚春月看得开,对这些事情还是很不喜欢的。 何况,江成文估计对自己也没什么意思,虽然他画这画画的手都起了冻疮,但是大概如他所言,他只是很负责的把所承诺过的事情给付诸现实了吧。 楚秋月一笑,不再多想,道:“我们去前厅?” 江成文点点头:“嗯。” 44、出事了 两人一路去了前厅, 开始在那儿的江倩倩和钱梦却都不在了, 楚秋月疑惑了片刻,猜到江倩倩应该是和钱梦一起在房间里,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原本楚秋月不该去打扰江倩倩, 可是现在楚秋月手中拿着这幅画,不免想要找江倩倩去让人帮自己把画裱起来, 不然不小心弄皱了,实在可惜。 楚秋月跟江成文说了之后, 江成文道:“我也有事找娘。” 楚秋月点点头, 两人便一同去了江倩倩的房间,奇怪的是,虽然房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门外却一个下人也没有。 心下奇怪, 楚秋月正打算敲门,却被江成文拉住了, 楚秋月不解的看了看江成文, 江成文小声道:“等一会儿。” 说罢,就悄悄的靠在了门外,看样子,居然是想要听墙角了。 不知道江成文为什么这么做,楚秋月好笑的跟着他一起靠在外边, 就听见钱梦的声音:“哎……最近越发不舒服了。” 然后是江倩倩的声音:“怎么,还是老病吗?” “嗯,”钱梦无奈道, “都怨我那时候怀孕了还不老实,偷偷跟着相公上了山,现在好啦,孩子也没了,也不能再怀了,还落下一身的病根。” 楚秋月大奇,悄声问江成文:“咦,舅妈生下你之后,又有过小孩呀?” 江成文却不回答,只是表情很严肃的继续听着。 楚秋月转了转眼珠子,一个想法立刻浮现,楚秋月心想,不会这么狗血吧……就听见江倩倩道:“哎,你也别在意了,你看现在成文不是好的很吗?他这么乖,很是不错了。” 钱梦笑了笑说:“那倒是。我妹妹如果晓得成文现在这么乖,应该也会很高兴,哎,可惜她命不好,刚生下成文就死了……” 江倩倩安慰道:“可是你们对成文和亲生的有什么区别?静儿现在也不会遗憾的。你呀,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多休息,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啊。” 钱梦低声应了一句,两人又开始说起了别的事情,楚秋月听的是心惊胆战,回头一看,就见江成文整个人都愣愣的,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楚秋月吸了一口气,心说果然被她猜中了,又见里面两人估计快出来了,赶紧扯着还在发呆的江成文的袖子就跑开了。 江成文无意识的跟着楚秋月跑着,脚步虚浮,等跑到“安全”的地方之后,楚秋月才松开抓着江成文袖子的手,看了看江成文,就见他还在发呆…… 叹了口气,楚秋月对江成文说:“表哥,你,你还好吧?” 江成文愣愣的看了看楚秋月,没有说话。 晓得江成文还没有回神,楚秋月便闭上了嘴,静静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注意着江成文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江成文才缓缓抬头看了看楚秋月:“表妹……” 楚秋月赶紧点头:“怎么了?” 江成文却又不说话了,只是坐在石椅上发着呆。 楚秋月想了想,也坐到他身边去,道:“表哥,你就别多想了,我觉得娘说的没错啊。其实你刚刚又何必偷听呢,舅舅和舅妈对你自然是极好的,连我也看得出来,他们可完全都是把你当做亲生的。难道说,你就因为这个原因,要嫌弃他们了吗?” 江成文这次可回了神,赶紧摇头:“怎么会。” “那就是了,”楚秋月道,“表哥,你刚刚大概是好奇所以去听的吧,那你之前,肯定也有怀疑了。现在既然确认,也别太在意,不然的话,不止你自己不好过,舅舅和舅妈也会难过的。” 江成文点了点头:“嗯,我晓得的。” 顿了顿,他道:“其实我以前也有一两次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但是爹和娘总是很快就发现了我,然后什么都不说了。刚刚我听见她们说了我母亲妹妹的小名,就忍不住停下来偷听了……” 楚秋月道:“我看你刚刚愣的厉害,所以才拉你跑开的,怕被我娘和舅妈发现。你现在快快回神,千万别让舅妈看出什么。他们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不然如果真的把话挑开,难免有间隙,何苦。” “嗯,我晓得。”江成文点了点头,看他样子已然比刚刚好多了,可是还是有点出神,楚秋月心中有些担心,却也不知道再能说什么了,只好叹息一声,陪着他发呆。 过了一会儿,下人们找来了,却是说饭菜弄好了,要让他们去吃饭,楚秋月见江成文还是没收心,道:“你要不就说累了,先去睡一觉吧?” 江成文点点头:“嗯。” 说罢,果真如此做了。楚秋月把那画给了下人让他去找外边工匠裱好来,本来楚秋月是想给江倩倩看看先的,现在也没那个心思了,自己一人去了前厅。 见了钱梦,开始还不觉得,现在她自己这么一说,楚秋月也觉得钱梦脸色不大好看了,蜡黄蜡黄的,神情也有些困倦,楚秋月忍不住道:“舅妈脸色不好呢。” 钱梦笑了笑说:“你也看出来啦?哎,老病了,这个时候总发作。” 楚秋月道:“那舅妈怎么不开些药?我晓得舅妈医术也是不错呢。” 钱梦好笑道:“你这孩子,难道不知道,医者难自医吗?” 楚秋月一愣,道:“也是。不过舅舅和表哥也都可以啊。实在不行,也可以去看其他大夫。” 钱梦摇了摇头道:“这病啊,就是这样,其实也没甚大坏处,只是吊在这儿,让人不舒服。却也并不会危及什么。何况,也不大容易治,治也无法根治。” 楚秋月点点头:“这样啊……” 钱梦一笑,夹了菜:“嗯。” 吃过饭,楚秋月正往回走,却见江成文也往这里来了,他看起来好多了,嘴角习惯性的微微抿着,乍一看还有些像在笑,但楚秋月晓得此刻江成文是决计笑不出来的。果然,走进了看,江成文只是抿着嘴思考,并未在笑。 楚秋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表哥?” 江成文愣了愣:“表妹……怎么了?” “你是去吃饭吧?”楚秋月看了看他,问道。 “嗯。”江成文点了点头,“刚刚去房里睡了一小会儿,好多了,现在觉得有些饿呢。” 说起这个,他还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楚秋月见他无事,点点头道:“那你去吧。” 两人分开而行,楚秋月回了自己房间,江成文则自个儿慢慢走去前厅。 可惜楚秋月未看见,一离开楚秋月视线,江成文就又垮下了脸。 +++ 后来几日,江成文倒是真的横竖没发生什么大事,钱梦身子一日日好起来,也丝毫未察觉江成文有什么不对劲,倒是江倩倩,看了江成文画的那幅画,也听楚秋月说了画中玄机,不住的夸奖,当着钱梦的面也说过一遍。 钱梦听了,只是笑道:“原来成文那画是画给秋月的,当时我们在客栈二楼赏梅,他却硬是要忍着寒画画,我们还不解,只当他是做个留念,却原来是这样。” 说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江倩倩听钱梦这么说,自然也是微微挑眉,打量了几眼江成文,又看了看正埋头吃饭的楚秋月,对着钱梦一笑:“那文成可真是有心啦。” 楚秋月不觉耳根有些微红,她前世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像现在只是被人一说就脸红,以前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只是做了这么久的小孩子,难免的确染上孩子心性,加上她自己前些日子的确对江成文抱有好感,所以被两个大人这么一说,就脸红了起来。 钱梦听江倩倩这么说,也是掩嘴一笑:“可不是么。” 江成文本来还在吃饭,现在也抬起头来了,有点愣的看着几人,然后看了看楚秋月,楚秋月只当不知道,江成文抿嘴笑了笑,也不说话。 这两人之间有点奇怪,当然逃不过钱梦和江倩倩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各有打算。 吃过饭,江倩倩告诉楚秋月画已经裱好,让楚秋月去她房间,其实如果是要去拿画,直接给楚秋月就可以了,江倩倩却让楚秋月去她房里拿,摆明了是有话要对楚秋月说,至于是什么,楚秋月心里也约莫有数。 果然,拿了画,江倩倩就开口问道:“秋月啊,你……觉得成文怎么样?” 楚秋月“呃”了声,说:“成文表哥,自然是不错的。” 江倩倩一笑,道:“我看他也觉得你不错呢。” 楚秋月有些不好意思:“他怎么觉得,我哪里晓得。” 江倩倩又是一笑:“你同表哥之间,如果真的……倒不必瞒着娘,娘可一点不会阻止,反而还会欢庆。” 楚秋月脸一红,道:“娘!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呢,还不是你和舅妈说的……” 见楚秋月脸红了,江倩倩笑了笑,道:“好啦,我晓得的。” 说罢,又有些感叹道:“你阿姐嫁入京城,外人看着都说风光,只有我们晓得其实多不好。只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娘和爹都不是什么贪图富贵的人,日子只要平平安安过着,能够吃饱饭、穿着衣、有遮风避雨的住所,也就够了。所以娘只要你真的喜欢别人,以及那人真的有好品性,这就够啦。” 晓得江倩倩是想起了楚春月的事情,不免感慨,楚秋月点点头道:“我晓得的。我也不想嫁什么大官。” 江倩倩“咦”了一声道:“为什么呢?” “我觉得吧,大官太复杂啦,如果我嫁过去,估计还要像婶婶那样,里面要应付妾室,外面还要为了丈夫,同各类女眷打交道,做什么说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绝不如简简单单的自在。”楚秋月道。 而且事实上,她心里还有一点就是:她其实,不能接受和别人共享丈夫。 虽然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但是一些原则问题还是没有改变的。一夫一妻制度早在她心底扎根,再加上江倩倩和楚连平的例子,她更是无法想象如果以后要和别人共享丈夫,甚至是当妾的场景。 她虽然从不嚷嚷什么男女平等爱情至上,但这样的事情,她觉得是起码的吧。 如果不能选择,那也就罢了,人生不过如此,可现在她是可以选择的,那何必巴巴的赶去和别人抢丈夫? 听楚秋月这么说,江倩倩一笑,显然是很欣慰:“秋月,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还真怕你学你阿姐。” “怎么可能,就是看阿姐那样,才让我却步呢。”楚秋月笑着靠在江倩倩身上,“娘,我以后也想像娘和爹那样生活,平淡却舒适,就够了。” 江倩倩连连点头:“好秋月,哎。” 楚秋月一笑,又和江倩倩说了些体己话,就拿着画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它挂在墙上,现在离冬至还早呢,下次就可以用啦。 看着那栩栩如生的梅花景色,楚秋月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样的日子没过去几天,京师那边就传来了不得了的消息。 楚春月的夜紫馆遭到查封,楚流婉和楚春月俱被抓捕,而楚春月则在把周子佳大房金鸿雁揍了一顿之后,拒捕逃跑了! 45、大事情 大事情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大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江倩倩两眼一翻, 立刻晕了过去,楚秋月和钱梦也是吓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去,而江成文则愣愣的发了会儿呆, 才在楚连平的招呼下赶紧去帮江倩倩把脉去了。 楚连平同时让下人立刻去准备衣裳行李,一家人立刻前往京城, 这回江成文也去,只是钱梦却因为身子还不舒服, 所以没去, 而楚潮生被楚连平勒令要留在家里好好念书,其他四人则风风火火赶往京城。 上一回去,可是抱着游山玩水顺便去看楚潮生的心情去的, 可这一回, 所有人心中都是忐忑不安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那由楚府送来的信上说的很是详细。 原来是一天一个大户人家女儿在用了干净裤两个月之后, 发现自己的下身忽然出现奇怪的症状, 私密之处出现了红点,而且瘙痒,有时候又有些疼。而她并不是第一个,只是之前有些人都没敢说,这回大家一合计, 发现居然不少人有这个问题,于是纷纷请了郎中来看,结果都是因为太不干净所以导致的情况。 这也就算了, 最可怕的是大理寺卿的女儿魏苏苏居然因此发热高烧中毒,最后香消玉殒,年仅十八就死了。 大理寺卿暴怒,立刻追查,结果发现有这个问题的人全都是使用过夜紫馆干净裤的人,追藤摸瓜,就发现了原来夜紫馆干净裤中的布匹都是非常脏的,里面的棉絮也是直接从废弃的棉被或者是医用过的棉絮,还有一些废弃衣料中找来的,只是随便洗干净,甚至没在太阳下曝晒就拿来用了。 仔细想想,干净裤,那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啊! 楚春月为了暴利,不惜用这样的“黑心棉”,自然会导致这样的情况,要知道,接触黑心棉后,人的皮肤接触后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刺激,轻则出现红色斑点,感觉瘙痒,重则会导致牛皮癣等皮肤顽疾,甚至产生中毒反应。 更何况那干净裤是用在那么隐秘而重要的地方! 夜紫馆越赚越多,是以楚流婉也越发上心,虽然不知道她晓得不晓得此事,但是无论如何,现在她是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了,而且大理寺卿原本就管这些的,所以居然亲自出马,把楚流婉抓了起来,一点也不顾及楚连汀的脸面。 楚春月也晓得了这件事情,大理寺卿还没派人去抓她,结果她自己先摸到了金鸿雁的房间里去,将怀有四个月身孕的金鸿雁暴打了一顿,然后自己带着所有积蓄和嫁妆,跑路了…… 金鸿雁的人好歹是保住了,但是那个孩子,却是夭折了。 如此这般,楚春月这个疯子,导致了无数女孩子感染,魏苏苏死亡,楚流婉入狱,金鸿雁流产。 越看越心惊,江倩倩更是双手发颤,几次差点背过气,全靠江成文在一旁帮着支撑着,给她嗅可以醒神的薄荷药水。 楚连平看完之后,也是气的青筋都爆出,连连道:“我做了什么孽,竟生出这样的女儿!” 楚秋月更是心惊,怎么回事,楚春月总共才老实了不过几个月,怎么忽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一开始的惊惧过去,也安慰过了楚连平和江倩倩,楚秋月忍不住思考起来,这其中有很多问题,实在太不同寻常。 楚春月一直未给他们写信,楚秋月一直以为是因为楚春月过的太好,乐不思蜀,所以才会如此,可是如果她过的好,又为什么要改变夜紫馆干净裤的材料? 夜紫馆前后加起来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但是这件事却是这几个月发生的,之前并没有这样的事情,不然夜紫馆也得不到什么好名声。也就是说,在楚春月嫁入周家不久之后,楚春月开始非常需要钱--并且时间紧急,而原本的那样的材料会使她本钱较多,不能满足她的需要,所以她在材料动了脑筋,用起了“黑心棉”。 那么,也就是说,她在周家过的并不好,或者说,非常差。而且这个待遇,一定和金鸿雁有关系,不然她不至于在跑路前还跑去将金鸿雁打一顿,而且下手很重,居然将对方打至流产--楚春月甚至怀疑,金鸿雁流产就是楚春月的目的。 这样一来就可以看出,大概和金鸿雁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系(当然,楚春月本身肯定问题最大),导致楚春月在周家过的很不好,她不高兴了,也不肯写信给楚家示弱,所以就打算自己攒钱逃跑,然后就用了这个法子,谁知道钱还没攒够,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楚流婉,楚流婉究竟知道不知道楚春月改变了原料的事情? 按理来说,楚流婉其实还是很聪明的,也很爱惜羽毛,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形象弄到谷底,那么她应该是不知情的,并且她比较无辜,不知情,却成了被抓的那一个。 只是楚流婉也比较精明,应该不至于这么不小心,楚流婉又是为什么会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数的问题,以及这些事情,几乎将楚秋月围绕至窒息,楚秋月抓了抓脑袋,轻轻靠在江倩倩身边,轻拍着江倩倩的背部,让她安心一些。 现在楚流婉被捕,也不知道五皇子他们会不会出力,不过大理寺卿这个职位,还是需要巴结的,为了一个女人去得罪大理寺卿,五皇子现在位置还没定呢,估计不会这么做。 哎,就是也可怜了楚连汀他们,好好一个京师明珠般的女儿,却成了这样子,估计现在为了疏通什么的,也累得够呛。而且罪魁祸首无疑是楚春月,他们现在肯定恨死了楚春月,顺带估计也会恨楚连平他们…… 虽然不至于表现出来,但是看信上的态度字眼,其实也可以看出几分了。 楚连平好不容易和楚连汀解开心结,兄友弟恭,现在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楚秋月看了看眉头紧锁的父亲,心中不断的叹气。 这次,楚春月最好是永远别回来了,死在外面最好! 楚秋月心中对楚春月的愤怒达到最高值,以前除了小晨之事,楚春月做的事情还可忍耐,可现在……! 楚秋月忍不住对楚春月上了诅咒。 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京城,这一路上,江倩倩一直状态都非常差,楚连平自己也很着急,基本上江倩倩的健康状态是日况愈下,还好江成文在一旁帮着,带的药材也够,楚秋月对江成文心中感谢,江成文却总说没什么,江成文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概是那个怪怪的楚春月表姐惹的事情,而且事态非常严重,所以一路都是沉默着的,丝毫不惹事,不多问。 到了楚府,一进门,就看见楚连汀正站在那里,他已经猜到楚连平他们今天会赶到,所以出来了,不过和上次不同,上次几乎是整个楚府都出来了,这次却只有楚连汀和孙瑟纤。 楚连汀念着兄弟情谊,倒还好些,但何相思就这么个引以为傲的女儿,却被楚春月害惨了,自然是不肯出来见楚连平他们的。 扫了一圈,楚连平和江倩倩心中都有数,是以一看到楚连汀,就赶紧先谢罪,楚连汀长叹一口气:“哎,这又怎能怪你们呢?春月那个丫头实在不该,可是你们也不知道啊……就是流婉,哎,流婉!” 听他这么说,楚连平和江倩倩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又是难过又是愧疚,他们现在几乎都不愿把楚春月当成自己的女儿了,何况楚春月又跑了,他们也懒得管了,只是想来也帮着把楚流婉给弄出来。 几人进了大厅,楚连汀道:“我现在正在努力疏通关系,只是这其中弯弯道道,实在不易。何况大理寺卿与我素无深交,最多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我们之间也没甚势力牵扯,他一直中立,这次因着女儿的事情,又没抓到春月,只好全把气撒在了流婉身上。何况这次受害的不仅大理寺卿家中小姐,另外还有好几个官员女儿,都深受其害,只是未曾牵扯到性命罢了。这样一来,我更加难以让流婉出来啊!哎!” 说罢,长叹一口气道:“流婉已经进去十日了,她素来娇生惯养的,现在去那牢狱之中,虽说我已派人打点好,进了尽量干净的牢房,菜也好些,但牢狱之中,再干净能干净到哪里去?再好的饭菜,又能好到哪里去?” 说完之后,又是连连拍桌叹息。 楚连平也点头:“是啊,流婉一定要出来,这事情全然是春月不对,流婉只是帮着打点了生意,兼之当初有参与而已……哎。那材料什么的事情,几乎都是春月在做,我们也是晓得的……这,大理寺卿不知道吗?” 楚连汀摇了摇头道:“我们都说过好几次啦,可是大理寺卿说,不论如何,流婉不可能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的,但是我还有一些朋友一直阻扰一直要反抗伸冤,是以他也不好动作,这些天来也没审问流婉,只是把她关在牢房之中而已。” 楚连平点了点头,问:“那……倘若真要审流婉,大哥你猜结果会如何?” 楚连汀发了会儿呆,半响,缓缓摇头道:“我怎么知道?我哪里知道……不过,怕是这责任不轻啊,好的话就是多关一些日子,待大理寺卿气消了些就出来,不好的话,恐怕要挨杖、夹手啊……甚至……” 说到这里,楚连汀不愿再想,因此只是扶住额头,不再说什么。 楚连平叹了口气,道:“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楚连汀道:“其实办法也是有的,只是说出来……” “大哥但说无妨。”楚连平道。 “要把春月找出来,让她自己说。”楚连汀道,“春月如果出来了,那大理寺卿自然是罚她的了,只是春月不比流婉,大理寺卿刚正不阿,虽然现在因私非常生气,可是并不违法律法,也晓得分辨好坏,是以我才确信流婉至少可以保住一条命,毕竟这死了人的事情,与她却是关系不大的。但是如果是春月出来了,那春月保不齐就非死不可啦……” 楚连平一惊,道:“这样。” 江倩倩在一旁听两人说话,也是忧心忡忡,听楚连汀说到“非死不可”,也是心里头突突的跳,她心中现在是极为矛盾的,她既想要楚流婉出来,不想这孩子受春月拖累,也想要春月快点出现,接受惩罚,可是,这惩罚如果是砍头一类的,那也太……楚春月,好歹是她的女儿啊! 只是,只是,这女儿未免也太可恶了,三番四次的做出这些事情,她又怎能宽恕她? 江倩倩心中喟然,如果不是因为她三番两次心软,对楚春月放纵纵容,恐怕也不至于如此。 其实江倩倩倒是多想了,依着楚春月的性格,你越是打骂她,她越是要反抗,到时候,她恐怕还是会做这些事情,只是时间更早而已。 江倩倩就这样在自责与犹豫中紧皱眉头,双手紧握,指甲都陷入肉里去了。 楚秋月见江倩倩脸色苍白,额角有冷汗连连,心道不好,果然下一刻,江倩倩就因为太过焦急,燥火攻心,晕倒了。 见江倩倩晕倒,楚连平和楚连汀也是一惊,楚连平赶紧扶住了江倩倩,又唤来下人扶她入房,江倩倩一直毫无知觉,楚连平虽然还想同楚连汀说些话,但是还是放不下心,见他神情,楚连汀道:“你先去照顾弟妹吧,我们在这里说这些,也是干着急。你们风尘仆仆的,也该先休息休息。” 楚连平摇了摇头道:“休息什么?她们倒是该休息休息,只是我……我是一家之主,春月这样,我责任不可脱,一会儿我看着倩倩没事儿我就再来。” 楚连汀“哎”了一声,点点头。 楚秋月一直站在旁边,心中也很是着急,楚春月的确该出来,她是罪魁祸首,她凭什么逍遥法外?就算楚流婉也不招人待见,但是楚春月更该罚。 原本就该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的! 46、大理寺 大理寺 等楚连平照顾完江倩倩回来之后, 适逢下人通报说可以去探望楚流婉, 楚流婉入狱十余天,这也才是第三次可以去看。 楚连汀楚连平等人立马张罗了一下打算去,楚连平问道:“大哥, 大嫂不去么?” 楚连汀摇了摇头:“上两次去见流婉,你大嫂每回回来都哭成了泪人, 上两次流婉状况还算好,今次估计要糟, 我还是瞒着她, 不让她去看罢。” 楚连平点点头,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其实他也晓得, 楚连汀这么说倒的确是一个原因, 然则更大的原因恐怕是不想让何相思与自己在这个状况下见面,到时候去了牢中, 见了楚流婉的样子, 估计何相思会一股脑的把气全发给楚连平,到时候可就不大好看了。 两人收拾停当,正准备出门,就见楚秋月靠过来,道:“爹, 叔叔,我也要去。” 楚连平道:“牢房重地,又是阴冷潮湿的, 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去做什么?” 楚春月道:“我有点想见大堂姐。” 她说的可是实话,她现在也的确有事要对楚流婉说。 楚连汀点点头:“如果你想去就去吧。” 见楚连汀这么说,楚连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楚秋月一起往大理寺去了。 见楚流婉中间,自然还有一番波折,楚秋月却没怎么在意,等入了牢房,这牢房乃是全封闭的,不见天日,果然是一片漆黑,只有点点烛火噼啪照耀着。 这牢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丧于斯,阴气潮气都极重,楚秋月跟着狱吏以及两个大人身后,有些害怕的行走着,她腿可比楚连平楚连汀短多了,是以只能快步而行,生怕落在后面。 偶尔经过几件牢房,便可听得里面有人或哭或笑,极为可怕。 弯弯折折,好不容易前面带头的狱吏停住了脚步,道:“就是这儿了。” 那楚连汀应了一声,随手塞给那两个狱吏一人一些钱,那两位狱吏面无表情接下了,又道:“我们在外面守着,大人,时间有限的很呢。” 楚连汀点点头,和楚连平楚秋月一起往里走了几步,就见一团白色的身影从牢狱中扑了过来,站在了牢门前。 借着如豆的烛火一看,赫然就是楚流婉。 她现在哪里还有一分一毫当初那高高在上衣着光鲜亮丽的模样? 这牢狱之中,虽然楚连汀已经尽力打点,可是无论如何,这本身也是脏的,何况楚流婉也不可能洗澡更衣梳洗,现在她靠在门边,蓬头垢面,原本柔顺乌黑的长发都打成了结,身上的白色囚衣也都黑了,身上也带着一股酸臭味。 见楚连汀来了,楚流婉隔着门就大哭起来:“爹!爹!你快想想办法,放我出去!呜呜呜呜,爹!” 这叫声是极为凄厉的,可是却有些喑哑,看来是水不够喝,或许还有点感冒,楚连汀听了,更是难过,连声安慰道:“流婉,流婉,你莫慌……爹总会有办法的。” “你上次来的时候也这么说!呜呜呜呜呜,我才不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不要!快,快点把楚春月抓过来,她才是罪魁祸首,是她!!!”楚流婉太想要出去了,一心一意只看这自己的爹,丝毫没注意到楚连平和楚秋月就在旁边,是以毫无顾忌的大喊要抓住楚春月。 楚连平心中也是不忍,他晓得的,比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楚流婉要好太多太多了,她原本乃是京师明珠,如楚连汀所说,哪里受过什么惩罚? 是以虽然现在听楚流婉这样嚷嚷,也只是觉得楚流婉恐怕是因为在牢中待的太久了,有些疯了,乱了,因此并没有任何不高兴,只是开口道:“流婉,你先别慌,听你爹的,我也来了,我会努力找到春月的。” 听到了楚连平的声音,楚流婉显示一愣,随即又大喊起来:“我不信你!我不信你!楚春月那个贱人,就是她害的我成这样的!!!” 听楚流婉骂出“贱人”儿子,楚连汀和楚连平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是现在情况如此,她又这般落魄,所以她他们也不忍心责怪,只是道:“春月虽然跑的无影无踪去了,但是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何况大理寺卿的女儿一条命也在这儿,大理寺卿不会坐视不理,他现在派了许多人在追查春月呢。春月即便逃的再远,也没什么用的。只是委屈你啦,你现在先在这牢中待一会儿吧,啊。” 楚流婉听了,连连摇头:“爹,我不要了,我不要了!爹,你不知道这有多恐怖,那些人都是疯子,他们在我旁边,每天都又哭又笑的,好可怕啊,爹,我想娘了,爹……!” 楚连汀连连摇头叹息:“我也没有办法啊……哎!” 楚流婉安静片刻,道:“爹,你去找五皇子!” “五皇子?”楚连汀愣了愣,其实,他也晓得五皇子和楚流婉之间的事情,是以那时候楚流婉刚出事,他就去找过了五皇子,谁知道五皇子却避而不见,还说什么身子抱恙之类的话来敷衍。 只是看楚流婉现在这样子,楚连汀又哪里忍心告诉她这件事情?只说:“五皇子他现在也是各种事情忙的很,恐怕是帮不上忙啦。” 楚流婉还是聪明的,听楚连汀这么说,顿时心冷了大半截。 怎么会这样?! 她原本是整个京城人人称赞的楚大小姐,惊采绝艳,歌飞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怎么好端端的……她一夕之间,就成了阶下囚? 而且虽然她自己想要入宫--这无疑就是放弃五皇子了,但是心中还是认为,五皇子会喜欢自己的。 结果呢,呵,自己算什么?原来比自己重要的东西,多这么多! 楚流婉颓然的往地上的草堆中一坐,举目四望,心中无限茫然。 忽然,她瞥见了一旁的楚秋月,立马又站了起来,道:“楚秋月!” 楚秋月原本正在考虑该怎么办,忽然听到楚流婉用尖细的声音喊自己,吓的够呛,道:“诶?大堂姐,怎么了?” “都怨你!”楚流婉道,几乎是字字泣血“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因为你把我和楚春月硬是绑在一块儿,我又怎会这样?就算上次把你拉去挡球是我的不对,可你,可你……!” 楚秋月心想,晕倒,这也能怪我? 嘴上道:“大堂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当初也是你自己答应了的啊。阿姐害你变成这样,我心中也很难过很愧疚,但是我怎么知道阿姐会做出这种事情?何况最开始你只是投资放钱,如果之后一直这样,也不会与你有所牵连啊……” 说道这里,楚秋月又想,现在楚流婉已经这样了,自己说的这些虽然句句在理,但难免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于是放缓了口气,劝道:“大堂姐,您别再多想。更别自怨自艾,不如考虑一下,阿姐她会去哪里?” 楚流婉愣了愣,道:“她会去哪里……”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随即抬头:“我怎的晓得她会去哪里?” 楚秋月“呃”了一声,心说也是,就楚春月那个跳跃性思维,估计楚流婉也料不到的。 楚流婉还是沉默,但是却比刚刚平和了许多,她被楚秋月点醒了,这几天她一直都在埋怨楚春月,楚秋月,埋怨各个人,现在才恍然大悟,想起来她虽然身在牢房,但好歹比较了解楚春月,外面的官差一股脑乱抓人,她又未尝不可来想想楚春月去了哪里? 见楚流婉安静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法子,楚连汀和楚连平心中都好过了一些,楚连汀看了看秋月,道:“秋月,你做的挺好。” 楚秋月勉强笑了笑,她刚刚也是随口那么一说。 楚流婉一个人坐在地上思考,也不管牢外三人了,那狱吏正好也来催人出去了,楚流婉却忽然一拍掌,喊道:“我晓得了!” 楚连汀一愣,道:“什么?” “我晓得怎么抓到楚春月了!”楚流婉乐呵呵的说,“我想到啦!” 说罢,她对楚秋月道:“秋月,你把耳朵凑过来。” 楚秋月点点头,心中却甚是疑惑,这楚流婉不告诉楚连汀和楚连平,告诉自己做什么?又忽然想起以前看的故事里,有人趁机把对方耳朵咬下来……被自己的想象惊到,楚秋月赶紧甩了甩头,微微靠过去:“大堂姐,怎么?” 楚流婉小声道:“秋月,不瞒你说,你阿姐楚春月根本是个神经病。” 楚秋月“咦”了一声,不明白楚流婉说这个有什么用意。 楚流婉继续道:“但是,我也可以利用这一点。” 楚秋月点点头:“怎么呢?” “你阿姐一定晓得一句话,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以我怀疑,楚春月一直没被抓到,不是因为她逃的太远了,而是为她根本没逃!”楚流婉冷笑道。 “诶?”楚秋月一愣,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楚春月那么信奉一些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情节,这句被用烂了的话,她肯定也是铭记于心的。 她之前也就在奇怪,楚春月虽然可能有点本事,但也不至于真的这么厉害吧,居然连官府都抓不到她,但是如果是楚流婉说的这个原因,那就有可能了。 见楚秋月愣愣的,楚流婉心中有些不耐,只当她是不了解这句话的真谛,道:“总之你一回楚府,就让我爹和你爹开始搜查下人的事情。如果楚府没有,就去周家搜!” 楚秋月愣了愣,点头:“嗯,我晓得了。” 楚流婉一笑:“我就不信她还能跑得掉!” 看着楚流婉忽然变得得意洋洋的面孔,楚秋月心中有一点犹豫。 虽然楚春月该罚,或者说……该死,但是楚流婉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人了。如果要为了救楚流婉而奉出楚春月一条命的话,是否值得呢?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两个人同时都不再闹腾吗? 也未必是要两人都死,比如都一起在牢中关一段时间,那也好啊……哎。 楚流婉笑了笑,对楚连汀说:“爹,我已经把办法告诉秋月了,她知道的。” 她告诉楚秋月而不是直接告诉楚连汀,其实就是因为不想让楚连汀听到那句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毕竟这句话横竖也不像是她该知道的--虽然二十一世纪电视里天天在播出。 楚连汀奇道:“真的?” 楚流婉点点头:“我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不过总比什么都不能做要好多了。” 楚连汀点了点头,说:“那你自己也好生保重,如果春月可以找到,那你没多久就可以从这其中出来啦。” 楚流婉连连点头:“我晓得!” 正好外面狱吏第二次来催,第一次催是可以拖的,第二次就不行了,楚连汀和楚连平楚秋月三人便按原路出去了,一出了牢狱,楚连汀就忍不住问楚秋月:“秋月啊,流婉刚刚同你说了什么?” 楚秋月微微往楚连平方向看了一眼,楚连平对她点点头,楚秋月便道:“大堂姐说,可能阿姐并没有逃远,毕竟大理寺卿抓的很紧,阿姐特征明显,年纪也不大,不至于逃的这么快,所以很可能,阿姐就在楚府或者周家,只是藏的很好。” 听楚秋月这么说,楚连汀和楚连平都是一愣,然后对视一眼:对啊,他们怎么没想到?! 楚连汀连连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回楚府!” 说罢,三人立马上了马车,赶回楚府。 47、被抓住 被抓住 楚府, 一个废弃的柴房中。 楚春月正坐在那堆稻草中, 有些萎靡不振。 手边放的是几个馒头和干粮,是她回楚府之前就带进来了的。 原本她进来之前,还以为, 自己可以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直接去楚府厨房里偷东西呢, 谁知道,有一次她终于吃腻了干粮, 打算去偷, 还没走几步就差点被发现,还好她跑的快,才没被发现, 但是也够她吓的心惊胆战了。 哎, 怎么这样呢,怎么一切的一切, 都和她想象的如此不同呢? 楚春月望着手边的馒头, 陷入了沉思中。 那时候,她刚刚嫁入周家不久,周子佳如他所言,对自己是极为不错,吃穿用度, 并不曾少过自己的。她更是乐的找不着北,要回门的时候,周子佳推脱说要忙, 她都没计较。 可是,没想到没多久,就有人上门找茬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金鸿雁。 虽然楚春月是妾室,但她自己是把自己当大房看的,是以对金鸿雁也并不多么上心,只是觉得对方很烦。 金鸿雁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晓得一些道理,这么多年,周子佳哪次纳妾不都是风风光光的?一开始她也会慌张,会害怕,可是她发现,周子佳对一个人的宠爱并不会多么长久,时间长的,也就两三年,时间短的,没几个月就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了。 所以金鸿雁也明白了,周子佳这种男人,就是好色,就是喜欢各色各样的女人。而自己当初也是喜欢过周子佳的,可是看透之后,也就无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了,每次听到周子佳纳妾,无论多隆重,看起来要取代自己,她都不吭气。 毕竟,自己的娘家摆在后头,自己的性子摆在前头,周子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休了自己。何况有时候,周子佳玩厌了,还会同自己耳鬓厮磨一段时间,才又去外面沾花惹草。 周子佳纳的妾,哪次不是年纪很小,又漂漂亮亮的?哪个不是被周子佳的花言巧语给骗的团团转,以为周子佳就是自己的天的了? 呵,她金鸿雁在这儿,就只要看戏,最多偶尔帮着教训教训新进来的小丫头片子,就足够了。 而且大抵是因为周子佳性子不长,所以这些年下来,也不见有人怀孕,包括金鸿雁自己,这也是金鸿雁唯一担心的一点,如果有人比她先怀上孩子,那可就不得了啦。 这回,金鸿雁也是按惯例在新的妾室入门没几天之后,来别院看看她。 这个妾室才进门没几天,但名声倒是挺大,一开始就晓得她是夜紫馆的老板娘,金鸿雁自己也用过夜紫馆的干净裤,也觉得挺方便的,所以觉得楚春月应该是个比较聪明的女孩子,也许自己可以跟她成为某段时间的“朋友。” 不管怎么说,碰上聪明的可以听话的人,也好过碰上冥顽不化的小丫头。 可是这个楚春月入门才没几天,她就听到有下人说楚春月脾气大的要命,很是把自己当做一回事,对下人动不动拳打脚踢,还说自己这不是脾气大,而是“刁蛮”,还说周子佳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 金鸿雁听了真是哭笑不得,她简直无法相信周子佳会把这样的人娶回家,以往纳的妾虽然也不乏有骄纵任性之人,可是好歹也还是晓得分寸,最多在周子佳和自己面前闹,对下人不好也是正常,可还口口声声说周子佳就是喜欢这样,未免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抱着“楚春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心思,金鸿雁去找了楚春月,结果楚春月居然很不在乎的让下人告诉她,自己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是以不能见她。 金鸿雁听了下人的回报,真是无比想笑,这个楚春月,究竟以为她是谁?她又是仗了谁的势? 她是大房,那就是她们这些妾室的主子! 主子要来见她们,她们也不过是奴婢而已,哪怕是病的快死了,也都要从床上硬撑起来,跪着见她! 金鸿雁于是还是去见了楚春月,也不管楚春月愿意不愿意。 楚春月见金鸿雁硬是来了,心里老大不愿,只觉得金鸿雁未免太嚣张,又想到自己以后是要取代她的,所以故意冷冷淡淡,这下倒是让金鸿雁确定了,这个楚春月果然是个没脑子又自以为是的,不教训一下也不行。 当晚,金鸿雁就跟周子佳说了楚春月的劣迹,这段时间楚春月闹的厉害,非要当大房,每天晚上都要吵几次,所以金鸿雁这么说刚好顺了周子佳的意,于是就留在金鸿雁那里了,一连几晚都是如此。 楚春月又惊又怒,居然当着好多周家人的面,当面质问金鸿雁和周子佳,说到激动处还推了金鸿雁一把,金鸿雁一推即倒,大夫来看,却发现居然是金鸿雁怀孕了! 这对周家上上下下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喜讯。 而这个孩子,也差点不保,只因为楚春月那一推,所以后来大夫们花了好大的劲,才勉强保住孩子,这一下子也几乎去了金鸿雁半条命,好久都没缓过来。 这可惊动了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两人将楚春月叫来,准备教训她一顿,可楚春月根本就不悔改,还说自己只是轻轻推了对方一下,金鸿雁肯定是故意的,又说什么她们都是自找的…… 这还得了? 周子佳本来就是一肚子气,因着父母要教训楚春月,才缓气了一些,现在看到楚春月非但不悔改,还越来越过分,心中原本的什么情啊爱啊早就被厌烦取代了,干脆就让楚春月自己一个人搬去了偏僻的小院住,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 那小院好久没人住了,乌七八黑,甚至还有蜘蛛网,楚春月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大哭几场,周子佳却是丝毫不心软。 楚春月开始又绝望又伤心,只觉得天道不公,同时心中也有了要逃跑的念头。她开始是想向楚流婉她们求助的,但是想来想去,又觉得不能示弱,所以加紧了劲头,一门心思都扑在夜紫馆上。 而且她忽然想到了现代的“黑心棉”,觉得这办法非常可行,所以就悄悄使用了,这下子成本大大提高,楚流婉偶尔看帐,也发现收入忽然暴增,心中疑惑,查了查,发现是成本降低的原因,于是问了她,楚春月只敷衍说是因为自己想到了新办法,楚流婉明显不信,但利益当头,楚流婉便还是保持了沉默,而且对夜紫馆也越发上心了。 楚春月心中嫌死了楚流婉,只觉得这人真烦,开始夜紫馆这样,她也不管什么,现在利益暴增,她就上心了?哼! 不过同时,楚春月心中还对周子佳有一些期望--很多文不都是这样的吗?女主因为恶毒的女配角被男主角误会,男主角对女主角实施了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惩罚,女主心慌意乱心灰意冷,却又在关键时刻,男主角发现了女主角是无辜的,而女配角是黑心的,然后他就开始挽回自己………… 楚春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无非是从亲妈文变成了后妈文,她还觉得挺刺激呢! 尤其那个什么金鸿雁,小样儿,现在你就得意吧,以后有你哭的! 这么想着,楚春月就一边靠着“黑心棉”挣钱,一边期待着周子佳回心转意,可是等来等去,也不见对方发现事情真相,楚春月渐渐没了耐心。 正在这时候,却居然发生了大理寺卿女儿死亡的事情--她以前用黑心棉,虽然也晓得对人体有害,可是却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后果! 楚春月慌张到不行,又听说了楚流婉被抓的事情,知道大理寺卿马上要来抓自己了,而依着周子佳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肯定会把自己供出去的,那…… 楚春月赶紧收拾了行李,把值钱的东西全都带好,然后打算离开周府。 走之前,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金鸿雁。 于是她趁着那些周府下人都在找自己的时候,偷偷去了金鸿雁房间,金鸿雁上次被她那么一推,就一直身体不大好,靠药养着,这会儿她侍女也去拿药了,金鸿雁又躺在床上,没什么劲儿,可谓天赐良机! 楚春月一笑,喊了句“女儿当自强”,就进了金鸿雁的房间,金鸿雁原本正在假寐,见她忽然出现,也是吓得够呛,连连问“你要做什么?!” 楚春月也不理她,随手拿起旁边一幅画,用边沿使劲去打金鸿雁,而且专门挑着对方的肚子打,一点也不留情。 金鸿雁痛的叫都叫不出,整个人都处于抽搐的状态,楚春月见她下身出了血,才满意的笑了笑,又见外面下人似乎听见动静,赶来了,于是赶紧冲了出房门,横冲直撞的到了街上,躲在一个小巷子了一会儿,然后买好包子、馒头、可以支撑比较久时间的干粮,然后就趁着楚府大乱,回了楚府。 她是在半路才忽然有这个主意的,本来她是打算自己亡命天涯,但是后来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既没有什么“轻功”、“武功”的,那以后去了外边,恐怕也是麻烦,何况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她何尝不入楚府?哈,恐怕那样的话,别人是找不到自己的,等风波平息些,自己再趁机逃出去便是。 存着这般的心思,楚春月偷偷溜进了楚府,又依着以前的记忆,找到了一个几乎是废弃了的小柴房,然后便堂而皇之的住了进去。 也亏得楚府大,最近事情又多,她才没有被发现,现在一眨眼,竟然也过了十余天了,她自己在柴房之中,也不知道那金鸿雁现在如何了,更不知道这“黑心棉”事件处理的怎样了……是以只一个人待在柴房中,也不得洗澡吃好东西,身边白白放着那么多银子却不能花,实在让人痛苦。 说真的,她这样,又和坐牢有什么分别? 哎…… 现在她这模样,也不知道接下来剧情会怎么发展,会不会有个大侠,比如怪盗一枝梅那种的,刚好来楚府偷窃,然后无意中碰见自己,惊为天人…… 可是,就算如何,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楚春月正伤感着,忽然听见了许多纷乱的脚步声,竟是都往这边来了! 同时也听得一片嘈杂的声音,仔细听来,大致是什么“这片地方久无人居住,荒废许久,她可能就躲在这儿!” 楚春月吓了一大跳,心知那个“她”恐怕就是自己,一边暗暗称奇,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到,考虑片刻,却也明白那人估计就是楚流婉无疑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楚春月心中大急,把包裹和几个馒头都一起堆好,躲入了柴房一对潮气冲天的稻草之后。 这稻草看起来不少,但是躲人却有些不够,楚春月心中有些害怕,却又心中存了希望,认为那些下人应该发现不了自己,所以只是索瑟着一动不动。 吱呀一声,那门就这样被打开了,接着是零散的脚步声,楚春月心中一紧,来了! 那几个下人扫视了一圈,然后哈哈大笑:“这样也还以为藏得住?” 说罢,竟是一齐往这边走来。 楚春月晓得自己终究还是被发现了,一惊,连忙自己先站了起来,就见是几个下人,正嘲笑的看着自己。 虽然心中嫌弃这几个下人,但楚春月还是尽量有理道:“你,你们放了我,放我走,我有钱,我给你们钱!” 说罢,从包裹中掏出几个夸张的金锭子,在几人面前晃了晃。 她现在身上,也的确是那种“穷的只剩下钱”的状态了。 那几个下人见了金灿灿的金锭子,自然是眼睛都挪不开了,但还是摇头道:“放你走又有什么用?外面这么多人,呵,让你走,我们拿到的钱也会被缴走,搞不好还要被辞退--谁这么傻啊!” 楚春月正欲继续劝说,就见那人对着外面喊了声:“找到啦,找到啦--!” ==========番外分割线=================================== 楚流婉(内白):咿~~~~~呀! (西皮慢板) 我原是京师明珠人人夸 琴棋书画作诗词顶呱呱 前后左右男儿都爱我好 温柔大方贤淑乖巧油菜花 谁知谁知谁知她…… (顿) (快板) 谁知她招来俗事一堆让我愁 拖累我下水毁我声誉让我忧 亏得我聪颖大方化解干戈哟 不然谁都来害我这这女主角~~~~ 玉帘 (白):小姐~~~您为何又忧又愁,您为何吐血三升,你所言那个她,指的是谁捏~~~~~~ 楚流婉(白):楚春月楚秋月两姐妹,一个脑子蠢一个鬼精怪,楚烟波神神叨叨多古怪,楚流霜恨我怨我我也不喜她~~~! 玉帘(惊,白):那您是一个也不喜啦~~!那您为何要怪我怨我不让我出头~~~ 楚流婉(怒,西皮快板):小蹄子心儿坏,抢男人手真快! (白):先让你得意三两分,明儿便见我出真招! 楚春月 (西皮快板) 好堂姐你莫慌,我和你是姊妹俩 同样来自新世纪,一起往那小康闯~ 你出力来我开店,坏了生意你赔钱 弄出人命我不管,反正总有配角亡~~ 连累你也莫生气,等我开天辟地,封你赏~~~~~~~~! 楚流婉(喷血):呃噗~~~~~~~~! (怒,西皮二六): 我怎的惹上她,我怎的挨着她 我怎的明知脑儿伤,还偏和她一块儿闯? 都怨那秋月心肠黑,更胜过那黑心棉 竟将我与春月绑~~~~~~! 楚秋月 (西皮原板): 咿呀,大姐你莫这么讲,小妹我心里慌 我乖巧胆小不做啥,只把那小家碧玉当 怎的说我心黑又奸诈,我只想为你俩好 原以为你俩都是京城一枝花,谁料,谁料…… 楚流婉、楚春月(睁眼,白):都是啥?! 楚秋月(流水快板)原以为你俩都是京城一枝花,谁料都是那烧饼成了双~~!莫怪我莫怨我,我我我也吓断了肠~~~! 楚秋月下。 楚流婉(西皮原板): 莫非我错怪她,她也的确是个小姑娘 配角智商总不高,我也不能,我也不能埋怨她~~~~! 楚春月(西皮快板): 堂姐你心地不纯良,总把人往坏里想 实在不如我心善良,圣母女主,非我莫属鸟~~! 哇哈哈哈哈哈哈…………! 楚春月下。 楚流婉(怒,白):虾米?!这这这这……玉帘! 玉帘(白):小姐~? 楚流婉(怒,白):给我寻了武林高手来,将她,将她暗杀! 玉帘(吓,白):纳尼?!小姐小姐,我心慈手软,哇啊啊,委实不敢呀~~~! 玉帘下。 楚流婉(极怒,西皮快板): 莫非这文是后娘将我养?要我辛辛苦苦十几年来修行毁于一载? 亦或是非要我众叛亲离,在困境中将男主找~~? (喜,笑,白,) 我道是如何,原来是后宫尚未全,各处美男往暗里藏,只等我慧眼找~~~~~~~~! 楚流婉下。 48、无奈何 因为楚流婉和楚春月的事情, 就算是江倩倩来了, 何相思也不大愿意和她见面,心中忿恨的要命,是以并不关照江倩倩。 听说江倩倩生病了, 也只是冷哼一声了事,还是听说楚连汀楚连平他们从大理寺中回来, 才连忙出去,刚出去就见楚连汀一脸喜色的派下人开始大力查探那些废置了的别院, 一点不放过的搜查! 何相思心中可是满腹疑惑, 她不明白,这节骨眼上,楚连汀干这么无聊的事情做什么? 于是上前去, 勉强对楚连平楚秋月打了招呼, 就询问起来。楚连汀一笑,对何相思说了楚流婉的说法, 何相思惊喜连连, 赶紧也让下人快点去找,自己也跟在后头。 没多久,就听见西边那里别院有人说楚春月被抓到了,何相思一喜,赶紧跑了过去, 楚连汀楚连平楚秋月也紧随其后。 果然,去了西院那里,就见好些下人围着了楚春月, 楚春月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正奋力挣扎:“你们这些蠢材!我有钱啊,我有好多钱呢!你们快放了我,我给你们钱,你放了我!” 那些下人都不答话,只当没听见。 楚连平见了楚春月这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道:“春月,你还不知道悔改?!” 楚春月这才发现楚连平和楚秋月也来了,一喜,道:“爹!秋月!你们快救我,我,我也是无辜的,我也没想到嘛!” 楚秋月和楚连平原本心中还因着血缘关系有些犹豫,现在看她还这样喜洋洋的说这样的话,真是气的头都要爆炸。 楚连平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楚春月一个巴掌:“孽障!你无辜?!那死了魏小姐又是怎样?那周夫人的孩子,又是怎样?!” 楚春月是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视为救命稻草的父亲会迎面就给自己一巴掌,加上这些日子来,她觉得自己过的本来也就够委屈的了,现在却…… 越想越难过,楚春月哭道:“爹,你打我做什么!我是真的没想到嘛,我就是,我就是想着可以节省一点成本嘛,谁知道会那么严重?!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嘛,她们自己买回去,不可以多洗一下,多晒一下吗?还有还有,大堂姐她也不是全然无辜嘛,她肯定也晓得的,你们干嘛不说她,就说我!” 楚连汀也是被楚春月气个半死,楚流婉已经入狱够惨的了,楚春月现在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究竟是做给谁看呢! 也不顾什么情面了,楚连汀正打算训斥楚春月一顿,身边的何相思就先开口了:“呵,春月,你这话可说的好,什么叫我们不说流婉?!我们也要说的着她啊,你现在是好,躲在楚府逍遥的很,但流婉可在牢狱之中,受这无妄之灾呢!” 楚春月听何相思这么说,也一时无话可说,只硬着嘴巴道:“既然大堂姐已经入狱了,那就这样吧!反正她也不是罪魁祸首,大理寺卿应该不会多为难她的,你们就让我住在这里嘛,等风头过了,不就没事了吗?” 说完,还咧嘴一笑。 楚秋月正是又惊又怒,这个楚春月,实在乐观到了可怕的地步,而且这乐观如果是自身的夜就算了,可她从没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伤害牵连到多少无辜的人! 相反,她还不断说什么自己无辜……这真是太可怕了,脑残的可怕! 楚秋月忍不住道:“楚春月,我现在都不愿管你叫阿姐了,你如果还稍微有点良心,就快去大理寺快去官府!血债血偿,大昀朝自有法例,若你犯了错,就是该罚,就好像当初你害死小晨,那时候是在家中,只是罚你一顿戒尺,可现在是在京城,自然就该按律法罚你!又怎能另外牵扯其他的人?!楚春月,你三番两次做错事情,我和爹娘念着你是我们亲人,才一直容忍!可现在你所做的,已经不是可以稍微容忍的事情了!你手中已有两条人命,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婴孩,还有那么多小姐姑娘因你之故受了极大的痛苦,你也好意思现在说什么你无辜!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像你这样,不断犯错,却不知悔改的!” 她也是气急,一时间什么长幼有序啊伪装啊都忘记了,直冲冲的就骂了出来,还让身边的人都愣了好一阵。 楚春月也愣了半响,然后气急败坏的道:“楚秋月,我居然有你这个妹妹!你这个好妹妹,你好啊!你现在帮着外人来对付我了是吧,啊?当初我开这个店,还是你帮忙牵线让我和楚流婉一起做的呢,你现在倒来骂我,你有什么资格?!” “我当初牵线,只是因为觉得大堂姐可以帮着你,你自己不懂事,甚至连我不如,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自己也没那个能力,才想让大堂姐一起,谁知道你居然成了这样!罔顾人命,就为了什么钱,而用那样的东西来制作干净裤,根本就是丧尽天良!”楚秋月喊道。 何相思也在旁边道:“春月,既然你这么想让流婉在大理寺中待着,你就陪她一起去吧。啊。” 她说是这么说,但是楚春月当然晓得,自己进去了,楚流婉就要出来了。 于是大喊道:“凭什么,我才不要!” 她手依然是被下人抓着的,她扫了扫四周,恶狠狠的道:“你们都太恶毒了!就想用我的命去换楚流婉的命吗?你们口口声声说我犯了错,你们扪心自问,你们自己自私不自私!?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加入周家,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楚连平冷冷道:“春月,你娘现在被你气的病在床上,但是我和秋月一样晓得,当初是你自己非要嫁给周子佳的!” 楚春月一愣,又梗着脖子到:“你们不会劝我吗?!” 何相思道:“流婉和流霜可都劝过你,告诉过你那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虽然不晓得楚春月在周家到底受了什么事情,但是也大概猜得出来,现在楚春月想把这事情推给别人,实在不可能。 “把楚堂大小姐压去大理寺吧。”楚连汀挥了挥手,道。 楚春月又是一顿奋力挣扎:“我不要!!我不要!!!爹,秋月,你们救救我啊!!我这样下去,肯定会死的,你们随便找个人来代替我啊!!” 楚秋月却是缓缓开口:“阿姐,且不论你当初自己非要抛头露面,整个京城很多人都晓得你长什么样子--单是一点,我问你,你当初曾对小竹跪下,说人人平等,那么,难道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阿姐,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不悔改啊!” 楚春月愣愣的被下人拖着走了,半响却又大喊:“我没错,我改什么?!只是意外罢了!!!以后会柳暗花明的!!!” 这剩下四人都面面相觑,楚连汀忍不住看了看楚秋月道:“秋月虽然年纪最轻,倒是最省事的,说起来一条条的,倒是很清晰。” 楚秋月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罢了……哎。” 何相思道:“别说这么多啦,我们现在也去大理寺看看吧。” 其他三人都点头,楚连平一边吩咐下人,这事情先别告诉江倩倩。 江倩倩还不知道这女儿在这里的极品言行,如果知道了,恐怕病会更重。何况现在看这样子,楚春月是保不住啦……江倩倩到底是心软的,何况母女连心,她恐怕也受不住。 想到这里,楚连平也不免有些惆怅。 他那个好端端俏生生的女儿,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哎……………… 楚秋月见楚连平脸上满是沧桑和无奈,还有悲痛,心中也是难过的很,柔声劝道:“爹……别难过啦,事已至此…………” 楚连平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对楚秋月道:“我们去大理寺吧。” 楚秋月点了点头,不觉有些疲惫,她来这里之后,还没怎么休息,就不断的跑来跑去,也真是够呛。 下人们压着楚春月送完了大理寺,大理寺卿亲自出来看了,也没说什么,只吩咐先打入大牢,明日再审。 楚连汀小心翼翼的去问大理寺卿的意思,大理寺卿严肃道:“楚春月既然已被送来,明日审过之后,确定楚小姐是无辜的,便可放人。” 楚连汀大喜,却又有些担心:“只是这楚春月心思甚为歹毒,恐怕会口口声声说流婉脱不了干系的。” 大理寺卿淡淡道:“我判案这么多年,难道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哎,说话做事,都会有个凭证,她空口白牙的乱讲,我自是不会信的。何况,这事情,我心中……有数。” 如此这般的说,也就是大理寺卿不会为难楚流婉,楚连汀心中松了口气,道了谢,便和另外三人离开了。 楚秋月问道:“叔叔,明日要来看审吗?” 楚连汀摇了摇头:“大理寺中的审案不必衙门,我们是不得围观的。” “哦。”楚秋月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这事情到这里,也基本是解决了,楚连汀和何相思这会儿反而又觉得楚连平江倩倩他们也的确是够可怜的,好好的,惹上一个这样的女儿。 于是楚连汀也好声好气的对楚连平安慰道:“连平啊,春月这样,实在不是你我所愿,你也别太多了……哎。” 楚连平点了点头:“嗯。春月这样,也是没办法的。” 楚连汀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四人回了楚府,却见江倩倩已经起来了,正一脸愁容的坐在大厅之后,见四人回来,连忙上前:“春月送去大理寺了吗?” “嗯,送去了。”楚连平点点头,有些不敢看妻子。 江倩倩却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哭出来或是晕倒,只是望着远方,长长的叹了口气:“冤孽啊……我真是宁可不曾有这样的一个女儿……” 说罢,颓然往椅子上一坐。 同为母亲,见她这样,楚流婉又没事了,何相思开始的气全没了,赶紧柔声坐在江倩倩身边:“弟妹啊,你也别太难过了,啊,春月她,春月她……” 结果却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江倩倩摇了摇头:“我不难过,我有什么难过的呢?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啊……” 然后轻轻道:“也是我咎由自取。” 何相思他们大概晓得江倩倩说自己咎由自取,是说她惯着楚春月,所以也不知道该泉什么,只是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当日晚上,楚秋月陪着江倩倩坐在院子里晒月亮,江成文也在一旁,三人坐在圆石桌边上,各有心思。 还是楚秋月看着江倩倩忧愁的样子,先开口道:“娘,您还在为阿姐的事情难过吗?” 江倩倩叹了口气:“也不是了。我说过,春月,这是自找的……只是我看着这月亮就想起,当初生你和春月的时候,具是在晚上,所以便有了这‘春月’和‘秋月’之名。春月生于春末,你生于秋末,哎……” 楚秋月倒是不大清楚有这么一层关系,“哦”了一声道:“哎,阿姐如今一去,也不知能不能回来。若是不能……哎……” 江倩倩凄然一笑:“也幸好春月是女子,不至于斩首,身首异处……至多是一杯鸩酒,三尺白绫罢了。” 母女一起讨论将死的另一个女儿,这情景也未免有些诡异,但楚秋月和江倩倩此时也没有心情说其他的,还是后头江倩倩又有些疲乏了,就先入屋睡了。 楚秋月和江成文两人坐在院子里,相顾无言,来了楚府之后,楚连平他们因着事态紧急,所以只是随意的把江成文给楚连汀介绍了一番,江成文在这里今日一天,必然很是尴尬。 于是楚秋月开口道:“你今日在楚府过的可好?” “嗯。”江成文点了点头,却忽然露出复杂的表情:“楚二小姐可真好看。” 楚二小姐? 楚秋月一愣,江成文是在说她么? 可是也只是一愣,楚秋月随即就想到了,江成文可不会管她叫楚二小姐,只是管她叫表妹的。 那这楚二小姐,说的就该是楚烟波了。 楚秋月心里也不知道有什么滋味,问道:“怎么呢?” “我今日横竖无事,照顾完姑姑,就到处走走了,结果却碰见了楚二小姐,她见我不是下人,又不知道我是谁,所以问了我一顿,我老实回答,她便也没什么戒备了。还领着我回了这里。”江成文笑的很是腼腆,脸上微微有些红,“楚二小姐……可真好看。” 江成文性子内向,虽然也是念过不少书的,也晓得不少形容女子的句子,可现在放在自己身上,他却只能木讷的说一句“可真好看”了,着看起来是呆,其实又哪里不是真心夸奖的表现呢? 楚秋月心中自然是有些茫然的,江成文这神情自己也见过,对方给自己那九九消寒图,以及被钱梦江倩倩打趣的时候,都表露出来过,那时候她还忍不住觉得江成文挺可爱的,现在对方又露出这般表情,却并非是因为自己了…… 怎么,难道之前竟是她误会,自作多情了? (接下去的1k见作者有话说) 49、将落幕 第二日是大理寺卿审理楚流婉楚春月的日子, 这日早早, 楚流婉和楚春月就被带了出来,跪在大理寺卿之前,楚春月昨日关的是外面的牢房, 一直未和楚流婉见着面,现在看见了楚流婉, 免不了破口大骂:“你这女人,好生自私!他们怎会想到我就在楚府?!还不肯定是你出的馊主意?!” 她声音已有些哑, 却是昨晚一直对着外面大喊大叫造成的。 楚流婉见楚春月来了, 心知自己也没什么事了,想,反正楚春月是快死的人了, 让她骂两句又何妨?是以只是冷冷一笑, 并不说什么。 见楚流婉冷笑,楚春月更加知道自己命难保矣, 额角冷汗直冒, 又道:“楚流婉,我告诉你,你别笑,就算我要死,也要拖着你一起死!” 楚流婉这回可有些慌了, 她皱了皱眉头,说:“堂妹,这事情分明就是你一人之错, 干什么非要牵扯到我?你一会儿就把真相说出来,法理不外乎人情,也许大理寺卿念你诚心改过,还会放你生路呢!” 楚春月“呸”了一声道:“真相,什么真相?!你别以为你真可以推脱的干干净净!我告诉你,我原本是不会有事的,躲过了就可以了,还不是因为你,我才被抓来?!哼,恶妇!” 楚流婉好气又好笑:“我怎的是恶妇?你倒不想想,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究竟算什么了?也是我一时糊涂,居然因着姐妹之情同你开店,现在被你卷入泥潭,我也算了,你却还怪我?哎……真是的。” 楚春月气极,正打算再说,大理寺卿及陪审官员都已坐好,见她二人口舌之争不停,都是心中厌烦,一拍惊堂木:“台下二人,楚氏楚流婉,周楚氏楚春月!” 楚流婉和楚春月都一齐跪下磕了个头,应了声。 大理寺卿朗声道:“你们二人借由夜紫馆所售的‘干净裤’使魏氏魏苏苏因中毒高热不治而亡……” 说到这里,大概是想起亡女,大理寺卿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另外十余人身体有异,卧病于床,你们可知罪?!” 他声音极大,中气又是十足,楚流婉和楚春月听了,都是膝下发麻,楚流婉因为毕竟心中没什么愧,先反应过来,赶紧道:“大人明鉴,小女只是陪同堂妹开店,并不管理那干净裤生产事宜,是以并不知情!更遑论有心谋害啦!” 楚春月瞪眼:“楚流婉!你少乱说,哼,夜紫馆的账本你也不是没看过,那成本大减,难道你就一点不会起疑?你楚流婉名声大的很,谁不说你聪明伶俐?你怎可能不晓得?还不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吗?呵,当初见有利可图,就什么都不说,现在出了事,就一股脑的推在了我身上?” 大理寺卿一皱眉:“楚流婉,可有此事?” 楚流婉“呃”了声,说:“是的,我看了账本,也觉得不对劲,所以就问了她,可是她说只是她发明了新法子……我又不知道那干净裤究竟如何做的,只是晓得她自有办法,所以以为她是寻到了新路子,又信任她,就没躲过问了。” 说罢,她扭头瞪了眼楚春月:“我从来不知道你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坐干净裤,这事情难道有假吗?!” 楚春月当初被楚流婉问了之后,也有些不耐,加上怕楚流婉不同意,所以只是敷衍着回答了句寻到了新路子,楚流婉点了点头就没再问了。 那时候她还沾沾自喜,想说楚流婉再聪明也不过如此,自己用那些“黑心棉”的事情她可是一点也不知道啦,现在才惊醒过来,楚流婉何等聪明,如果她真想弄清楚,怎么可能问一句就不问了?还不是故意的! 原来她早就有所预备,不参与这事情中! 楚春月气得半死,道:“谁知道呢!那下人之处也是偶尔去巡视的,难道你就不见他们哪里弄到的材料吗?” 这次夜紫馆被封,在夜紫馆工作的人也倒了大霉,因为楚春月也还算是有点警戒心,所以让他们制作的人是一匹,介绍的人是一匹,那些制作的人也不晓得自己是做什么,所以才敢这样乱来。 大理寺抓过去,下人们都是一问三不知,只是可以交代出这东西销量如何,或者如何制作,或者材料来源,却是说不出其余之外的东西了。 楚流婉一笑,道:“我当然不知道啦。我看也只是象征性的一看,难道还一个个检查是不是干净的?” 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楚春月,这事情分明因你一手操办,你却畏罪潜逃,还妄图把事情推给楚流婉?!” 然后继续道:“还有周金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因你而不保!” “什么,那贱人的孩子没啦?”楚春月一喜,也忘记这是什么情况了,脱口而出道。 说了出口之后,她才发现不对,连忙又噤声了,但大理寺卿他们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纷纷摇头,说楚春月实在太不可饶恕了,如此的不知悔改。 楚春月知道,就算夜紫馆的事情推给了楚流婉,但是金鸿雁孩子的事情,她无论如何是推不掉的…… 于是到:“啊!我知道了楚流婉晓得我是用不敢进的原料的证据!” “哦?”大理寺卿皱了皱眉头,“是什么?” 楚流婉见那大理寺卿原本就是偏向自己而审问楚春月的,也晓得楚春月不可能污蔑自己成功,是以一直挺悠然的,忽然听楚春月说这话,也是一愣--她哪来什么证据?! 却见楚春月一笑,道:“就是那堆原料中--恐怕大人您都已经抄回来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料棉被中,有几样是楚流婉的!都是她的衣服。呵呵,如果她不知道我是用这些东西制作干净裤,为什么肯把衣服都给我呢?还不是也支持我?” 楚流婉被吓得面无人色,指着她到:“楚春月,你血口喷人!那些衣服明明是你说我穿的很好看,我又已经不要了,你就讨了去,说是以后自己穿的!” 楚春月翻了个白眼,道:“堂姐,你就别乱说啦,我开夜紫馆,这么多钱,又嫁给夫君,嫁妆也不少--我干嘛穿你的旧衣衫?呵呵,荒谬!” 楚流婉也是无话可说,当初楚春月向她要衣服的时候,楚流婉倒是颇为惊奇,但女人最喜欢被人夸奖,何况那人是从人到衣服都狠狠夸了一遍?当时楚流婉听的高兴,心想我不大要了的衣服你都这么巴巴的想要,哎,那就给你吧。然后也没多想,就把衣服给了楚春月,后头虽然几次见面也没见她穿上,也都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穿,没怎么在意。 谁知道,楚春月居然却是为了这桩事情! 楚流婉面无人色:“你,你当初就想好要害我?!” 楚春月一笑:“大堂姐,你说什么呐,什么害你,不是你自己给我的吗?” 其实楚春月可没想过自己会被抓,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谋害楚流婉的心思,只是找破布衣衫,毕竟有些显眼,所以见楚流婉衣服那么多,又有一些不要了,就刚好讨来了。 哈哈,谁知道今日却另有作用,真是天助也! 那边,大理寺卿已经问了楚春月衣服的特征,派人去查那堆收缴来的原料了,没多久,下人就来报,果然有好几件楚流婉的衣服。 楚流婉却是咬牙道:“大人,这衣服也未必就是我的了!” 楚春月冷笑道:“哟,怎么不是你的了?堂姐你冠盖京华,穿什么衣服,可都是好多人注意着呢。” 楚流婉恨恨道:“求大人明鉴!就算那是我的衣服,也并非是能证明我晓得这件事情的证据!” 楚春月洋洋自得,楚流婉心中愤恨又紧张,大理寺卿却是望着那几件衣服一语不发,半响,他拍了惊堂木道:“周楚氏楚春月因利忘义,心黑歹毒,且不知悔改,畏罪潜逃,并将周金氏殴打至小产,实非法刚常例所能容忍,人命关天,处周楚氏以绞刑,以死谢罪!” 楚春月原本这事情拉了楚流婉下水,就可以和楚流婉一起平坦罪责了,起码不用死,谁知道居然还是死?! 楚春月呆呆的跪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大理寺卿继续道:“楚氏楚流婉,明知周楚氏所做之事,却隐藏不报,简介导致魏氏死亡,其余十多人患病,并借口撒谎,妄图蒙骗本官,视法例为无物,仗责十大板!” 楚流婉也愣住了,虽然十大板也算轻的,但是她身子这么弱,又是十多天没吃过好饭菜了,估计这一打,也够呛的很,不修养好几个月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无论如何,命是保住了…… 楚流婉看了看身边楚春月,对方还在发呆,愣愣的好像还不可置信,楚流婉心中当然恨楚春月栽赃嫁祸使自己凭空多了十几天的牢狱之灾以及这十大板,可是对方既然已经是将死之人,那也就算了…… 想到这里,楚流婉心中忍不住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但忽然,楚春月却整个回过神来,口里拼命乱喊这:“楚流婉!贱人!” 然后冲了过来,扑到了楚流婉身上,用手捧着她的头,狠狠往地上一撞。 这事情来的太突然,楚流婉和周围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得“嘭”的一声,楚流婉脑后血流如注,那白色地砖也都染上几分诡异的红色。 楚流婉瞪着眼睛晕了过去,其他的人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跑上前去,抓紧了楚春月,楚春月还在乱踢乱蹬腿,还想要继续打楚流婉,口中嚷嚷:“我要你陪我,我要你陪我!!!” 50、终落幕 落幕了春月魂归离恨天, 流婉回到八岁前 大理寺卿也没见过居然有这般狠辣的女子, 一惊,随即沉声道:“周楚氏冥顽不化,在此公然伤人, 我原想让她自己以白绫谢罪,脸上也好看些, 谁知……来人,带绞绳来!” 立刻有人捧着绞绳上来了, 楚春月还在大吼:“我不要!我不要死!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周子佳, 你给我出来啊!关键时刻,你快救我!!我们一起去亡命天涯!!!” 话才将将说完,就有人把楚春月拉开, 让她跪在地上, 然后用绞绳那么一套,再狠狠收紧, 楚春月瞪大了眼睛, 脸色越来越难看,手脚乱蹬,最终是舌头一伸,一命呜呼了。 “哎!”大理寺卿摇了摇头,“姐妹阋墙, 竟至于斯!” 因为楚流婉被楚春月撞晕了,现在也不知道活不活的下去,所以大理寺卿没闲实施杖刑, 而是叫来大夫,先帮楚流婉开始疗伤,止血。 楚流婉一直晕着,那血也一直在流,看起来可怖极了。 楚春月在一旁双眼圆睁,并不闭上,乃是死不瞑目。 大理寺卿长叹了口气,道:“让一直在外边的楚大人他们进来吧,切记别带孩童进来。” 下人应了是,一边还有人帮楚春月合上了目,然后用草席裹好。 楚连汀他们早早就在外面等着了,现在见人出来,就知道事情差不多了,于是赶紧进去了,楚秋月楚流霜楚烟波却不能进去。 听大理寺卿这样下了吩咐,他们都猜到楚春月估计已死,虽然心中大抵有数,可这样,还是让人忍不住心中一颤。 摸了摸楚秋月的头,楚连汀楚连平江倩倩何相思都一齐进了大理寺,刚进去就见楚春月的一双脚露在外面,那鞋子已然脏兮兮的了,上面其余地方,却全在草席之中。 江倩倩一看,眼泪就止不住的汹涌流出,跪在楚春月尸体边,恸哭道:“春月……春月……究竟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变成这般模样……” 其他人听了也是不忍,楚连平闭了闭眼,蹲在江倩倩身边,缓缓道:“春月……你好走吧。来世,切勿再这样了。” 江倩倩扑在楚连平怀里痛哭,连展开席子的勇气都没有,她晓得,楚春月大抵是会被处以绞刑的,那现在脸上一定很可怕,她真不愿,真不愿见到自己昔日那个可爱伶俐的女儿变成了今日这模样! 楚秋月站在旁边,也对楚春月的尸体微微跪下,当然,她跪的不是假的那个“楚春月”,而是最开始,自己的阿姐,楚春月…… 想着当初各种事情,楚秋月也抽噎起来。 楚连汀和何相思也是动容,但除了哀叹几声,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见两人看向自己,大理寺卿点了点头道:“令嫒因被周楚氏推着往地上撞了一下,血流不止,所以现在在内堂治疗。” 楚连汀和何相思又不免埋怨了一下楚春月的狠心,但是转念一想,她已经是黄泉路上一抹游魂,再怪她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只是赶紧去了内堂,然后就见两个大夫在旁边,正皱着眉头帮楚流婉止血,身边几个脸盆都已被楚流婉的血给染红了,看起来十分下人。 楚连汀和何相思都狠狠的吓了一跳,他们只是知道楚春月撞了楚流婉,可刚刚大理寺卿可没说,那是撞着头了!而且还这样厉害…… 两人心中一跳,连忙问大夫情况如何,大夫只是摇头:“情况很糟糕啊。这……血流不止,什么止血的金疮药都用上了,可是还是没弄好。” 两人看向楚流婉,就见她脸色苍白,连嘴唇上都没什么血色了,更是担心。 原本以为好不容易没事了,谁知道……! 都怪那个楚春月! 两个人心中都是无比忿恨,只能不断的叹息。 那两个大夫忙忙碌碌,好半天,楚流婉的血眼见是终于慢慢止住了。 楚连汀与何相思都松了口气,大理寺卿不便入内,只是等两人出来,问了情况,点头道:“既是如此,等令嫒情况再稳定些就可以带回去了,只是有件事我却不得不告诉你们,令嫒是晓得夜紫馆用的原料是如何情况的,只是没有说而已。所以我以给她十仗的惩罚,但是见她如今模样,是万万不能再受责了,可惩罚既然已下,那就不容更改--待令嫒病情好转,还是要来大理寺受罚!” 楚连汀心中老大不愿,这大理寺卿正直是正直,就是太不通人情了,现在楚流婉都这样了,他还说什么惩罚的事情,真是……但表面上也只能应着,心中想,等流婉好了,你估计也该下台了! 楚春月是因罪而亡,不能风光大葬,是以只办了个小小的仪式就入葬了。 因着楚流婉头破了的原因,楚连汀和何相思对楚春月是一份同情也无,还是件江倩倩和楚连平那么伤心,才也帮着一些。现在楚流婉也接回来了,只是醒的时间很少,就算醒来,也是说头昏眼晕,看不清楚东西。 她这是失血过多,又伤着了脑子,是以每日他们都给楚流婉喂很多补血的东西,比如红枣粥或者红豆汤。 等过了一段时间,楚流婉终于开始转醒,并且是真的醒,而不是如以往每次喊两句“头好痛”或者“头晕”就算了的。 她醒来之后,就愣愣的看着身边的楚连汀和何相思,道:“爹,娘……?” 楚连汀见她已会叫人,自是很高兴的,连忙让下人把楚秋月他们也叫来了,楚秋月刚进门,就听见何相思在哭泣,走进去看,却见楚流婉正呆呆的看着他们发呆,嘴里还说:“娘,你哭什么啊?” 见楚流婉醒了,但楚连汀和何相思却如此沮丧,楚连平也好生奇怪,走上前问:“怎么了?流婉醒了,这不是很好么?” 楚流婉却看了看楚连平,好奇的说:“爹娘,这是谁呀?” 站在一旁的楚秋月怔住了,这,这,难道楚流婉第二次被穿越了? 可是看她这样子,挺天真的,也不像啊! 楚流婉见没人说话,又摸了摸脑袋,奇怪的说:“咦,怎么后脑这么痛?”又看着自己的手和脚,奇怪的说:“怎么我手脚都变大了这么许多呀?” 她又抬头不解的说:“我不是因为身子不舒服,所以在家里睡觉吗……怎么,这是谁的房间?而且我记得我那时候是肚子痛呀,怎么变成了头痛?” 楚秋月心中一惊,她隐约记得楚流婉是肚子痛,然后睡觉,醒来没多久,就成了那个“楚流婉”的。 那时候,楚流婉八岁。 天啊,难道眼前这个楚流婉,不再是那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楚流婉,而是正常的,原本的楚流婉?!并且,显然这个楚流婉的记忆居然停在了八岁的时候…… 何相思哭了半响,楚流婉也慌了,柔声道:“娘……怎么啦……” 何相思擦了擦眼泪,哭道:“流婉,我可怜的流婉……你已经不是八岁啦,你都十五了,已经过了七年了!你,你脑子受了伤,所以可能忘记了这七年来的事情……” 说到这里,何相思又是忍不住掩面痛哭,似在感叹于楚流婉的命苦。 楚流婉“啊”了声,说:“是吗……我不是八岁了啊?”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脚,愣了愣,无奈的说:“娘,我可能真的忘记了,不过娘您别哭,反正我也是您的女儿啊……有什么不同吗?” 楚流婉虽然是八岁,但八岁也差不多懂事了些,她这么说,何相思果然好过了一点,摇了摇头,抱住楚流婉:“没不同,没不同……娘就是为你难过啊!” 楚秋月黯然,没错,楚流婉现在虽然是变回了原来那个,可只有八岁的记忆,何况她是活生生的古人,怎么可能再像原本的那个楚流婉一样,张口成诗? 楚秋月心中十分复杂,原本那个假的楚流婉离开了不见了,她不能说不是高兴的,毕竟原来的那个楚流婉,实在不招人待见,她做过的事情,几乎每件都是对周围的人有害无利的,她能走,这当然很好。 只是那个楚流婉结仇不少,现在这八岁孩童的楚流婉,怎么应付的过来?何况她无法再作诗词,以后恐怕少不得被人奚落,何相思楚连汀恐怕也会伤心至极…… 哎,这真是笔理也理不清的烂帐!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样也好,现在的楚流婉可以慢慢来,而且总会找到喜欢的夫君,总也好过当初那个楚流婉,一心一意只想出风头,枉顾他人,还想要搞后宫。 那个楚流婉虽然看起来好,但日子一久,必然也会惹出诸多麻烦,因为她根本不在意周围的人,她估计就只当他们是npc而已。 现在这个楚流婉该是不同的,她看起来没什么其他的心思,对何相思也是真心的在意,而且虽然八岁,却也是懂事了--这懂事可和楚流婉那种不同。 楚连汀见这个被奉为明珠的女儿成了一个懵懂的八岁女童,心下也是无比凄然,叹了口气,抱住何相思和楚流婉,并不说话。 楚连平和江倩倩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无奈和愧疚,毕竟楚流婉的头也是楚春月给撞坏的……这春月,怎么死前还要这样害人一次……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楚流霜走了上前,见楚流婉懵懂的看着自己,一笑道:“大姐,你认得出我吗?” 楚流婉愣了愣,迟疑的说:“流霜?” “嗯,我是流霜。”楚流霜一笑,倒是极为真心的。 她之前一直被压制与楚流婉之下,现在楚流婉居然成了八岁女童,这可真是奇异,但对她来说,也未必就是坏事了,她印象中八岁之前的姐姐还是挺不错的呢!至少比后来那个只知道出风头的大姐好多了。 楚流婉笑了笑,道:“流霜,你都这么大来啦……” 然后想了想说:“爹,娘,我想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可好?” 楚秋月早就猜到楚流婉心思,她离梳妆台最近,立马拿了镜子递给楚流婉,楚流婉对她一笑:“你是……?烟波吗?不是吧。” 一旁的楚烟波站了出来:“大姐,我是烟波。” 楚流婉点了点头:“嗯。” 楚秋月笑了笑,道:“我是你堂妹,叫楚秋月。” 楚流婉转了转眼珠,大抵是不晓得或没什么印象,只是叫了声“嗯,秋月”,就端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庞,然后一笑:“我怎么没什么变化。” 何相思被她逗得一笑:“你怎么会没变化?你可比以前好看多啦。” 她见这女儿果然和八岁时一模一样,但也不晓得多不懂事,只是语调什么的,都稚嫩许多,反而惹人怜爱,于是心中的悲戚也逐渐转淡,笑了起来。 楚流婉见何相思笑了起来,也抿嘴一笑:“娘,您笑了就好。我,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我记忆没了,但是我可不希望您因为这事情而难过呢。” 何相思点了点头,摸摸她的脑袋,楚流婉乐呵呵的说:“怎么这么多人都在我房里啊,我现在虽然失了记忆,但还是那个流婉,不必都来看我。“ 何相思道:“他们是关心你。” 随即指了指楚连平和江倩倩:“这是小叔和婶婶。” 楚流婉乖巧的叫了他们,楚连平和江倩倩连忙应了,楚流婉叫完之后,又想到一件事,问道:“我怎会后脑受伤?” 听她这么问,何相思便有几分为难,她受伤,实在是因为楚春月,可是楚春月已死,而且这其中事情太多啦,楚流婉现在刚醒,要说实在说不过来,所以只是摇了摇头:“以后跟你说,啊。” 楚流婉便不再多问,点了点头,又说:“我头又发昏了……” 何相思和楚连汀赶紧又让大夫来看了看,大夫说没事,只是缺乏修养,还需多补血之后,两人便让楚流婉再次睡下。 楚流婉大概也是真的挺困了吧,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既然楚流婉都已经睡了,其他人便也要离开了,楚秋月临走前,看着楚流婉的睡颜,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又是为她欢喜,又是为她难过。 这正是入暑了不少时间的时节,伏天已经快来,气温越来越热了,楚秋月一个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池塘里的荷花已经含苞待放,不免想起当初,楚春月就是为了折花而滑倒,然后死亡的。 原来一眨眼,已是一年了。 这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一年。 楚春月被穿越,蒋小强被穿越,然后碰上早已被穿越的楚流婉。 各种事情纷至沓来,她在京城,蹴鞠大赛上见着了五皇子、林康夜、尚青枫,和林康夜闹腾过,又因小绿被穿越以及之后的死亡而看见了林安夜,还有江成文的消寒图…… 夜紫馆的大红大火,入宫的惊蛰游园会,一直潜伏没有出来的玉帘,楚春月嫁给周子佳…… 急转直下,蒋小强坠崖身亡,夜紫馆被封,楚流婉入狱,楚春月逃跑又被抓起,而后死于绞刑,楚流婉则变回了八岁时的那个原本的她…… 楚秋月站在这池塘边,呆呆的看着一池碧水和荷叶荷花出神。 怎么这一切,都宛如一场梦呢。 当初那些风光,结果终究还是因着因果而消散,留下的不过是满地荒芜。 一时的、不属于自己的风光,要来做什么用呢? 结果,还不是要还回去的? 楚秋月心下悲怆,闭了闭眼,不再多想,只觉得一切终于尘埃落定,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51、出外游 出外游三人外出遇匪类, 二人先逃秋心寒, 一人当关大夜来 楚流婉自从失去记忆之后,便变得乖巧了许多,只是一些知识也不懂了, 别说作诗作词了,以前一些楚流婉做的诗词中, 她都有好多字不认识,更遑论写出能够震惊京华的诗词了。 何相思不是不在意的, 毕竟当初那个冠盖满京华的女儿, 是自己的骄傲和荣耀,可是在好几次故意让楚流婉去看当年她写的诗的时候,楚流婉都是愣愣的看着自己, 说:“娘, 这也是我写的吗?怎么可能,也太厉害了吧”的时候, 何相思只能无力的选择了放弃。 毕竟, 不管怎么说,楚流婉还活着…… 这,大概能算不幸之中的大幸吧。 因为楚流婉变成了小孩子,所以楚流霜就不再对楚流婉阴阳怪气了,反而还帮着照顾她, 只是她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所以也没什么特别大的耐性,倒是楚秋月, 总觉得心中不是滋味,所以常常陪着楚流婉玩。 楚流婉也挺喜欢这个“堂妹”的,并且因为她自己不习惯,所以她让楚秋月以后只要叫她流婉就是,而不是什么堂姐。 楚秋月也答应了,时常陪着楚流婉在楚府和外面行走,以前“楚流婉”和别人结仇甚多,这回见楚流婉失去了原本那不可一世的态度,又知道她记忆全失,作诗词的本事也不高了,所以纷纷落井下石,比如那个刘仙月,好几次见了楚流婉,都笑嘻嘻的,话中有话的嘲笑她,有时候楚秋月都听不下去了,打算说两句,可楚流婉自己却全然无觉,只听出表面意思,根本不知道别人对她是明褒暗贬,还兀自谦虚的说“我以前很厉害,可现在一点也不”之类的话。 这样时日一久,大家也都觉得欺负楚流婉没趣了,何况楚家也是在那儿的,大家一开始便也只敢用语言讥讽,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且因着现在的这个楚流婉性子温和多了,而且又是稚子童心,说话做事,都并不虚伪或张扬,反倒逐渐让人越发喜欢起来。很多以前和楚流婉是对头的人,都慢慢与她化干戈为玉帛--而且,和一个八岁孩童争执结仇,那像话吗?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楚流婉的名声一日好过一日,大家也都愿意同她结交了,因一开始楚流婉非要楚秋月陪着自己,所以楚秋月也连带着认识了一些人。 比如那个刘仙月,便是最开始同楚流婉示好的,只是楚秋月也看出她只是觉得好玩,但也没说什么,就由着去了。另外还有司马姐妹,司马莲对楚流婉态度是越发好了,大概也是因为楚流婉对自己没什么威胁了,司马荷则不管这么多,反倒是常常问楚秋月一些楚潮生的事情,楚秋月晓得司马荷大抵是真的喜欢上了楚潮生,心下也觉得不错,偶尔还同她说楚潮生小时候做的一些呆事趣事,惹得司马荷娇笑连连。 这京城生活倒是越过越顺畅,只是周家与楚家这回却算是结下了梁子,虽说楚春月已死,但周子佳的第一个子嗣到底是死于楚春月之手,因此之后两家间隙更生,便也是无可避免之事。 因着水礼城还有事情要忙,所以楚连平先行回了水礼城,但因为楚流婉的事情,所以楚秋月和江倩倩并未回去--当然,江倩倩也是因为楚春月埋骨于此,所以也不大想离开。 至于江成文,就更是乐得不回去了,他现在几乎天天与楚流霜在一起,本来两个小孩子玩乐倒是没什么,可江成文也算不得是小孩子了,他已有15,也该懂事了,和楚流霜玩乐,实在是不该。何况钱梦尚且生病在水礼城,楚连平走的时候有意带他回去,但江成文支支吾吾,却是舍不得楚流霜,楚连平无奈之下只好自行先回水礼城。 楚秋月心中开始也是有些奇怪的感觉的,毕竟她也误会过的,但是后来也渐渐好了,毕竟她和江成文之间,不过是一副梅花图,她初初心动,还未付出什么,就已经笑得江成文的真正心意,也算是幸运。 一开始江倩倩因为楚春月之事,没什么心思放在旁人身上,后来发现了江成文和楚流霜之间不对劲,也是大感疑惑,不免问了两句楚秋月这件事情。 她虽然倒是没觉得江成文和楚秋月就一定会在一起了--两人都尚小,她和钱梦也只是打趣,只是心里隐隐还是有些这么觉得的,结果一来楚府没多久,江成文却和楚流霜越走越近了,倒是楚秋月陪着楚流婉在外面认人,和江成文没什么交集了。 楚秋月心中苦笑,她能怎么回答? 只是说:“我也不大清楚,不过看表哥意思,似是对流霜颇有好感。” 江倩倩一笑,道:“那之前还是我误会啦。看他那么费心费力的为你画图,我还当是……呵呵。” 楚秋月心想,误会的又何止您呢?笑了笑说:“大概是表哥便是这样吧,答应了什么就做到最好,其余却是并无他想。” 江倩倩点了点头:“这也是个好习惯。” 楚秋月暗暗吐舌,谁说的呀,这可算是半个坏习惯…… 楚流婉后头自己也交着了不少朋友,她虽然年纪小,但胜在可爱,大家也乐意帮她,楚秋月本不喜外出,所以渐渐的楚流婉也就不大拉着楚秋月出门了。楚秋月有时候还会忍不住想,其实说起来,这八岁的楚流婉,可比之前的那个楚流婉体贴别人的多呢! 这段对于楚秋月宛如过渡的时间,正好是最炎热的时间,荷花开了又颓,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只消一出门,就会被烤的汗流不止,轻衫越来越薄,却也无法阻止席卷而来的热度。就算手中执扇,所能扇出的风也是热的。 这样的时节,楚秋月自是越来越不愿出门的,好在楚府有个不大不小的冰窖,还可以从里面弄些冰出来,放在盆里堆在房间中,好歹也可以消暑。 好在古代也没什么温室效应,这天气虽然是热,但也总过的比较快,过了伏天,就迎来了较为干燥的秋日,天越发蓝了,乍一看,它似乎一点一点正在升高,云也越发淡了,飘飘渺渺落在空中,□□凉的风吹过,仿佛就会飘散开来。逐渐菊黄蟹肥,落叶多起来,偶尔下人来不及扫地,从院子中走过,甚至还可以听见被踩碎的叶子的声音。 既是秋日来临,也证明离秋月的生日不远了,楚秋月却也没想太多,只是在考虑是该在生日之前回水礼城还是之后。她也有些想父亲了。 不过其他人似乎也不知道这事情,江倩倩偶尔提起,却也没多注重,楚秋月这十三岁生日不轻不重,其实倒也不是非常重要。 只是楚流霜近日却缠着江成文要去郊外踏秋赏菊,楚流霜说什么,江成文基本是答应的,只是楚流霜不仅自己想去,还央着楚秋月一起去。 楚秋月真是莫名其妙,她好端端的去当什么电灯泡? 楚流霜却说,原来是近日孙瑟纤身体抱恙,所以楚烟波不能跟他们一起去,所以退而求其次,只能让楚秋月一起去了--这两人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出去不大好,所以总要拉个旁人的。 楚秋月自是不愿,只帮着想办法:“你们可以多带几个下人去的,不碍事。” 以前她和林康夜外出,便也是如此的。 说道林康夜,楚秋月他们来京城这么久了,也只和林康夜见过一面,至于林安夜,则是一次也没有。据说是这皇上的意思,自上次林安夜立了奇功之后,帕西王归顺,答应向西退了许多,还愿意用牛羊与昀朝交换丝绸盐一类的东西,当然,他们现在所需要花的牛羊数目,可是大大增加了。 因着这事情委实叫人兴奋,圣上便想着要再接再厉,打算攻打里德的其他分支,甚至攻入里德腹地。这事情具体的楚秋月就不晓得了,毕竟是军事机密。 攻打帕西立下奇功全身而退之后,林安夜便得封了“安定侯”的封号,取自“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之意,因着林安夜名字中那个“安”字,圣上给予的封号中,不论是骠安校尉还是安定侯,都有个安字。 里德单于底下有几个比较厉害的手下,除了休旬王因着地理原因,对昀朝影响比较大,另外还有几个臭名昭著的,比如昆邪王、休屠王、西祁王等,当然,还有地位仅次于单于的左贤王,当今左贤王便是单于太子。 帕西族的事情实在太过丢脸,让一向以马术箭术自豪的里德族人愤怒不已,并且不顾休旬王与昀朝所签下的条约以及休旬王的性命,擅自向昀朝国土进入,跨越了一直隐隐作为界限的连迈山,占据西北平原。 皇上一看,这还得了? 昀朝开国以来,因前朝□□,百姓生活很是贫困,是以这百年来具是修生养息,对于彪悍的里德族人,也只是供奉金银加之和亲。但此时一切已运转很好,经济发达,人才济济,一切都呈欣欣向荣之势,乃是盛世之状,皇帝还没来得及去找里德族的麻烦,里德族人就贪得无厌的自己来了,当今天子如何能不怒呢? 是以近些日子,皇上都在考虑派哪些人去出征西北平原及连迈山,以及派兵多少,最终目标是什么。林安夜自然是要去的,但是他比较年纪尚轻,上次杨庆悲剧,皇上也打算将他放一放,现在正打算选一个更靠谱的老将,和林安夜共赴西北。 这些事情都是那时候林康夜告诉楚秋月的,大的事情楚秋月也知道,细节却是林康夜说的,林康夜这次也要随行出征,但他毕竟是年纪小,是以只是个小官跟着。 具体情况林康夜也不知,而且关于这些事情,两人也没谈多久,只是林康夜多问了一下关于楚春月的事情,还安慰了一下楚秋月,楚秋月说没什么,也就这样了。 至于楚流婉,身为曾经暗恋楚流婉又对楚流婉死心的人,林康夜心情自然是很复杂的,看他表情也大概晓得。可是林康夜与楚秋月也毕竟没熟到交心的程度,所以两人也并未说太多,只说命保住了也算万幸,以后慢慢来便是。 楚秋月出的主意倒是不错,可楚流霜却说有下人在就不舒服,感觉怪怪的。楚秋月心想哪来这么多事儿啊,我在旁边不是更奇怪吗?但还是拗不过楚流霜和江成文的请求,只好答应下来,跟着两人一起去了。 秋日其实倒还真没什么看头,不比那时候春天,百花齐开,姹紫嫣红,现在看起来,却是惨淡的光景。 尤其是…… 楚秋月看着前方两个人卿卿我我,实在是无奈至极。 --她当时一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会答应这两人陪他们出来! 只见楚流霜一人独自在前头快步而行,笑呵呵的,看着枯枝败叶也能高兴半天,又跑又跳,前日又下过了雨,这路很是泥泞,楚流霜不断的崴脚了,却也还是兴高采烈的,江成文却小心翼翼,紧紧跟在楚流霜身边,见楚流霜滑了脚,就赶紧伸手扶一扶,仿佛她便是最珍贵的珍宝,不小心就要碎了。 楚秋月心中好笑,但也晓得江成文可是真心对楚流霜好。 眼见着楚流霜越走越里面,楚秋月不禁有些担心,劝道:“流霜,表哥,别再往上走啦,最近可不太平,不是说有不少山贼劫匪么。” 听楚秋月这么说,江成文也点点头:“是啊,流霜,别再往里走了。” 江成文顺着楚流霜的意思,已经只叫她名字了。这事情当然做的不好,楚流霜年纪小,又从小骄纵惯了的,现在又对江成文心中抱着好感,自然是希望他同自己越亲近越好的,但是江成文好歹也这么大了,却只是依着楚流霜的意思做,倒是不该。 楚流霜停下脚步,不满的回头,嗔道:“秋月堂姐,你总是这么胆小的!成文表哥,你却怎么也这么说?我们三个人,那些绑匪难道看不出我们身上没钱吗?好端端的,怎会来打劫我们?” 楚秋月摇了摇头:“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穿着打扮,一看也知并非穷苦人家,万一他们挟持了我们去,那怎么办?” 说罢看了看四周:“这里人烟稀少的,一个人影也无,到时候求救都无法呢。” “哎呀,秋月堂姐,你真是的!”楚流霜不反驳了,只是生着气,“你要是怕了,你就先走吧……真是的,怎么想这么多!成文表哥,你呢?” 江成文看了看楚秋月,又看了看楚流霜,对楚秋月抱歉一笑:“那我还是同流霜一起去吧。” 楚秋月无奈道:“那好吧,我再随你们走一点点路,便先离开了。” 既然这二人执意如此,她倒是犯不着舍命陪君子,何况两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她本来也就是多余的。 谁知道变故便在这时候突生了。 四个彪形大汉从旁边小道上忽然窜出,各个手拿明晃晃的尖刀,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三人围在中间。 楚秋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心下咯噔一声,知道不好,自己居然乌鸦嘴,说准了。 那四人倒是没有说什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话,只是为首那人喝道:“你们三个小娃子倒是很大胆,居然敢就这样上山,倒真是送到嘴边的肥羊,哈哈!” 这时候江成文和楚流霜也才反应过来,江成文性子算是内敛的,只是涨红了脸,死死咬着唇不敢说话,楚流霜却是惊叫一声:“你们干什么?!” 楚秋月真是想打楚流霜,他们能干嘛,请他们去做客吗? 为首那人冷笑一声,道:“我瞧你们衣着鲜丽,显是富贵人家的小孩儿,我不会伤你们,你们三人留下一人,另外两人去报了信,带一百两银子来--只得两人来,多一个人,我就将留下的那个小孩子杀了!” 楚流霜怒道:“一百两?!你们怎的这么贪心?!” 现在这状况,最不该的就是触怒这四人,他们三个都是小孩子,也全然不会武功,这四个汉子既然说了没想伤他们性命,虽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瞧他颇为豪迈,应该不会言而无信。 楚秋月悄声道:“百两银子虽多,换一命便也是足够了。” “唔,也是。”楚流霜压下怒火,看了看江成文,“表哥,你说,谁留在这里?” 江成文想了想,道:“我留在这里吧。” “啊?”楚流婉一愣,赶紧摇头劝道,“成文表哥,你怎可留在这儿?” 江成文奇道:“你们都是女孩子,难道让你们中的一个留在这里吗?” 江成文自是没什么其他心机,但楚秋月听的分明,楚流霜分明是舍不得江成文,怕江成文受什么伤害,而她自己必然也是不肯留在这儿的--那么,楚流霜就是希望自己留在这儿了。 楚秋月倒也没什么觉得不高兴或者黯然的,楚流霜一直是这样没心没肺的,那时候自己被球踢伤,也并不见她说什么,也就是对着江成文,她还稍微上心一点。 楚流霜并非穿越者,只是自小被宠惯了,一直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之前因着楚流婉压着她,她便稍微收敛,现在楚流婉也如此了,楚流霜便更加放肆,偏偏还刚好有个江成文全心全意对她好。 楚流霜一跺脚:“哎呀,成文表哥,你也不想想,假如我和秋月下去,又碰着了别的歹人,我们两个女孩子,那怎么办?” 江成文道:“这……这倒是我疏忽了。” “对啊!”楚流霜道,又眨了眨眼睛,“所以你说,该留谁呢?” 此刻便是江成文,也看出了楚流霜的意思,他为难的看了看楚秋月,眉间尽是踌躇之色。 那四位大汉却早已不耐烦,道:“你们三个小孩子怎的这么罗嗦?!快随便留一个人下来,不然三人都留下来好了!” 楚流霜吓的不行,赶紧道:“堂姐,秋月堂姐,你就……” 楚秋月一直没说话,此刻冷冷打断她:“流霜,你的心思我自然明白,不过你需记着,我本来就是你们硬拉着来的,一开始也没提过不该再往里了,你自己反倒起怪我,现在事情发生了,你却希望我留下来。流霜,你可真是好妹妹。” 被这一番唬的住了嘴,楚流霜脸上一红,又恼羞成怒道:“堂姐,你,你就留在这里嘛!我和表哥去去就来!” 说完赶紧给自己招同盟,看了看身边的江成文,道:“你说是不是呀,成文表哥?” 江成文听了楚秋月的话,也觉得如果将她留下实在对不起她,但被楚流霜这么一问,又有些没了主意,他看了看,一边是冷着脸的楚秋月,一边是忍不住哀求的江成文,他缓缓道:“秋月,那就……” 楚秋月冷笑一声道:“算了,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做。成文表哥,你见不得别人受苦,这性子自然是好的,只是未免自己太没主意。现在流霜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我也无话可说。你们快去吧。” 楚秋月倒真是没怎么责怪两人,可是这话里一字一句,倒也真是让人抬不起头来。江成文叹了口气道:“秋月,我和流霜一定马上归来。” 楚流霜也看了一眼江成文,两人便面红耳赤的往山下走去。 那几个大汉瞄了瞄四周,找了块尚算平坦的石头地坐下,也让楚秋月跟着过去了,楚秋月乖乖过去,乖乖坐下,然后那四个人问:“小丫头,你们哪家的?” 楚秋月道:“楚家的。” “楚家?”那几个人对视几眼,没什么特别的神情,“是不是楚连汀那个?” 虽然他们现在直呼楚连汀的名字,但楚秋月也只能当做没看见,劫匪嘛,本来就是反社会的……于是只点了点头,心中倒是有两分惊讶,他们也晓得楚连汀呀。 那四人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因为害怕这四人到时候狂性大发或者灭口之类的,楚秋月一直在不动声色往旁边移,偶尔整理裙子,看看鞋子,离他们较远一些。 那四人自己小声说着话,也没怎么注意,所以好歹现在楚秋月不是坐在四人中间。那四人边说话,边发出愉悦的笑声,大概是在商量一会儿拿了钱可以做什么,所以心中高兴。 楚秋月一人坐在旁进,心中真是无比忧愁无奈,拖着下巴看着这满山苍茫的景色,真不知道楚流霜辛辛苦苦跑来看这些做什么?哎…… 只盼这两人千万别搞什么花样,能不能抓到绑匪事小,反正总有机会,如果他们直接让人上山来,那就可怕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一道身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从旁边掠过,楚秋月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那人力道奇大,楚秋月整个人被这么一拽,就跟着他站了起来,然后被带着猛跑了几步。 等到楚秋月回过神来,就只看见前面一个挺立修长的背影,那四位汉子也猛的站了起来:“你是谁?!” 52、救美了 救美了信大夜, 入武侠…… 虽然前面这人看背影的确修长挺拔, 但比起那四个很有肌肉的汉子,如果要肉搏,未免太吃亏, 楚秋月还没想到这人是谁,就听得那人淡淡道:“我是谁, 与你们何干。” 那声音和以前一样清清冷冷,没甚大起伏, 却是隐隐有一股威慑力在。 楚秋月一惊, 林安夜?!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人,林安夜果然下一刻转头,正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见楚秋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 道:“刀剑无眼,你往后走些。” 楚秋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往后退了几步, 躲在一棵树后,虽然心中很是疑惑为什么林安夜会来,但还是分了轻重缓急,想说一会儿再问也不迟。 但见他手无兵刃,楚秋月不免暗自着急, 那四个大汉,可是一人手中一把看起来很锋利的尖刀啊! 虽然林安夜是少年将军,但他毕竟不是什么武侠小说中的高人, 能赤手空拳对付锐利的兵器,如果一会儿被伤着了,那可怎么办! 那几位大汉听了林安夜的回答,自然是勃然大怒,他们瞧着眼前这人看起来可比自己小的多了,比起自己身形,又和书生差不多,居然被他从手上抢了人走,还被藐视了,这等大仇…… 那四人刚待发作,就见林安夜又转头去看他们,道:“你们想要多少银子?” 原以为他会直接跟别人打架,没想到他却问这个,楚秋月真是一头雾水,那几个大汉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然后为首那人怒道:“一百两银子!” 林安夜冷冷道:“我此刻身上可没这么多银子,要把她留在这儿也是不可,那就只能打了。” 那“了”字话音还未落,就见他身法极快的上前两三步,一拳击在旁边一个大汉的心口上,那大汉吃痛的弯了腰,林安夜趁机从他手中夺过那柄尖刀,然后抬脚踹翻了他,转身和涌了上来的另外三名大汉交手。 三名大汉见林安夜两招把自己的兄弟踹在一边倒地不起了,真是又惊又怒,下手也毫不容情,三柄尖刀往林安夜头上一齐落下。 楚秋月在一边看着,真是心惊肉跳,她以前看电视剧倒是看过不少比这吓人多了的武斗场面,可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 林安夜却丝毫不露惧色,只是伸出右手的尖刀那么一挡,居然硬生生接着这三把来势汹汹的尖刀,那三人一愣,却在这一愣的空当见,被林安夜用腿扫过,然后身子一矮,躲过三把刀的落式。 那三人被踢的都是后退几步,其中一人大概最虚弱,被这么一踢,居然连刀也掉了,林安夜趁势把那刀也拿过,左右手各执一刀,瞬时又以这两刀迎上了两名有刀汉子的攻势。 楚秋月是外行,什么门道也看不出,就见林安夜手执双刀,在阳光下灵活矫捷与另外两人过招,那锋利的刀口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辉,从楚秋月这里看去,真是一点也不真实,仿佛林安夜整个人都被光圈缭绕,如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 那个没拿刀的人眼见林安夜太过勇猛,不敢空手去拼,眼见着楚秋月小小一团缩在树后,眼睛一亮,想走过去劫持了她。 才走两步,就被林安夜发现,林安夜晓得他心思,立刻翻了几个身,对着那人大腿就是狠狠一割,鲜血霎时飞溅而出,因林安夜是半跪于地的,所以脸上也不可避免的溅到了一点,那大汉则惨叫一声,抱着脚在地上打滚。 另外两个人同时也从林安夜身后攻来,想要直取他后心,林安夜听的风声,也不避闪,往后掷了一枚尖刀,然后翻身靠在地上一滚,躲过了来的刀锋。 他这么看似随意的一掷,却是威力不小,那两人因为一心要刺林安夜,没料到他会直接伸手往后丢剑,是以虽然躲过了,但其中一人脸颊还是被大大的擦伤了,登时血流不止。 见血之后,那剩下两名大汉更怒,加之关心两位受伤的兄弟,所以下手更加狠辣,只是林安夜却并不在意,翻身之后直接就先发制人,攻了上来,一时间,兵刃交接,铮铮作响,在这空寂的山谷中让人心惊胆战。 那两名大汉只是仗着力气大,身法自然不如林安夜的,没几下林安夜便瞧出两人破绽,手上动作不停歇,脚却飞起踢中两人腰部,未拿刀的那只手同时往其中一人双目插去,那人腰被踢的发痛,又见两根指头伸来,自然是吓的赶紧往后退,林安夜尖刀一闪,以刀背狠狠击中他胸口,那人便被震的往后连退四五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坐在地上之后,他当真是吓的不轻,若刚刚林安夜那一击,是以刀锋而非刀背,他此刻恐怕就胸口受伤不轻啦…… 还剩那首领和林安夜作战,但他见林安夜有意绕过自己四人,除了开始想去伤害楚秋月的那人,其余人都只是被击打,未曾见血被兵刃伤害,于是也不敢多斗,先住了手。 他停手之后,林安夜也立马收了手,对他挑了挑眉,意思是说,不打了吗? 那首领拱了拱手刀:“好俊的功夫!我们自不量力,以多取少却还被打的落花流水,实在惭愧,惭愧。这女娃公子就带走吧,钱我们也不要啦!只是不知道,公子到底叫什么?” 林安夜还是淡淡的:“我的名字,不必告诉你们。” 首领愣了愣,有些不高兴道:“我们没资格么?” 林安夜道:“我的名字,的确与你们不相干。” “那你刚刚,怎么处处手下容情?”首领皱眉道。 林安夜看了看另外倒在地上的三人,道:“你们是昀朝人,如今大敌当前,我不去对付他们,干嘛全力对付自己人?” 那首领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只道:“哎,倒也是。” 林安夜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想了想,又掏出一些碎银,丢给首领:“你们武功并不弱,也不知怎的来干这勾当,但你们并未伤及无辜,行事作风也算汉子。”说道这里,他微微看了眼那倒在地上的大腿还在流血的人,似乎是在犹豫这人算不算“汉子”。 那首领不仅一愣,心想那人不过是想去把楚秋月劫来当筹码,却惹得他这样生气,也真是古怪,不知道那小姑娘是他的什么人? 他接过银子,却并不放起,只朗声道:“公子,我们却是不需要这银子的。我们四人做匪徒,也只是因为空有一身蛮力,又不愿被黑心商人驱使做苦活,又得不到好点的待遇,所以才来做劫匪的。说来……也实在惭愧。我们只想着自己过的安慰些,倒没多想什么外敌不外敌的。” 林安夜却点了点头:“既然有此想法,你们以后养好了伤,可以来折冲府入军。这银子就先拿着吧。” 那首领一愣,点了点头:“好罢……” 说罢,对林安夜拱了拱手,就和刚刚被林安夜刀背打着了的人一齐扶着另外两名伤员,往山上走去。 楚秋月就站在树后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从对林安夜的担心,转换为对他武功的惊叹,然后是他说话的气度,接着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四个山贼给招顺了…… 这,这也太戏剧化了吧…… 林安夜见那四人走远,也朝楚秋月走来,见她兀自呆呆站立,看着自己,犹如看着什么世间第一奇怪的东西,只当她是吓到,于是放柔了些声音,道:“你还好么?” 楚秋月赶紧点头:“嗯,当然。” 见她这样,林安夜微微疑惑,随即想起自己脸上尚有血迹,以为是楚秋月见了血迹,所以害怕,于是道:“我倒是忘记了,你们女子,大抵怕血的。” 说罢用手背抹了抹脸,但他手背上也有血迹,怎么擦的干净? 楚秋月开始还没注意到这个,他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又见他被自己弄的跟什么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不是怕这个的。何况你这样擦,岂不是越擦越脏?” 说完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林安夜:“林公子,先将就着用用吧。” 林安夜觉得用女子帕子到底不好,但见现在也无人,自己浑身血泥的下山倒是吓人,于是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亦从帕上传来。 楚秋月在一旁看着,觉得挺好笑的,林安夜刚刚跟别人打架,那姿态那模样,当真和天兵天将一样,可现在拿着自己的帕子慢慢擦脸的样子,看起来又不是那么遥远啊,再想到他刚刚用手背擦脸,越擦越脏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与他实在不符的“可爱”,这巨大的反差真是让楚秋月快要大笑出来,又觉得他并非是自己想象中那种遥不可及的人物了。 不过他刚刚与那些大汉对话什么的,倒也真是傲气十足,安定侯……他也真不愧对这个名字。 见楚秋月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发呆,林安夜问道:“怎么,还很脏么?” “啊?”楚秋月看了看他的脸,摇头道,“好多了。” 林安夜微微点头,看了看已经变脏的帕子,觉得这样给楚秋月不大好,于是放入自己怀中。楚秋月看见了,微微一愣,也并不说什么。 “先往山下走吧。”林安夜对楚秋月道。 “嗯。”楚秋月点了点头,跟在他身边,两人慢慢往山下而行。 楚秋月忍不住问道:“林公子,你怎的会在来这里?” 林安夜道:“我也正好上山,看见楚三小姐和江公子急急下来,于是询问,他们说你被劫持,却慌慌张张,说的不清不楚,又说要去拿钱,匆忙跑了,所以我就上来了。” 楚秋月感激道:“真是叫林公子费心了。刚刚真是多谢您了。” 林安夜摇了摇头:“没什么。” “其实,那四人倒也没什么害我的心思,等表哥和堂妹取了钱来,估计就会放我走,原不该让林公子您犯险的,昀朝可是很需要您的,若是为了救我受了伤,那也太不值得了。而且,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楚秋月说这话,半真半假,她是真的感谢林安夜,也觉得对方没必要以身犯险来救自己,至于最后两句,却是打趣的话了。 林安夜却停下脚步,看了看她,淡淡道:“怎会不值得?” 楚秋月一时为听清,“啊?”了一声,待得反应过来,真是备受惊吓,却见林安夜说完那话,也没解释或者等楚秋月说什么,自己径自往下走了。楚秋月真以为刚刚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怎会不值得? 林安夜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往正常想,他是爱国爱民,她是昀朝人,他自然是要保护的,至于王不正常的想……那也太不正常了吧…… 楚秋月逵猩竦母诹职惨购竺妫饺瞬10丛偎凳裁础 53、她很好 她很好流霜找茬, 成文坦白, 大夜一语惊死人 就这样以诡异的安静下了山,楚秋月刚到山下就看见江成文和楚流霜两个人急急忙忙冲过来,后面跟着的是好些家丁, 还有焦急不已的江倩倩,何相思也来了。 见楚秋月完好无损的跟着身上带了泥血的林安夜下来了, 大家都是目瞪口呆,楚流霜看见林安夜, 更是睁大了眼睛, 刚刚她和江成文下山居然偶遇林安夜,虽然晓得情况现在颇为紧急,但还是忍不住和林安夜交谈了, 谁知道, 林安夜居然去救了秋月堂姐?! 江倩倩三两步上来,抱住秋月:“好秋月, 你没事吧?” 秋月柔声道:“娘, 我没事。林公子救了我呢。” 江倩倩“啊”了一声,先是看了看楚秋月,确定她没事之后,摸了摸楚秋月的脑袋,然后对一旁的林安夜道:“林公子, 这次可真是多谢你了。” 林安夜还是那个回答:“没什么。” 但大概因为江倩倩是长辈,他态度倒没那么不冷不热了。 一旁的何相思不似江倩倩爱女心切,她见楚秋月没事, 也就放心下来了,此刻她最为精明,见林安夜弄的有些脏了,只是为了救楚秋月,这情况肯定不简单,就算是见义勇为也不至于如此吧……那么,难道……?! 何相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仔细的看着楚秋月和林安夜,却见两人之间并没什么特别的。 见楚家人都来了,林安夜道:“楚夫人,我先离开了。” 何相思与江倩倩道:“林公子这样子都是为了秋月,不如先去楚府换套衣裳吧?” 林安夜摇了摇头:“我现在本就该去折冲府挑拣士兵的。” 这下连江倩倩都晓得有什么不对了,去折冲府挑士兵虽然不算什么大事,有时候甚至都不用将军亲自去挑选,但是林安夜对这些事情素来很是负责上心,他为了救秋月却耽搁了,这…… 江倩倩赶紧点头:“那林公子便快去吧。” 林安夜点了点头,看了眼楚秋月,楚秋月也对他感谢一笑,林安夜没再说什么,上了一开始自己的轿子,往折冲府去了。 见林安夜一走,楚家的人可都是心怀各种心思,现在楚流霜和江成文也觉着林安夜对秋月似乎太好了,所以大家都默不作声的看着楚秋月,直让楚秋月心中发毛。 “秋月,”江倩倩毕竟是亲娘,于是首先开口,“你和林公子……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楚秋月“呃”了一声,说:“没有啦,林公子只是恰好知道我被劫持,所以上来救我而已……我和林公子这才是第三次见面而已呢。林公子身为安定侯,为百姓分忧而已,嗯。” 江倩倩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一旁的何相思也说了句“这样啊”。 楚秋月“嗯”了一声,原本来说,她说的句句可都是真话,可不知怎的,现在居然有些心虚…… 既然楚秋月没事,他们便也放心了,江成文和楚流霜更是不再惊慌,两人对楚秋月担心是有的,但楚流霜同时也隐隐害怕这事牵扯到自己,如果楚秋月出事,自己可逃不开责任。 一群人回了楚府,说起来都是心惊胆战,为这事情,何相思故意当着江倩倩和楚秋月的面呵斥了楚流霜,说她干什么非要去那么里面,明明现在山中很不安定,她还硬是要去。 江倩倩倒是说了几句,让何相思别说什么了,楚秋月一直没说话,倒也不是怪楚流霜什么的,反正她也晓得楚流霜的性子,早就淡定了,现在不说话,只是在想刚刚林安夜的事情而已。 楚流霜和何相思却当是楚秋月还在生气,何相思也没觉得有什么,小孩子嘛,总是容易不高兴的,过去了也就没什么了。但楚流霜却是有些不开心了,她也知道这件事是自己错,也有点抱歉,但是楚秋月其实没受什么伤害嘛,还被林安夜救了,可以说是只赚不赔,若能被林安夜救,反正横竖没出什么事情,她都愿意自己留在山上嘛。 是以也一直不高兴,何相思说她,她也只是闷头不回答。 回到楚府之后,何相思吩咐下人给楚秋月三人炖了汤压惊,楚秋月因为在石头上坐过,所以觉得身上有些脏,所以表示想要先洗个澡,楚流霜却不高兴的说:“秋月堂姐怕是还在生我的气吧,所以不肯和我一起喝汤。” 楚秋月看了她一眼,心想就算自己生她的气也无可厚非吧?但还是道:“没有了,你是妹妹,我哪能一直气你,我是真的嫌身上脏了。” 楚流霜便没再说话。 楚秋月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梳洗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衫才出来,楚流霜已经不在大厅了,江成文还在慢慢的喝着汤,见她来了,对她抱歉一笑:“表妹,今天实在是对不起你。” “没什么,”楚秋月笑了笑,“反正没事,我最生气的时候已经过了,那时候不是说过你了么。” 其实她不生气了,倒不是因为什么圣母,只是对江成文和楚流霜再无所求了。 楚秋月对他们,是完全以看外人的姿态看的,自己有难的时候,不会奢求他们搭把手,他们有难的话,若可以帮助那以后就帮一下,但若会危及自己,那就视而不见算了。这事情既然她已在心中下定主意,便再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心冷的时期都过了,现在已经淡然了。 江成文不晓得秋月是这么想的,只是叹气道:“以后我也不会这么惯着流霜了,她……她毕竟还是小,不够懂事的。” “嗯。”楚秋月淡淡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江成文想说什么。 “你也别怪她了。”江成文想了想道,“她也感到很难过了,如果你再怪她,她会更自责的。” “嗯?”楚秋月喝了口汤,莫名其妙的看着江成文,“我已经没怪她了啊。” 江成文说:“她刚刚说,你似乎还在生气。” “没有。”楚秋月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江成文不再说什么,把碗中汤饮尽,就离开了。楚秋月这才晓得,难怪江成文喝汤这么慢,原来是在等自己,要劝自己别生楚流霜的气了啊,这份心思倒是可贵,看来是楚流霜这么要求的。 无奈的笑了笑,楚秋月也不再多做理会,只是安静的喝着汤。 +++ 这事情原本楚秋月以为就算是没事儿了的时候,却在第二天出了岔子,却是楚流霜挑起的。 先是楚秋月与楚烟波一起出门,买了些东西回来,但因为本来钱就没带够,所以只是买了自己的首饰什么的而已,但回了楚府之后,楚流霜见两人没帮自己带任何东西回来,就有些不高兴,楚烟波一向挺怕楚流霜的,所以打算把楚流霜看中的一个小玉簪送她。 楚秋月随口说了句“咦,烟波堂姐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刚刚那么贵,你都狠心买了”,也算是想帮楚烟波找个台阶下,因为楚烟波刚刚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虽然这也是楚烟波自己的事情,但到底楚秋月觉得楚烟波只是受母亲影响太深所以才这样唯唯诺诺的,于是才帮忙说了句,却让楚流霜大为不爽,认为楚秋月完全是在针对自己。 这可真是没事找事了。 原本上山的事情就是楚流霜的错,楚秋月没跟她计较已是很好,可她居然反倒开始找楚秋月麻烦起来了。 楚烟波见情势不对,道:“这,这玉簪,随意吧……我,我是挺喜欢的。”她见楚秋月好歹是为自己出头,如果自己还什么都不敢说,未免也太让人心寒,所以还是稍微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然后就赶紧先走了,玉簪也未留下来,这更让楚流霜生气。 见楚流霜那样子,楚秋月真是好笑,道:“你若喜欢,去买个就是了,这么生气做什么。” 楚流霜道:“不是簪子的问题!秋月表姐,自从成文表哥来了之后,你就一直不喜欢我对不对?” “嗯?”楚秋月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这么说?” 楚流霜“哼”了声道:“我怎么这么说?当然是因为我晓得你们之前的事啦,当然也就知道你的心思了!” 楚秋月更是不解:“我什么心思?什么事情?” 楚流霜不高兴的道:“你还装傻……如果不是昨天成文表哥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到底是什么?”楚秋月有些不耐,懒得和她说太多,“你直接说就是了。” “昨天成文表哥告诉我了的,”楚流霜看着楚秋月,道,“之前成文表哥送给你了一副九九消寒图,你很是感动,所以可能误会了什么,因此……对成文表哥也有些其他的想法,见后来成文表哥和我关系好了,你就越来越不喜欢我了,昨天那事情,刚好让你借题发挥罢了!” 说罢,叹气道:“我也真是傻,什么都不知道,还为昨天让你涉险的事情愧疚了好一会儿呢!” 楚秋月真是好奇又好笑:“江成文这么跟你说?” 她面上只是笑,但她叫江成文不叫“表哥”而是“江成文”,就可以看出她现在实在是怒的不清,再看四周,也还好现在没什么人,下人不在,楚烟波也离开了,这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人而已,不然别人听见了,她的名声,可全都要被楚流霜给弄坏了。 “不是吗?”楚流霜见楚秋月并未反驳,洋洋得意道,“你可别抵赖。” “抵赖,我抵赖什么?”楚秋月冷下脸来,“流霜,你还小,不懂事,我可以原谅。但江成文年纪也不小了,该知道分寸。流霜,你倒是想想,江成文告诉你的事情,有任何证据吗?是,他是送了我九九消寒图,我也很高兴,可是什么我因此对他有别的想法,却是根本不成立的。” 说罢,她指了指外面,厉声道:“流霜,你现在就去把江成文找来,我们三个当面对质一下,看是谁说谎!” 楚流霜估计也是被楚秋月这难得的怒气冲天的模样给吓坏了,愣了愣,道:“哼,我这就去找!” 说罢赶紧跑了出去,真去找江成文了。 楚流霜走后,楚秋月气呼呼的坐在了凳子上,她可真是无言,好吧,就算她的确那时候对江成文有点意思,也以为江成文对自己有点意思--这算她自作多情,算她玛丽苏了,但是除了当时之外,事后她根本没有任何表示,晓得自己弄错了以后,也丝毫没有纠缠什么。 本以为江成文是无心之错,谁知道原来他心里门清儿呢!还居然为了哄楚流霜开心,把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情说出来,一点儿也不顾忌她的一切,真是气死人了。 就算她以前对他有意思,现在她就是不认,难道还不行吗,江成文难道又有什么证据吗?! 气煞人也…… 楚秋月坐在椅子上,脸鼓的涨涨的,一想到江成文就头痛的厉害。 没多久江成文就跟着楚流霜来了,神情有些尴尬,显然是没想到楚流霜居然会真的把这事情给楚秋月说了,现在见楚秋月坐在那里,脸色阴沉,就知道秋月不高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楚流霜进去了。 楚秋月瞥见江成文来了,哼了一声,江成文上前道:“秋月表妹……” “表兄,你尚知道我是你表妹啊。”楚秋月不冷不热道,“我还当你只记得流霜一人了呢。” 江成文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口气道:“秋月表妹,这事情,呃,也是我不对,因流霜不大高兴,我便随口说了些事情哄她,却不知道她竟会把这事情告诉你。” 楚秋月好笑道:“我倒是庆幸她告诉我了,我们现在还可以对质一下,否则如果流霜不告诉我,却告诉了别人,那我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楚流霜在一旁听着,惊讶万分,她可没想到江成文一来就先对楚秋月认错,她让江成文来,是要让楚秋月和江成文对质一下,然后楚秋月承认自己的心思,好让她出气一回,怎么也不该是现在这情况啊! 于是连忙问江成文:“成文表哥,你上次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呀!难道说,难道说你只是为了哄我开心?那你干嘛乱说啊!” 楚流霜气都要气死,又觉脸上无光,是以不再看江成文,只气鼓鼓的把脸扭到一边去。 江成文现在可真是里外不是人,楚秋月生气也是应该的,可现在连楚流霜都不高兴起来埋怨他,却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了。 江成文犹疑不决的看了看两人,楚流霜正背对自己,显然还是在生气,而楚秋月只是淡淡的坐在那儿,也瞧不出什么喜怒之色,江成文咬了咬牙,对楚秋月道:“秋月表妹,胡乱说话的确是我的错,还请你原谅则个。” 楚秋月一笑:“说都说了,现在说什么原谅也是枉然。表兄,你有没有发现,来了京城之后,你要我原谅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呢。” 江成文低眉没说什么,只道:“流霜尚小,我总不能一直瞧着她不高兴。” “嗯,所以我怎样都可以。”楚秋月冷冷道,“表兄,你怎样我都不管,但是以后切莫再牵扯上我了,上次上山那事也是如此,我没有说什么,却反而被你们弄得一头雾水。以后你要如何逗流霜开心,也是你的事情。” 江成文舔了舔嘴唇,忽然皱眉道:“秋月表妹,难道,我说的话,全都是错的吗,没有一点说中了吗?” 楚秋月一愣:“什么?” 江成文这回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再像开始那样抱歉了,只是看着楚秋月:“那时候我送你洛城梅花九九消寒图,是当真希望你开心些的,所以其中艰苦你也晓得,但我并不放在心上。送你之后,你很是喜欢,我也很开心,后来娘和姑姑晓得了这件事情,还常常拿它打趣,你……你那时候,不也还挺欢喜的吗?” 好你个江成文,这种事情你也可以拿出来说?! 楚秋月在脑内把江成文狠狠揍了一顿,面上只是冷冷道:“你送我图,费心费力,我自然是高兴感谢的了,至于娘和舅妈打趣,我当然也只能听听就是了,难不成还反驳她们吗?她们也只是说笑,又非真的有意。” 江成文为了不让自己和楚流霜这么尴尬,所以才把那时候看见的楚秋月的神色都给说了出来,好证明楚秋月其实对自己有意思的,现在却被楚秋月三言两语拨了回来,不免有些丧气:“你说是这么说,但……” “但什么但,”楚秋月几乎连礼数都懒得顾了,“表兄,你光是猜测就得出这么多结论,倒也是好本事,只是猜的不准,又拿出来说,未免不该。何况你如此,难道是想告诉我--你当初画那图,还有后来的种种事情,都只是为了要让我对你生出别的意思?如果是这样,真是太可惜了,我从始至终只把你当表兄。” 说这话的时候,楚秋月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者心虚,反正此刻她心中是彻明如镜,以前那点小心思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只觉得自己那时候有些可笑。 江成文正色道:“并非如此。那时候我是真心对你好的,你是表妹,什么也都挺好的……可那时候,我还没看见流霜。” 他这话里意思,就是说楚秋月不如楚流霜了,楚秋月倒也不在意,反正现在江成文喜欢楚流霜,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觉得自己比楚流霜好还喜欢上楚流霜,那才是怪事呢。 但楚流霜却高兴起来,扭过头道:“成文表哥,我不怪你啦。” 这原本是做错了事情的二人现在居然又在楚秋月面前开始言笑晏晏起来,真是让楚秋月哭笑不得。 “咳。”忽然,院外传来轻轻的一声咳嗽声,三人一齐向外看去,却见一个人慢慢走过来,一袭玄色长袍,腰间系着银纹墨边腰带,居然是林安夜。 林安夜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楚秋月认得似乎是大厅门口伺候着的一个下人,那人看了眼里面,笑道:“林公子,楚三小姐就在这里啦。” 楚三小姐说的应该就是她楚秋月无疑了,看来林安夜是来找自己的?楚秋月一愣,就见林安夜点了点头,已经跨步进来,他微微扫了眼一旁的江成文和楚流霜,却只当没看见,只对楚秋月点了点头:“楚小姐。” “林公子。”楚秋月赶紧站了起来,有些惊讶道,“林公子您怎的来了?” 林安夜淡淡道:“来看看你。” “……”楚秋月立时联想到那日在山上的事情,不免也有些赧然,怎么样也没想到林安夜还专程来看她,她上次明明可没受伤,于是道,“林公子,我很好。” 林安夜点了点头,那边楚流霜却站起来了,林安夜也算是楚流霜的“偶像”吧,所以看见林安夜,楚流霜一向是比较兴奋的,这回也不例外,她笑着站到林安夜身边去:“林公子!” 不过楚流霜怎么也比当初的“楚流婉”好多了,那时候的楚流婉,就是专门想勾着一个算一个的,所以见了林安夜,还曾给他做过春日宴,但楚流霜却不是这样,她对林安夜,可没什么其他的心思,就算以前有点,现在因为江成文,也早不见了。 说到底,楚流霜还是比“楚流婉”心思干净些的,只是终究是太小孩子脾气,太自我了。 林安夜瞥了她一眼,忽然道:“以前打仗时,我曾被敌方毒粉伤过眼睛,后来虽然没什么大碍,但终究还是有影响。” “……?” 林安夜此言一出,楚秋月三人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林安夜要说这个干吗,又是对谁说……楚秋月更是逵猩瘢衷诼11郑飧霭捕ê羁珊妥约鹤羁枷胂笾械男蜗蟛钐嗔耍热缦衷冢窃跹窍袢么蠹依垂恼扑怠昂美骱Α薄穑 其他人也是摸不着头脑…… 林安夜却继续道:“只是即便眼睛不好,我也瞧得出,楚三小姐比楚四小姐好太多了。” …… ………… ……………… 54、露心意 沉默。 许久的沉默。 林安夜这句话, 就好像一个闷雷, 忽然丢在三人之间,让他们措手不及…… 江成文和楚流霜是尴尬又生气,而楚秋月, 却是复杂的很的情绪…… 楚流霜被林安夜这么说了自然是无比生气的,可看着林安夜那冷冰冰的脸, 再想到他是什么人,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瞬间眼圈就红了, 抽泣着跺了跺脚就跑了。江成文看了眼林安夜和楚秋月,说了声“表妹你别生气了”,也赶紧追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 楚秋月也早不生气了, 现在看他们狂奔而去的背影,还觉得有点喜感, 再看眼前这个冷冰冰的人, 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林安夜却是颇为自得,指了指石凳:“不请我坐?” 楚秋月一笑:“请林公子坐下。” 林安夜一掀衣袍,施施然坐下,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兴的表情,但不知怎的, 楚秋月就是觉得这人现在好像心情挺不错的……? 想了想,楚秋月也坐在了一旁,道:“林公子上次救我还未好好谢过你, 这次居然又劳烦你来楚府。” “没什么劳烦的。”林安夜淡淡道,顿了顿,忽然问道,“你……喜欢洛城的梅花?” 楚秋月一愣,知道他大概是听到了刚刚了自己和江成文的谈话,笑了笑说:“也还好。只是没见过,总是想见一见。” 林安夜看着楚秋月的笑脸,道:“康夜也同我说过此事。” “啊?”楚秋月怔了怔,想到那时候自己似乎的确和林康也说过这件事情,于是点头:“哦……” “以前我和康夜去洛城看过,的确很好看,只是洛城梅花千百齐放,又怎是一副画能画出?九九消寒图,那必然只八十一只花瓣,更是不妥。”林安夜一本正经的说着江成文给楚秋月画的画的坏话,楚秋月听着只想笑,难道林安夜正在“挑拨离间”? 可是看他一脸正经无比的表情,似乎不可能啊…… 见楚秋月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林安夜微微皱眉:“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楚秋月低头一笑,摆了摆手,“并没什么。只是我想着一些事情,所以忍不住笑了。” “和……江公子有关?”林安夜问道,语气罕见的有些迟疑。 “没有。”楚秋月赶紧摇头。 林安夜便不再问。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寂片刻,楚秋月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反正林安夜本身也不是什么喜欢说话的人,如果他积极的找自己谈话,那才古怪呢……只是他那句“只是即便眼睛不好,我也瞧得出,楚三小姐比楚四小姐好太多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楚秋月纠结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刚刚多些林公子为我解围了。” 林安夜微微撇头看她:“什么?” “你说的那句话啊。”楚秋月嘴角微微勾起,“是为我解围的吧?” 林安夜道:“是说你比楚四小姐好的那句?那是真话,有什么解围不解围的。” “……” 楚秋月无言的沉默了,她刚刚也许就不该多问这一句…… 难道林安夜真是对她有什么意思? 现在他的种种行为,都分明指向这个结局,但再看他样子,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楚秋月是一点也没觉着他会喜欢自己。何况两人见面次数委实不多,每次又都是匆匆而过,现在他风头一时无两,身边美女估计是少不了的,自己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林安夜却似一点也不知道楚秋月的尴尬心思一般,只看了看她道:“楚小姐,你再过两年便及笄吧?” “嗯,”楚秋月点了点头,有些疑惑,“怎么了?” 林安夜继续问:“你现在,并无意中人吗?” 楚秋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发问的那人并无一丝不安的神色,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眸似乎更深邃了,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嗯。”楚秋月缓缓点了点头。 林安夜轻轻点头:“连康夜也不喜吗?” 楚秋月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笑着摇了摇头:“我说林公子怎么最近一直帮我,原来是为了林二公子。” 林安夜并不辩解,楚秋月便道:“其实林二公子的确曾对我说过类似的事情,但我已经很明确的说过了,我对林二公子,实在是一点其他想法也无……抱歉了。” 林安夜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楚秋月想了想,又道:“林公子,你不高兴吗……?呃,我对令弟,实在是……” “不,我很高兴。”林安夜的嘴角却微微扬起,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 “啊……?”楚秋月一愣,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当然,其中也有小小的被他的笑容给惊到的成分。 “如果你喜欢康夜,那我怎么能和弟弟抢呢,”林安夜以最波澜不兴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然后缓缓道,:“楚小姐,不瞒你说,我……希望娶你为妻。” “?!”楚秋月真是目瞪口呆兼莫名其妙,“林公子,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林安夜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我看起来很不正经吗?我是认真的,这绝非是玩笑话。” 楚秋月摇着头:“不……怎么说……这也太突然了,林公子,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林安夜沉思片刻,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自然而然也就这么想了。只是因着康夜,我一直没有做什么,后来康夜同我说你拒绝了他,偏偏杂事纷扰,而且你年纪尚幼,我本打算暂缓。那日在山上,我见你周围的人都无法好好待你,才发现,也许我不应该等下去了。” 第一次听林安夜说这么多话,楚秋月真是吓的几乎停止了呼吸,心也不自觉的跳动的更加厉害,他并没有任何的虚言蜜语,语气也平平,只是阐述一般,然而却…… 楚秋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安夜却忽然站起来,对楚秋月道:“楚小姐,倘若这两年中,你并无其他心上人,可以等我两年吗?” “什,什么?”楚秋月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等他两年?这是什么意思? 林安夜却没再多说了,只是道:“若有幸,两年后一定与楚小姐去洛城赏梅。” 说罢,微微拱手:“告辞。” 楚秋月尚自坐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告辞……”说完,就见着林安夜逐渐远去的背影,越行越远,直至不见。 如果……她没有搞错的话,林安夜刚刚,算是表白吧? 不,很明显,的确是…… 而且,林安夜的表白,未免太诡异了好吗?! 楚秋月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狠狠的叹了一口气--林安夜这人,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刚刚告白完,自己还没说什么呢,为什么好端端的忽然就要让自己等他两年? 就算林安夜现在的确是什么都好的黄金钻石王老五,还救过她,但是也没规定她就一定会喜欢他吧?尤其是在自己刚刚才被江成文和楚流霜两人气到不行的状况下,林安夜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说什么让她等他……这,这哪里合理…… 楚秋月慢慢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还是觉得不大真实,当下也没再想什么,只出了门。 只是…… 楚秋月摸了摸自己的脸,刚刚实在是太惊讶,现在脸都是红的呢…… 后来那几日,楚秋月心中一直想着这事情,但林安夜却未再来过,这更让楚秋月确定林安夜估计上次来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找乐子来的。真是让人无奈又可气。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帮了自己好几次,所以楚秋月也就没怎么不爽,只当没这件事情。 至于江成文和楚流霜,则因为江成文说谎,楚流霜又被林安夜说一点不如楚秋月,而且两人也晓得这些事情错在自己,所以楚流霜就安分了许多,虽然还是有小姐脾气,但是不会在楚秋月身上发作了,两人自己一边闹去了。 每天几乎就见着江成文跟在楚流霜身后跑,楚流霜自己没事发脾气,偶尔火上来了还会踢他两脚,江成文也只能默默的忍受了,楚秋月看在眼里,心中好笑,也并不多管,只当看戏。 不管是楚秋月楚流霜还是江成文,都没把林安夜来了之后说的话告诉别人,是以楚府大人只以为林安夜只是来看看楚秋月的。 对这事,也让何相思江倩倩好一阵惊讶,两人心中都认为林安夜怕是真的对楚秋月有了心思,但问楚秋月,楚秋月却是一副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所以也只能作罢。 这事情过了大概半个月,一日楚秋月出门,回来之后却见林安夜正在楚府门口,他也不进去,只自己牵着一匹马,见楚秋月来了,脸上不动声色,底下却快步走了过来,楚秋月一头雾水的问道:“林公子?你怎么来了?” 林安夜并不说话,只是把一个东西递给楚秋月。 楚秋月接过,只感觉手中温润滑腻,正是一块美玉,那玉却刻成了一颗莲子的形状。 “这是……?” 林安夜看着她,缓缓道:“等我两年。” 说罢,又是毫不停歇的翻身上了马,乘上了马向远处奔去。 楚秋月兀自愣神,见他越走越远,真是哭笑不得,这情形不是和当初一模一样吗?再观手中莲子,更是不解。 半响,楚秋月一愣,脸上忽然红了起来,把那莲子塞进腰带中,满怀心事的进了楚府。 莲子莲子,吾怜子也…… 第二天便传来安定侯被封安骑大将军,官居一品,同老将李运还有周正率领三万大军远征里德。就算第一仗打赢,只怕还是要马不停蹄继续往里征讨,朝廷会继续派兵支援,算一算,等到起码也要两三年。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楚秋月尚还在盯着那枚莲子出神,听到这事情之后,愣了许久。 原来他竟是来与她告别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康夜反倒没跟楚秋月告别,大概是想回来之后再到楚秋月面前好好的炫耀一通吧。 在京城又待了一段日子,楚秋月实在想家,就央着江倩倩回了水礼城,江成文自然是舍不得楚流霜的,可是他们都出来这么久了,钱梦和江帆也等急了,江成文如果还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 楚流霜自然是哭哭啼啼的,走之前还找来楚秋月,哭道:“秋月堂姐,以前的事情你可别记恨我啦,现在成文表哥要走了,你可帮我看着他点,别让他和别的女孩子瞧上了眼。” 楚流霜到底小孩子心性,后来没多久就自己拉着楚秋月玩了,楚秋月也就算了,偶尔和她说说话,反正也没什么,现在听她这个要求,真是无语…… “嗯。”楚秋月点了点头,心想,我怎么帮你看着他…… 楚流霜却看着楚秋月,有些警惕道:“诶,秋月堂姐啊,林公子那么好,你应该不会对成文表哥有什么心思吧?嘿嘿……” 听到楚流霜提到林安夜的名字,楚秋月不免微微一顿,然后道:“不管怎样,我对你成文表哥都是没想法的,你别乱想了。” 楚流霜吐了吐舌头:“这样就好啦……嘿嘿。” 楚秋月淡淡一笑,不再说什么。 而之后楚流霜和江成文告别是怎样的艰难,就不必赘言了,总之何相思很是忧愁,原本她还觉得这两人要拆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现在看他们样子,又想到楚流霜不听劝的性子,真是头大无比。 江成文毕竟只是个没什么大能耐的大夫,日后真让楚流霜嫁给他,实在是他高攀,哎,不过反正流霜还有几年才及笄,这其中变数,谁又说得准呢? 楚秋月他们回了水礼城,把春月的一些以前的衣物也带了回去,做了个好的衣冠冢,在春月墓前,楚秋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头是给以前自己真正的姐姐磕的,不是后来那个穿越者。 现在过了这么久,再回头想想,当真是往事如梦一场啊…… 而林安夜,究竟…… 楚秋月没再多想,那枚莲子也默默收好,并未告诉任何人。 55、两年后 两年后 楚潮生亦是很难过, 当初他没和楚秋月他们一起入京, 谁知道却是连妹妹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在春月坟前难得的流下男儿泪。 楚家人看着那衣冠冢,真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江帆和钱梦后头也晓得了江成文喜欢上了京城楚府的楚流霜楚四小姐, 虽然惊讶,但也没说什么, 只是让江成文要好好用功,努力当上厉害的大夫, 倒不必进宫成为御医那么夸张, 起码总要有些名气,这样也才和楚府配些。 江帆三人在楚家小住之后就离开了,大概是要带着江成文去四处游历。 时间飞逝, 没多久这一年冬天便过去了, 楚连平难得打算带楚秋月他们去洛城赏雪赏梅,然秋月这一次却拒绝了, 不肯去洛城, 弄得楚连平和江倩倩都很是不解。 楚秋月心里自己晓得,她也许是在等两年后,某个人带他去看吧。 她同林安夜,也真是不熟,可上次楚府两次见面之后, 也许有什么东西,也就悄悄改变了。 过了年,秋月便是十四, 人也逐渐长开了,眉目间少了几分小女孩的稚嫩,换上了一些成熟与美丽,她性子本就算是静的,不怎么乱出去,所以见过她面的人不算多,但说起她来,却也都是称赞她知书达理,温柔贤淑。 虽然不似当初“楚流婉”被那么夸张的称赞,只是一些套话而已,但是秋月偶尔听见了,也还是挺高兴的,夸奖的话谁不喜欢听呢? 而且还有一事,就是秋月初次癸水来了。 秋月这时间不早不晚,也算是刚刚好。 秋月初来癸水那日,窗外正是一夜雨初霁,秋月睡的迷迷糊糊出门,却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倒,然后整个人都趴在门边。 楚秋月惊魂未定的起身,又见自己裤子大腿内侧那里似乎有血迹,以为是自己刚刚哪里被勾着了,吓了一大跳,还叫来小竹拿了伤药,打算敷药,结果脱了裤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是来癸水了。 江倩倩晓得之后也赶紧帮秋月做了一个做工细致的“卫生棉”。 自从跟楚春月发明那个干净裤之后,很多心灵手巧的人也会自己仿着做了,只是夜紫馆那事情之后,大家也都警惕了许多,该用灰的还是用灰,只是学着了那个干净裤的形式,可以很方便的穿上系好脱下,但其他的地方还是和以前的差不多,就是多了两三根绳子而已。 但即便是这样,也比以前的那个方便了许多。 穿上这东西的时候,楚秋月还是有些感叹的。 当真是蝴蝶效应啊,自“楚春月”之后,以后这个世界的女子都会用这样的东西来处理癸水了,倒也是方便不少。 前世那时候自己更是惊讶呢,什么都不懂,刚来那个的时候,还以为是受了伤,哭着跟妈妈说了,结果母亲大笑,然后教自己使用清洁的东西。 现在虽然楚秋月还是慌慌张张的靠着江倩倩来帮忙,但是这其中多少有几分是装出来的惊吓,毕竟自己也有过经验了。 来了癸水,那就算是大人了,楚秋月第二次迎接这个的来临,心中真是无比复杂啊…… 江倩倩也是笑着道:“秋月啊,你以后就是大人啦,做事说话,可不能莽撞了--虽然你以前就不莽撞,不过以后更要小心。” 楚秋月脸红红的点头:“嗯!” 等楚连平回来之后,江倩倩小声告诉了他女儿长大成人之事,楚连平一笑,点了点头,也有些感叹。 晚上的时候江倩倩还让厨房帮秋月做了红豆汤用来补血,有时候又是红糖鸡蛋汤,总之都是一定要喝的好东西。 楚秋月来那个之后,其实对她生活影响也不算大,就是觉得麻烦了许多,但她也的确是长大了,以前她亲姐姐楚春月的烦恼也在她身上发生了--有些人让媒婆上门,表露结亲的意思。 楚秋月自己自然是不愿的,江倩倩一开始也是推拒,后来过了段时间,眼见着楚秋月离及笄的日子越发近了,有时也会问一下楚秋月的意思。 楚秋月一味拒绝,自然是让江倩倩起疑。 以前楚春月拒绝别人,那是因为她心高气傲,瞧不上别人,但她知道秋月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不存在什么看不上水礼城的人的心情,那么她一直拒绝,恐怕就是心中有喜欢的人了…… 江倩倩心中这么一思量,就找来楚秋月问了,楚秋月一愣,自然是摇头:“没,现在我没什么喜欢的人,只是现下我虽然快及笄了,但是也未必一及笄就要嫁人呀。我还想在爹娘身边多待一会儿。” 她这话倒也并非是假话。 虽然林安夜所作所为让她心中别有情绪暗生,但也不能这么轻佻的就真的说喜欢上了他什么的,所以的确是没什么意中人的。至于为什么不把这事情告诉江倩倩,楚秋月自己也不晓得,她总觉得不能确定林安夜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而且这两年之后,谁知道发生什么呢? 在战场上碰见代父从军的花木兰,或者是碰上来行刺自己的敌军的女儿……各种狗血的事情,都有可能在林安夜身上发生,楚秋月并不觉得两年后,林安夜一定会履行诺言。不过就算他不履行,也没什么关系,洛城总是在那里的,梅花也总是会开的,到时候,自有别人陪她去,实在不行,她自己一人慢悠悠荡去洛城,一人赏梅,也不失为一番情趣。 而且现在她也的确有点舍不得江倩倩和楚连平,她当了这么久的小孩子,心里都依赖两人惯了,如果说忽然要离开他们,她实在是不舍啊。 江倩倩听了楚秋月的回答,虽然是哭笑不得,但也能够理解,之后也就没怎么再提这事情。 这两年间他们去过一次楚府,是在秋月十四多岁的时候,那是因为刚好楚流婉婚的好事传来--楚流婉要同尚青枫大婚了。 初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楚秋月很是惊讶,她隐约还记得那时候蹴鞠大赛,自己昏迷还被“楚流婉”给丢在门外没管,那时候还是尚青枫帮忙的,尚青枫似乎还说过楚流婉,那时候自己还觉得,尚青枫算是难得的明白人呢。 现在两人却要成亲,真是……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的楚流婉可比以前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大概是尚青枫眼见着楚流婉差异这么大,所以不免有些好奇,之后两人交往,大概就产生了其他的念头了。而且尚青枫是书香门第,背景到底要干净简单不少,楚流婉年纪小--其实才八岁呀,所以如果嫁给什么官宦世家之人,那也实在是要备受欺负的。 因着要去参加楚流婉的婚礼,所以一行人便要去京城。 楚秋月去的时候尚有些发怔,她想到了那个两年之约,只可惜自己一段时间等林安夜他们回来的时候,自己肯定已经回水礼城了。 哎…… 楚家一行四人便这样去了京城,一年多没来,京城繁华更甚昔日,人流如织,店铺鳞次栉比,楚秋月透过车帘看外面的景物,一时有些发怔。 去了楚府,楚连汀和何相思都出来了,楚流婉和楚流霜也跟在旁边,微微的笑着看着众人,她虽然现在实际年龄应该是十岁,但是古人本就早熟,加上大家都不知道个中情由,所以还是把她当十七岁的人看,她现在这么看,比起当初刚醒来的时候,可成熟了不少,那时候还只是弱弱的可爱的笑着,现在却只是淡淡的笑着,乍一看和当初的“楚流婉”还真没什么分别…… 不过当然,实际上两人的区别可大了,看见楚秋月来了,楚流婉一笑,过来一个个叫了人,然后拉着楚秋月,神色间还是有点小孩子的模样,看她这样子,楚秋月想到若非她是被穿越了,也不至于这么无措,于是安慰似的拍了拍她。 楚流霜站在旁边,这两年秋月长开了,她也长开了不少,看起来活泼灵动,见了楚秋月,她也笑了笑,却没上来搭话。 楚秋月叫了人,四处看了看,不见孙瑟纤和楚烟波楚源初,于是问道:“咦,二堂姐和孙姨娘呢?我有些想二堂姐呢。” 楚流婉答道:“烟波在外面没回来,一会儿大概就该回来了,孙姨娘和源初在里面没出来,现在入冬了,源初又感染上了一些风寒。所以孙姨娘很急呢。” “这样。”楚秋月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心里想到了两年前那个可爱却有些呆的源初,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大概是孙瑟纤太照顾楚源初了吧,不管怎么看,楚源初都是呆呆的,现在一入冬就生病,大概身子也不大好,真是奇怪。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也的确没说出来的必要,楚秋月微微点头就跟着进了大厅,楚秋月看着楚流婉的侧脸,忍不住道:“流婉堂姐,真是想不到,一别两年,你居然就要嫁人了。” 楚流婉脸色微微一红,道:“呃,我当初也没想到呢。” 她说话现在可真是文声文气的,而且末尾总喜欢带个“呢”,大概也是小小的习惯。 “哈,尚公子我也曾见过呢,是个不错的人。”楚秋月想了想,安慰道。 楚流婉低声道:“嗯,他同我说过,那时候蹴鞠大赛,你好心帮我挡了球,我还一心顾着和林二公子说话,让你一个人坐在外面。唔,秋月,那时候真是对不起……可惜我现在也没什么记忆呢。” “没关系,没关系。”楚秋月摆了摆手,反正又不是她的错。 楚流婉一笑,道:“他刚见我的时候,态度可真算不上好。” “现在对你好就可以啦。”楚秋月笑了笑,“等一会儿你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开始交谈认识的?” 楚流婉赧然道:“这个怎么好说……” 楚秋月“唔”了一声:“也是,随便你啦。” 楚流婉腼腆的笑了笑,两人说了些其他的事情,一遍跟着大人进了楚府。 不过后来楚流婉还是告诉秋月了--女人嘛,其实幸福的事情,总是不大真的愿意藏在心里的。 原来是因为以前尚青枫对楚流婉印象不好,所以之后再见,对她也是冷冷淡淡,弄得楚流婉很不解,因为现在她在京城里人缘委实不错,没理由不被喜欢啊,何况尚青枫对别人都算是翩翩有礼的。 小孩子心性的楚流婉忍不住趁着一次机会问了尚青枫此事,尚青枫虽然知道楚流婉记忆有些错乱,但只当她做戏,还是冷冷以待,让楚流婉更是摸不着头脑,总是想着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一来二去两人就真的逐渐熟悉了,尚青枫又见楚流婉并非假装,那有些娇憨的模样反而正是尚青枫所喜,这样,两人便越发互相熟悉,从而互相倾心。 晓得居然是这样之后,楚秋月实在是很惊讶,他们的故事简直宛如小说一般,不过不是恶俗的现代小说,而是那种很常见的话本里的故事,很是有些意思。 之后他们便在楚府住了下来,尚青枫来过一次,看见楚秋月也大为感叹,说起之前的事情,都是啼笑皆非。 上次见面的时候,楚秋月只记得那时候自己迷迷糊糊的,看尚青枫就好像看到了神仙一样,现在再看,的确是如玉公子,却绝没有那么夸张的了。 不比上次楚春月嫁入周家作妾,这次楚流婉是明媒正娶的,所以各种仪式很是复杂繁琐,楚秋月偶尔去大厅围观,只觉得眼睛都要花了,再想到以前周家的不上心,也是无奈的很。 参加过婚事,楚流婉虽真实年纪尚小,但对尚青枫也是真的喜爱,回门那日同尚青枫一起恩恩爱爱,两人都春风满面,看的楚秋月出神颇久。 谁能想到呢,当初因为被穿越而和尚青枫之间有所误会的流婉,在回来之后,又和尚青枫结成姻缘--且这还是因为当初那桩误会。 看来姻缘天定这四字,实在是至理名言啊…… 再后来楚家人便又匆匆回了水礼城。 虽然在水礼城,但楚秋月还是时刻注意着边疆那边的消息,安骑大将军捷报频传,先是收复西北平原,将里德族人打回连迈山北边,打完这仗花费几月,之后安骑大将军匆匆回京一趟,又立刻奔赴边塞,带领大军继续北下,跨越连迈山,追着里德族人一直往外面打。其间周正负伤,只能呆在营地,林安夜与老将李云中途失散,李云对上昆邪王,大战一场并得胜,生擒昆邪王及底下小王爷王子王妃及官员近百人。 而林安夜孤军深入,追着右皋林王、西祁王,以己方极少人数攻击对方极多人数,迂回深入,巧施妙计,而后杀西祁王,生擒右皋林王,及王爷王子王妃及官员百人。 两场大战,都是大胜,且林安夜胜得险,若非他灵活应变,又有勇有谋,恐怕是必输在那不见边缘的大漠之中。 这两场大战的消息,都是在打完的一个月左右之后才被楚秋月他们知道的,毕竟古代交通不发达,水礼城又有些偏远,所以知道的也只是笼统的消息,不过晓得林安夜没事,楚秋月也稍微放心了。 但偶尔去外面买东西,也会听的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说起他来,年迈的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各色各异的听众连连点头,楚秋月也忍不住驻足悄悄偷听,就听得那说书先生把林安夜说的好似神仙一般,如何的指挥千军万马眉头也不动一下,如何的面对敌人疯狂的追捕镇定自若,如何在那大片大片的黄沙中挥洒自如…… 虽然也知道这其中是夸张了的,但楚秋月这么听着,还是忍不住微微神往,用几乎是无比景仰的心情去想象着林安夜的是怎样退敌的。越想却又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这样英雄式的人物,真的曾在奔赴边疆的前夕,递给自己一枚莲子,用清淡的声音,让自己等他两年的吗? 不管怎么想,都不可思议啊。 楚秋月忍不住笑着摇头,然后离开。 这两场大战前后加起来花了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其实本来并不需要这么多时间,但这其中还混杂着里德族其他声势不必这个的小战役,一拖二拖的,时间也不算少,这两场大战下来,双方损失都不少,但好歹昀朝是扬眉吐气了,曾经在边界地区作威作福,气压昀朝百姓的里德族人也终于唱起了哀歌,哀歌中,林安夜成了一个黑色的魔鬼,砍杀里德族人,驱赶他们,让他们哀痛不已。 当然,这哀歌传到了昀朝境内,大家可一点都不哀,只是高兴,同时也敬畏那个年轻的大将军。 等到他们准备京师之时,也的确已经是两年多左右的光景了。 楚秋月是秋日生的,所以15岁生日已过,已然及笄,这两年多的时间,楚秋月自己也晓得,自己比以前好看了不少,毕竟女大十八变,以前一看还是个小孩子,只能说可爱,现在却多了一些别的味道,而她现在说话处事,也越来越自然,不必装小孩子了。 窗外花谢花开两次,楚秋月心中一日比一日安静,林安夜他们间隔很长时间才传来的消息,是这两年中楚秋月最为在意的事情。 终于,等到了林安夜他们凯旋而归的时候。 林安夜回来之后,这消息迅速流传来开,楚秋月晓得他已经从非常遥远的边疆回了遥远的京城,她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反而忽然空了似的,一点其他的念头都没有。 大概是第七天的时候,这晚楚秋月怎样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心里总挂念着什么事,后来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没多久又被外面的声响吵醒。此时已是冬天,外面天亮的晚,楚秋月眯着眼睛向外看去,还只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点点淡淡的光芒。 本以为只是外面有下人不知道做什么弄出了动静,谁知道下一刻门就被敲响了,随即传来小竹的声音:“小姐?” 楚秋月心中奇怪,小竹做事一向有分寸,也晓得自己不喜欢睡觉时候被人打扰,怎的这次却在这不上不下的时间里打扰自己? 虽然想是这样想,不过反正她都醒了,也无所谓,于是道:“怎么了?” “林,林公子来了……”小竹声音颤颤巍巍的,显然也是很是惊讶。 56、再相见 再相见 楚秋月愣了半天, 才迟疑道:“林公子?!”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疑惑似的, 门外响起那个阔别了两年的清冷的声音:“是我。” 楚秋月感觉自己呼吸都被堵住了似的,半天她才缓过神来,道:“林, 林公子,你稍等片刻, 我要梳洗一番……” 说完就手忙脚乱的下了床,点上了灯, 把衣服穿好, 在镜子前随便梳洗了一番,见大概还看得过眼,就赶紧开了门。 一打开门, 门外的寒意便立刻随着风灌了进来, 楚秋月微微一哆嗦,却立刻被眼前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他卸去戎装, 换上了一如既往的玄色衣衫, 这冰天雪地中他似乎也并不觉得冷,站在那里,挡着了外面的光。楚秋月微微发愣,眼前只是那个人厚实的胸膛,因天色暗, 所以看不清上面的花纹……楚秋月就这样没头没脑的想着不相干的事情,眼前的人轻轻咳嗽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林公子, 我,我们去外面大厅里吧?那里有地龙,要热一些。” 虽然眼下是心情颇为激动,但礼数还是要顾全,万不能让他进自己的房间。 林安夜微微点头,随即低声道:“你不去拿香囊吗?” “啊?”楚秋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然后摇头,“不了,现在天寒地冻的,难道还让你继续等?”同时心里也有些感动,原来以前自己没事就捧着香囊的样子他是记着的。 林安夜不再说话,两人并肩而行,小竹懂事的跟在两三步之外,走了一会儿,楚秋月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人,却见林安夜也正在看她。眼光碰上了,林安夜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道:“一晃眼居然也两年了。你……模样变了不少。” 楚秋月一笑:“是吗?嗯,你也长高了好多。” 以前他站在那儿,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现在更是岳峙渊s,叫人看一眼心中便有些发憷。不过还好,现在虽然天色很暗,但楚秋月还是感觉的道,林安夜此刻绝不会如歌谣中传唱的那样吓人。 林安夜抬头看了看楚家四周:“原来你就是在这里生长。以前我见你,却都是在京城楚府。” 楚秋月想了想,点头:“嗯。” 第一次是小绿的事情,第二次是他来看她,顺便帮她解围,第三次却是来告别了,还送了一枚莲子给她。楚秋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腰带里的小莲子,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还一直觉得,林安夜不会来。 就算来,大概也是随便见面说点什么,而且起码要等他参加许多宴席之后。可是现在看他样子,似乎他是去了趟皇宫,然后稍微换了衣服梳洗了,就直接一路风尘来了水礼城,现在这时辰,就直接来了,也不管楚秋月是否入睡,仿佛笃定她会等着自己一样。 不过他倒是料得没错。 楚秋月心中有些好笑,想来想去,终究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轻佻,林安夜同自己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不算是什么深交,怎么这两年之约,她就不自觉地遵守了呢? 两人行至大厅,小竹和其他下人将烛火点好,又再在角落烧起碳,楚秋月想了想,让小竹去向江倩倩楚连平通报一声--刚刚小竹说了,林安夜是亮了牌子,就直接进来的,进来之后,又碰见了起来准备的小竹,就直接来了秋月房间这边,还尚未对江倩倩楚连平通报。 林安夜在一旁听着楚秋月吩咐小竹,脸上淡淡的也没什么表情,他借着此刻明亮许多了的烛火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楚秋月,她的确是有了不少的变化,身材匀称了,长相也好看了,做事说话更比以前稳重了,那股淡淡的平和的气质却还未变化。 楚秋月一回头,就见林安夜正在看着自己,乌黑的眸子在跳动的烛火下深的让人无法看透他在想什么。他说是说楚秋月长相变了,可是他自己也变了,比以前更英挺了,楚秋月多看了几眼,又忍不住“咦”了一声,指着他耳边的一道疤痕道:“这是……” 林安夜伸手摸了摸自己耳下的疤痕,道:“打仗受伤,自是难免。不过伤到脸的确是头次。” 这话里居然还带着三分怡然调笑的意思,真是让楚秋月无话可说,如果这伤口过去一点,伤着了眼睛什么的,可不是好玩的。不过他这态度,大抵也是出生入死太多次,所以早就淡然了吧。 想到这里,楚秋月又有点不忍心,道:“伤的很深?” “还好。”林安夜摇了摇头。 两人相顾无言,楚秋月在等着林安夜说一说当初的两年之约,可林安夜却也似是在等着什么一样,只稍微问了一下楚秋月的近况,就没再说什么。楚秋月是满心不解,也不好开口,就和他坐着,没多久江倩倩和楚连平来了,看见林安夜果然在大厅中,都是大吃一惊,想不通这个现在冠绝京城的少年将军怎会于大概是最忙碌的时候出现在水礼城楚家中……而且,还和自己的女儿坐在一起说话。 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啊…… 刚刚小竹也同两人说了,林安夜一来就是来找楚秋月的,他们二人心中就大概晓得是怎么回事,可是即便是如此,现在看见了林安夜当真在这里,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心中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之感。 见两人来了,楚秋月刚想说点什么,林安夜却先站了起来,对楚连平和江倩倩行了个礼:“楚先生,楚夫人。” 楚连平和江倩倩连忙回了个礼:“林公子。” 林安夜看了看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楚秋月,忽然低头拱手对楚连平二人道:“楚先生楚夫人,不瞒二位,我在两年前出征西北时就已对令嫒情有所钟,只是知道这战役不会轻易结束,恐自己殒身于战场上,所以什么都没说。现在我凯旋而归……还望两位愿将楚小姐许配于我。” 大半夜的,这在昀朝中被飞速再次神话的安骑大将军,居然就这样半夜带着一身风霜来了自己家,然后向自己的女儿求婚?! 一时间,楚连平和江倩倩都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真实…… 可眼前这人分明就是林安夜,他现在分明也是恳求的姿势,虽然语气还是那天生的有点冷淡的感觉,但却多了一丝忐忑……忐忑?! 江倩倩忍不住微微偏头看了看一旁的楚秋月,可一看,秋月自己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林安夜,似乎一点也不知道林安夜会忽然向他们请求要把楚秋月许配给他一样…… 这,这也太…… 虽然细细看去,秋月眼中倒非全然是震惊,如要仔细来说,倒像是惊喜加上不可置信,还有一点啼笑皆非。 江倩倩自然是了解自己女儿的,见她神色如此,也晓得她并非是全然对林安夜无意的,再想到这些年来楚秋月每次都拒绝别人的提亲,连见也不肯见人,她一直疑心秋月是有意中人了,秋月却不肯承认,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什么人选,现在看来,却居然是这个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了…… 楚连平心思自然不如江倩倩细,江倩倩晓得现在他们四个人在大厅中这样安静肯定不是个办法,这林安夜自然是要回复的,于是伸手轻轻的推了推楚连平,示意他看看那边的秋月。 楚连平一看,也就大概心里知晓了几分,道:“这……林公子你一表人才,卧龙跃马,自是不可多得的佳婿,然此事,我一直认为并非父母所言即是,是以,还是要看小女怎么想。” 说罢,看向秋月:“秋月,你心中是怎样的思量?” 楚秋月一愣,看了看楚连平,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晓得,不论其他,林安夜横竖都是个极好的男人,楚家若是能和林家结亲,自是再好不过,然则楚连平却并未一味的答应,而是更在意自己的想法,不免心下感动且感谢。 但看林安夜也微微直起身子,对楚连平点了点头:“多谢楚先生。” 然后微微侧头,定睛看着楚秋月。 楚秋月往林安夜的方向微微看去,就对上了一双沉着的墨黑眼眸,深邃而幽静,叫人有点挪不开目光。 半响,秋月缓缓开口:“这……我不会说不同意,但又不想说同意……” 大家都微微辶艘幌隆 “呃,”秋月解释道,“林公子,如我爹所说,你是很好的,而且这两年……但是,我们实在不算熟悉,你也事先什么都没跟我说,就自己做了决定,我,我不喜欢这样。” 林安夜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你说的是。” 说是这么说,不过拜他面瘫脸所赐,秋月实在没看出他有什么抱歉的情绪……不过,本来也不需要吧。 他这样的人做事,恐怕一直都是这样,想要什么,一般都可以得到,也没什么顾忌。 楚秋月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自己这样,搞不好对方还要当自己是矫情呢。 但下一秒,林安夜就像一开始就想好了一般问道:“楚小姐,我们现在去洛城,可以吗?” “啊?”楚秋月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提起洛城,现在吗?! 林安夜又转头对楚连平和江倩倩道:“楚先生楚夫人,我想带楚小姐去洛城一趟,那里有我一直准备要送给她的东西……其实我也晓得,我所做之事常常太过鲁莽,这次权当赔罪,希望你们能同意。” 楚连平和江倩倩对视一眼,都有些放心不下,若让楚秋月和他两人同去,实在是有些不对,倒不是怀疑林安夜人品,只是孤男寡女的,名声呐! 似是晓得他们的估计,林安夜道:“不过并非我们二人去,同去的还有另外一支队伍,是从京城派去洛城新上任的官员。” 正好那边楚潮生也起来了,衣冠略有不整的进了大厅,看见林安夜,也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对林安夜道:“林兄!” 林安夜见了楚潮生,也是很高兴的,拱了拱手道:“楚兄。” 然后他对楚家二老道:“正好,也可以让楚兄陪同一起去。” 楚潮生疑惑道:“什么事情?” 林安夜解释了一下,楚潮生虽然很是惊讶,但他和林安夜素来交好,更晓得他的人品,如果他能成为自己妹夫,实在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点了点头道:“我可以一同前往。” “这……”楚连平和江倩倩稍微放心,又看了看楚秋月,楚秋月想了想,既然是要去洛城,似乎他们两年前就说好了的吧?虽然现在时机有点奇怪,但是…… “水礼城离洛城极近,加上来回路程,所需也不超过十天。”林安夜又道。 想了想,楚秋月看着楚潮生也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点点头:“好,我同你去。” 见楚秋月答应下来,楚连平和江倩倩便也没怎么阻碍,让小竹帮楚秋月收拾了行李,走之前林安夜同楚连平他们保证了绝不会有意外发生,且不说这路程很近,又有那么多人陪同,还有侍卫,反正横竖也就是几天,应该倒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情。 其实楚连平和江倩倩也是因为楚春月之事,对一些事情也看淡了一些,像楚春月,看起来那么精明,结果找了一个那样的男人,他们都反对,楚春月还硬是要嫁,就算是看起来其他东西都合礼数,但最终结果还是那么凄惨。 相比之下,就算现在秋月和林安夜去了洛城,但是一大伙儿人一起去的,楚潮生也在一旁陪同,说起来,倒算是两位公子去外边游玩,只是其中一人带了小妹而已。所以没什么好顾忌的,何况林安夜这人实在让人放心。 楚潮生和楚秋月各自回屋去收拾东西,等一切打点妥当之后,便同江倩倩和楚连平告别了,楚秋月和楚潮生出了楚家大门,小竹跟着楚秋月上了一直侯在楚府门外的马车,楚秋月细心瞥见那马车旁边尚有一匹毛色顺滑的马匹,想来是一开始林安夜便是一人快马而来,马车是后面才慢慢来的。想到这里,楚秋月心中不觉微微一动,但也没说什么,只看着林安夜和楚潮生进了另一辆马车中。 来送行的楚连平和江倩倩见两人连马车都不坐同一辆,心中更是放心,只吩咐了秋月几句,就让他们先走了。 马车一路行至城门外,现在刚凌晨,正是开城门的时间,城门旁已有几辆马车候着,想来便是林安夜口中的要去洛城的官员。 见林安夜的车子来了,几个看起来大概是官员的人探出头来,林安夜也应了几声,那几人都看见了秋月和小竹所乘坐的马车,但似乎都早就晓得了什么,只当做没看见,这一支队伍便慢慢驶出了水礼城。 58、他心意 他心意 静静相拥一会儿, 林安夜将楚秋月放开, 脸上的微笑已经散去,还是那张不化的冰山脸,然而眼中柔情, 却是心思稍微清明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的了。 “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有些冷吧。”林安夜感觉到楚秋月手中香囊暖意渐散, 微微皱眉,“我们下去罢。” “嗯。”楚秋月点了点头, 不免又有些感叹, 现在自己就是他说什么听什么,以后难道会被管的死死的? 想了想,楚秋月和林安夜一边下楼, 一边问他:“皇上给你一个请求, 你就要了洛城?” 其实现在这么一想,虽然的确让人感动, 然则从实际问题上思考, 未免有些不值得。洛城这地方,不临水,周边道路也有些颠簸,交通不算便利,地形普通, 却因为气候问题,不方便种植蔬菜粮食,离京城又远, 位置不算好,又太小,除了每次冬日来的人增多之外,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如果放到现代,就是个经济不发达,交通有些闭塞,偶尔可以发展旅游业的小山村而已。 林安夜立此大功,却只要一个小小洛城,估计皇上都会笑开花。 大概是听出楚秋月话语微微的不值的语气,林安夜回头看了看她,声音里隐隐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你不必替我不值。上位者之心,从来是时好时坏的,我立功之后,在宴席上皇上兴之所起,多饮了几杯,就忍不住说要给我一个请求了,可又未给这请求立下其他的规限,或多或少,也许也带了几分试探之心,我要一个洛城,其实已经算是不小的请求了。” 楚秋月虽然晓得林安夜这话是没错,但估计还是有安慰自己的成分在,也不点破,只在心里感动,面上道:“你有些时候说话做事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大事上还真是分得清楚。” 林安夜没问自己做过什么让楚秋月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只是道:“有些事情,其实也不需要怎么去分辨。自然而然,也就晓得了。” 楚秋月心中微微一动,点了点头:“林公子……” 说了林公子三个字,又觉得有些不妥,自己刚刚答应要成为他的妻子,现在叫他林公子,似乎有些生分,可是不叫林公子,又能叫什么呢?难道叫安夜?……那也太快了。 林安夜点头道:“你叫我林公子,无事。” “嗯,”楚秋月赶紧应下,想了想,刚刚自己想问出口的话,似乎有些不妥,但既然两人已经如此,不问也不好,于是继续道,“我其实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林安夜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眄着她,大概也是没料到她会忽然这么问。 楚秋月看着他,心中暗自揣测,他究竟会说出怎样的答案。 “……我喜欢你便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林安夜反而有些不解的看着楚秋月,“我看见你,就知道我想要娶你。” “……”楚秋月说不出话来,这算什么答案……不过他说一看见她就想娶她,那不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可是她怎么半点也没看出来啊…… 林安夜见楚秋月疑惑的看着自己,眼珠子微转,显然是在一边回忆之前的事情一边感到不解,于是解释道:“只是那时候康夜并不再喜欢楚大小姐,却是似乎对你有意思,我想,我只是初见你,并无必要为此兄弟反目,倘若以后少见,应该可以打消念头。后来康夜同我说你还因蹴鞠之事记恨着,所以恐怕是不会对他有意,我便……” 他微微顿了顿,大概是在寻找适合的词语,然后缓缓道:“我便,再次决定要想办法同你在一起了。只是适逢要外出征战,是以一拖再拖,幸而未拖垮这桩事情。” 楚秋月有些无奈道:“那如果现在林二公子又说喜欢我,那你也要想办法再次打消这念头?” “现在怎会,”林安夜淡淡道,“你已与我一起。” 你已与我一起。 楚秋月听着这六个字,不免微微一愣,这个林安夜,从来不说花言巧语,怎么反而处处让自己感动呢。 于是翩然一笑:“嗯,那就好。” “你不想同康夜在一起,也很好。”林安夜微微扯了扯嘴角,带着楚秋月下了楼,虽然楼上寒冷,但二人心中此刻都是微暖。 下了楼,小竹和楚潮生都在,两人看见面无表情的林安夜和一脸困惑的楚秋月上楼,又见两人都是面色和煦的下楼,就知道肯定有什么发生了改变,小竹机灵的站到了旁边,却并不开口打扰这静谧而暗香浮动的气氛。而楚潮生则微微一笑,并不点破,生怕自己的妹妹害羞了要恼怒,只打算一会儿旁敲侧击的询问。 楚秋月和林安夜既然已经互表心意,一开始的一些尴尬也都消散无踪——当然,开始的消散也主要是楚秋月单方面的感觉到的尴尬,林安夜面上一向不显山露水,而且也没见有什么不自然,估计是感觉不到压力和尴尬的。 现在洛城景色正好,二人各自带了厚些的大披,秋月换上了个新的香囊,便一齐出了门在洛城闲逛。 原本是要叫上楚潮生的,但楚潮生乘着吃朝食的时候,已经问过楚秋月这件事,楚秋月红着脸说明了,楚潮生得知林安夜居然用洛城来让楚秋月开心,也真是哭笑不得,但身为楚秋月的兄长,自然是为此高兴不已的。 所以现在他们逛街,他便没有打算打扰,便推辞说自己在洛城正好有认识的朋友,曾经是一起在京考试的,现在刚好可以见面,所以便不和他们一起去了。 因着外面还是下着细细的小雪,林安夜拿了把孟宗竹油纸伞,撑在两人之间,便无形拉近了两人距离,一把伞能有多大,这一方小小天地中,外面雪落无声,里面亦是安静着的。只是这安静并不叫人觉得不舒服,反而让人心安不已。 一路走来,又见着了洛城风景,开始在楼上,高处俯视,是一番风情,现在走在街头小巷,就站在白雪之中,寒梅之旁,又是另一番风味。 头顶的油纸伞是淡淡的素黄色,上面轻轻的绘着一些梅,画与周边景色交映,风味独特,也难过洛城油纸伞卖的不错。 “其实我还是有点不懂,”楚秋月忍不住开口,“皇上将洛城赐给你,是什么意思呢?现在还不是由官员管理么,难道只是说就洛城一个地方的税收给你?呃,估计也没多少……” 林安夜道:“只是这地方我可以随意安排而已。比如我现在可以将洛城改为秋月城。” 楚秋月大澹骸澳蔷筒槐亓恕 “嗯。”林安夜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楚秋月不知道自己刚刚算不算被“调戏”,但也只能默默的跟着他走在洛城的石板道上。 在洛城逛了两圈,到底是天气寒,所以还是回了客栈,因为楚秋月已经答应林安夜的“求婚”,所以两人都有意先离开,回去做准备,顺便向楚父楚母通报一声。 说起这些事情,都是在路上,两人虽然已经明确心里,但行为举止,并无僭越,称呼未改,也还是分开坐轿子,只是开始同行的官员没来罢了。小竹也晓得这个安骑大将军以后恐怕就是自己的姑爷了,不免为楚秋月开心,一向谨慎小心翼翼的她,也会偶尔说两句调笑的话。 其实楚秋月很在意的一件事,是当初林安夜说的“我喜欢你,也只喜欢你”,这也从侧面说明起码此刻林安夜是打算只娶她一人的,然而……以后呢? 别的不说,如果除去楚连汀那层关系,楚家实在算不得是好世家,放现在也就是个小康之家,林家则是高官高富家庭,现在自己嫁她,且是正妻身份,实在算是高攀。何况,因为楚春月的事情,恐怕自己的名声也颇受牵连,虽然后来自己和楚流婉一起在京城里待过,也算让大家对她印象不错,然悠悠众口,有心人怎么说怎么传,实在叫人无法想象。 她倒也不是怕这个,只是觉着,现在林安夜是喜欢她的,且这原因有些不明不白,似是一见钟情,又似并非如此。但这样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她算是比较好看的,但绝不会是最好看的,不算多聪明,至多只是比较机灵,不会说笑话惹这座冰山开颜,更不会什么奇奇怪怪的把戏…… 楚秋月不禁提前担忧起来,林安夜真的会只娶她一人吗? 以前她就对江倩倩说过,她并不想嫁给什么大官贵族人家,只想像江倩倩楚连平那般,平淡的生活,温馨的过日子。 虽然在这里生活十余年,可她对于一件事情,却并未完全接受,就是和别人共享丈夫。尤其是在这一夫一妻的情况还颇多的昀朝,别说像春月那样巴巴的跑去当妾了,就是让她当正妻,然后丈夫纳妾,这也都是她无法接受的。 但是林安夜是什么人啊,想嫁给他的人,不说成千上百,反正总是不缺的,愿意上赶着当妾的,恐怕也不是没有。男人说到底都还是喜欢好看的女子的,只是有轻有重,林安夜倒并不是这样的人,可以后他一直对着自己这张脸,如果有看厌烦了的那天,到时候即便他已年纪不小,恐怕还是有诸多选择。 哎…… 一向淡定的楚秋月此刻也不免有些患得患失起来,虽然心中暗自明白,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要嫁给林安夜,那起码就该相信他。可她一向是看的有些远的人,今天过的好好的,也总会考虑一下明天是否安然,何况是这样的大事。 有意无意的,秋月将担心表露在脸上,虽然嘴巴上不说什么,可总会偶尔露出忧愁的表情。 林安夜一如既往的用行动照顾她,却并不问她怎么了,楚秋月也晓得对林安夜这样的人,就该明说,不该似假还真的试探,于是也下定心思,直接跟他说说这事情,看他是个什么态度。如果他支支吾吾——唔,这倒不会,他最多就是保持沉默,支支吾吾什么的,应该是江成文之类的人会忍不住表露出来的……不过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认为自己还未入门就开始管起他来,然后不高兴。 假如真是如此,那……就算她现在是喜欢他的,她也还是可以放手。 感情是会让人一时兴起,让人患得患失失去理智,可是说到底,一些东西,还是不能放弃的。 楚秋月也知道,她这样,似乎有点太过理智,可是,她并不想步前世自己的后尘。 ……其实前世的记忆,她都觉得有些模糊了,隐约是那时候,她和对方相爱,两人一起拼搏,也为了生活的琐碎,什么买房啊,各种杂费啊之类的事情忙碌,后来稍微有点成绩,对方却选择要和她分手。那时候她还是很喜欢他的,险些放弃尊严求他留下来,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连眼泪都没掉,只是冷静的提出自己要什么,然后拿着那些东西自己去打拼,后来逐渐风生水起,却穿越了。 最累的时光已经过去,好不容易她觉得自己开始要享福了,却成了另一个人,那时候也有些因为这个原因而懒散下来,并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乖乖当个小小米虫,安分过日子。 只是开始的时候,偶然想起来那位现在已经模糊了面容的男友,还是会觉得心中有些无奈和难过,自己爱的太深,若不是最后一点骄傲支撑着,那时候真是快要颜面扫地。这样的错误,她绝不想再犯第二次。 现在在古代,大多是先婚后爱,而这个“婚”,却是自己可以提早观察对方人品,然后决定的了。她现在只是喜欢林安夜,也并非是非他不可,尽量以冷静的态度观察他,虽然也还是被感动了,但感动之后,既然决定要嫁给他,就更应该要好好观察一下。以免日后嫁也嫁了,真心也全都赋予了,却换来零落年华,什么也不剩下。 何况,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她还是不想太投入。反正过日子,也不见江倩倩和楚连平之间多惊天动地爱啊恨啊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想完这些,楚秋月就趁着在驿站休息的时间,直接去找了林安夜,林安夜见她神情就知道她有话要说,当下也并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而看着她。 楚秋月想了想,道:“林公子,我现在就说这个,也许有点早……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先说,以免以后如果真的发生,就来不及了。” “嗯。”林安夜淡淡的点了点头。 “我想问……林公子你是否真的只打算,娶我一人为妻?哪怕是很久之后,也不纳妾,不娶平妻?”懒得转弯抹角,楚秋月直接问道。 ……她也越发僭越了。只是这些问题上,她也不想顾那么多了。 林安夜微微挑了挑眉毛,不知道算不算是惊讶的一种表现,然后他说:“原来你一直在烦这个。” 啊,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是看在眼里。楚秋月心中微微被触动,说:“嗯……我也知道说这个其实很无理取闹,但是我还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说我是妒妇也好,不懂得规矩也好,但在这一点上,我不会退让……林公子,你是林家大公子,又是安骑大将军,我什么都不是,我实在很在意你在这点上的想法。” 林安夜沉吟片刻,道:“不论如何,我是只喜欢你的,也只想娶你。虽以后的事情,我并不敢如何保证,毕竟有些东西,实非人力所能全定。然我在此立誓,既然我已要娶你为妻,便不会再有二心,如违此誓……” 说道这里,楚秋月打断他:“你发誓做什么?又不是非要你保证。我只是想知道你态度。” 她声音里隐隐带了些笑意,继续道:“如你所言,未来之事实在不可预料,但起码我晓得你是这样想的,就可以了。” 林安夜沉默片刻,道:“人力不能及的事情的确很多,但这件事情,恐怕我自己尚可以拿主意。我保证,此生定不负你。” “……嗯。”楚秋月轻轻的点了点头。 温暖的气氛慢慢攀爬上来,蔓延过有些寒冷的驿站,林安夜坐在面前,身边是红泥小炉,微微的散发着热意,周遭的一切也被映的放出淡淡的红光,平添两三分热络的气息。 良久,只听得林安夜慢慢说:“再来……你并非什么都不是。你是林家大公子、安骑大将军,钟情的人。” 59、过大礼 过大礼开始婚礼程序了…… 没多久就回到水礼城楚家, 知道楚秋月答应了林安夜, 且面上春意融融,自然是对对方有所倾心,不免也为他们高兴。楚潮生也外出游历归来, 见了林安夜,自是非常开心, 二人秉烛夜游,还让楚秋月忍不住打趣:“对着大哥, 林公子话反而多了起来。” 楚潮生听了大笑:“秋月现在倒是吃起大哥的醋来了?” 被楚潮生反将一军, 楚秋月赧然,一旁的林安夜淡淡的笑着,也不上来帮忙, 仿佛就是在欣赏她窘迫的样子似的。 因为林安夜是连夜赶来水礼城的, 还有一堆琐事有待处理,现在必须要赶回京城, 顺便开始张罗打点婚事的事情, 而楚秋月他们也该要去京城了,到时候楚秋月楚家,娘家便算作楚府,这样也好些。 不过他们要打点的事情尚多,所以便不同林安夜一起回去, 走之前楚秋月去送林安夜,总是有点不舍的,两人才刚刚确立心意, 又要分开。虽然这分开大概是极为短暂的,但想来还是让人心闷。 林安夜依旧是冰山脸,也看不出离愁别绪的不痛快,只是上马之前看着楚秋月,道:“秋月,以后京城再见,便别喊我林公子了。” ……不喊他林公子,那就是喊他安夜了? 虽然也的确该如此,不过楚秋月还是因为这个小小的愣了一下,也没注意他是叫自己“秋月”,然后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林安夜大抵是扬了扬嘴角的,不过大概弧度太小——总之楚秋月没看到…… 林安夜走之后,楚秋月难得心神不宁,她来古代之后,向来是随遇而安,除了为春月的事情焦急过,其余时候都是很怡然自得的,现在却要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有些异样情绪,也实在让她有些好笑。 不过好笑归好笑,这样的情绪,毕竟也是十年未曾感受过了,其实也不赖…… 因为晓得楚秋月估计年末或来年年初就会出嫁,江倩倩很是不舍,这段时间一直都和楚秋月离得很近,也帮她收拾这个收拾那个,又怕她会像春月没什么好下场,所以一直告诫她了很多事情。楚秋月虽然其实心里都晓得,但也知道母亲所说的话,绝不会有错的,所以还是再细心聆听着,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而且想到要离开江倩倩和楚连平,她自己心中也是极为不舍的。 虽然也知道自己总是要出嫁的,可是这么一天就这样忽然到了眼前来了,眼看着就要近了,心中还是不免生出许多惆怅的意思来,因此自己也非常黏着江倩倩和楚连平还有楚潮生,倒越发像以前的那个小不点秋月了。 楚家人这几年去楚府去的比较频繁,所以这次收拾起来也很快,但因想到恐怕要长住,所以还是多费了些力气,何况要等楚府回信——虽说是亲兄弟,可要去住,也总要先送个信过去,等对方回复了才好。这信中大概说了秋月和林安夜的事情,只是述说,不过因着对方是林安夜,似乎也多了两份炫耀的意思。 当然,楚府回信也很快,而且信里也是极为欢迎的,至于林安夜要迎娶楚秋月的事情,楚连汀和何相思都表示已经知道了——这京城不就这么大,何况,林安夜并无丝毫隐瞒的意思,要洛城只为红颜一笑,几乎是满京城的人都晓得了,清楚的人就大概晓得一些情况,不清楚的人,就传的神乎其神,比如楚秋月是怎样的貌若天仙,又或者两人之间有怎样的爱恨情缠…… 民间故事,总比原本的剧情要丰富有趣的多,这样一来二去,楚秋月几乎有点怀疑自己的故事会不会被改成话本,又或者,当不明真相的群众们真的看到自己之后,恐怕要大失所望,如果知道自己和林安夜之间的故事,更会大呼太过平淡,上当受骗了吧? 他们之间惊天动地的事情实在没有,只洛城一件,就被这样渲染,也真叫人无奈。 楚连平和江倩倩看了信,也是欢喜又担心,喜的是林安夜对秋月倒是真心无疑,但恐怕这其中又有诸多波折起了。 收拾妥当之后一行人就去了京城,当然是去的楚府,楚流婉为了这事情还特意从尚家回来了一趟,一起来迎接他们。 不过让楚秋月比较奇怪的,是楚源初。 楚源初,她上次来的时候,楚源初还是病恹恹有点小呆的,这回来却是精神奕奕,五六岁的孩子,笑嘻嘻的,乖巧的挨个叫人,一个都不落下,而且口齿清晰伶俐,一点不见当年有点呆滞的样子。而且不论何时,他都是笑着的,本来嘛,他肉呼呼的,像个小包子似的,看起来也的确讨喜,现在又笑呵呵的,更是让人喜欢,就连何相思似乎都抛开了些间隙,颇为宠他。 楚连汀就更不必说了,把他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至于孙瑟纤,那也是扬眉吐气啊。 不过这样的改变,虽然他们都说是小孩子开窍了,可是楚秋月还是觉得很不寻常,如果要她说,她有点怀疑楚源初是不是被穿越了……可是看楚源初,似乎也并没有蒋小强那样不好的习惯和想法,就算楚源初真的是被穿越了,恐怕也是和自己一样,打算安分过日的。 如果这样,那也没什么问题,反正大家相安无事,也不必认亲,现在自己大概晓得他的情况,将来没准自己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被他看出自己也是穿越的,也没关系。 而且楚源初伶俐许多,对楚家来说,也是美事一桩。 在楚府住下没几天,林家就来过大礼了,而且来的林家的人,居然是林家二老爷和二老夫人。 林家二老爷是大老爷也就是林安夜父亲的亲弟弟,是林安夜的叔叔,亦在朝中为官,只是一直无所出,以前有过一女一子,却先后夭折,后来二老夫人再未怀孕,林二老爷又不想纳妾,所以把林家两兄弟还有林落清当做自己亲生儿女。林家两位老爷关系极好,住在相邻的府中,又在院子里打通墙壁,几乎算是一家了。 林大老爷子身份特殊,位高权重,是以没来也是正常,本来他们就觉得,大概也是林家的长辈某个亲戚之类的,比如像上次周家那样,舅舅舅妈什么的……毕竟,周家和林家相差还是很大的,周家做起来是失礼,林家却未必。 但林家却居然让几乎是二当家的来了,也真算是对秋月的重视。 老二老爷子颇为和蔼,面目慈善,一点架子也无,二夫人却反而严肃一些,但礼数也是做得很足,倒和林安夜有几分相像。 楚秋月坐在屏风后面,心里微微紧张,就听着有人在报送了什么四京果四色糖的,又是寓意子孙兴旺生生不息,又是寓意夫妻和睦白头偕老的,想着虽然只是讨彩头,但也的确让人听的心里舒坦。 还有其他的什么香炮镯金,各种其他东西,有的楚秋月大概听了个清楚,却也并不晓得是什么东西,但听楚连平和江倩倩的口气,也是极为满意的,大概和那时候周家的敷衍是截然不同的。 等这些礼数都过了,楚家人回了礼,林家人也离开了之后,楚秋月才慢慢出来,就见院子和大厅中摆着好多个大红漆的箱子,微微一愣之后,也并不管那些东西如何,只是询问江倩倩和楚连平,林家人的态度怎样。 江倩倩笑着安慰她:“很和善,别担心。” “唔,嗯……”楚秋月微微放心,点了点头。 哎,这样患得患失,又是何苦。 过了大礼,本来那些人都该走了的,可是楚秋月出了大厅之后,背后响起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楚小姐。” 楚秋月听出是林康夜的声音,有些惊喜的转头:“林二公子?” 林康夜对着她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 两年不见,这两年正是他飞速成长的时间,他个子整个长高了许多,面容也成熟许多,声音都变得低沉了不少,而且居然越发和林安夜有些相像起来,是以楚秋月看着林康夜,还微微有点恍惚。 “我有听闻你的事情,你和你兄长在战场都出了极大的力气,立下极大的功劳。”楚秋月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于是笑道,“啊,林二公子,两年不见,你真是成熟许多了。” 林康夜半真半假的说:“现在才来夸我?太迟啦,你都来京城这么久了。” 楚秋月无语道:“我现在本来也不能去林家啊……” 不过他这样,反而终于有了当年那样有点孩子气的影子,不然她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当初毕竟林康夜似乎也是喜欢过她的,那时候两人都尚小,表露心思的人说的不分明,她拒绝也拒绝的果断又分明,现在到底是不同了。 虽然不认为林康夜还会记着那些事情,但楚秋月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现在看他又似当初,便忍不住又自然了一些。 林康夜一笑:“也是,你现在和大哥的婚事人人都知,是不方便去林家——反正也不急嘛,等以后去了,就可以天天对着看了。” 楚秋月赧然的转移话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哦,”林康夜嘿然一笑,“我刚刚跟着叔叔婶婶来的,然后偷偷留着没走,打算跟你说两句话。” “……”楚秋月无语,“刚刚才说你成熟了不少,怎么还是这性子。以前也是,翻墙什么的,一点不知道避讳。” 林康夜大概也想起那时候的事情,笑呵呵的说:“也是哦,不过我主要是想感叹一下,想不到,你居然会做我嫂子。” “唔,我也没想到。”楚秋月忍不住一笑,“当初刚看见林公子的时候,就觉得他冷冰冰的,难以接近,谁知道后面那么多事情……呵。” 林康夜见楚秋月脸上微微浮现笑容,也扯了扯嘴角:“是啊,说真的,我以前可从没想过,我大哥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像皇上讨要一座洛城——说起来,还是我告诉大哥你喜欢洛城梅花的呢。” “是,你算月老啦。”楚秋月笑着点头。 林康夜也笑了笑,然后沉默片刻,忽然就换上严肃的表情,声音也沉淀下来:“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说……” 楚秋月心中一跳:“嗯?” “我是想告诉你,以前的事情你千万别介怀,也不要误会。”林康夜重新笑了起来,还是颇为爽朗的笑容,“那时候我也不大懂事吧,对你可能是……呃,就不说了,反正,我被你那么拒绝,又去打了两年仗,心思早就淡了,后来又知道我大哥也喜欢你之后,更是绝了这份心思。以后你就是我的嫂子,不会再有其他,你千万放心。” 林康夜语气和态度都很坚定,也有些微微的抱歉:“最当初的时候,我还得罪过你,你也别介怀啦。那时候……哎,实在太不懂事了。” 听他这么说,楚秋月真是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放心不少:“嗯,我不会介意。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至于当初蹴鞠的事情,我早忘记了。” 林康夜嘿嘿一笑:“说起来,其实因为这次大哥要成婚,所以父亲他们也开始帮我顺便一起张罗了,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其实好久以前我就知道了,司马二小姐,似乎挺喜欢我,所以我也旁敲侧击的同她询问过,结果还好没猜错。可能以后,我就是娶司马二小姐了——诶,这话你可别对别人说,我就是这次告诉你而已。” 楚秋月晓得他提前告诉自己这个还没什么谱的事情,大概就是为了让自己进一步消除怀疑和其他的想法,笑了笑说:“我知道的,我不会告诉别人。” 然后微微惊讶道:“不过……司马莲小姐居然喜欢你啊?” 林康夜一听,老大不高兴的说:“你什么意思嘛,我就有这么差,这么不让人喜欢?有人喜欢我,虽然不多,但也总是会有的吧……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见他习惯性鼓起的脸颊,楚秋月无奈的笑了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以前司马二小姐一直对我大堂姐没什么好脸色,那时候我以为她是喜欢五皇子,谁知道……原来居然是你。” 林康夜释然道:“那时候我那么莽撞,你那么认为倒也没什么。” 楚秋月点点头,不再说话。 “哦,还有,你放心,”林康夜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拍了拍手道,“你不必担心林家人喜不喜欢你,我大哥在家中,虽然只是小辈,但说话一向有位置,爹娘也都很信任他。他之前一直征战,从没提过要和女孩子见面的事情,就算有女方主动大胆让人上门说媒,他也是见都不见,现在一晃眼就二十了,娘可着急了,生怕他一直不肯娶妻,谁知道这次惊天动地,就是你了。虽然也有人在爹娘面前说过你的不好——无非还是你阿姐还有楚大小姐的以前的事情,不过我和大哥都帮你解释过,他们对你印象还是不错的,你不必担心的!” 楚秋月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多谢你啦。” “不必不必,你当我嫂子,也挺好的。”林康夜摆了摆手。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林康夜也不便多留,跟楚秋月告别之后,就离开了楚府。 60、终出嫁 终出嫁 之后几日, 秋月就在楚府, 准备安床、整理嫁妆的事情,虽然这些事情主要都是由何相思江倩倩打点的,但她自己毕竟也是要出力的。因为嫁过楚流婉和楚春月了, 楚家人还是比较没那么忙乱的,事情都做的井井有条。 不过因为嫁给大将军, 还是头一回儿,所以不管是什么方面, 都十分慎重小心, 也尽量的丰厚,既是要显现楚家的家底比较殷实,当然也还是为了让秋月嫁去不受委屈。 嫁妆是用樟木拢送的, 寓意坚固耐用, 象征新婚夫妻的婚姻美满牢靠。 因着楚连汀是从二品,楚连平也算是比较有钱的, 所以嫁妆颇为丰厚, 什么双正珠坠、金镶珊瑚头箍、金莲花盆景簪、银粉妆盒、金累丝双友戏珠头花、金嵌花嵌珍珠宝石头花、银鼠皮袍、石青缎貂皮褂,石青缎绣八团金龙绍慊皮褂、石青缎绣八团白狐慊皮褂、青石缎四团夔龙银鼠皮褂之类的金银珠宝服饰都是少不了的,另外还有各种闪缎洋绒妆缎大卷纱潞蚰之类的制衣物许多匹,银执壶、银茶壶、银盆、商银小碟、镀金盒、银杯盘、玉杯、之类吃喝的用具亦有,也是件件不凡。 另外尚有象牙木梳、黄杨木梳、篦子、大抿、剔刷、之类清洁物品, 以及各类书房用品,比如青汉玉笔筒、紫檀座青玉杠头筒、紫檀座汉玉仙山、乌木商丝座汉玉鹅、擅紫漆案用、汉玉璧磬,紫檀架随玉半璧、汉玉笔架、摆黑漆笔砚桌用、紫檀画玻璃五屏风简妆座、红雕漆长屉匣、雕紫檀长方匣、红填漆菊花式捧盒…… 除了这些虽说是必备, 可是如此隆重豪华,也让人咂舌了,流婉究竟是怎样楚秋月不晓得,但是不管怎么说,绝对是比那时候春月好太多了……哎,其实楚连平江倩倩根本不会偏心,如果春月是要好好的嫁人,并且有时间准备的话,决不至于那么简略。 现在从自己答应林安夜的求婚以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中,两人又因为规矩没见面,忙这忙那的,也还是够累。 除了那些必备的金银珠宝吃喝穿度的东西,另外还有许多用来讨彩头的东西,比如商银痰盒,作子孙桶之意,是长辈希望女儿开枝散叶,儿孙满堂;还有漂亮的红尺,作子孙尺,有良田万顷之意;青玉瓶一件,代表花开富贵;铜盘一件,红鞋几双,寓意同偕到老;银□□带两根,有腰缠万顷之意;大红剪刀一副,是蝴蝶□□之意;龙凤被、床单及枕头一对,祝福新人恩爱缠绵;龙凤碗筷两对,作衣食碗,有丰衣足食之意——碗内还放置了两封利市。 等这些也都准备妥当,已经快两个月了,林家那边张罗婚事、礼堂、宴请宾客的名单什么的也忙乎着,吉日早已定好,正是这个月的十五,算一算,也只有几天的时间了。 随着时间的推进,所有人脑中的弦也拉的越紧,楚秋月也越发紧张起来。等到了婚礼的前日,便是送妆的日子,除了抬妆的人外,楚家几位亲友也跟随照料,嫁妆抬到林家后,林家也请亲朋友好出来迎接,便是迎妆。 这算是婚前最后两样礼节。 当晚,楚秋月被江倩倩叫入房中,一如当初的楚春月,只是那时候两人都在,现在却只有楚秋月一人。江倩倩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脸上微微带着一丝感慨,看着楚秋月的脸,她忍不住道:“一眨眼,那么小的秋月居然也要嫁人了。” 想到自己来到古代之后,江倩倩对自己百般照顾呵护,细微之处也无丝毫疏忽,实在是万分感激,又想到其实自己是李代桃僵,占了原本楚秋月的身子,享受到了这天地间最为让人感动的母爱,又不免有些愧疚,这样的情绪叠加在一起,更让楚秋月对江倩倩是无比的喜爱与感谢。 这一眨眼,也十年了,十年间,自己虽然挺会照顾自己的,但毕竟是小孩子身子,偶尔会有染上风寒的事情,江倩倩便如临大敌,每次都是守在床前,等确定自己好了才放下心。自己长个子的时候,有些旧衣服不能穿了,江倩倩也会拿着那些旧衣服,欣喜的说,秋月长身子啦。江倩倩被楚春月气到不行的时候,自己忍不住安慰她,她也会因为自己的懂事,而放宽心不少。还有还有…… 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根本无法一一细数,只是母爱,原本就是细微的融入与生活之间的,平日并不容易发觉,只是蓦然回首,新绣出的荷包、新弄好的香囊、她亲手缝制的衣裳……那关怀,就在一针一线,一颦一笑之中。 楚秋月眼里微微泛起泪花:“娘……” 江倩倩见楚秋月眼里水汪汪的,笑了笑,伸手抹了抹她的眼睛:“好啦,哭什么,又不是真的以后见不到。娘现在叫你来,是同你说正事的……”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楚秋月也看见,江倩倩自己的眼里分明也溢出一些眼泪。 “嗯。”楚秋月轻轻点了点头,“娘,什么事?你是要交代我去了林家的事情么?我会认真听的,不会像阿姐一样闯祸。” 江倩倩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呢,从小便极为乖巧,一言一行,都很有分寸,若不是你时常还会哭,还会撒娇,我都忍不住要当你是个小大人呢。所以,你像你阿姐那样……自然是不会发生的,我也是不担心的。当初我和你大姐说了那么多事情,想必你也记得,虽然现在你是去做正妻,但道理其实是互通的,你千万记得。何况,林家不比周家,像现在,你阿姐惹了那么大事情,碍着你叔叔亲自上门道歉过,周老爷也便没怎么追究——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但林家可不同啦,林家啊……哎,总之,你去了林家,无比谨言慎行,三思而后动,千万不可鲁莽。” “嗯,娘,我晓得的。”楚秋月乖乖点头,“我不会乱来的,我会安安分分,按规矩做事。” “我知道你不会僭越的。”江倩倩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楚秋月的脑袋,“只是啊,我其实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另一层担心。” “唔,什么?”楚秋月疑惑的问。 江倩倩轻轻一笑:“你看,你这么懂事,去了林家,也必然缚手缚脚……哎,生活也太不容易啦。我只希望林公子能对你好些,千万不要……累着你,苦着你。” 楚秋月愣了愣,随即轻轻道:“娘放心,我相信他会好好对我的……至于缚手缚脚,其实也还好,林家虽然是大家族,规矩大概也不少,但毕竟也不就那么些道理,总不可能都会是蛮横无理的要求吧?既然如此,我担心什么呢?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其实我想过,假如真的不行,熬不下去,总是会有办法的。”虽然说的委婉,但楚秋月的意思很分明了,如果实在不行,也可以和离。 江倩倩听出了她的意思,微微皱眉:“你这孩子……哎,我也不是怪你,只是你的个性啊,每次还未走上去,就已经想好退路,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不好不坏吧。”楚秋月笑着说,语气柔和却坚定,“其实我这也是就这么一想,我觉得,如果真会让我受不了,那也挺不容易的……如果真到了那层度,恐怕也不用管什么退路不退路的了。” “哎,也是。”江倩倩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总之啊,娘希望你嫁过去之后,生活幸福安康美满,不遇小人,不招致祸患,夫妻和睦,姑嫂妯娌,皆和谐安顺。” “嗯!”楚秋月点头,“我会努力的!” 江倩倩笑着点了点头,又从身后抽出一个红色的盒子,有些犹豫的打开了盒盖:“秋月啊,其实娘现在叫你来呢,除了要跟你说这些之外,还要让你看个东西。” 楚秋月立马就知道她要给自己看什么了……春宫图吧…… 古代女子出嫁前夕,母亲一般都会给她看春宫图,以免新婚之夜新娘手足无措,而且这春宫图,一般还是代代流传的…… 果然,下一刻,一本已经泛黄的旧书就展现在楚秋月面前,封面很隐晦,一个字一幅图都没有,就是黑乎乎一片。 江倩倩道:“这是你要看一看,学习的,明日你要同林公子洞房,你俩都是第一次嫁娶,许多事情尚不明白,还需看书以学习。” 楚秋月逵猩竦慕庸汗急荆蚩豢矗濉患抢锩娴娜耍さ亩汲蟮较湃耍锩娴纳聿谋壤捕纪ζ婀值模邢缚床趴吹某鍪鞘裁矗蛔邢缚矗揪褪羌父で南咛酢乙彩翟谝蓿附谝坏忝蛔邢富隼矗皇谴蟾诺幕烁鲎耸疲矫艿牡胤蕉际谴笃瞻祝嫡娴模庋埃溃涫蹈谎6膊畈欢唷 不过饶是这样,楚秋月也有点招架不住了,毕竟当了十年小家碧玉,哪里看过这些东西,现在忽然看到,不免有点吃不消,脸微微一红,就放下书:“娘,这个……” 江倩倩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着道:“哎,娘晓得你不好意思,你可以带回房,一个人看看。” “呃,不用了,”楚秋月赶紧摇头,“我看了几眼,够了。” 江倩倩说:“你才那么瞄了几眼……真的知道那是什么吗?” 楚秋月满脸通红:“当然。” 江倩倩一笑:“好啦,那就行了,反正女孩子也不必晓得太多,现在林公子,估计也在看呢,他是男方,要晓得的细些。” 澹职惨乖诳创汗肌 楚秋月想象着那人脸色阴沉的看着那些丑到极致的春宫图,一时间之间,真是觉得又逵只独帧 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只愿与君共听雪,身两地,心意同……现在他们可是共赏春宫图,身两地,估计心意也相同…… 想到这里,楚秋月不禁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只点了点头道:“嗯,看这个……也怪不好意思的。” 江倩倩体谅的点了点头,收起了那本小画册,放进红盒子中,然后道:“哎,你明日就要出嫁……今晚就陪着娘睡吧。” 楚秋月一愣,随即赶紧点头:“嗯,当然好啦,我其实也这么想呢!” 当初楚春月出嫁前夕并未与江倩倩一起睡,所以楚秋月还当是江倩倩没这个想法,想来也是江倩倩那时候毕竟对楚春月要嫁给周子佳当妾的事情有所隔阂,所以才如此的吧。她来这里之后,除了有几次不舒服,江倩倩稍微陪自己睡一下,实在没有和母亲一起睡的经验,毕竟,这不算太合乎礼数,现在终于能在一起好好睡一觉,可惜第二日,便是要分别了…… 叫来小竹,楚秋月梳洗一番,就躺在江倩倩身边,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江倩倩看,江倩倩睡在她身边,穿着素色里衣,发髻也放下了,披在身后,又长又黑,好似瀑布一般。见楚秋月盯着自己,江倩倩笑了笑道:“怎么了?娘让你跟我一起睡,可不是让你盯着娘发呆的,明日可有的折腾呢,一定要养好精神。” 其实古人睡觉都很早,第二日起来也不至于没精神,但江倩倩还是自然而然的为楚秋月担心着。楚秋月一笑,道:“娘,您放心,我就是现在想看着您……唔。” 江倩倩怜爱的摸了摸楚秋月的脑袋,帮她把碎发拨到耳后:“嗯。” 江倩倩和楚秋月小声说着体己的话,在这离别的前一夜,母女之间的感情又深了一层。过了一会儿,两人也逐渐慢慢睡去。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两人便都醒来,知道这一日之后,楚秋月便不再是楚家女儿,而是林家媳妇了,两人心中都百感交集。一切打点完毕之后,楚秋月就随着江倩倩去了大厅,吃过团圆饭,算是同娘家人告别,这一日都还在准备,因为要等到晚上,迎亲队伍才会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新娘是不能吃东西的,楚秋月只能吃一个鸡蛋一个苹果,不过这样也够填报肚子了,算着时间差不多之后,江倩倩先准备好了,亲自帮楚秋月梳起头发。 江倩倩手执木梳,另一只手轻轻挨着楚秋月一头柔顺的黑长发,将那梳子一点点往下梳着,嘴里念念有词道:“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楚秋月听着江倩倩柔声清念着,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之意,更是不舍,但也只强自笑着,任江倩倩梳了一遍又一遍。 小竹等人在江倩倩梳完楚秋月的头发之后,便一齐上来,也在旁边帮着,把各类必须的首饰都带好,江倩倩还亲自帮楚秋月第一次化了妆。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凤冠霞帔,明眸皓齿,楚秋月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发愣片刻,江倩倩便也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楚秋月的肩膀:“秋月现在可是大人啦,这么一番梳妆,实在是好看的紧。一点不为娘丢人。” 知道江倩倩是用打趣的方式减低离愁哀绪,楚秋月也轻笑着点了点头:“难怪人家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江倩倩一笑:“也并非绝对……秋月你是好看的,是好看的。” 楚秋月不语,颔首点了点头。 他们去了大厅等待之后,外面便锣鼓震天,且声势越来越大,显然是林家的人来了。楚秋月随着喜娘进闺房补妆,然后就坐在那里,披上了盖头,一动不动的坐着。江倩倩随着楚秋月进了房间,也坐在她身边。 没多久,外面响起奏乐鸣炮的声音,便是楚家相迎林家迎亲的队伍。 林家迎亲队伍进入楚家堂屋后,花轿落地,有人来叫江倩倩,是要出去同楚连平一起接受林安夜的叩拜,这是礼数,就算林安夜官位再大,也是一样,除以之外,他还要在媒人的引导下向楚家的祖宗牌位和长辈们行过礼后,才算数。那时候周子佳就只拜了楚连平和江倩倩,连祖宗牌位都没怎么拜,可见他心思。 接着,好命妇便挽着楚秋月出了门,楚秋月低着头,只能隐隐看得清楚脚下的路,慢慢的走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点欣喜,可是想到自己要离开这里,又有许多难过。走到中途,江倩倩和楚连平也过来了,这本来就该是“哭嫁”的时候,“哭嫁”一般用以表示对父母的依恋,现在楚秋月可不是巡礼做事,而是发自真心的难过,靠在江倩倩肩上,哭的停也停不住:“娘,娘……” 江倩倩被她这么一哭,多日来收敛着的情绪也立刻爆发出来,只道:“诶,我的好秋月……” 也是泣不成声。 楚连平在一旁看着这场面,心中有些难过,只能扶着两人:“好啦,好啦,女儿出嫁,是好事……” 说着,自己也有些舍不得。 楚连汀和何相思是嫁过女儿的人,现在看着两人的模样,心中自然是晓得的,楚潮生也在一旁,自己这个珍爱的妹妹就要嫁给别人了,楚潮生即为自己的妹妹找到了如此好的良人而感到高兴,又非常不舍,站在旁边,虽并未哭,但语气里也有些哽咽:“秋月,你去了林家,一定要好好的过日子……” 楚秋月哭着应了,楚潮生本想抱一抱这个妹妹,又于理不合,于是趁着这哭嫁的时候,自己先往外多走了几步,就见门口林安夜正站在那儿。 他一向都是穿深色的比较素的衣裳,气质也很内敛,如今穿着一身大红,却也并不多么突兀,反而多了另外的味道。林安夜这人,一向不显山露水,但现在眉眼间也还是带着一些喜气,正站在外面,向里面看,他身后是迎亲的队伍,只见乐队人数极多,后面跟着抬花轿和礼盒礼箱以及嫁妆的人更是不少,简直可称得上是十里红妆的场面了,可见林安夜的重视。 见楚潮生先出来,林安夜有些惊讶,第一个出来的该是新娘,怎么出来的是新娘哥哥…… 楚潮生也晓得现在自己是于礼不合的状况,呃,简直是要林安夜娶自己了不是……但还是蹑手蹑脚的凑到林安夜身边,道:“林兄,舍妹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千万好好待她,如若有违……” 林安夜不等他说完,便道:“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绝不负她。” 他声音平和却坚定,让人听了就忍不住相信,楚潮生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点头道:“嗯!我信你!” 等楚秋月哭着和江倩倩楚连平一起出来,林安夜便和媒人一齐上前,轻轻牵住楚秋月的手,低声道:“秋月。” 楚秋月微微一愣,晓得该上轿了,抽抽搭搭的江倩倩楚连平告别了,便由林安夜和好命妇牵着上了花轿。林安夜握住楚秋月的手,无端想起“皓腕凝霜雪”,又感觉到她尚未止住哭泣,心中有些不忍,于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算是安慰,上花轿前,楚秋月也回握了一下,意思他不用担心。 这两个细微的小动作,无形间将两人距离拉近不少,楚秋月上了花轿,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看清眼前这一片因泪水而有些模糊的红色,好半天才止住哭泣,楚秋月便这样,坐在花轿中,带着一半忧愁一半喜悦的听着不曾停歇的奏乐鸣鼓声,一点点,靠近了林家。 61、花烛夜 花烛夜□□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娶亲的归路, 与他们来时的路必须是不同的一条路, 也叫不走回头路,寓意夫妻生活美满,不必和离或闹不和。 虽然是自己的大婚之日, 但生理上的反应还是未曾改变,楚秋月坐在轿子中, 尚是有些晕车,昏昏沉沉了一路, 好不容易才到了林家, 便听得奏乐声大了起来,然后骤然停歇,自己的轿子也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 楚秋月坐在轿子中, 晓得林安夜要来掀开轿帘了,心中微微紧张。 果然, 片刻后, 轿子前的帘子便被掀开,虽然带着盖头,但是楚秋月还是能感觉到前面忽然光明了一些,林安夜拱手延请秋月,楚秋月轻轻把手搭在他手上, 出了轿子。接着,便听见媒人喜气洋洋的声音:“新郎掀开轿帘,夫妻和美团圆!” 接着便上前搀扶住自己, 林安夜则站在一旁,与自己一同进入。林家很大,也是极有人脉的家族,这次大婚,请来的人实在不少,就算蒙着盖头,楚秋月也可以听到自己周围吵吵嚷嚷一片,见到两人之后才渐渐安静,随即又说起祝福恭贺的话,楚秋月此刻可算明白为什么新娘子要蒙盖头了,实在是不蒙着不行,如果忽然间要让自己见这么多人,还是以新娘子的身份,恐怕的确有点吃不消。 蒙着层红布,挡住了里面的新娘,也挡住了外面的宾客,其实挺好的。 接着两人到了花堂前,各自就位——当然,楚秋月还是由媒人带领着的。 这些,包括刚刚林安夜拱手延请秋,都是引赞。 接下来便是通赞,两人一起进了香,又是引赞——双双跪下,献香。之后是通赞:跪下,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然后楚秋月就听见像电视剧里面常有的台词,正是媒人喜气洋洋的声音: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最后,自然是送入洞房。 楚秋月在媒人的搀扶下,感受着周围的热闹非凡,一路进了新房,媒人笑语盈盈的说:“林夫人,您便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千万记住,这盖头可不能提前拿下来。要让新郎用秤杆挑起盖头,才能从此称心如意。” 楚秋月低声应了句:“嗯,我晓得。” 媒人笑了笑,就出了门,随即轻轻把门合上。 楚秋月一个人坐在新房中,心情十分复杂,她笑的,今晚之后,自己便是要从一个女孩子成为一个女人了。刚刚她声音低低的,除了是害羞,其实还是因为那三个字——“林夫人”。 这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叫,说不奇怪是假的,怎么忽然之间,就从“楚小姐”,成为“林夫人”了呢?而事实上,自己也才十五啊……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也就是个中学生,谈恋爱也会被说成早恋,让家长和老师都紧张兮兮,哪里想过,现在结婚,也是光明正大啊。 想到这里,楚秋月好笑的想摇头,可是奈何头顶凤冠极重,所以不能有所大动作。 听别人说过,在新房里,等半个时辰那是正常,等一炷香的功夫那是好运,等一盏茶的功夫那别想,如果夸张的话,搞不好一等就要等一两个时辰,折合成小时,就是二三四个小时,顶着一个这么大的凤冠,一动不能动,眼前也是漆黑一片,还要等那么久……实在太折磨人了。 而且从晚上开始,楚秋月只吃了一个鸡蛋一个苹果,开始也不觉得如何,现在却有些饿了起来,毕竟坐了那么久的轿子,情绪又绷的很紧,体力和精力都有点吃不消。 但礼数还是要保持的,她总不能真的自己把头上这凤冠和盖头都掀开,然后偷吃摆在一旁的东西吧?她又不是小燕子…… 做好等很久的准备,楚秋月端坐在床边,百无聊赖的轻轻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可是并没有很久,就听见脚步声往这边走来,有些紊乱的步伐,似乎来人有点喝醉,楚秋月晓得应该是林安夜,不觉心中微微一紧,接着,便是门被打开,复又合上的声音。当然,并非林安夜一人来的,另外还有两个媒人。 楚秋月轻轻握紧双手,只感觉三人往自己这边走来,林安夜身上带有微微的酒气,肯定是刚刚酬宴宾客时喝的,他缓缓在楚秋月身边坐下,然后一个媒人递过秤杆,让林安夜挑开了她的盖头,喊过了吉利话。 终于“重见天日”,楚秋月轻轻看了眼旁边的林安夜,随即又扭开了头。 一旁的媒人轻笑一声,递上子刚款青玉合卺杯,让两人喝交杯酒,喝交杯酒的时候,楚秋月看见林安夜正直直的注视着自己,乌黑的眸子幽深而明亮,让人心头一跳。 喝过交杯酒,喊过吉祥话,媒人便将林安夜的衣角压在楚秋月衣角上,留了快白绸子在一旁,就笑着出去了。 偌大的新房,只剩下林安夜楚秋月两人,夜很深了,四周静谧无声,楚秋月只感觉心砰砰的跳着,无法停歇。 过了一会儿,林安夜才道:“先将发饰放下吧。” 楚秋月晓得他是看自己头顶着那么大的凤冠,怕自己累着,应了声,就缓缓挪步到了梳妆台旁,伸手解开发饰,林安夜也过来了,轻轻帮着楚秋月,动作轻柔,极为小心。 楚秋月心中一动,手中动作不曾停歇,嘴上道:“怎么这么快?” 他刚刚来时脚步声凌乱,可现在动作话语,分明是没醉。 “装醉。” 果然,就听见林安夜淡淡道,话语里也不免带了一些促狭的意思。 楚秋月一笑:“原本还觉得你是个顶严肃的人,越相处越发现不是。” 林安夜轻轻笑了笑,并不说话。 不过,他的不严肃,也是因人而异吧。 等楚秋月将头发弄好,一头墨发披下之后,林安夜便同她一起又朝床边走去,林安夜轻轻将外衣解了,放在一旁的紫檀镶嵌黄花梨螭龙衣架上。楚秋月有些紧张的坐在床沿,手脚都有点僵了。 见楚秋月这么紧张,林安夜也并不急,只是坐在她身边:“我装醉,所以没人来闹洞房,如果你紧张,就让他们……” 话未说完,楚秋月连忙道:“诶,别!” 看见林安夜淡淡的表情,楚秋月猛然反应过来,这人刚刚搞不好是在开玩笑……或者说,调戏自己…… 见楚秋月脸红红的皱眉看着自己,林安夜一笑,微微凑身过去…… 之后便是—— 红绫被,象牙床,床儿侧,枕儿偏, 施绫被,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 花容满面,香风裂鼻。 东风暖,杨花乱飘晴昼。兰袂褪香,罗帐褰红,绣枕旋移相就。 又喜又羞,轻轻舒下手,解下鸳鸯扣。 委实害羞,事到其间不自由;勉强脱衣裳,半推还半就。 轻轻把那腮来咬,低声不住叫亲亲;只叫一声,就麻一阵。 魄散魂消,杏脸桃腮紧贴着;款款摆,不住微微笑。 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 海棠花谢春融暖,偎人恁、娇波频溜。象床稳,鸳衾谩展,浪翻红绉。 一室春光,尽掩于帷幔之后…… +++ 【如果有人要问楚秋月,是否林大将军在床笫之事上,也和战场上一般——勇猛的话,楚秋月只会满脸通红的回答:有勇有柔……】 +++ 第二日楚秋月醒来之时,天尚未全亮,但是楚秋月心中一直惦记着要去见公婆的事情,所以睡的也不大安稳,早上睁眼,看见的,便是面前林安夜英俊的容貌。 他已经醒了,正用手轻轻摆弄着楚秋月的长发,楚秋月刚睁眼就看见他,下意识又闭上了眼睛,惹得他轻笑道:“也该起来了。” 楚秋月“唔”了一声回答:“嗯……我晓得……” 却还是不大敢睁开眼睛。 昨个儿晚上,林安夜的确是极尽温柔的,生怕伤害到楚秋月,若是他强横一些,也许楚秋月就会有些不舒服了,但偏偏他忍到连楚秋月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还是她主动示意他,自己准备好了的……想到昨晚的事情,楚秋月渐渐又红了脸庞,小巧的耳根也微微发红,林安夜瞧在眼中,只道:“秋月,你脸很红,不舒服吗?” 楚秋月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然后道:“你,你去叫下人准备一下吧,我们是该梳洗梳洗见公公婆婆了。” 林安夜点了点头,起了身,披了件衣服,楚秋月背对着他,并不敢看,林安夜只是闷声笑着,然后叫来下人。 下人们带着两个有热水的澡盆和几个脸盆进来,林安夜又将落红布给了同来的喜娘,将其他人打发出去,回头见楚秋月还背对自己,缩成一小团,知道她害羞,于是先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裳,然后才走进床边,道:“起来梳洗,嗯?” “嗯。”楚秋月应了声,想要起身,动了动,却又觉得腰有些酸,虽然昨天林安夜很温柔了,但自己毕竟是初次,总是有些不适的。现在要下床,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恐怕有些吃力…… 见楚秋月微微动了动又停住,林安夜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于是道:“夫人,为夫帮你。” 楚秋月还没反应过来他所谓的“帮”是什么意思,下一刻自己就被横抱了起来,身上还松松垮垮的挂着一床被子,楚秋月惊呼一声,下意识就往里缩了缩,却是更加的往林安夜怀里躲了。 林安夜常年征战,力气自然极大,楚秋月又瘦,这么一抱,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见楚秋月往自己怀里缩了缩,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然后将她放入干净的澡盆之中。 楚秋月一入水,就立马缩在边沿上,看着林安夜:“林,呃……” 才说了个林字楚秋月就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千万不能叫他叫林公子,昨晚自己就是因为惯性,唤了他一声林公子,结果之后就……到后来改成了安夜、夫君、相公……才…… 楚秋月满面通红的打消了自己脑子里的回放,对林安夜道:“相公,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林安夜这回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就出了门,叫小竹进来伺候着。 小竹进来之后,楚秋月虽然还是有点窘迫,但要她自己一个人洗,的确也不大方便,反正,让小竹帮忙总好过让林安夜帮自己洗澡……太吓人了…… 小竹走了进来,见楚秋月在澡盆之中,连忙拿了干净的毛巾,帮着楚秋月擦背,楚秋月一边清洗着,神思也有些恍惚,然后就听见小竹道:“恭喜小姐啦。” 楚秋月脸一红,道:“嗯……” 小竹轻笑一声,继续帮楚秋月清洗,然后侍奉她穿衣。 现在楚秋月已经是人妇了,不能再梳以前的那种发髻,尤其现在是要去见其他林家人,必须要换个更加妥当端庄的头发。好在小竹心灵手巧,早有准备,帮楚秋月以金银丝挽结梳了个桃心髻,再在发髻中间饰以点翠嵌宝石明月海棠头花,化了淡淡的妆,里着桃红色长衫,外罩浅色撒花夹袄。因着天气寒冷,小竹还给她准备了个石青刻丝狐腋女披,楚秋月穿戴完毕,便捧着了个浅红银边绣荷的香囊出了门。 林安夜也已经准备好了,他一身雪白的鹤氅,立在外面,真叫人挪不开眼。 两人才出门,就见一个穿着蜜合色对襟袄的丫鬟打扮的人走了过来,行了个礼,道:“大少爷,大少奶奶。” 林安夜微微点头:“嗯。” 楚秋月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丫鬟看起来年纪并不小,应该也是个丫鬟头儿之类的角色,下一刻她就笑着对楚秋月自我介绍道:“大少奶奶,我是林府中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叫合翠。” “嗯。”楚秋月点了点头。 合翠又对两人道:“老爷和夫人让我来带二位去大厅。” 林安夜和楚秋月一齐点了点头,合翠极懂规矩的后退两步,跟在二人身后,虽说是她带路,不过是个引路的,万不能走在两人前面。 林府比楚府尚大许多,设置也更加文雅,沿路都可见种着一些花朵树木,有些这时候已经颓了,有些却正好要开,看来这府中,恐怕一年四季都可见美景常在。两人的新房位置并不偏,没多久就到了大厅,雕梁画栋,极为好看,楚秋月心中微微担心,却还是保持着镇定,跟着林安夜一齐进了大厅。 62、归宁日 大厅中林二老爷和林二夫人都已经在了, 却是分别坐在侧边, 正中间的则是林老爷和林夫人,楚秋月轻轻看了看两人,林老爷和林安夜有些相像, 大概林安夜老了,就是这个样子——老而不衰, 不怒自威,往那里那么一坐, 也足够威慑别人。而林夫人见两人来了, 脸色微微露出笑意,显然是慈母型的。 看来婆婆不错,楚秋月心中微微放心, 跟着林安夜上前, 挨个行了礼,然后合翠拿来两杯茶, 让新服奉茶, 楚秋月按着规矩奉茶,乖巧的叫道:“公公,婆婆,请用茶。” 林老爷嗯了声就接过茶,林夫人也接过, 楚秋月细心的看到她手上戴着一个菩提十八子手链,也是,像林夫人这般年纪的, 一般是信佛的。林夫人笑道:“不必这么生疏,叫我娘也是可以的。” “娘。”楚秋月立马从善如流的喊了声,林夫人也挺高兴的笑了笑,两位老人家喝过茶,合翠接过茶杯,退了下去,楚秋月也可以站起来了。楚秋月同林安夜并肩站在林老爷林夫人面前,两位老人家打量着楚秋月,心中颇为满意。 本来嘛,因为楚春月的事情,两位实在也是听了不少关于楚秋月的传闻,虽然也都晓得,大抵楚秋月是受了楚春月的连累,毕竟如果楚秋月真像那个楚春月一样的话,林安夜怎么样也不可能喜欢上她。可是说是这么说,两个老人家还是有些拿不准,毕竟林安夜再厉害,在女人这方面,也没多少经历,如果偏巧就是喜欢上了,被蒙了眼睛,那又怎么办? 不过楚府的楚连汀同他们也是略有交情的,尚家也是。既然尚青枫这个同样有些眼高于顶的大少爷也娶了楚流婉,无疑是帮楚流婉洗白了名声,也是帮楚家挽回了一些舆论,所以这个一直比较安分的楚秋月,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上次过大礼,他们就特意让林二老爷和林二夫人仔细观察了一下,看那位楚秋月,是不是乖乖的坐在屏风之后,还是不守规矩的跳脱出来,甚至根本不呆在屏风后头。 不过还好,她还是守了这个起码的规矩。 而且听林二老爷和林二夫人说,楚秋月的生父楚连平与生母江倩倩,都是很不错很有礼的人,怎么说,也不像是那个让京城都为之哗然的楚春月的父母。可见恐怕还是和楚春月自身有关系。 这样一来,两人更加放心,也没再管什么其他的事情,反正,咳,林安夜好歹还想过要娶人,并且不是断袖,就已经让两老很安心了…… 现在看楚秋月行事有礼,模样也好看端庄,并没有什么让人不满意的地方,便自然更是万分满意。 楚秋月奉过茶,又同林二老爷和林二夫人行了礼,正要入座,就见林康夜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他一边走进来一边说:“来晚了,来晚了。” 林夫人看着他毛毛躁躁的样子,笑道:“康夜,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莽撞。今个儿这么大的日子,居然还起晚了。” 林康夜吐了吐舌头,先行过礼,还似模似样的对楚秋月喊了声“嫂子”,然后委委屈屈的看着林夫人,解释道:“啊哟,昨夜大哥那么早就走了,我可被害惨了,那些人说新郎子不在了,就要新郎子的弟弟喝酒,我可被灌了好多啊……现在头还痛呢。” 林夫人有些担心的道:“昨个儿不是让人帮你炖了灵芝蜂蜜醒酒汤么,怎么,脑子还痛?” 林康夜撒娇道:“是啊……” 林安夜在一旁,淡淡道:“喝些白醋加芹菜汁,就立马醒酒,头也不会痛了。” 林康夜看着林安夜,不可置信道:“大哥,你明明晓得我最讨厌吃芹菜!” 林安夜道:“嗯?可你头痛,这法子很好。” “……”林康夜可怜兮兮的看着林夫人,“娘……” 林夫人也看出林康夜是在装可怜,哭笑不得道:“好啦,大清早的,胡闹什么?都坐下吧。” 林康夜和林安夜都轻轻一笑,俱坐了下来。楚秋月也坐在林康夜身侧。 看着林夫人和两个儿子之间温馨而有趣的互动,楚秋月不禁有点想念自己的父母,以前自己也是这般同他们撒娇的……不过真是没想到,原本以为,林家这样的家族,恐怕是规矩森严到吓人的,可现在一看,却并非如此,人数不多不说,林夫人林老爷他们还这样和蔼…… 不过也是啊,若非如此,怎会有林康夜这样的性子? 但自己这个新媳妇,可不能像林康夜那样,自己一言一行,都还是要小心,就算公公婆婆再和蔼,也不能僭越了。 吃朝食时,林夫人还很亲近的问楚秋月是否吃得惯,楚秋月受宠若惊:“当然。” 林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转而询问林康夜的婚事:“康夜啊,你也有十六七了,也该找个媳妇了。” “这有什么好急的……”林康夜看了看林夫人,笑眯眯的指了指林安夜,“大哥也不是快弱冠了才娶妻的吗。” 林夫人道:“你大哥是要出去打仗,并没有什么时间。现在边塞安定和睦,近年不会再有大战事,你也该好好考虑了。” “唔,我晓得的。”林康夜道。 林二夫人道:“上次康夜不是随口说过,司马家的二小姐不错么。” 林夫人点头:“是啊,我也记着呢。可你也知道,他是随口说的,这孩子,心思这么不定,谁知道他有没有改变主意。” “那倒是。”林二夫人淡淡的点了点头,神情比之林夫人,实在不知道严肃了多少倍。倒是一旁的林二老爷打趣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们两人讨论也没什么用,该问问康夜。” 林夫人笑了一声,问康夜道:“康夜,你觉得司马二小姐如何?” “唔,不错,还不错。”林康夜点了点头,含糊回答。 林夫人轻笑一声,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楚秋月道:“秋月啊,你的大哥,楚潮生,似乎很得司马老爷的青眼呢。” 楚秋月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的,不过也还是要看大哥自己了。” “家兄曾受皇上夸赞,自然是极好的了,”林夫人道,“不过,倘若楚公子娶了司马大小姐,康夜又娶了司马二小姐,这关系……” 噗,的确是挺乱的…… 楚秋月心中默默好笑,道:“嗯,是啊……” 林夫人和楚秋月都笑了起来,康夜被她们笑的不好意思,道:“哎哎哎,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呢……” 楚秋月一笑,不再说话,低头乖乖吃起东西来。 这顿朝食吃的实在是轻松的出乎楚秋月的意料之外,本来她还以为,会是步步为营的场景,结果却这么轻松自在,几乎和那时候在楚府没什么区别呢。 想到楚府,楚秋月心中微微一塞,一边的林安夜已经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怎么忽然发起呆来?” “没什么,”楚秋月冲他笑了笑,“只是挺惊讶的,我本来还以为,爹娘、叔叔婶婶他们都会是很严肃的人。” 林安夜一笑:“我爹是有些严肃,其他人就还好。” “你也很严肃啊。”楚秋月微微一笑,打趣道。 林安夜微微愣了愣,然后道:“不威严些,怎统率麾下士兵。” “是,我知道,”楚秋月点了点头,“所以其实,现在跟你相处,我发现,你真的和我以前想象中的不同。” 不止是他啊,他所生活的环境,也和自己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这么一总结起来,实在感觉有些奇妙呢。 林安夜嘴角微微上扬,牵住楚秋月的手,往他们的屋子里走去。 楚秋月晓得他牵自己的手,是因为猜到香囊大概没什么温度了,于是一笑,跟着他走回去。 +++ 来了林府之后,能够消遣的玩意更加少了,以前楚府好歹还有楚烟波和楚流霜,还有那些话本子——现在她虽然带了一些话本来,但又不大好明目张胆的看。只能没事就做做女红,帮林安夜绣这个绣那个,也真是个乖巧的媳妇。 不过第二天,在林府也逐渐习惯了不少,虽然林府很大,但仆人也很多,想去哪里,都只需让人带路,方便的很。 到了第三天,楚秋月总算盼到了回门的日子,当天醒来的便极早。昨夜她和林安夜两人也是早早就睡下,就是为了迎接归宁的日子。 归宁是婚事的最后一项仪式,有女儿不忘父母养育之恩赐,女婿感谢岳父母及新婚夫妇恩爱和美等意义,是必不可少的。 大清早,两人才都梳洗好,楚府的人便先来了,带着冠花、彩段、鹅蛋,等物,再以金银缸儿盛油蜜,顿于盘中,并以茶饼鹅羊果物等都送来林家,这就是“送三朝礼”。 两人收了礼物,同林家老爷夫人等辞别,就去了楚府,好在楚府也在京城,很是方便,没多久就到了楚府门口。江倩倩和楚连平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楚秋月来了,真是高兴到不行,楚秋月下了轿之后,也立马冲到江倩倩和楚连平身边,盈盈行礼:“爹,娘。” 江倩倩叹了口气,扶住她:“好啦,嫁人之后,真是生分啦。” 其实这也是必须的礼数,但楚秋月这样做起来,难免让江倩倩有些心酸。楚秋月赶紧站好,道:“好啦好啦,我不做了便是。” 江倩倩看着楚秋月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打扮,心中真是思绪万千,只连连说:“秋月好看了许多……” 一旁的林安夜也下了轿,看着这母慈女孝的场面,并不上前打扰,先和楚连平行过礼,拜见了岳父大人,等江倩倩和楚秋月说完了话,才上前对江倩倩行了礼拜见岳母。 见了林安夜,江倩倩一笑,赶紧让他起来,然后同两人一起进了楚府。 楚家已经设宴好了要款待新女婿,只见楚连汀、何相思、楚潮生等人都已经坐好,楚烟波和楚流霜也都在,看见一对新人来了,都很是高兴,两人入席上座,楚连汀和楚连平便先分别按规矩同林安夜饮了一杯。 虽然总共才两日未见,但楚秋月对楚府可是想念的紧,是以同他们叨叨絮絮,也并不嫌烦,好在一旁林安夜也帮着说话,并不见不耐的样子。楚秋月心中感谢,一边和江倩倩说着话,一边听楚流霜抱怨自己已经快及笄了,可江成文还是没动静。 虽然一心两用,却也都放在心上,这楚府大厅吵吵闹闹,也让秋月心中生出温暖的感受来。 在楚府一待就待了一整天,期间楚秋月陪着江倩倩何相思上了街,购买了一些东西,还从楚府里拿了一些自己原本的话本和没做完的女工,一并带了回去。 在归宁当日,是不准在女方家过宿的,必须当日返回男家。因为有新婚一个月内不空房的风俗。 因此当晚傍晚时,两人就不得不回去林府,这次分别,却绝不像上次秋月出嫁那么伤感了,毕竟晓得楚秋月过的很好,江倩倩真是放了一百个心,她能担心什么呢,还不是担心女儿受委屈?听楚秋月说林家人都很和蔼可亲,她也就放心了。 而且江倩倩楚连平说了,并不会太早回去,就算回去,也会没事就来京城,也就是说,归宁之后,以后有空或过节,还是可以来陪父母的。知道这些之后,楚秋月也就不大难过了,放缓了心。 楚秋月他们走之前,江倩倩给了两人一个食盒,食盒中放置了枣子和石榴,枣子,即“早子”,早生贵子,石榴籽多,也含有多子的意。 这是娘家给新人的祝福。 楚秋月拎着食盒,有些不舍的一起和林安夜上了轿子,共同回了林府。 63、玩牌九 玩牌九 归宁之后, 楚秋月同林安夜的婚事便正式落下帷幕, 从此楚秋月便是林家儿媳,是安骑大将军的妻子,因着林家的家族, 以及林安夜官居一品的身份,楚秋月也得了份皇上亲自下的文书, 为诰命夫人。 不过并无什么几品之分,听林安夜解释, 只要三品之上的官员娶了家世清白的女子, 就会被封为诰命夫人,只是皇上亲自下文书,又是另外的殊荣。 楚秋月自己并不是很懂得这些, 也算不得在意,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能有这样的身份, 也只是因为林安夜而已。而她所在意的, 也只是林安夜。 不过成为诰命夫人之后,就有了件其他的事情要做——专门跟着从宫里来的嬷嬷学礼节。 成文诰命夫人,以后是必须要进宫面圣谢恩的,最起码也要见太后皇后什么的,有时候游园会, 也必须要参加,除非是身体抱恙。所以该学的礼节,比当初多了不止一倍, 怎样走路怎样称呼,再不得马虎。 以前楚秋月在楚府,就是晓得一些基本的礼节,像“走路时跨的步子不可以超过肩宽”这种规矩,实在是闻所未闻,更别提真的遵守了,现在却是不得不否认她以后丢人,丢的不是自己的人,更是林家的人。 抱着这样的心情,楚秋月每日早上到中午学规矩那段时间,都非常用心,有时候回房,手脚都乏力泛酸,林安夜看在眼中,不免心痛。 这日也是,因着楚秋月过几天就要同林安夜一起去宫中面圣——准确的说,是林安夜去见皇上,她自己去见太后,而学礼仪也学的差不多了,这几日临近末尾,难度也加大,回了房,也暂时把规矩丢在一边,身子软软的就躺在床上。 没多久林安夜也进来了,就见楚秋月软绵绵的躺在床上,看起来极为疲惫,林安夜心中一动,轻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楚秋月原本只是想小憩一下,谁知道太累,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现在眯着眼睛躺在床上,鞋也未脱,半个身子在床上,半个身子在床外。 林安夜见她这样,伸手帮她脱去鞋袜,轻轻按摩着小腿,力道适中,拿捏的极好,饶是楚秋月正在睡梦中,也舒服的哼了几声。 “……”林安夜有点犹豫了,如果楚秋月再这样哼哼唧唧的,难不保自己会让她更累一点…… 好在楚秋月很快就醒来了,见林安夜坐在自己身边,大腿上还搭着自己的腿,吓了一跳,道:“安夜?” 喊完人就打算把脚缩回来,林安夜却按住:“没关系,你再休息一下,我帮你揉揉。” “怎么能让你来做这个!”楚秋月哭笑不得,“我让小竹来就可以了。” “没事。”林安夜淡淡道,“我更晓得力道一些。” 楚秋月大概猜到是他以前在军中肯定常常自己为自己或者属下这样按摩,所以比较熟练,虽然林安夜的手同自己的小腿还隔着一层布料,但他手掌中微微的热度传来,还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外面青天白日的,无端就让人想到“白日宣淫”这个词………… 被自己的联想微微宓剑镌乱膊辉俣嗨凳裁矗孔糯玻6幼帕职惨梗妥磐钒锼唇牛ㄐ闹轮镜模皇且话愕娜险妫派系乃嵬匆驳娜分鸾サ玫郊趸骸 ……真是于理不合啊于理不合。 可是,林安夜居然肯为自己这样,也实在是…… 楚秋月说不出心中什么感受。 林安夜究竟是怎样的呢? 当初见面,以为他不可一世,后来发现他礼数很足,再后来英雄救美,发现他有勇有谋,洛城赏雪,又是豪气万千的柔情,现在为自己按摩,却是小心翼翼…… 这个人的身上,几乎处处是矛盾,几乎处处都可以推翻自己原本的想象。 可是,自己似乎也越发的无法拒绝这个人了…… 楚秋月尚自出着神,林安夜已经抬起头来,见楚秋月盯着自己发呆,道:“怎么?弄痛你了?” “没有,很舒服。”楚秋月摇了摇头,“可以了。” 林安夜微微点头:“你睡一会吧。” “不用了,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我现在睡觉像什么?”楚秋月一笑,自己把脚缩回来,一边穿好鞋袜,“我去帮娘绣百子千孙被。” 林夫人最近在帮两人绣百子千孙被,虽说是当娘的一片心意,但媳妇肯定是要帮着的,何况也可以促进婆媳两人之间的感情。毕竟林夫人这么好的婆婆,实在是可遇不可求,自己当然要勤快一些,不能让老人家落了不好的印象。 林安夜想了想,道:“你去吧。” 楚秋月没想到林安夜这么好说话,本来看他神情,大抵是不会让自己去的,不过既然他没反对,就再好不过了。 点了点头,楚秋月就带着守在门口的小竹往林夫人那儿走去,才走到半路,就见到了合翠,合翠看见她,喜道:“大少奶奶,夫人正好要我来叫您呢。” “怎么了,娘有什么事情吗?”楚秋月一愣,道。 “是啊,今日夫人说想玩牌,就让我来叫你了。”合翠道。 “玩牌?牌九吗?”楚秋月问道。 难怪林安夜让自己来,原来老夫人没在做事,而是刚好也要让自己来玩儿……让自己玩儿,林安夜当然肯啦。 “嗯。”合翠点了点头,一边和楚秋月一齐往老夫人院子里走去,“夫人每过个两三天就会玩一次,另外还有二夫人和钱姨娘邓姨娘,但邓姨娘身子一向不好,有时候人不够,便是让我去。但夫人她们一直嫌我打牌缩手缩脚,所以大少奶奶你来了,夫人她们可高兴了。” 楚秋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过了会儿,就跟着进了屋子,屋子底下埋着地龙,一进去便暖和起来,小竹在旁边,帮楚秋月把披风给解开了,接了过去。楚秋月对大夫人和二夫人行了礼,又看见一个比林老夫人稍稍年轻一点的女子,穿着黄衣,便是钱姨娘。楚秋月进来林家之后,是林安夜的正妻,身份自然是比这个钱姨娘高的,所以也只是婚后第二日才见过一面,现在见了,也不需要行礼,只要淡淡颔首互相打声招呼便是礼数过了。 见楚秋月来了,林老夫人笑道:“可算来了。” 楚秋月见三人已经坐好,笑了笑道:“哎呀,娘,我可不会打牌九。” “这有什么,很好学的。”说完就摆了摆手,让合翠坐在空着的位置上,“来,你坐我旁边,我来教你。” 楚秋月应了声,就坐在林老夫人身边,林老夫人道:“合翠总缩手缩脚,实在无趣,你好生学着,以后打牌九不止和我们打,在外面也是少不了。” 楚秋月心中明白,这打牌九居然还算是妇女交际手段的一种呢,于是点了点头道:“嗯,我晓得了。” 她以前在楚府,也偶尔看江倩倩她们玩过,但她们并未让自己学,只说如果需要,去了娘家自然有人教,一开始就会玩,总是不好,所以也的确没学。现在林老夫人要教她,便认真学起来。 这副牌是用白象牙做成的,看起来光滑剔透,摸起来估计也很舒服,林老夫人道:“牌九一共有32只,其中有11种牌有两只,这种成双的牌叫文子。另外有10只牌没有成双,但点数相同,叫武子。骨牌总共分为:宫.点.么三种牌名,宫和么都是文牌,里面包含了天、地、人、和、梅、长、板、斧头、四六、么七、么五。 武子里就是点,有红九点、黑九点、弯八点、平八点、红七点、黑七点、红六点、红五点、黑五点、红三点。” 林老夫人一边说,一边将相应的牌拿出来给秋月看,楚秋月一边看一边点头,虽然稍嫌复杂,但也只因是初学。 “骨牌中最大的牌就是响,也就是红六点加红三点,但分开使用呢,就是最小的牌。”林老夫人拿起红六点和红三点,给楚秋月看了看,道,“响大于宫,宫大于点,点大于么——就是这么简单啦。” 楚秋月点了点头:“嗯,我都记下了。” 林老夫人一笑,对其他三人道:“我们打一把给秋月看吧。” 只见林老夫人将三颗颜色相同的骰子放入一个骰盅中,最后摇出是林二夫人坐庄,林大夫人一边回头对楚秋月道:“牌九也分大小两种玩法,不过我们一般是玩小牌九,比较快。第一把之后,就由输方摇骰胜方坐庄摸牌。” “阿敏是坐庄的,则必须按我这个摇骰子——也就是以后的输方指定的方法摸牌。”林大夫人道,“嗯,从后面摸牌吧。” 阿敏就是林二夫人的小名,她原名叫孙敏,林大夫人则叫王慧贤。名字还颇为现代…… 孙敏点了点头,从后面摸牌,其他人依次摸好。这牌是四块一墩洗好的,一共八墩,每人按摸牌规则摸八块牌,由庄家,也就是孙敏开始出牌,然后其他人依次出牌。 上家出一块牌下家就必须跟一块牌,出一对牌就必须跟一对牌,如果上手出的牌下手要不起,下手必须用手上最小或没用的牌跟,也就是消牌。消的牌必须正面向下,不能让对手知道消的什么牌,一轮结束后由桌上牌面最大的玩家把桌上的牌全部收到自己面前算得的分。玩家收的牌越多得的分越多。 大概晓得规则之后,楚秋月就看着四人打牌,合翠果然有时候缩手缩脚,常常消牌,估计其实本来是可以跟的,还是消了,也难过其他三位觉得不尽兴。 孙敏运气不错,等一轮下来,她收的牌最多。其他人包括合翠都按番数和自己与庄家的差给了钱,孙敏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的还露出一些微笑。 楚秋月也算明白了,这个牌九其实感觉稍微有点像以前现代玩的扑克一种,就是“五最大”,只是这些牌更为复杂一些,林大夫人问她会了没,楚秋月点了点头:“大概会了。” 王慧贤满意的道:“好,合翠,你让秋月来。” 楚秋月上了桌,晓得如果像合翠那样不尽兴的打牌,肯定反而让林大夫人和林二夫人不满意,反正自己也算新手,放手去打,也没什么。 上把输的最多的无疑是合翠,楚秋月接了她的位置,就要替她摇骰子,摇出之后是钱姨娘坐庄,楚秋月想了想,让钱姨娘从前面开始摸牌,然后挨个继续摸。 这把楚秋月没让,该打什么打什么,不过也还是没赢,付了钱,又继续。 这牌九颇有意思,楚秋月跟着三人一直打到快吃饭,也算越来越熟练,最后清点一下,开始输的后来赢了一些回来,算是小输一点,林二夫人孙敏一个人赢,林大夫人不输不赢,钱姨娘输的比较多,无奈的叹着气,笑道:“我还不如新学的秋月呢。” 楚秋月笑了笑道:“今儿运气还好。” 林大夫人满意道:“秋月打牌不错,以后我们四人就不却人啦,若是打厌了,还可以玩叶子戏——秋月你会么?” “嗯,稍微会些。”楚秋月点了点头,“叶子戏更简单,我看过娘打过,看几次就差不多晓得了。” “是啊,”林大夫人点头道,“嗯,来了个秋月,就好玩多了。以后若康夜娶妻,便还可以作梦了。” 林二夫人孙敏脸上带着笑意:“姐姐想要康夜娶妻,就是想找人作梦?” 林大夫人一笑:“只是觉得若能这样,那才算好。”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大家其乐融融的去了大厅,楚秋月这下午玩的破位尽兴,可是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也的确有点吃不消。其他几位也都让丫鬟帮着按肩了,小竹也懂事的来帮楚秋月按肩膀,按摩手臂,楚秋月模模糊糊的想,还真的不如林安夜按的舒服呢…… 这么一想之后,又觉得自己真是…… 在大厅吃饭的时候,林家四位男人都在,钱姨娘虽然可以和他们一起打牌九,却不能和他们一起坐在大厅中吃饭,所以大厅里便是四位男人三位女人,见楚秋月他们都一副有点疲惫,但脸上挺高兴的样子,林二老爷笑道:“又玩了牌九吧?输赢如何?” “阿敏今日手气好,赢了不少。”林大夫人笑了笑,道。 又对林安夜道:“秋月也聪明,学的快,技术也不错。” 林安夜看着楚秋月,笑了笑,楚秋月一晒,悄声对他道:“你特意让我去玩牌啊?” 林安夜道:“让你陪陪娘,一起放松,也没什么。” “精神放松了,身体更累啦。”楚秋月半真半假的道,“手臂很酸……” “嗯,回去帮你按按。”林安夜从善如流道。 楚秋月笑着摇头:“不用了,刚刚小竹帮我按过了,我回去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嗯。”林安夜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那边林康夜笑着道:“娘玩牌九,就生龙活虎的。” 林大夫人好笑道:“康夜,我刚刚才和你婶婶还有嫂子说,假如你娶妻,多了个人,可玩的更多呢。” 林康夜吐了吐舌头:“怎的又扯到我身上来啦?好嘛,我晓得,反正不会超过明年。” “怎么,”林大老爷难得开口,声音沉稳,“确定是真的喜欢司马家的二小姐?” “嗯。”林康夜点了点头,“其实我本来是觉得,我年纪算小,若娶亲,稍微有些早……” 他话还没说完,林大夫人便道:“这是什么话,你现在娶亲,哪里算早?” “哎呀,我现在也想通了,何况司马二小姐已然及笄,总不能让她再等太久。”林康夜笑了笑,道。 林大夫人点了点头,见两个儿子的婚事都差不多好了,心中高兴,低头喝了口汤,道,“嗯,那便好。” 楚秋月见林康夜脸上倒也没什么勉强之色,笑了笑,也低头吃起了饭。 64、玉帘胁 玉帘胁他很好像蛋糕谁都想咬 日子一晃便到了要进宫面圣的时候, 当日楚秋月和林安夜都是严阵以待, 两人的打扮都非常庄严,更甚楚秋月嫁入林家的第一日。而且楚秋月所需的装扮,既需要隆重一些, 以示尊敬,又不能太过惹眼, 让人觉得不舒服,所以不止小竹, 林府的其他几个丫鬟, 合翠、香雯等都来帮着打点了,合翠和香雯都是府中的大丫鬟,也都很有经验, 毕竟林夫人他们也算时常入宫, 所以有她们帮忙,就好了很多。 等装备完毕, 两人便乘着轿子入了宫, 这回入宫之门和上次自然不同,是从正门旁的官员专用的侧门进去的,而非上次那样的后面的门。到了中间,两人便要分开,林安夜去见皇帝, 而自己则要去清养宫,叩见太后。 上次也见过太后,却绝没自己现在这么紧张, 楚秋月坐在轿子里,晓得林安夜已经去了另一边,和自己越来越远,心中忐忑。 那时候游园会,自己是陪着楚流婉来的,别说太后了,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关注楚流婉多一些,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几乎是小丫鬟了,所以打扮的那么素,也没什么压力。但现在可不同了,除了外面跟着一个小竹--小竹还是不能进大殿的那种,也就是说,自己几乎是要一个人,去面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太后以及皇后…… 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楚秋月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等到了门口,下了轿,按着规矩侯在门口,等里面通报好了,就跟着宫女进去了。 清养宫大殿金碧辉煌,楚秋月步步小心,生怕出什么差错,等前面的宫女停步时,楚秋月便低着头行了个礼:“参见太后、皇后。” 上面的太后轻轻的“嗯”了一声,道:“起来吧。” 皇后也应了声,让她起来。 楚秋月应了声“是”,而后直起身子,不露痕迹的看了太后和皇后一眼,这一看可把她吓了一跳--倒不是太后和皇后如何,而是太后身旁那人,分明就是玉帘啊! 玉帘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两三年了,一直在宫中,而楚秋月则在水礼城,所以都没怎么听说过关于她的消息。 其实玉帘一直是何相思心中的一块疙瘩,上次楚流婉告诉了她玉帘还活着,并且在太后身边风生水起之后,她就很惊讶,而且也很担忧,尤其之后楚流婉非但没有如愿进宫,还变成了八岁孩童,她更是担心,但是,出人意外的,玉帘并无任何寻仇的举动,除了那时候在后宫里挫了楚流婉风头,之后听说被封为太后贴身婢女,官拜四品之外,再无其他消息,原本以为她会给五皇子做妾,也没有消息。 算起来,玉帘也快18了,算是老姑娘了,如果18还不嫁人,就是真的很大年纪了,虽然是在宫中,可另当别论,但如果她一直没嫁,那应该就是要不终生不嫁,要不另有打算。 何相思开始还会多加揣测,后来忙这忙那,又见楚流婉一步步好转,便也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情。 楚秋月现在却还是记得的,玉帘是穿越者,这是毋庸置疑的。虽然看起来她人也不算坏——毕竟如果是“楚春月”或者“楚流婉”那样的性格,既然带着玉帘的记忆,又混的这么好,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起码也会让两人有什么磨难,但似乎却并未动手。 当然,也不排斥,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她们就先自己翘辫子了这样的可能性…… 太后看着楚秋月,笑了笑:“不必紧张,安骑大将军安邦定国,乃是一代良将,你身为诰命夫人,也需要多多劳累。” “哪里,”楚秋月赶紧摇了摇头,“这是妾身的福分。” 太后一笑,道:“天寒地冻的,诰命夫人这么早就来了,恐怕也冷着累着了,赐座吧。” 说完就有人端了椅子上来,楚秋月谢恩之后就坐在了旁侧,太后道:“你的姐姐,可是曾经夜紫馆的老板娘?你的大堂姐,可是楚大小姐楚流婉?” “……”楚秋月一时有些发愣,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后会忽然问起这个,毕竟这都是她不得不背负着的来自两位穿越姐姐的不光彩的事情,也算是她的污点吧,那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太后当然应该会知晓,但现在两年已过,怎的太后还是记得,并且还特意说出来? 楚秋月虽然发懵,但还是有礼的点了点头:“……是。” “这可不大好。”太后淡淡道,“这两人……尤其是你姐姐,真是让楚家丢进了颜面啊。” “……嗯。”楚秋月轻声应了,“阿姐太鲁莽,做错了很多事情……” 太后轻笑了一下:“这也不是一个鲁莽就可以说得通的。” 说完,看了看身旁的玉帘:“比如玉帘吧,平日里做事也是莽莽撞撞的,但大事一点也不含糊——依我看呐,还是本性的问题吧。” 楚秋月愣住 ,她刚刚还不能确定,现在却是不得不相信,太后对自己可谓是毫无好感,并且很可能和玉帘有关。而太后对自己的否定,却是因为楚春月,连带着觉得自己“本性”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自己和她是亲姐妹,说本性,不就是把两个人凑一块儿骂了吗? 她心里微微觉得有些委屈,道:“……若要说本性,大概是姐姐本性驽钝,不明是非。” “哦?”太后笑道,声音里却没什么笑意,“依你看来,是说她受人骗了,而非自身的错?”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楚秋月赶紧摇了摇头,“当然是阿姐自己的错。只是人之初,性本善,阿姐原先也是很好的,是后来走偏了……” 太后淡淡的“嗯”了声,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是楚家没教育好她啦?” “……这与楚家自然是有关系的,但,归根结底,还是阿姐自己……”楚秋月真是无奈,她总不能说,这和楚家无关,和楚春月也无关,但和那个自己跑来的穿越者有关吧? 哎,这样绕来绕去,反而是显得自己没理了。 果然,太后“呵”了一声:“你倒是自己绕进去了,也罢,不说这个了。” 楚秋月暗自松了口气,就听太后道:“那……安骑大将军待你可好?” 说完不等她回答,太后又自己道:“怎么会不好呢,洛城博一笑,我和皇后都晓得这件事情了呢。” 一边一直沉默着的皇后聪明的点了点头:“可不是嘛,后宫之中,常有人议论呢。” 楚秋月低眉道:“夫君待我恩深义重,是我的福气。” 太后却并不理会,只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秋月啊,你可别成为安骑大将军的美人关。” 她现在倒是和楚秋月亲近起来,居然还直接叫她秋月,楚秋月却一点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她晓得,这宫中之人就是这样,越是亲和越是冷漠,现在叫她秋月,内容却是在提醒她别做错了事情。 楚秋月轻声应道:“妾身省的。” 太后满意点了点头:“切记,勿光说不做。” 楚秋月还是点头答应——除此之外,她也没其他能做的了。 见楚秋月倒是乖巧,太后还是颇为满意的,道:“对了,玉帘一直说有话要同秋月你说,现在寻着了机会——你们出去走走吧。” 楚秋月心中一个咯噔,她就知道,这事情肯定和玉帘脱不了干系,但就算如此,也只能点头:“是。” 玉帘找她,会是什么事情呢……太后还让自己别为难她,真是好笑,她别为难自己就算好的了。 楚秋月同太后行了礼之后,玉帘便也跟着出来了,这外面风大,又冷,也不知道玉帘是想做什么。可怜楚秋月虽然是个诰命夫人,却还是不得不听太后的话,跟着她一起在外面走。 和楚秋月到了外面,玉帘先行了个礼:“奴婢参见诰命夫人。” 楚秋月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嗯,起来吧。” 也是,玉帘如果不守规矩,就算把四大名著都给太后说了又能怎样?娱乐是一方面,但肯定还有更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起身之后,玉帘一笑,忽然道:“天王盖地虎。” 楚秋月简直下意识就想回答“宝塔镇妖河”了,好在也只是差点,她皱了皱眉头,道:“……你在说什么?” 玉帘狐疑的打量了楚秋月许久,似乎是在想验证楚秋月是不是作假。 虽然面上只是疑惑,但楚秋月心中可是惊异万分。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吗?居然会让玉帘起疑!居然用了这个除了“哈喽”之外使用率排行第二的认亲的口号。 可是也不对啊,自己只在两年多之前见过她,那时候如果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应该就已经看出来了,不至于要等这么久才来找自己。而这两年间,她安安分分,更没有出什么乱子,如果一定要说的,大概就是和林安夜成亲这件事情比较轰动……林安夜? 该不会和林安夜有关吧? 玉帘见楚秋月脸上除了疑惑和惊讶,并无其他东西,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演戏,只好道:“哦,没事,我就是忽然想起以前听过的话,所以忍不住说了出来。” “哦……”楚秋月点了点头。 “楚小姐……不,林夫人。”玉帘笑了笑,道,“想不到啊,再见到您,我们两人身份都大变了,以前你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姐,而我是伺候你大堂姐的丫鬟……” 楚秋月赶紧道:“那时候那件事情,的确是我们不对。” 玉帘一笑:“没什么,都这么久了,我早不介意了。何况……听说楚大小姐已经成了小孩子?不过最近好转了吧?” “嗯,她那时候……被我阿姐牵连,记忆失了不少,成为了八岁孩童,但是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楚秋月道。 “哎,真是有因有果,天道轮回。”玉帘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幸灾乐祸。 其实她这么说,不正是“报应”的意思吗? 楚秋月听在耳中,但也晓得这个玉帘虽然并非是当初真正受苦的玉帘,可终究对楚流婉是不喜欢的,所以也没说什么,只道:“唔,谁都不想的。” 玉帘敷衍的点了点头,忽然道:“不过,林夫人你会嫁给安骑大将军,实在让人太惊讶了。” “啊?”楚秋月怔了怔,心想,果然自己猜得没错,然后点头道,“是啊,我当初也没想到——谁能够料到将来呢?” “也是。”玉帘点了点头,算是赞同她说“谁能够料到将来”这句话,话锋一转,又道,“话说回来,像安骑大将军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天下女子心中最完美的人选……呵,林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嗯。”楚秋月也不否认,淡淡的点了点头,“的确是。” 玉帘转身看着她:“那么……不知道林夫人可愿意将这福气,稍微分我一点?” 65、幸无事 幸无事 “……你?”楚秋月心中了然, 难怪这么多弯弯折折, 原来玉帘是看上了林安夜! 也难怪她要在太后身边煽风点火,还跟自己说这些了。 玉帘见她惊讶,并不意外, 笑了笑道:“我也知道,我忽然这么说, 实在很突兀,但我以前就是因为太隐忍了, 所以才白白错失了机会。” “不瞒林夫人你说, 当初安骑大将军出去打仗之前,那时候来后宫同青贵妃(林安夜的妹妹林落清)道别的时候,我就同他见过面。哎, 当时我们后宫中, 很多宫女都动心了呢。可是我也晓得,这场仗是大仗, 一点马虎不得, 所以就藏在心里了。可惜后来有一次,我忍不住向太后打听他的消息的时候,被太后套出了话,太后也知道我的心意了,便让我等着, 说以后会为我做主——我的身份低贱,然不能做妻,做妾也是不错的。谁知道安骑大将军才来面圣之后, 太后还没来得及叫他,他就向皇上要了一座洛城,然后离开了京城,去了水礼城。太后又让我继续等着,说他肯定是有要紧事,说等他回来,就向皇上提这件事情。” 玉帘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和惋惜,还有一点啼笑皆非的意思:“谁知道再后来,就有洛城博一笑的事情了。他的确是有要紧事,但我怎么没想到,那个要紧事,就是林夫人你……是啊,水礼城,我早该想到的。” 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啊,她只知道楚家有两位穿越的小姐,两个都已经差不多死了,水礼城,不过是只有一个姿色尚算可以,但没其他出众地方的楚秋月而已。她根本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后来那些事情传到她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雷,谁能料到,谁能料到?!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玉帘不禁怀疑,难道自己搞错了,楚春月和楚流婉固然都不算主角,而自己也不算?毕竟林安夜的条件,分明该是男主角一般的人物,那么男主角身边的,自然是女主角——而自己这个穿越者,总不可能真的给一个安安分分的古人当衬托,当绿叶吧? 因此,玉帘有些怀疑,莫非看似不起眼的楚秋月本身也是个穿越的? 抱着这样的不满愤恨与怀疑,玉帘一边在太后身边说着楚秋月那些过去——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嘛,姐债妹偿,天经地义吧?然后一边接着这个机会,来试探楚秋月。如果她猜对了,对方也是穿越的,那便也罢了,可是……楚秋月居然果然还是一个古人! 这样一来,玉帘就很不满了,她是绝没有楚春月和楚流婉那么白痴的,也不需要什么冠盖满京华,腰缠万贯,反正她记得那么多故事,用这些来哄哄太后就可以了,什么名动天下,她更是不要的,如果她的确是配角,那她也认了,可是,条件是主角必须要比她强大啊! 这个楚秋月,哪里比她好了?一个古人! 反正,玉帘是非常瞧不起古人的,愚昧无知,冥顽不化,她虽然不打算教化她们,但也打算融入她们,现在卑躬屈膝,也只是为了生存而已。难得看到一个那么优的男人,还被自己瞧不起的古人抢去了,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而且,古人对于什么妻妾的,一般都不是很在乎——当然,也并非没有在乎的,可是像林安夜那样的身份,总不可能只娶一个吧?何况楚秋月看起来就很淡,也没什么自己主张一样,自己如果要去当妾,肯定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玉帘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她也没想过说自己去林家做妾之后,就非得要抢下楚秋月的位置当正妻,毕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自己当个专宠的妾也没什么。 抱着这样的念头,玉帘才这样对楚秋月说。 说完自己的意思,如玉帘所料,楚秋月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然后,她缓缓道:“不好。” 哈哈,果然…… 嗯? 玉帘惊讶的看着楚秋月,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有些温吞的柔和的古人会说不好,而且居然还是用一如既往的平静的口气。 楚秋月却是笑了起来,知道玉帘什么心思,那就好做多了,总好过自己在那里胡猜瞎猜。 楚秋月道:“不瞒你说,我并没有和别人共同服侍一个丈夫的意思。” 玉帘看着她,道:“我当然知道,没女人会这样想,可是有时候,并不是你不想,就真的能够这样做的。林夫人,安骑大将军身边的位置,好多人想坐呢,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楚秋月叹了口气:“我晓得。可是,我尽力抵挡吧。” “怎么?”玉帘嗤笑道,“林夫人还想当妒妇不成?” 楚秋月并未被激怒,道:“现在相公他并没有要纳妾的必要。我适才嫁入林家,一切都很好,相公他自己并不想纳妾,长辈也绝没有说过这样的事情,我怎能算是妒妇呢?” 玉帘道:“那好吧,就算现在你和安骑大将军想出的很好,可是以后呢?你们现在是新婚,当然一切都好,可是……未来的事情,你也说了,谁料得到呢?” 楚秋月道:“我也并不像料以后的事情,只要把握好眼前就是。玉帘姑娘,你条件很好,又得太后的喜爱,以后若是可以出宫,嫁个好的男子,当他发妻,恩爱不移,不好吗?” “呵,”玉帘却笑了起来,“林夫人,你真是天真啊。好男人,难道跟石头一样,遍地都是吗?我现在觉得安骑大将军就是最好的,当妾也没什么,反正真心最重要。总好过以后委委屈屈嫁了个莫名其妙的人,不是吗?” 楚秋月晓得玉帘心思已定,道:“总之……如果你要询问我的意思,我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玉帘道:“那随你了,我是想说以后如果我入了林府,你妻我妾,你比我大,所以才礼貌性的问问你。既然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总之太后早就答应过我了。” 楚秋月皱了皱眉头道:“其实……你这又是何苦,我和相公现在很恩爱,你横插一脚,既毁人姻缘,又自己讨不到什么好处。” “哈,这你就放心好了,”玉帘道,“你看,除了出身,我哪里不比你好呢?林夫人,你这样的小家碧玉,哪里都是,可我会的东西很多啊,又会说故事,可以以后让安骑大将军在疲惫的时候让他高兴开心,又会做新奇的小东西,可以让以后的孩子感兴趣。我还可以哄老人家……啧,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还是比你好些的。” 现在玉帘也不忌讳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了,反正太后不喜欢楚秋月,自己背后就相当于有个老太后,自在轻松的很,用武林外传里的话来说,就是咱上面有人! “为什么人人都觉得自己比你好?”忽然,林安夜的声音从玉帘身后传来,楚秋月微微一笑,道:“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事实吧。” 玉帘惊讶的回头,就见林安夜一袭大氅,嘴角微微上扬的站在自己身后,正对着楚秋月——难怪楚秋月刚刚一句嘴也不回,任由自己说这么多! ……她刚刚只想着自己上面有人去了,哪里想得到自己后面还有人…… 玉帘无语的看着林安夜走到楚秋月身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微微愤恨,就见林安夜伸手握了握楚秋月的手:“天寒地冻的,香囊也冷了,怎么站在外面说话?” “太后说玉帘有话要对我说,我才出来的。”楚秋月笑着让林安夜握住手,“还是你身子好,冬暖夏凉。” 林安夜一笑,并不说话。 玉帘看着两人相处,心中也是莫名其妙,她以前看过林安夜,那人除了那时候和林落清说话微微带着点笑意,其他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温柔的样子?尤其是那次,他打完仗,回了皇宫,一身煞气,简直吓人,现在却居然就在自己面前,对着那个没什么特别的古人轻柔的说着话,帮她暖着手,脸上还一直带着笑容…… 这,这个古人,究竟哪里好了? 林安夜正好终于回头看了她几眼,晓得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道:“玉帘姑娘,你的心意我多谢了,但是我和爹娘都不大喜欢听故事,也不需要什么新奇的小玩意——还请玉帘姑娘手下留情,不要破坏我和内人的婚姻了。” 玉帘好不尴尬,愣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半天才说:“我,我……” 楚秋月看着她,也没说话,脸上淡淡的,一点紧张也不见,手还和林安夜交握着。 看着这两人这样,玉帘心里也冷了,勉强笑了笑,道:“我刚刚是和林夫人开玩笑的呢。太后现在这么喜欢我,恐怕还不肯放人呢。安骑大将军和林夫人这么恩爱,实在羡煞旁人,只希望玉帘以后如果能出宫,也能遇此良人了……呵呵。” “一定会的。”楚秋月接嘴道。 玉帘一笑,行了个礼:“我还要去服侍太后了,先告辞了。” 楚秋月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去向太后请辞。” 玉帘“嗯”了声,两人重回了清养殿,太后见玉帘脸上并没有预想的高兴,楚秋月看起来也没什么不高兴,有些疑惑,但还是让楚秋月离开了。 玉帘就站在太后身后,见楚秋月很守规矩的低眉垂首的倒退着出了门,又见厚重的大门关上了,挡住外面的冰冷空气,思及那外面还站着一个顶好的人——恐怕现在楚秋月一出去,他就又会握住楚秋月的手,然后和她一起上轿了…… 玉帘心中惆怅,又忽然听见太后叫自己的名字,一愣,赶紧应道:“嗯,太后,怎么了?” “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太后好笑的摇了摇头,“怎么啦?你不是说想要哀家让皇上帮个忙,将你嫁入林家么?刚刚和楚秋月谈的怎样了?” “不……”玉帘摇了摇头,“我刚刚想好了,我不要嫁入林家了。” “哦?”太后讶异的挑了挑眉头,“怎么会呢?你可是两年前就开始念叨这件事情啦。你虽然不外露,但我可是看得出来的。” 玉帘一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舍不得太后罢了,我还有好多东西想给太后您说呢。” 太后一笑,心中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道:“刚刚安骑大将军来这里接诰命夫人了?” “嗯。”玉帘点了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么一下就猜出来了。 太后心中立刻了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又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想,那我自然是高兴的。我每日听你说故事,这日子才算过的舒畅,你如果不走,我可是乐意的很得。” 玉帘笑了笑,道:“嗯,上回我给您说到……” 66、嘴上斗 嘴上斗 楚秋月和林安夜共乘一轿, 外面狂风呼啸, 里面却是暖的很,楚秋月靠着林安夜,他身上很暖, 的确是冬暖夏凉,而且还有安神定气的作用……哈, 简直是万能。 林安夜也并不先开口,他能感受到, 现在楚秋月身子还是冷的。 半响, 楚秋月才道:“还好你刚刚来了。” 林安夜看了看她:“嗯?” “如果你不来,我可真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楚秋月皱了皱眉头,苦恼的说。 林安夜一笑:“我看你倒是挺自如的, 一点紧张也不见。” 楚秋月道:“那不是看见你过来了, 觉得有人可以撑腰了吗……” 林安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如果我没来呢?” “我也不知道……”楚秋月愣了愣,然后叹气, “还能怎样呢?你再厉害, 也不可能违抗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啊。玉帘这么受太后喜爱,太后要帮她,那我就只能认命啦。到时候你就坐享齐人之福,我就当‘一妻一妾’中的妻呗……” 说来很好笑,这昀朝之中, 倒是有“齐人有一妻一妾”这个故事,所以楚秋月刚好拿来打趣林安夜。 林安夜轻笑一声:“你肯?” “不肯又怎样?”楚秋月摇着头坐直了身子,不软软的趴在他怀里了, 望着门帘发着呆,“而且刚刚,太后还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其实开始她还有些奇怪,就算太后再不喜欢她,也不至于要这样吧——当着她的面,数落她的姐姐、数落她的家族,甚至还扯到什么本性的问题上去。 可玉帘那么一说,她就算是全明白了,还有什么呢,故意给个下马威呗,让自己在和玉帘说话之时,更加没有底气了,也算是为玉帘之后的示威做准备吧。 其实不得不说,太后还是想的很好的,自己的确差点就缩了,因为……横竖自己也不能和太后他们作对吧! 林安夜问:“什么?” “就是我阿姐和大堂姐以前那些事情……”楚秋月叹了口气,“其实我以前在水礼城待了两年多,也算是避风头,这事情对我影响的确不小。水礼城比较偏远,人又少,所以才没什么人晓得,大堂姐又失去记忆,大家才能慢慢接纳我们。但是,我和你在一起,这些事情难免被人翻出来说,我也都做好准备了,可是忘记了,也许这也会成为我们之间的一个阻碍……” 林安夜淡淡的道:“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我本来是想,只要爹娘接受你,你本身也没什么问题,这就可以了。却没想到……” 他微微皱眉,显然是对玉帘喜欢自己有些不解,楚秋月看着他,笑道:“喜欢你的人多了去呢,我在这个位置上真是担惊受怕,偏偏还有不好的过去,真是为难……我可要做好准备,担惊受怕一辈子。” 林安夜一笑,把她圈进怀里:“要让你担惊受怕,我未免也太无用了……你且放宽心。” 楚秋月低声笑起来:“好啦,我也是今日起的早,一寒一热的,便不免生出了困意,林安夜察觉到了,道:”想睡就睡一会儿吧,我搂着你,不会生病。” “嗯……”楚秋月放下心来,慢慢睡去。 +++ 两人回了林府,楚秋月便自己醒来了,吃了些点心,清醒了些,也不好再睡,就去陪林老夫人和林二夫人打牌去了——自从楚秋月学会了打牌,她们就更喜欢了,每天什么牌九啊叶子戏啊换着来,反正输赢也是一家人的,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这么打发着过了几天,也不见玉帘那边有什么情况,楚秋月心中放心下来,晓得玉帘大概是死了这条心了,也就没怎么在意了。 还是后来楚流霜楚流婉邀自己去逛街,她刚好去了趟楚府,见了爹娘,又是好一通寒暄,三人便出了门。现在楚流婉和楚秋月都已经嫁人,楚流霜心中更加着急,她没事就给江成文写信,可是江成文却都不怎么回,因为实在太忙碌。而且他四处乱走,有时候楚流霜根本不知道送信去哪里。 楚流霜鼓着脸跟两人抱怨:“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楚秋月和楚流婉相视一笑,都安慰她,楚秋月想起什么,道:“咦,二堂姐呢?” 楚流婉道:“哦,她和孙姨娘一起去乡下了孙姨娘家里了,她们一般都是每三四年去一趟的,现在刚好也到了时间。” 楚秋月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姐妹三人分别购置首饰发饰什么的,忽然楚流霜惊呼一声:“成文表兄!” 楚流霜和楚流婉看去,果然见江成文正满脸微笑的站在那儿,算一算楚秋月和他也有好久没见了,他现在已经完全张开了,不过楚秋月看着他,也就是看着个表兄了,一点其他想法也没,想到当初,也真是恍若隔世…… 楚流霜叫完之后就惊喜的跑过去了,围着他团团转:“诶,成文表哥,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告诉我?” 江成文笑了笑,有些腼腆的说:“我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在考试。” “考试?”楚流霜不解道,“你考什么试?你也参加科举吗?可是最近又没有……” “不是,我考大夫开店的必要考试,考过关之后,就可以拿到牌子,以后算是官家认可的,这样比较好点。以后不管是去进药,还是卖药什么的,都比较有保障,也方便。客人也会来的更多。”江成文解释道。 楚流霜却没那么多心思听他说这些,刚刚的激动劲过去了,还是不高兴道:“反正你就是没告诉我就是了!还不给我写信,让我一个人在楚府,无聊死了!” 江成文抱歉道:“我不是故意的……” 楚流霜“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江成文哄了半天,才回头道:“那你现在呢?考上了没?” “嗯。”江成文很高兴的点了点头,“考上了!以后我就和爹娘在京城住下了。” “真的啊?”楚流霜惊喜的张大了眼睛,又随口道,“不过你们住哪儿啊?你家又不富裕。” 一听这话,楚秋月和楚流婉都知道要糟,男人,不管大人小孩,都很要面子的,何况现在江成文已然算个大人了,听了这话,能高兴吗? 果然,江成文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道:“怎么不行呢,我和爹娘云游四海,替人看病,也有不少积蓄了。现在先盘下了一间店当医馆,还在附近买了个小房子先住着,等以后店开起来,就好了。” 楚流霜没怎么注意到江成文的脸色,尚自担心道:“那就好……你在哪儿盘的店,买的房?” 江成文道:“就在熙朗街。” “熙朗街?”楚流霜皱起眉头,“那里开店,人可不多啊。” 熙朗街虽然是取自“熙熙攘攘”的意思,但其实比较偏僻,人流量比较少,远不如当初楚春月所开的夜紫馆所处的中央街,也不如她们现在逛的雅明街。 江成文点了点头:“虽然人不多,但还是有人的。毕竟现在资金还是有限,总不能直接就在这么繁华的地方盘下店吧,有没有人卖也都不知道呢。” 楚流霜嘟了嘟嘴:“你干嘛不告诉我啊,我可以让爹娘帮你的嘛!而且我自己也有点小钱,都可以拿来帮你的!” 越说越不该,楚流婉赶紧上前帮着自己这个妹妹,道:“流霜,别说了,成文表弟就是希望自己先开店呀,你去凑什么热闹。” 楚流霜不高兴的道:“唔,我知道了。” 楚秋月看着这么一幕,真是啼笑皆非,外人看起来,这一幕自然是非常正常的了,可是事实上,只有她知道,楚流婉现在也就十一岁的样子,比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楚流霜还小点呢,可这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江成文虽然心中也老大不痛快,但楚流霜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只压了下来,道:“嗯,流霜表妹,你别管这些了,总之,我能在京城住下来,已经是很好的了。而且现在肯定会繁忙起来,毕竟是刚刚开始。” 楚流霜道:“咦,就你一个人吗?你爹娘不管的吗?” “自然,他们二人本来就不会喜欢固定待在一个地方,也还是为了我才肯留在这里的。”江成文一笑,“我自己开的医馆,当然要自己全权负责了。” 楚流霜扁了扁嘴:“那你要忙多久啊?” 江成文思考片刻:“不知道,起码要半年一年的样子吧。总之先要等它有起色了。” 楚流霜瞪大了眼睛:”啊?!这么久啊!那,那我等到你不忙了,能来陪我了,我岂不都是老姑娘了?!” 江成文一愣:“怎么会,你现在也还没及笄呢。” 楚流霜指了指楚秋月道:“秋月堂姐还不是及笄没多久就嫁人了?当初的春月堂姐也是!除了大姐是有了意外,才耽搁的,我周围认识的人,都是及笄了就嫁人的。让我等你一年——而且一年之后还不一定就可以了呢,你说起码是一年,那万一是两年、三年——甚至你一辈子都做的有起色,那我怎么办?!” 江成文不高兴道:“流霜,我还没开店呢,你就这么说我……” “我只是就事论事!”楚流霜翻个白眼,“你也不想想,如果你直接跟我说,让我爹娘帮你,不就没这么多事情了?你等的起,我还等不起呢。” “我总不能真的依附着楚家,让人看笑话吧。”江成文正色道,“总要自己先有本事,先立业吧?” 楚流霜也不高兴:“什么看笑话啊,你瞧不起楚家吗?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成文解释道,“反正,我要自己先努力。” 楚流霜冷笑道:“等你努力完,搞不好我都被别人娶走了。” 江成文一愣,道:“……那,那就随便你!” 说罢,居然一甩袖子,就走了。 其实江成文性子一直好的几乎有些懦弱了,尤其是对着楚流霜,几乎没大声说过一句话,更别提生气了,可这次他生气,实在是迫不得已。想他从两年前开始,勤勤恳恳,又一直磨着父母,还不是为了能早些和楚流霜在一起?准备给她个惊喜,谁知道见面没说两句,她就不高兴了,还尽说些丧气扫兴的话,最后也一点没觉得自己错了,这让江成文有些受不了。 见江成文和自己阔别这么久没见,自己才说两句,他就发脾气走了,楚流霜也是又惊又怒,看着他的背影,眼圈立刻红了,哭道:“你走啊!” 江成文一顿,随即又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67、里德乱 里德乱 见他不回来哄自己, 反而大步离开, 楚流霜干脆就放开嗓子哭了:“呜呜……呜呜,你走啊……呜呜……” 搞得一时间,众人为之侧目。 楚流婉和楚秋月见状, 赶紧把她拉进一家成衣店里,店老板见是楚家三位小姐, 也都是熟客了,正准备上去招呼, 就听见一向最活泼的四小姐楚流霜哭的惊天动地。楚秋月见店老板来了, 道:“王老板,家妹她不舒服,我和堂姐带她来这里休息一下——有单独的隔间吧?就是试衣的。” 店老板知道她们是来避风头的, 点了点头:“有有有。” 说罢, 引着三人进了一个小隔间。 进了小隔间,楚流霜哭的更肆无忌惮了, 抽泣道:“江成文居然这么对我, 他居然这么对我,呜呜呜……” 楚秋月叹了口气,把她放在袖子里的手帕抽出来,递给楚流霜:“好啦,别哭啦, 你现在哭也没什么用,舍不得他的话就去和他说开来。” 楚流霜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我是被他气死了!” “你自己也有不对啊, ”楚秋月道,“你看,他准备那么久,还不是为了你?接过你说什么他生意会不好啊之类的,他怎么能高兴呢?你又要他来求助叔叔婶婶,他肯定更不舒服啦,毕竟男子都是要面子的呀。” “我这不是关心他吗。”楚流霜抽泣道,“再说了,靠女方家飞黄腾达的人又不是没有……而且成文表兄他自己又不是没本事,我只是先帮他一帮嘛。” 楚流婉坐在楚流霜身边,劝道:“这样不行的。你说的没错,那样的的确不是没有,可是你觉得,成文表弟是那样的人吗?如果是的话,你恐怕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为了他哭吧?你看,有时候,尚家有什么问题,我都不会跟青枫说让他来求助楚府——我说不出口,他也更不会同意。我只是会以尚家媳妇的身份,在一旁帮着。” 楚流霜鼓着脸道:“我知道嘛,可是你和他是夫妻,可以互相扶持啊,但我和表兄……哎,我能怎样,除了给他钱上面的帮助,就没其他的啦。” 楚流婉道:“也未必啊,他不是开店么,你有的时候可以帮忙啊。” 楚流霜还是闷闷不乐:“那他刚刚也不能一言不合就甩袖子走人了。” “刚刚那样,他不走估计你们也会吵起来。”楚流婉安慰道,“好啦,你先收拾妥当,别这样了,让人看了真是见笑,一会儿去找他吧,他不是说了自己在熙朗街吗。” 楚流霜闷闷的应了一声,楚秋月和楚流婉都放下心来,好言劝了两句,楚流霜也不怎么哭了,一伙人就出了隔间,向店老板致谢了,就出去了。 楚流婉和楚流霜一起去熙朗街,楚秋月则说自己要回林府,便不和她们一块儿了。其实楚秋月也是懒得烦,楚流霜和江成文的相处模式,从以前起就是这样了,楚流霜动不动发脾气或哭闹,江成文一直忍让,这次不过是无法忍了而已,他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不必外人劝,以后自己也会和好的。她可没那么多心思去凑热闹。 楚秋月回了楚府,路过大厅,见林老夫人和一个陌生的有些年纪的女子正在大厅中聊天,楚秋月按规矩去向林老夫人行了了个礼,林老夫人见了楚秋月,笑道:“秋月呀,你逛完街啦?刚好,这是司马夫人。” 楚秋月反应过来,估计是司马莲和司马荷的母亲,于是赶紧行礼道:“司马夫人。” 司马夫人点了点头:“嗯,不必多礼,你就是楚秋月呀,呵呵,果然和莲儿还有荷儿说的一样,温和贤淑呢。” 楚秋月对这类的客套话早就不知道多熟悉了,当下笑盈盈的道:“两位司马小姐才是呢。大小姐温柔端庄,二小姐机灵俏丽,京城谁人不知道?” 司马夫人一笑,毕竟女儿被夸,做母亲的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于是道:“秋月的嘴真甜,呵呵。”然后又道:“说起来,你和你大哥倒是有几分相似。” 楚秋月晓得司马夫人是为司马荷探路,道:“嗯,是有些。” 司马夫人点点头:“你大哥现下已经回了水礼城吗?” “是啊,离秋闱也算近了,三年前没考好,这次可不行啦。大哥这两年多勤勤恳恳,可很是努力。” “嗯嗯嗯,”司马夫人连连点头,显然是极为满意,“嗯,依着楚公子的能力,定是没问题的。” 楚秋月笑了笑,同司马夫人寒暄了一下,当然,言辞之中少不得谈及司马荷和楚潮生的事情,两人心知肚明,却也并不拿到明面上来说,只是暗暗意思一下,但见司马夫人的意思,可是万分期待这件事情。 虽说因着楚春月和楚流婉的事情,楚家名声受损,可是楚春月已死,楚流婉靠着尚家“洗白”,楚秋月又“高攀”上了林家,楚潮生曾经又有过皇上的亲口夸赞,司马家自然是非常希望能和楚潮生有所连接的,尤其是司马荷自己本身也对楚潮生有好感的前提下——当然,楚潮生要高中,可是必须的。 楚秋月倒也并不觉得司马家的人现实,毕竟生活在这个大环境下,有些心思是难免的。 现在楚秋月是林家媳妇,说话做事更是要紧,不如以前还可以以童言稚语来插科打诨,现在一举一动,不仅代表楚家家教,也代表了林家,所以就连和司马夫人谈话,她的精神都绷得很紧,等三个人说完了话,司马夫人也差不多要离开了,楚秋月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本以为林老夫人是没看到的,谁知道等司马夫人走了之后,林老夫人便笑眯眯的说:“怎么,有些累吧?” 楚秋月愣了愣,然后低头轻声应道:“有些……” “嗯,你初为人妇,又要应付别人,第一次总是有些紧张的,而且你做的很好,所以累也是正常。”林老夫人在楚秋月身边坐下,“秋月啊,娘是过来人,你现在这样不算什么,以后等你成为林家主母,要处理应付的事情,可比这个还多呢。” “啊?”楚秋月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林安夜是老大,以后肯定就是要接手林家,而自己是林安夜的发妻,自然也是林家主母。这问题她以前隐隐想到过,却一直没怎么主动去记得,现在林老夫人这么一说,她才恍然惊觉。 等回过神来,楚秋月赶紧点头道:“嗯,我晓得的。”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跟我来书房,开始学着帮忙处理一些林府账务。” “啊……嗯。”楚秋月点点头。 既然是要去跟着学林府的账务什么的,那么肯定不轻松,楚秋月于是先离开大厅,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安夜早上上完朝就回来了,现在正在房间,见她回来,问道:“买了什么东西?” 楚秋月摇了摇头:“没买什么,流霜和表哥见面了,闹了一顿,我就先回来了。” 林安夜不再多问,点了点头便没说话了。 两人一起往房间走去,楚秋月道:“娘刚刚跟我说,下午开始要去学账房的事情。” “嗯,”林安夜点了点头,“好好学,娘很喜欢你。” “我晓得的。”楚秋月点了点头,见林安夜脸色不算太好看,疑惑道,“怎么了,朝中有什么事情吗?” 林安夜看了看秋月,道:“嗯,里德族的事情。” “他们?”楚秋月不解的皱了皱眉头,“前些日子不是才打退他们么。” 林安夜有些疲惫的道:“回屋再说吧。” 楚秋月点了点头,两人一齐进了房间,见林安夜看起来的确很累,楚秋月吩咐了小竹去叫厨房弄碗木耳莲子甜汤来,又把林安夜揉着肩膀:“怎么啦?” 林安夜叹了口气:“里德族族长本来是已经缩了的,近年来本不会再有动静,偏巧里德族族长儿子趁着这个机会闹事,想要当族长,老里德族族长被逼退位,新族长为了巩固人心,一定要有所行动,这行动自然就是对昀朝下手了。” 楚秋月道:“那他们现在元气大伤,还在休养,恐怕也没这个实力吧?” “话虽如此,”林安夜摇了摇头,“昀朝其实也有些损失,现在如果要开仗,对方是拼死一搏,我们却有所顾忌……” 楚秋月点了点头,了然道:“那是挺复杂的。现在有确切消息说是对方有行动了么?” “暂时还没有。”林安夜摇了摇头,“不过恐怕也是在暗中准备。” “嗯……”楚秋月叹了口气,有些担心的坐在林安夜身边,道,“那……如果真的要开战,你势必……也会去吧。” 林安夜点了点头。 楚秋月看着身边的林安夜,心中情绪不是不复杂的。 林安夜是大将军,为国为民,若有战事,必然义不容辞,而当初林安夜之所以在打仗之后才娶自己,估计也是存了一份“先把对方打退再成家”的心思吧。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楚秋月叹了口气,心中颇感无奈,但也只能安慰林安夜:“现在还没打起来呢,别太担心了。” 林安夜看着她,道:“我……担心的是你。” 楚秋月一愣:“我?” 旋即又明白过来了,是啊,林安夜担心的是她吧,倘若林安夜遭遇不测,自己这个新妇该怎么办呢?原本名声不算太好,现在正在努力洗白白,如果林安夜出征或遭不测,自己恐怕又要被冠上克夫的罪名一类的。 楚秋月摇了摇头,对林安夜道:“我无所谓的……只要你保证自己没事就好。” 林安夜没再说什么,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却并不尴尬,也不让人心累,只是对于未来,楚秋月稍微有点迷惘。林安夜是安骑大将军,然后是林家长子,是林老爷和林老夫人的儿子,林康夜的哥哥……很多很多,最终才是她的丈夫。 这一点她早就知道,现在也并非不能接受,只是心中无可避免的有些难过。 如果可以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68、大夜走 关于昀朝里德族又要开战的事情, 也逐渐传开来, 风声越来越大,然而却一直没有明确的消息,而林家两兄弟, 则像暴风眼中晴朗的天气一样,反而悠闲下来, 对于纷纷扰扰的传闻,则表示没什么必要去理会。 半年的时间慢慢过去, 时隔三年的考试也逐渐开始, 楚潮生毫无悬念的一路过关斩将,以极高名次进入殿试,再过几日便要出成绩, 因着已经是林家媳妇, 楚秋月不能再去帮楚潮生向以前一样的加油了,只是偶尔见面的时候会问起, 现在将出成绩, 楚秋月也很是紧张。 好在天随人愿,等放榜成绩出来之后,楚家人真是又惊又喜——楚潮生居然高中状元! 高中之后,便按着规矩被封为了六品的翰林院修撰。翰林素有“储相”之名,这个职位较接近皇帝, 升迁的机会比同榜者快,所以一直是状元郎的优势。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楚秋月也是开心不已, 楚潮生是她的亲哥哥,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亲人,他对楚秋月一直很好,自己也很喜欢他,希望他仕途顺坦,前途光明,现在他能中状元,实在是上天垂怜! 当然,林府的人也是很开心的,楚家与林家因为楚秋月林安夜的婚事,已算是亲家,虽然两边来往不算太多,也没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么夸张,但对方得势,与自己总是有好无坏的。 林安夜与楚潮生素来交好,晓得这个喜讯之后,难得的露出笑容——在里德族发生内乱,局势不稳定的情势下,他最近可是笑的越来越少了,虽然对着楚秋月,他似乎是没什么改变的,但楚秋月知道他的性子,就是就算自己着急,也不会让别人看出端倪,为他担心的那种人。 因此虽然当初其他人因为林家两兄弟的不动声色而以为一切只是传言时,楚秋月心中反而越发紧张,又不敢表露。她知道林安夜的苦心,不想对此有所辜负,所以也从不多问,对着他,也是露出毫无担忧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楚潮生高中这件事情,算是最近楚秋月有些惨淡的时光中最为让人开心的事情了,她和林安夜一齐回了楚府,还带着林家四老给的礼物,见楚秋月和林安夜来了,楚家人万分欣喜,一家人欢聚一堂,举杯阔谈,楚潮生作为中心人物,脸上也有些喜气洋洋的意思,只是并不得意忘形。 而且楚秋月还发现,楚潮生比起上一次见面,反而瘦了些,问起来,楚潮生无奈一笑,道:“连夜赶读自不必说,高中之后宴席如流水——所谓大宴吃不饱小宴吃不好,每日都要饮酒,吃饭的时间反而不多,山珍海味摆在眼前也不能多动,毕竟一般是别人请客,你现在刚入朝若就这样胡吃海喝,还不给别人留下个不知分寸,两袖不清风的印象?” 楚秋月只咂舌道:“大哥,你想的可真多……官场真适合你!” 楚潮生笑着看自己的妹妹:“你啊,嫁了人之后,奚落起哥哥来就毫不留情了。” 楚秋月掩嘴一笑:“哪儿的话,我嫁人之前,若要奚落大哥,也是不大留情的。” 两兄妹相视而笑,而后又入厅吃饭喝酒,楚潮生还不住感叹,饭,还是同熟悉的家中人吃最好,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既然楚潮生高中,那么他与司马荷的好事便也近了,司马荷也不小了,如果再不嫁可就是老姑娘了,这事一点不能耽搁,楚潮生先随着楚连平江倩倩回了水礼城,算是“衣锦还乡”,然后又匆匆赶赴京城上任,同时皇上赏赐宅邸一座,与楚连汀的楚府较近,但规模很小——其实皇上这已算优待,一个六品官居然也有宅子赏,还特意赏了座和楚连汀挨得近的,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 等上任之后,楚潮生便如陀螺一般忙的不得停歇,各种文书工作全部涌上来,他刚上任,算是新手,因此更不能偷懒,凡事必须亲力亲为且小心翼翼,做的太好,便是要出风头野心太大,会让上司警惕,也不易结交朋友,做的不好,又会让上司及皇上不高兴,那就更不好了。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大宴小宴官宴家宴要参加,这是必不可少的对外交往的手段,在宴会上,和在官场上一样,不得太张扬,也不得太不起眼,总之,其实当官,除了“能力”,“分寸”也是很重要的。 因着楚潮生的妹夫是林安夜,又是皇帝钦点的新科状元,他本身又是极有真材实料的,楚潮生倒是不如何为难,只是在朝中,年纪实在算小,几乎差一些也就可以和林安夜可以媲美了,当然,他官没林安夜大,又是文官,除了楚连汀和林安夜,并无真正厚实的家世背景,所以更容易受一些倚老卖老的朝中元老给明朝暗讽的教训,楚潮生一开始也会生气,但却只能默默憋着,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了,每日笑的跟朵花儿似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等一切逐渐上手之后,与司马荷之事就提上了日程,因为楚秋月的出嫁嫁妆极为昂贵,楚家用掉了一部分的存产,而楚潮生现在的俸禄也不算高,但司马家又是大家,要提亲当然不能显得寒酸,这事情是个难题,难住了楚家的人。 好在司马家心知肚明——莫欺少年穷! 虽然现在楚府似乎不咋地,楚潮生也只是个六品小官而已,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不可能永远只是六品小官,而且升的速度可能还会很快!何况司马荷又是喜欢楚潮生的,这么一来,司马家便也不是很在乎了,反正面上礼数做足就行,什么吹吹打打,一点不能少,花轿喜娘,都必须要是顶好的——但只有司马家人自己知道的聘礼嘛,就不必太夸张啦……反正司马家也不差那点钱,嫁妆也会给的厚厚实实的,只要以后楚家别亏待了这个宝贝女儿就好,就好…… 司马家明着暗着给出了这个意思以后,这问题也就算是解决了,虽然楚潮生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毕竟他如果要娶司马荷,他自己是希望能够很隆重繁华的,但是依着目前自己的情况来看,的确不大现实,而一拖再拖,对双方也都不好,所以只好接受。 于是文定,定日期,过大礼……忙的是不亦乐乎。 日期己定则好事近,楚秋月想到当初的司马荷居然要成为自己的嫂子了,稍微有些感叹,再一想,其实关系有点混乱…… 司马荷是自己的嫂子,楚潮生是司马莲的姐夫,司马莲就是自己的妹妹了,但如果司马莲嫁给了林康夜,那司马莲就是自己的弟妹,而楚潮生是司马莲嫂子的哥哥…… 三家联姻,就是这个不大好,名称和关系,太混乱了…… 无论如何,婚事是定了下来,楚秋月晓得整个楚府现在肯定都忙得很,可惜自己还要跟着林老夫人学这学那——最近在学的是管理林府在城外的一些地,林府这么富,地当然不少,租给农民的,自己耕种的,租给别人建房的,卖的,买的……拉拉杂杂,一个月光是外面地的账本就够让人头痛了。 不过还好,楚秋月前世也常常管理这个,所以不算太吃力。只是那时候更加方便,现在则全部要靠自己一个人加一个算盘慢慢理清,如果是极为重要的,则还要多算几遍以来确认。空闲下来就做女工或者打牌九叶子戏,最近天气转温已久,还可以在院子里荡秋千,总之生活颇为充实。 等到楚潮生和司马荷成亲那日,林安夜偕同楚秋月一起去了楚府,上次在这种敲锣打鼓满堂红的环境下,还是自己是新娘,一转眼已经是宾客了,而自己和林安夜,居然也渡过了大半年的时光……楚秋月心中感慨万千,和林安夜一同递了礼金及礼物,同父母叔叔婶婶等人拜了礼,就入座等着新人。楚流婉和尚青枫也来了,楚流霜因为以前很喜欢楚潮生,而且刚好江成文有事要办,似乎有两个月离京了,所以她也不喜欢看到嫁娶的事情,以免睹物伤情,所以这次就不大肯出来,楚连汀和何相思也懒得勉强她,免得以她这个性子,一个不小心反而在婚礼上闹出什么事情就不好看了。 楚连平和江倩倩坐在高堂位上,就听见外面敲锣打鼓之声越来越大,显是迎亲的队伍回来了,然后便听着喜娘喊了几句吉祥话,又说新娘新郎到,两个人就慢慢走着进来了。 楚潮生今日一声大红,和当日状元郎的样子很有几分相似,楚秋月一笑,就见两人行了所有礼数,楚秋月细心的发现,司马荷这么沉稳的女子,似乎也很是紧张,不过也是,哪个女人能不紧张呢?楚秋月想到当初自己的行状,忍不住笑了笑,一旁的林安夜询问似的看了过来,楚秋月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到当初……” 林安夜也微微勾了勾嘴角,大概也是想到那日,然后不动声色的牵住了楚秋月的手。 楚秋月心头一暖,没再说话,看着自己的哥哥楚潮生一脸高兴的走到宾客中间。 “当初我哥哥灌你酒没?”楚秋月笑着问。 “很多。”林安夜点了点头,明白了楚秋月的意思——她是让自己报仇呢。 也是,哥哥看着自己呵护的妹妹嫁给别人,心中当然是感慨万千的啦,但这是好事,总不能抓着新郎打一顿吧?所以只好拼命灌酒了。 楚秋月对着林安夜一笑,心中又想,大哥,我这次才是真的胳膊肘往外拐呢…… 然后就见林安夜撩了衣袍,前去进酒,楚潮生一看林安夜就知道大事不好,复仇的来了,叫苦不迭,再看旁边,司马荷的表哥也捧着个杯子笑着看着自己,再转头,呃,那时候流婉出嫁,自己借故闹的尚青枫也在…… 楚潮生瞬间内牛满面,果然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坏事就是不能干太多…… 楚秋月和楚流婉掩着嘴笑哈哈的看着楚潮生干了一杯又一杯——偏偏他还没有林安夜那样的好运气,有个弟弟帮自己挡酒,只能一杯接着一杯,脸上又是欢喜又是无可奈何,让其他人看的忍俊不禁。 笑归笑,没多久楚秋月就想到自己那时候顶着个大凤冠在新房中忐忑不安,又饿又渴的等待着林安夜的情形,又想到现在司马荷恐怕和自己是一样的,便对林安夜比了个眼色,林安夜一笑,放过了楚潮生,坐到楚秋月身边陪她吃菜。 楚潮生忙乱中朝楚秋月投去感激的一眼:好妹妹,果然还是心向着大哥的! 楚秋月笑的几乎快趴下了,又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捂着脸闷声而笑,林安夜在一旁看着,也是嘴角不住的上扬。 不过虽然林安夜放过了楚潮生,不放过他的还是大有人在呢,一杯接着一杯,等楚潮生真的喝的站都快站不稳的时候,已经挺晚的了,大家才放过了楚潮生,两位媒婆便笑着扶着楚潮生往新房走去。 一场宴席正式算是拉下帷幕,当然,那些去闹洞房的不算——当然不是出格的闹洞房,也就是几位楚潮生的朋友在屋外同屋里的楚潮生说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缓和一下新人之间的气氛而已,楚秋月才想到这件事,问林安夜:“咦,当初我们成亲,怎么没人闹洞房?” 林安夜看了看她,淡淡道:“我怎么知道。” “……”楚秋月好像有点明白了,咳,估计敢去闹他洞房的人,也就一个林康夜了,偏偏林康夜还去挡酒了……哈哈。 楚秋月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看你也喝了不少,没醉吧?” 林安夜摇了摇头:“这酒不烈。” “你喝惯了太烈的酒。”楚秋月道。 林安夜以往在边疆,少不了以喝酒御寒以及鼓舞士气,所喝的必然都是烈如刀锋的粗酒,现在喝这样的,当然就还好。 “不过这酒后劲有些大,我们先回去吧?”楚秋月看了看天色,“可不早了呢。” “嗯。”林安夜点了点头,两人便拜别楚家之人,乘着轿子回了林府。 明日是休旬日,林安夜不必上早朝,所以尽管当晚两人都很晚睡,也没什么顾忌怕第二天早上醒不过来。 不过事有不凑巧,第二日两人没醒多久,林安夜就被从宫中来的人急急忙忙的召见去了,楚秋月有些担心,帮林安夜穿戴好衣裳,心想必然是里德族的事情,这半年来里德族可是一直蓄势待发呢……虽然昀朝也恢复了许多,但总是让人担心的。 见楚秋月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林安夜没说什么,只是走之前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没事。” 楚秋月微微点头:“嗯,早些回来。” “办完事就回来——应该还赶得上和你一起吃朝食。”林安夜点了点头。 楚秋月一笑:“好,我等你。” 谁知道林安夜这一去,就没回来了。 69、玉帘疑 玉帘疑一句新言露端倪, 玉帘疑大夜乃穿越男 说没回来, 其实也不够确切,主要是,如楚秋月他们所料想的, 的确是里德族的新族长带领着里德族人开始入侵了,人数庞大, 几乎是倾巢而出——里德族这半年一直把所有能力投入在军事上,其他方面都开始萧条, 如果这次不能够入侵昀朝——起码要让昀朝感到害怕, 从而甘心乖乖上贡的话,那么里德族将会飞速衰败。所以这一次,也算是不成功就成仁了。因为每个人都有无法后退的觉悟, 里德族势如破竹, 很是威猛,简直让人吓到。 他们一路破连迈山, 进攻西北平原, 一路□□掳掠杀烧打枪,无恶不作,边塞人民民不聊生,这次紧急上报,去西北平原的和事情刻不容缓。 因为这事情太过紧急, 是昨晚送来的加急通报,第二天皇上就让林安夜过去,带着他以往一起出生入死的部下一共五万大军, 整装一番就立刻出京,什么行礼啊之类的也都是直接用以前的,反正除外打仗主要是穿盔甲,带了好看的花衣服去也没用,至于头饰鞋子什么的,更是用不着,去了那里,鞋子就只能穿特制的了,否则脚会被冻的很厉害,直至开裂甚至废掉。 所以一行人就这样先行出发,不得耽搁片刻,他们走之后,不多久另一至后勤部队也会跟上,以供给需要的粮草等物。林安夜连林家都没回,还是林老爷子也在皇宫,就告别了一下。 对于要打仗这件事情,林安夜没有一丝迟疑,看见父亲,也只是让父亲好好保重身体,照顾好母亲弟弟秋月之类的。 这次林康夜因为和司马莲的婚事近了,所以皇上没招他来,他也是不用去打仗的。 林老爷子也习惯了自己这个儿子去外面杀敌,这次叹了口气,道:“我们都已经习惯啦,没事的,就是秋月,才嫁进来不到一年,这次就要一个人待在林府了,也不知道多久……而且连告别都没来得及。” 林安夜没说什么,只是走之前,随手向皇上要了一盏宫灯,让林老爷子带给在家中的楚秋月。 林老爷子叹了口气,便接过灯,不再多说。 皇上和林安夜出发前一同鼓舞士气,那些士兵都跟着林安夜这么多年了,现在也是一点不害怕,虽然也没有时间和家中老小道别,但皇上已经说过,若是真有不测,家属绝对会得到足够的补偿体恤。若能胜利,自然也是封王拜侯,荣华富贵。其实这都是每次打仗之前的套路话了,打仗出生入死,在战场上哪里真能想得到这么多,不过也是安稳一下现在的军心罢了,士兵对林安夜是极为信任的,是以并不害怕。 林安夜高喊了几句口号之后,便辞别皇帝和父亲,带领军队,浩浩荡荡出了城门。路上百姓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要打仗了,立马都自发围开,站在道路两边,为林安夜他们加油鼓气。 他们走了没多久,那边林老爷子就赶紧让人去了林府,把灯带给了楚秋月,并且通知林府中人这件事情——这次因为林康夜与司马莲的婚事将近,所以皇上并未叫林康夜来。而之前的老将们也都尚未修复,所以这次是林安夜真正意味上的一人当关去征讨里德,虽然他的能力和实力都是让人放心相信的,但……也还是让人担心啊。 楚秋月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赶紧就和林老夫人一起往城门那边去,手中还提着一个样式普通的宫灯,可惜赶急赶忙,还是错过,楚秋月她们赶到城门之时,只见军队已经出去了大半,而作为领军的林安夜更是人影都看不见了。 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离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远,楚秋月轻轻叹了口气,身边的林老夫人也是连连叹气,带着心痛说林安夜真是的,连道别都没有来道别一下——说是这么说,但她们都清楚,并非是林安夜不来,而是无法来,这……并不是他能决定的。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不要让悲伤的气氛太沉重罢了。 林老夫人叹了口气,拍着楚秋月的肩膀,道:“秋月啊,苦了你了,你才嫁进来一年,他就要去打仗……哎。” 楚秋月看着手中的宫灯,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灯,等。 他让她等他。 楚秋月当然会等他,她也知道,林安夜这么做,除了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之外,也是为了让他自己有个动力,家有发妻,还在等他呢…… 楚秋月无声的笑了笑,道:“娘,我们回去吧。” “嗯……” 楚秋月放下轿帘,吩咐了一声车夫,便感觉马车轻轻驶动起来…… #清养宫 “哎……这安骑大将军,真是少年英才。”老太后眯着眼睛,感受着身后玉帘不轻不重,极为舒适的手劲,缓缓道,“刚刚皇上来了,跟我说了他今早的事情,我真是感叹啊……” 玉帘听见安骑大将军五字,手中力道不由得微微放缓,然后笑了笑,道:“嗯,我刚刚才晓得,安骑大将军带领五万大军去打仗了吧。” “是啊……”太后点了点头,“玉帘啊,你知道么,今早安骑大将军鼓舞士气,可说了一句让人……啧啧,真是让人几乎要落泪的句子。” “是么?”玉帘手中动作未放缓,歪了歪头问道。 “犯我大昀者,虽远必诛!”老太后沉缓而有力的道,她身上的那股长年的老年人特有的倦怠的感觉居然一瞬间一扫而空了,眼睛也慢慢睁开,散发出明亮而有魄力的光彩。 玉帘却是吓的手中动作也停止了,怔怔的待在原地,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怎么啦?”太后一笑,看身后的玉帘,“这句话很有魄力吧。皇上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是不住的点头呢。” 玉帘连忙扯起一个笑脸,点头道:“是啊,我,我刚刚都被吓了一跳呢……这话简直让人心惊。” 太后满意的道:“可不是么。” 她几乎可以想象的到,那位年轻的将军站在城台之上,看着底下五万大军雄兵整列,是如何气势恢宏,沉着而坚定的说出这句话的。而这句话说出之后,底下的士兵又是如何的响应——必然是豪气冲天啊…… 玉帘的心思却和太后全然不同。 是,这句话很厉害很强大没错,但……是不是太耳熟了些?玉帘心中缓缓想起以前自己看的书中那些典故,很快就想到,和这句话相似的应该是西汉名将陈汤说的那句,全句原本应该是“宜县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后来常常被人修改,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其实是汉武帝说的这句话,就是什么“犯我华夏威者,虽远必诛!”之类的。 ……总之,不管怎么样,林安夜说的这句话,都很有可能并非是他自己想到的,而是……他以前就听过的,然后一直记着的。 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句话是林安夜自己想到说的,毕竟他想要解决里德族的心情恐怕和汉朝大将对匈奴的心情是一样的,然而……也太凑巧了吧?虽远必诛,虽远必诛,这句话……太熟悉了! 玉帘心绪混乱,回想着自己以前见过林安夜的那些场景,试着寻找一些有关于林安夜是不是穿越者的蛛丝马迹,然而并没有,她超强的记忆力可以让那些场景栩栩如生的回放,可林安夜并没有什么动作或言谈显露他是一个穿越者啊! 而且,如果他是穿越者的话,想要成为厉害的人,可以做的事情肯定很多,不论是背诗词还是什么的,都比打仗好多了。打仗,不管你是不是穿越者,都是一样的,就算是现代人,打仗恐怕还更吃力一点,毕竟现代人依赖惯了高科技,真枪实刀的近身搏斗,不是自己本身的严谨而刻苦的训练,是没有办法做到的。林安夜打仗,虽然神勇,但肯定也很辛苦,身上大伤小伤恐怕也不少,比如上次见面,自己就看见他耳后也有伤……如果林安夜真的是穿越者,他干嘛要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卖命? 玉帘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还是想太多了,精神太敏感了——毕竟之前楚春月和楚流婉这两个活宝的存在让她对于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少个穿越者这件事情产生过怀疑,她那时候不是还怀疑楚秋月是穿的吗?结果也并非如此…… 叹了口气,玉帘不再多想,只祈祷林安夜他们能凯旋,然后用伸出手,轻轻帮太后按捏起了肩膀。 70、彻夜归 彻夜归大夜彻夜归 “什么, 康夜你也要去?”林老爷子和林老夫人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二儿子, 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林康夜点了点头:“马上后勤部队就要出发,今晚大哥他们会在城外的一个驿站里休息——算是修身养息,毕竟要到连迈山, 还要好多路程,另一方面也是等待后勤部队, 本来皇上是要派赵将军去的,但是我主动向皇上请缨, 皇上也就答应了。” 林老爷子摇了摇头:“胡闹, 原本已经说了要和司马家谈婚事,你这一走……” “大哥去打仗,”林康夜低了低头, “我怎么可能有心思还在这里和别人成亲?爹娘你们恐怕也是担心的很, 又何必呢……反正司马二小姐,唔, 等了这么久, 就再等一会儿吧……” 林老夫人气的哭笑不得:“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早前一直在拖,你们现在已经成婚了!现在好不容易要成亲,你还要去边塞!司马家和我们家的婚事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现在别人看司马二小姐,就跟看林家儿媳妇是一样的, 她可没法再嫁其他人了!” 林康夜道:“那也不是我的错啊!我以前可没说过真的要娶她,你们那么积极……” “嗯?”林老夫人挑眉,“你还顶嘴?” 林康夜讨好道:“娘, 我这次是非去不可的……如果这次打败了里德族的新族长,大昀起码有二十年的安稳,这是很重要的——虽然皇上以后还会陆续派兵队去支援,但大哥这支无疑是主干力量,我必须要和大哥一同奋斗。至于司马二小姐……你说是说她不可能嫁别人,但她如果真的要嫁,以司马家的背景和她的条件,难道还真的嫁不出去吗?如果她等不了,那就……别等了。” 说罢,他看了看一直坐在角落没有说话的楚秋月,道:“嫂子当初等了大哥两年多,现在又要等……她可都没有抱怨过。” 楚秋月好笑道:“我当初还没及笄,和现在司马莲小姐的情况和不同,至于现在,我已经是你大哥的妻子了,当然更不会抱怨。” 想了想,楚秋月又道:“爹,娘,皇上既然已经下旨,那也是不容更改的,我们就别再说康夜啦……毕竟,他也是为了安夜。” 林老夫人叹气道:“我哪里会不知道,只是上次他两兄弟一齐去了边塞,一去就是两年多,这次恐怕要更久,我这个当娘的,真是夜无好寐啊。” 楚秋月点了点头:“那也是,爹娘都辛苦了。” 林老夫人叹气道:“还说呢,你自己才是。” 楚秋月一笑,没再说什么。 林康夜便同林家二老以及林二老爷林二老夫人道别了,四位老人家才送走大哥,小弟又要走,真是无奈之际,林老夫人更是眼泪不止,林二老夫人一直严肃,却也泛红了眼眶。楚秋月正打算对林康夜说几句话交代一番权当道别,林康夜却神秘兮兮的对她挥了挥手:“嫂子,你过来一些。” 楚秋月不解的看了看他,见他虽然刚刚哭过,眼睛有些红肿,但眼中神色狡黠,似乎正有什么好玩的打算,于是上前两步道:“怎么了?” 林康夜道:“嫂子,你……今日去不去?” “我?”楚秋月睁大了眼睛,“去哪里,你……你该不会是说……” 她立刻反应了过来,林康夜,竟是要让她去驿站?! 林康夜点了点头,小声道:“我知道嫂子你和大哥今日没有见着面好好告别就走了,现在如果能去驿站,实在再好不过,反正驿站也不远,你只需扮作我的小厮,然后和我一起去,等到了驿站,和大哥道别一番,再返回就是。” 楚秋月皱着眉头道:“我扮作你的小厮……这,这实在太不合适了。你也不想想,既然是小厮,那就要跟着你的马走,虽说驿站不远,但对于我来说,要马不停蹄的赶到那里,估计半路上就会累垮,我是女子,身体肯定不比你们的。而且去了驿站之后,我一个人,怎么回来?你若是要让人送我回来,又也让人起疑,被有心人看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林康夜一愣,点头道:“唔,我倒是没想这么多,大嫂你说的是……” 楚秋月叹了口气:“没事的,这样吧,你先收拾,我去写封信给你大哥。” 林康夜点了点头:“好。” 因着时间紧急,楚秋月也没什么时间写太多,临时之间,就写了几句话: 北地风寒天冻,望君自珍自重; 烽火急清笳散,然,勿忘多食饭,勿忘多穿衣。 楚秋月匆匆忙忙的写下这几句话,便赶到了林府门口,林老夫人他们都在送别林康夜,楚秋月把这封信递给了林康夜,林康夜点了头,道:“嫂子,你可要好好照顾爹娘。” “我晓得,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你大哥。” “嗯!”林康夜一点头,就跨上了门外的马,回头看了看林府门口的亲人们,抿了抿嘴,策马扬鞭,逐渐消失于众人视线之间。 楚秋月看着林康夜直至不见,又想到林安夜,心中怅然若失,几乎想要落泪,再看一旁的林家几位老人,也是难过的很,于是让合翠她们一起扶着林老夫人回了大厅,现在京城天气算热,合翠在林老夫人扇着扇子,但边塞之地……恐怕是寒的很呢。 想到这里,楚秋月闭了闭眼,没再说什么。 虽然惨淡,但时间还是一样流逝着的,林府的一切未曾改变,只是今日林老夫人没心情教楚秋月学东西,楚秋月自己也没心情学,大家也不愿打牌九或者叶子戏,一时间,偌大的林府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 等吃完晚饭掌灯时分,楚秋月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让小竹点好灯就出去了,自己望着那昏暗的橙黄火光,微微出神。 忽然,外面传来极大的声响,似乎是有人惊呼什么,然后又是惊喜的声音,楚秋月心中一动,心想,莫非是……她的双手微微发抖,可居然反而不敢站起来了,她想要推开门去看一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不敢,怕只是自己听错,或者来的是其他的人……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不敢问来人啊…… 楚秋月就这样微微发抖的坐在位置上,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紧闭的房门,许久许久,外面声响渐歇,什么都没有发生…… 楚秋月身子松懈下来,低了低头,微微苦笑,对啊,那人现在应该是在挺远的驿站里了,怎么会在这里呢?真是的…… 一边笑着自己的痴心妄想,楚秋月却一边觉得很难过,她伸手轻轻覆盖住自己的眼睛,微微仰起头,生怕眼泪掉下来。 可下一秒,一双厚实,却因为长年征战而有了不少茧的温热的大手轻轻盖住她的双手,遮住了从指缝间透漏进来的烛光。 楚秋月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手下意识的与那只大手交缠握住,然后自己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林安夜,真的是他,林安夜! 楚秋月刚刚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又掉了出来:“安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怎么回来了……” 林安夜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伸手拥抱住了楚秋月,楚秋月哭着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原本见到他,应该是欣喜若狂的,可是偏偏自己却反而止不住的哭泣了起来,真是…… 楚秋月心中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了……但是哭还是继续哭…… 林安夜一向不大会安慰人,这次也不例外,他沉默着伸手轻轻拍着楚秋月的后背,缓慢而轻柔,就好像是最亲密的低语与安慰。 楚秋月也不是很喜欢哭的人,所以没多久就止住了眼泪,用手帕抹了抹脸,抬头看着他,道:“安夜,你怎么会来……你现在不是应该在驿站吗?” 林安夜解释道:“我们刚在驿站那边安顿好等待后勤来,顺便之后,我就骑着快马先赶回来了。” 楚秋月动容道:“你一会儿还要赶回去……你明天就要开始不停歇的赶路了,今晚没休息好,怎么行……” 林安夜道:“不碍事的。” 不碍事的……怎么会不碍事呢?楚秋月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伸手摸了摸林安夜的脸:“你什么时候走?” 林安夜道:“……过一会儿就要走了。” 虽然觉得很快,但楚秋月知道这也是不得已的,她点了点头:“嗯。” 楚秋月想了想,又道:”安夜,你这么急着回来……就是为了跟我们好好道别啊?”她声音里隐隐有些无奈,又有些无法遮掩的喜悦。 林安夜道:“嗯,我刚刚先跟爹娘他们说了会儿话,再来这里的——我身子不冷吧?” “不冷,怎么了?”楚秋月不晓得他怎么忽然扯到这上面去了,随即反应过来,是啊,现在夜里风大,而且在他在马上,肯定更是受了大风,那手脚应该是冰凉的才对,可现在他的手暖和的很…… 楚秋月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肯定是因为林安夜晓得自己要和他拥抱,所以先去见了父母,在房中待了一会儿,驱散了冷气,才过来自己这边……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先去见父母本来就是必然的事情,他这么一问,估计也是随口说说而已。 林安夜没见着楚秋月脸上许多表情,只是道:“康夜居然也去了,我真是没想到。” “嗯……爹娘告诉你的?你自己回来的时候,没和他们碰见么?”楚秋月疑惑道。那么看起来,自己那封信也还没到林安夜的手里。 “我是走小路的。”林安夜笑了笑,目光中鲜有的多了几分调笑的意思,“而且现在没几个人知道我偷跑出来的事情——主帅不见了,士兵们估计会吓到。” 楚秋月笑起来:“这么没谱的事情,原来不止康夜会做,你也会做。” 林安夜笑了笑,目光柔和的看着楚秋月,楚秋月嘴角也微微上扬,两人静静的对视着,一旁的油灯溅出细微的声响,林安夜缓慢的低下头,靠近楚秋月…… 71、待人回 待人回 楚秋月第二日醒的极早, 林安夜自然已经不在了, 她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位置,发了好久的呆,微微抬头, 却见那盏被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宫灯被挂在了床沿之上。 楚秋月一笑,解下宫灯, 心情好转了不少,然后起身唤来小竹, 让她替自己梳洗, 手中还一直握着那盏宫灯不放。 小竹见了那宫灯,大概知道是林安夜送的,也不多说, 只边帮楚秋月绾发髻边道:“小姐, 姑爷这么早就去了边疆,真是让人惊讶……小姐, 我们要不要回一趟楚府?” 楚秋月看了看她, 笑道:“你倒是贴心,想让我去娘家找安慰?嗯,我确是要去的,不过是给爹娘定心,不是让他们安慰我的。” 说罢, 看了看手中的宫灯,微微一笑道:“我已经安心了。” 小竹一笑,不再说话。 去了大厅, 林老爷子照常不在,已经去上朝了,而林安夜林康夜是不能来了,只有林老夫人林二夫人和林二老爷在大厅中,平日里楚秋月都是来的很早的,这次却是最晚一个,楚秋月赶紧先行了礼,又道:“今日秋月睡晚,实在……” 话还没说完,林老夫人就笑着摇头道:“没关系的,昨日安夜回来,还不是见见你?你们两夫妻乘着昨日机会肯定说了许久的话,没事的。” 楚秋月脸一红,点头道:“多谢娘。” 林老夫人看着楚秋月,叹气道:“娇妻美眷在家侧,偏生郎君去远征……哎。” 楚秋月一笑,道:“娘,别说这些了。” 林老夫人见楚秋月脸红红的,道:“怎么,还害羞啦?好好好,不说了,坐下来吃朝食吧。” 楚秋月应了一声,坐了下来,吃着朝食,又道:“娘,我今日要回去楚府一趟可以吗?” “楚府?”林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是去解释安夜的事情么?” “嗯,”楚秋月并不隐瞒,点了点头,“爹娘爱我甚深,此次夫君出征,恐怕他们比我还着急,我得要去安抚一下。”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是该去一趟。” 楚秋月笑了笑,道:“多谢娘。” “哎,一早上说了多少个谢了?别生分啦。吃饭吧。” “嗯。”楚秋月笑着应了一声。 +++ 吃完朝食歇息了一会儿之后,楚秋月就带着小竹乘着轿子去了楚府,不过不是楚连汀的府上,而是楚潮生的府上,虽说亲兄弟,但既然儿子已经有了宅邸,楚连平和江倩倩自然是住在楚潮生府上的了。何况这事情肯定也要和楚潮生说的。 楚秋月下了轿,刚好司马荷也从外面回来,见了她,一愣道:“妹妹。” 楚秋月应了声,笑道:“大嫂。” 司马荷初做人妇,听了这个称呼自然高兴的很,笑了笑道:“快随我一起进来吧,妹妹你来,是为了安骑大将军的事情吧?——爹娘他们昨日可担心啦。一直在说呢。” 楚秋月心中一动,道:“是啊。” 司马荷道:“可惜你大哥上早朝还未回来。” “无事,今日我可以在这里吃午饭。”楚秋月笑了笑。 “那便好,”司马荷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林二公子也去了,而且还是主动请缨,真是让人意外。我妹妹昨日傍晚还特意来了,就同我哭诉这件事情。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 “司马二小姐怎么对着你哭,”楚秋月打趣道,“大嫂你也等了我大哥好久啊。” 司马荷脸微微红了红,笑道:“那也是,不过我怎么能这么跟她说,反正也就劝她想开些,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 “嗯,我知道。”楚秋月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是啊,司马莲其实倒没有什么哭的必要,林康夜究竟喜欢不喜欢她,这件事没谁说的清楚,不过,反正林康夜算是对她有好感的吧,只是男未婚女未嫁,其实司马莲如果等不下去,实在有许多的选择可以做,如果坚持要等,那也是自己的选择,并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两人说着话进了屋,楚秋月觉得司马荷给自己的感觉变了不少,她以前虽然也是彬彬有礼,但少不得一点跋扈的意思,毕竟是司马大小姐。但现在为人妇之后,那些感觉就全没了,端的是温顺贤良,有礼可亲。楚秋月觉得自己更喜欢这样的司马荷,不过由此也可见丈夫对一个女人的改变有多大—— 其实看她自己也就知道了,想她啊,以前碰到的事情也算不少了,大的小的,自己笑是没少笑,但哭总是比较少的,可昨日林安夜那么一回来,自己就又哭又笑的,情绪几乎都被他牵动起来了……楚秋月心中暗暗叹气,自己当初说是说情深不寿,不该太喜欢对方,可这事情似乎真的无法控制呢,相处了大半年,林安夜和当初那个在马背上意外踏死小绿,冷脸训斥楚春月楚流婉,最后逆光策马远去的那个少年将军的形象越来越远了,有时候楚秋月甚至无法想象当初的那个他,就是后来在自己身边,温柔的看着自己的林安夜。 也许,改变是互相的吧。 他一直冷冰冰的,可是对着自己的妻子,却可以用一座洛城来换,只因为她的一句话,而之后柔情密语虽然没什么,但他的行动举止,无一不在告诉她,他是很爱她的,也想要对她好。 这样的林安夜让楚秋月几乎无力抵抗,也逐渐真的一点点打开心扉,不再被过去的事情困扰。 莫被往事困,怜取眼前人啊…… 楚秋月心中百传千折,但还是在看见江倩倩和楚连平之后,立马收起诸多思绪,上前两步,走到父母身边,喊了声爹娘。 楚连平和江倩倩看见楚秋月来了,道:“秋月,你来啦,快坐下吧。” 楚秋月点了点头,坐在父母身侧,江倩倩看着楚秋月,细细的打量着她,似乎是在看楚秋月有没有因为林安夜的离开而憔悴或者哭红眼睛,楚秋月晓得江倩倩的心思,一笑道:“娘,别看啦,我很好,没事的。” 江倩倩还是有些担心,道:“昨个儿安骑大将军出征……” “嗯。”楚秋月点了点头,“没事的,他都第三次外出打仗了,我能不放心吗?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和爹,怕你们为我担心。” 楚连平一笑,道:“秋月,你这孩子,想的也太多了,自己不管,反而怕我们担心——我们担心的可是你啊。你没事,那就可以了。” 虽然楚秋月已经为人妇,但楚连平还是常常说楚秋月“你这孩子”,在父母眼中,她的确永远是个小孩,需要一个可以依赖的对象,需要关怀,父母们一直做着这个对象,哪怕将女儿交给了别人,也还是会一直关心着她,爱护她。 楚秋月心中微暖,道:“嗯,我无事。” 她没有说昨晚林安夜过来的事情,毕竟……这其实的确挺僭越的,没什么好多说的。 “哎,这里德族真是讨厌,希望这次能速战速决,早些解决掉这个问题——安骑大将军,也就不用一直因此东奔西跑啦。”江倩倩摇着头道。 楚秋月一笑,道:“嗯,我也希望能快点打完。” 江倩倩叹了口气,看着楚秋月道:“朝食吃了么?” “吃过啦。”楚秋月点点头,打趣道,“难道还特意饿着肚子来娘家蹭饭?” 江倩倩笑着摇了摇头,叫下人准备了一些甜的小点心上来,甜点定心,楚秋月晓得江倩倩的意思,是以虽然其实挺饱的,但也没有开口阻拦。 楚秋月道:“不说我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爹,娘,你们现在住在这里,可习惯?” 这里比不得楚府豪华,也比不得水礼城楚宅那么熟悉,楚秋月有些担心爹和娘会住的不习惯,江倩倩和楚连平道:“无事,住的挺习惯的。” “那就好。”楚秋月笑着点了点头,身边的司马荷插话道:“我不大会伺候公婆,有些害怕爹娘不喜呢。” 楚秋月回头看了看她,见她神色也有些忐忑,知道司马荷可能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其实楚秋月也大概猜的到,司马家是大家,司马荷身为大小姐,肯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而楚宅又不比林府,新妇只要学习,其他的不用做,楚宅现在一切也才起步,楚潮生及楚家都不算太富,司马荷肯定要跟着学习许多伺候人的本事。 所以她估计有些怕自己做的不满意,又不敢问,所以现在刚好趁着这个机会问了出来。 江倩倩一愣,笑道:“荷儿,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相公都很满意你,还常跟潮生说他娶了个好媳妇呢——怎么,潮生都没告诉过你?” 司马荷脸一红,道:“说是说过,不过我真正做起事来,其实有些笨手笨脚的,所以怕是他哄我……” “大嫂,你想太多啦,”楚秋月笑着对司马荷道,“楚宅也不是没有下人,爹娘肯定可以被伺候的好的,大嫂你以前没做过什么伺候人的事情,现在慢慢学,爹娘又怎么会苛求?何况你这么好,爹娘和大哥肯定都很喜欢,哪里会不满意?” 司马荷轻笑起来:“妹妹嘴儿还是一样的甜。” 楚秋月晓得司马荷是说当初自己和她一起进宫的时候,似乎她也夸过自己嘴甜,哦,还有司马夫人那时候去林府,自己也被夸过……当然,其实这也是客套话啦。 楚秋月一笑:“现在放心啦?” 司马荷点点头,笑着道:“嗯。” 看着司马荷这样,楚秋月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司马荷现在真的变了太多,那些什么锐气啊傲气都几乎不见了,居然还会怕江倩倩和楚连平不满意自己……看来她是真的喜欢楚潮生啊。 相比较之下……楚秋月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入林府,其实也是挺怕林老爷和林老夫人的,生怕他们不喜欢自己,或者太严肃,是难相处的主儿们。但还好,一切都很顺利,自己越住越习惯,倒越发放松起来了。 嗯,是什么让自己放松的呢…… 楚秋月思索一会儿,笑道:“娘,大嫂,你们会打牌九吗?或者叶子戏。” 司马荷点点头:“牌九不大会,叶子戏会。” 江倩倩一笑,道:“我来京城这段时间,无聊的很,又没办法像以前在水礼城那样叫熟悉的人来打牌,现在你来了,多个人,倒是可以玩一玩。” 楚秋月道:“娘,其实我没来,你们也可以玩啊。而且大嫂以前在京城认识的人可不少——大嫂,你一直在家里,也闷得慌吧?其实可以带娘一起出去认识一下呀,或者让司马夫人来也可以,总之这样可以多认识些人,要凑角也没问题啦。” 司马荷笑了笑,道:“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刚嫁进来没多久,就带着娘一起去外面玩,好像不大好。” “这也没什么的,我婶婶(何相思)其实也算一个啊,你们都可以一起叫出去的。”楚秋月笑道。 “嗯,那先来打叶子戏吧,”江倩倩点了点头,看了看身后的江宁,道,“阿宁,你跟我们一起来。” 江宁点了点头,四个女人一起去了房间,准备好了叶子戏的牌子,又让人去准备牌九,准备一会儿打完叶子戏就教司马荷来打牌九。 江倩倩道:“秋月,你现在也会打牌九了?” “嗯。”楚秋月点头,“就是打的不那么好,一切还是要看运气。”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看运气的。”江倩倩笑着摇了摇头,“来吧。” 又对江宁和司马荷吩咐道:“别太拘束着打,那就不好玩啦,认真打就是了。” 司马荷笑着点头。 四个人一起打起了叶子戏,司马荷和江倩倩还有江宁都是许久没碰牌的,这下子便觉得有趣的多了,楚秋月也并不觉得无聊,四个人其乐融融的玩着牌,最后结果是江倩倩大赢,司马荷小赢,江宁不输不赢,楚秋月一家大输——她可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运气不好,结果江倩倩还怀疑是她故意缩手缩脚,司马荷也很惊讶,因为她牌技一向不是很好,也以为是楚秋月故意的,搞得楚秋月真是哭笑不得:“我哪来这么厉害,只要故意,就能每次都摸不到要的牌啊……” 然后再是教司马荷打牌九,牌九相对复杂,司马荷学会之后就开始打,结果开始赢的都输出去了,楚秋月稍微回本一点,不过算下来还是输,总之最后是江倩倩和江宁两个人拿钱,尤其是江倩倩,一向沉稳的她这次也是笑的合不拢嘴,楚秋月想,看来赌博赢钱,是每个人都非常喜欢的,喜欢到可以喜形于色那种…… 刚好打完牌就差不多吃中饭了,楚潮生也下朝回来,见楚秋月来了,赶紧问她没事吧——因着她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楚秋月道:“有事……” 楚潮生正色安慰:“妹妹,安骑大将军为国为民,出征讨伐里德族,大昀有此良将,实乃大昀之福,然先有国再有家……” 楚秋月无力的说:“大哥,不是啦,是我刚刚输了钱……” “……” 72、楚烟波 楚烟波烟波, 你………… 一旁的司马荷江倩倩她们都知道楚秋月是为什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所以开始楚潮生在那边安慰楚秋月的时候,就已经很想笑了,但都一直忍着, 最后楚秋月说了原因之后,楚潮生的脸就僵了, 司马荷很少看见丈夫这样,实在是忍不住, 笑了出来, 随即又掩着嘴,不敢笑出声。 楚潮生无奈的拍了拍楚秋月的脑袋:“你呀……” 随即又看着司马荷,微笑道:“想笑就笑吧, 你都没怎么开心的笑过呢。” 司马荷赶紧拿开手帕, 道:“怎么会,我只是不笑出来而已。嫁进来以后, 我每天都很开心……” 说道这里, 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了下来。 楚秋月晓得司马荷和楚潮生这种新婚夫妻呢,是最有感情的,也就是现代词汇里的所谓的“蜜月期”,所以只是一笑,并不说话, 等两人之间那股涌动的粉红色气息消失之后,才凑上去说:“我肚子有些饿了,娘, 大哥大嫂,我们去吃饭吧。” 江倩倩点了点头:“我去书房叫你爹。” 其他几人便在大厅等着,等楚连平和江倩倩入座之后才依次坐好来。 楚秋月心中到底是记挂着林安夜的事情的,便问楚潮生道:“大哥,这次安夜他出征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楚潮生皱眉思索片刻,道:“不好说,毕竟对方这次下了狠劲,毫无退路,算是拼死一搏,林兄他们开路的兵队一共五万大军,后勤八千,过几天皇上还会派三万后援及五千后勤……反正我看,依着皇上和妹夫的意思,也都是要一点点来,现在里德族那边刚破连迈山,锐气最大,若是直接和他们斗争——我们的士兵长途跋涉,又已经累了,那是万万不利的,所以只能慢慢来,打拖延战,我们可以修身养息,又可以耗掉对方的力气和士气,一举两得。” 楚秋月听了,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 楚潮生继续道:“所以这次估计问题不是很大,但时间,呃,估计要耗着了……” 难怪林安夜昨晚还特地来看自己……楚秋月心中暗暗伤神,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见楚秋月神色有些黯淡,楚潮生正打算安慰几句,又听得楚秋月道:“不过,危险不大就好了。反正人没事就可以了。” “嗯。”楚潮生一笑,点了点头。 吃过了饭,江倩倩同楚秋月说:“秋月啊,你刚好晚些再去你叔叔府上一趟,最近烟波人不舒服,你和她关系不错,可以去看看,而且似乎成文要向流霜提亲了呢。” 楚秋月一愣,道:“好,我一会儿就去。” 楚烟波人不舒服……楚秋月有些不好的预感,以前碰上所谓的“不舒服”,基本上那个人之后再“舒服”起来,可就是灵魂穿越了,而且穿越过来的,大多都不是什么好的家伙,楚烟波命途不算好,现在生活也估计也苦,如果再被穿越…… 楚秋月有些担心,再想到江成文和楚流霜的婚事,又有些好笑,这两人之前就吵吵闹闹的,结了婚之后也不知道会怎样,不过,哎,能安安分分过日子那就好了,不然她们这些身边的亲戚恐怕也要跟着遭殃。 吃过午饭,楚秋月又配了父母一会儿,说了些话,又想到晚上晚饭之前还是赶回去林府比较好,于是便辞别父母哥嫂,去了楚府。 刚到楚府,楚府门口的侍卫认了出来楚秋月,便没有让她干等而是直接让她进去了,一进去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似乎还有楚烟波的声音,楚秋月一愣,心想不是这么准吧…… 往前走几步,就见大厅之中孙瑟纤、楚烟波、楚连汀、楚流霜、何相思,还有楚源初都在,甚至白悠悠也在一旁,脸上挂着看好戏的表情。在吵的是楚烟波和孙瑟纤,只听得孙瑟纤道:“你说什么?!你要去清乐坊?!怎么可以?!” 楚烟波冷冷道:“你以前都不管我,干嘛现在管起我来?” 楚连汀在一旁道:“烟波!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爹和娘何曾没有管过你,你,你居然想要去清乐坊那个地方,实在是莫名其妙!” “清乐坊怎么了,”楚烟波翻了个白眼,淡淡道,“白姨娘不是也从那里出来的么?呵呵,我连我以后要用的名字都想好了,叫楚烟烟呢。” 白悠悠原本正在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戏,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吓了一大跳,道:“呃,烟波啊,你可别搞错了,我以前是因为家里穷,所以才被卖到清乐坊的。那地方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若不是你爹,我现在还出不来,可怜的很呢!人人都是拼了命的想要出来成为清白女子,哪有好端端的大户小姐想要去那三教九流之地?” 原本孙瑟纤正死死的瞪着白悠悠,认为肯定是白悠悠说了什么菜引诱的楚烟波想要去清乐坊,但听她这么说,她自己似乎对于楚烟波想要去清乐坊的这件事情毫不知情,而且劝说的很对,道理让人无法反驳,于是点了点头,不再瞪着她看。 而一旁的何相思和楚流霜都没什么反应,楚流霜是还在想江成文的事情——何况对于楚烟波这个表姐,她一向是不大上心,或者说从未在意过的,现在楚烟波要怎样,会怎样,她是一点不在乎,至于楚烟波是不是会影响到她的名声,她也没很在意,反正父母会管着呢! 何相思脸上则有些冷意,她对楚烟波一直没好感,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要喜欢也喜欢不起来,何况楚烟波对她来说,畏畏缩缩,也没什么好值得喜欢的地方。连孙瑟纤自己都不疼爱她,那何相思她干嘛要去喜欢别人的女儿?现在楚烟波说要去清乐坊当个歌姬,她只是觉得荒唐,又有些好笑,这情况跟当初楚春月多么相似啊……只是楚春月尚知道不能去那种地方,可她就不同了,居然要去清乐坊!哎,看来真的是压抑久了的小孩子,不行啊…… 至于最小的楚源初,则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瞪着眼睛看着楚烟波她们,有些傻傻的样子,挺可爱的,但仔细看就可以发现他眉头微皱,似乎很嫌弃楚烟波。 楚秋月站在外面,屋内的所有人的神色她都尽收眼底,除了楚烟波,让她比较在意的就是楚源初了,看来他果然是个穿越的,不然一个那么小的小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复杂矛盾的表情?显然是在一边装傻装嫩,一边又不自觉的流露出了真实的想法。 不过楚源初这么懂事,看起来也没什么想要当“伟人”的心思,楚秋月微微放心,跨步进大厅内,道:“叔叔,婶婶。” 楚连汀他们原本正怒气冲冲的看着楚烟波,听见楚秋月的声音,都是一愣,楚连汀道:“啊,秋月,你怎么来了。” 他也是气极,一时说话没说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不想楚秋月来呢。不过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现在估计是挺希望楚秋月别来的…… 楚秋月道:“娘说烟波堂姐身子不舒服,让我来看看。又说流霜堂妹和表兄的婚事似乎要近了,我也来帮着些。” 说罢,她略带不解的看向楚烟波:“烟波堂姐?你……身子还好吧?” 看见楚秋月,楚烟波神色微微舒展了些,她道:“你以前对我还算可以,我不讨厌你,你这次可别和他们一样,都来劝我。” 楚秋月看她那神色就知道她已经不是原本的楚烟波了,但听她说话,似乎还是有着原来的记忆的……楚秋月瞬间就想到了玉帘,是啊,玉帘不也是这样吗?带着记忆穿越…… 恐怕是楚烟波被穿越了,而穿越到她身上来的人继承了楚烟波的记忆甚至情绪,以前楚烟波对于自己一直被忽视的情况肯定也是有所不满的,比如这次把,楚流婉和楚流霜都要嫁人了,可她自己呢?她是老二,夹在中间,真是尴尬。但依着楚烟波的性子,是不会发泄的,只会默默藏在心中,而穿越来的人肯定全继承了,然后毫无顾忌的一次性爆发出来。 想到那个有些柔弱的,微微笑着的,神情偶尔有些呆滞的楚烟波堂姐,楚秋月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很难过,又有些其他的想法——会不会其实楚烟波自己也希望被穿越呢?这个想法很疯狂,但未必不是,否则眼前这个“楚烟波”就不会有楚烟波本身的喜好厌恶了。 楚秋月收拾了一下情绪,道:“烟波堂姐……” 楚烟波见她神色,皱眉道:“你也要劝我?” “不,我只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楚秋月看了看楚连汀和孙瑟纤,“我刚来就听见你们在争执些什么,好像还有什么清乐坊的……清乐坊,那不是很不好的地方吗?怎么会提到这个?” 楚烟波看了看她,冷冷道:“呵,不好的地方……算了,你肯定是会这么觉得的,也没什么。” 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也没什么,就是我生病刚好,觉得楚府不能给我温暖,不能给我我需要的关怀爱护,所以我要去清乐坊。” “啊?”楚秋月摇着头道,“这……这说不通啊,为什么清乐坊就可以给你你要的什么,呃,温暖和关怀爱护?” 楚烟波一笑,道:“我可以唱歌、跳舞、弹琴,我可以做许多事情,到时候,所有人的眼神都会固定在我身上,我随便做什么,都会让人痴迷,会有无数人追捧我,为我一掷千金……” 她话还没说完,楚连汀就一拍桌子,衣角带到了桌上的茶杯,茶杯“啪”的一下全碎开来,和拍桌子的声音响在一块,打断了楚烟波说的话。 楚连汀道:“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你也不想想你究竟是在哪里,当着谁的面!” 楚烟波冷冰冰的道:“我当然知道——我这话是说给秋月听的,也是说给你们听的。你们不是要我解释,不要冲动吗?我现在解释的这么清楚,你们不会觉得我是在冲动了吧?” 楚连汀被她气个半死,道:“你想都别想!我堂堂的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女儿,怎么能出去当那种人!” “那种人,哪种人?”楚烟波不屑的道,“爹,你少装清高了,清乐坊,你们达官贵人不是最喜欢去光顾那里么?你看,白姨娘就是你从那里带出来的啊……” 白悠悠又莫名其妙被扯上,她哭笑不得,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白悠悠看了看楚连汀气的发青的脸色,道:“不是的,二小姐,你误会啦,那时候老爷不是故意去的,而是那时候,呃,老爷才入仕没多久,所以不得不和其他的官员一起去应酬嘛,然后才遇见我的。而且老爷也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只是听我弹了首曲子,说了自己的身世,怜我孤苦无依堕落风尘,才将我赎出来……”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呢。”楚烟波摇着头冷笑,“那你说,这些年来,爹一下都没碰过你?” “呃,这个,老爷将我赎出来了,我当然是该伺候老爷的……” “算啦,你别说了,我怕我会忍不住笑出来。”楚烟波摆了摆手,一派淡定。 楚连汀真是气的浑身发抖,又无法反驳,他年轻的时候的确有段时间喜欢去外面风流,毕竟血气方刚,不过很快就收敛了,一是因为何家的暗示,二是因为发妻也接回来了,所以白悠悠之外,再无其他女人了。 但就算做爹的有千般不是,楚烟波一个女儿,怎么可以这么说他?!楚连汀怒道:“谁让你这么想的?!” 说完,他看了看孙瑟纤。 孙瑟纤真是快要哭出来了,楚烟波忽然有那样的念头,她也始料不及啊,更没想到楚烟波居然还敢这样说楚连汀,看来现在楚连汀还会以为是自己对他不满,然后把这样的念头灌输给女儿的呢!天可怜见,她和这个女儿一向不亲,所以刚刚楚烟波说什么没温暖没关怀的时候,她还稍微愣了愣,就算她心中有千般不满,但她也不会说出来啊,尤其是对这个女儿。 何况有了楚源初之后,她就看淡了许多,一门心思都在楚源初身上了,反正只要何相思不生——她年纪也不小了,估计也生不出了,反正只要何相思不生男孩子,那么以后楚府就要给楚源初,等楚连汀去了的话,到时候终有自己出头的日子啊! 现在却被这个楚烟波差点给毁了! 以前孙瑟纤一直觉得楚烟波畏畏缩缩的很讨厌,但现在她倒宁愿楚烟波畏畏缩缩的,而不是在这里疯言疯语! 孙瑟纤怒道:“烟波!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爹?!啊?!” 楚烟波嗤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我说都说了啊。” 73、楚烟波(二) 楚烟波(二)冷艳高贵型穿越女 孙瑟纤左看右看, 反正何相思和楚流霜那母女她是不指望的, 先在只能自救,于是走到白悠悠身边去,恶狠狠的说:“白姨娘, 你说,是不是你跟烟波说了些什么, 才让她想要去你待过的清乐坊?” 她特意强调了一下是白悠悠待过的清乐坊,无形之中给白悠悠加了一道污点。 白悠悠哪里不晓得孙瑟纤的心思, 叫苦不迭的摇头:“不是啊, 当然不是,这么多年了,我和二小姐说过话, 十个手指头都可以数的过来!” “数量没什么, 主要是你们说了什么——这个恐怕就没人知道了。”孙瑟纤道。 何相思这才上前插嘴道:“好啦,孙姨娘, 你也别为难白姨娘了, 我看她也没那个胆子。” 孙瑟纤看了看何相思,忽然笑道:“姐姐为什么总是帮着白姨娘?” “什么?”何相思皱了皱眉头。 孙瑟纤缓缓道:“当初我要进门的时候,何家和姐姐都是多番阻碍,还是后来老爷搬出什么忠义孝的名头,皇上也开口了, 我才得以进入楚府。但白姨娘进来的时候,我本以为依着姐姐的性子,肯定也会更多加阻碍, 毕竟嘛,白姨娘又不是老爷以前定下的妻子,也比我漂亮,威胁更大,大不曾想,姐姐居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我想要阻拦,姐姐还说我呢。” 她看着何相思,道:“我可以不可以认为,姐姐你其实很高兴白姨娘进楚府?” 其实孙瑟纤提起这个陈年旧事,倒是说道了点子上,当初何相思拼命想要阻止楚连汀让孙瑟纤入门,因为她太了解了,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愧疚的话,就会对她不错,尤其是两相对比,何相思背后有何家,无论怎么看都是无法欺负的强势女人大老婆,而孙瑟纤则是毫无背景的乡野村妇,又是他先定下来的妻子,简直楚楚可怜,男人的虚荣心作祟,他一定会喜欢孙瑟纤多点——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她的猜想没错。 孙瑟纤入楚府之后,楚连汀大部分时间都会陪着孙瑟纤,只是有时候才来陪自己,那时候自己下定主意要当一个好妻子,又不好告诉娘家,那样就显得她更没品德了,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只好忍耐。 谁知道天助人也,没多久楚连汀又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白悠悠,这个白悠悠长的比孙瑟纤和自己都好看,身材也好,看起来弱不禁风腰若扶柳,根本就是打击孙瑟纤的利器。 要知道,她是大房,是何家之女,一个来自清乐坊的歌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撼动她的位置的,但孙瑟纤对她却有一定的威胁。而现在,白悠悠的出现,则可以轻而易举的夺回楚连汀的心意,让楚连汀在孙瑟纤身上的精力大大减少。 这样一来,何相思所凭依的东西未变,而孙瑟纤所凭依的东西——楚连汀的宠爱,却是没了。 所以何相思当然是大力赞成白悠悠入楚府的,那时候孙瑟纤也知道危险,所以拼命阻止,还想拉拢自己一起阻止,何相思当然不会理她,只是赞成楚连汀纳妾,还让楚连汀觉得她贤惠呢。 从此之后,如她所料,孙瑟纤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直至楚源初出生,孙瑟纤才算是又扳回一局。 这其实都是些必然会有的小心思,尤其是在有些复杂的家庭里,但现在被孙瑟纤这么一说来,好像就有些变了味——似乎是何相思故意处心积虑让一个歌姬进入楚府,然后看准时机,教唆白悠悠引诱楚烟波去清乐坊似的。 而且别说,楚烟波变化这么大,还真有些被人引诱的意思呢。 白悠悠被牵扯她无所谓,可这无名之火不能烧到自己头上来啊! 何相思脸一沉,道:“妹妹,我不知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可以说,当初我不让你进门,的确是一时小心眼,后来你进门了,我就想通了,是以后来老爷要让白姨娘入门,我才一点没有阻止。现在我帮着白姨娘说话,也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任何针对,也没有夹带私货,总之,你这么说我,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楚流霜也在一旁嚷嚷道:“就是啊,孙姨娘你什么意思啊?你该不会是说娘故意让白姨娘去教唆二姐的?娘可没那么笨呢,万一白姨娘来教唆我和大姐怎么办?何况就算有人如何的对我说清乐坊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可能要去当歌姬,谁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脑子稍微清醒一点的人也不会想要去吧。” 楚烟波原本在旁边听着,孙瑟纤腹背受敌她也懒得管,但听到楚流霜拐着弯说自己没脑子,她就冷笑插话道:“也不知道是谁没脑子呢,江成文那么个窝囊废,还当个宝一样的喜欢。” 楚流霜一听,涨红了脸,拍桌道:“你说谁是窝囊废!你才是呢!” 楚烟波冷笑一声,作出“高贵冷艳”的样子,不再搭话。 楚秋月在一旁看着,慢慢揣摩出了楚烟波大概的情绪——应付过这么多穿越者,她基本已经有经验了,比如楚流婉,那是主角思想,走的是高贵端庄俯视天下的路线,而楚春月比较复杂,时而是女强人路线,时而是虐恋情深路线……她也搞不大懂。 而眼前这个楚烟波,恐怕是打算走“歌舞双绝高贵冷艳”路线…… 楚秋月严重怀疑,楚烟波如果真的去了清乐坊,一定会跳艳舞,唱的则是那种蔑视众生的歌曲……所以现在面对争吵,她也会做出不屑一顾的模样来,虽然其实她拳头已经握的很紧了…… 现在已经这样,楚连汀气的一个头两个大,他怒道:“来人,将二小姐送进房间,不准她出来一步!饭菜茶水都专门由人送进去。” 楚烟波睁大了眼睛:“死老头子,你要软禁我?” ……死老头子……………………………… 楚秋月无语的看着楚连汀气的几乎要冒烟了,然后就听见他气急败坏的说:“快来人!” 几个家丁鱼贯而入,然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楚连汀,似乎在犹豫是不是真的要把这个二小姐给待下去。 楚烟波猛的站起来,撒腿就想跑,那几个家丁才赶紧伸手抓住了她。 楚连汀道:“压回房间去!” “你不可以这样!”楚烟波大喊,“你这是非法拘禁!” “……”楚秋月默默的看着楚烟波一边喊着“你这是违法”的之类的话,一边被压了下去,楚连汀还道:“房门和窗户都锁起来,不能让她逃跑!” 等楚烟波被压了下去,楚连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还在微微的喘着气,显然是气得不轻,何相思也赶紧过去,坐在他身边,帮他拍着背顺着气。 孙瑟纤刚刚想冤枉何相思不成,反被将一军,现在脸色也不好看,何况楚烟波是她的女儿,是她该好好管教的,结果却……她自己脸上无光,但责任也难逃,估计老爷肯定要发火了。 楚连汀看了看在一旁一动不动的楚秋月,以为她是吓傻了,放缓语气道:“让你看笑话了,秋月。” “啊……”楚秋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是二堂姐的不好,没事儿……呃,那我,那我先走啦?” 这种事情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外人,本来是看楚烟波和楚流霜的,但现在两人一个被压下去了,一个气的在旁边谁也不理,楚秋月便打算先走。 楚连汀点了点头:“嗯。” 楚秋月跟楚连汀和何相思打过招呼,就赶紧带着小竹离开了。 她一走,楚连汀便对孙瑟纤露出不高兴的神色:“烟波怎么会成了这样?” “我,我也不知道,就这一病……”孙瑟纤犹豫道。 “算了算了,”楚连汀闭了闭眼,“都下去罢,我也要回房休息一下。” 孙瑟纤赶紧点头:“好……” 何相思瞥了一眼孙瑟纤,没再说什么,跟着楚连汀去了房间。 秋月出了楚府,便有些犹豫是该回林府还是先去楚宅一趟,这事情该不该跟楚连平江倩倩他们说一下呢……犹豫再三,楚秋月还是决定去跟两人说一下,毕竟万一楚烟波一时兴起逃了出来,又找来楚连平这里那就不好了,至少先跟他们提一下。 打定主意,楚秋月便让车夫先去楚宅,然后进屋跟江倩倩楚连平他们说了这件事情,也没详细说,就是说现在楚烟波怪怪的,莫名其妙想要去什么清乐坊。 听了楚秋月这么说,他们都皱起眉头,江倩倩敏感道:“我怎么觉得……她这样,和当年的春月有些像呢?” 楚秋月道:“嗯,我也觉得,哎……” “哎,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生出这样的念头?”江倩倩摇着头,“好了,我知道了,如果烟波真的而来这里的话,我会先稳住她,然后派人去通知大哥。” “嗯。”楚秋月点了点头。 既然交代完毕,时间也不早了,楚秋月便乘轿子回了林府,今日一日都在外面未做其他事情,是以楚秋月还是先去大厅,结果大厅里没人,合翠在旁边候着,见楚秋月来了,一脸疑惑,便道:“大少奶奶,夫人和二夫人后来也出门了,一会儿就回来。” 楚秋月点点头,不再多问。 “烟波堂姐”是手快了,改掉~ 74、大结局 到了晚上, 林老夫人她们就回来了, 说是去了金家——这就有些尴尬,难怪林老夫人开始没告诉楚秋月,毕竟金家长女金鸿雁就是被楚春月打的小产, 差点死了的。周家以及金家,对楚家一直都是异常不欢迎的态度, 这也可以理解。但周子佳对楚春月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的,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初对懵懂无知的楚春月的坑蒙拐骗, 楚春月也不会嫁入自己家中,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最终发现美梦破裂, 然后发狂, 最终落得惨死的地步。 然而,虽然稍微有些愧疚, 但这愧疚也仅仅只是稍微而已。 楚春月大闹周家, 气坏了老爷子和夫人,又把金鸿雁打到小产,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埋怨多些的。何况有时候,周子佳也会想, 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啊,他就是说了两句假话,结果对方当真了而已。 不管怎么样, 楚家和周金两家算是结下了梁子,现在楚流婉嫁入尚家,楚秋月嫁入林家,这情况才稍有好转,至少周金两家不会再每次板着个脸看楚家人了,毕竟……利益当前啊。 晓得林老夫人她们是去金家,楚秋月也没多问什么。 晚上楚秋月一人在房间里,让小竹替自己梳洗完毕之后,上了床,却被冷的一直发抖,一点想睡觉的意思也没有。 记得自己以前老是开玩笑说林安夜“冬暖夏凉”,其实还真有这么回事,他是习武之人,冬天血气运转也很快,楚秋月从没感觉过他怕冷,也就是自己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毫无运动的小姐才会时时刻刻捧着香囊。 而且她身子本就寒,动不动就冷,有时候躺上床许久被子里也没有热乎起来,所以一定要用香囊,可自从和林安夜在一起之后,就只要靠着他睡就可以了,用香囊的习惯也改掉了,现在是他真正离开的第一日的晚上,她居然忘记了……不止她,小竹也忘记了呢。 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现在这种状况下,越发让人难过呢。 楚秋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起来叫小竹准备香囊,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直到最后再也忍受不住瞌睡,慢慢睡了过去…… +++ 时光飞逝,眨眼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来,对于楚秋月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事情,自己也就是要去努力习惯林安夜的离开罢了。 不过,楚烟波的失踪无疑也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楚烟波很猛,就像当初的春月,居然偷偷逃了出去,然后楚家人就再也没见着她了,楚家人隐秘的让人去清乐坊看过,但并没有楚烟波的身影。 楚烟波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实在让人颇受惊吓,楚府一直在派人找寻,又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而且估计楚烟波就是去了类似清乐坊之类的地方,只是因为她猜到大家会去清乐坊找她,所以换了一家店而已…… 楚秋月晓得这件事情之后,万分惊讶,对前来的孙瑟纤表示自己如果在街上看见了楚烟波的话,一定会告诉他们——但她们也都知道,其实估计可能性不大……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楚流霜和江成文确定要成婚了。 楚秋月因为心情不大好,所以没太关注,不过他们成婚当日,自己是一定要去的,毕竟,两边都是亲戚…… 虽然没有太关注,但也还是会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消息,时间一晃也就到了两人成亲的日子,当晚楚秋月跟着父母一起去了楚府——他两人结婚的地点是在楚府,当初江成文虽然说是说要凭自己的力量去打拼,但归根结底还是没能成,他医术是不错,但当初店址偏僻,而且也没什么人扶持,所以生意一直不红不火,虽不算太惨淡,但也实在算不上好。 这次江成文和楚流霜成亲,主要是楚流霜实在等不及了,她觉得自己再不嫁就老了,所以一直催促着江成文,江成文呢,一开始的劲儿也过去了,什么打拼啊之类的念头,都逐渐忘的差不多了,他也想少奋斗一些啊……这次虽然还是楚流霜嫁给江成文,但成亲拜堂的地点却是在楚府,楚流霜则要在外边和何相思一起住一宿,第二日等着江成文来迎亲。 这两人的事情,大家也算心知肚明,但也没什么打算点破,毕竟……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呢? 两人成亲的当晚,楚秋月先去了楚宅,江倩倩楚连平以及楚潮生夫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楚秋月,楚秋月看见这场景,又有些感慨,当初自己是和林安夜一起去参加楚潮生婚礼的,如今楚潮生已经成家,楚宅已经建好许久,可自己却要孤零零一人参加江成文和楚流霜的婚事了……如果再往远些想,那就是自己还有些喜欢江成文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可是绝对料不到有一人自己会成为林安夜的妻子,而江成文会和楚流霜在一起。 几个人准备完毕之后,也带上了礼物和礼金,赶往楚府,进了楚府,就见江帆和钱梦坐在高堂坐上,楚连汀也在,何相思则估计还陪在楚流霜身边呢。 一番等待之后,就听见外面锣鼓震天,然后两位新人进入,一切倒是很有秩序,没发生什么意外,等到楚流霜被送入洞房,江成文便在外边喝酒,他是新郎官,脸上却也不见多喜气,不断的喝着酒,没什么要去新房的意思。别人看在眼里,也不说声么,只是也敬着酒,反正把新郎官搞到烂醉,本身就是宾客们最喜欢做的事情…… 在屋内待久了,楚秋月有些头晕气闷,于是走出屋子打算舒口气,外边有些凉,但微风徐徐,温柔的吹拂在脸上,让人心情也好了不少,楚秋月一个人站在楚府中随意的走动,周围到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映的一切都是红色的,喜庆的。 走着走着,楚秋月居然走到了以前自个儿住的地方,看见外面那张石桌和石椅,楚秋月忽然想到当初那日自己、楚流霜、江成文三人在这里对质的事情,当初,林安夜也是这样,从这扇门入内,一语惊人…… 楚秋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正打算回去,却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楚秋月心中微微一动,明知不可能是那人,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结果大失所望——来人居然是江成文。 失望过后,还是惊讶多谢,楚秋月睁大了眼睛:“成文表哥,你怎的来这里了?” 江成文却并不说话,只是醉眼迷离的看着楚秋月,楚秋月知道他是醉了,疑惑的看了看四周:“你是要去新房吧?怎么媒人不在身边?” 江成文打了个酒嗝,道:“我绕啊绕的就来了这里……” “……呃,那我们快回去吧,流霜估计也等急了。”楚秋月尴尬的笑了笑,就要先往前走去,谁料江成文本来一直安安分分站在原地,楚秋月经过他的时候,江成文却一把抓住楚秋月的手,楚秋月吓了一大跳,回头惊讶的看着江成文,江成文喃喃道:“秋月表妹,我真是后悔了……” 话还没说完,楚秋月忽然感觉胸口一阵不适,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很是反胃,随即就呕了出来,江成文原本还打算对着楚秋月长篇大论一番——无非是他有些后悔了,现在他明白了,当初自己说楚秋月没有楚流霜好,那是万分的错误的,可是现在说这么多也晚了云云。 但楚秋月这么一吐,江成文酒立刻醒了,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楚秋月弯着身子呕的很厉害,自己因为还抓着她,不免有些东西挨在了自己身上,他吓的缩了缩手,颤声道:“秋月表妹,你,你没事吧……” 楚秋月还是吐,那边却响起了几个媒人的声音,他们弄丢了新郎官,现下正着急的很,听见她们的声音,江成文反而觉得有些如释重负,赶紧说:“在这里,在这里!” 几个媒人纷纷赶来,一来就看见楚秋月和江成文,还来不及惊讶,江成文就说:“我看见表妹在这里呕,就走过来看看了,呃,你们快扶她去休息,请我爹娘来看看,让一个人陪我去新房就可以了。” 其他人纷纷照做,等江成文一走,楚秋月正好也觉得舒服了不少,只是浑身无力,几个媒人和下人用干净的帕子先帮楚秋月擦了擦嘴,然后扶着她去了楚府一个屋子先休息,没一会儿江帆钱梦和江倩倩楚连平他们都来了,江倩倩听闻女儿呕吐,先是着急,后来心头又隐隐生出一个念头,只是始终不敢确认,屏息等着结果。 果不其然,钱梦帮楚秋月把脉完,喜道:“是有喜了!” 楚秋月正迷迷糊糊的难受着,听见这句话也是一惊,钱梦又大致说了个时间,楚秋月一想,正好是林安夜走前那个时间,如果狗血点,搞不好就是林安夜连夜赶回来那次。 知道楚秋月有喜了,楚连平和江倩倩都惊喜万分,随后赶来的楚潮生也很是高兴,毕竟林安夜外出打仗,秋月能够怀孕,也算多了个想头,既然怀孕了,心思肯定都会放在孩子身上,这样一来,也安心些,不会胡思乱想,毕竟看她没怀多久就开始害喜,便知道这事情有的折腾的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楚秋月肚子里的孩子却并非他们所猜想那样胡闹,相反的,那个小东西乖巧的很,楚秋月除了闻道太油腻的东西会不舒服之外,并无那日在院子里的激烈反应。楚秋月有时候甚至在想,该不会是因为江成文当时抓着自己的手臂吧? 想着又觉得太不可思议,不免失笑。 有了孩子,的确一切都不同了,肚子里多了个生命,这感觉对于楚秋月来说,先是惊讶,而后是惊喜和惊慌,她惊喜于这个孩子的出现,又因为从未有过的体验而稍微感到惊慌,现在林安夜不在身边,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当然,知道楚秋月怀孕,林府上下都很开心,对楚秋月的照顾也是越发小心了,几个大丫鬟都派到了楚秋月身边照顾,楚秋月几乎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但她自己大概晓得,怀孕的时候太懒散,反而对生孩子不利,所以有时候会出去走走,开始时间还早,肚子并未如何显现,走路起来也不吃力,到后面肚子一点点打起来,楚秋月走路就更加小心翼翼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摔跤了或者如何,影响到了孩子,那可就太不好了。 后头的事情有很多,楚秋月第一次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有动静,也就是胎动的时候,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过了好久才不可置信的轻轻摸了摸肚子,谁料肚子里头也微微有了反应,仿佛一个小肉球正在撞着肚子,想要跑出来,楚秋月居然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事情有点想落泪,又想,可惜林安夜不在身边…… 越到后期,越发辛苦起来,睡觉都很难入睡,抽筋和肚子上的压迫感让她无法正睡又无法侧睡,可孕妇嗜睡,有时候还是回昏昏沉沉睡去,醒来之后就很难受。 好在害喜的症状越发减轻,反而胃口好了一些,以前自己不大吃的东西,居然也越来越喜欢吃,毫无疑问,是肚子里孩子对自己的影响…… 总之,肚子里的孩子让楚秋月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如当初林安夜对楚秋月那样,改变了她许多许多。 春去秋来,楚秋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期间不断有边塞的消息传来,果然是一场苦战,里德族剽悍凶残,昀兵抵抗的有些吃力,但好在林安夜坐镇,虽然偶有败仗,但并不至于真的让里德族攻破防线,而且里德族后方供给逐渐减弱,士兵有些厌战,这几乎长达一年的苦战眼看着也快要到了终结的时候。 某日楚秋月正坐在屋子里做女工,她在绣小孩的鞋子,虽说林府可不会缺这个,但自己做的,终究是不同的。 做着做着,不免有些乏了,楚秋月打了个哈欠,放下针线,慢慢睡去。 还没睡多久,忽然外边喧嚣四起,楚秋月心有所感,猛地睁开眼睛,有些吃力的站起了身子:“小竹?” 小竹循声入内:“小姐,怎么了?” 楚秋月见她并无其他神色,不解的道:“没什么,我刚刚似乎梦见安夜回来了……” 小竹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呢……呃,小姐你想念姑爷,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也别太在意啦,最近捷报频传,眼看就要胜利了呢。” 楚秋月笑了笑,点头道:“嗯,我没事儿。” 虽然说是说没事,但心头不免有些失落,谁知道没多久快马加急的文书传来,林安夜同里德族族长大战一场,歼敌四万人,己方损失两万人,生擒族长及底下大臣两百余人——大获全胜! 楚秋月终于明白刚刚那一梦,是什么意思了。 大获全胜,并生擒族长,意味着此战胜利,告一段落,也意味着林安夜将要归来。 楚秋月得知这个消息后,终于明白刚刚那个模模糊糊的梦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丈夫即将归来,孩子也即将出生。 在古代生活的这些年华,忽然鲜明起来,往事一幕幕回放,像温柔而请和的微风。 应念秋江花月夜,正是人间好时节。 75、林安夜 无关爱恨, 只是适合 【1】 我叫林安夜,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我原本是历史系硕士在读,写论文时被掉落的顶灯砸中,醒来后成为一个年仅三岁的小男孩。 刚念大学的时候我看过一些小说, 知道这是穿越,且我是历史系学生, 也许算优势。但之后发现并非存在的世界,遂放弃, 安分守己度日。 以前我的愿望是当兵, 但因为视力问题以及家人反对无法实现,父亲原本希望我子承父业将来当律师,或者像母亲一样当医生, 可惜我选的还是历史系, 没有历史系的律师,没有历史系的医生……我很满意。 来到这里之后, 生活较为乏味, 每日的活动是不说话、思念父母及朋友、不说话。必要时则需多加撒娇,难度略大。 后来多加了一个习武。 我想从戎这件事情让新的父亲忧喜参半,大概知道为什么,但不愿多想,没被反对, 那就这么做吧。 因为是历史系的缘故,对一些兵法书籍稍微记得,但未必现在的人就想不出来, 提高自身硬件才是硬道理。 四岁习武,一学十年,略有所成,暂无敌手。 十一岁那年的意外是听见水调歌头。 与我无关,不理。 又几年,看见所谓“京师明珠”……礼貌性的打了一个招呼,没来得及看对方反应,先去喝酒。 十七岁出征,一去半年,明白几个道理: 1)打仗并非武功好就算数,何况这里的武功并没有武侠小说里那么夸张; 2)不听话、想逃跑、想叛国的下属不少,亟待□□; 3)有时候军令并不如山; 4)擒贼先擒王,然王在贼中央,欲擒王,必先擒贼; 5)边塞天寒地冻,风沙飞寂,如果没有充足的准备,下场二战时期与苏联打仗的德意志一样; 6)总是有人死亡的,哪怕我和他关系最好;总是会受伤的,而且并非是轻伤。上天并不特别对待我或者别人; 7)胜利之后带来的倦怠可能致命; 8)…… ………… …………………… 【2】 凯旋之后,居然踩到一个女人,似乎她是要救一个毫无危险的小孩,不能理解。 更不能理解的是,“京师明珠”和另一个似乎也是穿越的人说她该死。 大昀朝无罪之人,如何该死? 眼角余光瞥见另一个女子站出来了一点,看着那个尸体以及“京师明珠”,表情有点不可置信,但最终默默忍住,什么都没说。 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说要去赔罪,然后入宫。 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到那个女孩子。 【3】 去林府赔罪,碰到楚潮生,非穿越者,但是有真材实料的,见解不凡,很值得交往。与之畅谈,甚为尽兴。 后才知道他居然就是昨日那个女孩子的兄长。 “京师明珠”在大庭广众下吟诵《春日宴》,这首诗我略有印象,无奈点评,对她越发不喜。至于一旁的那个名为楚秋月的女孩子一开始微微惊讶,而后很快收敛表情。我大概明白,她也许也是穿越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很适合当我的妻子。 那时候我这么想,无关爱恨,只是适合。 【4】 但后来隐约了解康夜对其也有意思,微微惊讶,但也没再多想。之后又听康夜说起,对方似乎对康夜并没有意思,加之父母催的很厉害,于是我又想到她。 一日去少冲府,见林府两人匆匆忙忙而来,心中一动,拉之询问,才知道是楚秋月被绑,这两人大抵是将她放在山上当人质。 无论公私,我也应该去救她,上山救之,她大概很疑惑,问我“值不值得”。 我回答“怎么会不值得”。 毕竟,难道有……适合的女子。 【4】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起来,我越看她越觉得她是我妻子的不二人选,性格恬淡,安静却并不沉默,而且也并非柔弱过头的女子,至少……倘若某天我不幸战死沙场,恐怕她也可以坚毅的活下来,照顾爹娘。 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尤其是在她还是穿越者的情况下。 两世为人,大都走极端,要么像她的堂姐亲姐一样,要么像她一样。 打仗之前我赠她莲子,莲子莲子,吾怜子也。然则她也许不会明白,我这“怜”的意思中,还有一个“可怜”的意思在内,就是说,对于她必须面对几个很莫名其妙的穿越者亲人这件事,我很可怜她。 她不会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两年光阴呼啸而逝,如白驹过隙,沙场之上,血与汗无法避免,我偶尔想起或许楚秋月还在京城等我,心中居然生出有些奇怪的感觉。 然这刀光剑影中,并没有时间让人多想。 【5】 回到京城,楚秋月她们已经离开,去了水礼城。 我在京城中各种应酬,烦不胜烦,越发想到她。 正好皇上论及奖赏,我想起康夜说她喜欢洛城梅花,便向皇上讨要了洛城。这奖赏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皇上高兴,也正是我所需的。 我带着新上任的官员匆匆赶往水礼城,一路奔波,于凌晨到达,别人去休憩,而我直接去了楚家。这有些性急了,但我并不觉得不对。 她如我所料,并没有和别人有婚约,见到我,也有些惊喜。 我带她去洛城,有时候见她缩在车内,捧着香囊,偶尔探出个头看看外面,仿佛田间偶尔探头张望的田鼠,居然觉得很是可爱。一来二去,不免对她多了一些关心。 这时候,只是适合还是有了其他的情愫,我有些辨别不清了。不过,这种事情,本身也无需辨别的太清。 而后求婚。 她很赧然,神情间又多了些与她年纪不符的感慨,我知道她大概是想到了前世的什么,但并不想追究。前世是前世,我们活在当下。 回程的时候她提及不愿我纳妾,这也正合我意,我并没有心思去对付其他女子,于是应承下来,还说了几句有些肉麻的情话。原本是怀着哄她的心思,最后却又……似假还真。 【6】 她终于成为我的妻子,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嫁入林府,这是我可以给她的,且似乎我也只能给这些了。 另一方面,我希望有个孩子,毕竟无子太不孝,原本是这样想,但见她眼含秋波,忽然又有些其他的感觉。 入宫的时候,拜见完皇上,我便赶去太后那儿,然后瞧见她和玉帘,玉帘背对着我,所言所语,咄咄逼人。而楚秋月站在那儿,不急不缓,看见我,冲我微微一笑。 我居然也有些想笑。 不知道是笑玉帘的异想天开,还是笑她的笃定。 她这么信任我。 【7】 越是相处,越觉得她很好。 安静的像一口古井,却蕴含着无限甘甜的井水。 我是路过的人,只是想解渴,却无意中喝上了她沉淀千年的魅力。 得妻如此,我之幸。 【8】 里德族动乱,我不得不起身去打仗,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我离开的时候,很是不舍。 宫灯一盏,怎能表达别离之怅? 后来在驿站我连夜赶来,如此不合规矩的事情,我却很乐意去做。 用手捂住她的眼睛,感觉到她的眼泪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原来我已经喜欢上她。 无关适合,只是因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