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生斋》 一·鬼节奇遇 灯火辉煌,人头攒动,正赶上百鬼节,夜晚的集市自然是热闹非凡。传说每年七月为鬼月,而七月十五为鬼节。这日地府的游魂会四处游荡,有的游魂,便游荡到了阳间。但这毕竟只是一个传说,人们早已将最初的恐惧变为了如今的欢愉。每到鬼节,人们便戴上各式各样的面具到集市上,看表演,买东西,就算只赶个热闹也是好的。赵挽青戴着一张遮面的白狐面具,简单干净,弱小的身子快被涌动的人潮挤得透不过气来了。 回首来到京都,已经是第三天了。 赵挽青实龄十五,天生好奇心强,爱冒险。她是赵家的庶出小姐,排行老三,上头有一哥一姐,下头有个还在吃奶的弟弟。听家里人说,母亲在当初生她时难产死了,她只见过母亲的一张画像。丹凤眼,樱桃嘴,冰肌玉骨,犹如天上下凡来的仙女。而她除了那一对充满灵气的丹凤眼,其他竟是什么也没遗传到。一米六的个子,皮肤的确雪白,却怎么看也没母亲那股仙气,还好勉强还算略有姿色。记得一岁抓周时,她竟是爬向门口的侍卫,伸手抓向了那侍卫腰上的佩剑,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越长大她越是像野孩子一样喜欢往外面到处跑。家里人都待她不错,起初会说教她,后来也就慢慢接受了她的性格,只要不惹事,便也随她去了。 三天前京都出了一桩命案,离奇得很。赵挽青的父亲赵之叙是名声显赫的破案青天,虽只是地方官员,却被公认能力丝毫不逊于前朝官员。出了这桩离奇事,赵之叙很快就收到了上头的圣旨,宣他入京破案,由于难度过大,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若能破案,升官赏金,若是不能,便削官遣返。 赵挽青当时正从外面回来,躲在前堂门后偷听见了此事,便缠着父亲定要带她一同来京都。若是不答允,就以告诉全家人作挟,赵之叙不希望全家人都知道此事,便只好带她一同前往京都,与家人说是因公事需前往京都一月,随从人员只带了两名护卫,一位助手。一到京都,就有人接他们入住了发生命案的相府中,当然是住在客房。 赵挽青听那的丫鬟说没两天就是鬼节,京都的集市一定热闹非凡,便寻来了个称心的面具,偷跑了出来。她也知道,如今府中忙得上蹿下跳的,她自小自在惯了,也没人会注意到她。 赵挽青随着人流四处闲逛,突然一丝剑光恍到了她的眼睛,随即又消失了。她向着剑光出现的方向寻去,确有一把短剑藏于一只广袖之下,随着持剑人的走动,偶然会露出些。那短剑很是与众不同,不是铜铁做的,而是木头做的。只是剑头一侧有一小块非常亮眼,像是什么十分锋利的金属。整个剑除了剑柄中心镶了一颗剔透的黑宝石,别无其他点缀。循剑看去,持剑的是一位翩翩公子,戴着一张绿色的简易面具,身着一袭绿袍,腰间挂着一个布袋。赵挽青一时有了兴趣,持刀进入人流拥挤的集市,绝非等闲之辈,于是决定跟去看看。 赵挽青跟着那男子在人群中穿梭,过了许久,终于离开了喧闹的人群,进入了空荡的街道。人们都去集市了,所以街道显得十分空旷,只有月色的光辉使人还看得见路。赵挽青才发现,原来那男子一直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除了有三分姿色外,也无什么特别,她的好奇心又被提了起来。 终于,那女子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两人,也跟着停下了。 “不知公子跟随我许久,所谓何事?”那女子开口说。 “好好的阴间不待,非要上来为祸人间,你说我找你何事?“ “呵,阴间。后头一直跟着我们的姑娘出来吧,为我们评评理。我本城东张员外的五夫人,姓陆。今日过节寻个热闹,出来看看。我与这位公子素不相识,他却一直跟随我,非要说我是什么鬼魅。我的丫鬟也被他们设计走了,我一介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不知这位公子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女子又开口说。 赵挽青这才意识到原来在自己拙劣的跟踪技巧下,形迹早就败露了,无缘无故跟踪人家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随即看向那女子,普普通通,确实不像鬼魅,而那男子来路不明,也不知是好是坏,便说:“你一个男子何故为难一个女子!” “此事你莫要管。”男子斜眼提醒了这么一句,便直接举起手中的剑刺向陆夫人。 “这事我还管定了!”赵挽青最爱多管闲事,被这么一说,更是义不容辞了。边说着边冲过去,一把拉住了陆夫人的手,转头就跑。 男子的剑刺空了,见赵挽青拉着陆夫人跑,便追了上去。不知是使了什么法,竟一下跃到了她们面前堵住了去路。赵挽青见跑不过他,便站到了陆夫人前面,冲男子叫了一声:“要动他,先动我试试。“ 男子并没有理会赵挽青,将剑直直往赵挽青身后的陆夫人刺去。此时的陆夫人早已大惊失色,赵挽青迅疾伸手去打剑。由于是木剑,所以她并不顾忌。赵挽青触到剑的那一刹那,剑锋一转,那锋利的金属将赵挽青的手划出了一道小口。 男子见状,停下了动作,像是有些抱歉。赵挽青顾不上手上的伤口,见男子不动了,又想要逃跑,于是又拉起了陆夫人的手。谁知她的手刚触碰到陆夫人的手,陆夫人就大叫了一声。赵挽青看见自己手上的血沾染到陆夫人手上,而陆夫人的手由沾血的地方开始向四周蔓延溃烂。 “怎么会这样?“赵挽青有些慌乱,莫名愧疚地怔怔看着备受煎熬的陆夫人。 “这副皮囊是无用的了。”男子暗叹机缘,轻声说道。 此时陆夫人身上的溃烂迅速蔓延了半个身子。赵挽青手足无措地愣站着。 男子从腰间的袋子中取出一个圆形瓶,瓶身大,瓶口细小。赵挽青很疑惑这么大的东西是如何装进那个小袋子中的。只见男子用剑刺向陆夫人的眉心,陆夫人一声惨叫。赵挽青看得胆战心惊,奇怪的是陆夫人没有留一点血,剑仿佛穿透了她的脑袋。男子将瓶子拿起,陆夫人便化作一个光点进入了瓶中。 赵挽生被眼前的一切惊得不行,既好奇又充满疑惑,此时的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男子。 男子被赵挽青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开口说:“别看了,我知道你心中很疑惑。我且问你,如果有一个危险但有趣的组织,但必须保守秘密,现在你有机会加入我们,你愿意么?” 赵挽青被这么一问,似乎有了些头绪,也许这世上除了大人们所告知的世界,还真有一个像神话书中所记载的神秘纬度,便更感兴趣了。 “愿意!“赵挽青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你随我来。“男子踱步而走,赵挽青紧跟而上。 空荡荡的街道上,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二·初入挽生 不知走了多久,月色越来越淡了。再过一条街就要出城了,赵挽青也不知这男子究竟要把他带到哪里。 走着走着,男子停下了脚步:“到了。” 赵挽青循他的目光看去,一座毫不起眼的二层建筑映入眼帘,散发着古老的韵味。门与门前的柱子上都有很奇特的雕花,上方挂着一块大匾,写着“挽生斋“三个字。 男子推门而入,赵挽青跟在他的身后。楼里摆放着桌椅,俨然是一家饭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嘭“的一声,身后的门自动地关上了,赵挽青心中一惊,不免有些害怕。 只见那男子走到墙边,用手敲了几下,突然传来石块摩擦的声音,只见地上出现了一个方形入口,有阶梯可以进入,可是其中漆黑一片,很是渗人。男子自然而然地走下了阶梯。这级阶梯,他应该走过千万回了吧。赵挽青鼓足勇气,跟上了男子就要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待下了十几步,上方又传来石块的摩擦声,想必是洞口关闭了。赵挽青更加不安起来,可还强制住那股不安,不想表现出来。霎时,洞中出现盈盈光亮,不一会儿,便灯火通明。赵挽青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布置像是大堂,桌椅都有。左面的墙上贴着各种类似悬赏令的纸,墙角有面巨大的镜子,与人们所用的黄铜镜不同,它很清澈,圆圆的,只是一片镜面立在那。前方还有一个用布帘遮住的入口,想必里面也是别有洞天。洞内依旧十分敞亮,可赵挽青却寻找不到一丝光源,又不禁暗叹神奇。 男子转身面向赵挽青,伸手缓缓摘下了那简易的半遮面面具。一张清俊的脸呈现在赵挽青面前。与她想象的相差并不多,棱角分明,干干净净,看起来很舒服。 “在下叶央,且听我慢慢叙说。“ 赵挽青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自古天地间人鬼共存,有人去阴间生事,自然也会有鬼来阳间作乱。上古之神将能克制鬼魂的血液分散到人们身上,就有了我们这类人——服灵者。在外看来做着与那些道士一样的事,但还是有区别的。道士是后天习成的本领,再厉害不过能封存鬼魂,而我们却能真正超度,收服甚至毁灭鬼魂。服灵者的选择是随机的,如没有机缘巧遇,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自知服灵者的身份。你的血液能使鬼魂的皮囊溃烂,说明你有这个天赋。我带你来这。这是我们生活和接受任务的地方,每个新人都要来这签订与灵魂使的契约。“叶央不紧不慢地解说着。 “灵魂使?” “每个服灵者都会依据资质随机分配到一个灵魂使,他们是鬼魂,但与一般的鬼魂不同。他们都历经三大劫难,修成仙了,法力也就更强。但他们本身并没有收服鬼魂的能力,所以他们会辅助服灵者的工作。” 赵挽青越听越觉得有趣,这么玄乎的事她还是第一次碰见,同时也为自己能加入而感到兴奋不已。 “你去那镜前照照自己的资质。资质分为天、鬼、人三种。天族擅长召唤,与魂灵的沟通能力最强;鬼族擅长巫蛊,可调制药品,最难以捉摸;人族擅长魅惑,与人类的沟通能力最强。同时,你的魂灵使会在三分钟内直接传送过来。” 赵挽青早已听得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跑向镜子,站定在了镜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看,心里不禁催促。 不一会儿,一阵白光从镜前泛起,盈盈地闪动着。赵挽青疑惑地看向叶央,问道:“这是什么?” 叶央微微一笑,答道:“白光为天族,绿光为人族,紫光为鬼族。”话音未落,镜子的白光一收,一个俊逸若仙的男子从镜中走了出来。他身披白袍,肌白如雪,眼眸深邃,头发恣意地披散着,眉宇之间也展现着一股不凡的气态。只是现在他双颊绯红,面与手上都还残存着一些水珠,连鞋也未绑好,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赵挽青看到他现在这般模样,不禁有些羞红了脸。这素衣公子让这颗少女的心加速跳动。他是她的灵魂使,她万分欣喜。还未待她开口,叶央便强忍笑意,恭敬地行了礼:“郁大人。”那素衣公子整理了衣衫,顿了一时,淡淡言道:“方才正在沐浴。”随即将目光落到了赵挽青身上,“这就是我的服灵者?”赵挽青学着他的口吻反问道:“这就是我的灵魂使?”虽说是明知故问,那素衣公子却看向赵挽青,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郁大人,何时签订契约?”叶央问道。 “现在。”话语间升腾起一圈圈白雾,将赵挽青包裹起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感到那些白雾如绳索一般不断地收缩,紧勒着她,让她快喘不过气来。她用力撑着四肢,仿佛感受到白雾如绳索般嵌进肉里,将肉切割开的痛楚。她不禁怀疑道:“这不会是要弄死我所设的圈套吧?”正当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白雾忽然散开,痛楚也渐渐没了,只是肩膀上有股火辣辣的疼。她看向生疼的地方,只见一个“生”字像嵌入了肤体中,泛着金光。光芒闪烁了四五下便消失了,痛感也随之消失了。 “郁北生。”那公子说完,便走向前方入口,撩起门帘,进去了。赵挽青正打算跟上去,却被叶央拉住了。 “他与你已签订了契约,从此你们便有了心灵感应,他会辅助你慢慢成长的。时间也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赶快回家吧,我送你。” 赵挽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半推半就出了挽生斋。 夜更深了,仿佛除了月光,一切都是死亡的寂静。 路上赵挽青向叶央询问了很多事情。得知服灵者是如小队一般分散的存在。而“郁北生”是她的灵魂使的名字。大家都称他为“郁大人”,因为他是“挽生斋”的创建者,为此工作百年了,只是能匹配到他的服灵者寥寥无几。挽生斋还有其他几个成员,而在道内也算有些名气。 赵挽青不禁有些好奇叶央的经历,于是问道:“你呢?你怎么来到这的?” 叶央微微一笑:“我已经来这两年了。我是个孤儿,两年前与妹妹进入林中寺庙栖身,不幸被邪物缠身。幸得斋中人士所救,将我们接到了挽生斋,方才知道原来我们也有服灵者的资质,就留在了这里。” 赵挽青终于解开了所有疑惑,深感前路崎岖。不过对于郁北生,他的容颜仿佛烙在脑中,再也抹不去了。 走着走着,到了相府,赵挽生停下了脚步。 “你住这儿?”叶央问。 “嗯,暂时。”赵挽青笑笑。 叶央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相府,说了句“告辞”,便走了。 最后,赵挽青实际是爬后门的墙进去的,府中所有人都在为案件忙碌,赵挽青为没人注意到她而松了口气,带着欣喜沉沉入睡了。 三·迷离相府 “没想到二夫人操劳半生竟落得这个下场,想当年嫁过来时可多风光啊。” “是啊,听说当初老爷娶她时,别提有多欢喜她了。只是前些年天花肆虐的时候,她不是得病毁了容貌吗?左脸指大的抓口留了疤,怎么也去不掉,只得戴面纱,老爷自此都不再宠幸她了。” “她也是可怜,挺好的一个人,菩萨心肠,也略有姿色。唉,可惜了!” …… 一大早,赵挽青刚从睡梦中朦朦胧胧地清醒过来,就听见丫鬟们议论纷纷。 赵挽青梳洗过后,寻思这几天也玩得差不多了,便对案件产生了好奇。 她走向后堂,想偷偷了解一下案情。只见父亲与相府主人魏大人正在商议此事。赵挽生躲在门后,仔细地窥听他们的对话。 “赵大人,你对此事有何看法?”魏大人相问。 “回大人,此事的确离奇得很。经过检查,贵夫人尸体上并没有任何外伤,喉口也无中毒的迹象,死因难寻,这是其一。其二,贵夫人死去一已近半月,而尸体竟无一丝腐烂之相。连本该出现的尸臭、尸斑也从未出现过,外表依旧如活人一样。不瞒大人,此事我至今还没有什么头绪,容我再多观察几日,赵某必当尽力而为。”赵之叙说。 “唉”,魏大人叹了口气,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满面愁苦地说:“那就有劳赵大人了。” 赵挽青转身离开后堂,回到了房中,整理着所得到的信息。一只信鸽从敞开的窗口飞进来,停在赵挽青面前的圆桌边沿,眨巴着眼望着她。 赵挽青看去,解下绑在信鸽腿上的一张纸条,那信鸽便扑腾了两下,飞走了。 她打开纸条看了起来:“一个时辰后,来挽生斋。”落款是叶央,字果然如人一般清俊。赵挽青想着又能见到郁北生了,不免有一丝激动。没等一个时辰,马上整理了衣衫启程了。 上次跟着叶央,根本没把路记清楚,但仿佛只要心里想着挽生斋,便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给自己指路。不过半个时辰,赵挽青就到了挽生斋的门口。 眼前的挽生斋已与当天晚上的差距甚大了,里面满是吃小菜的客人,四处谈笑风生,热闹非凡。 赵挽青有些迟疑,但还是走了进去。 “姑娘好,吃点什么?”赵挽青才没走几步,就有店小二热情上前招呼了。赵挽青这时便后悔走了进来,自己早到了半个时辰,四处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更何况出门太急,如今是囊中羞涩。 她尴尬地说道:“你好。我……找人,请问叶央在吗?” “叶央?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儿啦?我们这儿可没有叫叶央的人呀。”店小二笑笑答道。 赵挽青倍感疑惑,虽然气氛不同,但装修依旧是那晚看见的装修,不会记错的。 但店小二这么说了,赵挽青真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先走吧,于是说“哦,抱歉,可能是我走错了,告辞。”说罢转身去将走。 “请留步。”耳边传来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赵挽青转身看去,见来者身着翠衣,娇小可人,爽朗可爱,额前几缕碎发,其余的梳成髻,笑容满面。 “你可是赵挽青?”她问。 “正是。” “哥哥让我再此等候,随我来吧。” 赵挽青一想,这一定是叶央的妹妹了,便跟着她走去。 “我是叶央的妹妹,名唤叶茵。哥哥早料到你会早来,让我提前再次等候,果然不出他所料。”叶茵边说边向楼上走去。 赵挽青疑惑道:“叶央怎知我会早来?” 叶茵不禁捂嘴笑起来。 “你笑什么?”赵挽青更加疑惑了。 “哥哥说,那****见了郁大人,两眼闪烁,如同酒客遇见了百年的好酒,今日定是急不可耐了。”叶茵说话间仍旧盈盈地笑着。 赵挽青顿时羞红了脸,急忙辩解道:“你们可就别拿我打趣了,我真当没那个意思。” 话语间已到了二楼。 赵挽青随叶茵走向长廊末的厢房内。 这厢房甚是不同,其他厢房都是用布遮掩,而这厢房偏偏特别安了个木门,可见其隐秘之处。 叶茵推开厢房的门,里面的布置倒是很随意。一张长桌,正对一个正塌,边上两列次坐塌。桌上摆放着白瓷茶水,温雅娴静。北边窗户打开,光线明亮,街道的全景可以直接揽下,甚至可以眺望到远处连绵的山脉。 叶茵转身看向赵挽青,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入坐吧。” 赵挽青初来乍到,还是不免有些拘束,规规矩矩地盘腿坐到了桌南第一个坐塌上。 叶茵拿起白瓷茶壶和杯子,斟起茶来。除了给赵挽青的一杯,还斟了七杯。 斟完茶,叶茵就坐到了赵挽青身边的坐塌上:“先喝点茶水吧,大家一会儿就来,我先给你讲些东西。” “好,有劳了。”赵挽青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挽生斋加上你一共有五个服灵者,五个灵魂使。郁大人是挽生斋的主人,所以就算你是他的服灵者,他的位次也是高于你之上的。一会儿我会向你一一介绍斋里的伙伴,我们以后就生活在一起了。”叶茵依旧保持着笑容。 “生活在一起?我有家,如何跟你们生活在一起?” 叶茵的笑终于停滞了,她抿了一口茶水说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赵挽青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叶茵看向窗外,眼神中闪过一丝神伤:“服灵者为了绝对的保密,必须与家里决断。”她顿了顿,仿佛也有些不忍,“通常我们的做法是营造自己死亡的假象。”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赵挽青从未想过要付出如此的代价。她在家里虽然不是最受重视的,但大家待她也都还不错,十几年也就这么过来了。虽没有刻骨铭心的感动和爱,但是十几年的感情终究还是抹不掉的。特别是父亲,她最爱听父亲讲那些扑朔迷离的案件了。如今,这般难以割舍的情感竟只是一句决断就要了结,谈何容易。何况如今跟父亲受圣旨来京都破案,父亲早已操劳过度,若是自己假死,无疑是火上浇油。赵挽青脑子突然很乱很乱,无所适从。 “这……能不能再多给我些时日?”她诺诺地说。 “你还是问郁大人吧,一切由他决断,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吱——”开门声传来,赵挽青往门口看去。见叶央踱步走了进来,还是一身绿衣,他们兄妹俩倒也是有相似之处的啊。后面跟着一个童颜的翩翩少年郎和一个绿衣姑娘。那姑娘看起来十分温婉,不知道是不是都着了素衣的缘故,与叶央倒是很配。 “嘿!小茵儿,有没有想我呀?”那少年郎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向叶茵,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 “你就一张无赖的嘴,我才不会想你呢!”叶茵转头,不再理会他的样子。“挽青姐姐,这便是我的灵魂使。他名佟禹,平日就喜欢贫嘴,姐姐可别见怪。”叶茵这一声姐姐倒是让赵挽青倍感亲切,也没那么紧张了。 “你好。”佟禹笑着跟赵挽青打招呼,他的笑很灿烂直率。 赵挽青礼貌地回了好。 叶央与那姑娘入了坐,叶央坐在叶茵对面,而那姑娘则坐在叶央边上的位子。 叶茵看向那姑娘,缓缓说:“这便是哥哥的灵魂使,忧芜。” “姑娘好。”忧芜微笑着,声音和人一样温婉。 赵挽青同样礼貌地回了好。 今日的叶央倒显得有些沉默了。 四·鲜尸之谜 “吱——“推动门的声音又再次想起,赵挽青又循声看去。 来者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紫衣飘逸,很轻易地给人一种妖娆之感。可当赵挽青的目光看向她的脸,她发现并非如此。那张精致的脸说是倾城的貌也不为过,透露着一股神秘的难以捉摸的气息。肤若凝脂,冷艳动人,眼光里又透露出那样强势的气力。即便是一国明珠,只怕在她面前也要自形惭秽了罢。 她身后紧跟着一个水蓝姑娘,气势明显弱了很多,但使人感觉亲切友好得多。想必是她的灵魂使了。 “这是月粟。这月粟姐姐可是斋中的瑰宝,美若天仙又本领高强,只是人冷傲孤僻了点。”叶茵凑到赵挽青耳边低语了几句:“她虽冷若冰霜,但为人实际很好,只是不喜那些繁文缛节的交际罢了。”随即又正身回复了正常说话的模样:“她身后是冬慕。” 赵挽青明白地点了点头。 冬慕礼貌地微笑问了好,而月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入座了,她的位置在忧芜边上。 一只仙兰玉指的手抵住了即将合上的厢门。 那番道筋仙骨怕是只有他才有了,郁北生。 郁北生毫无疑问地坐上了正塌。 赵挽青的目光在他周围游移,此时便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赵挽青还是决心为表礼貌,道了:“郁大人好。” 只是此言一出,她立即后悔了。除了她,其他人均没有道好,此刻她的问候就显得及其突兀了,不免尴尬起来。 “挽青姐姐怕是太紧张了,你与郁大人既已相见过,就不用次次问好了。”叶茵出声为赵挽青打了个圆场,气氛似乎变得没那么尴尬了。 “今日之席,为我的服灵者而设,大家自便吧。”郁北生话罢,喝了口茶,便起身离去了。 甚至赵挽青还未完全看清他今日的容颜,心里不禁有些遗憾,又泛起些苦涩。拥有那样强大的灵魂使也未必是件好事啊,自己初来乍到,在他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挽青姐姐,有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灵魂使伴你同行,这一路必定是春风十里,风雨无阻了。”佟禹学着叶茵的叫法,又开始了他那样无赖的腔调打趣起来。 “休要胡言,挽青姐姐初来乍到,你难不成想用你那痞子气将人家熏跑?”叶茵立即驳斥住佟禹。 挽青的尴尬倒是解了,她定睛看向在席的每一个人,果真各有特色。 一、二、三,仿佛是缺了个人啊。不禁问道:“叶茵妹妹,这,是不是还少了个人?” 叶茵没多看,微微一笑道:“江河正在外出做任务,此行去的是横城。这个任务比较困难,半个月前就出发了,恐怕还得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他很厉害吗?”赵挽青问道。 “月粟也是刚做了一个整月的任务,今天刚好空闲而已。江河的实力可是与月粟不相上下,只是为人比较低调。不过他不太近人情,已经到了杀人如麻的地步,就是这点使他名声大噪。”叶茵说这些的时候仿佛还隐藏着一丝无奈。 赵挽青在佩服他们技艺高超的同时,不禁打了个寒颤。杀人如麻,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我要回去休息了,先走一步。”月粟淡淡说了一句,便起身离去了。冬慕起身跟大家招呼了一声:“各位抱歉,我们告辞了。”便随月粟而去了。 这原本该热热闹闹的,如今只剩下了五个人,赵挽青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低落。 “别介怀,人总是有些个性的。”叶央的话如春风拂面,赵挽青抬头看向他,他绽开了如往的温暖的微笑。 叶央拿出一个袋子递给赵挽青。 这袋子与叶央腰间别的有些相似,应该说是每个服灵者腰间都别了个类似的小袋子。赵挽青的这个袋子很精致,浅蓝的底,上面用银丝绣着一只狐狸,栩栩如生。赵挽青迫不及待地将袋子别到了腰上。 叶央继续说:“这是我们的宝囊,里面可以存放任何东西,不限数量。宝囊与主人是互通的,只有本人才能使用。别人用来,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空袋子,可你还是须好好保管。里面现在有个九曲星环,你将手伸入袋子,心里想着九曲星环,自可摸索到它。” 赵挽青随着叶央所说,将手伸入袋子,心中想着九曲星环,果然摸到了一个凉凉的环状物。她握住手环,拿出来一看。银色的星环在光线下熠熠生辉,上面镶嵌着九颗小小的灰色宝石。 “这星环是月粟以前做任务得到的,只有天族可以用,她说就作为见面礼送给你了。其他的装备都需要你自己去收集了。这九颗灰色宝石,每颗可储存一个灵魂,只有在手环中储存了灵魂,才可以召唤他们。先戴上吧。” 赵挽青心里对月粟顿生感激,仿佛理解到了叶茵所说的,虽然性格比较冷傲,但是为人真的很不错。赵挽青将手环戴上,心里十分欣喜。 “下面我大致介绍一下情况。我和叶茵是人族,主要负责网罗人才,接待和介绍,以及收集任务。叶茵打理着这个饭斋,算是掩人耳目吧。因为人族不擅与鬼魂交战,所以很少出任务。月粟和江河都是鬼族,而且能力不凡。按照他们的能力,已经可以一个人出一般的任务了。实际上鬼族能力普遍都比较强,喜欢独行的也是不在少数。”叶央酌了一口茶。 “那天族呢?”赵挽青忍不住问。 “天族的服灵者比较少,需要多多历练才能发掘有多少的潜能。有点天族服灵者天赋很高,有的也不过尔尔。比较不确定,全看你的造化了。” 赵挽青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天族服灵者。 “地下室你也去过了,入口边的墙上就有任务纸。上面有任务的详细介绍和报酬以及难度等级,你有看上的就可以像揭榜一般揭下。但是,切忌急功近利,量力而行为好。那帘后是我们各自居住的房间。适时你也可以进去选一间。” 赵挽青认认真真听完了叶央的讲述,便有些跃跃欲试,想要马上找个任务证明自己了。 与家里断绝来往,对了,还有这事呢。赵挽青拍拍自己的脑袋,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我要怎么才能见到郁大人呢?”赵挽青问起叶央 叶央偷偷一笑。赵挽青也看得真切了,一边的叶茵和佟禹分明也笑了。大概也知道他们心里一定又在打趣自己了。 “你们既然缔结了契约,你想见他,不过将手放在烙印处停滞几秒即可。不过这只是通知他,来不来还是由他决定。” 烙印处?赵挽青想起来了,那个缔结契约时,闪烁金光的地方。火烧的痛感仿佛又用了上来,她甩甩头,不愿再回忆当时的场景。 “好了,该介绍的也介绍的差不多了,就此散了吧。”言罢,叶央也起身要走了,叶茵他们便跟着叶央离开了。 忧芜没有多说一句话,但仿佛天生就带着一丝悲伤的气息,和她的名字一样。 空荡的房里就剩赵挽青一个人了,好像有些孤单。 也罢,这个大家庭还是要慢慢融入的。 赵挽青将手放在肩膀的烙印处,不一会儿面前泛起一阵白光。 郁北生,每次见他仿佛都被热血冲昏了头,脑子里只生生浮现出这个名字。 白光渐渐减弱,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郁北生。 “何事?”郁北生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费气力。 此时厢房中只有郁北生和赵挽青两个人,赵挽青一时为这样的气氛感到不知所措。 “没事我便走了,以后有事再叫我。”郁北生转身欲走。 赵挽青不禁迈出半条腿像要追赶他,又为自己的举动好笑到了,仿佛没那么紧张了。 “怎么?没事便不能叫你来沟通感情吗?”赵挽青故作镇定地说。 “我只做分内之事。” 他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赵挽青知道,对于郁北生,她是无可奈何的。 “叶茵说每个服灵者都必须与家里决断?”即便知道这是明知故问,赵挽青还是想要得到最确定的答案。 郁北生依旧是那样淡然的模样:“是的。” 赵挽青的心里早被那阵悲伤的雨洗涤过了,但是这个回答还是沉痛的一击,她开始迷惘了。 赵挽青迟迟开口:“那……能不能……通融几天?” “给我个理由。” “实不相瞒,我是赵之叙的庶女,因为相府的奇案才来到的京都。我现在与父亲居住在相府中,如今此案毫无头绪,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给父亲火上浇油。” “给你半个月。”话音刚落,便升起一阵刺眼的白光,郁北生就此消失了。他虽口上没说,心里却对这女孩是有些好奇的。破案只带这一个庶出的女儿,她究竟有什么样的能力? 不知赵挽青是不是该感谢这样的误会了,她耍无赖的结果居然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空荡荡的厢房里又只剩了赵挽青一个人,她苍凉地笑笑,转身向相府走去。 …… 月亮攀上了枝头,月辉笼罩着相府,枝头偶有几只鸟的嘶鸣,越显悲凉。 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相府中的人们依然焦头烂额地忙碌着。 赵挽青此时在自己居住的客房中,双手撑着头,抛开如何制造死亡的事,正思考着相府中这离奇的事。若是有办法,她真想去看一看那尸体的样子,究竟是怎样的离奇。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赵挽青一时疑惑,这么晚了会有谁来找自己? “进来吧。” 赵挽青也许就是这样一个毫无防备,不拘小节的女子吧。也不在乎那些所谓闺阁女子的清誉,毕竟是从小野惯了的。 房门被轻轻推开,月色映在那人的面庞上,还是那样清俊,是叶央啊。 “你怎么来了?”赵挽青疑惑地问。 叶央转身将门合上,自然地坐到赵挽青对面,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神神秘秘地说:“有要事相商。” 赵挽青一时来了兴趣:“是何要事?” “你先允诺我,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 “好,我答应。” 叶央的样子仿佛很认真,赵挽青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笃定。 “我觉得相府的奇案可能不是人为。”叶央说。 “你是说……”赵挽青仿佛猜到了叶央所想。 叶央肯定了他的猜想:“是的,这应该是有人在相府夫人的灵魂上做的手脚。”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赵挽青看着叶央问。 “入夜之后,等守尸的人少了,我们去看看。” 赵挽青早有这个想法,听到叶央这么说,确是有些激动。 “可是我们怎么进去呢?” “我自有办法。”叶央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胸有成竹的样子。 赵挽青自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看他这样有底的样子,莫名地很是信任他。 “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赵挽青突然想起,如今相府虽然府中繁忙,但是毕竟是大户人家,进出还是很严明的,就连自己晚归都是从后门翻墙进来的。 “跟你一样,翻墙进来的呗。”叶央说罢,便笑了起来。 那晚他送赵挽青回相府后,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留了心眼跟了她一会儿。发现她好说歹说也算个小姐,居然是翻墙进出,这事可让他乐了好一阵。 赵挽青被说的莫名地不好意思起来,便不再言语。 “我先去探探。”叶央起身离开了房间。 几个时辰后,夜深了。 “睡了吗?” 趴在桌上睡意正浓的赵挽青朦朦胧胧间听到了一声轻唤。她知道,干正事的时候到了。她立即起身,捏了两下自己的脸,跳了跳,尽量让自己清醒点。 在一旁看着她的叶央浅浅地笑了。 “走吧!”赵挽青看向叶央,干劲十足地说。 五·寻踪觅迹 赵挽青推开房门,看向叶央做了个“请“的姿势。叶央笑笑,受了她的礼,端正地走出了房门。 赵挽青随后轻轻关上门,跟上了他的脚步。 本是严酷的七月,到了晚上天气却转凉起来。一丝丝冷风不禁吹得人脖颈发凉。 赵挽青加快了脚步,紧跟在叶央身后,仿佛后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只是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存放尸体的房外。飕飕的冷风吹动房门和窗户,发出“吱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无比刺耳。 “看守尸体的侍卫呢?”赵挽青小心翼翼地轻声问。 “现在没时间解释这些,回去我再同你慢慢说,先进去吧。” 赵挽青就这样跟随叶央进入了房内。 房内没有任何装饰与摆设,空荡荡的。只是方正中有一个长台,高度在及腰的位置,理石打磨的,制作比较粗糙。台子上放着尸体,此时还是被白布盖得严严实实的。 赵挽青关上身后的房门,此时便只能靠叶央来汲取安全感了吧。 叶央径直走到尸体边,伸手便要揭开白布。赵挽青赶紧上前,从未见过尸体的她倒也想开开眼界。 白布轻轻被揭下,一副姣好的面容呈现在二人面前。这二夫人果真如丫头们所说,面相也是一副慈祥的神色。如今的这具尸体,令人惊愕。别说是死去半个多月了,这如同活人一样的躯体,若不是没了呼吸,当真会让人以为只是酣酣睡了。 赵挽青心中没有预想中被吓到的模样,也许也是因为这尸体看起来并不可怕吧。 叶央伸手在尸体的头顶部摸索着什么,赵挽青仔细地看着他,不敢发声,生怕打扰了他。 “果真如此!”叶央突然说道。 赵挽青看着他的举动,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发现什么了?” “你看。”叶央说着,用手拨开尸体头顶的几缕头发,一个针眼大的小洞盘踞在上面。那样比芝麻还小的伤口,果真极难发现。 “怎么会?”赵挽青仿佛猜测到了一些,但又很是不解。 “道术中,有一种名为移魂术。取两根同样毫径的针,施过法,刺入两个人的头顶,他们的灵魂便会发生转换。只是这施法耗费时间极长,材料也昂贵,再加上作法条件苛刻,对施法人的技术要求也很高,施针时必须扎入相同位置,差一毫都是无用。能行此法,必是高人。”叶央说罢又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 “两个人互换,为什么二夫人的躯体变成了一具尸体?况且那根本该插入她头中的针呢?” 叶央细细解释道:“我猜测二夫人的灵魂可能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互换了。死去的亡魂会被地府带走,所以如今躺在这的不过是一具躯体而已。至于针,施此法的针都是用雪岭上的冰制成的,生产位置越高,施法效果越好。先施他法保存,待到使用时,它进入了人体,自会融化,无迹可寻。” 赵挽青感叹世间竟还有如此奇特之事,可这无疑为父亲破案增加了极大的难度,不免又担心起来。 “那有办法找到她的灵魂吗?”赵挽青问。 “办法自是有的,我们先离开这。”说罢,叶央将白布重新轻轻盖上,赵挽青跟随他出了房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二人一入房便像历经了大风大雪,直接坐在凳子上倒了茶灌了好几口。论赵挽青,第一次历经这种离奇之事,恐惧总是有的。而叶央,实际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得很。 “你说那法子,是什么法子?”赵挽青迫不及待地问。 “那二夫人的生辰八字,我如今已有了,明日落入时,待我布个阵,施个法,便可得到她的准确位置。” 赵挽青霎时觉得叶央如此厉害,憧憬着自己以后是否也会有这样的本领。 “对了,守卫的事,到底是如何?”赵挽青总是突然想起那些好奇的问题。 “人族擅长伪装魅惑,其中包括易容和催眠。我扮作那守尸人的头头,假言可以帮他照看一会儿,他二话没说便道谢跑了。”叶央想起当时那收尸人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也是,这月黑风高的夜,独自一人守在一具冰冷的尸体外,谁愿意做这档子晦气又可怕的差事啊。 赵挽青不禁在心里佩服起叶央来。 “好了,该办的事也都办完了。你早生歇息吧,明日落日时我再来寻你做法,我走了。”叶央起身,在赵挽青的一声“慢走”下,消失在了黑夜中。 赵挽青躺在床上,喜悦案件有所进展,同时也对明日充满着期待。然后不知不觉,沉沉地入睡了… 这一天,仿佛过得十分冗长。赵挽青呆在自己的房里无所事事,连三餐都吩咐了丫鬟不必送了,自己饿了就去厨房拿。实际上大多时候她坐在房里发呆,想着这几天的离奇际遇,仿佛是一场梦。 终于,太阳落山了,余晖染红了天空。 “走吧。“叶央的声音如期从门口传来。 赵挽青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门口,他果然站在那,便立刻起身,随他出发了。?? 当然,出去的方法,依旧是翻墙。 叶央手中拿着一个罗盘,罗盘上有个指针,直指着北面的方位。 “这是?“赵挽青还是不解地问出了口。 “这是魂灵玄铁,我昨晚将相府二夫人的生辰八字镌刻上去,现在集一日精气,可以指向她灵魂所在的方向,助我们寻找。” 赵挽青明白地点了点头,安安分分地跟着叶央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已是夜幕低垂了。天空中,不知何时已有了淡淡隐约的繁星点点。叶央早就带着赵挽青出了城,现在即是走在了郊外。 郊外的夜晚不比城中,城中的人们到了晚间便很少出门了,大街也是一片寂静。此刻在郊外,还有阵阵蛙鸣声此起彼伏。 终于,玄铁的指针立了起来,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外。这户人家的院门敞开着,只见屋里走出两个男子。一个三十不足,年轻体壮,精神抖擞。另一个已然是四十有余,或临近五十,道士模样,像是什么高深莫测的长者。 叶央见状赶紧拉着赵挽生藏于门后,以门遮掩。 “她还是想回去?”那道士开口说。 “我这次不会再放手了,可有办法使她回不去?还请道长告知我,多少钱我都愿意出。”那年轻人情绪激动。 道士摸了摸胡子,悠长地说:“办法自然是有的,只要你去毁了她的尸身,她便再也无法回去了。” “多谢道长。”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答谢道,“时辰不早了,道长慢走。” 那道长转身向门口走去。 赵挽青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叶央已经走进了院落中,对那道士高呼了一声:“且慢!” “今日看来当真是热闹了。”那道士神色毫不紧张,反而笑了起来。 赵挽青也待不下去了,走到了叶央身边。 “你滥用道术,干涉你本不该干涉的事,你可知错?”叶央对那道士斥道。 “我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你这毛头小子怕是不识好歹,多管闲事,今日正好把你和你身边的小丫头一并收了,也好用来增加我的修为。”说着,那道士便突然拔剑而来,刺向叶央。 叶央紧急躲闪,那一剑落空了。可那道士依旧穷追不舍,挥舞着手中那把长剑。 叶央趁躲闪之时从宝囊中抽出一把铜铁剑,与道士对战起来。 两人的手法和步伐使人眼花缭乱,许是剑术太快,能看见的只是一道道幻影和行剑轨迹,耳边不时传来两剑碰撞的清脆声音。 “哈!”那道士大喝一声,在行剑的同时伸了掌,叶央防不胜防,硬生生吃了这实打实的一掌,身体腾空向后倒了四五米。 赵挽青赶紧跑了过去,扶起叶央,看见叶央用手扶着胸口,脸色苍白,不免担心:“你还好吧?” 叶央沉默并没有作声。 “要不要请郁大人来帮忙?”赵挽青说着就要把手放在烙印处了。 “不可。”叶央紧张地奋力抬起手,竭力制止赵挽青。 还未等赵挽青问出为什么,那道士便狡诘一笑,不知使了什么法,突然挂起了风。 那风似乎是朝着赵挽青的方向吹去,不一会儿赵挽青便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强大的力量正在撕扯着自己,痛苦席卷全身,那种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想起了初入挽生斋时签订契约的情景,但此时,真是要走向死亡了吧。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风息了,赵挽青那样疼痛的感受也消失了。 树影婆娑,一个人影从上轻盈跃下,是郁北生。 “又来一个,看来今日是收获颇多了。”那道士倒是很欣喜的模样。 六·痴心难改 “呵。”郁北生轻笑一声。 白光一闪,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把长剑,他伸出手握住了长剑。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便如御风而行,径直向那道士飞去。只有脚尖与地面轻微接触,十分轻盈。 那道士也拿起剑,摆好架势,准备接招。 一阵刀光剑影,还未看清是怎样的情形,一切仿佛就那样刹那间结束了。 郁北生清高的身影在月色下更显仙气,而那道士,腹部中了一刀,早已回天乏术。 赵挽青看得目瞪口呆,一条生生的性命就这样草草被了结了,脖颈不禁一阵发凉。 他郁北生,难道也是这样杀人如麻的么? 那年轻男子见状欲跑,郁北生唤起一阵诡异的风,朝他徐徐吹去,他便倒在了地上。 “你们两个回去好好反省吧。”郁北生语气不重,却带斥责之意,眼神严厉,有些骇人。 “为什么?”赵挽青像是不识规矩,竟硬生生问了出来。 此时的叶央倒是低着头,但是眼神中满含不甘。 郁北生看向赵挽青和叶央,厉声道:“私自出来做这么危险的事,自不量力。” “可……”赵挽青想要反驳,可又无话可说。 “叶央,你让我失望了。”郁北生看向低头不语的叶央。 叶央抬起了头,眼神中霎时杀气腾腾,切齿地说道:“我自小是孤儿,与妹妹相依为命,无父无母,从小饱受欺凌。如今入了挽生斋,还只能做做那些虚有其表的事。没有人会带我出任务,我只不过想证明我的能力,我想要保护我在乎的人。没有人给我这个机会,我只好自己去寻!” 郁北生好像并没有多大的起伏,还是以他一贯的口吻道:“你想证明自己可以,别拉上她。” 赵挽青现在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难过,原来叶央只是在利用她,根本不顾她的死活,甚至还有一丝愤怒。但是,她仿佛又可以感受到叶央那种孤独,被冷落的感受。 赵挽青思忖再三,打破了沉寂的气氛:“郁大人,请允许我们把这件事解决完吧,毕竟,也关乎到我的父亲。” “随便。”郁北生拂袖而去。 “对不住。”叶央低头自愧道。 “罢了,是我自己要蹚这趟浑水的,与你无关。”说罢,赵挽青走到那倒地的年轻男子身旁,“郁大人将他如何了?” “只是让他睡会儿,两个时辰后自会醒来。”叶央边说便抬手,扶起那男子,向房中走去。 赵挽青立即跟了上去。 推开房门,二人还没迈几步,便有一乡野模样的女子急忙上前。 “他怎么样了?”那女子虽是乡野打扮,可谈吐举止却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只是昏睡了。”叶央淡言道。 他们两个无疑都对眼前的这个女子起了好奇心。 待到叶央把男子扶上了床,三人便围桌而坐。 女子起身斟茶,礼貌地说道:“请用茶。” “二夫人。”赵挽青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转瞬即逝:“你们如何知道?” “我们与普通人不同,讲讲这件事吧,你和他。”叶央边说便用眼神示了一下屋内的男子。 “好吧。”那女子低眉,抿了口水,“我本是富商贾氏之女,因做生意来到京都,无奈被魏大人相中了。我爹希望我嫁给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答允了他的提亲。那时我与薛郎早已暗生情愫,他是家乡县令之子。可魏大人位高权重,迫于家里压力,再加上他那时对我确实如掌中至宝,我便嫁与了他。” 二夫人摇摇头,神情忧伤:“我早与薛郎说过,谁知他竟对我用情至深,在我嫁与魏大人后,背井离乡,来到京都,做着一些散活,一直等着我回到他身边。” “如此痴情之人,那后来呢?”赵挽青不禁也有一丝神伤。 “先嫁入相府的时候,确实很光彩。有一年天花肆行,我破了相。薛郎告诉我说,魏大人不会再待我如从前了,说他只是个薄情郎。我虽心里明白,可到底是已经嫁入了相府,这些年家里也受了他不少好处。他想带我走,我拒绝了。从此我便是清汤寡水,再不得宠。薛郎许是看我太过困苦,想了这个法子,在我熟睡时,使我换了魂魄。你们也休要怪他,是我负了他,是我的错。”二夫人说到这时,已是泪水盈盈。双眼一合,泪水便从眼角顺着两颊留下。 “也是一对苦情人儿。”赵挽青感叹道。 “你可愿将魂换回来?”叶央问。 “自换魂以后,我还是挂念着那里,只是对于魏大人,早已心如死灰了。如果有机会,萧郎不嫌弃我,我想与他浪迹天涯,哪怕清汤寡水,哪怕餐风饮露,给他一个交代。只是,不是用这个身体。” “我们也许可以助你,待他醒了,你与他说说,我们这就启程回去商讨一下。”赵挽青说。 “谢谢相助。”女子起身相送。 月色朦胧,蛙鸣还是那般。叶央与赵挽青走在回相府的路上,心事重重…… “今日早生歇息吧,明日将此事做一了结。”叶央语罢即归。 赵挽青也早心中有数,不过为破此案,她扔需要帮助。 一夜辗转无眠…… 第二日,魏大人与赵大人都收到了声称能破解此案的书信,但强调定要保密。 赵挽青闻言来到了尸房外,但屋外有侍卫把守,她无法得入,十分懊恼。 “进去吧。”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赵挽青循声看去,果然是叶央,只是身后还跟着一人,是忧芜。 “你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赵挽青问道。 叶央浅浅一笑道:“内部机密。” 两人走入房中,房内果真只有魏大人与赵大人。 “你便是那声称能解此案的人?”魏大人一脸鄙夷地问。 叶央脸上依旧挂着那浅浅的笑:“正是。” 赵之叙看见了叶央身后的赵挽青,不免有些惊诧,张口即问:“挽青,你怎么在这?” 赵挽青正当不知如何回答时,叶央又解了她的围:“我们正是挽青姑娘请来的。” “胡闹!”赵之叙十分气愤,赵挽青在他眼中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此事关系重大,怎能任由她胡来。 赵挽青着实被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恼怒的样子。事实上除了她缠着父亲讲故事时,其他时候也是不得见的。 “赵大人稍安勿躁,如今此案毫无头绪,不妨让我们一试。”叶央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也罢,就请一试吧。”魏大人无奈说道。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是侍卫的通报声:“大人,门口来了一男一女,声称与此案有关。” 叶央看向魏大人,轻轻地点了点头,魏大人即刻意会了。 “传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房内。来者正是换了魂的二夫人,与她的薛郎。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赵挽青自然而然地接了叶央的话。 叶央从袖中拿出一份纸约,要来笔墨,交于魏大人。 魏大人看了大惊失色,纸约上赫然写着“休书”二字,大怒而道:“大胆!这里是相府,哪容得你这般胡来!来人!” 语罢,侍卫便破门而入,将叶央等人团团围住。 叶央倒是毫不夸张:“若是大人不想破解此案,小生也别无他法。只可惜二夫人的魂灵也不得安生。生前糟糠下堂,死后魂灵也不得回到躯体,悲哉悲哉。”说完还长叹了一口气。 魏大人大概是想起了自己从前对二夫人的无情,心里衍生出愧疚。转念一想,这二夫人早已破相,有他无他对自己也别无区别。如今此案甚大,闹得满城风雨。他一代相人被百官议论,市集妇人也在背后指指点点,甚是让人恼怒。 “罢了,退下吧。”一声令下,侍卫们全数撤退。魏大人执起笔墨,百感交集,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好。”叶央爽朗大笑,命二夫人卧在台边,合上双眼。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了。 薛郎对眼前这个男人恨得咬牙切齿,可为了二夫人,他忍了。这一点,又使赵挽青为他感到心酸。 “忧芜。”叶央用眼神示意了她。 只见忧芜走近台前,掀落白布,伸手施法。 两根冰针浮现在众人面前,晶莹剔透,细如发丝,若不是闪着微光,怕是难寻。 忧芜拿起一根,刺入二夫人躯体的头顶,又执起另一根,对照着比量了许久才刺入。 “灵魂交替,非我本意,星流逆转,枉我乾坤……”忧芜低声念叨着什么,越来越快,听不真切了。 突然眼前泛起一阵刺眼的白光,一个通透的魂灵从那乡野女子的身体剥离,融入了二夫人的身体。而那两根冰针,也融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大人与赵之叙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早已是目瞪口呆。赵挽青虽然诧异,但这几日来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接踵而至,也渐渐习惯了。至于薛郎,应已不是第一次见了吧。 台上二夫人的躯体缓缓地睁开了眼眸。她起了身,向叶央等人道了谢。便径直走向薛郎,轻声道:“走吧。” “你们去哪?”魏大人喊道。 “大人,他已不是你的二夫人了。”叶央提醒他。 两人便走出房间,离开了相府。再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许是到了一个默默无名的小村庄,过起了男耕女织的生活了吧。那样的日子,简单而幸福。 叶央也欲转身离去,赵大人道:“小女能认识你们这等高人乃是她的福分,二位不如留下用晚膳吧。” “不必了。”忧芜跟着叶央,背影也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从此相府的大案算是结束了。人们只知后来二夫人起死回生了,只是那日之后再未见过她。而大人也对此事绝口不提,没有人知道其中真正发生了什么。 赵之叙未赏未罚,依旧回去当他的小官,但名声似乎比以前更响了一些。 赵挽青也不曾解释什么,每当赵之叙问起她,她总是说不知道,至于那两个人,她也不曾结交。 日子不曾平和,因为还有一件棘手的事,该与家中决断了。 七·凉城美景 回乡的路途不远不近,这一路没有人陪着赵挽青,她整天都在想着如何假死。或许是从小野惯了,受人管束也少,那股子悲伤劲也随着时间慢慢变淡了。毕竟那样的闺房小姐的生活到底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那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充满奇异与新鲜感的生活。 思忖再三,她决定还是用火烧闺房的点子比较好,不留痕迹,直截了当,也符合自己的做派。 终于,伴着午后的暖阳,她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 太太与仆人们都端正地候在门口,等着迎接老爷的归来。 赵挽青看着门前站立的这个女人,那些与她相关的稀少回忆也渐渐浮现出来。 听下人们的闲言杂语,这个女人是在父亲大人娶自己母亲之前就迎娶的。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彼此也只是相敬如宾。她虽生了一双儿女,却也不过是个妾室。当父亲遇到了自己的母亲,两人爱恋缱绻,父亲不顾家人反对,硬是娶了母亲为正房。只是难产时母亲不幸走了,父亲曾悲痛欲绝,低靡了好长一段时间。这女人一直悉心照料,陪伴其左右。父亲觉得有愧于她,便升她为正室。如今要唤她一声夫人了。她对赵挽青倒也是很少管,不曾为难她,也不曾偏爱她,只是平平淡淡,以礼相待。 不久前夫人又生了个男儿,当今府上她最得宠。好在她不是那骄横跋扈的性子,倒也很得人心。 “老爷。”老爷的轿子一停,她便迎上前去。 赵之叙看看身后的赵挽青,脾气倒是古怪得很,像她母亲。硬是不愿意坐轿子,要自己走回来,说什么何苦累了别人。在赵之叙眼中,下人不就该是为主人服务的吗? “挽青,一路劳累了,赶紧回房歇息吧,我叫厨房做些你爱吃的小菜。”夫人对挽青说道。 “多谢。”挽青笑笑,一股子侠女气息溢出。 夫人也柔情地笑笑:“家人之间何必言谢,倒显得见外了。” 说着,夫人便伴着老爷一块回房打点了,赵挽青也不在门口久留,回了房。 这一路是够劳累的,她总觉得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做,连走路都是,也许是有些死脑筋吧。 赵挽青刚冲进房中便一头栽在了床上。她的房间在府中比较偏,父亲曾要给她一所中心的住处,她一口回绝了。偏偏挑了个边缘的房间,便于她从后门出入。连丫鬟也全数遣散了,一个人倒最合自己的心意,自由自在的。 枕边好像有着什么,赵挽青的手摸索到了一页纸张。赵挽青好奇地打开纸张看了起来。 “妹妹,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我从小玩到大,我从小被管束颇多,倒甚是羡慕你那般自在的日子。你心思纯粹,使我在枯燥乏味的日子中温存一丝乐趣,我也将你当做最亲的人。” 这一点赵挽青是承认的,自小到大数姐姐对她最好,会包庇她的错误,甚至替她挨骂。而自己每次出门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也总会给姐姐带一样,感情至亲。她又循着往下看去。 “前些日子,我无意中听到母亲房中有与妇人的争论声,好奇使然,便卧在门口偷偷听了去。似是有关你的身世,你母亲的死另有隐情,绝非难产那么简单。具体事宜待我从江南回去再告知。” 赵挽青看到这里,疑点重重。她倒是愿意相信姐姐的,只是为什么母亲的真正死因要被瞒着?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最无奈的是,时间已不容她等到姐姐归来了,火烧闺房的计划便是今晚。 赵挽青敲了敲头,神情苦闷,又一头栽在了被褥上,小眯起来。 夜幕降临,月色依旧明亮,只是带着些许凄凉了。 带着沉重的心情,赵挽青用过了晚膳。用膳时,父亲与夫人谈笑风生,哥哥出门在外,她一个人被冷落,显得格外见外了。她甚至再想,这么多年来,她是否原本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也许人在落寞的时候总是喜欢多想吧。 回到房内,赵挽青刚合上门,一道白光闪现。 郁北生又带着那一身仙气出现了。 不知为何,他的每一次出现都能让赵挽青心跳加速,思绪骤停。 “你,怎么来了?”赵挽青细声地问,那种语气好像卑微到如蝼蚁一般。 “我不来,你一个人行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行?”赵挽青倒是不想被人看轻了,特别是他,郁北生。 郁北生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伸手便指画了一个光圈,光圈慢慢扩大,变成人般大小。 “放吧。”郁北生依旧是那样的口吻。 赵挽青正想问放什么,突然又觉得自己简直痴傻了,自然是放火啊。 放火之前,赵挽青带上了母亲的画像,那是于她而言唯一的重要的东西。随后,便翻倒烛台,火势顺着窗帘而上,顿时屋内火光四射,烟雾弥漫。 “跟我来。”郁北生说着走入了光圈,消失在了视野中。赵挽青听话地随他而去,两人便消失在了房中。 火势不小,不一会儿,火势便要烧到边上的柴房了。好在赵挽青住的屋子较偏,附近也没什么人。 “走水啦!走水啦!”下人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一个个奔跑的身影来来往往…… 穿越光圈,赵挽青和郁北生回到了挽生斋。准确地说,是那个地下室。一切还是出来时那么熟悉,仿佛连灰尘都不曾移动过。这,便是以后的家了。 郁北生领着赵挽青去了那帘后,那是赵挽青第一次看见帘后的样子,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又好像十分特别。无尽的长廊延伸向远方,走道狭小,只由得两人并肩齐步。两侧是一扇扇密闭的木门,门上刻着不同的名字。“郁北生”、“叶央”、“月粟”……这就是大家的房间吗。 “这是你的房间。”当他们走到不远处时,郁北生停下说。 门上果然刻着“赵挽青”三个字,赵挽青轻轻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番不可置信之景。 瀑流温顺地落下,如同一个巨大的帘幕,泛溅的的水花灵动地跳跃着,倒没那么喧嚣。流水与苍穹相映成趣,四周芳草鲜美,山花烂漫,绿意盎然。头顶不时飞过几只白鹤,时而驻于瀑布边小憩。瀑布脚下有座木屋,置办简朴,四周看去便是高耸入云的山脉和屋边一片凄凄的竹林。 “好美啊。”赵挽青快被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门后是结界,场景是随你心中所化。去吧,该歇息了。”郁北生说完便转身走了。 赵挽青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生怕扰了这里的清闲美好。她走入了这个世外桃源,身后的门自如地合上了,未曾消失,只是悬浮在那。 赵挽青走向那木屋,推门而入。里面果真如外面同样简朴,除了桌椅,愣是一件别的器具也没有,更别说摆设了。 赵挽青迫不及待地向着自己的卧房走去,果真是简朴至极,竟是连一个床板都没有。不过,地上好似躺了一个人。 她凑近瞧了瞧,是个男子。模样是阴柔的那种美,丹凤眼,肌肤奇异地白。外貌与郁北生不相上下,比起郁北生的仙气,他确是更添一丝魅惑人心的气息。最为亮眼的是他穿着一身似火的红袍,娇艳鲜明,更显妖魅。 正当她瞧得仔细,男子突然睁开了眼,与面前的赵挽青四目相对。 赵挽青着实被这一双鬼魅的眼睛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地向后倾倒了些。 “又是一个为本王的美色所倾倒的凡人啊。”男子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慵懒地说。 赵挽青承认他的所谓美色,但从他自己口中说出如此的话,不免让人认为他夜郎自大。但赵挽青对他还是有些许好奇,便开口问他:“你是谁?” “呵呵,连本王都不知道,真不知那些人是如何放得你进来的。”男子略带轻蔑地说。 赵挽青看他如此傲慢的态度,也不论他的相貌与身份,不作好声气地说:“抱歉,这是我的房子,请你离开。”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隐隐的笑:“哦?你的房子?这里的一切都是本王的,本王可是这斋中法力最强的。” 赵挽青听着他的话,仿佛在听笑话,此刻都开始怀疑他的精神是否出现差错了:“你还是休要妄言,这里的主人明明是郁大人。” “郁北生?不过是本王的一个随从罢了。”男子说完,注意到了赵挽青手上的九曲星环,“你是天族服灵者?” 赵挽青答道:“是啊。” “真是可怜,竟一个魂灵也没有。”男子看着赵挽青手腕上的九曲星环,九颗宝石都暗淡着,便猜测到。 赵挽青不知为何,竟不好意思地将手别到背后,有些恼怒地说道:“与你何干!” 男子依旧笑着,笑得摄人心魂:“本王可怜你,就勉为其难做你第一个魂灵吧,来,签订契约吧。” 赵挽青被弄得稀里糊涂的,看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思忖着。这男子相貌阴美,若说完全不为所动,那是假的。赵挽青毕竟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女,与一般的少女一样。他总称自己为本王,想必是死前经受了过大的刺激。赵挽青想到这,不禁有些可怜起他来。其实他除了有些狂妄自大,其他方面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外形。赵挽青假模假样地劝说着自己,实际心中早就定夺了。 “好吧,我唤你什么?先说明我不会称你为王,你若是强行要我称你为王,我宁可不签。”赵挽青坚定地说。 “我名唤凉城,你便唤我凉哥哥吧。”他又笑了。 赵挽青觉得这个称呼有些使人作恶,在内心是拒绝的。但此刻她也不想去争论什么称呼的问题了,便随他去了。但不免开口评论一番:“名字倒是挺清新秀美,只是与人不大相配啊。” “本王允许你评论了吗。” 赵挽青笑笑:“行,那签吧。” 赵挽青说完这句话后直直的杵在那,凉城也不作动作。两个人相对站了片刻后,凉城突然大笑起来。 “你,你该不会还不知道怎么签订契约吧?”凉城问道。 赵挽青无力反驳,因为她确是是不知道。是当初和郁北生签订契约那样吗?可是要怎么做呢?她不知道,只是呆呆地站在那。 “行了,小家伙,手伸出来。”凉城严肃地说。 赵挽青乖乖听话,将手伸了出去。 一道光影闪过,赵挽青的手指一阵短暂的刺痛,渗出点滴鲜血,浮于空中。凉城紧接着将自己的手抬起,也同样渗了几滴鲜血。二人的血滴在空中融合,最后化成一点萤光,钻入了赵挽青手腕上的九曲星环中。一颗黯淡的宝石瞬间璀璨生光,如凉城一样,鲜红的色泽。 “好了,本王现在要休息了,别再扰本王清梦了,出门左转的小房间,你去那睡。”凉城说完便不管不顾地倒头睡在地上的床褥上,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赵挽青拿他没法,也不能孤男寡女,共睡一室,便听他所说,向那个房间走去。奇怪,自己明明是主人,却被自己的魂灵赶出了卧房,赵挽青心中有些不爽。但对于凉城那样让人无奈的性格,又觉得有些莫名的可爱。 什么房间,能睡吗?赵挽青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整个房间就地上铺了一块木板,分明就是方桌去掉四条腿的样子。可又能怎么办呢? 赵挽青乏了,便也不管不顾倒地就睡了。 八·灵法初学 赵挽青睡眼惺忪地醒来了,这一觉真是十分舒坦。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原本凉城睡的床褥上,她四周看看,并没有人。九曲星环上那颗宝石闪烁着朱红的光芒,昨晚的一切是真实的。自己是怎么睡到了这里的呢,是凉城吗? 简单的洗漱过后,赵挽青推开方门。 山间的清晨果然是格外地使人神清气爽,徐徐凉风吹过耳旁。树梢上停留着几只小巧的鸟雀,叽叽喳喳地欢叫着,清脆悦耳。枝桠上白白粉粉的花儿还沾着清晨的甘露,娇艳欲滴。白鹤三五成群地停息在瀑布边的山石草地上,优雅地站立着。瀑流泛起的水珠跳落到它们身上,它们抖了抖羽毛,水珠便又落在青葱的草儿上。或许因为是结界,没有太阳,但并不妨碍这里明亮的光辉。一切都是那么清新美好,让人不由发出此景只应天上有的感慨。 赵挽青伸展着活动了一会儿,眼神向四周寻觅过去,但并没有看到凉城的身影。也罢,以后总会得见的。 那扇门依旧悬浮在那里,赵挽青走过去,推开门,回到了挽生斋。 门前门后的景色真是风格迥然,大相径庭。长廊还是那条漫长的长廊,赵挽青沿着它走回去。撩开门帘,来到了大堂。 大堂出乎意料地热闹,仿佛斋中所有人都来了,连月粟和郁北生也不例外。所有人都坐着,面前有长桌,桌上摆放着各种佳肴美酒,使人垂涎三尺。郁北生边上坐着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目光雷厉,使人生畏。而那男子边上坐的,是凉城! “挽妹妹来了啊。”凉城第一个看到赵挽青,亲切地打着招呼。 赵挽青察觉到了自己的突兀,贸然就闯到了大堂上,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打扰了。”她硬生生吐出了这几个字。 “凉大人昨日又去欺负新人了,怪不得寻不到你的身影。”叶央笑着说。 凉大人?赵挽青听到这个称呼是惊诧的。他不只是一个魂灵吗?在昨天,她还以为他只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今日看来,倒是自己无知了,不禁觉得有些惭愧可笑。 凉城倒是不在意,依旧是那样亲切地说:“本王这是照顾新人。”说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微亮的光芒,一把椅子腾飞落到了他的身边,他笑着拍了拍椅子说“来,坐这儿。” 赵挽青现在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郁北生,希望得到一些指点。 “去吧。”郁北生淡淡地说。 她这才走到凉城边上坐了下来。 “今日是为江河任务归来的接风宴,也是为让大家聚一聚,人来齐了,便开席吧。”叶央宣布。 原来那个男人就是江河,还隐约记得叶茵当初对他的描述是杀人如麻。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仿佛就连近身都能感受到那股压迫和凉气,那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 大家倒没什么繁琐的礼节和规矩,直接就开动了,赵挽青也拿起了筷子。 “大清早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不太好吧?”赵挽青低声对身边的凉城说。 “挽妹妹,你可知现在是几时了?都近午时了。” 赵挽青直将内心的疑惑说出:“可我看见结界里分明是清晨啊。” 凉城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赵挽青,嘴角上扬:“挽妹妹,你当真是可爱。结界中的世界是心中所化,你以为你醒来时是清晨,那就自然是清晨之景,你听得明白吗?”; 赵挽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真不知自己熟睡了那么久,大概是太累了吧,回道:“我自然明白。”随后动筷子,准备大吃起来。 赵挽青是喜欢喝酒的。记得第一次喝酒是口渴去厨房寻水,水未寻得,却发现一个玉壶,于是张口便喝起来,那种飘飘的感觉,她也再难忘记。家里人不允许她喝酒,她只能偷偷得喝,难得喝。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喜欢喝酒的女孩是一个好女孩,世俗如此。 但在挽生斋,她可以尽情地喝。 她发现,月粟也在喝酒。 实际上,月粟也很喜欢喝酒,不过她和赵挽青还是不同的。赵挽青喜欢烈酒,而月粟喜欢清酒淡酒,也许就是个人喜好的差异了吧。 一阵嘻嘻闹闹的宴席结束了,赵挽青听得云里雾里,大多数话她是听不懂的。 佟禹还是那么活泼,自然是他话最多了,大多是些打趣调侃的话,时不时与叶茵拌几句嘴。 月粟与江河倒是很相似,基本未曾开口,只是自顾自地吃着。这么说来,郁北生也是没说几句。 大家纷纷离席了,留下叶茵收拾杯盘狼藉的大厅。赵挽青也留下帮着叶茵收拾,实际上是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叶茵妹妹,那个凉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赵挽青谨慎起见,学着叶央的叫法称呼了他。 “凉大人啊,他是江河的灵魂使。” 赵挽青本就惊讶,如今更是惊诧不已。灵魂使不是只有仙才能担任吗,可凉城明明是个魂灵啊,甚至,还与自己签订了契约。 “他不是魂灵么?”赵挽青问。 “他是魂灵,却不是一般的魂灵。他生时曾是王,死后化作魂灵,不知经历了什么,却在地府存活了上百年,论法力,斋中只有郁大人可以与他匹敌,所以他几乎是于郁大人平起平坐的。灵魂使是他主动要来做的,只是他生性怪异,使人捉摸不透。” 赵挽青想想,凉城也不曾欺骗自己,这样想来,倒是个厉害的人物。她不便多问,又低头收拾起碗筷。 终于把大堂收拾好了,一切又回到整洁的样子。 “挽青姐姐,楼上还有客人,我就先上去帮忙了。”叶茵说着,伸手画了一个光圈,就那样消失了,与郁北生那夜带她走时是同样的情形。 赵挽青不禁好奇这是何种法术,心中也想学习。 大堂内空荡荡的,全不如聚会时热闹了。大家都为各自的任务与使命奔波忙碌着,像这样的小聚,也只是偶尔。 赵挽青起步走入那条幽深的长廊,回到自己的结界中。 已是黄昏之时,但结界中仍是清晨。也许对于赵挽青而言,只有清晨与夜晚之分吧。 她走着回到那座简朴的小木屋中,却发现凉城早早地躺在卧房的床褥上,正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中的一株不知名的小花。 看见赵挽青来了,凉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里充满笑意地看着赵挽青,柔声说:“本王与郁北生交代过了,这一个月我教你些基础的法术,你好好学习。至于能学会多少,学得怎么样,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赵挽青无比欣喜,每次看见斋中的伙伴们施展法术,都十分崇拜和羡慕,却无奈自己什么也不会,如今终于有机会学习了。 “师傅!”赵挽青一个激动便喊了出来。。 “不是说了喊本王凉哥哥吗,若是再喊别的,我便不教了。” “好,凉哥哥。”分明是学艺,可赵挽青怎么有种屈服于他人淫威之下的感觉。不过想来凉城实在待她不错,相比郁北生,当真强上数十倍。但这样的过分的关爱又使赵挽青感到疑惑和担心,总觉得这样莫名的好意有些许渗人。而凉城又是那么使人捉摸不透的人,谁又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凉城听到了这声“凉哥哥”倒是十分欢喜,从床褥上坐了起来。 “这些法术其实学起来都很简单,主要看你的意志和心思,意志要强大,心思要专注,只此便可学会基础的法术。”凉城居然破天荒地摆出了一副正经的样子,“第一个要交给你的,是最最基本的法术:转移。它能让你从一个地方立即到往另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就是那个!那个,那个……”赵挽青竟一时顿了神想不出怎么形容。 “对,就是那个。”凉城微微一笑说。 赵挽青觉得真作假,他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果然只是为了装酷吗?不过这时也顾不得多想,她终于可以学习到那个自己祈望已久的法术了,心里很是喜悦。 “心里想着你要去的地方。”凉城说。 赵挽青思虑了一会儿,于是在心里想着前堂,等待着凉城下一步的指导。 几分钟过去了,凉城再未发一言,只是换了个姿势又躺倒在了床褥上。 赵挽青耐不住性子了,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叶央疑惑地问。的 “心里想着要去的地方,然后呢?” “没有然后。”说着,叶央把眼睛闭上了,一副又要睡觉的样子。 赵挽青很恼怒,觉得这分明是在耍弄自己,一只手狠狠地拍向了叶央的头。 正当手要落在头上时,叶央伸出了一只手抓住赵挽青腾空的胳膊,傲慢地说:“哦,好像还有一句口诀,我给忘了。” 赵挽青立即抽出被叶央抓住的手,不作好声地说:“什么口诀?” “默念三遍自己的名字,然后再默念‘石竹'二字。” “这口诀好生奇怪啊。” “信不信随你咯,反正我是交给你了。”凉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赵挽青将信将疑地在心中默念起来。一遍,两遍,三遍…… “没用啊。” “你静下心来,再试试。”他依旧闭着眼睛。 “赵挽青,赵挽青,赵挽青,石竹。”赵挽青这样想着。等到不知几十遍时,她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赵挽青,石竹?是猪?想到这里,才发现凉城果真是在耍弄自己,心中万分恼怒挥手便又要打去。 突然,凉城嘴中像念叨着什么咒语,“身在此处,心行百里,天地流转,无我不至。”赵挽青感觉胸口一阵清凉,接着发现自己身边围绕着一片荧荧的绿光,灵动,跳跃,环绕着她。 等到绿光消失,凉城开口:“我已给你通了经络和法力,现在你想去哪只要心中想着要去的地方,再默念刚刚我说的那十六字口诀即可。”凉城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所有灵法都是要消耗灵力的,你可以通过自身生体状况感受到自己的灵法变化。基础法术比较常用,所以消耗灵力比较少。还有,转移只能到达百里之内的地方。”言罢,凉城翻了个身,背对赵挽青道:“本王要歇息了,你自己出去练习吧。” 赵挽青鬼使神差地出了卧室,后来才想起明明是自己的卧室,却又被这个傲慢无礼的家伙霸占了,也罢,自己多练习练习吧。诶,好像有哪里不对?只教了这一门法术,要练习一天? 赵挽青就这样虚度了一天。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这样慢慢地学习着基础的法术,日子单调但并非无味,向往灵法世界的赵挽青乐在其中…… 九·汕州鬼事 这天,赵挽青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独自练习着法术。今天学习的是障眼法,其实很多古书中也有记载,就是那些能短时间将外物变换形态的法术。赵挽青每天除了学习新的灵法,还会练习一下以前学的,因为热情,所以认真,学习的状况也很不错。 事实上,她唯一不满的就是凉城,每天说完口诀和方法,便倒头大睡。她果真见识到了一个人,或许应该称呼为鬼吧,竟能睡那么多觉。 远处,一个白衣翩翩的公子朝这边走来。还未走近,赵挽青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仙气。是郁北生,不会错的了。 “别练了,随我走吧,正好有个二星的任务,你去试炼一下。”郁北生对赵挽青说。 “就我一个人吗?”赵挽青担心地问,她觉得自己实在还未到独当一面的境界。 “把你一个人送去死?”郁北生笑了笑。 赵挽青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嘲讽,气愤但又无力反驳。不过总有一天,自己会让郁北生刮目相看的。 “那还有谁?” “我和叶央,还有忧芜。”郁北生说完便转身走出结界。 赵挽青快步跟上了他。 叶央和忧芜已经在大堂候着了,看见赵挽青来了,叶央介绍了一下任务的情况。 地点是在汕州的一个小村庄里,村庄名为梁家村,从建朝初期就存在了。发布任务纸的是村长,大致是说这个村挨着山,村民靠打猎为生。前两天在半山腰偶然发现一个山洞,七八个同行的壮年因为好奇,先进去了两人。其余的人等了大半个时辰,等不及了,又入了三人进去看看。几个时辰后,不见人出来,这下大家才觉得不对劲,剩余的人赶紧回村将这事报告了。 第二天一大早,村长就带着二十多号青年来到山洞门口,大家商讨出了结果。进去十号人寻找失踪的壮年,但他们进去发现只是一个普通的洞穴,其中出了嶙峋的石峰和一些潮湿的青苔,什么也没有。 那个洞穴村长也进去看过了,的确没有什么异常。大家只认为那两个说这件事的人在说谎。 直到前几天,村长的儿子与一名同伴再次路过那个山洞,同伴好奇,走了进去,村长儿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正准备踏进山洞亲自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刚踏入半只脚,就听到了同伴的呼救,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嘶喊。他犹豫了,只是一会儿,在同伴惨叫一声后就再也没声了,一切都如死一般的寂静。 村长的儿子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跑,疯了似的跑回了家,像村长说了这件事。后来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劝说也不出来,他为自己没能去救同伴的行为感到万分内疚。 赵挽青被这个奇异的事提起了兴趣,这个案子的酬劳是二百两银子,是全村的所有积蓄。这些村民更像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为了找到失踪的青年们,挽救他们的生命,就算倾家荡产也没有什么推辞的。这些钱对于挽生斋的案件来说,实际上算是少的了。 赵挽青并没有在意酬劳,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急迫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郁北生说。 赵挽青跟着大家学,将要带的行装都收拾了一下直接放在了宝囊里。她如今身无分文,钱财之物也不用带了,只能蹭郁北生了。 随后大家运用转移术,尽可能接近地到了汕州郊外的一个栈内,离梁家村也就几里路。他们不作歇息,踏上了前往梁家村的长路。 蓝天白云下,一群乌鸦撕扯啃食着腐烂的肉。 美好与黑暗总是共存。 刚及中午,大家便已经到了梁家村。 村中只有稀稀拉拉的人在劳作,几乎尽是老人和妇女,偶有一两个壮年,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悲伤愁态的神色。只有几个小娃娃,还在唱着歌谣,无忧无虑地玩耍着。 “请问,村长在哪?”叶央找了个妇人问了一句。 那妇人打量了一下叶央等人,神情激动,颤颤巍巍地问:“你们可是那请来的道士?” 叶央看了看身后的同伴,又看看妇人,答道:“正是。” 妇人的愁眉苦脸终于绽开了丝毫笑容,迫切地说:“随我来,我带你们去见村长。” 大家跟着妇人沿着土路一直走,不久就看见前面有间木草屋,外形看起来和村民们的别无差别,只是门口就挂了一面红旗,一看就知道住的不是普通人。 妇人领大家到了那屋子门口,果真是村长的屋子。 “我们为这事苦恼甚久了,与村长对峙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请来了你们,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不是村长请我们来的吗?”赵挽青问。 “实际上村长一直说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不赞同找外人来帮忙,他说一定是人捣的鬼,他会彻查,可是过了好几天也没头绪。他始终不同意我们请道士,直到全村联名上书,他这才妥协了。”妇人无奈地说。 赵挽青开始觉察到这个村长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反对请道士,不知其他人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疑惑。 叶央和忧芜倒是觉得身为村长,当然要为村里的安定和声誉着想,也许这个村长只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正想着,妇人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珊珊地,门缓缓开了。 开门的正是村长,与寻常村庄的村长很是不同。不是鬓发若霜的老人,而是一位三四十的中年男人。赵挽青看着村长,莫名觉得他不是个一般的人物。他双眼有神,但透着一股莫名的敌意。皮肤黝黑,身强力壮,双手粗糙但孔武有力。听闻梁家村的村长由每四年一次的打猎赛决定,所以他这么年轻强壮倒也不让人奇怪了。 “伟哥,他们就是那请来的道士。”妇人对着村长说。 “那请进屋详谈吧。”村长侧身让开了一道路口。 赵挽青等人进了屋,围坐在院落之中的石凳上。 村长语气十分强硬,还带着些许不屑,让人听着很是不舒服:“这件事的始末我已在信中详说了,我本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只是有些人装神弄鬼,故作玄虚罢了。但既然全村都要请道士来做法驱邪,赶除脏物,我也无法推辞。这几天各位就住在我屋子旁的那栋草房中吧,我已经让人收拾过了。小小村庄,条件不好,还要各位多包容。” 叶央果然是很从容,面对这样使人不悦的语气,还是礼貌地笑了笑,温和地说:“好的,有劳村长了。” “村长,可否借问一事?”郁北生淡淡开口。 村长虽然不喜,但出于礼仪还是接了话:“何事?” “您那信中提到的儿子,现在在何处?” “他如今已头脑不清,见与不见也没有什么意义。”村长推辞到。 “我们还是希望见一见他,比较他去过那个山洞,还请村长行个方便。” 村长见一行人执意要见儿子,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就在房间里,你们要去便去吧。” “劳烦带路。”郁北生说。 众人跟随村长来到了他儿子的房间,其名为梁余。 村长缓缓打开了门,只见屋中潮湿阴暗,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屋中灰尘遍布,毫无生气,窗户也用木头都钉上了,不见光线。门一开,倒是让明亮的光线照了进去。 ????梁余坐在床上,靠着枕头,一副久病不愈,萎靡不振的样子。脸上毫无血色,面如死灰。 “余儿,请的道士来问话了。”村长梁伟说。 只见梁余仿佛没听见似的,愣是动都没动。 众人围到梁伟身边。 “你还好吗?”叶央问,“能跟我们说说那天的情况吗?” …… 这样过了很久,不管大家说什么,梁余始终像个木头一样,丝毫不作回应。 梁伟的嘴角闪过一丝狡诘的笑,但并没有人注意到。 无奈,大家只得起身离去。梁伟走在最前面,赵挽青走在最后面。当赵挽青转身后,突然感觉手被谁拉住了,转身一看,是梁余! 只见他右手食指伸在最前,作出安静的姿势,赵挽青很识情况地不作声,梁余塞给了她一张纸条,然后又回到了之前面如死灰的样子。 赵挽青似懂非懂地藏起纸条,随大家出了门。 日近黄昏,余霞染红了云彩,朱红的天掩盖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十·扑朔迷离 大家知道从梁伟口中是套不出什么话了,于是借一路劳累奔波,要回去休息为由,离开了梁伟家。【ㄨ】 大家到达梁伟安排的处所,果然是条件恶劣啊。赵挽青看来,倒是有几分赶他们走的意思。一座小草屋,两间房,除了硬邦邦的床铺和两床被子,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大家也对这样的待客之道感到不悦,只有郁北生,那张冰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叶央,你和忧芜请找村民了解一下情况。”郁北生说。 “好,走吧。”叶央接令,看了看忧芜,二人随即将要出屋。 “慢着!”赵挽青突然喊道。 叶央疑惑:“怎么了?” “梁余塞给了我一张纸条。”赵挽青边说便从袖子里拿出藏着的指条。 “打开看看。”郁北生说。 赵挽青是在想当然要打开看看了,还用你郁北生提醒吗。 纸条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小字。 赵挽青照着读出来:“我名梁余,村长梁伟是我父亲。但如今是也不是,这次事件的确有鬼,但那鬼就是我母亲。我母亲前段时间因为杀了村里一个姑娘被赶逐出村,大半夜的,荒郊野岭,一个弱女子,必定是没有生路了。我不相信她会做这种事,可我毕竟无权无势,也拗不过我父亲,悲剧还是发生了。我很难过,日日去山上找她,后来出了山洞闹鬼的事,我觉得一定和她有联系。我去了那个山洞,果然是她。只是她变了,变得血肉模糊,甚至肢体残缺。我一开始很害怕,但后来发现她没有伤害我,她认出了我,她流泪了。我想上前,想带她回家。可是她突然大喊我父亲的名字,然后面目狰狞,好像要把他生吃了一样。她大叫,叫我走,我流着泪走了。此事有蹊跷,回去后就编了个谎,装疯卖傻,希望先保住性命,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寻求帮助。我一定要查清此事,还我母亲一个清白。这次也是赌上一把了,父亲早就对我有所猜忌,还望各位师傅帮忙,感激不尽。” “这村长果然有问题。”赵挽青读完便说。 “我们只负责对付鬼,人间的恩恩怨怨还是少掺合。”郁北生说。 赵挽青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郁北生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令人发指。她那侠胆义肠又熊熊燃烧起来了,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说:“这事我管定了!” 叶央看着赵挽青笑了笑,想起他第一次遇到赵挽青,赵挽青也说了这句话。果然,命中注定的性情,要怎么改变啊。“我和你一起管。” 赵挽青笑笑,像是感谢叶央的支持。 郁北生没有表明态度,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一丝神态的变换。 “叶央,忧芜,去吧。”他淡淡地说。 叶央和忧芜顺从地走向门口,要离开屋子,准备去打探消息了。 赵挽青看着眼前的郁北生,明明已经认识不短的时间了,可以就让人觉得那么陌生。她想起第一次看见他,好像春风拂过,暖阳十里。可后来的接触,让那些温暖都被他的冰冷所覆盖了。 “郁大人,我需要做些什么?”赵挽青依旧学着大家的样子称呼他,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有些不安。 “你少添乱就行。”郁北生说完便坐到床铺上,脱了鞋,盘了腿,闭目养神起来。 赵挽青欲言又止,无法打破此刻尴尬的宁静,就算有不服气有难过也只能在心里憋着。 ????刚打开门,只看见几个村民早就候在门口了。 “师傅好。”一个妇女开口,正是大家初到带路的妇女。她身边还跟着两个青年,几个村妇和一个老头。大伙手中还提着几箪饭食和一些日用物品。 “一路奔波,幸苦了,吃些吧。早料到这村长办事夹带私心,这么破的房子,岂不是要赶你们走?走,吃完住我家去吧,我家还有几间空房。”妇女接着说。 “无碍,我们住的惯,谢谢大家的照顾了,进去说话吧。”叶央表示了一番感谢。 众人一同进入了房间中,原本狭小的屋子顿时挤满了人。几个壮年搬着一张木桌和几个椅子进来,放置在了房间里。挤不进的就站在门口。妇女一遍摆着菜一遍介绍自己:“我是个寡妇,也没什么文化,你们叫我王嫂就行,趁热吃吧。” 赵挽青等人就恭敬不如从命地围着桌子而坐,吃了起来。 “王嫂,能给我们说一下情况吗?还有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赵挽青说。 “那是自然,我们是来给各位师傅解释这件事的经过的。”王嫂指着门边的两个青年说,“这俩就是当初一起去看过山洞的。我们这些妇人也都是听说,不如他们真正见过的实在。” “各位师傅尽管问吧,我们知道的一定全数告知。”其中一名青年附道。 另一名青年点头表示赞同。 叶央放下碗筷,看着两名青年问道:“说一说你们去看山洞时候的具体情况吧。” “哎,好。”他挤近了些说道,“我叫李庄,是最先发现那个山洞的人之一。那日我们打猎结束正准备回去,收获不多,大家心情都不太好。太阳已经落山了,这要入秋了,天也快黑了,偏偏在半山腰发现了一个山洞。山子和陆生非说里面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要进去探探。我们倒也没怎么反对,他俩进去了许久,不见出来,我们就商量着进去寻寻他们。我和老宽留下了,但始终没等到他们出来。我也想进去探探,到底是什么鬼怪,但是刚踏进去就一阵阴风袭来,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为了安全着想,我们还是赶紧回村了,并把这件事向村长禀告了。后来村长带着一帮村里的壮年去找山洞,我也去了。进去之后,感觉和那日的山洞全然不同了,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山子他们就是在这个山洞里失踪的,我不会记错,这洞里一定有古怪!”李庄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眼内烁烁地闪动着泪珠。 “梁伟这个混蛋,说不定就是他招来的鬼魂。要不是他是村长,我平日里还得装模作样叫他伟哥,想想真觉得恶心,呸。”一旁的王嫂突然拍桌而怒。 叶央疑惑地问:“此话怎讲?” “梁伟这人品行不正,贪财好色,心狠手辣。要不是他去年赢了猎赛,当上了村长,都没人愿意理他。连请道士驱魔也要再三阻拦,不知安的什么心。”王嫂说着长舒了口气,“前阵子把自己的妻子逐到后山,荒郊野岭,大半夜的,定是被野狼吃了,化作鬼魂回来报仇哩。” “呸呸呸,王嫂你可别再说这事了,要是被他知道,定是要找你麻烦了。”一位妇人劝阻道。 “我还怕他不成?”王嫂故意提高了音量。 另一位妇人劝说道:“别提了,别提了。” 王嫂这才没说了话。 王嫂所说的就是梁余纸条上写的吧,大家心里也都有个数了。 “斗胆请问一下,梁村长妻子杀人的事具体是如何?”叶央道。 王嫂正欲开口,被身边的妇人扯了扯衣袖。 “不好意思,这件事谁再说了可是要被逐出村的,恕我们不能告知了。” 赵挽青想着这里的村民们竟是那么迂腐,若是自己的性子,早就把那梁伟拉下台了,何必受这敢怒不敢言的委屈,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也是时候应当改改的。即便这么想,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动着筷子,吃着饭食,在心里报不平生闷气,因为她知道,被规矩框定住的人,是很难被敲醒的。这些规矩经历长久的执行已经变成了习惯,那么理所当然地存在着,没有人会质疑原因和存在的理由。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那些关于山洞的古怪,反复听来却总是那么些信息,更多的是添油加醋的奇异和耸人听闻。人们总是这样,有些东西说多了也就变了味。 月亮攀上了枝头,夜幕垂临,郁北生见寻不到有用的信息便让叶央叫村民们回了。通知了李庄,明日日落之时由他带路,亲自去山洞探探。 这是赵挽青的第一个任务,她刚入挽生斋的时候就幻想过无数次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候的场景,如今真正亲身临境了,还是激动不已。她知道,未来还有无数这样奇异的事件在等着她,而她也都会全力以赴。 十一·山洞探鬼 鸟儿的玲音唤醒清晨的曙光,这一天赵挽青醒得特别早,也许是因为有些迫切和激动。睁开惺忪的睡眼,她发现忧芜早就不再床铺上了。 郁北生和叶央在商讨着下午去山洞的事宜,忧芜则出去寻吃的了。 见一只脚从门槛跨入,她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那正是昨日随王嫂他们来的老头。待把叶央和郁北生都叫来了,几人便坐在床沿,询问了起来。 “我回来时见他在门口徘徊,想必是有话要说,便将他带了回来。”忧芜说。 老者沉默了许久,目光锁在前方的地面上,低着头,仿佛在挣扎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泥土的味道,此刻是那么寂静,不容得人打破。渐渐地,他的眼眶湿润了,噙着泪水,突然扑通地跪下了,抬头道:“各位师傅可一定要帮忙啊!” 赵挽青赶紧上前将老人扶起,轻声说:“莫要这样,你有什么难事吗?若是有,就尽管道来吧,我们能帮的必定尽力。” 老人在赵挽青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使力站起,抹了一把眼泪,颤颤巍巍地说道:“小女前些日子遭遇不测,枉死野外,其中必有蹊跷啊!” 老人已是满鬓霜白的年纪,如此不甘,这其中也许真的是不简单了,只是,或许和山洞的鬼怪也有些许关系? “老人家,我们来只听说村长妻子去了,您女儿是?”赵挽青先问了出来。 众人用着一样疑问的眼光看着老人,这也许确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我妻子去得早,没有再娶,故膝下无子。不惑之年,收养到了梨儿,便一直当在手心里捧着。她长大了,如今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我见她是与梁余情投意合,倒也甚是欣喜。谁料有一日见她在房中暗自哭泣,我便询问了她。她说,她说梁伟这个畜生,竟,竟轻薄了她!”老人说着说着,情绪也激动了起来,又抹了一把泪,颤抖着声线,“那之后没几天,便在山口发现了她的尸体。她还是处事的年纪,就那样去了,我的梨儿啊!”老人梗塞了一会儿,努力控制着情绪,“最后判定是他妻子杀的人,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他不让我们再提此事,说是晦气,丢不起老祖宗的脸,谁再议论,便要赶出村去。”老人不说了,只默默地流着泪。 赵挽青听后愤慨道:“看来其中是有蹊跷,这个梁伟一定做了不少昧良心的事,山洞的鬼怪指不定也与他有关。” “此事可还有别人知晓?”郁北生淡言道。 “没有了,我不知该如何,没敢跟别人说。” “你先回去,待我们去过山洞之后再行调查,或许能找到真相。还有,你来与我们说的话不要告知别人。”郁北生说。 老人听着他的话,抹着眼泪扶着墙踉跄地走了出去。赵挽青看着他孤孑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这梁伟得好好查查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忧芜说道。 郁北生眼神示意了叶央一下,叶央一本正经地说起:“梁伟的事先搁一搁,我先来说一下日落之时去山洞的安排。” 大家摒开其他事,认真听了起来。 “山洞内情况未知,为了安全着想,我和郁大人进洞内,你们俩在洞外等候。” 叶央话音未落,就被赵挽青打断了:“我不同意,我也要进那山洞瞧瞧到底是何方妖孽。” 没等叶央开口,郁北生倒是先说话了:“你少添乱。” 赵挽青刚想反驳,却被郁北生一个不容商量的恶狠狠的眼神给登了回去,便不敢再言。委屈地低下了头,心里却是在咒骂郁北生。 叶央从宝囊中取出一个瓶子,赵挽青见过,正是当初收走陆夫人的瓶子:“这个清明瓶你们收着,一会儿若是洞里跑出什么东西,只管往瓶里收就是了。” 赵挽青刚要伸手接过瓶子,可叶央偏偏把瓶子交给忧芜去了,忧芜也理所当然地伸手接了。她尴尬地缩回伸出了一点的手,内心不免有些失落。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就这么沉闷地过了。他们商量着他们的事,似乎也没赵挽青什么事,一个人坐着一句话也不说。抛开那些不开心的情绪,她的心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见过陆夫人,那是唯一一个她亲眼见过的鬼怪,没有什么特别,和活人长得一样。那山洞内的那个鬼呢?梁余在纸上说是血肉模糊,肢体残缺的,真是有些好奇,看不到当真可惜了,唉。 太阳从西方落下,余晖染红了天边,如血一般的鲜亮绚烂。李庄如约到达了屋子门口,大家也收拾收拾跟随他上山了。 到达山洞的时候,天还不算太暗,只是月亮已经攀上了天幕,加上山里本身就静谧,让人有股森森之感。这倒是让赵挽青想起了当初去探尸的时候,心里还一阵哆嗦呢。 山洞果真如一般的山洞,并没有什么古怪。只是从外看去,里面当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知是不是听了那些事故的心里反应,朝山洞里看去,莫名地骇人。 “各位师傅,这就是了,需要我与你们一同进去吗?”李庄虽然这样问了,可问的那句明明说颤抖着说的,他到底还是害怕的。 叶央浅笑,点了两盏明灯,听说这明灯是用尸油所燃,其中的讲究甚多,有死人气护风,稳定性强,难以熄灭。“不必了,我与郁大人进去即可,你们都在这等着吧。”说罢,叶央与郁北生一人一盏明灯进入了山洞,从山口只能看见两个光点越变越小,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一会儿,天慢慢转黑了,偶有几只乌夜啼,显得十分苍凉。见叶央与郁北生还没什么动静,赵挽青不禁有些担心。忧芜拿着清明瓶安静地站着,她自是相信郁北生和叶央的能力的,自然没什么顾虑担忧,但赵挽青不是。不知是处于在乎还是不知道他们的能力到底如何,总之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梁余打了盏灯,索性坐在边上的大石块上,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半个时辰后,忽闻一声“别跑!”,是叶央的呼声,赵挽青顿时跑到洞口边,抖擞起了精神。 一阵阴风吹过,只见一个白影飘过,带着斑斑血迹,向树林快速飘去。赵挽青想都没想,夺了忧芜手中的清明瓶便追了上去。她知道凉城教过她的那个基础的法术:移行。集中精力,在心中默念一遍口诀,便双脚离地,踏风而行,猛地追了上去。 十二·只手遮天 追了不知多久,四周之景变得尽是望不尽的树木,月色洒落在漆黑的树林中,婆娑的树影摇曳,透着一丝诡异。【ㄨ】 良久,那苍白的鬼影终于停下了。即便是用着法术,赵挽青也感到体力有些不支了,何况自己还是个新人。 “何方妖孽!”她冲着鬼影大喊道,全然忘却了自己孤身一人,又毫无能力的处境。 那鬼影闻声缓缓转了过身。在月辉的映照下,看不清面,但隐约可以看见那鬼披头散发,鲜血淋漓,甚是可怖。苍白的面庞反射出月光,遮挡在长发后,依稀可以看见脸上已经风干的血迹。雪白的裙子也被鲜血染得鲜红。 “我死得冤啊!梁伟!你还我命来——”凄厉的叫喊声回荡在树林,一遍又一遍,那鬼直直向赵挽青扑去。 赵挽青有些害怕,但还是竭力镇定住自己,迅速举起手中的清明瓶,正要收服那女鬼,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叶央只说了这瓶可收服女鬼,但并没有告诉自己怎么用。事态严峻起来了,不在自己的想象之中。想那清明瓶本是交给忧芜的,那忧芜必定知道怎么使用,而自己一时冲动,贸然就夺了追了过来,如今如何是好? 那女鬼才不管赵挽青心里想着什么,早已失去了理智,疯狂地向着赵挽青扑去,速度极快。赵挽青见躲闪不及,脑中飞速回想着那些学的法术,竟发现学习的都是通行便利的法术,有些恼怒,又紧张不已。 “嘶”的一声,赵挽青被女鬼缠住了脚,裙摆也被刮断了,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催人作呕。而赵挽青的身上,也沾染上了女鬼身上的血迹。她开始双脚发软,四肢无力,恐惧无比,害怕地闭上了眼,准备听天由命了。 女鬼早已丧失了理智,全然不顾眼前的人是什么状态,只要是个活人,便张嘴将咬。 树林中响起一声尖锐的惨叫声,惊起了林中正要入睡的鸟儿,黑压压的零零点点带着嘶鸣飞向天空。 “怎么不疼?”赵挽青觉得身体轻飘飘的,难道自己已经“归西”了吗? “还想躺多久?等着明早来个壮汉把你抬回家吗?”凉城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赵挽青猛地睁开眼,还是那凄森森,黑漆漆的树林,凉城穿着红衣在黑夜也是那么醒目啊。 九曲星环的红宝石闪烁着亮眼的光芒。 “你怎么——” 赵挽青刚开口,还没吐几个字,凉城就伸手并打断了她的话:“瓶子拿来。” 那女鬼还飘荡在前方,只是好像缺了些什么,正用憎恶骇人的眼神看着凉城和赵挽青。边上草丛中躺着两只脏兮兮的鲜血淋漓,轻微腐烂的手臂。 赵挽青回过神来,迅速把瓶子给了凉城,女鬼见状转身就要逃走。凉城伸出手,几根木针从袖中窜出,飞速钉入了女鬼的身体里,女鬼一声惨叫,连同掉落的两只手臂,化作光点,飞入了瓶中。 “拿好。”凉城说着伸手将瓶子交给赵挽青,赵挽青伸手接过。 “谢谢,不过,你怎么来了?”她心底实在是万分感激的,若是刚才凉城没有出现,真不知自己现在还能不能站着说话。 “本王不来你能活?都跟你签订契约了,碰到危险为什么不召唤,哦不,请本王来?”凉城这几句话倒是透露着责怪的语气。 “我,我不知如何‘请’你。”赵挽青说着低下了头,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惭愧。 凉城噗嗤地笑了出来,赵挽青又没底气去制止他,只能任他嘲笑。 “以后再遇到危险,食指放在契约石上就行了。其实没有危险也可以叫本王,虽然本王很忙,但是还是会抽空陪我的小挽青的。”凉城说着说着开始笑起来。 那笑声传到赵挽青的耳朵里,却是“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冷颤。 “知道了,凉哥哥。”说完赵挽青就转头假作了一个呕吐的动作。想着他也就这自大的臭毛病,平时顺着他也就罢了,还是少与他争执了。 沙沙地,不知从哪儿传来了脚步声,十分杂乱。 叶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在那!” 赵挽青转头刚想叫凉城,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家好呀。”赵挽青尴尬地笑笑,她很害怕郁北生责备人的样子,而这次想必定是要被训斥了。 “没事吧?你见到那女鬼了?吓得叫那么大声,她跑了吗?”叶央一来就急切地问道。 赵挽青拿出瓶子,不作好声地说道:“喏,收进去了。那惨叫是女鬼的,才不是我的!” 正当她洋洋得意想邀功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凉城来过吧。”郁北生皱了皱眉,看着赵挽青手腕上的九曲星环,宝石闪烁着黯淡的赤红光芒,还未完全褪去,“晚饭别吃了,好好反省自己的莽撞。” “是,郁大人。”最后三个字她特地地加重了,咬牙切齿地说出,在心里是连着早上的那份一起骂了。天哪,明明是让自己心动的人,如今却是成了又爱又恨了。 树林中亮着几盏明灯,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村庄。 郁北生让李庄回去了,只留下挽生斋的各位,也好办事,大家聚在一起,准备探探这鬼魂的底细。 叶央拿起清明瓶,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进去。瓶子在大家的注视下升空,亮起了微光。一会儿,瓶口飘出一缕青烟,延续不断,渐渐化作了一个人形。通白薄明,与烟雾无两样,越到下身,越模糊,只是烟的样子了。看着她,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妇模样,指不定就是大家口中的村长夫人了。 “这是哪?我不是死了吗?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鬼魂显露出急切的不安。 郁北生用他一贯的口吻说道:“你现在只是一缕魂魄。” 鬼魂伸手看了看,又瞧了瞧自己的身体,不停地看,神情悲伤。赵挽青隐约听到了她的哭泣声,晶莹的泪珠从面庞划过。 女鬼现在的样子与刚才在树林时的样子大不一样,赵挽青都不敢相信是同一只鬼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鬼的死法,不简单,而且应该是被人做法,才不得轮回,化作那般样子,害了人了的。 “别哭了,我们是帮你的人。说说你是怎么死的吧。”忧芜柔声说道。 鬼魂摸了摸眼泪,止不住悲伤的情绪,索性边抽泣边说了:“我是梁家村村长梁伟的夫人。我与那梁伟是奉父母之命成的婚,谁知婚后他本性暴露,贪财好色,还四处沾花惹草,我管他不得,只能由他去。后来,我怀了梁余,本想着他为人父会收敛些,谁知他狗改不了****,还变本加厉。他的劣行,村里人尽皆知,还不是前些年他走了****运,赢了猎赛,成了村长,大家也不敢嚼舌根了。”鬼魂叹了口气,终于止住哭泣了,“前不久我回房,听见他与一个女人的争执声,就走过去从窗前偷看了,谁知他们越争执越激动,梁伟竟,竟一口气掐死了那个女的!”她说着说着,语气颤抖起来,“我很害怕,但为了不引起梁伟的疑心,没做什么。谁知第二天一早在郊外发现了一个女人的尸体,梁伟陷害说是我杀的,不知从哪来的所谓证据。没有人反抗他,没有人替我说话,我就这样大晚上被放逐到了山里啊,被野狼活活咬死了。” 十三·真假之相 ????????“这梁伟,可真不是个东西!一定要在全村的村民面前揭穿他,就这样的人还配当村长?”赵挽青不愤道。 叶央思考了一下,说道:“嗯,我们要解她的怨气,才能助她入轮回之道,这揭穿梁伟,是一定要做的。” “事不宜迟,就现在吧!” “这事还要商议一下。” “有什么可商议的,不能让那梁伟再猖狂下去了。” 叶央面对赵挽青的激动,很是无奈,他转头看向郁北生,想寻求他的意思。 “也罢,忧芜,你去把村民都叫出来吧。叶央,准备一下。”郁北生说道。 “是。”叶央和忧芜诺道。 ????不一会儿,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到了村子中心,包括梁余和梁伟。大家在中心点燃了熊熊的火堆,照亮了漆黑的夜,人声鼎沸,赵挽青一行人站在大家面前。 听说是山洞里的鬼找到了,村民们都十分激动。特别是那些失踪青年的家属,有的甚至带了棍子和以前道士们说能治鬼的符,想着若是失踪的人回不来了,便要让鬼“偿命”。 赵挽青面对着村民们,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有些紧张。 “听说你们找到那鬼了?”梁伟从人群中挤上前问道。 大家瞥了梁伟一眼,并没有人准备理他。 “梁伟!你个畜生!还我命来!”凄厉的声音穿透鼎沸的人声,播散在每一寸空气中。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女鬼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直扑梁伟。 所有人都惊愕着,梁伟也是同样惊愕,双腿像被定格了,愣是抬不起,动不了了。 眼看女鬼就要扑到梁伟身上,郁北生快速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九宫格,默念了一段咒语。那格子闪着光,逐渐变大,飞向女鬼,速度极快。女鬼被格子缠绕,挣脱不了,对着眼前的的梁余又吼又叫,疯了似的挥舞着手。 梁伟愣了许久,被吓得连连退了好多步,这才定了神,看清了女鬼的面容。当他看到的那一刻,他就绝望了,那就是自己的妻子,那个自己陷害而惨死山中的妻子。他转身就要逃,此刻的村民也看到了那女鬼,挡住了梁伟的去路。他们对梁伟早有不满,如今事中蹊跷,与他分不开关系,怎么能让他逃走呢? 女鬼凄凄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渐渐地,泪水从两颊留下。好一阵后,才安静了下来,此时的气愤变成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你有什么话要说,现在说吧。”叶央打破了寂静。 女鬼边抽泣边把刚刚与赵挽青他们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人群中一个老者老泪纵横,举着棍子就对呆滞的梁伟乱棒打起来,边打边喊:“你还我女儿!我的梨儿啊!” 这梁伟不知真痴假痴,只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抱着头,没人看得见他的脸,也不知他到如今是否有一丝的悔意。 听完女鬼所说后,村民们也都羞愧得低下了头。如今这世道,人人自保,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家的闲事,更没人管她是真有罪还是冤枉的,只照着上头的指令照做就是了。说到底,有果必有因。 “这梁伟,虽然是我父亲,但是我却为此感到不耻。生前他对母亲就不好,如今更是铸下如此滔天大错,不可饶恕。”梁余从人群中走出来。 梁伟抬头看了看梁余,眼神中闪烁着憎恶,但随即又低下了头。 “这种人渣,乱棍打死算了,作了那么多孽,下十八层地狱都是该的。”人群中不知是谁愤慨了这么一句,突然蜂拥而上一群村民,开始对梁伟棍棒相加。 赵挽青等人还未来得及阻止,梁伟就死在乱棍下了。许是平时作孽太多,得罪的人太多,这个下场也是在所难免。 女鬼的嘴角上扬,勾起一丝笑意,身体开始如轻烟般消散。不过多久,就完全消失了。 “谢谢各位师傅了,若是没有你们,不知他还要嚣张多久。”梁伟上前道谢,“只是,那些失踪的人——” 叶央露出哀伤的神情:“死去的魂灵要弥留人间,必定需要代价,节哀顺变吧。” 话虽委婉,其中的意思确十分明了。这句话无疑是泯灭了大家的最后一丝希望,人群中已有哭天喊地的声音。 赵挽青的心情随着村民起起伏伏,而郁北生则是云淡风轻,毕竟时间和阅历真的能打磨一个人的心性。 大家回到了破落的房中,收拾收拾,明早就要启程离开了。 入夜,赵挽青走出房间,看着天上的星星,回忆着整件事的始末。 不回忆也就罢了,一回忆仿佛出现了颇多疑点。那梁余说的母亲的鬼魂的样子与自己所见的全然不符。那些失踪的人到底去了哪?这一系列的事情又是当真如此巧合地发生了吗? 她越想越不对劲,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去梁余那看看。 想着便行动起来,没走多久就到了梁余家。为了不打草惊蛇,她爬进了院子,悄悄在床上抹了个洞,超里面看去。 只见里面漆黑一片,确依稀可以看见杂乱的东西铺满了一地,床上并没有人。她索性推门而入了,这房里房里当真已经空无一人了。 赵挽青越发迷惑,凉城,此刻脑中浮现了这个名字。她伸手将食指按在九曲星环的赤色宝石上,宝石开始闪烁,不一会儿凉城就出现在了眼前。 “找本王何事?”凉城打了个哈欠,懒散地问道。 “这件事绝非那么简单,我们现在梁伟的家中,你看看怎是这样一番光景?梁余人也不知去哪了。” 凉城笑笑道:“你还不算太笨嘛。” “此话怎样?” “鬼魂难道是想弥留人间就弥留人间的吗?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鬼?为什么此刻这里是这样一番光景?” 赵挽青反倒被凉城反问了一连串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得去告诉郁北生他们。” 凉城意味深长地笑着:“不是你告诉他,而是他告诉你。” 赵挽青正思考着这句话,一回神,凉城又不见了。这样不打招呼就走的个性真是令人讨厌,不过现在还是真相比较重要。想着,她往郁北生房里走去。 没想到郁北生和叶央房里的灯还亮着,她敲了几下门,便走了进去。 “你来了。”郁北生像是在等她似的。 赵挽青急切地问:“你知道我会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余与那梨儿是情人,共同设计梁伟,目的是偷得梁伟西私自在小县城买的房契,再陷害梁伟,使他身败名裂。梁伟也是好色之徒,自然而然地中计了。梨儿偷房契时被梁伟撞见,二人争执,梨儿被杀。只是梁余没有料到,这事最后还害了她母亲的性命。他请道士作法将母亲的魂魄弥留人间,取用的是留魂中的一种。借着鬼魂的怨气将其变成厉鬼,闹事,等最后人们挖掘这所谓的真相。最后他还是渔翁得利,得到了房契逍遥去了,真是一手好算盘啊。”郁北生说着,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倒是最后轻微笑了。 十四·风尘委托 结界中,瀑流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安静,白鹤已在月辉的轻抚下息了,当真是不知愁滋味啊。 四处不见凉城,一个人倒是有些孤寂寂的。 赵挽青是被清脆的鸟啼唤醒的,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身心倒是也愉悦了不少。 凉城与江河出任务了,听说又是一个大难摊子,赵挽青莫名地有些羡慕。在她心里,自己与他们那些高手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好比自己还在田野里奋力奔跑,期望展翅,而他们早已在天际翱翔了。凉城留下了几本书,里面记载了一些初级的法术和一些基本物品的说明介绍。一起留下的,还有一把玄铁剑。 赵挽青每日刻苦地练习,有时甚至忘记了白天黑夜,也时常忘了用膳。不过此刻的她,除了刻苦练习法术,当真也别无他事可做的。 “终于练完一本了。”赵挽青抹了抹额上的汗珠,长叹了一口气,“真渴呀,出去放松一下吧。”边想着,边出了结界,回到了斋中。在结界中真是闷得慌,倒是想来些小酒了。 “挽青姐姐,你终于出来透透气啦。”正在忙活的叶茵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赵挽青。 赵挽青笑着说:“嗯呐,好不容易练完了一本,我出来转悠转悠。”说着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叶茵看到赵挽青要出斋,立即放下手中的碗盘,快步追了上去:“挽青姐姐,你去哪儿?” 赵挽青转身,有些疑惑:“我去饭馆啊。”边说边拍了拍鼓囊囊的钱袋。上次的报酬自己好歹也分了几十两,由于没出斋,分文未动,这可不像自己的性子。这钱留着不用,那金的银的,和石头木块又有何区别? “这里不就是饭斋吗?挽青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叫厨子给你做。郁大人说了,他没同意,你是不能离开挽生斋的。” “郁北生,你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啊?”赵挽青低声自言自语道,心里很是不服气。于是不顾叶茵的阻拦,依旧朝斋外走去。 叶茵见话说不通,便挡在赵挽青面前,不让她走。 “你让开!”赵挽青厉声道。 “我不。” 两个人推推搡搡起来,推搡间,只听得到一声:“要去哪啊?” 赵挽青一听,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没来由的压迫感,但还是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说:“我要去下馆子。” “你想吃什么,这里都有。”郁北生站在那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地方,直视着赵挽青。 赵挽青闪躲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语气中带着些不服气。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吃什么,我陪你。”郁北生说着就坐到了一张空桌边。 赵挽青瞧着自己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便抬了抬下巴:“我要喝酒。” 叶茵还不知道赵挽青爱喝酒的个性,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硬是愣着不动。 “我说我要喝酒。”赵挽青又重复了一遍。 叶茵看向郁北生,郁北生只道:“给她拿去。” 赵挽青看着模样,就同郁北生坐到一桌,等叶茵拿了就来,开壶就灌。 郁北生也是没见过这大碗喝酒的女孩的模样,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可爱。于是照着她的样子,也给自己的碗中满了酒,喝了起来。 斋中人声杂乱,客人们七七八八,谈天说地。可能是离得近的原因,坐在赵挽青隔壁一桌的两个男人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你知道吗,隔壁临屺,那个风月楼的景娘,这届又得了花魁了。”一个男子眉飞色舞地说道。 “景娘?可是那个传言有倾城之貌,柳眉桃眼杏唇,卖艺不卖身的那个?” “正是她,不过是个娼妓,装什么高洁。”男子喝了口小酒,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见过几眼,那雪白的皮肤,妖媚的脸蛋,真是让男人垂涎三尺啊。”男子说到这儿露出了****的笑容。 他们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赵挽青无心听,却还是听到了,只觉得附近污秽不堪,起身与郁北生作别,回到地下室去了。 大堂的墙上还是贴着那么多杂乱的委托单子,赵挽青出于好奇,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 死人回魂,阴宅闹鬼,祈雨求福……世间千奇百怪的事还真是多啊。 等等,景文芷,风月楼。这不是刚才斋中隔壁那两个男人聊的女人吗?一个花魁,倾城之貌,能有什么烦恼异事? 委托单子上写得很简单,除了委托人和报酬之外,只一句“见面详知,如能解决,愿奉上全部家当。簪子说信物,凭此找我。”委托单子归在个人级别,难度是两颗星,看似不难。单子下面确实绑着一根簪子。 赵挽青越想越好奇,也觉得着这像是缘分的安排了,伸手就毫不犹豫撕下了委托单子。 “怎么,看中了景文芷的委托单子?”耳边传来轻柔低沉的男声,说话带着一阵清风。 赵挽青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凉城正微笑着看着他。 “你不是在出任务吗?” ????“怎么?出任务就不能回来看看我的挽妹妹了?” 赵挽青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真是无言以对。 赵挽青问:“你认识她?” “不认识。”凉城作出回忆的样子,“不过这风月楼的名妓嘛,我哪能不去见识见识。长得挺妩媚的,有股女人的骚味,足以让男人热血喷张,特别是胸前耸立的双峰——” “停!”赵挽青听不下去了,强制打断了凉城的话,“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去吧。” 凉城叹了口气,作出难过的表情:“我的挽妹妹这是要赶我走呀,太伤人心了。” 赵挽青并没有回应他,只是白了他一眼,她在全神贯注想着景文芷的事情。 凉城见赵挽青不作回应,便知道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也就识趣地走了。 这个任务赵挽青一个人还是完成不了的,自己还是个新人,很多地方都不了解,她也很明白。于是她去找了叶央,想邀请他一起出任务,叶央也兴然同意了,还乘机敲诈了赵挽青一笔,报酬四六分,赵挽青只拿四的那份。 只是出任务还是在郁北生的批准下,只有他同意,自己才能出斋。 这次和之前一样的用了转移术,因为只是邻城,所以都没走多少路,就到了。 临屺的繁华与京都不相上下,风月楼就建在最繁华的地方,准确地说,这里就是一条活色生香的章台路。青楼林立,只是名字取得文雅些,花红酒绿的,街上都有不少脂粉女人在向路人抛眼揽客。 不愧是有名的风花雪月之地,这里的男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神情,全然忘忧。赵挽青突然联想到了凉城来这里的情景,他那样的男人,最喜欢这种风花雪月之地了吧? 与叶央走到风月楼前,被门口的青楼女子拦了下来 “我们这可不不接待女客哦。”一位风尘女子妩媚地笑着说。 赵挽青拿出玉佩:“我们找景文芷。” 那风尘女子见到玉佩马上就进楼通报了。 过了一会儿,见她笑脸盈盈地出来了:“二位,随我来吧。” 这是赵挽青第一次进青楼。 十五·红颜易难 不愧是临屺最大的青楼,人声鼎沸,形形色色的男人坐满了楼内。在最醒目的地方有一个大红的台子,与四周赤红的帘幕交相辉映。台上有几个娼妓弹着曲子,唱着优美婉转的歌曲,声音将那些人的心都快酥化了。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脂粉的香气,一片春光融融。 叶央和赵挽青一样不适应,他也是头回来青楼。 他们随着那领路的女子过了后门,门后足有一整个大庭院,布满葱郁的植株,他们在长廊上走着。在这样繁华的地带,竟还能建出如此清新秀丽之景,可见这风月楼的主人还是稍有些生活情趣的,这里许也不全是些胭脂水粉吧。也可见这里的奢侈,收入一定不菲。 穿过长廊,就来到了这些青楼女子的住处。 “诺,进去吧。”女子停在一间房间前。 这房子位于最显眼的位置,观景效果也是最佳的。不愧是花魁住的地方,一切都是最优的待遇。 赵挽青推门而入,叶央随行,门外的女子也不多管,便去忙活了。 “二位好。”景文芷本在镜前摆弄着妆容,起身转过问好。 “你好,我名赵挽青,他是叶央。你就是景文芷吧?”赵挽青问。 “正是。二位唤我景娘就好。” 赵挽青不想多费时间,加上好奇唆使,便开门见山地问:“你的委托到底是什么?” 景文芷面露难色,左右走了几步,回答道:“恐怕要麻烦二位等一些时间了。我这毛病只有在夜晚才会发作,白日与正常人无异。” “无碍,那便等到夜晚再视情况便可。”叶央说。 景文芷作了礼貌的笑:“二位在此等着也是等着,我一会儿要上台奏曲,若是二位有兴致的话,我可以安排个靠前些的位置,二位的酒水饭菜钱都记我账上。” “罢了,我们不太适应那样的环境。”叶央出言推辞。 赵挽青一听,难以压抑心中的兴致,便道:“何必扫了兴?景娘既然邀请了,我们便卖个面子,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央惊慌地看向赵挽青,赵挽青怕他再阻止,赶忙瞪了他一眼。 “景娘,该你上场了。”门外有丫头喊道。 “走吧。”景文芷带着赵挽青和叶央来到了大厅。 还是那样嘈杂的环境,足以让人忘却烦恼庸扰,忘却日月星辰,只纸醉金迷地度过这买来的风花雪月的时间。 赵挽青和叶央坐在第一排,看着景娘上了场。她的面前摆着一把筝,她自然而然地端坐下来,闭眼弹了起来。 悠扬的乐声柔婉徘徊,曲美人更美,当真使人沉醉。而台下的男人们,明显根本不懂的曲艺的情调,只是对景文芷的美貌垂涎三尺,目不转盯地看着她。从脸蛋到胸部到微微显露的雪白的腿部,凡事没被衣服遮住的肌肤,全被他们的目光贪婪地扫了无数遍。 一曲结束,余音绕梁。景娘在丫鬟和佣保的护送下回到了住处,赵挽青和叶央自然也跟了去了。 不知不觉已是夜了,月光袒露,景文芷感觉到身体又开始发生隐秘的变化了,那千百个日日夜夜,折磨她的怪症。 “叶公子,请留步。男子不太方便看,还是赵姑娘随我进去吧。” “也好。”叶央就此留在了门外。 赵挽青随着景文芷进入房内,景文芷小心翼翼地点上了几盏烛灯。 “到底是看什么?”赵挽青耐不住性子了。 景文芷叹了口气,背对赵挽青,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赵挽青一头雾水,但是此刻她确是不作声响,待衣服从景文芷的身上滑落,她真是被惊了。 原本雪白细滑的肌肤,如今遍布青绿色的类似苔痕的东西,密密杂杂,占满了皮肤的表层。此刻的景文芷,活像一个长满了青苔的岩石。 “转过来。”赵挽青虽说被惊到了,但她进入挽生斋之后,大大小小的奇闻异事也见多了,倒是有些见怪不怪了。 景文芷低下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过身。前面也是如后背一样长满了那绿色的东西。 “多久了?”赵挽青问。 景文芷咬了咬牙,回答道:“三年前。” 赵挽青心里一震,一个弱女子,在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一入夜,身上就长满这种奇异的绿色东西,该是要疯了吧。而这景文芷竟是活活忍受了三年之久,可见她的不凡。 “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除了雪姑,别无他人了。” 赵挽青倒是第一次听说雪姑这个名字:“雪姑?” “就是这风月楼的主人,她平时很少出门,楼里的事也是交给大家管理。她不许我们称她为妈妈,我们便叫她雪姑。”景文芷边说便穿上衣服,“这委托信也是她让我寄的。” 莫名地,赵挽青觉得这个雪姑一定不简单,倒是想见一见,不过还是要先把眼前的事办好。见景文芷穿完了衣物,赵挽青便叫门外的叶央进来了。 “我看过了,除了手和脸,以及脖子,她身上长满了绿色的类似苔痕的东西,已经三年了。”赵挽青向叶央报备着情况。 “三年,一入夜才有,日日如此,无一例外吗?”叶央问。 景文芷双手攥着衣袖,紧张地摆弄着,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三年前可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你是何时来这风月楼的,如何来的?” 景文芷用微小绵柔的声音作答起来:“奇怪的事倒是都没有过。我自小被卖到这风月楼,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是雪姑把我带大的,我一直视雪姑为亲母,她对我似乎没有那么得亲近,只是按照楼里的规矩,同其他姐妹一样对待。” 叶央也是个孤儿,听到景文芷的身世,不禁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生怕戳中了她的痛楚,抱歉地说了声“对不起”。 “叶央,你可能看出是什么?”赵挽青看向叶央。 “雪姑在吗?我们可否见一见她。我现在心中有个答案,但是还需要验证一下,毕竟只有透彻地了解情况,才能对症下药啊。”叶央说道。 “她就住在这楼中最高处,即风月楼的三层。只是见她可能需要费些周折,她性格有些古怪。” 被景文芷这么一说,赵挽青更想见见这奇怪的雪姑了。只是方才进楼,只见楼有两层,如何来的第三层呢? 还未等赵挽青开口问,景文芷便发了声:“风月楼看起来只有两层,但是二楼还有个隔间,通向屋顶,雪姑将隔间与屋顶联通,造了个石瓦小间,时常在那欣赏月色。” “这雪姑还真有意思,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找她吧。”赵挽青说着便直接向风月楼走去,根本不顾叶央的意见,无奈叶央只能跟着他。 十六·青楼一夜 夜里从后门进入风月楼,乌漆麻黑的,一点光线也没有,叶央伸手,一簇光焰在他的指尖跳动。光焰虽小,却足以照亮大半间楼。 终于到了二楼,那所谓的隔间的门与厢房的木门别无二样,确实看不出其中另有玄机。打开门,没有房间,而是一条直通屋顶的楼梯。 赵挽青和叶央刚要走上楼梯,却被景文芷拦了下来。 她先仰头大声通报了一声:“雪姑,两位道长想见见你。” “不见。”听得一声空灵的女声,便呼啸而过一阵冷风,门被风推的合上了。 赵挽青有些失落。 “雪姑就是这性子,二位莫放在心上。”景文芷有些抱歉地说:“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为二位准备了两间客房。二位早生歇息吧。” 赵挽青见状也不再纠缠,与叶央回到为各自安排的房间。别当她放弃见雪姑的想法了,而是脑子里又在想歪主意了。 刚收拾完躺到床上,便看见眼前,空中聚集起金色的粉末,渐渐凝结成字。她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法术前两天还练着的,叫做传文。 “挽青,这雪姑是必定要见的,你可有什么法子?” 这个传文可真是挺方便的,赵挽青伸手一点,破了这些文字,文字化作金粉散开。她举起手,在空中挥舞,写下字来。 “法子我自是有,不用担心,今晚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日就带你去见雪姑。倒是你,有什么想法了,说来听听。” 金色的字漂浮在空中,一会儿,被叶央点破了,又出现了新的字。 “根据景娘的情况,可能的情况不多,所以想要推察不是很难。一种是中蛊毒,但她说没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而且此事除了她和雪姑,仿佛没其他人知道了。而且雪姑叫她来找我们帮忙,想必也不会害她,此种情况可以排除。第二种是病症,若是病症,此病倒是稀奇,可能是天下绝有,可能性不大。第三种情况是诅咒。我靠近景娘时开眼,看到她附近绕着紫黑色的雾团。而三年前正是她及笄之时,想必不只是个巧合。诅咒说可能性最大,但是什么咒,为何下咒,何人所下,如何去解,都要等详细了解情况之后才能知晓,也许我们还要去找到下咒的人。” 赵挽青看着这么一大段文字,金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生疼,于是一点一挥,写了个“知道了,早生歇息吧,晚安。”就合眼准备睡了。 “哎呦!”窗户突然被人撞开,惊得赵挽青赶紧下床,点起灯,进入防备模式。 待灯点起,照亮了房间,才看见了破窗而入的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翩翩少年郎。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打扰了。”少年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裤子上的灰。 “你是何人?”赵挽青此时还处于警戒状态,毕竟这里是青楼,一个少年来,不得不让人生疑。 “我叫郢,我没有恶意的。”少年的脸上还是一股纯真的稚气,眼神清澈而明亮,当真是一副无辜善良的样子。可在赵挽青看来,外表是不做数的,看起来再善良的人也可能是邪恶的,不得不防。 “你来这干嘛?”赵挽青语气刚硬,散发出强势威胁的信号。 郢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来此地游玩,晚上没地方住了,本来都看好这间房是没人住的,谁知……” 赵挽青看到他羞愧的样子,倒是有些可爱,见他也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就暂且信了他,走去将窗合上了。 “你若是实在没地方住,就睡这吧。”赵挽青说。 郢愣了一下,咧嘴笑开,欣喜地说道:“此话当真?我就住下了,你可不准反悔赶我走。” 赵挽青用被子将床一分为二,拍拍床说:“喏,你睡外侧,我睡内侧,不准越线。” 她实在是一个很豪迈无拘束的女生,有点像江湖女侠,那些世俗的规矩都管不了她。她不在乎什么女孩子的清誉,这些与她不过是虚的,只是世人随意评判的标准而已,与她无关。 “多谢!”郢道完谢,待赵挽青躺上床后,便熄了灯,也上了床。 与一个陌生的少年共处一室,共度一晚,还真的有些冒险,不过赵挽青就是相信他了。 “郢,你的名字好奇怪,你是哪人?你怎么来的这?你父母呢?”赵挽青看着天花板,尽管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好奇地问了一连串问题,想多了解一些关于郢的事。 郢睁开刚合上的眼,回答到:“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这里的人从来都没有去过的地方,那里和这里的所有都完全不一样。我们那里所有人都被规定不准离开我们所在的地方去别的地方,我想到外面看看,就自己跑了出来。我父母现在估计正为我着急呢,但是我很开心,我不久就会回去的。”郢说到父母的时候有些惭愧,但是随即又变得开心起来,看来他很喜欢这里。 赵挽青对他说的那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很感兴趣,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看。这个郢与自己也有几分相似,不喜欢那些陈旧的规矩,不喜欢听老人的话,总想自己跑出去看看。想到这儿,赵挽青不禁微笑,柔声说:“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睡吧,晚安。” 郢听着,也甜甜笑了笑,闭上眼,回了句“晚安”。 突然,隔壁间传来男欢女爱的声音,女人的呻吟娇喘与男人的喘息都一清二楚。赵挽青顿时羞红了脸,她想了想身边还躺着郢,真是尴尬无比。 “哈哈哈。”出人预料地,郢居然笑了起来,那种极力克制还是忍不住的笑声。虽然莫名其妙,却还是解了尴尬。 赵挽青也不再害羞了,只当作是没听见,过了一会儿,竟跟着郢一起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两人笑累了,就又回到一片寂静。男欢女爱的声音也平息了。 黑夜无声,所有人都进入了安和的梦境。 一早,赵挽青刚睁开眼,转头发现郢已经不在了。她赶紧起了床,几分担心与焦急。桌上摆着一纸书文,和一条项链。项链很简单,一条黑绳穿过一块看似平常的黑色宝石。 “你是第一个与我说话的人类女孩,我很开心。可惜我不能亲自与你道别了,我必须立即回去,这条项链送给你,如若我们有缘再见,我会认得它的,也不会忘了你。” 赵挽青嘴角上扬,脑海里又浮现出郢的面容,将项链收到的宝囊里。她拍拍自己的脑袋,责备自己竟忘了告知郢自己的名字。不过称呼她为“人类女孩”倒是有些奇怪,难道他不是人类吗? 赵挽青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了,她洗漱完之后就立即去找了叶央。 叶央倒是勤快,一早就起了,在翻看各种关于诅咒的资料记载,找寻线索。 “你来了?现在可否告知我如何能见那雪姑了?” “随我来。”赵挽青带着叶央就往隔间走。 现在正值清晨,风月楼还没开业。姑娘们和客人们还都在甜甜地酣睡中,悄然无声。 赵挽青推开了隔间的门,还是那条通向屋顶的长梯在眼前伸展着。 十七·诅咒秘事 “走。”赵挽青自作主张地就踏上了阶梯。 叶央拉住他的袖子,制止道:“还没通报呢,我们这样是擅闯。” 赵挽青撅了撅小嘴:“我可不懂什么通报,什么擅闯,我只知道这样能见到那个雪姑。你不去算了,我自己走。”说着摆开了叶央的手,径直走上台阶。 叶央无奈,只得快速追上她,跟在她的身后,弱弱抱怨一句:“跟你一起做任务,迟早变成个流氓。” 赵挽青倒也不在意,笑了笑道:“那倒是最好了,我再创个流氓教,给你个副教主当当。”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隔间,只见得一个端坐的背影,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倒是有几分灵气。 那是雪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叫雪姑了。发如雪,白羽裳,一见不凡,定不是等闲之辈。 雪姑感知到有人擅闯进来了,一时有些惊慌,但随机压制住了。、 “雪姑,我们前来拜访你了。”赵挽青说道。 “拜访,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闯入也能算作拜访吗,我倒是没见过如此无理的人。”雪姑话语间透着一股责备和凌厉。 叶央一直观察着雪姑,随即说出了结论:“你不是人类。” 雪姑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站了起来。雪白的发丝瞬间从发根开始变黑,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乌黑的,自己盘了起来。她转过身,看着叶央,含笑说:“我的确不是人类,今日你们擅自闯入,也只能算你们自找霉运了。”说着,便抬起手,瞬间刮起一阵冷风。 “挽青,试试你这几天练的剑术吧。”叶央对着赵挽青说。 赵挽青还不明白什么情况,不过没有思考的时间了,从宝囊抽出玄铁剑,便向雪姑砍去。 雪姑继续施展法术,一阵阵尖锐的风变得像刀剑一样利索。赵挽青一边挡着锐利的风,一边想法子攻击雪姑。 雪姑准备加大法术强度,作出招式,双手做了伸展的动作。这正给了赵挽青一个可乘之机,赵挽青一个健步上前,踏踏实实地一掌打在了雪姑胸口。 雪姑向后退了两三米后到底,捂着胸口,表情痛苦。 赵挽青这才回过神来,责备叶央:“为什么让我上啊?那么危险,我才刚开始学剑式,要是没打过怎么办?你把我的安危放在哪里!还好本小姐身手敏捷。” 叶央笑笑道:“若是没有把握,我会让你上吗?她喜天空,应该是个鸟妖,刚练成人形没几年。而且她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只会些小心计,打起来也就能欺负欺负凡人了。” 赵挽青会意了,顺便跟了一句:“怪不得那么弱。” 雪姑心里本来就不顺意,如今身份也被揭穿了,还被人这样嘲讽低看,心里更不是滋味。只怪自己法力不深厚,不然一定将眼前的两人碎尸万段。 赵挽青看见雪姑正用憎恨的眼睛盯着自己,心里就不乐意了:“看什么看?再看便挖了你的眼睛。” 雪姑听到这句还是面不改色地盯着赵挽青,赵挽青正准备上前给她点颜色看看,立即被叶央拦住了。 “稍安勿躁,办正事要紧。”叶央对赵挽青说完,又转头看向伤倒在地的雪姑,“景文芷的事情你知道不少吧,你最好还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谁料这个雪姑骨子还很硬,只冷哼了一声便别过头也不理人了。 “我开眼看过了,你身边有跟景文芷一样的黑雾缠绕,她的诅咒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雪姑还是一言不发。 叶央见状,仍旧不紧不慢:“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一些吗?你闭门不见,不仅是怕我们识出你的身份,更怕我们知道景文芷那诅咒是如何来的。” 赵挽青比谁都更认真地听了起来。 “古书记载,受诅咒之人若是解不了诅咒,便可另谋他法减轻或解除痛苦。其中有一种叫作‘传度’,顾名思义,即是将自己的诅咒转移到他人身上。但由于这种方式违背人性,几乎所有传度的方法记载都被销毁了。若是有心,还是可以找到一种,只要收集满足够的日华,再寻得到一个会法术的人作法,便可传给自己已成年的有血缘关系的亲属。而一个刚修成人形的妖,为何要苦心经营风月楼,哪里来的什么亲属呢,又为何隐没幕后。我说得没错吧,景文芷的母亲。” 赵挽青听了叶央这番话,也有些愣愣的,整理了思路,好像有些明白了。这妖孽真是冷血无情,罪无可赦。 “呵呵,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还要来问我作甚。”雪姑冷笑了几声,开口答道。 “你也是想解此咒的吧,我们得了解更多,还必须找到施咒人,才能助你破解此咒。”叶央说道。 “施咒人,要是我知道,早该让他痛不欲生了。”雪姑咬牙切齿的样子,想必那些年来,她也没少受这个诅咒的折磨。 “你想想你曾经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没有。”雪姑的回答简洁利落,但是如此迅速,很明显是欲盖弥彰。 赵挽青刚要上去逼我,被叶央拉住了,也叶央只道声“打扰了。”便拉着赵挽青回到了客房。 “她明显是有所隐瞒,为何不一问到底?”赵挽青不甘地问。 “一个人若是不想说一件事,再问也无益,也许她还会编扯无尽的谎言来掩盖那件他不想说的事。”叶央看赵挽青失落的样子,随即安慰道,“无碍,我们还有别的方法找到施咒人的。” 赵挽青一听,来了精神,双眼放光,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眨巴着大眼,问:“什么办法?” 叶央笑笑道:“能施咒的都是会法师的巫师,这雪姑刚化成人形不久,也就是被诅咒不久,不过几年,那巫师应该还在原来的地方做着这样的买卖。巫师嘛,都是以利为主,只要发个寻令,悬赏点银子,施咒人自会跳出来的。” 赵挽青听着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就这样落下了,突然觉得叶央也是很有智慧的嘛,虽然他一直是很博学的。 “这雪姑找我们来,本想借景文芷,过我们之手解咒,没想着引火烧身,把自己搭进去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赵挽青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叶央也随她笑了笑,无奈地说:“她找我们必定是熟知我们服灵者这种特殊的身份,正好能助她解咒。本来算盘打得挺好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你这么个流氓。若是一般人,会擅闯人家的房间吗,还跟人家打了起来,打完还冷嘲热讽一番,你果真足够资格配郁大人。” 赵挽青并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反而理直气壮地小声嘟哝:“谁让她长得一副讨人厌的样子。” 寻令发出了,接下来就等着别人接令了。 十八·雪姑旧事 果然不出叶央所料,寻令刚一发出,不过一个时辰就有人揭下了。 “看来还挺有用啊,你悬赏的什么?”赵挽青双手撑着头,看向叶央,眨巴着眼。 “龙骨刃。” “龙骨刃是什么?”赵挽青从未听过这个东西,好奇起来。 叶央得意地笑笑,解释道:“龙骨刃是用龙的骨头铸造,集七七四十九个人的魂魄,入真火铸炼十日而成的珍品,天下所有不过三五件。” 赵挽青虽然没有听得透彻,却还是被叶央这番解释惊得目瞪口呆,这龙骨刃像是个十分厉害的东西。 她又撅嘴,故作不高兴地说道:“你有这种好东西也分享分享。来,拿出来给本小姐看看。” 赵挽青边说边伸出了爪子,做好要接过的姿势了。 “谁说我有。”叶央瞥了她一眼。 “什么?你没有你写在寻令上,到时候那什么悬赏交易啊!”赵挽青一听,可急了眼。 叶央反而是十分淡定,飘然地说道:“交易什么,到时候直接绑了问不就得了。我用龙骨刃作悬赏,不过是想引蛇出洞而已。” 赵挽青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叶央,你这个流氓,专欺负老实人家啊。” 叶央倒是恭起手,行了个礼:“承让了。” 两人并起行去往揭令人指向的地方。 叶央把忧芜也叫来了,说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不知道那揭令的巫师功底如何,这样至少可以人多势众嘛。赵挽青没有叫郁北生过来,她想凭借自己的力量,直到有一天可以真正与郁北生平起平坐。 不久,就到了指示的地方。 这是一片竹林,十分茂密和广阔的竹林。竹为阴,引鬼魂,能定居在这,可见这个巫师实力也不凡啊,这无疑是给任务增加了难度。 竹林深处有一间竹屋,想必那巫师就是住在这了。 叶央走在最前面,敲了敲竹门,出清脆的声响。 “进来吧。”一阵尖扁的男声传来。 赵挽青和忧芜跟在叶央后面一起进了屋。 刚进屋就看见那巫师,仅身高五尺,比赵挽青高不了多少。他脸上画着奇怪的图文,肤色黝黑,手里持着一根杖。 “你们可就是那发布寻令的人吧,那鸟妖的诅咒是我下的。你们不必知道我是谁,不必多问无关的事,要做什么,便直说吧。”巫师说着又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意,“别忘了我的龙骨刃。” 鸟妖无疑是指雪姑了,有了叶央的提醒,赵挽青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也不知道这巫师的底子。 “我们此番前来是要解咒的。”叶央直言。 “哦?这咒可不是那么好解的。况且这下咒的人下的是生死咒,你们能怎么解?”巫师笑道。 生死咒,即下咒的人以自己的生命下咒,诅咒伴随被下咒的人一生,除非死亡,否则将终身承受这个诅咒。 “是什么人这样恨她,下生死咒?”忧芜开口问道。 巫师依旧狡诈地笑着:“我这可不是寺庙,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的,我告诉你们生死咒已经是便宜你们了。”他伸手,撺掇着大拇指和食指,“你们想要知道更多,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叶央在与巫师交流的同时,也在观察着屋子,想摸清这巫师的底子。 房屋被袅袅的熏香缠绕,这香很淡,显然不是给人闻的。驱魂香!学艺不精的人害怕与鬼魂碰面,常在黑市购买这种驱魂香,虽然价格昂贵,但效用极好。这驱魂香,凡是有点道行的都能看出来,看来这巫师住竹林不过是唬人的本领。做给那些愚昧无知的凡人看,装作道艺精深的样子。 得知了这点,悬着的石头也就放下了,叶央这下可以猖狂了。 “说实话,我们没有什么龙骨刃,不过你最好乖乖回答问题,不然就把你绑起来挂到这最高的竹上。”叶央吓唬人的样子可是有模有样的,让人叹服。 这样的转变赵挽青和忧芜还一脸茫然,不过照着赵挽青的性子,叶央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能差着:“小矮子,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再拆了你这老窝,搭个猪圈,再在猪圈中央钉个木桩,把你捆在木桩上,你就与猪为伴吧。” 巫师被叶央和赵挽青一句一句地说着,有了些心虚和害怕,但随即挺直腰板,恼怒地说道:“你们这些无理的流氓骗子,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最好还是自己滚,不然我就不客气了。”说着,背过了身去。 叶央笑着,示意赵挽青动手。 有了雪姑的前例,赵挽青动起手来到也不顾虑了。不过这次她没有用玄铁剑,直接上前赤手空拳对着巫师打了起来。 虽然学习这些招式不久,但赵挽青天赋不错,加上刻苦努力,成效倒也不错。 很快,巫师就被打得倒在地上,抱头蜷缩,不愿起来。 “起来呀,不是说要不客气吗。”赵挽青看着蜷成一团的巫师嘲讽道。 “我,我再也不敢了。”巫师仍旧蜷在那里,头都不敢抬一下。 “好了,意思意思行了,办正事。”叶央说道。 那巫师终于被收拾得服帖了,乖乖地回答着问题。 五年前有个女人来找过巫师,直言要对雪姑下生死咒,以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 原来,雪姑曾是一只白鹤,迁徙时落单,到了竹林附近的一个山下。山下有很多靠打猎为生的散户,饥肠辘辘雪姑走到了一户猎手门口,门开了,从屋中走出了一个俊朗的男子。雪姑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子,就爱上了他,他看到白鹭形态的雪姑,出于善心,给她送食。雪姑也是在那时下定决心,一定要炼成人形,嫁给这个男人。 她在山中潜心修行,终于,三年后可以化作人形,她下山去找男子,男子已经长成一个壮硕的青年,只是他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原来男子早在一年前结婚了,雪姑听到房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她的心也在哭泣。 但她放不下这份爱,她为了这个男人,上山修行,选择最快的修行方式,承受最大的痛苦,最多的劫难,怎么肯就此罢休?她装作迷途的女子,被收留。期间她使尽了一切狐媚法子勾引男人,但男人每次都忍住了。 她明白,一定是因为孩子的牵绊,于是她便想也没想,就把孩子杀了。她不明白一个孩子对父母来说是什么,她只是一只鸟,一只为了心爱的人化作人形的鸟,只知道自己对男人的爱是什么。 女人很痛苦,躺在床上一病不起。雪姑常常陪伴在男人身边安慰他,鼓励他。后来男人也渐渐接受了她,男人也想,富贵家的老爷可以三妻四妾,为什么自己一个猎户不可以?雪姑与男人发生了几次关系,并怀了他的孩子。等女人发觉一切,已经晚了。 女人按照传闻来到竹林,找到巫师,从巫师那知道自己的孩子也是被这个妖孽所害,便跪求巫师要用最恶毒的诅咒附予雪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后来女人再也没有回去。 那天晚上,男人与雪姑正情意绵绵的时候,男人突然发觉雪姑身上布满绿色苔痕印记,认为她是不详的女人,便要与她断绝关系,雪姑一怒之下将男人杀了。 但她曾经爱过这个男人,就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只是发现这苔痕印记每到夜里就会浮现,夜夜如此,这使她痛不欲生。 她在临屺通过狐媚风骚的本领和法术,建立了风月楼,也供她研究解咒之法。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十九·人之长情 听完雪姑的故事,大家的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这可以说成是一个妖孽,破坏幸福家庭,直接或间接杀害了三条性命的故事。也可以说成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为心爱之人修炼人形,盼望与他共度一生的故事。只不过这份爱误入歧途,才导致了悲惨的结局。 不过赵挽青显然更同意前者。 “这妖孽,我们去杀了她,替天行道。”赵挽青义正言辞地喊着。 叶央看了看赵挽青,摇了摇头:“别忘了,我们的委托是解除诅咒,其他的事少管。” 赵挽青被叶央这番话一堵,马上不乐意了:“你怎么变得跟郁北生一副样子,你的侠胆义肠呢?”赵挽青双手拍在桌上,强调道:“她可是害了三条人命,若是没有她,那三个人都不会死。” “你有的是大爱,她有的是小爱。她是妖,可她也有去爱一个人的权利。她不过不明白如何去爱,用了错误的方式,才害了人,并且也在为此承受着代价。” “不明白?错误的方式?叶央,你不是吧?那可是活生生的三条人命啊!”赵挽青显得有些激动。 一旁沉没许久的忧芜走到赵挽青身边,看着她说:“挽青姑娘,宽容和引导总比杀戮来的慈善。对于一件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观点,但成长就是让我们吸纳更多的观点,不再只看得到自己所想的一面。身为一个服灵者,更是不能意气用事,这是一个可以残忍,但也可以温情的职业,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温情,不选择宽容呢?” 赵挽青虽然总有自己的想法,也容易冲动,但也不是听不进别人的话的人。她听了忧芜的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琢磨了一番。 现在更不是吵架的时候,而且这次任务是团队完成,更是不能一个人耍小性子。想到这里,赵挽青便闭口不言了。 “你要比我想象的通情达理许多啊。”叶央突然笑道。 赵挽青看着气氛缓和了,便也开起玩笑来:“你想多了,让我不杀雪姑也行,四六分,我六你四。” “成交。”叶央风轻云淡地同意了,实际上他也并不缺这些钱,这些年做任务得到的报酬都够他买下八九座大宅的了,银子多了也就不在意不稀奇了。 实际上资深的服灵者都是这样的,他们只对那些珍奇宝物感兴趣,那可比白花花的银子或者灿灿的黄金要有吸引力得多。 “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什么时候走啊?”坐在一边的巫师唯唯诺诺地问了一句,呻吟很细微,还有些颤抖,不由地让人发笑。 “你说什么?”赵挽青故作没听见的样子,看向巫师,问了一句。 巫师立刻低下了头,回答道:“没什么。” “此咒当真除了绝命,别无他法吗?”叶央问了一句。 巫师委屈地看着他们,道:“真的,你们可以查古籍,问那些厉害的巫师。这种死咒,用命作引,命和咒早就融合在一起,共生死了。” “好,打扰了。” 叶央带着赵挽青和忧芜回到了风月楼。 他们去阁楼找到了雪姑,雪姑正对着天空发呆。她那一刻的样子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谁也不会想到她曾经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也不知这些年来她是否也曾羞愧过,是否也曾有过梦魇。 叶央把关于诅咒的一切都告诉了雪姑,雪姑听着听着就留下了眼泪。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鲜红的嫁衣,手一挥,一阵羽毛散落,只是这些羽毛都像鲜血般鲜红。她换上了那身嫁衣,带上了金钗,抹上红妆,朱唇。 “这一切定是命里已经注定好的,是老天爷为了考验我对他的爱,一定是这样的。我在风月楼,雍容华贵,什么都不缺,唯独那份爱,总空缺在那。后来我发现,不是空缺,是早就被他占满了,再也容不下别人了。我看着每天进进出出的各式各样的男人,却再也没有年少时初次见他的那份心动了。我爱他,只爱他。我为他能忍受一切苦痛折磨,他知不知道?他说出那句弃我的话是,他可知我心如刀绞,可知我痛彻心扉?但我不后悔我曾遇见过他,是他点亮了我生命里要追随的那一点光火,即便是痴痴地看着他,我也觉得幸福无比。我错了,我一辈子都在后悔杀他的那一掌,但如今看来,我全盘皆错。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我只愿做那一只白鹭,每天在他门前停留,看他几眼也好。也许我早该意识到死去才是最好的解脱,带着我对他的爱。” 雪姑死了,景文芷身上的诅咒也消失了。她曾问过雪姑去哪了,没有人再见过雪姑,赵挽青告诉她,雪姑去寻找自己的爱去了。 景文芷掌管了风月楼,但她在第二天就把风月楼卖了,听说她去了一个小渔村,那里有他爱的男人。 叶央在回去的路上也曾问过赵挽青:“你觉得爱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 赵挽青扬起嘴角,看着湛蓝的天空:“我若爱一个人,不与世俗,无关风月。纵使万劫不复,也不后悔一丝。” 九月的天,开始黑的早了。 “回来了?给你备了几坛酒。”刚踏入挽生斋,就见郁北生坐在那儿,面前摆着几坛酒和一个碗,招呼着赵挽青。 赵挽青倒真是有些惊诧,这景象简直是百年难遇,就是千年也难遇啊。她落落大方地坐到郁北生边上,拿起一坛酒,倒入碗内,就咕噜咕噜喝起来。 这久没有那么烈,比较柔,还有一丝甜甜的感觉,倒也十分爽口。赵挽青喝着酒,目光却落到了郁北生身上。此刻的他正安安静静地微笑着,看着赵挽青,真是难得的温馨。 虽然赵挽青觉得很莫名,但还是享受着此刻,她问着自己:“若是爱的人就在身边,却不敢开口承认,自己当真是不与世俗们?” “以后喝这种酒吧,那些酒伤身。”郁北生说完就起身走了。 赵挽青还没喝完,看着郁北生离去的背影,却有一丝甜蜜涌上心头。 二十·少女迷踪 入秋了,天黑的更早了,气温也渐渐转凉了。 江河和叶央也任务完成,凯旋归来了。 委托栏里多了一张评定为三星的委托,上面写着一个州府,每月都会有少女失踪,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 赵挽青和叶央同时对这张委托起了兴趣。 江河倒是借着休息的名义闭关修炼,不参加这个任务。 “也是时候升升级了。”赵挽青心里想着。 叶央倒对她说:“换了搭档,让你见识见识本王的实力。你这下可便宜你了,躺着等案子完结吧。” 赵挽青看着他这自鸣得意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发笑,但是嘴上还是表示了一下抗拒:“不要。我好不容易上一个难度,要亲自体会一下。” 叶央笑笑道:“也罢,那本王就稍微隐藏一点实力。” 胥州,一个在南方的州府,主要作业类型是纺织业,到也算是地方中的小有繁华之地。 来到胥州,便被知府带到府上详谈。 按理说这大州府的知府大人们都应该不迷信,可这个知府大人偏偏是在一个极度迷信的家庭出生的,他到现在还认为自己能当上知府是因为神灵忽悠。这里的迷信不是对神灵敬重,烧香拜佛,而是嫉妒相信牛鬼蛇神之说。 知府大人讲详细的情况和他已经查了的信息一丝不漏地告予了赵挽青和凉城。 自三个月前开始,州府就开始有少女失踪,每月都会发生。已经派了很多人手去寻找,找了那么久,却愣是连一个影子都没找着。那些少女的父母日日哭着喊着要知府给他们一个交代,可知府大人分明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令人头疼。 知府大人命人拿来一本册子,分别记录着失踪少女的身份信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激动地说:“二位快看看吧。” 凉城接过册子,看了起来,赵挽青在他身旁踮着脚瞄着本子上的内容。 “丑乙。” “巳丁。” “卯幸。” 凉城嘟囔了几句,越来越快地翻动着册子,似乎说每页只瞟一眼了。 很快,册子就被翻完了。 “发现什么了吗?”赵挽青疑惑地看着叶央。 叶央得意地笑道:“很简单,这些少女都是阴年阴时的阴命。” “这到底是谁?要那些阴命的少女作甚?”知府大人急切地温。 凉城拍了拍赵挽青的头:“有个厉害的搭档的好处就在这里了,仔细听着。”他转头看向知府大人,“这阴命的少女一般人自然不会去寻,只有一种人会特意去寻,那便是养小鬼的人。” “养小鬼?”赵挽青以前只听说过,却也没有确切仔细地了解什么是养小鬼。 “做过特殊处理死去的人会成为小鬼,年龄越小,特殊处理工序越复杂的便越厉害。有的人就专门养这种小鬼,等到小鬼有能力了,轻则可以助他们财运通达,重则可以帮他们噬命谋权。这有阴命的处女的血和精气来养小鬼的方法早有记载,既已三四月过去了,想必那小鬼也变得强大了,况且吸食阴命处女的血,可不是养一般小鬼的方法啊。” 赵挽青越听越觉得事情好像超出预想很多。 凉城还特地不合时宜地补了一句:“这次我们做三星的任务可也许是白捡了个四星的,你跳级了,激动吗?”说完还不忘笑几声,让本来就脑子乱成一团的赵挽青更加担心了。 “二位,我准备了客房,就在院中。听二位所述,此番事件应该大有难度。若是二位有什么需要的,物品或是人手,都尽管吩咐,也希望二位早日将事情解决。”知府大人向身后的一个女侍招招手,道:“迷香,你带二位去客房。” 迷香回了句:“是。”转向赵挽青和叶央,“二位随我来吧。” 这知府大人的宅子就是不一样,宽敞大气,但只是宽敞大气而已。院落和刚才的大堂都没有过多多余的摆设,可见他也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就是这了,这离前堂不远,进出也方便,膳食一会儿会有仆人送到二位的房中。”迷香交代了一些,便走了。 凉城跟着赵挽青入了房,还调笑道:“准备两间房简直是多此一举,本王与挽妹妹哪需见外,一张床都睡得了。” 赵挽青一听到这句话,即口否认道:“那可不行,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郢?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少年,那个来自未知国域的少年。但仅仅是一瞬,下一秒思路便又回到了案件上。 “本王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先嫌弃起本王了。” 赵挽青没心思与他开玩笑,便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是说说这次案件吧。听你说的,好像难度挺大还挺危险的。况且我们现在连小鬼在哪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查呢?” 叶央倒是不太在意,可能是与江河同行,做惯了难度大的任务了,对这些也是见怪不怪了:“有本王在,你就放心吧。两年前也有一桩养小鬼的案子,不过那时技艺还不纯熟,耽搁了大半月才完成。这次虽难度大了些,但不出半月,必定解决。” 赵挽青看着他自大的样子当真是无可奈何了,虽然他是有实力,可总给不到人那种踏踏实实的安全和完全信任的感觉。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赵挽青问道。 “自然是要先找到小鬼。既然每月都有少女失踪,知府大人说此月还没有少女失踪,那个养小鬼的人必定已是虎视眈眈了。我们通知县令将所有阴时少女聚集,加以保护,再挑出以为,让她装作偷跑出去的。” 还未等凉城话说完,赵挽青便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少女聚集的地方人多,有人看守,抓人的难度大大增加,还容易暴露身份,而去抓偷跑的少女,就成了唯一的选择。只是,那人会上当吗?” “当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都是愿意冒险的。”叶央笃定地说。 “那挑谁做那个‘诱饵’呢?每个少女都是父母掌心的一块肉,谁愿意让自家孩子冒这个险啊?而且都是少女,没什么气力,无法反抗,若是我们一不小心,那少女必死无疑,会有人愿意吗?”赵挽青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明天等聚集了少女们再询问吧。” “好。” “道长们,饭食来了。” 赵挽青被称为道长还是第一次,有种奇异的感觉。 好好地用膳,好好地休息了,有一场大劫要等着她呢。 二十一·意外之险 事情刚交代下去,知府就吩咐人手挨家挨户地通知,整整一日,将所有纯阴之命的少女都聚集到了府上备好的一个大房间中。纯阴之命倒也是很少见,除去之前被抓了的少女,符合条件的只剩下十几个少女了。 说来也是巧合,正因为这件事的可怕,倒是让几个“黑户”冒了出来。其中有两家的女儿正好是纯阴之命,但为了逃避税款,是偷生的,都住在偏远的地方。这次挨家挨户地巡查,再加上她们也人心惶惶,便瞒不住了。 这聚集的少女中,有一位确是让赵挽青印象深刻。她叫玉儿,是自己来的,说以前算命的先生曾给她算过,说她是纯阴之命。只是不一会儿,那算命先生就眉头紧皱,摇了摇头,扬长而去,也没问她收取费用。 之所以特别,是因为她是个孤儿,以行乞为业,又是和赵挽青一样的年纪,不由得让人可怜。 玉儿此番前来,也解了凉城和赵挽青的一个大难题,便是“诱饵”的人选。她自告奋勇,以身试险,为保安定。这也使得赵挽青很是震撼和敬佩。 前几日,凉城都未准备放诱饵,所有人都待在一起,又有侍卫守卫,一切都相安无事。 直到三日后,凉城通知赵挽青和玉儿,今晚行动。因为怕打草惊蛇,便没让其他人跟着。 “为什么要等三日?”赵挽青在出发前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用这种方法养小鬼,小鬼越大,对血的需求便越频繁。最初是一月两次,到后来一月四次,再到一月五次。这个月今日是最迟的了,若是再没有新鲜的血液,怕是他要前功尽弃了,小鬼的能力得不到突破,能力就也大大降低。所以今日,他不成功,便成仁。当然,我们也是如此。”凉城说道。他当时很严肃,都不像赵挽青认识的那个平日里总爱调笑别人的凉城了。 夜渐渐黑了,人们都闭门了,街道上变得黑漆漆,空荡荡的,正是行事的最好时机。 玉儿依旧如原定计划扮作出逃的少女。赵挽青和凉城都换了一身黑衣,以免在黑夜中太显突兀而被发现,悄悄地跟在少女身后。 一步,两步,三步……虽然装作很镇定自然的样子,可是说心里完全不害怕一定是假的。 玉儿尽量装作偷偷摸摸的样子,扮演一个偷跑的少女。 走过了两条街了,这还是没一点动静。 正当玉儿有些烦躁想要放弃时,她清楚地感觉到肩膀被一个宽厚的手捏住了,从手心传来的阵阵凉意,不仅让人打了个寒颤。 “啊——”玉儿回头了,看到的是一张扭曲的脸,她克制不住害怕。尖叫完双腿就不听使唤,像被粘住了一样。 凉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玉儿身旁,抓住了那个鬼影,但谁料在抓住的一瞬,那鬼影就变成了灰烟散去。 “不好,是幻术,中计了!”凉城露出很难看的神色,突然越紧张起来,向四周看了看,“挽青呢!” 他回到冲过来之前与赵挽青躲藏的地点,四处张望寻找过了,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凉城“”意识到大事不好,立即闭眼,咬破手指,一滴血凝结在空中,又融入凉城的额头。 “挽青,你在哪儿。”凉城与赵挽青签订过契约,是能感受到她的环境和状态的。 幽暗,潮湿,肮脏的环境。赵挽青状态看似很不好,她应该有反抗过,只是毫无用处。她手臂上有一些红色的抓伤,挺吓人是。 这养小鬼的人,不应该要的是纯阴之命吗?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抓了赵挽青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不比一个懂法术的服灵者好抓得多了吗? “这样的环境,地下室!一定是地下室!”凉城说道。 可是哪里的地下室呢? 那人将赵挽青扔在地下室,便锁上带法术的铁门,离开了。 幽暗的地下室中,到处充斥着药水笛味道,还有浓郁的血腥味疯狂地钻入赵挽青的鼻子,撞进她的脑袋。四周的地上摆放着几具尸体,准确地来说是干尸。皮肤严重失水皱缩,毛发枯竭,干瘪着,定是那些失踪少女的了。 赵挽青刚要惊呼,又忍着一口气憋入了肚子里。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赵挽青开始鼓励自己:“赵挽青,你不会有事的。你可是服灵者,迟早要独当一面的,振作起来。要努力得知那养小鬼的人的身份,然后告诉凉城。”只是赵挽青也对他为什么要抓自己有些疑惑不解。 “对,郁大人。”赵挽青像在黑暗中燃起了星火。她将手放到肩膀的烙印处,嘴里不断嘟囔着“郁大人,郁大人,你快来,快来……”她真是从来没有那么迫切地渴望郁北生的出现啊。 出人预料的,过了许久,郁北生都没来。 赵挽青不禁抱怨道:“这郁北生,脾气可真大,请都请不动。今日我若死死了,也有他的几分作帮凶。”想想不太对,她摇了摇头,“呸呸呸,我才不会死呢,我福大命大,自己也可以逃出去。” 突然地,铁门打开了,那男人又回来了。 这一次,赵挽青才凭借微弱的灯光真正看清他一点点。 大概四十几年岁,眼神透露这几丝诡异。 “服灵者?别试了,知道你有灵魂使,我早就把你的契约破坏了,没有人能找得到你了,乖乖赴死吧。” 赵挽青虽然有些害怕慌乱,但面上的,还是得做足:“你不是需要纯阴之命的少女吗,你抓我作甚?” 男人说道:“乙卯,未月,你倒也是个纯阴之命嘛,不比那女的,三阴带一阳。” 赵挽青一愣,她从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出生的。由于觉得生辰也没那么重要,甚至不理解为何很多人要在每年都大摆筵席几年那一天,她从未庆祝过生辰,所以便从来不知自己的出生年月。现在想来,倒也是稀奇。 由不得她想别的了,现在的形式十分危急,显然这男人将要用她来喂养小鬼,她必须得马上想想办法。 看着赵挽青紧张的神情,男人倒是笑了笑:“不用紧张,明日我才会放了你的血,来喂我的宝贝玥儿。”他转身离开,打开铁门,稍作停留,又说了些话:“和你一起的那男人说得都很对,只是有一点他说错了,我的玥儿喝血的频率没那么高,之前杀人多,是因为我也喜欢喝血。” 男子的嘴角闪过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随即关上了铁门,离开了地下室,只留赵挽青一人与那些干尸作伴。 二十二·玉儿之死 赵挽青一直在想着出去的法子,她起身探察了很久这个地下室的情况。四处阴暗潮湿,密不透风,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老鼠也进不来。 “对了,没有郁大人,还有凉城啊。”想着,她便把食指放在九曲星环的宝石上。只是这一次,宝石再不作反应了。她不可置信地反复试了好几次,无一例外地不作效。 转移术!她集中精力,念起口诀。一遍,两遍,三遍……身体没有任何变化的感觉,但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睁开了眼。还是那个阴暗潮湿的充满腥臭味的地下室。 难道那男人竟断了自己所有法术么?不过转念一想,他既知道自己是服灵者,知道契约的事,还养着小鬼,必定也是道中之人,这事也不是不可能。 赵挽青绝望地瘫坐在地上,虽然已经共处一室很久了,但是赵挽青还是不敢去看那些干瘪的尸体。她很害怕,好像她们随时会复活一样。 而且她越来越累,浓重的腥臭味让她快喘不过气来,意识渐渐模糊过去。 “挽青姑娘,挽青姑娘。” 赵挽青感觉到有个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并且抓住了她的肩膀在摇晃着她,她的意识逐渐从不知道的地方回了过来。 她缓缓地睁开眼,玉儿一张大脸凑在她的面前,让她着实下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玉儿也被赵挽青这一声“啊”吓得猝不及防,不过看到赵挽青终于清醒过来了,又马上高兴起来。 “你怎么来了?凉城呢?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怎么进来的?”赵挽青心中充满了疑惑。一如她的风格,问题像流水一般接连放出。 “凉哥哥在外面和那男人周旋呢。我偷偷潜进来,偷到了地下室的钥匙,就先来救你啦。”玉儿边说,边从拿来一瓶药剂,“还有这个,我找钥匙的时候在钥匙边上发现的,想着也许有用,就一起拿着了。” 凉哥哥?凉城真是逮着谁就让谁称他凉哥哥啊。不知为何,赵挽青心里有意思不快,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赵挽青拿过药剂,拧开了上面的木塞。药剂开始莹莹生辉,从里面钻出青绿色的粉末,围绕着赵挽青飞扬在空中,足足十几秒后才消失。 “挽青姑娘,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坦白认错。”玉儿低下了头。 赵挽青愣了一会儿,回道:“但说无妨。” “我其实并不是纯阴之命,那算命先生说我是三阴一阳。只是我不愿一辈子以乞讨为生,这么苟且地活着,我想做件大事,让我的存在变得有意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们的。” “无碍,现在去凉哥哥那才是最要紧的。今日并不是最后一日,也就是说那男人与他养的小鬼本事高于我们的预料,不知他能否应付的来。”赵挽青急切地说。 于是玉儿带着赵挽青跑向凉城所在的地方。 玉儿简要地告诉了赵挽青,原来她并不是以乞讨为生。经济虽发达了,可是愿意施舍给乞丐钱的人却是很少,光凭乞讨,根本就不足以为生。所以她只得去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每天晚上潜入人家,偷走些小钱。由于她只是为了谋生,所以一般偷得都很少,户主也就当倒霉了,无人报官。她曾偷到过这里,刚一进来,就觉得这里是个不简单的地方,甚至还有些阴冷。她翻箱倒柜了半天,一无所获,而所有的通道以及房间都上了锁,这令她印象很深刻。 后来她也时常去看过,想看看究竟那儿的主人什么人。只是这里就算白天都大门紧闭,这令她更加生奇。 当凉城感知到阴冷潮湿,不见光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里,于是带着凉城就来到了这儿,果然不出所料。 赵挽青还真该谢谢玉儿从前剽窃的行径,不然今日就可能是真的要葬身在这里了。 房子地方不大,走廊却迂回漫长,让人摸不着头脑。还未找到凉城,便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小鬼,就是那男人养的那只啊! 小鬼一见赵挽青和玉儿,便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让人发毛的笑声空灵地回响在屋内。 “你先走,另寻他路。我非纯阴之命,她也吃不得我。”玉儿对着赵挽青说。 赵挽青伸手挡在玉儿前,道:“我来对付它,你不会法术,与它作战也是白费性命。” 那小鬼是个没人性的,凌厉得紧,可不管她们什么舍己为人,扑上去就要咬。 赵挽青掏出玄铁剑,与它打斗了起来。 那小鬼只用赤手空拳,赵挽青便已要招架不住了。 小鬼趁赵挽青一个招式过渡,飞来一脚,将赵挽青踹倒在地。玉儿干嘛跑去扶起赵挽青。 不等反应,小鬼猛地一下扑了过来,张开了血盆大口。 玉儿本能地挡在赵挽青前面,正中小鬼尖锐的呀。被咬的瞬间她凄厉地叫着。 赵挽青呆住了,身体不听使唤了,因为她真真被吓住了。只看见玉儿的身体开始迅速皱缩,变得干瘪,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出半分钟,便成了一具干尸。与之相对应的,是小鬼吸血时满足的表情。 刚刚还是一个鲜活的少女,现在说死就死了,赵挽青不禁留下了泪水。是不争气,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恨的,但就是克制不住要流泪。 小鬼吸完血便悠哉悠哉地准备走了,赵挽青这倒是有点疑惑,不过放它走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将手放在烙印处,郁北生终于出现了。 郁北生也没问来由,甚至都没看赵挽青一眼,直接健步上前,手握那把青光剑,口中不断念叨着常常的口诀。 小鬼立即开始了反击。 这次小鬼开始用起了法术,顿时黯淡的走廊里闪过一阵有一阵法光,让人眼花缭乱。 最后还是郁北生,一刀从小鬼的天灵盖下去,剑整根没入,十分残忍。那小鬼当即魂飞魄散,无影无踪。 这一场打斗看得赵挽青怵目惊心,魂惊梦颤。 小鬼没了,赵挽青走到玉儿的尸体边,她不害怕这具尸体,她的眼泪啪嗒啪嗒低落在干缩的尸体上,她觉得是自己没能保护好玉儿。 郁北生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走来,掐指一算,好像知道了很多事情。 “命中注定,无需悲哀。” 二十三·痴人说梦 “此话怎讲?”赵挽青问起郁北生。 “三阴一阳,阳落近阴,注定遇难早逝。算命先生给人算命不收钱的,只有三种人,一是阳寿将尽者;二是大祸临身不可避者;三是再无好运者。” “那我是极阴之命,岂不是……” “放心,你是服灵者,与常人不同,当你渡过应当渡过的劫难时,就再无阴阳之分了。” 就算听了郁北生的话,赵挽青看到地上玉儿的尸体,还是难过。她多么想和郁北生一样,可以将所有生命来去,事情发展当做命中注定,可她实在是做不到,她的心注定是那样充满血肉的。 “好了,凉城在哪?那个养鬼人注定不是个好对付的。”郁北生的话将赵挽青从悲伤中拉回了现实。 “这里的回廊错综复杂,我也摸不着出口。”赵挽青回答道。 郁北生走到墙边,用手探了探,两只从眼上一过,开了眼。接着轻笑一声:“哼,障眼法。” 话音刚落,他大袖一挥,所有的墙壁都化作青烟飘散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偌大的木漆房间,看起来十分古旧。 看到了,凉城和男人正在门口不远处对峙着。 “你们来干嘛,瞧不起本王吗?”凉城在这情况下还有开玩笑的心思。实际上他看到赵挽青被救,郁北生带她来相助,还是松了口气,他一个人对付那男人实在还有些吃力。 “呵呵,郁北生,好久不见啊。”那男人看到郁北生,倒是先打起了招呼。 “章荆,好久不见。”郁北生也回应了他,只不过眼神中充满的并不是善意。 “你认识他?”赵挽青和叶央心中都有这个同样的疑惑,不过赵挽青先开口问了。 “章荆,人族服灵者。因好读异事记载的古文,得知了自己服灵者的身份,却没有选择加入服灵者的队伍,而是一个人独自修炼法术,行不义之道。我在之前行任务时遇到过他,那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失败任务之其一。”郁北生简要地介绍完了那位名叫章荆的男子,又看回他说,“这幅皮囊用得还好吗,都一百年了吧。上次让你逃了,这次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挽青惊讶于他百年的年纪,更惊讶于他服灵者的身份,可见真是个不好对付的,这该算是意外之祸还是意外之获呢? 凉城笑道:“早说嘛,那本王便不打扰了,你们‘老友’叙叙旧吧。”说着走到了赵挽青的身边。 赵挽青明显看到凉城的额头上闪烁着汗珠,想必方才已经与那章荆过了几招。这凉城倒这也真是,爱逞强爱面子的模样真让人忍俊不禁。 还未等赵挽青反应过来,郁北生和那章荆就已经开打了,到处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凉城休息够了,一改刚从疲惫的模样,倒是变得精神得很。饶有兴趣地看着郁北生和章荆打斗不说,还与赵挽青开玩笑:“你说咱家小郁儿要是打输了可如何?你可要保护本王啊。”说着,还往赵挽青身边靠了靠。 “你不去帮忙,还在这说风凉话。”赵挽青有些恼了,看着郁北生奋力打斗的样子,倒真是心疼了。这章荆这些年自学的法术想必也不是小众,实力竟与郁北生要不相上下了,赵挽青实在担心郁北生,害怕他受伤。 地上之战渐渐转变成了空中战,看得直叫人提心吊胆。赵挽青恼凉城不去帮忙,又恨自己帮不上忙,只能默默祈祷郁北生安全才好。 只听得一生巨响,地被生生砸穿了,直接露出了赵挽青被困的地下室。砖块参差,一片狼藉,那些本就干瘪得不成形的尸体,再被巨大的石块一砸,有的便已生生露出了风干的肠子。 郁北生从空中缓缓落地,方才看他打斗的似乎十分辛苦,现在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连喘气都没有加快一丝一毫。赵挽青这才意识到,根本不用担心郁北生,因为他的法力远在自己想象之外。 章荆灰头土脸地从石块里撑起身来,衣服被磨破了一些洞,还沾着一些被撞击而产生的伤口的血迹,他的嘴角也挂着一丝鲜血。 “你的长进到底是比我快啊。”章荆捂着胸口,仿佛是自嘲的口吻说。 “心向善,自然能突破。”郁北生依旧是那样清淡的语气。 ????在三人的注视下,章荆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一百年,整整一百年。我喝着鲜血保持皮囊的新鲜,我翻阅了成千上万的古籍,我那么用心地调制药剂,养了玥儿。就差一步,一步,我就能让玥儿成为众鬼之王,通过它操纵所有的鬼魂了。到那时我便是天下的主宰,无人可挡了。” “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了,现在你可是瓮中之鳖,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死痛快点吧。”赵挽青看着狼狈不堪的章荆,心中想起他的种种恶行,忍不住便说了。 “死?我早不在乎生死,不成功,便成仁。”话音刚落,只见章荆施了个什么法,用一阵微光将自己团团围住。 只见他的身体开始支离,变成一片片碎片,不停地破碎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料想逃不出,做的孽又太多,去了阴间必定忍受非人的折磨。自己魂飞魄散了,也是够狠的。”凉城说道。 魂飞魄散?这倒是让赵挽青吓了一跳,从此这个人就完全地从世界上消失了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任务算是圆满完工了,胥州恢复了以前的太平宁静,甚至比以前更加繁华了。 这件案子在百姓们口中与耳中流传着,让他们想起了一些已经离去的人。 原来不只是胥州,章荆早在多个地方抓纯阴之命的少女来喂养小鬼玥儿。他很聪明,又很有规律,在每个地方待一段时间就走,没人知道他的事情。 那些州府,要么当做是破不了的悬案,搁置在那了。甚至还有的为防人民因恐慌而暴动,直接找了个替罪羊,当众斩首了。可怜有的替罪羊,临死前仍大呼清白,不免让人心寒。 如此看了,这胥州的知府大人倒是极好的。 二十四·服灵大会 江河和月粟同时在场的场面还真是难见,今日料定必有大事,挽生斋的所有人都集中在大堂了。 赵挽青正胡想着到底是怎样的重大事项能把所有人都聚集起来,郁北生开口了:“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所为何事,两年一度的服灵者大会三日后就开始了。大家从今日开始准备准备,也就当休息,三日后赴会。”说完又加了一句,“一切照例,大家玩得开心就好。” 刚说完,郁北生就起身走了,其他人也自然而然地三三两两散了,留赵挽青一个人在大堂发愣。赵挽青进挽生斋也有些十日了,却还是没能完全适应他们这样的节奏。 不过说起服灵者大会,赵挽青还真没听说过,但听郁北生话中之意,是个好玩的,心中便充满了期待。 “挽青姐姐,你还不走吗?我们一同去街上买几件合身的衣裳吧。还有首饰,也买些。”叶茵折回来对赵挽青说。 “我,我能出斋了?”赵挽青不知从何时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不能出斋的设定,如今能去街上逛逛,真是欣喜不已。想想来到挽生斋,竟越来越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外貌了。她到底骨子里还是个小女孩子家,也是爱漂亮的。 “郁大人允许的,他还叫你好好捯饬捯饬自己。还让你不要在意钱,你花的钱他帮你付,算是给你这些日子来勤勤恳恳的奖励。” 赵挽青听到这些话,心中又是一股暖流,这郁大人当真是越来越在意自己了吗?也许是自作多情了,但是他当真比一开始要关爱赵挽青了。 “挽青姐姐,想什么呢?快走吧,我要逛一整天。”叶茵看见赵挽青傻愣愣地站着痴笑的样子,拉起她的手就向大街上狂奔而去。 好久没有逛过大街了,记得上一次就是在京都,鬼节之时。日子过得真是快啊。她也时常想着,若是没有那次际遇,现在的生活会是怎样,连对家人的思念也一同牵起了。 赵挽青趁着上街的时间,抓紧向叶茵讨问了一下关于服灵者大会的事。 叶茵的目光早就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勾走了,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服灵者大会是天下所有服灵者的聚会,通常服灵者都回去。两年一度,在每年十月末,每次三天。聚会地点在灵界,所有参会的人都可以在那住三天。”叶茵跑到一个成衣店,边扫视着衣服边继续说,“服灵者大会可好玩了,有很多厉害的人会去,可以结交很多有意思的人。最主要的还是有专门的交易市场开启,那里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新奇东西,若是淘到了称心如意的宝贝,可是会乐呵好几天的呢。” 叶茵说着让老板拿下了一件青蓝色烟纱散花裙,对着赵挽青比了起来。一会儿后,满意地说道:“这条包起来。” 赵挽青对服灵者大会充满了好奇,同时又想精心打扮自己,好让郁北生眼前一亮,也夺些面子。于是用心和叶茵挑选了起来。 赵挽青当真是丝毫不省银子,三天三套衣裳,连配饰也买了三套。买完神清气爽,感觉整个人都通畅了。 回到挽生斋,说是三天准备,其实赵挽青真没什么好准备的,他所有家当不过是九曲星环和一把铁剑而已。 不知不觉,在无尽的期待中,漫长的三天过去了。 赵挽青起得异常早,天还蒙蒙亮,她就在大堂等大家了。 “哟,挽青姐姐,来得这么早啊,今日可真漂亮啊。”传来的是佟禹的声音,不出所料,叶茵就在他身边。 赵挽青穿着那日叶茵帮她挑的青蓝色烟纱散花裙,头戴一根水蓝芙蕖簪,加上她白嫩的皮肤和灵气又透着一丝媚人的丹凤大眼,看起来格外清新可人。 赵挽青听着佟禹的褒奖,还是谦虚道“过奖了。”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到了,却单单缺了郁北生。 “我要开启结界了,大家跟好。”叶央提醒道。 赵挽青起得还是止不住地问了:“郁大人呢?怎么还没来?” “郁大人不喜人多热闹,向来不参会。”叶央微笑着向她解释道。 赵挽青心里一沉,明明这么精心打扮,就是为了给他看,而他居然不来。一股忧伤和烦闷涌上心头。 “挽妹妹打扮得这么可人,是要去勾引哪家的男人啊?”凉城又一如他本性地开起了玩笑。 赵挽青也就顺水推舟,直截了当地回了:“勾引你。” “本王可是洁身自好的男人,其实你说勾引就能勾引的?不过本王现在当真是有一丝心动呢,说不定以后会把你纳入我的后宫中哦。” 赵挽青听完白了凉城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句“自恋狂”,便不再理他。 通道已经开启,和转移术的样子有些相像,大家一个接着一个进入了灵界。 灵界鸟语花香,白雾缭绕,如世外桃源一般。虽然时辰还早,来的人确是已经很多了。四处谈笑风生,热闹非凡。 “是挽生斋。”不知人群中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大家的目光便都集中过来了。 以前不知自己所待的地方居然也是有些名气的,也不在乎,如今这样被盯着,倒是有些不自在。 “月粟,真美啊,不愧是名扬在外。” “江河也不差啊,英俊潇洒,做过的那些任务都是极难的呢。” 人群中夸赞月粟和江河的当属最多,毕竟他们是才貌双全,名声在外的。 “郁大人这次怎么又没来?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啊。”一个女子失落地喊着。 不只她一个,很多女人都这么说了,看来郁北生也名气不凡的。 “你看,那就是凉城!哇,果然是俊美非凡,你们说我如何才能结识他?” “就你?他哪看得上你这种货色?” “看不上我,难道还看得上你?” 赵挽青一听到连凉城都有人夸耀,甚至还要为他争执起来,真是语塞了。 原本不被关注到也就罢了,偏偏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那穿青蓝色衣裳的姑娘是谁,怎么不曾见过?” 便又有人应和道:“许是新加入挽生斋的吧,真是福气啊。不过小姑娘长得也挺水灵的,就是不知道实力怎么样。” …… 成为被众人议论的对象,赵挽青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好在这众人的注意力一阵就过了,大家都开始各自闲谈了。 月粟和江河顺路一起去了交易市场,他们的目的好像本来就只有这个,两个人看起来真是越来越绝配了。 叶茵和叶央带着灵魂使去和旧友叙旧了,赵挽青独自在这陌生的地方倒是有些孤零零的,好想郁北生啊。 “挽妹妹,想不想本王陪你啊。”凉城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 赵挽青差点感动地哭出来,在她被遗忘的时刻又是凉城出现了。 她欣喜地答道:“好啊!” 二十五·三生池难 赵挽青最感兴趣的实际也是交易市场,看着自己只有九曲星环和一把铁剑的穷酸样。就连这两样东西,还都是别人送的,她不禁叹了口气,拉着凉城直往交易市场去。 “哇,怪不得月粟和江河一来就上这淘宝贝来了。“琳琅满目的宝物真是惊到赵挽青了。 这里不仅有武器,还有书记、药剂、宝石等等数不尽的珍宝,甚至连摆设和服装都有。每一件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诱人光辉,不禁让人着迷。 凉城瞥了眼赵挽青,边走边说道:“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是早该出来开开眼了。“ 赵挽青听到凉城这么说自己,却又无力反驳,只当是没听见就是了。 一把深紫色的六弦琴散发着蛊媚的气息,琴身用紫木造成,琴头有一只安眠的狼,一下子吸引了赵挽青的目光。 赵挽青快速跑到琴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便已爱不释手了。 “姑娘好眼光,这把紫裕夜狼琴可是上品,我们斋里三个高手做了一个足足两个月的任务才拿到的呢。平日里这样的宝物也不会拿来卖,只是如今斋里遇了些事,缺少资金,所有才迫不得已要卖出来。“摊位的主人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女人,笑起来也格外亲切。 “这琴,也算作武器吗?“赵挽青随口问了。 “姑娘,这琴当然能算作武器啦。服灵者的武器共有七种,分别是剑、鞭、杖、琴、镖、枪、锤。“ 赵挽青一听,立刻看向了凉城,语气很不好地问道:“有那么多种武器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让我练剑?“ “因为初学者的剑最便宜啊。“凉城倒是理所当然地回答了。 赵挽青听到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想再理会他了,便转头向摊主问起价来:“这琴卖多少钱?“ 摊主笑得更开了,伸出两根手指头,直道:“嘿嘿,二十万两。“ 赵挽青听到差点跳起来,大叫:“二十万两,你抢钱啊?“ 摊主收起了笑容,看赵挽青似乎是个兜里没钱的,便立刻转换了一副态度:“小姑娘,没钱就别来逛啊,这里都这个价。“ 赵挽青虽然很不爽这摊主虚荣的虚伪嘴脸,但对那把琴还是喜欢得紧,于是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向凉城伸了只手:“借我点钱,二十万两,你该有吧。“ 凉城倒是被赵挽青这一举动惊到了,这小姑娘还真是流氓脾气啊。二十万两他有倒是有,只不过他并不想让赵挽青买那把琴:“那把琴只能鬼族用,你用不了的,算了吧。“ 赵挽青今天可真是大长见识了,怎么这个武器还要分种族的吗?但是她还是扯不下面子,又说:“那我送给月粟不行吗?“ 凉城笑笑,道:“人家月粟最低级的武器都是特品,怎么会用这种垃圾。“凉城说“垃圾“两个字的时候特地放慢了语气,意在羞辱那个见钱眼开的摊主一番,而目的却也达到了,那个摊主被气得面红耳赤。 赵挽青看到这情景心里的气都顺了,附了一句:“是啊,她怎么会看上这种垃圾。“ 她的“垃圾“二字也放慢了,说完就转身走了,只剩那摊主在身后龇牙咧嘴地咒骂着。 正逛得起兴呢,突然看见冬慕急匆匆地向这里跑来,赵挽青和凉城便停下了脚步。 冬慕一来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勉强说道:“大事不好了,叶茵,叶茵掉进三生池了。“ “什么?快走!“凉城一听到,拉起赵挽青的手便起法快速飞奔了过去。 赵挽青根本不了解是什么状况,她路上问了一下凉城。原来三生池是神界惩罚仙人坠入凡界三生三世的地方。不论任何人掉进去,都得重新轮回转世,身上一切特殊的资质都会失去。这个地方本该是有人看守的,也不知叶茵是怎么掉下去的。 来到三生池,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想必很多人都知道叶茵掉下去了。 三生池很配仙界飘渺的景色,清澈的池水仿佛可以望穿天地,还时不时升腾出雾气。 池边闹哄哄的,江河和忧芜分别拉扯着叶央和佟禹。 “让我下去,我要去救我妹妹!“ “放开我,我要去救叶茵!“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喊着。可只要是个明白人都知道就算他们下去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徒增麻烦,搭上自己的性命。赵挽青也很难过,毕竟是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伙伴,自己也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妹看。想着那天她们一起上街挑衣服的场景,那身烟纱散花裙还穿在身上,这事叶茵亲手帮她挑的啊。不知不觉,泪水从眼角流下了。 “够了!你们是想救她还是在耽误时间!“凉城上前,这句话不是疑问的口气说的,而是一种不容置信,令人生畏的口气。 也许是凉城从未这么凶过,叶茵和佟禹都消停了下来,但还能听到叶央的喃喃自语:“都是我,是我没看好她。我没能照顾好她,都是我的错……“依稀可以看到他眼角的泪水。 “月粟。“凉城点头示意月粟,月粟即刻意会了,从宝囊中拿出一把精美绝伦的四弦琴。 看到这琴,赵挽青也终于知道了刚才那把紫裕野狼琴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会儿,我弹奏一曲星辰回转,打开时空之门,你和凉城进去,回到一刻钟前阻止叶茵掉入三生池。一曲时间,一次机会,只能成功。“月粟刚说完便弹了起来。 悠扬的琴声飘荡在空中,赵挽青感觉什么都看不见了,身体好像腾空了,又突然一沉,然后不动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身边的凉城什么都没说,拉起赵挽青的手就开始跑。 穿越拥挤的交易市场和聚会场地,终于来到了禁区——三生池。 看管三生池的守卫不知去了哪里,怪不得叶茵进的去了。赵挽青和凉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快速走了进去,寻找叶茵,他们是时间可不多,只有一刻钟。 “找到了!“ 叶茵正走向三生池,她身边还有个同行的女孩,倒是比她大些,从未见过,不知是哪的人。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三生池是仙界最美的池子,听说上去照照,可以看到自己的命运呢。“那陌生女子开口说。 赵挽青和凉城听到这一句,便已心里明了,定是这女人害的叶茵。 凉城比赵挽青反应快很多,直接上前,就在那女子要推到叶茵的前一刻将女子一掌打飞。 女子见自己不得优势,施法逃了。 赵挽青这才反应过来,若是没有凉城,恐怕这叶茵也是救不成了。 “挽青姐姐,凉城哥哥,你们怎么来了?你们为什么打扇姐姐,她都被你们打跑了,定是受伤了。“叶茵有些心疼地说。 “傻瓜,你被人害了还不知道。“赵挽青一把抱住了叶茵,眼泪夺眶而出,“好了,一切都好了。“ 眼前泛起一阵白光,他们一起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叶茵的脑袋里也插入了掉下了三生池的记忆,明白了赵挽青和凉城奇怪的举动,想起都很是后怕。 叶央和佟禹一见叶茵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佟禹一个劲地抱了上去,两人又开始打闹斗嘴了。叶央则是对大家感激不尽,连连道谢,从没有比这更觉得见外的时刻了。 二十六·虚华世故 在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凉城不知何时已经施法在空中绘了一张画像,画得正是那谋害叶茵的女子。 “可有人认得此人?”凉城问向围观的群众。 不一会儿,就有人应答了。 “这不是鬼门斋的阿扇吗?” 这阿扇的名字与叶茵所说的扇姐姐吻合,应当是不会错的了。赵挽青倒真不知道鬼门斋是个什么斋派,不过一听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良善之类。 鬼门斋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与挽生斋平起平坐、并驾齐驱的斋派。斋派以神秘著称,因擅使诡计而名声大噪。斋主名为“山鬼”,却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 “鬼门斋的斋主可在此处?你们斋中服灵者如此谋害我们斋中同伴,是不是要给个说法?” 凉城这么一说,便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了,话中之意便是阿扇推的叶茵调入三生池。 这鬼门斋的斋主倒也是不避讳,从群众中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到了凉城面前,身后还跟着个随从。 “凉公子,我知道你有些本事,可也不能血口喷人啊。这凡事都需要有理有据,不可能光凭你的一幅画像,一派之言,就背下这个锅。若是你这么说,请拿出证据来。”这个山鬼不愧是见过太多世面的,已然将算计陷害和圆滑世故玩弄得炉火纯青。就算是现在说着话,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好像真的没有犯错似的。 他这么一说,倒像是凉城在故意栽赃陷害鬼门斋了。围观的人那么多,若是拿不出个证据来,倒也要难堪了。 回到过去的时光是不能带回任何物品的,山鬼也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便胜券在握,内心洋洋得意的。 不过他可是凉城,从不说没把握的话:“我方才在里面打了那名叫阿扇的女子一掌,顺势在她的右耳点了个赤梅点。你倒是将阿扇找来,我们一看便知。” 人群中一个纤瘦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悄悄向远处移动。 “去哪啊?阿扇。”月粟以敏锐的洞察力关注到了这个鬼祟的身影,迅速移动了过来,果然是那个大家口中的阿扇。 “刚刚使了那法,现在还有精力跟我斗吗?”阿扇笑了笑,轻蔑地说。 月粟当然也不会吃了这口头亏:“你不也是,刚刚被打了一掌,受了内伤,还有精力跟我斗吗?” 阿扇倒是被这一记漂亮的回击堵得说不出话来,于是气急败坏地伸手就要打。 月粟当然不准备跟她打,刚才施法早已耗费大量精力,身子太过疲惫了,不适合战斗。所有,她边躲着,边喊话凉城:“阿扇在这里!“ 凉城当然是立即听见了,前来活捉了阿扇。 经检验,阿扇的右耳下果真有个赤梅点。 料想那山鬼定是无话可说了,要乖乖认错了,谁知他的反应竟让赵挽青预想不到。 “阿扇,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却有这种谋害之心。你没资格当一个服灵者,斋中教你的规矩你全然不顾,今日必是要惩罚你了,不然日后必成大患啊。”山鬼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阿扇身上,似乎是阿扇的个人行为一样,“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三生池,你自己去吧。” 山鬼说这些话的时候竟没有一丝怜悯和不舍,甚至连情绪都没有波动一丝,这也是赵挽青意料之外的。 阿扇的眼眶湿润了,她低下了头,竟是什么也没多说,只答了一声“好。“便独自走向三生池。 赵挽青刚要上前阻止阿扇,因为她觉得一切都是山鬼的阴谋,阿扇不过是颗棋子,真正受到惩罚的应该是山鬼啊。不过她还未迈出步,便被凉城拉住了。 凉城低声对她说:“此事你别管。” 赵挽青很是不服气,看着阿扇一步步走近三生池,心切地说:“不行,我必须管,这一切都是那山鬼的阴谋,阿扇只不过是奉命行事,你们看不出来吗?” 凉城轻笑了一声:“少自以为是了,谁看不出来。你能不能别总是那么天真,世界上掩盖的真相多得是,自然是有它的道理存在的。阿扇是替罪羊,但这件事情必须有一个替罪羊。我们没有证据直指山鬼,便不能动他。况且这鬼门斋也是个大斋派,实力不凡,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的底子,还是不要轻易正面冲突的好。” 赵挽青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凉城讲得话不无道理。她揪着心看着阿扇一步步走近三生池,直到她在众人的注视下纵身一跃。她很安静,一声都没有吭,就这么离开了。 赵挽青很低落,也开始有了一种很迷茫的感觉。若是这个世界,真相不重要,那么什么才重要?一切好像和自己认知的那个世界不太一样,她害怕她自己在生活与世故长年累月的磨损下,潜移默化地成为她曾经讨厌过的那些人。 “好了,是我管教不严。不过如今这阿扇也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了代价,那我们便可化干戈为玉帛了吧。”山鬼扬着他深邃的微笑说道,让人看不透,还脖颈发凉。 “山鬼大人说得是,大家也都散了吧,好好的聚会莫被这一桩事给搅了。”凉城客套道。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了,赵挽青看对那山鬼简直是厌恶至极。而凉城,他也有这么虚伪的时候,这当真是生活必须的过程吗?不过好像除了自己,没有人这么在意这件事,大家还是各走各的路,各做各的事,没人再提了。 赵挽青也就把这份经历和不快也一同放在心底了,继续和凉城逛着交易市场,可怎么也没有一开始那种喜悦的心情了。 入夜了,便是要前往仙界准备的住处了。赵挽青从来没见识过,倍感期待。 住处是那种高耸的塔楼,十分庞大,共有两座,一座寒冰,一座烈火。性阴之人住于寒冰之楼,性阳之人住于烈火之楼。两座楼都对修为大有用处,很多人来参加服灵者大会也是冲着这塔楼来的。 与赵挽青一起住在寒冰之楼的只有叶茵了。由于渡过劫难之人无阴阳之分,烈火之楼又是高手云集,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烈火之楼,只剩未渡过劫,又性阴的赵挽青和叶茵在寒冰之楼了。 最可惜的是她们还无法互相照应。叶茵住在五层九房,而赵挽青住在十六层三房。 二十七·塔楼哀音 这里的夜里十分寂静,大家都在房中歇息了。赵挽青推开房门,扶在塔楼回廊的栏杆上看着夜空。 这里的夜空闪耀着数不清的璀璨的星星,比在凡界看到的要多得多。“这就是传说中的银河吗?”赵挽青想着。 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悠扬的笛声,绵长而悲怆,似乎这吹笛人有着难以诉说的不为人知的伤痛。 赵挽青被这笛声所吸引,循着声音走去。 十七楼,十八楼,十九楼…… 一直到三十楼,才发现那笛声竟是从塔楼顶上传来的,那吹笛人,必是在屋顶了。 赵挽青当真是想去见一见他,她用着她并不熟练的法术一点一点腾空。脚下开始变得空落落的,下面便是三十层楼的高度,她害怕得不敢往下看。 慢慢地,她越来越高了,终于到了与屋顶同样的高度。她依旧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移动,直到双脚落实在楼顶的瓦片上,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楼顶很陡,她只好伏在地上移动。而吹笛人闭着眼睛,沉醉在乐声中,并没有发现她。 赵挽青爬了好一会儿,才真正看清璀璨星空下在楼顶吹笛的那个男子。 俊朗的外貌,那股淡然的气息倒是有半丝郁北生的味道。 “你好。”赵挽青试探地打了声招呼。 吹笛人停止了吹奏,缓缓地睁开了眼,看向赵挽青,眼神中还透露着一丝莫名的哀伤,和他的笛声一样。 良久,吹笛人都未开口说话。 “你为何在这塔楼顶上吹笛?”赵挽青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吹笛人终于开口了:“打扰到你休息了么?” 赵挽青连忙摆摆手道:“没有。只是这笛声中仿佛有一个悲伤的故事。” 吹笛人浅笑一盏:“你既听得出,也算有缘人了。” “那不知阁下可愿与我分享这个悲伤的故事?” “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从前有一双有情人,男为阴间鬼灵,女为仙界使者。他们在人间相遇,相知,相爱。安乐的日子总不会太长久,终有一天,那女子堕入阴间,并不是能与男子长相厮守,而是要遭受轮回之苦。世间有情亦悲哉。”男子说着又闭上眼,吹起了长笛。 笛声飘荡在空中。 赵挽青待一曲作罢,便问:“那女子身在何处?有情郎。” 男子看着赵挽青,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寒冰地窖,再过七日折磨,便堕入轮回了。“ 赵挽青也是个友情之人,她喜欢郁北生,她知道喜欢一个人是多么奇妙的滋味。心爱之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自己的心,莫说他永远离去,就只是不在身边,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也许我可以帮你,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我会尽力的。”赵挽青说道。 “在下汨,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姑娘还是少蹚浑水的好。相逢即是缘,若是以后姑娘到了阴间,我们再遇,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便是,我定尽力而为。”语毕,他便轻盈地腾步,消失在星际中。 “汨?和郢的名字一样奇怪呢。”赵挽青想着,但是扔想去尽力试试,她见不得不义之行,更见不得有情人被拆散了。 用着生疏的法术,终于提心吊胆地安全回到了房中。 一入房门,她便用传文,问起叶央,关于阴间鬼灵的事。 叶央也如往常一样全数告诉了他:“鬼灵是一个特殊的族群,他们出生在阴间,世代也生活在阴间,掌管着阴间的无尽亡魂,那也是他们一辈子的职责。他们是冥王的手下,一辈子听命于冥王。” 赵挽青得知了这些,又深觉鬼灵的可悲。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心爱的人,只是日复一日做着别人要求他们做的事,和傀儡有什么分别? “那如何才能去阴间?”赵挽青又问道。 这次,叶央没有再回答她了,而是反问了他:“你想做什么?” 赵挽青怕他起疑心,便不再问了。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阴间也是她从未去过的地方,一个人去是断然不行的,必须找人同行。 找谁呢?叶央?不行,还记得一开始去寻相府夫人的鬼魂,就差点丧了小命,这阴间肯定危险得多。那凉城呢?实力是有,但那狂妄的性子可真受不了。对了,说起实力,摆在第一个的应该是郁北生啊。 想法不如行动,赵挽青立即将手放在烙印处,请郁北生过来了。虽然以他的性子,多半不会答应,但赵挽青也想好了,若是不答应,便死缠烂打着,直到他答应为止,这不就是她赵挽青的个性嘛。 郁北生果然来了,一来还是开口那句:“何事?” 赵挽青先请他坐下,又给他沏了壶茶。 郁北生好像并不领情:“汨的事吧?交付三分魂魄拿到通天令离开阴间,找我行不通,就去找你来求我,真是有够执着的、了。” 原来汨早就求助过郁北生,只是被拒绝了。大厅到了郁北生所属的服灵者,于是设计了这塔楼夜笛来引得赵挽青帮她。 赵挽青并没有太过生气,因为她是真心想帮助汨和他心爱的女子,倒是为汨用魂魄交换通天令的事情所震撼到了。 “既然他这么执着,你就帮帮他吧。”赵挽青用几乎乞求的眼神看着郁北生。 “不可,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郁北生果断地拒绝了,还准备起身离开了。 赵挽青连忙拦下他:“你爱过人吗?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吗?那种为他生为他死,不怨一句的滋味,你知道吗?” 赵挽青说道情深处,眼眶也湿润了。 郁北生眉头一皱,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也罢,帮便帮吧。” 赵挽青噙着泪水笑了,高兴地一把抱住了郁北生,随即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放开手,后退了几步。 郁北生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说:“明天我带你去阴间。” 说完便离开了。 赵挽青高兴地一把扑在床上。郁北生可是答应了,刚刚还不小心抱了他,空气中仿佛还萦绕着他的味道呢。想着想着,赵挽青脸红着,笑着睡了过去。 二十八·幽冥之域 又是清晨,当所有人还沉浸在大会的气氛中,赵挽青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与凉城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仙界,回到挽生斋,准备和郁北生启程去阴间。 “来了?”郁北生早已在大堂等候。 “嗯,走吧。” 今日算来还有六日时间,一刻都不可耽搁了。 郁北生倒是没有起身的意思,指着面前桌上的一碗汤说:“喝了它。” 赵挽青虽是疑惑,但她信任郁北生,未言只字片言便端起碗,喝下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是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了。四周黑漆漆的,十分阴暗。可以看到微弱的光印着河面泛起,轻微的晃动中,赵挽青感觉自己正身在一条小船上。 她看向四周,只是一面无际的河面,这条小船仿佛是这河面上唯一的客人。“扑通”几声,似乎有鱼群潜跃,向小船行进,来势汹汹。 郁北生拿起一只搁置在船角的铃铛,抖了几声,鱼群随即转身散了。 “这是哪儿?”赵挽青问。 “冥河。” 赵挽青只记得喝了一碗汤,醒来便是在这了,况且她从未入过阴间,这冥河也是闻所未闻,便道:“冥河?” “死人的魂魄入阴间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指引。而其他人进入阴间,就必须要过这冥河。河岸无垠,易迷失方向。河中的鱼为噬魂鱼,凶猛异常,以魂魄为食。古来多少人死在这冥河,为情,为权,为志……” 郁北生说着,眼神飘向虚缈的远方。 赵挽青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便也不再言语。 两个人,一只小船。除了时不时的铃铛声,便是死一般的沉寂,就这么漂着,漂着…… 不知漂了多久,面前开始出现岸地的轮廓,那里与河上不同,似乎有着很多垂头的鬼魂排着队前行。 船慢慢靠岸了,郁北生先踏足岸上,又唤赵挽青跟上。 “这就是黄泉路了,穿过这里,便是忘川河,那关押汨心爱之人的地方便在河底。”郁北生便说,便沿着黄泉路走着。 踏上黄泉路,赵挽青才发现,路的两边开着一种像是血染的极其妖艳的花,如烈焰点燃了这条孤独而漫长的往生之路,这便是佛所说的通向幽冥之域的彼岸花吧。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生生世世用不得见。 踏上这条路的一刻起,仿佛众多的回忆涌上心头。从记事起,一幕一幕,若光影般闪现。曾经的欢颜笑语,酸涩甜苦,化作无尽的怀念与悲伤。 赵挽青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的一生如此短暂,仿佛她也是这队伍中鬼魂的一个,挥别了此生,等待轮回。 “莫回头,莫想念。”郁北生一句话提醒着赵挽青。 赵挽青就这么跟着他走了很久,来到了忘川河。只见河上跨着一座石桥,那便是奈何桥了。桥的对岸有一个土台,名曰望乡台,台边有个叫孟婆亭的小亭。孟婆在那里守候着,并给每个走上奈何桥的人一碗孟婆汤,让人忘却一切往生。忘川河畔还有一块石,叫三生石,记载了每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 郁北生带着赵挽青向孟婆亭走去,去往河底的入口便在那孟婆亭后。 “来一碗汤吧。” 从孟婆亭前经过,便见孟婆坐在那里,闭着双眼,对赵挽青和郁北生说道。 郁北生并没有打算搭理,倒是赵挽青对着孟婆说道:“孟婆婆,我们不是去轮回的人,只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途径这里。” 孟婆缓缓睁开了眼:“哦?不是去轮回的人?那便是擅闯了。” 赵挽青看着一路走来,并没有人拦住他们,便觉得自己是光明正大地进来的。被孟婆说是擅闯的人,倒是有些慌张了,而偏偏郁北生还站在身旁一言不发。 “不不不,孟婆婆,您误会了。我们是受人之托,请你放我们过去吧。” 孟婆笑笑道:“别慌张,想去便去吧。” 这才挪了挪身子,让出了条道。 赵挽青这才松了口气,与郁北生走到了亭后。 孟婆喃喃低语:“双双苦情人儿,缘到了分未达,悲哉悲哉。” 到了入口处,郁北生手一挥,面前的河水裂开一条河水筑成的阶梯似的通道,通向深邃无尽的河底。 赵挽青跟着郁北生沿着通道走下去,四周开始变得只有河水作的墙面。 终于到达了河底,入口有看管的侍卫兵,依叶央所言,这些便都是鬼灵,听命于冥王。 郁北生只是出示了一块令牌,那守卫便不多过问,放他们进去了。赵挽青才更加发现这郁北生还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太多她意想不到的本事。 果真是如牢狱一般,用水柱充当的铁杆,将人关押在狭小的空间里。 郁北生径直走向最里面,他们终于在将近底部的地方寻到了汨所说的从天上使者堕入阴间受罚的他心爱的女子——青姝了。 此刻的她正在里面静静地坐着,双眼无神地看向面前的地上。不过这些日子来的关押,她身上那股仙气倒是丝毫未减,这也不禁让赵挽青感叹道:真是郎才女貌我,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我是赵挽青,这是郁北生,汨让我们来救你。”赵挽青开门见山地向里面的青姝说道。 青姝亮眼忽然间有神了,站起来走到了水柱边,抓着这坚硬的水柱,说道:“挽青姑娘,郁大人也来了,真是麻烦你们了,不过救我何易?”青姝微微低下头,继续说道,“我已不抱赦罪,从这儿出去的希望了。请你们帮我转告他,我无法与他厮守,是我失约了,别怪罪我。若是还有机会伴他左右,不论是一百世,一千世,一万世,我都会等。无论是刀山火海,付之一切,我也在所不惜,谢谢他。” 赵挽青听到这些话,倒是动情了,更加坚定了要将青姝救出去的信念。 “抱歉了,我们无法传达,这些话你该面对他亲口说。不论如何,我们还是会尽力试一试,世间无难事。” “多谢了。”青姝说完,又回到原来的地方,无神地看起地面来。没有人知道,她是在回想曾经那些与汨的欢愉的时光,这是她如今仅能做的事了。 “何人来这忘川水牢啊?”耳边传来一阵渐行渐近的熟悉声音。 二十九·独闯鬼殿 赵挽青循声回头一看,面前的人让她既惊异又欣喜。 面前的不是别人,就是郢。只是几月不见,郢已然褪去了一身稚气,像是经历了什么大风大浪,穿着一袭黑衣,不再如从前那个他了。 “郢。”赵挽青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叫了他,她是没有底气的,因为她与郢只是见过一面,甚至她不知道有关他的一切。加上此刻的他让赵挽青感到如此陌生,她真不知郢是否还记得自己。 “二位来此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请立即离开吧,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容不得差错。”郢仿佛从未见过赵挽青一样,对着他们说,而眼睛大多是停留在郁北生身上的。 郁北生浅然一笑:“打扰了。”便带着赵挽青走出水牢。 离开的时候,赵挽青依旧回头看了一眼郢,她多希望郢也能看一眼自己,可惜他没有,看来他已是全然不记得赵挽青了。或是,不愿意记得。 回头时瞥见最深处一个独立的水牢,那里面的人瘫坐在地上,已然没了生气,不过,倒是似乎有些眼熟。 很快赵挽青和郁北生就离开了忘川水牢,还是那样漫长的阶梯,孟婆依旧在那孟婆亭将孟婆汤递给来往的魂魄。 赵挽青也曾想,若是青姝喝了孟婆亭,过了奈何桥,也未尝不好,只是苦了那汨。若是他们一起遁入轮回,来生再做爱人,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也好,这样其实也可。只是那汨是鬼灵,不能入轮回,这才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我与这阴间一鬼灵是老朋友,他会给我们安排住处,我们非阴人,在这阴间待不过三天,要抓紧了。”郁北生说着看了看赵挽青,仿佛有什么想要说的,却欲言又止了。 赵挽青跟着郁北生来到了鬼灵居住的地方,他所谓的朋友即是鬼灵中德高望重的一位长老,果然是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啊。 “郁大人,如今鬼王交替了,以前给来往客人居住的地方都被新任的鬼王控制了,只能委屈你们了。”长老给赵挽青和郁北生收拾出了两间鬼灵住的房间。 “有劳了。”郁北生作谢,长老便离开了。 赵挽青很满足了,这里的居住条件比起在汕州梁家村的已经好得太多了。 郁北生一言不发地回了屋,关上了门,也不顾赵挽青在门外询问,似乎是直接休息了。 赵挽青敲了半天,喊了半天,郁北生不作一声回应,她也便放弃了。不过长老方才说什么新的鬼王?赵挽青决定出去询问一下如今的情况,顺便最好还能打听到郢的住处,她想将他当初留着的那条项链拿给他,看看他是否还记得。 刚出门,恰好前面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鬼灵,都说长舌妇,长舌妇,打探消息找这种喜欢嚼舌根子的妇女最适当不过的了。 赵挽青连忙走上前,微笑着说道:“大嫂,你好。”赵挽青突然顿了一下,想到总不能说自己是人间来办事的吧,这样铁定是打听不到消息的。 “有什么事吗,小姑娘?”大嫂见赵挽青不作言语,便问道。 赵挽青便立即反应了过来:“哎呀,如今的日子真苦啊。这新鬼王上任,太过苛刻了,我母亲日日在家怨苦啊,看得我真是心疼极了。” 那鬼灵大嫂一听到赵挽青这么说,马上开始了停不下的话:“是啊是啊,这新鬼王可真是的,才上任几个月,耍什么威啊。”说着,翻了个白眼,又得意地说道:“不过这性子也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吗?” 赵挽青立刻凑近了些:“不知道啊,我成日被我娘关在家,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鬼灵大嫂一听,兴致勃勃地讲道:“这么大的事你应当知道。几月前那鬼王还是个毛孩子,偷跑到人间去了。这可是触犯了鬼灵的大规矩啊,案例是要魂飞魄散的,他父母倒是替他受了。这孩子接到书信一回来,便发了狂似的,好些日子才冷静下来。后来不知怎么了,法力突长,与当时的鬼王决斗,竟赢了,案例当上了新鬼王。”鬼灵大嫂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这孩子年纪不大,心倒是狠啊。一上位就把与他父母的死有牵连的人全都处罚了,执行的人直接被打得魂飞魄散了,而后他又修改了很多例令。我跟你说,他一定是受了二王子的帮助。如今冥王退位在即,各王子都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当属大王子和二王子最得望,不过还是二王子懂谋略世故。” 赵挽青这么一听,大概了解了不少。那新任鬼王就是郢,不会错了。只是之前相见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短短几个月时间,就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他能承受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也怪不得性子变了那么多。不过他这样乱入政治斗争,前路也是风云变幻,险难重重啊。 “小姑娘,我还有事要去做,先走了啊,让你娘少伤心了,伤心也没用。”说着,那鬼灵大嫂便离开了。 赵挽青狠下了一个决心,那就是一定要去找郢,与他谈谈。不只是为了汨和青姝的事,更是因为郢在她心中早已当成了一个朋友,虽然只相处过很短暂的世界,但她不忍他的经历,不忍他这么活着。就算什么也改变不了,她也要去找他,她想保护他。 在这鬼灵居住的地方,很容易便得知了鬼王的住处。看起来没有宏伟和富丽堂皇,只是一座深蓝色岩石筑成的宫殿,与这里的气氛倒是很相得益彰。 鬼王喜孤静,殿内人手不多,只有负责守卫的士兵鬼灵。 赵挽青没有告诉郁北生,在深夜独自一人溜入了殿中。赵挽青好说歹说经历的也不少了,进步也是飞速。只是那些士兵鬼灵,小施伎俩就都迷晕了。 赵挽青走近阴暗的内殿,开始寻找郢。原来本不用找,他正独自在大殿的王座上借酒浇愁呢。出去他手上正往嘴里灌的一缸坛,边上已有好几个空坛子了。 连赵挽青来了,他也丝毫未做回应。 赵挽青叫了他一声,见他未做回答,便直接冲上去,夺过了他的酒坛,冲他大喊到:“别喝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郢喝了那么多,还是清醒的,只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哼,你是谁?擅闯大殿,来人,拿下!” 本来就三三两两的护卫此刻正在昏睡中,一时间恐怕是应不了了。这大殿今夜注定只有赵挽青和郢两个人了。 三十·情深缘浅 “你本事也是够大的啊,要么现在自己出去,要么我把你打出去,给你十秒钟考虑。”郢说的话让人心寒。 但赵挽青就是那样喜欢逆流而上的人啊,她立即回道:“不用十秒,我一个都不选。”说完她从宝囊了拿出当初郢留给她的项链,说道,“你别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知道你受了太多苦,可我不想你变成现在的样子。” 谁知郢立刻抬起手,一个光团直接将项链上的黑宝石击得粉碎。 “现在可以走了吧,我变成什么样子不需要任何人管。”说着,就又拿起一坛酒,喝了起来。 赵挽青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他身旁,也拿起一坛酒,与他同饮。 一坛,两坛,三坛…… 直到喝得赵挽青面红耳赤,咳嗽连连,郢才停下了。 “你不必这样,你知道就算你这么做也不会改变什么。”郢对赵挽青说道。 赵挽青笑了:“这句话应该对你自己说吧,鬼王。现在的你,真的快乐吗?” “我只知道现在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郢放下了手中的酒坛,也拿下了赵挽青手中的酒坛,“你知道因为自己的过失,害的父母双亡的滋味吗?这几个月,我没有一天不自责,不愧疚,幸好上天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现在过得很好。” 赵挽青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又看着郢,开了口:“我从来未曾见过我的母亲,对她的一切印象,只有一张画像而已。他们除了告诉我她是在生我时难产死的,从来对她绝口不提。我出生于官僚之家,虽不是什么大官,却也处于官场的明争暗斗中。我的所作所为也会影响到家庭的声誉和前路。”赵挽青顿了顿,又说道,“成为了服灵者,进到挽生斋,按例与家里决断,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实际上我是无法与他们相见,也无法诉说这一切。” 郢似乎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眼眶渐渐湿润了:“你是你,我是我,这是我选择的路。” 赵挽青借着酒劲,一把抱住了郢。她已经喝得醺醺的了,意识越来越模糊:“郢,你知道吗?现在的你才不是真正的你,现在的你好让人讨厌。你入了二王子的党派,加入政治斗争,万一大王子成了冥王,你应当如何是好啊。” 郢感觉到胸口一阵温热,那是赵挽青流的泪。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赵挽青没有再作声,像个乖巧的小兔,醉了,安睡在郢的怀里。 郢轻轻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抱住了怀中的赵挽青,用担忧和无奈的神情看着她:“在你心里,我这么重要吗?” 他撩拨了一下她的长发,将她的散发别到耳后,静静地看着她泛红的醉后熟睡的面庞,也慢慢睡了。 当赵挽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王座上,身上盖着一件雪貂毛的大袄。她缓缓坐起,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疼,用手敲了敲,使自己清醒些。 “赵姑娘,请随我去洗漱吧,一会儿鬼王会与你共进早膳。”面前一个利落打扮的女护卫说道。 洗漱完毕后,赵挽青便被带到了一个偏殿内,女卫退下,只留赵挽青和郢两人。不同于其他地方死气沉沉的压抑颜色,也不同于那些毫无点缀的单调布置。这里虽然还是那样的深蓝色岩石作壁,这里也不见光日,但墙上却爬满了攀援植物,开出了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儿,显得生机勃勃。 “睡的还好吗?”郢先打了招呼。 此刻的他,已然没了昨日的冰冷,仿佛又有些从前的气息了。赵挽青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地就把这儿当做是自己家了,走过去,直接坐到了桌前。 “挺好的。谢谢你照顾我了啊。”看着桌上那么多见所未见的食物,也不客气,张口就吃了。大概是完全忘记了昨日喝多了之后的窘迫模样。 郢见状,便也不提。赵挽青的话确实触动了郢,怎样才是真正的快乐?什么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但只有他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他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他了,只是尽力,能在赵挽青面前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与她一起欢笑,一起流泪。既然她如此在意他,他便也不会负她,她对他好三分,他便要对她好七分。若是问这是友谊还是****,郢大概更希望这是友谊吧,他不愿赵挽青跟着他走向险难重重的未来,即使是也不知她的心意,他只想尽己所能照顾她就好。 “你也吃啊。”赵挽青发现郢只是在静静看着她,倒是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好啊。”郢笑了笑,与赵挽青一起吃了起来。 赵挽青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未告知郢自己的身份,便开口道:“对了,我叫……” “赵挽青。”赵挽青还未说出口,郢便接上了话,而且不止这一点,“天族服灵者,赵之叙庶女,目前居住在挽生斋,灵魂使是郁北生。” 赵挽青一听,放下手中的食物:“好啊,你调查我。” 郢笑笑道:“不必调查,随便问问就知道了。” 终于吃饱喝足了,该谈正事了,赵挽青一脸严肃地看着郢,问道:“既然你是鬼王,那你该有办法帮助汨和青姝吧?” 郢有些恼怒,但很快平息下来:“我是鬼王,可我又不是天地主宰,不是万能的。汨去往人间本是有任务在身,后与青姝相恋,青姝偷了通天符,让他能够自由出入阴间与人间,甚至神界。这已触犯天规,谁也赦免不了她。” 赵挽青一听,觉得自己也许是过于为难郢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当真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有。” “什么?”赵挽青急切地求知。 “我把她放了,然后我受罚。”郢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想必也是严重的惩罚。 “不必了,我再想办法吧。”赵挽青说完,便起身准备走了。出来了一天一夜,也没跟郁北生报备,回去想必是又要挨责骂了。 “你把这个交给汨,他应当就知道该如何做了。”郢快步追上赵挽青,交给了她一块石头,看似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赵挽青接过了,并没有多过问,她慢慢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越多越好。 “谢谢,告辞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便来挽生斋找我。”赵挽青作了别,虽然很是不舍,但他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了,或是,没有下次了。 赵挽青独自一人回到了长老安排的住处,敲了敲郁北生的门。 “进来。”郁北生果真又是在里面等候,仿佛什么事都预先知道似的,“去了鬼王那,寻得法子了吗?” 赵挽青早已习惯了他的先知先觉,便也不问如何知道的了,赵挽青拿出石头,说道:“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汨。” 郁北生看了眼石头,仿佛知道了什么,起身准备带着赵挽青离开阴间了。 “喝了它。”又是那碗汤。 “这回能不能告诉我这汤是什么再喝?”赵挽青问道。 郁北生倒是干脆了当地回答道:“不能。” 赵挽青算是明了,反正郁北生的性子他也知道,他不愿说,自己定是问不出来的了。便赌气似的将汤一饮而尽,昏昏沉沉的感觉又来了,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就睡在挽生斋结界自己的房内了。郁北生告知她石头已交到汨手上了,汨感谢了她,这件事就算是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三生石下多了一个翘首以盼等候的人,他叫汨。当他收到那块三生石上凿下的碎石,便清楚其中之意了。若情痴缘浅,便在三生石下等候千年。一次次看着心爱的人坠入轮回,度完一个又一个一生,她会爱上别人,她会忘记他。但那有什么重要的?待到千年期满,他便可褪去鬼灵之身,化作凡人,入凡寻找她,与她相守一世。仅一世,亦足矣。 三十一·除夕萌动 从服灵者大会回来,大家都是满载而归。大家的好奇心仿佛都没有赵挽青那么强,没人询问赵挽青为何提前离开了。 月粟和江河都闭关修炼,以恢复元气了。冬慕帮着叶茵打理饭斋,只凉城一人整日无所事事,到处闲逛,时不时不请自来地出现在赵挽青的结界内。 郁北生允许赵挽青出斋了,除了平时在结界内练习法术,她也时常去街上逛逛,日子倒也过得自由自在,有滋有味的。 岁月不堪言,时光惊风雨。灯红夜未央,归于阑珊处?。 除夕夜了,大街上难有的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悦和欢笑,辞旧迎新,多么好啊,可有些旧事却是难辞的。 挽生斋闭门了,大家聚在一起,也算是吃了顿团圆饭。不知家里人此时此刻是否也围坐在桌前吃着团圆饭,热热闹闹的,也不知他们是否还记得那个离去的叫作赵挽青的女儿。 饭桌上大家吃着聊着,原来江河是被人陷害至满门抄斩,靠着自己逃亡活命的将门之子,而月粟是朝廷从小培养的女杀手。赵挽青惊异于这些,却又悲伤于这些。想着自己无论是哪一种都好,即便是像叶茵和叶央一样是孤儿也好,至少没了家人的牵挂。只是如今,满满一桌,只有自己想着家,倒是有些可笑啊。 赵挽青一口一口地灌着酒,郁北生的甜酒,如今尝起来倒是多了一分涩味了呢。 喝得腻了,赵挽青独自一人离开了饭桌,到楼顶上,看起了月亮。果真婵娟与往年一般圆,只是处境变了,这滋味也是变了。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谓的小女孩了,她长大了,这条路,她必须要一个人走下去。选择来到挽生斋,到底是对是错,是祸是福呢? “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一件温暖的雪狐袄。 赵挽青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一时间又惊喜道:“郢,你怎么来了?” 郢笑了笑,说道:“你们人间,今日是除夕,是与家人团圆的日子。我怕你孤单,所以来找你,告诉你我便是你的家人啊。” 赵挽青听到这一席话,心中涌上了一股暖流:“谢谢你,郢。” “给你看一样东西。”郢好像很迫不及待的样子。 赵挽青问他道:“什么东西?” 只见郢伸手绘了个圈,念叨着什么咒语,圈内开始浮现出一副景象。那画面越发清晰起来,终于,赵挽青看得真切了。那是家人们,他们正围在桌边吃着饭,有说有笑的。可是她也注意到了,父亲身边很显眼的空了一个位子,桌上摆放着碗筷。席上没有缺谁,那碗里还有赵挽青最爱吃的腊八粥。 看着看着,赵挽青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郢见状,立马收手,画面消失了。赵挽青下意识伸手去抓,像是可以留住这一切似的。当画面消散,只剩她的手空荡荡地悬着,她才醒了。他们说得对,你得到的同时,也在选择失去。 “你,还好吧。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会让你那么伤心。”郢仿佛很内疚的样子。 赵挽青用袖口抹掉了眼泪,扬起笑容,对郢说:“不,我是开心,谢谢你。” 郢送了一口气,牵起了赵挽青的手,不等她反应,喊道:“我带你去看些好玩的。”便拉着她从屋顶飞下,向热闹的中心街市跑去。 人潮拥挤,赵挽青紧紧拉着郢的手,生怕和他走散了从服灵者大会回来,大家都是满载而归。大家的好奇心仿佛都没有赵挽青那么强,没人询问赵挽青为何提前离开了。 月粟和江河都闭关修炼,以恢复元气了。冬慕帮着叶茵打理饭斋,只凉城一人整日无所事事,到处闲逛,时不时不请自来地出现在赵挽青的结界内。 郁北生允许赵挽青出斋了,除了平时在结界内练习法术,她也时常去街上逛逛,日子倒也过得自由自在,有滋有味的。 岁月不堪言,时光惊风雨。灯红夜未央,归于阑珊处?。 除夕夜了,大街上难有的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悦和欢笑,辞旧迎新,多么好啊,可有些旧事却是难辞的。 挽生斋闭门了,大家聚在一起,也算是吃了顿团圆饭。不知家里人此时此刻是否也围坐在桌前吃着团圆饭,热热闹闹的,也不知他们是否还记得那个离去的叫作赵挽青的女儿。 饭桌上大家吃着聊着,原来江河是被人陷害至满门抄斩,靠着自己逃亡活命的将门之子,而月粟是朝廷从小培养的女杀手。赵挽青惊异于这些,却又悲伤于这些。想着自己无论是哪一种都好,即便是像叶茵和叶央一样是孤儿也好,至少没了家人的牵挂。只是如今,满满一桌,只有自己想着家,倒是有些可笑啊。 赵挽青一口一口地灌着酒,郁北生的甜酒,如今尝起来倒是多了一分涩味了呢。 喝得腻了,赵挽青独自一人离开了饭桌,到楼顶上,看起了月亮。果真婵娟与往年一般圆,只是处境变了,这滋味也是变了。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谓的小女孩了,她长大了,这条路,她必须要一个人走下去。选择来到挽生斋,到底是对是错,是祸是福呢? “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一件温暖的雪狐袄。 赵挽青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一时间又惊喜道:“郢,你怎么来了?” 郢笑了笑,说道:“你们人间,今日是除夕,是与家人团圆的日子。我怕你孤单,所以来找你,告诉你我便是你的家人啊。” 赵挽青听到这一席话,心中涌上了一股暖流:“谢谢你,郢。” “给你看一样东西。”郢好像很迫不及待的样子。 赵挽青问他道:“什么东西?” 只见郢伸手绘了个圈,念叨着什么咒语,圈内开始浮现出一副景象。那画面越发清晰起来,终于,赵挽青看得真切了。那是家人们,他们正围在桌边吃着饭,有说有笑的。可是她也注意到了,父亲身边很显眼的空了一个位子,桌上摆放着碗筷。席上没有缺谁,那碗里还有赵挽青最爱吃的腊八粥。 看着看着,赵挽青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郢见状,立马收手,画面消失了。赵挽青下意识伸手去抓,像是可以留住这一切似的。当画面消散,只剩她的手空荡荡地悬着,她才醒了。他们说得对,你得到的同时,也在选择失去。 “你,还好吧。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会让你那么伤心。”郢仿佛很内疚的样子。 赵挽青用袖口抹掉了眼泪,扬起笑容,对郢说:“不,我是开心,谢谢你。” 郢送了一口气,牵起了赵挽青的手,不等她反应,喊道:“我带你去看些好玩的。”便拉着她从屋顶飞下,向热闹的中心街市跑去。 人潮拥挤,赵挽青紧紧拉着郢的手,生怕和他走散了。 喧闹声终于让赵挽青忘记了一切不快,只是跟着郢穿梭在欢乐的气氛中。 “看,那个变戏法的脸花的真如猴子屁股。” “我看你的脸倒是更像。” “坏蛋,说什么呢!” …… “好多点心啊。” “想吃什么就拿,爷有的是钱。” “老板,这十般糖、澄沙团、蜜姜豉、皂儿糕、蜜酥、小鲍螺酥、五色萁豆、炒槌栗……凡是有的都给我包一份。” “你是猪吗,吃得了这么多吗?” “我不是,可你是啊。我若是吃不下,你就将剩下的吃完。” 后来他们将剩下的点心发给了街上过路的孩子们。 …… 新的一年就要过去了,赵挽青静静地看着身边人,内心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受。有的人,你能够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意义非凡,让人不得不珍惜之极。 “挽青,我带你去看全京都最美的景可好?” “好。”赵挽青看着他,就是这么放心地将自己完全地交给了他。 “闭上眼。” 郢搂起赵挽青的腰,将她抱起,漫步青云,落在城楼顶,那是全京城最高的地方。 赵挽青闭上了眼,双颊变得绯红,心中似乎有一团无名小火在燃烧。 “睁开吧。” 随着郢的话,赵挽青缓缓地睁开了眼。一睁开,便 三十三 新的一年,时光正好,赵挽青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仿佛一切都要焕然一新了。 昨夜看完烟火,倒是有些乏了,郢送自己回了挽生斋,还留下了一块通天府,方便赵挽青去阴间找他。 一入大堂便看见叶茵和佟禹正将墙上的委托纸一张张撕下。 “新的一年了,也该清理一下委托墙了,挽青姐姐来一起帮忙吧。”叶茵道。 赵挽青打完招呼便加入了清理的行列中。 一张,两张,三张……委托纸一张张从墙上飘落下来。虽然对这些没能得到帮助的委托人感到很抱歉,但服灵者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这个理由也让赵挽青顿时宽心了不少。 一张委托纸吸引了赵挽青的注意,纸上除了地点,什么也没写。由于信息不全,难度星级也没有评定。 “叶茵,这是?”赵挽青拿起那张委托纸,问道。 叶茵满不在乎地说:“不用管他,都一年了,每个月都会收到一张,信息如此残缺,说不定是恶作剧呢,扔了吧。” 赵挽青对着那张委托纸看了起来,总觉得不会是恶作剧,仔细端详了半天后,说道:“这份委托,我接了。” 一旁的佟禹讶异道:“不是吧,挽青姐,这你也当真啊,万一白跑一趟,多不划算啊。” “那便当锻炼身体吧。”赵挽青只笑笑道。 收拾了一番,下午便准备启程了。出奇意料份,这个任务江河和月粟也曾感兴趣过,如今刚闭关完,正好去试试手。郁北生也答应一同前往了,就是凉城嫌没意思,便不与前往。 这样倒是让赵挽青的压力变大了许多,原本没谱的事情,若是自己白跑一趟也就算了,可如今那么多人一同前往,还都是厉害的角色,让赵挽青有些慌乱了。 委托信上的地点是翊山,传说中此山与天相同。山上景色飘渺,其间有一泓清泉,世称灵泉,可见人的未来,不过这毕竟也只是个传说,不知真假。 用转移,加上马车,历经了足足三个驿站,才到了翊山,其山下便能感到一丝非凡之气。 委托信上写的是山顶,如此高耸的山脉,用双足攀登恐怕是马不停蹄也要个十天半月的。所有人之中,数赵挽青的法力最低了,只好由郁北生带着他,不一会儿,大家便飞行腾跃到了山顶。 山顶上的风格倒是与大家所认为的相差甚远,草木枯萎,残败不堪。 有座小村庄驻于山顶之上,他们为灵泉而生,世代守护着山顶那一方灵泉。泉边有个守泉人,为了此泉,从天而下,已是三四百的年龄了,看守这灵泉也是已有几百年了。 刚到村口,便由门口的守村人通报了守泉人,不过几时,守泉人便带大家去看了那灵泉。 如今的灵泉全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清澈通透,倒是池水呈紫黑色,深不见底。因为泉水的变化,山上靠泉水灌溉的所有草木,也都枯竭了。 守泉人在讲述关于灵泉的情况时,仿佛像闻到了什么气味似的,每当目光落在赵挽青的身上,赵挽青总能感受到眼眸深处的那份厌恶,这使得赵挽青也是满头雾水的,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原来是灵泉被污染了,这次算没白跑一趟。”赵挽青松了一口气。 “”郁大人,你看此事?”冬慕道。 “灵泉被污染,无异于内因或是外因。这里四季如一,与世隔绝,人迹罕至,应不是外因,那便是内因了。”郁北生转身向守泉人问道,“这泉水浊了有多久了?” “一年有余,委托早早发了,只是一直无人来。”守泉人似乎还有些埋怨。 赵挽青只想到,委托纸只写个地点,若是正常人定是不会前来,也就自己这个例外注意到了。 “能否详细概述一下泉水变污浊的情况?” “那是自然。”守泉人恭敬地答道,“某一天,我如常守在泉边,突见泉水沸腾,涌动着紫黑色的水。不一会儿,整个泉都被染成了紫黑色,便再也没有清过了。赖以生存的泉水被污染了,之后草木就随即枯萎了。” 郁北生正在思考着,月粟倒是先开口了:“紫黑,乃幽冥之物的颜色,说不定与阴间那些东西有关。相传此河通天,是否也通阴间呢?”月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你所言有其中的道理,如今没有其他头绪,不如即行,先去那阴间幽冥之地瞧瞧,看看能否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江河全程只是在那,一言不发,但那强大的气场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说起阴间,赵挽青从包囊内掏出通天府,有了这个,当真是方便多了,还得要多谢郢啊。 大家凭借着通天符,转眼间就到了那阴间。还好没人问起这通天府如何来的,不然赵挽青可真说不清。总不能说自己与那鬼王是好友,未免太招摇了。 距上次来已是几个月的时间了,这阴间倒是一点没变,怪不得能让人忘记时间,忘记前世今生呢。 赵挽青只道是相识一场,借口将大家带到了郢的殿中,希望能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大家通过此举便知赵挽青与鬼王定是关系不凡了,能带入入殿,已是很不容易了。 郢倒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毕竟在外人面前,他还是那个孤高桀骜的鬼王。 “鬼王殿下好,此番前来当真是打扰了。”这种外交客套的事当然是交给冬慕了,其他几个人,除了赵挽青,都是能少说则少说的性子。 “寒暄的话就少说吧,想知道什么?”郢倒是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问了。 郁北生见状也开了口:“此番前来,是为翊山灵泉之事,不知这阴间近期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郢想了一想,说道:“这阴间奇怪的事倒是每天都有不过你说这翊山泉水,倒是有件事可能有练习。幽冥之地有一处亡灵池,犯了小恶的亡灵都被安置在里面赎罪。好些时日了,泉中总会时不时冒出清水。因为这个,很多亡魂都消散了。” 听了郢这么一说,人间阴间两座泉,倒真像是有什么联系的,不过具体到底有没有联系,还是要等看了之后才能下定论。 “不知鬼王殿下可否让我们前去一看?”郁北生问道。 三十三·阴阳通道 “紫玉,带他们去亡灵泉看看。”郢下完令,便起身离开了,走之前,还对赵挽青蓦然一笑。 一个身着紫黑色服装的女卫走上前,赵挽青觉得看起来有些熟悉,原来就是当时带酒醒后自己去洗漱的那个女卫。 “请跟我来。” 紫玉带着众人来到了亡灵池。 亡灵池处于宫殿后面,被森森的黑色的树林包裹着,这一池水也是紫黑的,倒是相映成趣。 亡灵池中的水异常平静,看不出有任何诡异的地方。一直等了很久很久,这池水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这鬼王会不会欺骗了我们?”月粟道。 赵挽青倒是嘴比脑子快,条件反射地便开口反驳道:“不会的。” 对于赵挽青迅疾的维护,大家倒是有些惊异。 赵挽青为了缓解尴尬,又补了几句:“他是鬼王,这种既影响声誉又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事他怎么会做呢?” “好了,先回翊山吧。”郁北生一发话,大家便转身准备离开。 赵挽青还在盯着那个池子,直到郁北生催促道:“别看了,走吧。” 刹那间,泉中央涌出一阵清澈的泉水,在紫黑的池子里显得十分明显。一旦融入亡灵池的池水中,便也变成了紫黑色。数不清的亡灵魂魄似白烟从池水中窜出,消散在无际的漆黑中。伴随着的,还有惊悚的哀嚎,撕心裂肺的喊叫。叫人看得惊心动魄的。 一会儿后,清水不再往上涌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除了已经亲睹过无数次的紫玉。 “看来其中是有蹊跷,免不了下水看看了。”郁北生神情复杂,这事看来不简单。 冬慕道:“这亡灵池是封存亡灵的地方,若是下池,必是危险重重啊。” 正当赵挽青要自告奋勇前往时,郁北生抢了她的话:“月粟,江河,你们下去瞧瞧。” 赵挽青很想一同前往,可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给憋了回来。谁让她法力还未达到那么高深的地步呢?若是去了,也是徒增麻烦。 月粟和江河领了命,便纵身跃入池中。 水下的确很是危险,除了光线不够,到处都是被封存的亡灵,四处乱窜。有些被关久了了亡灵更是心中怨气集聚,极具攻击性。 月粟和江河都是法力高深的,这些亡灵费点力还是能应付得过来的。 不止潜游了多久,两人终于来到了池底。江河施法在指尖点亮了一束光,让自己和月粟能够看得见水底份情况。 这池底有一块炫彩夺目的巨大石块,只是中间破了个指尖大小的洞。 “天石!”月粟道。 天石乃百年前人间大难时,为堵住人间与阴间的通道而运用的。 “想必原因就是如此了,先上去吧。”江河开口道。 两人奋力往上游着,准备将池底所见禀报给郁北生。不料即将到达水面是,那天石的缺口突然又冒出清水来。这下池里又是沸腾一片了。 江河和月粟忍受着亡灵的冲击,江河还伸出一只手护着月粟,两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与上次一样,只是短暂的时间。上来后的江河和月粟将所见禀报给了郁北生。 那清水只消亡魂,而不伤人,可见当真是与翊山的灵池又关系了。记得百年前的灾难,曾置一块巨石堵住人间与阴间的通道。如今石头有了个缺口,导致两地水流逆转交换,看来要想个办法修补才行。 只是如何去修补这天石呢?百年前的灾难,到也让郁北生想起了什么来。若是这天石无法修补,世间迟早必会大乱啊。 ”你们先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郁北生扔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留下摸不着头脑的赵挽青和安静打坐等候的月粟和江河。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赵挽青倒是等得有些心急。再看看月粟和江河,二人依旧闭着眼睛悬浮在地上打坐。 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见郁北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块同样炫彩夺目,还有些通透的石头。 “天石的残石。”月粟的话倒是给大家解释了一下。 郁北生随即又拿出一件法器,是一根通透的蓝色手杖,无装饰点缀,简单而大气。 “这玲珑圣杖在我这躺了数百年,如今它身上的天石残石有了用处,我便摘下了。摘下这残石,它便不是从前的玲珑圣杖了,赵挽青,我便把它交于你了。这法杖也可化作软鞭,曾是仙品,你要好好对待。” 赵挽青听着郁北生的话,欣喜地接过了玲珑圣杖,终于有件像样点的武器了,虽然是件残缺品。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谢谢郁大人。”道谢还是免不去的。 郁北生看向池子,说道:“好了,我下去修补缺口,江河,你一起去。” 江河听了之后,与郁北生二人双双纵身跃入池中。 江河第二次下水,倒是比第一次轻松了那么些,不过乱窜的亡灵还是让人恐惧。 三十四·皇位争夺 “那是百年前的事了,如今事情也已经平息,就不要再追究了。“郁北生对守泉人说道。 守泉人像是愤愤不平地说道:“几百年前,你以为所有事情都能随着时间淡忘吗?那无数条性命,那些牺牲的战士,如何对得起他们?即便是她轮回转世了,这也是她多少生也赎不完的罪孽。郁大人,你当初那么爱她,但你不要忘了,她可是全天下的罪人。” “那又如何?我不止是当初那么爱她,我一直那么爱她。现在她有了新的一世,我只愿她安安稳稳度过,若是你敢动她分毫,我便加倍奉还。” 守泉人冷笑一声:“哼,郁大人还真是长情,即便我不说,她也总会知道的,她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永世不得安宁。” 刚到翊山时,郁北生便与守泉人私下交谈了,避着所有的人,赵挽青更是不得所知。直到离开,守泉人还是用那样恶意的眼光看着赵挽青,赵挽青便当他是生的凶,便不以为意了。 回到挽生斋,刚到手的玲珑圣杖被拿去重新打造了一下,原来镶嵌天石残石的地方,被镶上了一颗幽冥石。而此幽冥时,便是当初郢留给赵挽青,后来在殿内打碎的那颗。郢听说赵挽青得到这个手杖,便想着送她一颗匹配得上的宝石,便修复熔炼了破碎的幽冥石。 幽冥石为幽冥之物,为建筑奈何桥的机杼,能通灵。虽比不上当初的天石,但也算是极非凡之物。 改造之后,这杖的风格已与原来很不一样了,赵挽青便索性给它改了个名,简而称作“幽冥手杖”。只是它换了石,虽仍是仙品,赵挽青用起来并没有那么熟练,仿佛不那么默契。 马上要入春了,万物都渐渐复苏了,倒是越来越焕发生机了。赵挽青坐在斋里喝着甜酒,不知不觉,这郁北生给的甜酒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的一种习惯,慢慢地,都快忘了烈酒的味道了。 “挽青姐姐,今日有贵客,楼上专厢,请吧。”叶茵过来一声通知打破了赵挽青发呆的幻想。 赵挽青走入叶茵所指的专厢,刚进去,便感觉到铺面一阵不凡之气。 郁北生和凉城已然在里面,对面还坐着一位贵族公子,像是皇室,身边站着一个侍卫。 赵挽青悄悄地进去了,尽量不打扰到他们的洽谈,但还是吸引到了注意。 “是谁?”那侍卫最是灵敏,快叫一声。 还没等赵挽青反应过来,一把刀已架在脖子上了。 “你是谁,有何预谋?”那侍卫像是审问犯人一样问道。 赵挽青生平第一次被刀夹着脖子,仿佛还能感觉到刀上冒出的丝丝冰冷的气。连声音都颤抖了些:“叶茵叫我上来的。”边说还边看向凉城和郁北生,示意他们帮帮自己。 “四皇子,自己人。”凉城一言,六皇子立刻召回了侍卫。那侍卫回到原本的位置,又一动不动地站着,宛如一个木头人。 赵挽青平定着惊吓坐到了郁北生身边。不过凉城那么一说,倒是让赵挽青知道了这个男子的身份:当朝六皇子,最有实力与太子和二皇子争夺皇位的人。 不出所料,六皇子所来确实是为了皇位。 这样的人间的政治斗争,像服灵者这样的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本来是不应当参加的。只不过如今的皇帝大限将至,新登基的帝王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必会将朝中人员改头换面一番,尽量换成自己的人。赵挽青的父亲通过近些年的努力,终于入朝为官了。而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心狠果决之人,若是他们为王,赵挽青一家免不了被栽赃,或抄家或抄斩。六皇子承诺,若是他成了帝王,赵挽青一家必能幸免于难,并管路通达。 赵挽青这颗就算在看不见的地方也要默默保护家人的心还是有的,于是在乞求下,答应了暗中帮助六皇子。这六皇子能找出赵挽青的母家和身处之地,必定也是个不简单的人。 这登上皇位可是一件不简单的事,需要一系列的计谋。六皇子将所有需要行动的地方都写了下来,标注好了。 三日后的天象占卜,七日后的猎赛,半月后的宴会,以及一月后的传位登基。 大家都简要地商谈着,赵挽青只是听着,她知道这次她为了自己的家,让凉城和郁北生破了不扰世俗的规矩,但也是无可奈何的。 很快,大家便商谈完散了。 “官家人就是麻烦啊。”六皇子一走,凉城便说道。 郁北生倒是默不作声便走了。 夜晚,大堂里,郁北生正想着六皇子的事,凉城出现了。 “夺天下,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为何愁眉苦脸的?” 郁北生抬头看了几眼凉城,回答道:“几百年前的事情,你还耿耿于怀啊?那时也是各为其主,后来的意外很抱歉。” 凉城只笑笑道:“是啊,几百年了,时间真的很快。我都已经是个亡魂了,还记得那些人间的恩怨如何?只是苦了当初那满城百姓。” 郁北生陷入了深深的内疚中,他这一生,倒也是有做错的时候的。 凉城看着郁北生神情凝重,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宽慰道:“都已经过去了,别想了。赵挽青是你想保护的人,对吧?留着脑子好好想想怎么帮六皇子吧。”说完便离开了。 郁北生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大火燎原,哀嚎满城的场景。虽然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之久,但还是依稀可见。 他无法再想了,用力地闭了眼,再睁开,提醒自己如今六皇子的事才是正事,他要护她一世平安的。 三日后的天象占卜,冬慕是最熟悉天象的,经过观测。三日后星象横行,坐落于西北,直译于二皇子是皇位的最宜人选。想要改变这个天象,是万不可能的,所以只有改变人们所见的了。正所谓所见非真,很多东西都会模糊了人们的双眼。而具体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三十五·(未完) 第二日,赵挽青一早便起了,自己来到了郁北生的结界前。敲了两下门,里面并没有什么反应。不过也是,结界那么大,房子离出入口又远,怎么能听见呢? 正当赵挽青在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时,门缓缓地打开了,郁北生走了出来。 赵挽青倒是瞥到了一眼郁北生结界中的样子,似乎和自己的很相像。不过她并没有在意,她现在一心只在如何帮四皇子夺得皇位上。 “随我来。”郁北生这次倒是挺上心的样子,让赵挽青有些意外。 跟着郁北生往走廊深处走,还有一些没被挂上名字的房间。郁北生打开了其中一扇标记方块符号的,赵挽青便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没想到门后便是一个藏书阁,密密麻麻的书籍整齐地堆叠排列在木头架子上。这藏书阁虽然不大,却也存了有上百本书籍。 赵挽青便环顾着,扫着木架上的书,边问:“你们怎么没告诉我斋中还有个如此的藏书阁啊?” “你也没问啊。”郁北生说道。 赵挽青撅了撅嘴,却也无言以对。 郁北生一列一列地翻找着。 “喏,就是这本了。”他从架子上翻出来一本古旧的书,拍了拍上面的灰,翻到了其中一页,扫了扫,对着赵挽青说“你带回去看看,先把这上面的学了,只有一天时间。” 赵挽青接过书,看了几眼郁北生,便道:“知道了。”然后转身回到了结界中,开始研究起来了。 这本书是记载如何让人们看到不真实的景象的,上面的法术与障眼法同属一类。只不过障眼法是小物,而这是大景,似乎更为高深一些。 这用法术使人看错误星象的实例也有,五六十年前的王朝,便有星宿显示南宫将降变世之子,王朝要改姓了。那位怀孕的南宫妃子也是个不简单的人,不知从哪请来的高人,硬是施法使司天监看作这变世之子是降于西北宫。最后西北宫内怀孕妃子一律给赐死了,而那位南宫妃子,生下来孩子,凭借自己的不凡才智和勃勃野心,一路帮衬,最后这个孩子成了天下的霸主,灭了当初的王朝。而那南宫妃子,也过上了自己想要的呼风唤雨的生活。 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这都是一个成功的案例。 这种法术消耗很大,原理是营造一个巨大的天幕,遮盖住原来的自然之景,让天幕中的人们辨不清真实与虚幻。 法术层层递进,赵挽青拿出幽冥法杖,跟着书上记载的法术和步骤练习起来。还有那些需要准备的物品,郁北生说是他去准备了。 入夜,赵挽青学习了一天法术,连吃饭都给忘记了。终于满足地出了结界,准备去找郁北生。而郁北生,早已与凉城在大堂候着了。 “学会了?”郁北生看着赵挽青前来,便问道。 赵挽青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郁北生与凉城相视一下,便都起了身,带着赵挽青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三角的标示,入了房间,才发现里面也是一个硕大的结界,与京都的景色倒是有些像,都可以以假乱真了。 “这里是大家练习法术的地方,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景物,体验十分真实,我们称之为练习场。”凉城做起了介绍的工作,“既然你练完了,那我们便开始试试吧。” 赵挽青一是想到自己原来都在结界中练习法术,真是浪费了这里那么好的资源,有些懊悔。 这种天幕之术需要至少三个人才能够启动,凉城和郁北生站得相近,面前摆放着灵法所需的鸡鸭 三十七·(未完,明补齐) 今日便是司天监夜观星象的日子了,赵挽青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出了结界。 郁北生和凉城很快就带着赵挽青出发了,目的地是皇宫。四皇子在里面安排了内应,准备好了施法要用的东西以及场地,只差他们过去了。 皇宫内守卫森严,也不乏高手。硬闯肯定不行,偷偷进入也是有极大风险的。于是四皇子是安排了马车去接他们,扮作伶人入宫,以自己的母妃贤妃作为内应。 在马车上的时间仿佛过得非常快,一眨眼间就到了皇宫大门前。 赵挽青轻轻扒开马车窗口的一脚,悄悄看着。 守卫自然是拦下了马车检查身份,四皇子分派的护送的人上前提交了通行的令牌,并解释了情况:“今日贤妃娘娘与后宫各位娘娘寻个乐子,几个月前便定好了伶人进宫表演。若是这伶人迟了,奴才也保不齐有什么责罚,还望众位守门的大哥不要为难。” 守卫的领头人命人打开马车的前门帘看了几眼,发现没什么异样,便放行了。 进了宫,便只能靠走的了。在宫里,是只有有权有势的人才可乘坐辇轿。 凉城本就妖艳,换上伶人的服饰,当真是男女皆要停下看他几眼,美言几句。郁北生就比较不自在了,虽然特地挑了件朴素些的服装,但还是感觉别扭许多。赵挽青是扮作干杂物的,衣服也就没换了。也真是奇怪,两个大男人作伶人,偏偏让一个小女子作干杂物的。 跟着那四皇子分派的人来到了后宫艺园边的一处荒废的偏殿中,由德妃的一个心腹丫鬟接手引进。 赵挽青的心此刻还是七上八下的,毕竟没有成功的试验过,而偏偏又是这么危难的事。 “三位师傅,作法需要的东西都已备在里面了,请随我进去。” 这个偏殿果然是荒废很久了,殿内的植物都已枯萎了,地上也都是干枯的叶片。不过还算空旷,这样的环境再适合不过了。地上果然摆满了作法需要的东西,若是有什么意外,边上还备着备用的。 那婢女识相地离开了, 三十七·天命难违 元历五十二年,帝王驾崩,封锁了宫门和调兵护符。通知百官,在宫中小敛,哭拜。根据先皇遗诏,立四皇子为皇位继承人,一月后举行登基大典。 可惜二皇子领数万精兵保卫皇宫,夺位登基,并且得到了大多官员的拥护。 即位之后,还是按例处理先皇丧事。登遐,皇后诏三公典丧事。百官皆衣白单衣,白帻不冠。闭城门、宫门。 大皇子褪去了皇亲国戚之身,得赐了一块封地,鸟语花香,与世无争。传言二皇子的夺位登基之策,便是大皇子出的。 但四皇子就比较惨了,以谋反的罪名先囚后杀。 意料之中的,二皇子一登位就开始清理门户,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党派,其他人皆被牵连。官小的只是失财,官大的便是失命了。赵挽青一家以贪污和谋害朝廷命官为由,满门抄斩。 一生清正守真,却落得这个下场。赵挽青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晕了过去。直到醒来,还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夺位的事很平静,也许是因为二皇子常年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百姓们倒也服他。不论怎样,国家在二皇子的管理下与丞相的辅佐下,还是平静而日益富足。不得不说,撇开他杀害赵挽青一家的事,赵挽青当真承认他是个好皇帝。 这样的打击使赵挽青整日在床上发着愣,看得郁北生也不是滋味。 “一切命中自有注定,天命难违,你也不必太过纠结于此了。珍惜当下,才是你现在应当做的事。”郁北生再也忍不住了,走进赵挽青的房间,坐在床沿,明明是带有一丝责备的话,听起来却没有一点刺耳。 这几日,来安慰过她的人也够多的了,连郢也站在了她面前。她终于可以体会到郢当初的那种心痛的感觉了,她明白她要振作,可就是迈步过这个坎,赶不走这些悲伤。 独独是郁北生,几日后才赶成最后一个来见赵挽青的人,没人知道,他心里也是有一些愧疚和伤感的。 赵挽青收起无神的目光,看向郁北生。流泪枯竭,依然红肿的眼睛又再次泛起了泪光。这次,她一把抱住了郁北生,像个小孩子一样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也许只有郁北生,才能让她放下一切,痛痛快快地哭。 郁北生被这个突然的举动震惊了一下,缓缓伸出手,轻柔地环上赵挽青的背,将她轻轻搂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感受着她不断涌出的热泪,借她一个可以尽情释放悲伤的怀抱。 许久以后,她从他的怀里离开,拭了拭哭花了的脸,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哭完了?”他问。 她只轻轻答道:“嗯。” “只有经历过失去,才会更懂得珍惜。”他起身离开了,口中悠悠飘出这一句。 她也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起身下了床,用瀑流的水洗了把脸,看了看晴朗的天,听一听鸟语,那些白鹤还是那般悠闲自在着。 她浅浅地笑了,也许是时候该振作起来了。 “挽青。”结界的门一开,远方传来一阵呼唤。 赵挽青抬头一看,是郢来了。郢看着赵挽青在瀑流边精神了些的样子,也倒是心里舒坦了些。 “郢,你怎么来了?”赵挽青问道。 郢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拉起她的手,喊着:“走,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郢带着赵挽青来到了阴间,还是那条熟悉的黄泉路,那半熟悉的忘川河。只是奈何桥边,多了几个守望的人。 是家人啊,赵挽青顾不得一切,飞奔了过去,郢紧随其后。 大家看到赵挽青来了,脸上也绽开了喜悦的笑容。 “挽青,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首先开口的便是赵之叙,沧桑的脸上多了一丝欣慰。 赵挽青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明明说好不流下的泪,又夺眶而出了,她一下扑在父亲的怀里,像小时候一样。 “女儿不肖,让你们担心了。女儿不是有意欺瞒,对不起。” “挽青,你不必自责。你有自己的打算,如今我们马上就要过这奈何桥,投胎转世,在此之前能再见你一面,也是了了心愿了。”一旁的姨母说道。 赵之叙接道:“是啊,孩子,看见你健康地活着就好。我们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舍不得你们。”赵挽青说道。 “傻孩子,人终有生老病死,我们不能陪你一生,终要离去的。剩下的路,要你自己走完了。”赵之叙转向郢,拜谢道,“多谢鬼王大人,告知我们小女未死,留我们魂魄七日,不然我们今日也不能相见。莫此大恩,老夫无以为报,唯有一拜。” 说完,整家人都一齐跪了下来。郢见状连忙让他们请起。赵挽青知道话中之意了,转身笑对郢道:“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时辰到了,他们该走了。 赵挽青看着他们一个个喝下孟婆汤,走上奈何桥,挥别了今世,奔赴来生。 “孟婆婆,你说我的家人们下辈子会如何呢?”赵挽青眼神飘向虚缈的远方,漫不经心地问道。 孟婆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倒是有些心疼了。几百年了,每日看着那么多魂魄走过奈何桥,却还是那么多愁善感。她笑着回答道:“别难过,善有善报,他们下辈子呀,一定会幸福的。” 赵挽青看向孟婆:“谢谢你。” 郢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赵挽青:“这是你姐姐留给你的。” 赵挽青接过纸条,疑惑地打开看了。 “马上就要入轮回之道了,知道你还没死,我很高兴。那个秘密,怕是没有机会亲自告诉你了,只能写下来,委托鬼王大人交给你了。那夜路经母亲门前,听到你的生母并没有难产而死,只是后来不知所踪了。我方才与父亲和母亲都提及此事,他们均矢口否认。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们到死都要守着这个秘密。但是挽青,那是你的生母,若是我,我定会不遗余力地寻找到她。不管当初发生过什么,我此生都要见她一面,才得以安心。家姐留。” 赵挽青看完马上又陷入了繁乱的思绪中。那日看到家姐留在自己房中的书信,便一直惦念着,不曾忘记。等待机会详询,只是没想到最后是这个样子得知的。 “怎么了?”郢看着赵挽青傻傻地愣在那,似乎有了什么烦恼的样子,便问道。 “没什么。”赵挽青对郢一笑,“回去吧。” 郢见她不愿诉说的样子,便不再多问,送她回到了挽生斋。 三十八·北冥有鱼(未完) 休憩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该找点委托做做了。赵挽青走到其托墙前,随意的看了起来。 多天不见,这委托纸倒是换得挺快的啊,已与几日前的截然其不同了。 “鲲鹏之数减,其因不明。若能查询,赠北冥圣水。”署名是北冥神女,可能是没什么危险,难度仅为二星。 “鲲鹏是当真存在的吗?还以为只是传说中记载的呢。不过这北冥的事怎么也混到这些奇闻异事里来了,不该是由神族掌管吗?”赵挽青这样想到。 说起北冥圣水,古书中记载,是由鲲鹏的眼泪与北冥最纯净的水炼化而成,能治百病,倒是很吸引人。 赵挽青揭下了委托纸,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倒真想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北冥之地,见见以为传说中才存在的鲲鹏。 要到那样仙气的地方去,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郁北生了,比起做任务,她更想当做是一次两人的旅行。 自然而然地,她去找了郁北生,像以前一样请求他一同前往。这次,他倒是一口便答允了。 他们是坐马车到达北海的,凡人之所以见不得鲲鹏之物是因为这里早在创世之时就部下了结界。守护鲲鹏的神族便居住在北海中间的方圆之地。 随着郁北生穿透结界,赵挽青先是伸出一只手试探。手仿佛融入了那个结界,不可见了,她便索性一下子进去了。 这番景色当真是她至今见过的最震撼的了,就连阴间和幽冥之域的景色,相较起来,也逊色一番。 庄子在《逍遥游》中所写的“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巨大的似鱼似鸟的神物在空中缓慢地遨游,说它们缓慢,大概是因为实在太大了吧。巨大的身影在无际的北海上投射出一片片阴影。与它们相比,赵挽青实在如蝼蚁一般渺小。当亲眼所见此景之时,还是让人惊愕不已。怪不得那么多人穷极一生,奔赴北冥,寻找这鲲鹏之地。 “太美了。”赵挽青不禁感叹道。 但是郁北生仿佛一点也不震撼,还是那样气定神闲地说:“北冥神族居于海中央的陆地上,我御剑而行,你一同上来,抓紧我。” 赵挽青才回过神来,说了声“好的”,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郁北生挥一挥衣袖,他的那把宝剑便又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之间宝剑渐渐变大,直到成为一艘船的大小,漂浮于二人面前。 郁北生先踏上宝剑,对后面的赵挽青说道:“上来。” 赵挽青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上了宝剑。不过这宝剑四周也没什么围护的东西,俨然是一小块会移动的陆地,让赵挽青很没有安全感。赵挽青偷偷地拉着郁北生的衣角,第一次乘坐武器,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慌张。 郁北生一声“起”,宝剑便开始费心。赵挽青一开始就一下没站稳,撞到了郁北生的后背上。郁北生倒是丝毫没有反应,等她反应过来,赶忙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些。后面慢慢进入状态了,熟悉了,也就站的稳了。 郁北生在前面御剑,赵挽青站在后面,看着这一片广阔新奇之景。剑贴着海面飞行,徐徐的海风扑面拂来,柔和又清新,使人心旷神怡。 “郁大人,你的宝剑可以载人飞行,那么我的幽冥之杖应该也可以吧?”赵挽青问向郁北生。 郁北生用低柔的声音回答道:“驾驭飞行是宝剑特有的能力,杖,不可。” 赵挽青低落地“噢”了一声,这一声十分低靡,也不知郁北生也没有听到。 良久,眼前出现一座水晶宫,坐落于灿灿的沙岛之上。这里是海中央,那么眼前的便是神族居住地吧。 三十九·海底漩涡 当他们看到法祭的时候,法祭正在观望台上仰望着天上的鲲鹏,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大法祭,我们接了任务纸,为鲲鹏之事前来。”郁北生对法祭说道。 ????法祭回首,看向他们:“郁北生,赵挽青。” “既然大法祭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就请将最近北海监测到的情况详尽地告诉我们吧。”赵挽青直言。 法祭又转过身,看起天空来,眼神飘向无际的天空。 他微微开口:“最近的北海安稳平常,没有什么异象。” “劳烦大法祭再好好想想。”郁北生开口。 可这法祭闭上了眼,再不理会他二人了。赵挽青正要上前指责他的失礼,却被郁北生拦住了。 “他能成为北冥神族的法祭,定是实力非凡,别冲动。”郁北生小声对赵挽青说。 他们回到了水晶宫给他们准备的客房内。不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却也是精致非凡。水晶做成的墙壁和地面,连床也是通透的水晶,萦绕这着气。 “郁大人,你怎么想?”赵挽青坐在床沿看向桌前微微皱眉的郁北生。 “这法祭许是有所隐瞒,今夜你我去观望台,亲自看看。” 赵挽青一口答应:“好。” 入夜,两个人影走上了观望台。 北冥的夜很宁静,天空中闪烁着点点繁星,映照入海面泛起波光粼粼。鲲鹏都入海中安睡了,远方是一望无垠的海水。 观望台处于北冥最高的地方,可以一览全景,因此可以观望异象。不过,出人意料的,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美好,没有丝毫的所谓异象,甚至连异象的痕迹都不曾有。 “看来大法祭没有欺骗我们。”赵挽青望着平静无垠的海水说道。 郁北生却又是那番令人捉摸不透的模样:“所闻亦真亦假,所见亦是。” 这仿佛是在梁家村的时候,郁北生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赵挽青听着却仍旧迷茫。那次的真相与事实有所相悖,可是这次,真真切切实实地见到了,也得到了法祭的结论,是否是郁北生太过多疑了? 一连好几天,赵挽青日日跟随郁北生前往观望台,日夜观测,然而并无所获。 “我们到底还要这样多久?是否该寻找别的线索突破了?”赵挽青终于不耐烦了,更多还是因为她觉得这样完全没有必要。她看着眼前的郁北生,仿佛没有了以前的果断和锐利,如今只是在坐着无用功。 “凡事切不可焦躁。”郁北生只淡淡吐露这么一句。 不一会儿,赵挽青面前,一颗晶莹的水滴从天空坠下,足大过一个手掌。随着水滴落地,发出水滴击碎的声音,溅起一圈水花。 好端端的天空,并没有下雨的迹象,赵挽青不禁疑惑道:“这是什么?” 郁北生上前,蹲下,用手指沾染了一点水滴,撺掇了几下,凑近观测了一下,说道:“眼泪。” 这么大的眼泪从高空坠下,无疑是鲲鹏之泪了。可是抬头看看,只能看见一只只鲲鹏庞大的肚皮,遮住了天空。 “我们必须找到是哪只鲲鹏流的泪。”郁北生起身说道,“我日日于观望台上观测,你定是觉得毫无意义。实际上,这里离天空最近,也是我们能最接近鲲鹏的地方,最能掌控情况。” 郁北生传唤宝剑,赵挽青再一次与郁北生一同上了宝剑。他们以飞快的速度飞向云端高空,在鲲鹏之间穿梭。 赵挽青心里还是害怕的,她紧紧抓着郁北生的衣角,努力地睁大眼睛寻找那只流泪的鲲鹏。赵挽青只能靠眼眶晶莹湿润来辨别哪只是流泪的鲲鹏,但郁北生不一样,他从眼泪中找到那只鲲鹏的气味,再通过气味去识别寻找。 不一会儿,果然在鲲鹏之中找到了那只流泪的,它身旁还有两只年纪大些的翱翔在它左右。它一边飞行一边流着泪水,仿佛十分悲伤的样子。 它们飞行是速度非常快,郁北生御剑用最快的速度尽量追上它们,也要看看它们到底要去到什么地方。 追了好一会儿,只见那只鲲鹏一个俯冲坠入了茫茫的北海之中,而它身边的两只鲲鹏则是停了下来,看见它进入北海,悲伤地嗷叫了几声,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转身离开了。 赵挽青想也没想,说道:“我跟下去看看。”便也没来得及听郁北生的意见,飞身落入了海中。 郁北生见状,眉头紧皱,忙随她一起进入深不见底的海水中。 还下,那只鲲鹏仿佛有目标似的向一个地方游去,赵挽青与它保持着一两百米的距离,也是避免被它游动的水流带走。北冥虽海,却很清澈,又是白天,阳光照入海中,能见度也不低。 见鲲鹏游到一处奇异之地,那是很深的海底,有一块巨大的蓝色晶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赵挽青依靠幽冥之杖保持呼吸,游了那么久也是有些乏了,躲在远处看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鲲鹏一声嗷叫,它的经络开始逐路发出荧光,它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摆动的尾巴掀起一阵阵水波。赵挽青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被荧光不满,忽感情况不妙,危险仿佛要来临。 正当她转身要游走之时,蓝色晶体开始产生巨大的气流,附近的水顺着气流旋转,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赵挽青感觉身处的水流产生了强大的吸力,要把她也卷进去了。她用尽全力挣扎着,拼命往前游,可巨大的水流还是把她卷了进去,她随着水流旋转,直到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漩涡慢慢消失了,水流也慢慢平息了,赵挽青被包裹在一个金色的气泡中,沉落在海底。 郁北生往前游,终于寻到了赵挽青,将她带回了水晶宫。 过了许久,赵挽青才缓缓睁开了眼:“我……没死?” 郁北生从桌边走到床沿,坐了下来:“仙品法器是通灵的,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释放自身强大的能量,为主人形成保护层,保护主人的安危。” 赵挽青立即从包囊中拿出了幽冥手杖,珍惜地抱在了怀里,用感激非凡的语气说:“小幽冥啊小幽冥,都亏了你啊,我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郁北生看着她这番模样,倒是浅浅笑了。 “对了,方才海底的事,我看见一颗巨大的蓝色晶石,还有那只鲲鹏,脉络发出荧光,仿佛十分痛苦。”赵挽青恢复了正经的样子,对郁北生说道。 “那只鲲鹏已经死了,而那可蓝色晶石,应该是生命原石。” “什么?生命原石又是什么?”赵挽青问道。 郁北生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说道:“看来要再去拜访一次大法祭了。” 四十·生命原石 大法祭在观望台上望着涌动的鲲鹏,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你们来了,可惜太迟了。”他转过身,面向刚到这儿的郁北生和赵挽青。 赵挽青对他看似毫无缘由的话语,不由地发问:“此话怎讲?” “生命原石为我聚集的能力,虽离我的长生之计还远,但用来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大法祭扬起嘴角,“这次,只怪你们不赶巧了,准备葬身于此吧。” 赵挽青看着大法祭渗人的笑,不禁打了个寒颤,又下意识地看向郁北生。他皱着眉,倒是第一次见他有苦恼的神情。心中无所不能的他,也认为这次的情况不好对付么? 还没等赵挽青想太多,大法祭仰天长啸一声,北海之中便升起数刃水之形态幻化而成的利剑,向赵挽青和郁北生刺去。 赵挽青如今反应也是快了许多,立即拿出武器,起了招式。郁北生也唤出宝剑,二人在凌乱繁密的剑雨中疾步抵御。而倾注的剑雨并没有削弱的征兆,反而是越来越强势了。 郁北生右手一挥,一个散着蓝色光芒的屏障出现在面前,将赵挽青和郁北生保护起来。 “你先走,后面的事交给我。”郁北生还是那样淡然的语气,好像一切在他眼中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他紧皱的眉分明在说着不是这么回事。 赵挽青明明应该乖乖听他的,却还是不由地问了一句:“你有把握吗?” “没有。” 赵挽青走近郁北生身旁,也抬起手,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屏障中。 “走。”赵挽青的举动让郁北生有些意外,但再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也顾不得太多,只是循着本意地想保护她。 赵挽青被郁北生这一厉声的“走”唤得有些骇滞,神情于是变得万分凝重起来,略有些哽咽,终语:“你若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便不走,既携手作战,就生死与共。” 郁北生抚额,无奈说道:“你在这儿也只会给我添乱。” “那也不可。”赵挽青无力反驳,却感知这一走便不定有来时。 越来越多的剑向屏障射去,赵挽青也明显感觉到体力不支了。 郁北生仍旧定格在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赵挽青向他看去,渐渐地,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了…… 终于,她因为法术使用过度,身体无法承受而昏睡过去,战争却仍在继续。 突然,几注新的灵力注入屏障,屏障瞬间大了起来,铺天盖地般地将所有剑击了个粉碎。天空顷刻间落下倾盆之雨,这股强大的气流让每个人都为之一振。 神女带领着各位长老至此。 “法祭伯伯,没想到真的是你。”神女眼眸烁动,不可置信。 大法祭对于神女的话,并没有回应,而是双手一举,口中念动了什么咒语。北海之水便涌起一个巨大的漩涡,从水中旋起通天的水柱,以倾倒之势向郁北生一行人的方向冲去。这巨大的轰鸣之中还夹杂着大法祭骇人的笑声:“既然来了,便一起去死吧。这岛,终归是属于我的。” 神女示意郁北生先带着赵挽青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剩下的,便交由各位长老。 郁北生走到赵挽青身边,俯身横抱起她,走到了平夷之地。 观望台上,众位长老依附屏障的保护,各自站位。布下了法阵,顿时,金色的光芒冲破天际。水柱撞到这金光上,便分解消散成了光点散落,化成了一片梦幻之景。 “这是……覆灭亡阵。”神女喃喃道,修长的睫毛也颤动了几下。 大法祭仿佛也知晓了什么,大声呼道:“你们果真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么?若待我大业告成,可以让你们过上比现在逍遥百倍的日子呢。” “少废话,你这个罪人。”其中一位长老说道。 话语间,放射出万道金光,向大法祭刺去。大法祭拿起手杖念动咒语,海底的生命原石一跃而出,释放着巨大的能量,抵挡着金光。 渐渐地,生命原石出现了裂痕,再然后“砰”地碎了,也失去了光芒。 万道金光穿过大法祭的身体,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消失了。 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阵法中的各位长老们。 一切恢复了平静,只留神女一人站在观望台上痴痴地望,两行泪水从脸颊滑落。 等赵挽青醒来已经是夜晚了,她用手支撑着从床上坐起,四处张望,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她顾不得想别的,只是在担心郁北生,她掀开被褥,准备穿上鞋子,走出去看看。 “不多休息会儿吗?”郁北生推开房门,径直向走向床边。 赵挽青看向郁北生,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太好了,你……还活着。” “死不了。”郁北生看着赵挽青,“你用法过度,身体还很虚弱,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们要离开。” “那大法祭呢?” “死了,长老们的命换的。”郁北生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留赵挽青静静地呆坐在床沿。 太阳从粼粼的海面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岛上,晶莹的水晶宫显得更加剔透。 此刻,赵挽青和郁北生已到达了结界的边界,从远处眺望着那座岛。 水晶宫上方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蓝色天幕,将水晶宫一点一点吞噬,然后结界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赵挽青问道。 郁北生只是转身,轻唤一声:“走吧。” 神女封印了结界,从此再也没人能走进这里了,她将一人承担起这样的孤独。 此刻的神女,坐在水晶宫顶,回想着从前的点滴,不觉地湿润了眼眶。 当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每天只是嬉戏于海天之间。那样的日子,充满了欢笑与快乐。她有疼爱她的父母,她是高贵的神族。而大法祭,听说是从结界外的世界来的,他给她讲了很多光怪陆离的的故事,让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直到那一次,结界遭受了巨大的灾难,她的父母为了拯救结界,而牺牲了自己,她成为了新的守护者。也是在那时,她才知道作为神族的职责是多么沉重。 大法祭与她讲过很多次关于生命原石的传说,只是她成为了新的守护者后,也无心再听那些离奇的传说了。 她开始整日与长老们在一起商量关于结界的事,关于大法祭所说的生命原石。她只认为是他疯了,并且越来越疯,他说他一定会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大法祭设法,将鲲鹏化为能量注入生命原石,为他的长生之计。 神女不知道这些,准确地来说是不相信这些。她也曾想过,却仍在过去的那一小片回忆中走不出来。直到最后,只剩她一人。 天些许暗了,该是休憩的时刻了。那些繁星,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