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力公主：驸马3分之1》 1.第1章 一女岂可事二、三夫？！ 正值孟春时节，百花盛放，御花园中人头攒动，又逢三年一度的琼林盛宴。 三年一度的正科科举结束，并经殿试御笔钦点出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之后，皇帝在御花园设宴，宴请新科进士和满朝文武大臣，给他们一个互相认识的机会，是为琼林宴。 琼林宴是当朝精英权贵人士的盛宴，也是他们拉帮结派的最佳时机。因为一批新鲜的优质青年加入了朝廷这个大家庭，他们很有可能是将来的股肱之臣，但是他们现在还什么都不是。此时不与他们打好交道，甚至是收为已用，又更待何时？所以，每一届的琼林会，都是朝中元老们的必争之地。而他们所用的最常见手段，一是收为门生，二是联姻。 而对于新科进士们来说，琼林宴也是他们人生最大的契机。被权贵大臣看中，招入麾下，抑或是招为东床快婿，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所以新科进士们无论排名前后，这一日也都是精心准备了一番。 那一边，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衫，外罩月白色半臂，正是新科状元陆浸秋。陆浸秋是江南道明州知府之子，才高八斗，文采卓绝，殿试上，旁征博引，侃侃而谈，令皇帝拍案叫绝，当庭钦点为今科状元。更难得长身佚立，相貌俊秀无比，是此次琼林宴最为靓丽的风景线之一。 榜眼是个中年书生，姓程，相貌无奇且已经娶妻，此处就略过不提了。 探花郎也是个翩翩少年郎，姓易，名玄之，乃是当朝宰辅易明伦的小儿子。身着淡萌黄色丝制儒衫，文质彬彬又不失高贵之气。加上少年得志，神采飞扬，谈笑之间笑意横生，明媚不可方物，也吸引了无数目光。 于是，便有好友笑着打趣道：“玄之，你今天如此光彩照人，若是被明珠公主瞧见了，怕就要被招去当驸马了。” 一听这话，易玄之春风满面的脸上顿时出现一种死灰般的僵硬。牵动着唇角，艰难地说道：“这不是还有陆年兄嘛，轮不到我的。” 朋友笑道：“怎么轮不到？明珠公主可是要招三个驸马的，程大人已有妻室，就算将你与陆大人一并招了，那还缺着一个呢！” “哈哈。”旁边有人凑过来打趣。“那以后易大人和陆大人就不仅仅是同年了，还是同襟！” “我只听说过连襟，这‘同襟’何解？” “姐妹之夫，谓之连襟。这同一人之夫，自然就是同襟了。哈哈。” “诶，你们、你们这些家伙……”易玄之涨红了脸，薄怒道。“开玩笑也适可而止啊！” 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反而惹来了一阵哈哈大笑。 躺着也中枪的陆浸秋在一旁与其他官员闲聊时，听到这边再三提到了自己，正好那边谈话结束，便凑过来好奇地问道：“诸位大人在聊什么，如此高兴？” 取笑易玄之的二人瞧瞧陆浸秋，见他容貌秀美，气质清雅，与易玄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便委婉地提醒说：“我们在说今日琼林盛会……明珠公主说不准要招驸马了。” 琼林盛会三年一度，三年前明珠公主十二岁，议亲尚早。三年后，她十八岁，又晚了。所以，今年不招，更待何时？！只是不知道那三个名额花落谁家，京城上下都在翘首以待。 “明珠公主的婚事自有皇上、皇后、太后娘娘做主，岂是我等可以妄议的？”陆浸秋一直在远离京城的南方长大，对于明珠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持一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淡然态度。 易玄之第一个看不下去，拉着他到一旁小声说道：“陆兄，你不知道，这明珠公主……是个女流氓！” 陆浸秋瞪大了眼睛，谴责道：“易兄，你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女子，太……有辱斯文了！而且，妄议公主，可是杀头的大罪！” “她确实是啊！”易玄之被他的天真打败了，扶额道。“陆兄你不在京城不知道，这明珠公主骄横跋扈，横行京城，最爱调戏良家妇男，还向皇上请了圣旨，要招三个驸马！” “三个驸马？”天真宝宝陆浸秋再一次瞪大了眼睛，这太匪夷所思了！京城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他果真是个土包子，跟不上时代发展了！“一女、岂可事二、三夫？！这……这，太有辱斯文了！” “这何止是有辱斯文，这简直就是有辱人伦啊！”易玄之愤愤然，心下却有种终于找到组织的欣慰感。 “我听说啊，她平日里游手好闲，专门在京中四处游荡，看到美貌男子，便以夜明珠赠之，表明是自己的所有物。被赠了那夜明珠，便是准驸马，没有她的允许，不许自行婚娶。” “夜明珠？”陆浸秋呆了呆，忽然想到什么，脸色蓦地刷白。 察觉他的异样，易玄之一颗心也悬了起来，关切地问道：“陆兄，你怎么了？” 陆浸秋有些木然地从怀里摸出一串小挂件，摊到易玄之面前。 易玄之眨了眨眼睛，愣了半晌才看清那是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坠了条紫罗兰色的丝绦。又半晌，才将前后说的话结合起来，顿时惨叫一声跳了开去，如避瘟疫一般。 2.第2章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状元郎陆浸秋获“公主圣眷”的这一段渊源，还得从三日前说起。 陆浸秋自被钦点了状元之后，每天都门庭若市，前来道贺的、攀关系的，将他租借来的小院挤得水泄不通。 那一日傍晚，他借口晚上要赴某大人之约，将一群不请自来之客送走。目送他们远去后，正待回身进屋，忽而听见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一阵细响。循着声音回头，就看到一辆华丽精美的牛车停在了自家门前。 陆浸秋以为又来客人了，微微蹙了下眉。不想那朱红掐金的帘子一动，竟倾身出来个妙龄女子。 那女子生得极美，鹅蛋脸，皮肤白皙光洁，360度完全没有死角。一对柳叶眉，淡若远山，一双杏核眼，眼底流转的波光，却比那天边的云彩还要灵动绚烂。那眸子往陆浸秋身上一瞟，一颗纯情少年的心便酥了。 “状元郎？”那女子的声音如溪流般清澈动听，一字一字沁入陆浸秋心里，就如喝了酒似的，醺醺然，似醉非醉。 陆浸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那女子便袖管中取出一串东西，倩然笑着往他丢来。陆浸秋下意识地接住，低头看清是一串夜明珠后，再抬头时，却已不见了那绝色佳人，空气中，只留一缕淡淡的幽香。辘辘远去的牛车里，有个丫环模样的女子掀了帘子探出头，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好好收着，有缘再见。” 陆浸秋是个才子，所以难免也有些才子佳人的情结。在此之前，他一心读书，对于男女之事从不敢多想。如今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接下来自然就得考虑婚事了。不想，刚起了心思，立马就有一绝色佳人临门，他怎不想入非非。当即将那夜明珠贴身收了，每天睡觉前都会取出来细细端详一番，仿佛能从中看到那日少女的美丽姿态似的。 这会儿突然得知自己这几日心心念念的绝色少女竟是金枝玉叶，天子之家的掌上明珠，他所珍藏的夜明珠竟是她所看中的禁脔的象征，一时又惊又羞、又气又急。这夜明珠握在手里，也如烫手山芋一般，丟知道不是，留也不是。六神无主之下，只得朝面前的易玄之求救：“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易玄之和他的小伙伴们都对陆浸秋的遭遇充满了同情，但是……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陆浸秋拿了颗，这一下就去了三分之一的中奖机率，他们心里庆幸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帮他想办法呢？万一一帮之下，他脱身了，自己却成了替罪羔羊，到时候找谁哭去？！ 易玄之伸手拍拍陆浸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明珠公主看中了你，这也是没办法的，怪只怪陆兄你太优秀了……三分之一驸马又怎么样，那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的驸马。有了公主的帮衬，陆兄的前途必定无可限量！陆兄加油，我们看好你！” “你，你们……”陆浸秋又不笨，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当即拂袖离开，到人群中找自家恩师想办法去了。 君臣游览完御花园，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移驾富锦宫，开始晚上的琼林盛宴。与下午的游览聊天不同，晚上的宴上，皇后娘娘会率领一干朝廷命妇出席。 来做什么？ 自然是挑女婿了！ 尚未娶妻的进士们都春风满面、意气风发，期待着被贵妇人看中，招为东床，从此官场上多个倚靠。从此顺风顺水，平步青云。当然，除了已经被判了“死刑”的新科状元路浸秋。 在大家斗着劲地赋诗作词行酒令，试图让自己突出一点，多引起人注意一点之时，我们的状元郎就在自己位置上独自喝闷酒。 他的恩师是翰林院大学士兼太子太傅沈同方，他下午去寻恩师求援，恩师却告诉他，太后、皇上和皇后都视这位公主为心肝宝贝，快宠到天上去了。倘若明珠公主真的看中了他，那除非明珠公主自己放弃，不然就算是告到皇帝那了，也毫无用处。 还劝他说，既来之，则安之，明珠公主现在只是给了个信物，又没有明言要招驸马，说不定只是开玩笑。再者，就算真被明珠公主招为驸马，也不算是太坏的事情。本朝不禁驸马从政，所以，别的且不说，至少他的仕途必定畅通无阻。 仕途畅通无阻又有什么用，三夫一妻，就算官做得再大，出门亦是抬不起头来。惧于皇室，明里或许不会有人说什么，暗地里，就是被人笑疯的份！他陆浸秋寒窗苦读十几年，终于金榜题名，为的是光宗耀祖，可不是给人当笑柄的！ “陆兄……” 正越想越郁闷间，身侧传来一个弱弱的呼声。陆浸秋回过身，见是易玄之，想到他下午的“不作为”，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陆兄……” 易玄之唤第二声之时，竟带了些哭腔，倒将陆浸秋唬了一跳。见易玄之将攥在手中之物放置到桌前，连忙定睛细看，却是一串极为眼熟的夜明珠。 陆浸秋正奇怪自己贴身收着的珠子怎么到他手上了，便见得他哭丧着一张俊脸，悲戚地说道：“陆兄，我们一定早同舟共济，互相帮忙啊！” 陆浸秋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伙也悲剧了！ 3.第3章 同襟兄弟 探花郎易玄之荣获公主盛眷的这一段渊源，得从他下午幸灾乐祸地鼓励了陆浸秋之后说起。 自从知道陆浸秋的悲剧之后，易玄之不仅觉得“中奖”的机率顿时少了三分之一，而且试想满朝未婚的世家公子多多少，不太可能三个驸马名额，他们这一科的三甲就要占去两个。 再而且，看陆浸秋的样子，明显是个圣贤书读多了的天然呆、自然萌，风流倜傥、长袖善舞的自己与他完全不是一型的，明珠公主应该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于是，他就很泰然地单方面给自己解除了红色警报，又与朋友们谈笑风生起来。 说得多，自然喝得也多。虽然喝的果酱，不至于醉，但茅房却跑得勤了。 那一趟，他没寻着人同去，就独自一人而行。快到茅房所在的那一片竹林外，忽然听到身后有个清脆的女声唤道：“前面那位大人，请留步！” 易玄之这一路行来，并没有看到其他同僚，便回头看是不是在唤自己。 回过头，却没有看到人。 转身四下看看，还是没有人。 易玄之惊奇地瞪了瞪眼睛，暗想难道自己果酱喝多了，喝醉了，出现幻听了？ 抓抓脸，自嘲地笑笑，回身准备继续自己的茅房之行。刚迈腿，却又听得那个声音唤道：“前面的大人，留步……” 易玄之想着难道是有人恶作剧，故意逗他？先是唤他，然后在他要转身的同时，快速地躲了起来？！ 于是，便在那个声音再次一出声的时候，他就突地跳转身！ 但是，来时路还是空无一人。 易玄之忍不住骂了声：“我擦，见鬼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有三两个女声一齐格格娇笑起来，如银铃一般，异常动听。在易玄之转着脑袋四下找人的时候，先前那个声音欢快地唤道：“上面，看上面。” 易玄之闻言抬头，这才看到几步远处，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树干上，并排坐了三个妙龄少女。一溜欢愉地晃着小腿，五彩的襦裙下露着色彩鲜艳的绣花鞋，晃得易玄之有些晕眩。 但是有一点他却是清楚的，这是皇宫！在皇宫里这么出格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易玄之的心里登时警铃大作，当即哪敢多看，掉头就走，往茅厕飞奔而去。 在茅房蹲了许久，不见有动静，以为安全了，方才出来。出来时，他还多留了个心，特地在路口蹲点等到了熟人，才一起往外走。 不想回到御花园，远远地看到朋友们了，马上就要安全“登陆”了，却有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迎上来，奉了个锦盒给他，说道：“易大人，这是我们公主送您的，请好生收着。” “公、公主……”易玄之的嘴角在抽搐，感觉自己的天地一点一点地在崩塌，却还是不死心的自我安慰，也许是梁云公主、或者天翎公主，这两位公主都还是非常美丽可爱的。但那宫女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顿时堕入深渊。 “里面除了我们公主的信物，还有密制清凉膏一瓶。我们公主说，易大人上茅房要半个时辰，多半是有痔疮。每天晚上洗完澡，用那清凉膏往病处涂一涂，不日即可痊愈。” 易玄之瞬间石化，完全不敢看同行那人的神情，抱着锦盒落荒而逃。 天哪，这明珠公主真的是变态！竟然躲在树上，监视男厕所的动静！他以后上厕所都要有心里阴影了！ 易玄之原想找自己老爹哭诉求救，但他老爹在皇帝跟前脱不开身，他只能派人去递消息。而他又急需倾诉和慰藉，便想到了同样悲剧的陆浸秋。 “易兄有何对策？” 虽然对于易玄之的遭遇，陆浸秋也有些幸灾乐祸，很想嘲讽他几句，将他下午说的风凉话如数奉还。但是这个时候多个盟友可以商量总是好的。所谓两个臭皮匠，做事好商量嘛！ 于是便将自己的位置腾出一半，邀请易玄之坐下，两个人窝在一个桌子后商量对策。 易玄之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到皇上面前辞婚……” “皇上会同意么？”皇帝既然下过旨，准许明珠公主招三个驸马。没个好原由，估计不会理睬他们。 “……就说我们已经订过亲了，皇上再宠明珠公主，总不能逼着我们退婚吧？！” “我们？”陆浸秋有些反应不过来，伸手指指易玄之，又指指自己。“我们两个都是男的，怎么订婚，皇上会相信吗？” 大京城真是无奇不有，竟然还能这样，他果然是个土包子。某宝宝在心里慨叹。 易玄之正顺手倒了杯酒喝，听到这话“噗”的一声，酒喷了一桌。一边摸出帕子擦，一边骂道：“你……你这是什么理解力？！当然是我们各自定亲了！” “噢……”陆浸秋一副恍然顿悟的神情。 易玄之琢磨了一番，说道：“对了，我有个妹妹，可以借给你用……就是你可以谎称与我妹妹有婚约，至于婚书什么的，随便弄个假的就成。皇上也不可能为此彻查，最多将我们叫过去问话，我们对好口供就行……陆兄，你有未出阁的姐妹么？” “借你用？” 易玄之期待地点头。 “没有。”陆浸秋说道。“我是独子。” “那堂姐、堂妹、表姐、表妹呢，有没有？”易玄之有些急了，这是他想的主意，可不能帮陆浸秋解脱了，他自己反而还套在里面。 陆浸秋想了想，说：“有一个表妹。” 易玄之眼睛一亮：“这就好，借我用用！”说完，见陆浸秋还有迟疑，便解释说：“只是谎称而已！明珠公主十五岁了，最多拖个两年，肯定招好驸马了，到时候再解除婚约好了。我妹妹今年十二，两年、三年的也拖得起。” 陆浸秋会意地点点头，易玄之也松了口气。才稍稍地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却又冷不妨听到一句“我表妹今年才两岁，倒也不怕拖”，易玄之又“噗”的一声将刚喝到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呛得一阵咳嗽。 4.第4章 非礼啊！ “公主你看，两位驸马感情真好，都坐到一起了！想来他日招入公主府，必定也能和平友爱、相敬如宾。” 说这话的是公主党成员之一，宁远侯萧雪宜的胞妹，萧雪曼。 “说不定是坐在一起，商量着对付我呢！”温明珠靠窗坐着，单手支着下巴，侧头观望着外面楼下的琼林盛会，若有所思。 “他们敢？！”公主党成员之二，威武大将军之女魏可珍忿然道。 萧雪曼却“哧”的一声笑了：“那样不更有趣么，看他们能出什么招，是不是，公主？” 温明珠的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嘿嘿”笑了两声。过了会，又似想到什么，一翦如春水般的明眸一转，看向身旁的两个闺蜜：“对了，你们可有看中的，都与我说，我让皇上给你们赐婚！” 温明珠管皇帝叫“皇上”，并不是她与皇帝感情疏远，而是因为她与皇帝的关系比较复杂。她的母亲，是长安公主，是皇帝的胞妹，皇太后唯一嫡亲的女儿。按此论，她应该管皇帝叫舅舅。但是她的父亲，淮南王温云笙，却又是皇后娘娘一母同胞的哥哥。从这边说，她又该管皇帝叫姑丈。所以，干脆便直接唤皇上、皇后，太后娘娘那边，倒是跟着几个皇子一样，唤作“皇祖母”。 萧雪曼笑笑：“公主招驸马要紧，我不着急，再瞧瞧。” 魏可珍也跟着附和。 温明珠撇撇嘴，没劲，她还想点个鸳鸯谱呢！双手托着腮帮子，喃喃了声“好无聊”，怎么每天都那么无聊呢？无目的乱瞟的目光看到陆浸秋和易玄之有说有笑，似乎有意思得很。忽然心中一动，说道：“状元郎和探花郎，唤一个上来陪我们玩吧！” “好啊！好啊！”作为合格的公主党成员，对于公主的提议，当然要全力附和。 “唤哪一个好呢？”温明珠犯难了。 魏可珍说：“状元郎吧，长得更加好看些。” 萧雪曼却说：“易大人性子活泼些，给公主解闷最合适不过了。” “既然意见不同，那么……老规矩！”温明珠拍案了。 萧雪曼会意：“这回，我要单数，可珍双数。” “好！” 随侍女官捧了一大盒珍珠过来，温明珠并着萧雪曼、魏可珍三人，每人从中随意地抓一把出来，放到桌上的水晶茶盘里，然后三个人凑在一起数数。 “二十二、二十三……单数！” 萧雪曼高兴地拍手说道：“是我，这回听我的！” 温明珠“嘿嘿嘿”地笑：“那就唤探花郎过来。” “这可如何是好啊？”易玄之与陆浸秋两人正相对一筹莫展。 “易大人。” 易玄之回过头，见是一个女官模样的人，连忙起身回礼。 “易大人，我们公主有请。” 公主……易玄之感觉自己的嘴角在抽搐了：“请问、是梁云公主，还是天翎公主？” 女官客客气气地回答说：“是万宝明珠公主。” 易玄之顿时像被十万伏特的雷流给击中了，风中零乱。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今晚要贞洁不保了！回过身，像抱救命稻草一般地抱过陆浸秋的一条胳膊：“陆兄陪我一道去吧！” 陆浸秋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便听得那女官说：“公主只请易大人一人。” 易玄之欲哭无泪，摸出随身带的玉佩，悄悄塞给陆浸秋，低低说了声“找我爹来救我”，而后起身随那女官离去，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 看着易玄之离去的背景，摸着手里温润的玉佩，陆浸秋心里无比复杂。按理说，这会儿倒霉的是易玄之，他应该高兴才对，但他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有点郁闷，有点……妒忌。为什么找的是易玄之呢，而不是他？ 那天那少女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他还期待着与她的重逢，不论她是官家千金，亦或是小户之女，以他今日的成就，他都可以登门求亲。没想到，她竟然是皇家的孙女儿。 就算是一般公主，他也认了，虽然被招了驸马，会连带着父母一起在家中没有地位，但倘若是她，他也愿意侍奉。可为什么，她还要招三个驸马？ 这根本就是荒天下之谬，他怎么可以当这三分之一的驸马，这太有辱斯文了……最重要的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易玄之比他“受宠”多了！ 想想也对，易玄之的容貌才学，都与他不相上下。但是人家是宰相公子，家世比他显赫太多！再看看这京中的贵族公子们，才貌双全的也海去了。就算他当了这三分之一驸马，必定也是三个中最不受宠的那一个！ 这边陆浸秋沉浸在深深的自卑中，那边易玄之跟在女官身后，战战兢兢地上楼。 听到楼上传来女子娇俏的笑声，易玄之便觉得一阵阵寒毛林立。之前与陆浸秋商量对策的时候，他就深刻地检讨过了。他与陆浸秋完全就不是一个类型的，必定是那日自己被戏弄，一时没反应过来，唬得一愣一愣的，使得明珠公主误认为他也是呆萌系的，才会看上他。只要他展现自己原本的个性，明珠公主应该就会放弃他了吧？ 想到这里，易玄之先是深呼吸放松心情，随后从怀里摸出一把玉骨小扇，“哗”地一下打开，在胸前摇扇着，步履潇洒地转入了二楼临窗的阁楼里。 温明珠正与萧、魏二人聊着天，忽然瞧见易玄之异常招摇地进来，一副天上地下我最风流倜傥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噗”的笑出声来。 易玄之被笑得窘了又窘，收了扇子，硬着头发朝着温明珠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公主。” 温明珠止了笑，敛容说道：“易大人胆子大得很哪，还从来没有人在本公主面前这样大摇大摆过。” 易玄之一张俊脸红了红，但这个时候，他又怎能露怯？！便轻咳了一声，又摇了两下扇子壮胆，正色说道：“在下并非有意在公主面前失礼，只是公主对我似乎有所误会，所以，我想借此机会澄清一下。” 温明珠笑着问：“什么误会？” 易玄之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下官因是家中幼子，长辈兄姐多有宠溺，所以生性张扬，行事轻狂任性。上学时，就经常欺凌同学。在家时，就打骂奴仆。另外，我还喜欢喝花酒。京城那些个秦楼楚馆，没一个我没去过的。与我相好的花魁，没有十个八个，至少也有个五六个……” 易玄之摇头晃脑地说了半天，没听见温明珠说话，心里有些不安，不由拿眼角瞥瞥她。因为十分看不上明珠公主的作派，心里又存有畏惧，所以易玄之一直都没拿正眼瞧过她。这会儿一瞥之下，倒是一下子怔住了。 5.第5章 我们是好兄弟！ 坐在正座上的紫衣少女，正单手支着下巴，微侧着头，认真地听他说话。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皮肤如白瓷般细腻，光华自生。一双明潋潋的大眼睛，在灯火的映射下，熠熠生辉。此时似乎瞧见他停下来看她，眸光一转，眼睛跟着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便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 一直听说明珠公主美貌，只是没想到，竟然美得这样纯真无邪，让人忍不住砰然心动。 易玄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边听得明珠公主“呵呵”笑着说道：“易大人与我，倒是志同道合啊！” “啊？！”易玄之惊了惊，不知道这“志同道合”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志同道合这个词，一般都用在好朋友身上吧？若是能从三分之一驸马，转化为“闺蜜”……好像也还好一点。“既、既然如此，那、那就恕在下僭越……以后，与、与公主，兄弟相称，如何？” “兄弟相称？”温明珠还没说什么，萧雪曼先“扑哧”笑出声来。 易玄之连忙加了句：“好姐妹也行！” 这下，魏可珍也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易大人还真是个妙人儿！逗死我了！” 易玄之被笑得头皮阵阵发麻，不安地拿眼睛瞥瞥温明珠。 温明珠也笑了，眉眼弯弯的，唇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窝，就如传说中的小仙女一般清纯美丽。 易玄之有些晕眩于那一个笑容，怔怔地看着她从座上站起来，袅袅婷婷地往自己走来，一时亦忘记了闪避。 空气中弥漫来一种香甜中又带了些寒冽的幽香，继而易玄之感觉到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从自己的大腿外侧开始，在半边臀部划了个半圈，而后从腰际滑了出去……易玄之顿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蓦地全身一个寒战，捂着被摸的半边屁屁逃命似地跳了开去，另一手罗嗦地指着温明珠，“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温明珠“嘿嘿嘿”地笑得像个小恶魔，眼底满是狡黠的笑意。见易玄之的模样，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作全神防御之势，便朝他眨眨眼睛，笑着说：“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哦！” “我、我……”易玄之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往头上冲，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非礼”过！他堂堂男儿大丈夫，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非礼了！ 啊——好崩溃！好想抓狂！ “太子殿下到！” 司仪太监的一声高唱，如炸雷一般出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殿下！” 易玄之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朝楼道口望去。在看到那大步上楼来的盛装少年后，满腔的羞愤，顿时化作满腹的悲屈，如逢救星一般地快步飞奔上去，连君臣之礼都顾不上，直接便往少年身后一藏，满目含悲地瞪着温明珠，活像是被歹人非礼的小媳妇。 “易大人受惊了。” 太子凤咏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是温明珠嫡亲的表哥，也是唯一一个敢训斥她的人。因为温明珠做错事，若是皇帝训的话，皇后会有意见；皇后训的话，皇太后会有意见；皇太后么，是从来都不会训她的。 因为温明珠的母亲长安公主，是皇太后唯一的嫡亲女儿，又早早地过世了。太后心疼女儿留下的这一根独苗，从小接到身边养着，千般娇惯，万般宠爱，任谁都不能说她一句不是。而且在太后看来，明珠公主也就是任性点、喜欢捉弄人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女娃有活力，多可爱啊！ 只有太子凤咏不用惧于温明珠的盛宠，她是皇太后的宝贝外孙女，他还是宝贝金孙呢！真论起来，他可比她金贵多了。从小到大，该骂则骂，该打的时候，他也绝不手软。所以凤咏上来后，将眼一横，刚刚还嚣张得很的温明珠一众便一声不吭了。 凤咏安抚了易玄之几句，并向他要回了明珠信物，便让内侍送他回宴席。等看到人从这边殿出去后，才回身训温明珠：“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平日里，小打小闹、戏弄戏弄太监宫女也就罢了，这易玄之，可是易相爷的爱子，你也去欺凌侮辱？！” 温明珠撇撇嘴：“我哪里欺侮他了，我瞅着他挺有意思的，准备招他当驸马！” 凤咏紧盯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寒意：“还招驸马，易相爷都求到我跟前了，求我们网开一面，放易玄之一马！易家世代忠良，三代为相，在朝中举足轻重，你也该懂事一点了！” 温明珠暗暗“嘁”了一声：“大不了不找他玩了！”哼，她还有状元郎呢！ 似乎看出了她的盘算，凤咏“啪”地一下将两个明珠信物扣到桌上，盯着温明珠说道：“陆大人也把信物还回来了！婚姻不是儿戏，必须你情我愿，别人不愿意，就不要逼迫人家！堂堂皇家公主还逼婚，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想到方才易丞相带着新科状元陆浸秋找到他，哭诉温明珠无故带走易玄之，还强自要将易玄之和陆浸秋两个都招为驸马，凤咏就气得几欲喷出火来！她向皇帝撒娇卖萌，说要招三个驸马。皇帝开玩笑答应了，她还真就当真了！而且还真行动上了！这一届的前三甲，她就看中了两个！若不是榜眼已婚，她是不是就要一网打尽了？！有这么饥不择食么？！ 温明珠可从来都不是乖乖听训的主，听凤咏将话说重了，不免也起了火，将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一瞪，愤然道：“皇兄，你这是诬蔑！造谣！人身攻击！我什么时候逼婚了，我有跟皇上、皇后说要招他们为驸马吗？我不过是看他们长得顺眼，送个礼物表示下好感，顺便考察下是否适合做我的驸马，怎么就不要脸面了？” 凤咏顿了顿，火气略略平了些，她倒是确实只送了明珠信物，并没往皇帝那边说过要招谁为驸马。“姑娘家要矜持！” 温明珠却不以为然：“姑娘家就只能被人调戏，不能调戏人啦！” “你……”对于她的理直气壮，凤咏不免为之气结。“总之，朝中文武百官、凡有功名在身者，都不许你胡来！通通不许调戏！” 温明珠轻哼了声，转身坐回座上，大刺刺地晃悠着两截小腿。 凤咏看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又有一团无名之火熊熊燃烧：“听到没有！” “听到了……”温明珠懒洋洋地回答。听到了，又不代表一定要照做。 6.第6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正主妥协了，凤咏便转而教训她的小跟班们：“你们与公主交好，平日里凡事多劝着，不要由着她胡闹！”萧、魏二人毕竟是名门贵女，而不是宫女奴才，他就是贵为太子，也不能多责，只能不轻不重地警示几句。 但作为合格的公主党，萧、魏二人自然知道温明珠的底牌有多少。虽说太子比公主金贵，但是公主可要娇惯许多。而且太子看着总是骂公主，心里却也是疼公主的。 长安公主早逝，淮南王一直领兵在外，温明珠便从小养在太后与皇后跟前。所以，皇子公主中，也数太子与温明珠最为亲近。平日里，骂归骂，但是每有好东西，太子第一个惦记的也是温明珠。而且，太子虽然气恼她们“助纣为虐”，但也从来也只是骂公主，而不敢把她们骂太狠，还不是怕吓到她们，导致没人陪公主玩。所以，每当太子训斥，她们也都很捧场地乖乖听着，好好应着，然后左耳进，右耳出，该怎么着就还是怎么着。 温明珠调戏易玄之，被太子逮着骂了一顿，送出的两颗夜明珠也被迫收了回来，心头不忿，回头便去太后、皇帝、皇后面前告了一圈状。 于是，太子就被三宫轮流唤去挨训。都是说明珠公主已经到了招驸马的年纪了，皇帝答应过她由她自己挑，就由着她去。她就是小孩子心性，贪玩，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闹不出大事来的。而且，就算是看中易相爷的儿子又如何，一不要他入赘，二又不是仅此一个儿子，怎么就当不了这个驸马了？配皇家最尊贵的公主，难道还委屈他了不成？！ 太子挨训时，温明珠便窝在太后/皇帝/皇后怀里朝他抬下巴、耸鼻子示威。这就是姑娘家的优势，就算长大了她也能撒娇卖萌，他能吗？儿子是用来打的，女儿才是用来疼的！ 半个月后，博了一圈怜爱，蹭了一圈赏赐的温明珠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了相府门口。 今天是休沐之日，易玄之约了几位同窗好友一起泛舟。穿戴整齐，正欲出门，却有小厮来报：“三公子，门外有位姓温的公子求见，说是公子您的同窗好友。” “姓温，难道是温力行？” 易玄之师出国子监，好巧不巧还真有位关系不咸不淡的同窗姓温。他被点了探花，并进入翰林院以来，很多以往不甚熟稔的人都上门拜访来了，无非就是拉关系、套交情。所以他也没有多想，吩咐小厮将人请到花厅。他赶着出门，便先行过去花厅等候，想打个照面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打发掉。 远远地看到小厮带人过来，易玄之不由蹙起眉来。 温力行是个白胖得像个馒头一样的家伙，小厮领着过来的两人却纤细窈窕得如同女孩子一般。待走得近了，看清其中天青色儒衫少年的面容时，易玄之不由有些发怔。天底下竟有这般俊俏秀美的少年，怪不得会有人有那龙阳之癖。只是，为什么看着有些眼熟，难道在哪里见过么？但是这么好看的少年，就算只见过一眼，应该也会有印象才对。 心里正泛着嘀咕，便见那少年唇角微扬，朝着他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并用清脆甜美的声音唤了声：“好兄弟——” 易玄之怔了怔，待反应过来，顿时心头大骇，指着他结巴地说道：“明、明……” “在下温明，是易兄的好兄弟啊！”温明珠连忙打断他的话，同时快步奔入花厅。 “啊！”易玄之惨叫一声，四处匆匆张望一番，没寻到藏身之处，温明珠又已经到了眼前，情急之下，干脆将身子一缩，藏到桌底下去了。 “易大人！” “好兄弟！” 易玄之面朝着哪一边，温明珠便追过去站到他面前。 “易兄弟！” “玄之兄弟！” 温明珠走到哪边，易玄之便在桌底下转到另一边。 两人便就这样玩起了躲猫猫。小厮们看着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既然自家公子没有呼救，那估摸是在玩闹，于是也就没有理会。 温明珠忽然就地蹲下身，伸长手照着桌底下的易玄之就是一摸。 也不知道是摸到了哪里，易玄之惨叫了一声，火烧屁屁一样地从桌底下冲了出来，直接窜到花厅外的花圃里躲着了。 温明珠笑得前俯后仰：“真好玩！易大人若是每天都陪我玩，重重有赏！” 捂着屁屁做防御状的易玄之一听这话，耳尖顿时竖了竖：“奖赏随我挑？” 温明珠笑盈盈地看着他，眉眼弯弯的异常好看：“随你挑。” “那我们做好兄弟，不做驸马！”易玄之偷眼瞧瞧温明珠，暗暗吞了口口水。眼前这位，倘若不是性格太恶劣，行径太出格，还真是位大美人呢！他所见过的女子里，真没一位及得上她的！ “我今天就是来找好兄弟玩的啊！” 闻言，易玄之如逢大赦，吁出一口气，屁屁也不捂了。他还以为温明珠又要来给他夜明珠，招他做驸马了，原来是找他这个“好兄弟”玩的！“那公主……” 温明珠立刻纠正：“叫我温兄弟！” 那日易玄之说他们志同道合，不如做好兄弟吧，然后她就一直想……好兄弟听起来很新鲜，好像也很好玩！于是，她就让尚衣局给她做男装，春夏秋冬各式各样的都有，然后就开始每天穿着男装到处晃悠。 “那，温兄弟想玩什么？”易玄之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说改就改，叫起来还贼顺口。 “恩……我要去青楼玩！去看花魁！” “啊！”易玄之惨叫一声。 “怎么？”看他一副不愿意的样子，公主殿下不高兴了。“你不是经常去的么，你不是认识好多花魁么，介绍我也认识一下，我们不是好兄弟么？” “是好兄弟啊，但是……”但是，要让皇帝他们知道他带了公主去青楼，他非得脑袋搬家不可！他真是自作孽啊！那日要不是他为了贬低自己，说自己是青楼常客，还认识许多花魁娘子，温明珠又怎么会想到要去逛青楼？ “可是，我今天约了人游湖诶！”他不管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自己的脑袋，他只能把那一帮狐朋狗友们给卖了！ “游湖？跟什么人？”果然公主殿下问赏了。 “跟我其他的好兄弟们啊……”要卖就干脆卖得彻底一点！ “陆浸秋陆大人也在！”重磅炸弹也甩出来！陆兄，对不住了！ 果然，温明珠便眯眯笑了起来：“那当然是好兄弟聚会比较重要啦！走吧！” 7.第7章 煮酒论美人 由于耽搁了一会，易玄之带着温明珠赶到时，其他士子们已经准备整装登船了。 如今正是春夏之交，天气晴好，冷热适宜，又正值休沐日，所以易玄之他们好友几个弄了艘画舫，到京城西郊的玉江上泛舟。琼林宴结束后，易玄之与陆浸秋都进了翰林院。他们二人虽然以前并无交情，但是经过上一回的“共患难”，又在他落入“虎口”的时候，搬了太子这个大救兵过来，易玄之便将他引作了生平好友。所以这回泛舟，易玄之也盛情地邀请了他一起。 陆浸秋并不是擅于交际的人，加上他并不是在京城长大的，在京中并没有什么朋友，此次来，也主要是易玄之的原因，所以等在最后。想着若是易玄之不来的话，他也不去凑这个热闹了。都是不熟悉的人，加上京城贵族公子的习气作派，他也不是很看得过去，跟着去，也只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会儿，看见易玄之下车，便快步迎上来，颇有些怨怼地说道：“怎么这么晚？”明明是他约的时间，自己反而迟到了。京城公子哥的习气真不好，懒散！ “呃，我出门的时候，遇上一位旧友来访，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易玄之下车后，本想转身去扶温明珠。不想她径自“咚”地一下从车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地，扬起下巴，笑盈盈地看向陆浸秋。 “这位是陆浸秋陆大人，今科的状元郎，现任翰林院编修。”易玄之装模作样地为温明珠引见。 “陆大人！”温明珠大大方方地行礼。 “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位旧友了，姓温，单名一个明字。”易玄之介绍之余，暗暗在心里嘀咕：我赌一万两银子，陆浸秋这个呆头鹅绝对认不出来！ 果然，陆浸秋看到温明珠只是略微一怔，应该是惊诧玩她的秀美，而后彬彬有礼地拱手见礼：“温公子。” “大家都已经上去了啊，我们也上船吧。” 易玄之有意先走一步，让温明珠与陆浸秋“多亲近亲近”。不想陆浸秋却是紧跟着他，对身旁那位漂亮的像个小姑娘似的“温公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连句“何方人士”、“可有进学”的客套话都没有。 其实这也不能怪陆浸秋，他在江南长大，从小埋头苦读，也没与人交际过。高中状元后，虽然每日上门的人络绛不绝，那也是他们来巴结他的。 而易玄之是相府公子，他的朋友自然也都是权贵人家的公子，只有交际，并没有巴结之说。陆浸秋不主动融入他们的圈子里，他们也不会刻意地来交好他。而陆浸秋呢，由于成长环境以及个人喜好的关系，与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所以，他不跟紧易玄之跟谁啊！ 上了船，易玄之便与其他公子们打作一团，然后把自己新结交的两位好友陆浸秋和“温明”介绍给他们认识。陆浸秋之名，他们早就听过，知道他学识奇高，但人有些木讷。而他们那一圈人，虽称不上是花花公子，却也是精于“吃喝玩乐”的，自觉不是一路人，粗粗打过招呼就算。倒是温明珠的出现，引起了他们不少兴趣，围着她，问东问西的。 “我也是江南道人士，与陆大人是同乡。家父与易兄弟的父亲是故交，此番行商进京，便登门拜访。”温明珠编起自己的身世来，眼睛也不眨一下。 虽说她给自己编了个商户之子的身份，但由于她长得秀美，又与相府是故交，倒也没人怠慢她。温明珠虽然任性妄为，但亦是出身皇室，什么场面没见过，很快就与这帮士子们混熟了。 其中与她最聊得来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严震的孙子严凌，和礼部尚书季青的儿子季学彬。这两人，也就是当时一唱一和笑话易玄之与陆浸秋是同襟兄弟的那两个。 因此上，易玄之看到他们说话，便在一边暗自偷笑，心里万分期待着温明珠摸出明珠信物来，给他们俩一人一个。那时候，他就可以跳出来大声嘲笑他们俩才是同！襟！兄！弟！ 这群人都是年轻公子哥，而且基本上都已经在朝中当差，暂时还没有领差使的，家里也正在使劲，所以聚在一起，讨论的不是朝中之事，就是吃喝玩乐的事，此外便是哪家的小姐长得比较漂亮。 这三样，陆浸秋都不感兴趣，也不想勉强自己融入这群人，便取了渔具，独自坐到船头垂钓。 这三样，易玄之是感兴趣的，但是温明珠在，他不敢参与讨论，便进了舱里去煮酒。 这三样，温明珠也都非常感兴趣，然后就积极热情地投入到了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中，尤其在对各家小姐的品评论足上。 “近来家里要与我说亲，说的是沈大学士的侄女，叫作沈容绯。”严凌向“兄弟们”吐槽。“这个月十五，相国寺进香那天，我偷偷去瞧了瞧……” “怎么样，长得如何？”兄弟们都竖起了耳朵听。虽然这个年代民风相对比较开放，但男女大防还是有的。就是琼林宴，皇后带着命妇们来相看，年轻小姐们座前，也都是有帘子挡着的。 “大饼脸！”温明珠插了一句。 严凌怔了怔，继而一拍大腿，说道：“对，就是大饼脸！我想了好几天，都没想清楚到底是哪里看着不对！原来是这样！温兄弟犀利啊！一针见血！” 温明珠得意地扬扬下巴：“那是。” “我家好像要给我说南阳伯府的二小姐，你们有谁见过么？”另一位长马脸的“好兄弟”也将自己议亲的对象供出来，让大家一起参详了。 “好似见过，不过没印象了。” 这时候，温明珠又出马了：“那是个胖姑娘。” “……这么说，好像有印象了。” “听说右都御史何大人家的三小姐，是个大美人呢！” “何韵婷？”温明珠蹙蹙眉。“她呆着不说话的时候，倒是个美人，一说话啊，能吓死一片人。” “为什么啊？”大家都非常好学。 “那牙长得啊，就像是在嘴里混战过似的！” 士子们无不哈哈大笑，纷纷称赞温明珠措辞犀利，有见地。 “可是，小姐们都是养在深闺，温兄弟是怎么知道的？”季学彬好奇地问。 8.第8章 无知者无畏 “呃……那是因为我家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啊！京中大部分人家的小姐都来光顾过生意，我躲在暗房里，悄悄瞧见的！”温明珠扯起谎来，那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十分顺溜。 “原来如此。”大家纷纷点头作恍然大悟状。“……那温兄弟见过的，当数哪家小姐最漂亮呢？” 温明珠摸出扇子来摇了摇：“那当然是，宁远侯府的萧雪曼萧小姐了！” “听说她跟明珠公主很要好诶，会不会……”会不会也任性妄为，非常不像话呢！ 立马就有人反驳说：“明珠公主是皇上特许的，招三个驸马，她又没有。依我看，娶个与明珠公主交好的小姐倒是件好事。一来，不用当三分之一驸马，被人嘲笑。二来，有明珠公主照拂，何愁仕途不顺呢？” “也是。”大家纷纷附和。 自从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了，温明珠便不说话了，只竖起耳朵听。易玄之在旁边听着胆战心惊的，为自己的这一群“无知”的狐朋狗友们捏了把汗。正逢酒煮好了，连忙提了过来，招呼大家喝酒。 温明珠也端了个酒杯，跟士子们围着桌子坐成一圈。易玄之怕温明珠喝不了酒，万一不胜酒力醉倒了，就不太好了。便把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取了她手中的酒过来，然后将空杯塞给她，捧着做做样子。温明珠不由瞧了他一眼。 “越想越觉得启元方才的那番话说得在理。”两杯下肚，严凌又重拾了话题。“明珠公主没法娶，娶个与她交好的小姐，还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嗯嗯！”大家纷纷点头称是。他们都出身于权贵世家，娶个正妻来在家里供着，就算性格合不来，感情不好，大不了再找几个温柔可心的侍妾。 “那……哪些小姐跟明珠公主的关系比较好？” 温明珠正想趁机提拔下公主党们的身价，易玄之却扯了扯她的衣袖，往船头的陆浸秋指了指。“陆大人他……” 这边热闹非凡，陆浸秋却独自坐在船头垂钓。江风轻轻吹拂着他的发丝和衣角，有种超然世外的清静与孤寂。 果然，温明珠动“恻隐之心”了，起身出舱。 易玄之暗暗抹了把汗，再让她听下去，真不知道那帮狐朋狗友还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虽然他想看他们笑话，可也不想他们倒大霉。 温明珠蹲到了陆浸秋身旁，朝他脚边的鱼篓里瞧了瞧，里面空空如也，一条鱼都没有。再抬头看看陆浸秋，他正认真出神地钓鱼，并没有察觉旁边多了个人。眼睑低垂，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水面上，沉静得有些哀伤。 风轻轻地吹，温明珠托着下巴静静地欣赏着美男的侧颜，袖管滑落下来，露出半截晶莹如玉的小臂，场景格外静美。忽而温明珠将粉润润的小嘴嘟起来，朝着陆浸秋的脸轻轻地吹送出一口气。 一连吹了三口，迟钝的陆浸秋终于感觉到了异样。侧了侧头，蓦然瞧见一双晶莹的眼睛望着他，心头一惊，脸也倏地红了起来。 “陆大人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他钓了这么久的鱼，一条都没钓着，合着都在发呆哪？ “啊……没想什么……”陆浸秋觉得自己有些奇怪，面对着的明明是个男子，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有些害臊。脸阵阵地发红，仿佛是在与小姑娘说话似的。 “陆大人经常钓鱼？” “……也不是很经常……就偶尔……”还是很害臊怎么办，自己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癖好吧？！虽然这位温兄弟虽然生得唇红齿白，很像姑娘家，但是他始终是男的啊！ 忽而风中隐隐迢递来一股脂粉的香气，温明珠回头看去，就看到有一艘彩绢飘扬的画舫缓缓驶来。船头站了几个穿着艳丽的妙龄女子，看到温明珠回头，便凑在一起，捏着帕子“格格”娇笑起来。 “快看哪，那边船上有几位好俊俏的相公！”语气轻佻而娇媚，一听就知道不是良家妇女。 温明珠眨了眨眼睛，便站起身来，颇感兴趣地回头问易玄之：“那个、是不是青楼的画舫？” 易玄之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原本温明珠想去逛青楼，他牺牲了“好兄弟们”的安危，将她忽悠了过来，不想竟然游个湖，还能遇上天香楼的画舫。 天香楼在京城，论规模只能算是二流，但论起名气来，却是一等一的。主要原因便是，这天香楼实在太与众不同了。楼里的姑娘来大江南北，各个不同的地方，容貌也是各有各的美貌。最特别的是，每个姑娘的屋子，都是按照她们老家的风俗民情来装饰的。比如从江南竹源来的姑娘，屋里的装饰一律全是竹器。而从塞外来的，那屋里就是土凳兽皮，十足的塞外风情。 易玄之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温明珠的问题，船舱里的“狐朋狗友”们亦看到了天香楼的画舫，纷纷出了来。有人更是笑着高喊了一声：“相请不如偶遇，姑娘们过来喝杯酒吧！” 那边舫上的姑娘们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湖上颠簸，应该是公子们过去才是。 你来我往的说话间，两艘画舫渐渐靠近。温明珠的目光在船头那几位姑娘脸上一一扫过，觉得容貌也不过如此，便笑着大声问：“对面船上可有花魁娘子在？” 对面一个粉衣女子闻言，瞅着温明珠笑：“这位小公子年纪小，胃口倒是刁，一开口就要见花魁娘子。”温明珠身量纤细娇小，作男子打扮，看上去也就像是十二、三岁，介于男童与少年之间的男孩子。 温明珠笑嘻嘻地说：“有花魁娘子在，自然要看一看了，好机会不能错过嘛！” 易玄之他们的这艘画舫是双层的，装饰也非常华丽，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普通人家。那粉衣女子回眸示意，便有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转身进舫去了。过了一会，方才出来，拊在那粉衣女子耳边低语了几句。那粉衣女子抬眸笑了笑，说道：“我们娘子说了，要对诗，小公子若是能对上，娘子就会出来一见。” “哈，对诗？”对诗是什么东西，温明珠还真不会。为难地抓抓脸，想了想，麻利地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展到身前，认真地问：“我不会对诗，用一千两银票代替，可以不？” 一出手就是一千两，任是周旁都是权贵人家的弟子，却也是将他们都惊了一跳。 9.第9章 千金为买佳人笑 “一、一千两？”季学彬惊得有些结巴。“见个面而已，你就出一千两啊？”去京城最大的青楼庆春楼找最当红的花魁娘子春风一度，也用不着一千两啊！ 严凌则嘻嘻笑着说：“温兄弟不如把这一千两给我，我帮你对诗！” 他这么说，自然是开玩笑了，不想下一秒温明珠就将银票拍到了他怀里，笑盈盈地说：“那交给你了。”竟是一副认真而高兴的样子。严凌这才知道，她是真的想要用一千两来替代做诗啊！心里不由暗暗咂舌，这样“人傻钱多”的家伙，还真是第一次见着！ “那我却之不恭啦！”飞来横财，不要白不要。有了这一千两，这个月他都可以尽情地花天酒地了。正乐颠颠地将那银票收起来，不想旁边却横过来一双白皙而修长的手，制止了他正欲往怀里揣钱的动作。 严凌还以为是温明珠反悔，一抬头，发现却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浸秋。严凌扬了扬眉：“陆大人有何见教啊？” 陆浸秋说：“对诗不过举手之劳，况朋友之间，何以收此重金？你将钱还与温兄弟，我来对。” 这下严凌不高兴了：“陆大人的意思，是说我不拿温兄弟当朋友？还是说我坑朋友的钱？”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陆浸秋也不客气，他就是看不惯这种行径。 易玄之见快要吵起来了，连忙插身到中间，将两人分开：“好了，好了，都歇口气。陆大人第一次来，不知道小凌子的脾气。小凌子只是开玩笑，回头就还给温兄弟啦！” 说罢，又回身面向严凌，朝他使了个眼色，一边便将银票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笑嘻嘻地还给温明珠。“温兄弟快将钱收起来，陆大人帮你对诗呢！陆大人的文采，可是我们这些人当中，顶好的！” 温明珠从善如流地收了回来。 对面的舫上出下句，陆浸秋接下面一句，在你来我往的对诗中，因为刚才那一段小插曲沉寂下去的气氛再一次热烈起来。 唯独严凌一人坐回舱里，埋头喝酒生闷气。他祖父是都察院的第一把手，父亲与伯父都是大将军，手握重权，正所谓赫赫家世，就是在京中这一干贵公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那陆浸秋不过就是个知府家的公子，仗着中了个状元，竟然对他这样无礼？！看他不…… 正气哼哼地想着，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张极为眼熟的银票。严凌喝酒的动作滞了滞，微一回头，就对上了温明珠那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此时眉眼弯了弯，轻声说：“这个给你，别生气了。” 严凌怔了怔，下意识地接过来。 温明珠朝他笑了笑，便转身挤回了人群。 陆浸秋对上了诗，那花魁娘子却并没有依言出来相见，反而是差了个身手敏捷的小厮送了两张邀请帖过来，温明珠和陆浸秋一人一张。 温明珠好奇是什么帖子，当即三两下就打开了去。里面夹了张粉色的桃花小笺，写了三日后的时间，在天香楼有个什么花会，邀请她到时候去参加。 “花会？”温明珠好奇地问。“是什么，赏花的？” 季学彬凑过来看了看，便了然于胸，积极主动地担起了为小白兄弟解释清楚的重任：“这‘花会’是青楼里的专用名词，就是楼里来了新美人第一次登台献艺，然后广发英雄帖，邀请一些有钱有势的人来竞价。” “竞价？竞什么价？” “竞当这美人的第一位入幕之宾啊！” “入幕之宾！”温明珠的眼睛顿时亮晶晶了起来。 又有人凑近来看过那帖之后，说道：“据说这顾凌波是世间少有的美貌！上个月隔着帘子弹了一曲，退场时有人瞧见了侧颜，据说美得清新绝俗，于是，便有了‘凌波仙子’的美称！” 这个顾凌波还是个话题人物，一提起她，一群少年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闹非凡。温明珠的眼睛则是越听越亮，只差没在脸上直接写是“我要去”三个大字了。 易玄之知道她动了念头，凑到她身后，悄声说：“温兄弟准备去么？” “当然去啦！”温明珠回眸觑了他一眼，回答得非常理所当然。 “三日后我在任上出不来，温兄弟不如找陆大人陪着去，正巧他也收了帖子。”其实这一番话，只要稍加细品，就知道完全就是推脱之辞。陆浸秋与他是同僚，他要上任出不来，莫非陆浸秋就出得来了？再说了，那天香花会是晚间时分，如今又不是非常时期，翰林院还得上晚班了？ 但温明珠显然没有多想，当即“嗯”了声，笑盈盈地将帖子纳入怀中。 一群人游完湖上岸，又找了个园子听戏吃酒斗诗，一直闹腾到晚上，方才尽了兴各自散场。 送温明珠上了马车，易玄之终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一直高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妥妥地安放回了肚子里。 回到家，立即吩咐门房，从今往后，若是再有姓“温”的找他，不管是公子小姐，同窗还是陌生人，即便是一只苍蝇一只爬虫，只要姓温，都不许放进来！一概说他新官上任，兢兢业业地工作，不在家中！ 花会当天薄暮时分，温明珠将自己打扮成翩翩少年模样，兴冲冲地跑去找陆浸秋。却被陆府的门房告知，陆大人这几天在翰林院加班，已经有两天没有回过府了。温明珠不由有些失望，然后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当即又转道去相府找易玄之。不想易玄之也在翰林院加班，没在家中。 “该死的翰林院！”温明珠气得直捏拳。居然敢跟她抢人！抢了一个还不算，竟然两个都抢了！太过份了！不过这会儿花会要紧，至于翰林院的那帮老头，回头再狠狠地收拾他们！ 温明珠一路忿忿地来到天香楼门前，刚下车，却听得旁边有人欣喜地唤了声：“温兄弟！” 温明珠愣了愣，定睛一看。道旁站了个十七、八岁的紫衣少年，虽不及陆浸秋和易玄之那般俊美，却也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十分清秀。温明珠记得这个少年，好像是泛舟那日与陆浸秋起争执的那个少年，但她记不得他叫什么名字了。 10.第10章 价高者得 温明珠跳下车，问：“你也来参加花会？” 严凌笑了笑：“是啊，想来凑个热闹，可惜这回的花会，没帖子就进不去。” “哈哈。”温明珠高兴了。“那正巧了，我正愁没人做伴呢！走，我们一道进去。” “多谢温兄弟了！”严凌也乐呵呵的。 其实他今天是特地等在这里的。他那天收了温明珠一千两，虽然自己与自己说，这姓温的人傻钱多，有的白拿干嘛不拿。但事实上，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又想到温明珠虽然是商户出身，但为人直爽，出手阔绰，那日与大家也很能玩到一起，于是便起了结交之心。所以，他便一早等在这里。温明珠收了花会的帖子，肯定会来。而陆浸秋那个书呆子，肯定不会来。所以他也不怕遇上陆浸秋，相看两厌。 温明珠递了帖子，便有天香楼的小厮将他们领上了二楼雅间。 天香楼共有五楼，一楼是大厅，有表演的舞台和一些散客座。二楼是一圈儿的雅座，朝着一楼舞台方向垂了细竹帘子，雅间里的人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况，外面的人却瞧不见里面。 平时的雅座，都是有钱有势的老爷们坐的，今天却只给收到帖子的人留。若是没有帖子，就算再有钱，再有权势，也得去大厅里坐着。据说今天的持帖人，都是今晚的主角顾凌波亲自挑选的，每一个都来历不凡。 小厮引着温明珠进了一间名为“白莲”的房间，屋里的装饰以青、白两色为主色，异常清新怡人。屋里配备了两名侍女，也是青白色的衣裳。临窗摆了一套茶几，两个相对的座位，铺着青色的锦衾，看上去很宽敞，也很舒适。 温明珠过去坐了坐，嫌不够舒适，吩咐加了两个靠垫。隔着细竹帘往外看了看，这个房间位于舞台侧面，虽然视野还可以，却终不是最好的。温明珠便要求换到正对着舞台的房间去，侍女客气地回答说：“持帖的都是尊贵的大人，所以只按先来后到的顺序。那边的大人们先到，所以先拣了那边的位置，总不好现在再过去教人家挪了。” 温明珠虽然挑剔，却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但心里总是不痛快，侍女奉上了茶，她喝了一口，又开始挑剔说用的茶叶不好。侍女说，用的已经是上好的碧螺春了。 温明珠冷哼了一声：“这也能称得上是上好的？” 侍女不敢接话了。 严凌笑了笑，出声打圆场：“这青楼烟花之地，哪里会有什么上好的碧螺春？温兄弟若是有兴趣，下回来我家，我家有御赐的西域贡茶，味道稀奇得很！” 温明珠倏地眼睛一亮，倒不是因为御赐茶叶，那些都是她喝得不要喝的，而是因为严凌说他家。她正愁不记得他的名字，却又不好意思问呢！当即高兴地指指对面的位置，示意严凌过来坐，一边说：“好啊好啊，你家住在哪里，我下次去你家找你玩？” 严凌倒不疑有他，一心想与这位“大金主”打好交道：“玄武大街，靠近汇通街，门上悬有‘严府’匾额的便是。” “哦！”温明珠终于知道他是哪一个了，左都御史严震的宝贝金孙，严凌！“好，记着了，改天找你玩！” 侍女奉上了瓜果糕点，两人套了会近乎，很快就哥俩好了。他们俩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娇惯，锦衣玉食，又没有进取之心，平日里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所以简直就是相逢恨晚，越聊越投机。 正聊得开心，侍女领了一名青衣小厮进来。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量纤细，容貌十分清俊。进来后，便恭恭敬敬地朝温明珠二人磕头行礼，自我介绍说：“小的名叫小七，是来帮两位贵人叫价的。” “叫价？”温明珠第一次来这地方，一切都新奇地紧。 小七笑盈盈地说：“就是呆会顾姑娘表演完毕，就开始叫价了。贵人们身份尊贵，自然不用亲自出面叫价，由小的们代劳就行。” 温明珠会意，想了想，又问：“是一个接着一个叫价么，价高者得？” “正是如此。” 温明珠眼珠子一转，笑盈盈地说：“好像挺有意思的。” 严凌看看温明珠，笑着说：“看温兄弟的样子，似乎是……志在必得？” “嘿嘿。”温明珠笑得像只老鼠。“看看再说。” “确实，这位顾姑娘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还是先瞧仔细了。万一模样儿不尽如人意，温兄弟纵然家缠万贯，那也还是不要花这冤枉钱了。” 温明珠却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钱她多的是，问题是，她是来赶热闹的，要是都没几个人竞价，她可也不想去讨这个没趣。先瞧瞧有没有意思，要是气氛热烈的话，她当然要凑这个热闹。 温明珠二人喝了半晌的茶，隔着帘子看了好几出歌舞，晚上的重头戏终于开始了。香艳缠绵的曲调蓦然一变，竟似山间流水一般清越悠扬。温明珠不由振了振神，示意侍女将细竹帘卷起来，方便她看个清楚。 帘子刚卷起来，便瞧见一方白绫从三楼斜斜地倾泻而下，旋即白影闪动，一白衣女子怀抱琵琶踏着白绫，在悠扬的琴声中飘然而下。她梳着极简单的发髻，束了洁白的发带，脸上亦是覆了白纱，只露着一双清冷如寒星般的眼睛。 她飘飘然的落到一楼正中央的舞台上，白绫收回三楼的瞬间，舞台四面便瞬间各跃上来两名粉衣舞女。围绕着那白衣女子，以她为核心，翩然起舞。她们的舞姿也与前面几场舞不同，不再妖媚香艳，柔弱无骨，反而带了些男子舞的特色，动作简单而有力度。 汉人推崇儒学，崇尚君子之道，甚少会有男子跳舞，但胡人中却是不少。普通看客们，没有见过这样风格另类的舞蹈，都纷纷称奇，叹为观止。温明珠在宫中却是看过不少，但却也是第一次看千娇百媚的少女模仿男子的舞姿来跳，不免也觉得新奇，倚在窗后，看得津津有味。 11.第11章 钱多多！非常多！ 一曲舞毕，楼里爆发出来的掌声和喝彩声震耳欲聋。 温明珠都忍不住掩了掩耳朵，但是很快外面又安静了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那白衣女子将覆在脸上的白纱取了下来。她微微欠了欠身，便算是与今晚光临的客人打了招呼。旋即席地而坐，动作随意而飘逸，有种超尘脱俗的美感。她微微垂首，怀抱着琵琶，便铮铮地弹奏起来。 温明珠由于坐在侧面看台，所以看不清那顾凌波的正面，但光从侧颜和身段看，也能看出那确实是个极其美貌的女子。更难得一身清冽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些傲骨铮铮的感觉，一点都不似风尘女子，看着却比一般的名门闺秀还要高贵脱俗几分。 这也正是这帮子青楼“嫖客”们所都热衷于追捧的。所以，一开始竞价，那情形可叫一个群情激涌。一个个急着赶着叫价，深怕叫晚了，美人儿就被别人抢走了似的。 外面叫价叫得热火朝天，温明珠却还是半卷着帘子，一派悠然地喝着茶。严凌好奇地问道：“温兄弟不准备竞价吗？” 温明珠往正对着舞台的房间方向使使眼色，说道：“不急，那边还没报价呢！” 严凌会意。 那个房间是整个楼里，视线最好的房间，能被安排在那里的客人，必定是超级大金主。他才不信先来后到的说法！看来，他的这位温明小兄弟，心气极高啊。就因为没被安排到最好的房间，便与那边的人别上劲了。 只是，这温明不过是出生于商户人家，就算家里再有钱，士农工商，商人还是排在最底上的。而京城，却是个权贵满街走的地方。他怎么就有那个胆量，在京城里，光明正大地与人叫板？ 竞价从五百两起叫，一路叫上了五千多两，速度才有所减缓。这时，二楼雅座里的“贵人们”陆陆续续开始叫价了。最后停滞于“水仙”房间的，一万两千八百两。 “上万了。”严凌有些砸舌。虽然他也是出自权贵世家，虽然他祖父乃是正二品的大官，但是他长这么大，可还没有经手过这么大数目的钱。“一般花会，能叫上五千两已是天价，没想到竟然还能叫到这样高……温兄弟，还要竞价么？” 温明珠“嘻嘻”一笑：“那边叫，我就叫！” 话音刚落，那边房名为“牡丹”里的“贵人”叫价了：“一万三千两！” “叫了！”严凌莫名地有些激动。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明明是堂堂都察御史家的小公子，怎么在温明这商人之子前面，反而沦为一种类似“狗腿子”的存在？ 温明珠笑了笑，抬手招过一直侍立在门口的小七，说道：“一万三千一百两。” 小七会意，出门去到楼道口，高声唱道：“白莲贵人，一万三千一百两。” 两个一直观望的大金主开始叫价了，引起了楼下的一片骚动，温明珠满意地翘着二郎腿乐颠乐颠的。小七回来后，很快，牡丹房又叫价了：一万四千两！ 温明珠也不示弱，立即让小七去再次报价：“一万四千一百两！” 此后，不管牡丹房叫多少，温明珠立马往上加上一百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莲、牡丹两房的贵人在别苗头呢！在花会上，为争夺佳人，有钱人为着一时的意气之争，一掷千金，花钱如流水，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价一直往上，直接飚上了两万两，这种盛况还是极少见的。 两万五千一百两，白莲房叫的价，牡丹房没有接。但是却也没有将帘子收起来，说明还没有放弃，有可能继续叫价。于是乎，天香楼里一片寂静，众人无不竖起耳朵，静听牡丹房里的动静。 “爷。” 一名青衣小厮推进了牡丹房的门，向靠窗而坐的少年禀报道：“打探来了。” “哦？”桃色衣衫的少年扬了扬眉。“是什么人？”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极其美貌。桃色原是很挑人的颜色，很容易显得艳俗。而且很少有男子会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但穿在这少年身上，却衬得肤白如玉，貌美如仙，给人一种他穿这颜色的衣裳，再合适不过了的感觉。 “回爷的话，白莲房里的是两位小公子，容貌不俗，还有四个暗卫随行保护。” “四个暗卫？”桃衣少年出了会神，继而有些会意地笑笑，对报价的小厮说道。“把窗合上。” 参与竞价的雅间，将窗合上，即代表放弃竞价。报价小厮呆了一呆，确认道：“爷要退出？” 桃衣少年点点头。 “那顾姑娘……”小厮有些为难。 桃衣少年笑了笑：“无妨。你去与顾姑娘说，山人自有妙计，万事无须担忧。” 牡丹房关窗歇菜了，温明珠自然就成了今晚的大金主。 严凌看着温明珠遣了随侍小厮初一回去取银票，迟疑着，终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温兄弟，真的要用这么多钱……” “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太在意。”温明珠一边说，一边凑在竹帘前往外看。 严凌观她的模样，完全没有将这些钱放在眼里。自己再纠结于此，倒显得他太小家子气了。于是也不再提及，凑过去一起往外面看。发现舞台上已经换了一拨人，目光在一二楼间逡巡了一番，看到顾凌波抱着琴袅袅娜娜地上了三楼。 “顾姑娘上楼去了。”严凌说。 屋里服侍的侍女接口过去说：“顾姑娘必是沐浴更衣去了。” “沐浴更衣……” 温明珠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起来。凑到严凌身旁，小声说：“你说，顾姑娘会不会是洗干净、脱光光地在房里等我们过去……” 听到“我们”二字，严凌蓦地有些脸红。这位“温兄弟”的言下之意，莫不是呆会去见顾姑娘，也要带着他这个好兄弟？可是，这次出了两万多两的大价钱，是进去当入幕之宾的啊，也要带着他一起么？那岂不是……要，3p？！ 12.第12章 他，败了！ 严凌拿目光扫扫温明珠，心想，想不到这样眉清目秀的少年，竟然口味这么重？！不过他曾经也有听闻，说南方那边的富贵人家，生活都非常地奢侈、糜烂，看来传闻不一直都是假的啊！ 虽然他也喝过花酒，捧过花魁，但是这样重口味，还是第一次啊！呆会他要不要跟“温兄弟”一起去呢？虽然心理上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但是想想，似乎还是蛮刺激的啊！ 严凌在心里做着痛苦的挣扎，那边温明珠的侍从已经取了银票来，清了帐。而后就有个穿着考究的侍女进来，神情倨傲地欠身行了一礼，说道：“顾姑娘有请。” “终于收拾好了啊！”温明珠高兴地从榻上跳下来，勾了严凌的手便要一起走。 严凌还没反应过来，那侍女先察觉了，将两弯柳眉一拧，不高兴地说：“顾姑娘每天只见一位客人。” “一位？”温明珠皱皱眉，摇着头说。“我与严兄弟是好兄弟，好兄弟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俩一起来的，总不好撇下他一个人。这样吧，我再出两万两，请顾姑娘破个例，今天就见我们兄弟两个吧！” “再出两万两？！”严凌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两万两，加上前面付的两万，就是四万多两！天哪，这小子手里到底有多少钱？！他老爹的家财会不会让他给败光啊！ 严家是官宦世家，家底也破为丰厚，但严凌的父母亲，对于他这个独子，管教得十分严厉。每个月只有十来两的零花钱，其他的一切花销，都要去帐房支取。而且每一笔钱为什么支取，花费去了哪里，父母都会一一过问，查个明明白白。所以刚才还在挣扎要不要尝试3p的严凌，已经转而对温明珠拥有那样宽厚的父母，而感到各种羡慕忌妒恨了。 对于“再加两万两”的提议，那锦衣侍女倒非常淡定，就像是几两的小钱似的，完全不看在眼里，冷冷地说：“顾姑娘的规矩不可能改，你们要么来一个跟我去见姑娘，要么你们就找小七，将你们付的钱取回去。牡丹房的客人们，还没走呢！” 这侍女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使得温明珠觉得有些逗。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这样“不可一世”过。本来么，若是好声好气地说，顾姑娘的规则不好更改，请她见谅，她也就罢了。她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瞧瞧这名满京城的凌波仙子长啥样的。实在不能两个一起去，那就让严凌过去好了。反正对着一个脱光光的大美女，她也不能做什么。 但这小小侍女竟然这么嚣张无礼，那么，她就有话说了！当即好整以暇地坐回来，翘起两郎腿，一颠一颠地，却不说话，目光也不知道落在哪里。 侍女清歌昂然地站着，等了半天，没等到温明珠的回音，不由拧了拧眉，说：“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再不决定个人跟我走，我就去牡丹房带人了！” 唉呀！竟然还用牡丹房的人来压她！ 温明珠这下倒真正地有“大闹一场”的兴致了。 “温兄弟？”严凌想说她就一个人去罢，他在这里喝喝酒，看看楼下的表演，或者再叫个姑娘来作陪，也挺惬意的。不想刚出声，就被温明珠给制止了。 温明珠将手边的茶盏端了起来，在严凌以为她要喝茶的时候，却只见她随手一丢，将茶杯摔碎在了侍女清歌的脚前。 清歌惊了一跳，退开几步，怒道：“你干什么？” “只是提醒下你，注意听我说的话。”温明珠笑盈盈的，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你也听清楚了，我的规矩也不可能变。钱已经花出去了，就像是吐出去的口水一样，不可能吞回来。今晚，要么让你们顾姑娘好好地将我们兄弟俩伺候舒服了。要么，我就……一把火，烧了你们天香楼！那两万两，就当是给你们重新修缮之用了！” “你敢？！” 温明珠慢悠悠地说：“你可以试试啊，看我敢不敢！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若是等不到顾姑娘请我们过去的消息，那就尽快疏散楼里的客人罢，我可不想伤及无辜啊！” “你……”清歌气得够呛，但看温明珠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当即摞下一句狠话，扭身往外去了。 “温兄弟。”严凌凑到温明珠身边，提醒她说。“天香楼短短几年里，就能在京城崛起，后台肯定不小，估计不会受我们威胁……” 温明珠抓了一把瓜子过来，慢悠悠地嗑着：“我可不是威胁他们，我是说真的。” “真、真的？！”严凌有点反应不过来，顿了半晌，蓦地拔高了声音。“温兄弟的意思，是真的要把这天香楼给烧了？！” 天香楼所在的锦汇街，虽然不是京城的主干道，却也是个繁华地带。许多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商会，都在附近有商铺。这火一起，火势控制不住，万一烧到了旁边，那影响可就大了。到时候一发而不可收拾，就算他祖父亲自出面，估计都罩不住她。 “嗯，烧了。钱都已经给了，人没见着，总不能白给。”温明珠还是一别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要烧的并不一间位于闹市区、明显有强硬后台的青楼，而是要烤一个随手从地里挖来的地瓜。钱都已经付了，地瓜当然要烤着吃了。不吃白不吃。 “可是……万一，烧到旁边的商会……” 温明珠这才有些恍然：“对哦，万一火势控制不住，烧到旁边楼了，就不好了。” 严凌见她终于有所松动，要改变主意了，刚松出一口气，又听得她有些恍然地“哦”了一声，嗑着瓜子，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就在烧到旁边的商会之前，把火灭了，不就好了！” “……” 这一刻，严凌想到了，曾经有人跟他说过的一番话。那就是永远不要跟傻瓜去讲道理，因为他们会把你的智商拉到同一水平线，然后用他们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而现在，严凌就觉得自己被打败了。 彻底地，败了。 13.第13章 不好！有状况！ 于是，他也放弃与温明珠讲道理，转而说道：“其实温兄弟，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顾姑娘的帖子，本来就只发给了温兄弟，是我想开开眼界，所以跟了来。所以，这件事情说起来，其实是咱们没道理。不如，就温兄弟去见顾姑娘吧。我在这里，听听曲，看看舞，也挺好。” “那怎么行？！”温明珠一扬眉，表示了不认可。 严凌觉得自己的道理已经说得很深入浅出、浅显易懂了，没想到温明珠居然不买帐！要知道，从来都是他要胡作非为，别人劝阻他，给他讲道理的！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成熟稳重！ 温明珠摇着头说：“我们是好兄弟啊！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有好事，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放心，这事我能搞定的！我呆会派人运柴火过来，往门外一堆，他们肯定就知道怕了！” “温兄弟……”这特么的，真的是个人傻钱多的主啊！ 严凌无语了。但心底，又有些小小的感动。竟然宁肯火烧天香楼，也不愿丢下他一个人。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过来了，却不见那清歌丫环回来。温明珠丢开手中的瓜子，将随侍的小厮唤过来，让人安排人去运柴禾，堆到天香楼门口。 严凌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听着温明珠一本正经地安排着去哪里运柴禾，又如何放火的事情，他还是觉得有些风中凌乱。但是，他已经放弃劝说了。反而开始有些小小的期待，这样地恣意妄为，最后到底会怎样呢？ 小厮领命出去后不久，就听到楼下响起一阵骚动。严凌卷了白莲房的帘子，探头往外一看，看见楼下的人有半数涌到了门口，隐约还听到有人说“这么多柴禾做什么用的”之类的话。 柴禾真的到了…… 严凌怔了怔，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温明珠说道：“对了，温兄弟，我们是不是要先转移地方？”他们自己人还在天香楼里呢，要是真的放火，那岂不连自己也要被烧成焦碳了！ “当然！不过，先去楼下疏散客人，不能伤及无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温明珠还是很善良的。 温明珠带着严凌风风火火地下楼，与小厮初一碰头。温明珠出门检验了下柴火的量，觉得可以了，便带着初一一起回到二楼，示意她说一句，初一就大声重复一句。 “天香楼里的大家听着，顾凌波得罪了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决定，一刻钟后，火烧天香楼！现在，你们有一刻钟的时间收拾东西离开，一刻钟后，准时放火！逾时滞留天香楼者，生死自负！” 初一大声地将温明珠的话重复完，天香楼里的人无不一头雾水。虽然也有人开始往外走，但更多的人却是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在天香楼放火，而且是这样光明正大地放，还带打预告的。 因为天香楼能在京城立足，明显背后是有人的。一般人都不敢惹，而有权势的人，也不会随意给自己结仇人，毕竟权贵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说不定牵一发就动全身了。 温明珠没有见到预期中的众人作鸟兽散的景况，有些不悦，便催初一再吼两遍。初一二话不话，依言照做。 严凌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一对主仆真是神奇。 一般像初一这样的贴身侍从，都是家里长辈安排的得力助手，看到自家少爷这样胡来，多多少少也有劝阻几句。但这初一，从之前温明珠用两万多两银子竞拍开始，到收集柴火，再到现在的驱散群众，温明珠说什么，他就照着做什么，连一句劝说反对的话都没有。真不知道是愚忠，还是已经习惯温明珠这样的行径，知道劝了也没用，就随他去了。 可是，他们这样的主仆，真是没问题吗？！他家里的人，也不管管吗？ 见走的人还是不多，温明珠干脆吩咐人将堆在门外的柴火直接搬进来，铺到一楼正中间的舞台上。 天香楼的打手自然过来阻拦，在天香楼的打手们，与温明珠带来的家丁打作一团的时候，终于有天香楼的侍女找上了温明珠。衣着与之前的清歌有些相似，态度却非常恭谨，模样也是极温婉的。朝着温明珠盈盈施了一礼，柔声说道：“温少爷，顾姑娘有请。” 温明珠瞅了瞅那侍女，挑着眉说道：“想见我，那可是要连着我兄弟一道儿见的？” 那侍女柔柔一笑，从善如流地说道：“请两位公子随我来。” 温明珠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这会儿人家这么客气，她也不会故意找茬。当即携了严凌，跟在那侍女身后，一齐上了三楼。拐进长廊尽头的走道，便听到有个焦急的妇人声音在说话。 “……那小少爷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一言不合，就要放火烧楼。黄爷，您可一定要替天香楼做这个主啊！我们好好打开门做生意的，这是招谁惹谁了啊，这……” 听这妇人所说的话，看来是这天香楼的老鸨。只是这“黄爷”，还是“王爷”的，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温明珠转着眼珠子一想，之前那个嚣张的丫头说了，如果她坚持带着严凌一起的话，她们小姐就不奉陪了，改邀牡丹房的贵人们过去。那么这会儿在顾凌波房间里的，要为天香楼主持公道的，应该就是那所谓的牡丹房的贵人吧！ “哼哼，黄爷？”温明珠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两声。皇家国戚、有权势的一品大员里，根本就没有姓黄的。小样的，敢在她面前摆谱，呆会得给他点什么颜色瞧瞧呢？ 这得好好想想。 “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听到这个缓缓响起的声音，温明珠的小心肝突的一跳：这声音，怎么这么像皇兄啊？！ 跟在后面的严凌，看到温明珠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问：“温兄弟，怎么了？” 温明珠连忙摇摇头，暗暗告诉自己：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凤咏可是当今太子，平时深居简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从没见他跟哪个女子亲近，不可能会跑来逛青楼吧？！ 14.第14章 告密也是技术活 一定只是碰巧声音相似而已！ 温明珠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但心里却还是有几分忐忑。待走到门口，忍不住再次停了脚步，扒着门，探头往里面先瞧上一瞧。 这一瞧可不得了！那个正身坐在桃花屏风之下的锦衣少年，那熟悉的面容，不是太子凤咏，又是何人？！ 温明珠心中蓦然一跳，暗叫一声“不好”，当即转身拉起严凌，便往来时路飞奔而去。 楼梯“砰砰砰”一阵乱响，温明珠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天香楼。奔出两条街之远，才拐进一条小巷，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 严凌也跑得差点断气，靠在墙上猛喘气。待顺过气来，才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温兄弟，那人是谁，有这么可怕？” “我表哥。”温明珠叉着腰喘气。 “你表哥？”严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温明珠这样天不怕地不乱，哪里都敢横着走的，居然会怕自己的表哥？！这还没打个照面呢，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拔腿就跑！ “他最烦了，比我爹还爱管我的闲事！又野蛮又嚣张，还会打我！”温明珠越说越是气愤，从小到大，她爹、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娘娘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就他老揍她！ 严凌说道：“可是，他自己不也光顾天香楼了么，只不准你来么？” 这么一说，温明珠倏地眼前一亮：对啊！他自己也来青楼了啊，凭什么管她？！而且，他可是太子，一国储君，居然跑来青楼包花魁娘子！这可是天大的事儿！皇室丑闻！传出去，皇家的颜面就都被他给丢尽了！ “哈哈哈！”温明珠忍不住笑了起来，重重地一拍严凌的肩膀，夸道。“你说得没错！他完蛋了！这回，非让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激动处，温明珠当即与严凌道了别。 严凌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温明珠远去的身影，忽然想到，下个月就是自己生日了，连忙抢上前几步，朝着她离去的方向大声说道：“温兄弟，这个月二十七是我的庆生会，温兄弟记得来！” 温明珠抬手在空中摆了摆，头也不回地应了声“知道了”，带着初一，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皇宫。 天色已晚，温明珠估摸着太后娘娘已经入睡了，不便打扰，就径直奔去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正巧皇帝也在，正与皇后商议端午节事宜。一声通禀后，温明珠便如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以一副“出大事了”的表情，大声说道：“皇上、娘娘，不好了！” 皇后见温明珠跑得一头大汗的模样，不免又是心疼，又是好气：“你这孩子，出什么大事了，咋咋呼呼的，衣裳和头发都乱了！” 皇帝则是不信温明珠所说的“出大事了”，好整以暇地问道：“别急，缓口气，慢慢说。” 温明珠当然不会慢慢说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万一凤咏赶着这个档儿回来了，那她的盘算岂不是要落空了？！于是，当即就抓住重点，一口气全说了出来：“皇兄去青楼了！还花了两万多两，包了个花魁娘子！” “不可能吧？”皇帝对此表示不相信。 太子凤咏是他的长子，也是嫡子，自来最得他的重视。打小起，就被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对于这个儿子，虽然谈不上百分百地满意，但从品行上而言，他还是十分信得过的。太子，不是轻浮的人。 “唉呀，皇上，是不是真的，过去东宫看看不就好了！”温明珠上前抱了皇帝的胳膊，作势就要往外拖。“我们得快些去，慢了说不定就让东宫的人听到风声，去通风报讯了，那咱们就瞧不到皇兄的真面目了！” 这倒使皇帝起了踌躇。做皇帝的人，一般疑心都很重。怀疑手下的人是不是酒囊饭袋，做事敷衍了事，欺上瞒下。更怀疑那些手握重权的臣子们，对自己是否有二心。虽然太子是他最看重的亲生儿子，但是对于所谓的儿子的“真实面目”，他倒还真挺好奇的。难道平日里的克恭守礼，勤奋好学都是装出来的？ 皇帝虽然心中起了疑，但面上自然不会表示出来，用百般无奈地口气说道：“你这丫头啊！好了好了，就随你走这一趟吧！” “嗯，快，快！晚了他们就回来了！” 他们一走，皇后自然也得跟上。 太子是她唯一的儿子，虽然至今为止，他的太子之位都非常稳固。但是后面有个云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虎视耽耽着，也是事实。倘若温明珠说的是真的，被皇帝此去逮了个正着，难免有损于形象。她得第一时间将风声控制住，不然传将出去，被云贵妃一党抓住这个把柄，大作文章的话，就不好办了。 温明珠带着帝后一行人，连仪驾都没摆，火速赶往东宫。 一进东宫大门，温明珠便喊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快叫太子出来！立刻！马上！” 东宫的守卫侍卫和轮值太监都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这大半夜的，怎么皇帝皇后连带着明珠公主突然跑到东宫来了，而且连仪驾也没摆，一路连声通传都没有？！ 难道是有人诬报太子谋反？！所以帝后才赶着过来抓个现形？！ 轮值太监骇得脸都白了，当即两腿打颤着，踉踉跄跄地跑去找太子了。 趁这个档，温明珠跟帝后说道：“放在平常时候，这个钟点，皇兄肯定还没睡！东宫统共就这么大的地方，若是皇兄在宫里，听到通传立刻赶过来，一刻钟都用不着！要是一刻钟内没来，这里头就肯定有猫腻……” “有什么猫腻啊，皇妹？”凤咏远远地就听到温明珠在大放厥词，微微地眯了眯眼睛，冷幽幽地问，语气缓慢中充斥着十万分的危险。 温明珠惊了惊，循声回过头，就看到一身便服的凤咏快步从回廊的另一头走过来。以一步之差走在他身后的，却是新科状元、翰林院侍讲学士陆浸秋。 “你……你……”温明珠“你”了半天，才将完整的话说出。“你怎么在这里？！” 这不可能啊！他明明还在天香楼的啊！她是在门外偷偷瞧见，才知道是他，立刻就赶回来告状了。他肯定没看到她的啊，不可能这么警觉地赶在她前面回来吧？！ 而且她是易装去的，就算看到一眼，也不可能认出来的！ 15.第15章 害人终害己 凤咏顾自向皇帝、皇后行了礼之后，方才飘悠悠地问温明珠：“你是问我，还是问陆大人？” 不等她回答，凤咏接下去说：“这里是东宫，大半夜的，我不在这里，又会去哪里？至于陆大人，今日是陆大人在宫里轮值。我看书时遇到疑难之处，便差人将陆大人请过来为我解惑。陆大人不愧是状元之才，博学多才，见识广阔，为我解了不少困惑之处。我还准备与陆大人秉烛夜谈，怎么，皇妹有意见？！” “这么说，皇儿晚上一直在东宫与陆大人谈论学问，并未离过宫了？”看到太子快速出来，皇后就隐隐松了口气。 “回母后，正是。儿臣今晚一直在东宫，寸步未离。陆大人也可为儿臣作证。” 陆浸秋也说晚上一直与太子在东宫书房，谈论经史子籍。 皇帝会意地点头。太子勤奋好学，这么晚了还挑灯夜读，他甚是满意。 温明珠却不相信地大声道：“骗人！你明明出宫了！你们狼狈为奸，欺骗皇上、娘娘！你们这是欺君之罪！” 太子本以为是因为他召了陆浸秋过来，触了温明珠的逆鳞，所以她想着法子来找他麻烦，没想到竟然是纠结于他今晚出宫的事情。这，他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皇妹为何这么笃定我今晚出宫了？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皇妹不要叫人给蒙骗了！” 温明珠跳了起来：“我怎么会让人蒙骗，明明是你们在骗人！我都亲眼看到了，岂会有假？！你去了天香楼，还包了个花魁娘子！花了两万多两！” “天香楼……”太子怔了怔，还在琢磨这“天香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直到听完后半句，才蓦地反应过来，顿时勃然大怒。“你去了青楼？！” 温明珠被太子突然窜上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自己不慎失了言，当即将嘴巴一捂，窜到皇后身后躲着了。 “堂堂皇家公主，竟然去逛青楼？！”太子怒气蒸腾，蹦出来的字，却个个冷若寒冰。抢上前一步，便要将温明珠从皇后身后拖出来，一顿好揍。 皇后连忙护着温明珠，将儿子拦开，说道：“好了，好了，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你也不要脸红脖子粗的，要吓坏你妹妹了！” “母后！”太子怒气未消，不由拔高了音量。“明珠太无法无天了，平时欺行霸市倒也罢了，现在连妓院都去了，还包花魁？！你们再将她宠惯下去，那还成什么样子？！” 皇帝叹道：“明珠确实有点不成样子，需要管教管教了。” 躲在皇后身后的温明珠一听，赶紧抱着皇后的腰，扭着身子“嗯”了两声，撒娇着让皇后帮她开脱说情。皇后确实也这样做了，对皇帝说道：“明珠还小，不懂事。回头臣妾与她说说，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该去，她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母后！”太子气不打一处出，果然是慈母多败儿！皇后就生了他一个儿子，温明珠又是自小养在宫中，所以皇后是将她当作了亲生女儿来疼的。偏温明珠又长得冰雪漂亮，性格活泼开朗，极讨长辈们喜爱，简直是将她疼作了心肝宝贝，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得靠边站了！ 皇后被儿子瞪得有些过意不去，想想这回温明珠确实有点过份了，去哪里不好，竟然跑去青楼玩了，真是的。 “那就罚她禁足三个月吧！这三个月，不许出宫了！好好在坤宁宫面壁思过！” 对于这个处罚，太子还是不满意，补充了一句：“每天早上辰时末，到东宫来听太傅讲课！都十五了，也该收心养性，读书明理了！” 温明珠一听，顿时被踩中了痛脚，大声抗议：“我不要！我不要去！我在坤宁宫，一样可以读书！”禁足坤宁宫，不过就是一句空话，回头她到皇后跟前撒个娇，没两天就解禁了。要是真要天天到东宫报道，还要听太傅讲课，那会逼死她的！ 太子不等皇后反对，继续说道：“明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离谱了！父皇、母后舍不得管教，就由儿臣来！早点纠正过来，以免将来嫁到外面去，还胡作非为，全无公主仪范，丢了皇家颜面！” 说到将来嫁人的事情，皇后倒是有点动容。虽说皇家公主飞扬拔扈一点也没什么的，有皇家在身后护着，驸马即使有意见，也不能怎么样。但若是太过份，惹恼了驸马，夫妻离了心，驸马冷着、晾着公主的话，皇家也不能说什么。所以，还是收敛收敛为好。 这么想着，皇后就点头答应了。左右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子，一个是自己的亲侄女，就算管教，也不会太过份。再说了，有她从旁看着呢！ 皇帝也叹叹气，同意了：“明珠也该学学大道理，不要成天只顾着玩了。” “皇上……娘娘……” 温明珠又如何肯，直到皇后回宫，她还扒着皇后的手臂不肯撒手。呜呜咽咽地不肯去东宫受教，又是撒娇又是哀求，再三表明自己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去青楼玩了。她会三个月好好地呆在坤宁宫禁足，看看书，画画画，乖乖地跟着嬷嬷学规矩，就是不要去东宫“受虐”。 皇后被她哭得有些心软，正要答应明天就与皇帝说说，免了她的“东宫之行”，就让她在坤宁宫学规矩，便有大宫女来报，说太子来了。 对于温明珠那一套，太子知道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她一磨，皇后说不定又得心软。所以送走帝后之后，便遣走了陆浸秋，换了身衣裳就匆匆赶过来“巩固胜利成果”。果不其然，若是他再晚来一步，皇后就要将之前说定的“处罚”全部推翻了！ “母后。”凤咏上前见礼。他自小受的储君教育，任何时候应有的礼节一点都不会差。 “皇儿坐吧。” “谢母后。” 凤咏找了个位置坐定，说道：“儿臣之所以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母后，实在是有些话不得不说。而且，方才当着父皇的面，也不好说。” 皇后抱着还一头扎在自己怀里呜咽的温明珠，说道：“明珠不是外人，皇儿有话但说无妨。” 凤咏瞥了眼作驼鸟状的温明珠，声音冷了一冷：“就是说给她听的！明珠，你也十五岁了，怎么做事还是全不经大脑呢？虽说宫里的诸位娘娘对你都不错，但说到底，只是有母后是你的亲姑母。这宫里头，论起血缘关系来，还有谁能比我与你更近的？” “今天幸好是个误会，倘若我真去了青楼被抓了个现形，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倘若父皇一怒之下，动了废太子之心，云贵妃与二皇弟趁机煽风起事，你让母后与我今后如何立足？” 16.第16章 招驸马是第一要事 皇后闻言也深深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太子是为了吓温明珠，特地往严重里说了，但道理是没差的。虽然几位皇子，都是她的嫡亲表兄，但真论起来，谁又亲得过他们去。 温明珠出生后不久，长安公主过世，她就被抱进宫来养着了。她与太子凤咏只差两岁，从小在坤宁宫一起长大。虽然一直打打闹闹，但是感情亦是深厚，非他人可比。温明珠不是刻意想让太子倒大霉，她只是单纯地想找他的茬，但是都已经长大了，在一些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还是得让她明白一点比较好。 温明珠听得也愣了愣，从皇后怀里抬起小半边脸，露出一只眼睛，觑了觑太子的脸色，说道：“瞎说，皇上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废太子。” 太子冷冷地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道理懂不懂？还有，‘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听说过吗？” 温明珠“哼”了一声，扭头将脸埋了回去。 太子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她这模样，是知道错了，便放柔了语气：“接下来这段日子，你过来东宫，与我一起跟着太傅学些大道理。我将陆状元也唤过来，陪你读书，如何？” 温明珠想了想，从皇后怀里直起身来，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抿嘴贼兮兮地笑了两声，应道：“好！你将易玄之也唤过来，陪我玩。” 纵然是做过心理准备，但太子的嘴角还是僵了僵：“你这丫头死脑筋，父皇是准了你招三个驸马，但你不必非要同时招啊！陆浸秋与易玄之，他们一个状元，一个探花，都是天之骄子，你要同时将他们招了，他们如何肯点头？” 温明珠想了想，觉得太子这话非常有道理。心想，太子比她聪明，说不定能帮她出个好主意。当即，起身凑过去，蹭到他身边示好：“那皇兄可有什么好办法？” “自然是，逐个击破。” “逐个击破？”温明珠眼睛一亮。“怎么个破法？” 看她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太子其实很想把她按到地上，狠揍一顿，让她打消招三个驸马这么个荒唐的想法。嘴上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就是，先将你要招三个驸马的大话给收起来。与陆浸秋说，你只招他做驸马。然后，与易玄之也说，你只招他做驸马。挑两个不同的时间，将他们分头带到父皇面前。只要他们各自应了，到时候，圣旨直接那么一下，他们难道还能反悔么？都是在圣驾前点过头的事，都找不出抗旨不遵的由头来！” 温明珠听得高兴地一合手：“这个法子好，还是皇兄聪明！” 太子斜眼看了看她，说道：“不过，这招只能使一次。所以，你最好先将第三个人选找到，然后再用，不然，你就只有两个驸马了。” “嗯！嗯！”温明珠认同地不住点头，既而又为难地说道。“还有一个人选呢，去哪里找呢？”鉴于太子方才给她出了个极好的法子，于是温明珠就全然不计前嫌地询问起他的意见来。“皇兄，你怎么看？” 太子睥睨了她一眼，忍住想狠揍她一顿的冲动，正声说道：“这一科文科的前三名，你圈定了两个，状元和探花。所谓，文武双全，第三人自然要从武科的前三里找。” 温明珠一听就蹙起了好看的眉头：“武科的前三，我早瞧过去了，长得都不好看！” “你还都瞧过了？！”太子忍不住扬了扬声音，这还是女儿家么，这么不矜持！ “是啊。”温明珠完全没有察觉到太子的怒气，托着腮帮子一脸纠结地说。“那武状元模样长得还行吧，可也太黑了点，而且还有点胖。” 太子闻言忍不住说道：“人家练武之人，那叫壮实，你以为人人都像陆状元那样，白白净净，弱不禁风的？” “可我就喜欢陆状元那样的。”温明珠说得那是相当地坦然。 “你就不能含蓄点么？”太子忍不住了，爆发了。 “好了，好了。”皇后连忙出声打圆场。“明珠这也是因为当着我们自家人的面，才说实话的么！皇儿你也不要总对明珠凶巴巴的。你是她最亲的兄长，你不护她，还指望他人护么？明珠看上状元郎，那也是他的造化。招他做驸马，那是天降殊荣，又哪里辱没了他了？你好好与他说说这个理。” “母后……唉！”同样的话已经说过太多，太子颇感无力。“儿臣知道了，母后。” 他这个母后，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温明珠就被贴身侍女白露从睡梦中唤醒：“公主，今天您得去东宫听课呢！” 温明珠揉揉惺忪的睡眼，在白露的搀扶下翻身坐了起来，含糊地说道：“对哦，今天要去见陆状元。” 洗漱完毕后，谷雨就带着几个小宫女，捧了几套衣服过来问：“公主，今天是穿男装，还是女装？” “嗯……”温明珠沉吟起来，拄着下巴想了想，转头看向白露，问道。“白露，你说，穿男装还是女装？” 白露抿嘴笑了笑：“公主，您与易大人是‘好兄弟’，所以见他要穿男装。您与陆状元又不是好兄弟，当然穿女装了。” 温明珠拊手“哈哈”笑了起来：“有道理！” 精心打扮完毕，兴冲冲地来到东宫，却发现书房里只有太子一人，并不见状元郎陆浸秋的人影。 “咦，陆状元呢？”温明珠向来是有问题就直接问的人。 太子从书案后抬起头，看了温明珠一眼，说道：“下朝的时候，他们翰林院的人被父皇唤住了，现在应该在议事厅。” 温明珠不满地皱了皱鼻子：“那他什么时候过来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若是真有要事商议，一整天都未必出得来。” 温明珠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想想总不能跟皇帝抢人。于是扁扁嘴，留下一句“那我明天再来”，就潇洒地转身，准备就此打道回宫了。 “站住！”太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从书案后站了起来。“回来！” 温明珠回过身，挑着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他，没好气地问：“干嘛？” “来。”太子朝她招了招手，难得的和颜悦色。 温明珠有些困惑地看看他，终还是慢慢地蹩了回去。 太子指了指侧旁新安置的一张书案，说道：“别站着，坐下说话。” 17.第17章 驸马的第三人选 等温明珠坐下后，太子也重新坐下。从侧旁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方才慢条斯理地问道：“你真的想招陆状元做驸马？” “当然是真的。”温明珠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手竖起一根手指，朝着太子徐徐摇动，笑眯眯地补充说明。“不过你少了‘之一’两个字。” 太子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好吧，我知道了。不过，我跟你说，这陆浸秋出自江南名门，祖上三代都是做官的，世代书香。他又是自幼饱读诗书，深受孔孟之道熏陶长大的。你让他做你的驸马之一，与人共妻，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但是，如果你愿意按我说的做，倒还有几分希望。” 温明珠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听了你的话，今天才过来的啊！结果陆状元又不在，害我白跑一趟。” “这怎么能算是白跑一趟？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听说过没？” “听说过啊！那是行军打仗的，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太子以食指轻扣着书案，语重心长地说道：“要让陆浸秋答应做你的驸马，其难度可不亚于行军打仗。而且绝非一日之功，一定要从长计议。” “看到案上的书了么？”太子以目光示意。 温明珠回眸瞧了瞧，才发现自己面前的那张书案上，除了一些瓜果点心之外，还有一套厚厚的书，封面上书有“礼记”二字。 “礼记？干嘛的？” 太子说道：“我也不要求你背痛，每天读一遍，把它读熟就行。” “我？”温明珠指指自己。“我为嘛要读？” 太子扬了扬眉：“你想要陆浸秋答应做你的驸马，你就得按我的计划进行。” 温明珠单手支着下巴，抬眼瞧了瞧太子，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问:“皇兄，这就是你所谓的方法啊？” 太子扬了扬眉，以询问的语气反问:“怎么，你还看不上？” 温明珠竖起一根手指，缓缓地摇了摇:“错！不是看不上，是非常地看不上！你这法子，还不如我自己的呢！” “你自己的？”太子心中略略一顿，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你准备用什么法子？” 温明珠本来想说，但是转念一想，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问道:“皇兄，你是要我把《礼记》读熟，就帮我搞定陆状元，是吧？” “是！”太子肯定地回答。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把它背起来，有没有额外的奖励？” 太子回眸瞧了温明珠一眼，说道:“行，如果你能把一整本《礼记》背起来，那我就任你差遣，帮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都行？”温明珠追问。 “任何事！只要我能做到的。”太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从小到大，温明珠都是出了名的不爱读书，不学无术。他借陆浸秋之事让她读礼记，本意也不是想给她设阻，而是想借此机会让她多读点书，懂礼仪，识大体。这会儿难得她似乎有听他话去看书的意思，就连忙一口应了下来。 温明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慧黠的笑意，随手拾起一本，缓步来到太子座前，将书搁到他的面前:“那你说吧，背哪一篇？” 太子抬眼看看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想你理解错了，不是让你背某一篇，而是，整本，全部，背起来。” 不想温明珠却完全没有显出讶异的神情，反而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没有理解错。我是问你背哪一篇，还是从头开始背给你听？” 太子怔了怔，他一时有些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她是说现在就背给他听？可是，她还没翻过书呢！ “那就从头开始背吧。”太子有些呐呐地接话。 “好吧。”温明珠一副“明白了”的表情，将手边的书翻开看了两眼，重新合上，背过身去，就缓声背起来。 “曲礼上第一。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 太子一开始有些茫然地听着，渐渐地反应过来，温明珠她真的是在背礼记！顿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站起身，绕着温明珠转了好几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仿佛要在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似得。 等温明珠将整篇曲礼篇背完，他才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会背？” 温明珠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反问:“难道刚才是鬼在背啊？！” “太难以置信了！”太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惊愕之情。“你什么时候背的？” 温明珠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你只要知道，我背出来了，你得帮我做事了！” “愿赌服输。”对于一个不爱读书，不学无术的人，竟然会背礼记，太子也算是服气了，当即就大大方方地认栽。“说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事？帮你说服陆状元，让他答应做你的驸马……之一？” 温明珠再次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陆状元我差不多已经有主意了，自己搞定好了。皇兄的大材，不能小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皇兄去做。” “什么事情？”太子只觉得太阳穴跳的厉害，有非常强烈的不祥预感。 温明珠认真地说道:“皇上准许我招三个驸马，但是我瞧来瞧去，只瞧中了两个。剩下一个，挑不出来了。我想了想，我深居后宫……” 听到“深居后宫”四个字，太子的嘴角不由抽了抽。就她，还深居后宫？！谁不知道，她得了空就往宫外窜。与她那几个“闺蜜”，横行京城街头，使得京城适龄少年，都人心惶惶。 皇上皇后非但不管，为了保障她的安全，还给她配了四个影卫，暗中随行保护。四个影卫，那可是等同于他皇太子的待遇！他都快忍不住要将她当成储君之位的头号竞争对手了！ “……所能遇到的青年才俊毕竟有限。但是，皇兄就不一样了！皇兄每天接触的，除了那些股肱老臣，就是朝中的青年才俊了。所以，交给皇兄的重要任务就是，每个月帮我物色一个青年才俊，介绍给我认识，以便我尽早确定驸马的第三人选。” 听完这番话，太子的嘴角抽动地更加厉害了。他一直自认自己气度沉稳，颇有涵养，但是温明珠却总是能刷新他所认知的无耻的下限，每每气得他分寸尽失，恨不得将她狠狠地揍上一顿。 18.第18章 我不是随便的人！ 温明珠琢磨了一番，又补充说明道：“对了，皇兄可别随便什么人，都带来介绍给我。我可不是随便的人，我是有要求的！” “首先，一定要长得好看，不能胖，也不能瘦。另外，文采、武功、才艺什么的，必须要有一方面的特长……” “温明珠！”太子忍无可忍，怒喝了一声。“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温明珠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哪里无耻了！招驸马，当然要有各种要求啦！难道皇兄以后选妃，随便街上拉一个民妇就可以啊？” “愿赌服输啊，皇兄！你肯定不会是出尔反尔的那等无耻之人吧？！” “你？！”太子被噎了回来。都怪自己低估了温明珠的无耻程度，刚才答应得太快，以致于现在骑虎难下，不得不成为她的“皮条客”了！ 见太子没话说了，温明珠就笑盈盈了起来。伸手在太子肩上轻轻的拍了拍，语重心长地提醒:“今天已经二十五了，这个月的份额，皇兄可别忘啦！要是找来的质量不好，下个月，数量翻倍哦！” “你？！”太子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北江的齐王下个月来朝议和，到时候把他介绍给你，把你远远地嫁到北江去！我就落得清净了！” 太子这么说，本意是想吓一吓她。毕竟北江与他们东望世代交恶，战事不断。她的父亲温云笙就常年驻守在北疆，抵制北江大军。嫁到敌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想到，温明珠不仅不害怕，反而兴致勃勃地问道:“北江的齐王？长得帅不帅啊，他同意做我的驸马之一吗？” 太子再一次被她的无耻厚脸皮给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指着她，点了好久，才重重一拂袖，没好气地说道:“肯定不同意，你别做梦了！” 温明珠扁扁嘴，嘟哝了句“没劲，回宫睡觉”，就转身往外走去了。 太子本想拦住她，但是实在被她气得有点肝痛，他需要时间缓缓。而且，从不见看书的她，竟然会背礼记，那也太匪夷所思了。他需要一个人静静，想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离了东宫，白露便从旁问道:“公主，真有搞定陆状元的主意了？” “嗯……差不离。不过，我现在对那位齐王感兴趣了。”温明珠半眯起眼睛，一副“色眯眯”的模样。 白露会意，立刻说:“回去我就让十五去打听打听。” “嗯。”温明珠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白露既是温明珠的贴身宫女，自然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精。一看温明珠这副神情，便关切地问道:“公主在想什么？” “我在想皇兄昨晚说的话。”温明珠一边回想，一边自己在点头。“还是很有道理的。如果我不说要招三个驸马，或者说，只招一个，那些个人，应该都很乐意成为我的驸马吧？” “那当然是。”白露说道。“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得天独宠，能得公主屈尊下嫁，那可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而且奴婢还记得，那天给陆状元夜明珠时，陆状元看公主的眼神，那可是惊艳不已，都看呆了呢！”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温明珠抿嘴笑了笑:“所以，我要先找齐三个人选，先说‘只招一个驸马’，把三个中最难办的一个搞定，然后再招另外两个。到时候，就是他有意见，难不成还能把我给休了？” “没错！”白露点头附和。 “所以，马上让十五去打听北江那位齐王，我今天就要听到消息！” “是！” 温明珠在自己的宫里百无聊赖地转了一下午，傍晚时分便得到了十五的回报。 “……北江的齐王名叫萧舜，是北江王的侄子，摄政王萧尧的儿子，算起来也是北江皇室嫡系，身份尊贵。今年二十一岁，据说是个少年英才，文武双全，谋略过人……”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说重点！”温明珠不耐烦地打断近身小太监十五的话。“就说他长得好不好看？” “好看！”十五也回答得十分干脆。“都说北江齐王乃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周旁有好几个国家的公主都想嫁给他。还听说，北江王给太子选的太子妃，也追着齐王跑了。所以北江王一怒之下，才将他派来出这趟公差。名为议和，实为和亲，想要从我朝娶一位宗室贵女回去。” “和亲？”温明珠一下子来兴趣了。“他什么时候到京？” “大概下个月中旬能抵达京城。” “嗯……”温明珠琢磨了一下，又问。“北江与我们议和了，那我父王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十五回答说:“王爷暂时还在边疆，此番陪同齐王进京的，乃是樊将军。” “哦。”温明珠不免有些失望。 温云笙这一次出征，已经一年有余。温明珠早年丧母，只有父亲一个至亲。虽有皇帝皇后疼爱，心底总是想多与父亲亲近。但从记事起，父亲一直出征在外，一年都见不了一次。此次难得两国休战议和，却也没有盼来父亲的班师回朝。 十五洞察到温明珠的心思，连忙说道:“两国议和，虽然是大事，但是难保北江不是声东击西之计。议和为虚，降低我军的防御，趁机偷袭为实。所以边疆还需王爷坐镇，以防有诈。等齐王入京，两国正式握手言和了，那王爷肯定就会班师回朝了！” 温明珠抿抿嘴了，没说什么。 白露见状，连忙转开话题，问道:“公主，明天还去东宫吗？” “去干嘛，不去了。”温明珠放空自己，仰面往后一倒，躺倒在柔软的被褥中。轻嗅着萦绕在鼻尖的怡人香气，心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公主，明天想去哪儿玩？” “能去哪儿啊，我被禁足了。”温明珠有气无力地说。 “老办法，找萧小姐或者魏小姐帮忙呀！”白露和十五围着温明珠，积极地出主意，想让她重新高兴起来。 以往温明珠被罚禁足，就会让初一去通知她的好闺蜜们。让她们去皇后娘娘那递牌子，不是说自己过生日，就是说自己生病了，希望温明珠过去看望她们。皇后最是心疼温明珠，一般都直接准了。 温明珠懒洋洋地说:“出去也没什么好玩的。” “公主。”初一不知何时进入了寝殿，提醒说。“您刚结识的那位好兄弟，左都御史严大人的小孙子，过几天生日，他不是邀请您去了么？” “哦……对！”温明珠想起来了，被太子这么一折腾，差点把好兄弟的生日给忘了。“哪一天来着？” “后天。” 19.第19章 君子之交，不兴这套 这一日，正逢左都御史严震的宝贝金孙严凌的二十岁生辰。因为要行加冠之礼，再加上今年严凌还考上了进士，所以举办得格外隆重、盛大。正堂被严震父子用来接待到贺的朝中同僚和亲朋好友，侧堂以及花园，则全部留给严凌用来接待自己的小伙伴们。 严凌跟着祖父、父亲在正堂见了一圈人后，就回到花园，跟小伙伴们商议晚上去哪里逍遥快活。去青楼喝花酒听小曲呢，还是找个赌场试下手气？ 走在路上，忽然想起，刚才在门口迎宾，似乎并没有看到新结识的“好兄弟”温明啊！因为结识得晚，并没有给他发请帖，只是口头说了声，他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严凌满心踌躇地来到花园，一眼就看到凉亭中与人一起品茶闲话的易玄之，心中一动，便过去问道：“玄之，这些天，你可有见到温兄？” 易玄之随口应道：“哪个温兄啊？” “温明，温小兄弟啊！” 易玄之这才反应过来，蓦地吓了一跳：“你问他干嘛？” 严凌说道：“他虽然出身商贾之家，但是为人很是豪爽大气，而且非常讲义气，我有心交他这个朋友，也邀请了他来参加今天的宴会。只是到现在还不叫他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忘记了？” “你……你说，你邀请了温明？”易玄之因为过于吃惊而结结巴巴起来，险些闪到自己的舌头。 “是啊，那天我与他一起去天香楼，分别的时候，邀请了他，也不知他有没有记住日子。对了，他不是你的朋友么？告诉我他的地址，我这就让人送个信过去。只要他人还在京城，应该还赶得及晚宴……” “别，别！千万别！”易玄之连忙制止他那疯狂的想法，在接收到严凌质疑的目光之后，起身拉着他出了亭子，来到一处远离人群的树荫下，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温明是什么人吗？” “知道啊！”严凌一副坦然的模样。“他家卖胭脂水粉的，超级富有，是皇商吧？” “皇商个头啊！她是……”易玄之正准备说，就有个严家的小厮快步跑了过来。 “公子！” 易玄之连忙收了声，温明珠毕竟是公主，他带她出去“鬼混”的事，还是不能随便让人听到的。 “什么事？”严凌问。 “公子，外面来了两位公子，说是公子的朋友，来给公子贺寿的。但是他们又没有请柬，所以小的来请示下公子，要不要请他们进来。” 严凌问：“他们有说叫什么名字吗？” “一位姓温，一位姓萧。” 严凌顿时欣喜若狂：“多半是温兄弟到了！快请他们进来！” 易玄之闻言，确是脸都绿了。什么多半，他可以百分百地肯定，绝对是温明珠这个煞星来了！而那个姓萧的，他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萧雪曼这个头号公主党！首席狗头军师！ 易玄之第一个念头就是，趁着温明珠进来之前，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但是，下一秒，脑海里正义的小人又跳出来，告诉他，他应该及时拉住严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小凌子！”易玄之惊醒过来，想叫住严凌，却发现，他已经随着那家仆一起出去迎接了！ “我的天！”易玄之扶额哀嚎了一声。“没办法了，我得先走了，小凌子，你自求多福吧！” 易玄之在心里为严凌默哀了三秒钟，然后转身就走。走出几步，脑海里正义的小人又跳了出来，义正辞严地指责他：“严凌是从小与你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现在他正站在悬崖边上，你看到了却不提醒一声，任由他自生自灭，这世上有你这样当人兄弟的吗？！你还是人吗，易玄之！” 易玄之犹豫再三，还是停下了脚步。他与陆浸秋只是泛泛之交，所以可以坐视不理。但是，严凌不一样啊！他们两家乃是世交！严凌的姐姐，还是他的大嫂！他不能坐视不理！他必须留下来，趁机提醒严凌！让他赶紧悬崖勒马！ ……但是，据严凌自己所说，他与温明珠曾一起去天香楼，他既然还不知道温明就是温明珠，那说明温明珠暂时并没有想把严凌招为驸马。然而，温明珠却是有过要招他为驸马的意图！所以，事实上，他比严凌还要危险！ 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管严凌干啥？！还是赶紧走吧！ 可是，不提醒一声就走，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留个纸条，找个家丁找机会塞给严凌？ 正当易玄之环顾四周，看着花园里有没有笔墨的时候，严凌已经带着温明珠和萧雪曼二人，有说有笑地踩着花径过来了。 温明珠前天让初一给萧雪曼送了信，萧雪曼今天一早就让母亲进宫给皇后娘娘递牌子求见。说萧雪曼前两天骑马摔断了腿，在家躺着，甚是无聊。正好她与温明珠多日不见，很是想念，便请求皇后娘娘，让温明珠出宫陪她一天。 这虽然是每年都要使上几次的老办法，但还真的就是屡试不爽。皇后没多考虑就同意了。于是，在宁远侯府汇合，换好行头后，二人就活蹦乱跳地奔赴严家。 “易兄弟！”温明珠一眼就看到了在花园的岔道口四处张望的易玄之。 听到这个声音，易玄之的背脊就僵住了，他很想立刻拔腿走人。但是事实上，他只能转过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唤道：“温兄弟。”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说时，温明珠三人已经走近了。看着他一脸无奈、躲闪的表情，温明珠就觉得逗乐。干脆张开双手，大剌剌地朝他迎了过去。“来个爱的抱抱！” 易玄之吓了一跳，连忙身体一矮，躬身从她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讪笑着直摆手：“这、这就不用了！咱们是君子之交，不兴这套！对，君子之交淡如水，不用这么热情的。” “好吧，君子之交。”温明珠倒也是从善如流。 易玄之摸着胸口，刚庆幸逃过一劫，不想却见得温明珠回身就搭上了严凌的肩膀。易玄之心中天人交战，不知要不要勇敢地冲上去，将好兄弟从恶魔的爪子底下拯救出来，却又听得温明珠说道：“对了，严兄弟，你不是说没想好晚上去哪玩么，不如就去天香楼吧！我的两万多两银子，还存在那里没消费呢！晚上我请客，给你庆生！” 易玄之刚要说“这不行”，严凌却已经率先笑着应了：“好啊！好啊！不能让他们白拿钱不是？” “就是说！” “天哪！”易玄之扶额，在心里无奈地仰天长啸。这可怎么办哪，他要不要放弃对严凌的抢救工作啊？ 20.第20章 谁家少年足风流 终究，易玄之还是舍命陪君子，陪着温明珠他们几个，去了天香楼。 在严府时，易玄之一直试图寻找机会，告诉严凌这个可怕的真相。但是严凌不是跟温明珠在一起，就是他老爹和爷爷在一起，他实在是找不到机会说。 晚宴过后，宾客四散，只余了几个平时经常一处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还有季学彬、以及另外两个严凌的至交好友。总共是七个人，一车塞不下，严凌就吩咐下人准备了两辆马车。 易玄之连忙拉严凌坐同一辆车，没想到，严凌下一秒就热情地邀请了温明珠和萧雪曼。 “你……”易玄之的心，顿时有点痛。 看着温明珠如花的笑脸，易玄之却觉得她头上长出了恶魔的尖角，笑容里也带着无边的恶意。他转过身，扶着马车，捂着胸口，念了好几遍清心普善咒，才使得自己的心情重新平静下来，没有因此吐血而亡。 马车里，温明珠二人与严凌谈笑风生，那叫一个臭味相投，相逢恨晚。易玄之独自远远地坐着，闭目养神，眼观鼻，鼻观心。任他们怎么将话题往他身上扯，他自岿然不动。 所幸严府离天香楼不是很远，坐车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一行七人大摇大摆地进入天香楼，他们七人无一不是出身权贵世家，通身的气派就与寻常人不同。这样一个可观的队伍，大剌剌地进来，引得楼中众人无不回头相看。 “几位公子，楼上请。”一位红衣侍女迎上前来，为众人引路。 温明珠一边跟着往楼上走，一边对她说道：“要最好、最大的包间。” “好的。” 红衣侍女顺眉顺目的，这使得温明珠十分满意，然后就提出了第二个条件：“叫顾凌波顾姑娘过来作陪。” 红衣侍女抱歉的笑笑：“顾姑娘今天晚上已经有客人了。” “有客人？”温明珠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身看着红衣侍女，扬了扬眉。“什么客人？他出多少钱包的夜，我出双倍！” 温明珠说得格外豪气，颇有种一掷千金，而眼睛都不眨一眼的霸气，使得站在她身边的人，都觉得格外神清气爽。 红衣侍女柔声解释说：“公子真是豪气。只是天香楼也有天香楼的规矩，虽然是价高者得，但是竞价已经结束，就不好再抢人了。公子若是非顾姑娘不可，那还请改日早些过来。” 一个小小的侍女，说起话来，竟然也不卑不亢的。还颇有一种若是非顾凌波不可，那她就不领他们上楼，不接待他们之势。温明珠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心想，这个天香楼倒还真有点意思。她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人这么跟她对着干了！ 有意思！好玩！ “改天？改天怎么行？我兄弟今天生日，改天又不是我兄弟生日！” 温明珠叉着手，大剌剌地往楼梯的栏杆上一靠，懒洋洋地说：“我今天还真就非顾凌波不可以了。” 而他们一行人，除了易玄之之外，无一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泼皮份子。一看温明珠的样子，是要闹事了啊！一个个激动得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就是，我们出得起那个钱，凭什么不能指名让顾凌波作陪。”第一个助战的，自然是头号公主党萧雪曼。 “就是就是，你也说了，价高者得。我们出双倍，快让顾凌波出来。”严凌也附和了。 “或者，让顾凌波今晚的金主出来也行啊！”季学彬“嘿嘿”地笑得格外猥琐。“叫他出来，我们公平竞价！” “哈哈，这个提议也不错！”温明珠一听又来劲了。“叫金主出来，我们重新竞价，反正赚钱的是你们嘛！” 萧雪曼笑道：“就是，这等好事，还不快接着。你做不了主的话，赶紧去找你们老鸨问问。” “快去！快去！别在这耽搁时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其余几人，便开始起哄了。 红衣侍女盯着温明珠看了看，似乎是认出她就是那天搬柴禾，说要火烧天香楼的那个“恶霸”，说了句“几位公子稍候”，然后就转身上楼去了。 过了一会，红衣侍女身影消失的地方，有人影闪动，似乎有人出来了。 随后，三楼凭栏处的帘子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了起来，出来一个桃红色衣衫的秀美少年。约摸二十上下的年纪，肤白如雪，貌美如花。即便是他还穿着一袭桃红色的衣衫，却全然不会让人觉得他像个女人。反而衬得目若寒星，眉眼高远，艳丽得慑人心魄，却又不食人间烟火。 温明珠一看到他，脑海中就倏地冒出来两个字：驸马！ 驸马的第三个人选！就是他了！ 那少年出来后，就半侧着身子随意地往栏上一倚，略带笑意的目光往温明珠一行人身上淡淡扫过，笑着问：“听说，有人要出双倍的价钱，竞做顾姑娘今晚的入幕之宾？” “没错，就是我们！”温明珠笑盈盈地上前一步，顺便又将他从里到外地打量了一番，心里暗暗点头。嗯嗯，真是不错，容貌、气度，都没得说！更重要的是，看起来，似乎还很有趣！“我还真是万万没想到，这天香楼的老鸨，竟然是个男的！” “哈哈。”那少年也笑了起来，顿时十分的颜色，愣是又添了几分倾国之色。“你说，我是老鸨？我像吗？” 萧雪曼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连忙轻轻拉了拉温明珠的衣袖，凑到她耳边低声提醒：“金主！他应该是今晚的金主！” 温明珠也明白过来，心里顿时不爽了。她的驸马，竟然跑来青楼，做人家花魁的金主？！真是岂有此理！ “不管你是老鸨，还是金主，反正今天晚上顾凌波，是我兄弟的！你说吧，要多少钱，才肯让出来。” 少年笑了笑：“让出来么，也不是不行。我也不多要，我出了什么，你们出双倍就行。” “好，成交！”温明珠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少年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红衣侍女，说道：“去拿过来吧。” “是。” 趁着温明珠跟那少年说话的档口，易玄之也赶紧一拉严凌的手臂，将他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拊到他耳侧低声说：“温明，就是温明珠！” 严凌一时没反应过来，困惑地看着易玄之。 “温明，就是明！珠！公！主！”易玄之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强调。 严凌愣了愣，瞬间脸色大变。在他惊呼出声之前，易玄之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声说道：“别出声，见机行事！” 严凌一脸惊惧，木然地朝他点了点头。 21.第21章 不要打脸！ 不出一会儿，红衣侍女就捧着一个托盘再次出现在了三楼。 少年转身拾起她手中的锦盘里所盛放的画轴，轻轻地解开丝带，将画轴递出围栏，往下展开。动作极其潇洒舒缓，有种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哗”的一下，画轴展开了，竟是一幅足有一人来高的山水画。画的是比肩而立的两座山，山脚绿意盎然，山顶却白雪皑皑。山下小径的石头，山腰的凉亭，山道上的行人，无不画得十分精细，栩栩如生。 温明珠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出的就是这一幅画？我只要出两幅画就可以了？” “对。”少年微笑着轻颔首。“只要出这幅画的画师，所作的另外两幅画即可。” “这画的画师是谁？”温明珠大剌剌地说。“只要他在京城，我立刻让人去把他叫来，当场做个十幅八幅的。” 少年笑道：“当然是在京城，而且还就在离这不远的，大相国寺。” “是个和尚啊？”温明珠有点踌躇。 出家人，有点麻烦啊，不能直接用钱砸。有些臭和尚还脾气倔，用权势压都不行。 “说名字吧，我让人去找两幅他的画来就行。” “慧真大师。” 听到这个名字，温明珠的脸色变了变。这慧真大师，可是皇族之人，论起辈份，还是太子的皇叔，她的舅舅。 相传，他当时也是皇位的热门人选。但是这个人非常淡泊名利，而且与他的王妃十分恩爱。为了王妃，他主动放弃了皇位，自请封王去了藩地。后来王妃去世了，他扶柩回京。安葬好王妃后，他就到大相国寺剃度出家了。 不过，确实有听说他擅长画画……温明珠敛了敛容，回身往楼下唤了一声“初一”，初一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快速来到温明珠身前。 “去找两幅慧真大师的画作来。” 初一低声回答说：“公主，这恐怕难办。定王的画作，大多是与定王妃一起在定州时所作。在定王妃去世的时候，定王将所有的诗词画作，都焚毁了。仅存的画作，都是定王之前赠送给友人的，总数大概在五幅以下。市面上，更是一幅都没有。” 温明珠挪步往他那边凑了凑，低声问：“皇上那也没有？” 初一肯定地说：“没有。” 这下温明珠的脸色有点难看，没想到，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她温明珠拿不出来的东西！ 不行，她说过把顾凌波弄过来送给严凌做生日礼物的，她不能在好兄弟面前下这个脸！更何况，如果她今晚不把顾凌波抢过来，顾凌波就要跟她的驸马共度良宵了！ 这不行！绝对不行！ 温明珠想了想，回身朝狗头军师萧雪曼招招手，问：“有办法没？” 萧雪曼眼珠子一转，凑到温明珠耳边说：“造假。” “嗯？”温明珠微微眯起眼睛，似乎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萧雪曼低声解释说：“随便弄两幅画，他们敢说不是慧真大师的，就打到他们承认为止。” 温明珠顿时就想到了打架的场景，“哧”的一声就笑了，点点头说：“就这么办！初一，你去吧。对了，呆会如果打起来的话，吩咐他们别打这个这个美男的脸。本公主，看上他了！” 初一面不改色地应了“是”，就退下了。 易玄之一看温明珠与萧雪曼交头接耳的，而后脸上又露出了“邪恶”的笑意，就知道要大事不好了。 今晚这事，可不能闹大。要是闹大了，温明珠是没什么，太后、皇后宠她宠得那叫一个，她砸个东西，都要担心她的手疼不疼。但是他们得个带公主逛青楼的罪名，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他老爹的鞭子，也不是吃素的。 易玄之赶紧挤到温明珠身边说：“温兄弟，我看今晚就算了吧。” “嗯？”温明珠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在她的字典里，可没有半途退却这个词。 易玄之连忙解释说：“你看，那顾姑娘，都跟这位金主回房呆了这么久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得差不多了，再把她弄来给小凌子，想想，是不是有些嗝应得慌……” 易玄之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温明珠的脸色变了。心想，完了，自己这是说错话了吗，这煞星怎么看着要爆发的节奏了。 温明珠拧了拧眉，怒而叫住初一：“初一回来！立刻把顾凌波给我弄出来，丢到护城河里！洗一洗！” 说到“洗一洗”三字时，温明珠的语气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该死的顾凌波，竟然敢跟她抢驸马！找死！ 初一得令，去而复返，随即“嗖”的一声，就窜上了三楼。那轻身功夫，看得满楼的宾客，都发出了惊叹之声。不过，初一窜进三楼走廊后，很快就被两个青衣侍卫拦了下来。 温明珠见初一以一敌二，抽不开身，就吩咐说：“都去帮忙。” 易玄之等人都愣了愣，以为温明珠是喊他们上楼帮忙。但他们之中，除了严凌之外，其他人都是文弱书生，根本就不会武功。所以其余人都没有多迟疑地没有动，只有严凌纠结在去与不去之间，纠结万分。 但旋即，他就发现，他的纠结是多余的。因为他看到有三条身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突然窜了出来，相继飞身上了三楼，加入了战局。 不多时，就听到“砰”的一声，门被踹开的声音。 温明珠看到那少年回过身，似乎是要回房去看看情况。她突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记住，不要打金主的脸！” 那少年显然是听到了温明珠的唤声，回眸看了看她，颇觉有趣地笑了起来。看得温明珠又是一阵芳心荡漾，如此美男，果然是人间极品。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成为她的驸马！就算只是天天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啊！ 听着楼上“噼哩啪啦”的打斗声，易玄之就一阵心惊胆战，心想完了，今晚这事八成要包不住了。他得做好回家受罚的心理准备了。 “公主。”初一鬼魅一般地窜了回来。“房里没有人。” “提前转移了？”温明珠拧了拧眉，咐吩说。“那就掘地三尺！三尺不够，就十尺！直到把顾凌波找出来为止！” “是！”初一又嗖地一下窜走了。 之前还在为温明珠的“霸气的任性”拍手叫好，从旁起哄喝彩的季学彬他们，这会儿也看出不对劲，缩在一旁不再吭声了。 姓温的这家伙，似乎有些嚣张得过头了啊！而且她身边的那些人的身手，个个都是顶尖的武林高手啊！这家伙，真的只是一个皇商之子吗？ 就在大家各怀心事的时候，一个青衣小童挤到了温明珠面前，恭敬地掬了一礼，说道：“这位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你家公子？”温明珠扬了扬眉。 小童低眉顺目地回答：“就是今晚的金主大人。” 温明珠抬起头，就看到那桃衣少年在楼上倚栏而立，朝她微微而笑，有种说不出的魅惑风情。 22.第22章 你好看，你说的都对！ 金主大人有请，温明珠自然二话不说就上楼赴约，只叫上了萧雪曼与她一起。 她们前脚刚走，易玄之就一拉还在发愣的严凌的衣袖，说道：“赶紧走！” “啊？！”严凌有些反应不过来。“走？！” 易玄之朝着他一阵挤眉弄眼：“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看她砸了这天香楼吗？想想你爷爷的鞭子！” 严凌也知道今天这事，被爷爷知道抽鞭子还是小事，弄不好成了三分之一驸马才糟糕。只是，温明珠毕竟是公主，他们就这样把她撇下先走了，惹毛了她，不太好吧？ 再说了，温明珠一直对他挺好的…… 易玄之看出他的迟疑，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不走我走啦？反正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我已经尽到我的责任了，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果真一甩手，就转身下楼了。 “诶，玄之……” 季学彬也说了声“走吧”，拍了拍严凌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位温兄弟，有些疯，吃不消啊！” 见好友们一个一个下楼走了，严凌迟疑再三，终于还是决定跟着一起走了。 温明珠二人在那小童的引领下，进入了三楼的一个雅间。那名桃衣少年在茶几旁坐着，并已经在沏一壶煮好的香茶了。 温明珠径直地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就近再度打量了下他。确定对于他的美貌自己确实百分百地满意之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桃衣少年慢条斯理地倒好三杯茶之后，方才笑着说道：“在问别人的名讳之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么？” “哈哈！”温明珠笑了起来。“你这是想问我的名字吧，这么拐弯抹角的！我姓温，叫温明。” 桃衣少年轻轻地啜了口香茗，说道：“我姓萧，双名，雪宜。” “萧双名……” 温明珠的第一反应是这么个名字，正暗暗觉得这名字略怪，身旁的萧雪曼却倏地站了起来，骂道：“大胆狂徒，竟敢冒认我兄长的名讳？！” 温明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说他叫萧雪宜呢！萧雪宜，好像确实是萧雪曼的兄长，宁远侯的名讳。 桃衣少年却是面不改色：“重名不行？” “当然……” 温明珠拉住抗议的萧雪曼，一边对那少年连声说“行行行”，颇有一种“你长得好看，所以你说什么都行”的感觉。 将萧雪曼按回椅子上之后，温明珠便问道：“那你住哪里，就是说，去哪能找到你？” “竹花胡同，门口有丛青竹的那家。” “哦哦哦！”温明珠连忙在心底记下来。 桃衣少年瞧了瞧她：“你不问我，为什么请你上来？” “哦，对！要问的，只是还没问到，马上就问了。”温明珠说完之下，还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十分正式地问道：“萧兄，你请我们上来是什么事啊？” 桃衣少年也非常配合地回答地非常正式：“我希望两位能放过顾姑娘，放过天香楼。” “为顾凌波求情？”温明珠不善地挑了挑眉，低头喝了口茶，思虑地一番，说道。“也不是不行，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请说。”桃衣少年客客气气的。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在得到首肯后，温明珠立刻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跟顾凌波什么关系？” “关系？”桃衣少年笑了笑。“金主与青楼花魁的关系？” 这明显不是温明珠想要的回答：“你是她的常客？” “不是。我刚来京城，听人说起顾姑娘，便过来见上一见，捧个场。我今天也只是第一次来。” “哦……是嘛！”温明珠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的脸看，总觉得他与顾凌波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但是不出一会儿，她的怀疑就弃械投降了。谁让这人长得太好看了，他说啥，她都愿意相信他！ “那你向我保证，以后都不来天香楼了，不，是所有青楼都不去了，并且也不会再与顾凌波搭上一丝关系……我就答应你的诉求。” 桃衣少年想了想，说道：“可以。那公子是不是可以吩咐手下停手了。再不停手，天香楼就真的要被公子给拆了。” 听着外面桌倒椅翻以及男女惊呼的嘈杂之声，温明珠就颇有一种成就感，笑着说：“不急，修缮费我提前已经支付过了。另外，我还有一个要求呢！” “还有？”桃衣少年似乎有些不满了。 他现在可是温明珠的“心头新宠”，最见不得他不高兴了，连忙解释说：“最后一个了！” 桃衣少年这才展了展眉头，说道：“请说吧。” 温明珠这会儿却是没有直接说，而是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串缀着紫色丝绦的夜明珠，轻轻地推到他的面前，说道：“收下这个。” 桃衣少年拾起夜明珠打量了起来，他看的同时，温明珠的呼吸有些凝滞。还是第一次怕人直接将她送出的夜明珠丢回来呢，不过，他说他刚到京城不久，应该不知道收到这夜明珠意味着什么吧？ 果不其然，那少年奇怪地问：“你最后一个要求，就是送我这个？” 见他果然不知道，温明珠就开心地笑了起来：“对！哈哈，你先收着，我会再来找你的！这是我们再次相见的凭证！” “阿雪，我们走了！” 说完，她就拉起萧雪曼，朝着桃衣少年挥手作别，然后兴高采烈地扬长而去。 等温明珠一行人离开天香楼之后，三楼的房间里又进来一个人。青衣素服，轻敷朱粉，云鬓低挽，就像是踏波而来的洛神宓妃，清雅无匹。 正是温明珠扬言掘地三尺都要找出来的顾凌波。 她一眼就看到了桃衣少年手中把玩的那串夜明珠，便笑着打趣道：“公子大喜，要做驸马了。” “三分之一驸马？”桃衣少年也笑了起来。 “不是挺好的么？” “哈哈哈，有意思！”桃衣少年将夜明珠攥入手心，脸上一改之前的一派云淡风轻，露出几分冷冽的神气。“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23.第23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温明珠一回宫，就兴冲冲地跑去找太子，告诉他：她物色好第三个驸马人选了！ 三个驸马名额，终于满了！ 他们之前制定的计划，可以开始进行了！ “这么快？”太子有些无力。“你又看上谁了？” “他叫萧雪宜。” “萧雪宜？！”太子惊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就萧雪宜那脑满肠肥的样子，她也能看上？！“你……也太饥不择食了？！” 见他一副“日了狗”的表情，温明珠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说：“不是阿雪的兄长啦，只是碰巧重名而已！他比宁远侯好看一千倍！不！一万倍！” 太子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他是何方人士，家里是做什么的？” 温明珠一愣：“不知道。”这两个问题，她压根没想到要问。 “你啥都不知道，怎么招他做驸马？！”太子受不了了，又想揍她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我知道怎么找着他就行！我来找皇兄，是来跟皇兄商量计划的。现在三个驸马都定了，我从哪个开始下手比较好？” 太子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他当时瞎掰的，忽悠她的，她还真当真了啊！ 温明珠却顾自纠结上了：“陆浸秋，易玄之，还有萧雪宜。我现在最喜欢萧雪宜，按理说，是不是应该先想办法把他搞定？但是，我觉得三个人之中，最可能接受做我的三个驸马之一，却是他。” “反倒是陆浸秋和易玄之，比较难搞定。尤其是易玄之，胆小得跟个老鼠似的。一闻到我的味道，就溜得飞快！这么说，应该先找他下手。但是让我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去找萧雪宜，我也忍不住啊！我恨不得明天就去找他！” 太子听不下去了：“你既然这么喜欢他，那就只招他一个驸马，不就好了？” “那不行！”温明珠立刻就拒绝了。“我要三个！” “你为什么一定要三个驸马呢？”太子就不明白了。“四个行不行？” 温明珠还真考虑了一下，然后摇头说：“不行。万一他们四个自己坐一桌打麻将了，不理我了，怎么办？” “难不成你坚持要招三个驸马，就是为了凑一桌打麻将？” “不止打麻将啊！很多好玩的游戏，都要四个人才能玩的，譬如打马球啊，至少得四个人吧，二对二，对抗赛，才好玩啊！” 太子摸摸胸口。不行了，再跟她说下去，他一定会吐血而亡的。 “太后娘娘的腿疾又犯了，这几天，你就别到处乱窜了，多去慈宁宫陪陪她老人家。”太子僵硬地转开话题。 “嗯，好，我呆会就去。”温明珠点点头，旋即又将话题转了回来。“皇兄，你帮我想想，先搞定谁啊？” 太子没好气地回答说：“我怎么知道？你最想搞定谁，就先搞定谁。其他的可以先缓缓，说不定哪天，你又看中了谁谁，还能临时换人，不是？” 温明珠一想，对啊！现在她虽然是看好了三个，但是谁能保证将来哪天，突然又有个像萧雪宜这样的极品美男出现在她在面前呢？到时候她还能换人呢！ ——可问题是，把谁换掉好呢？ 陆浸秋是她喜欢的类型，有着书生的呆和正直之气。易玄之很机灵，又很怕她，逗起来，像猫抓老鼠似的，也是非常有趣的。 唉，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都舍不得丢啊！ 算了，暂时还是不想了，等真遇到了第四人选再说。现在啊，她得先想办法，搞定萧雪宜！ 接下来几日，温明珠都在慈宁宫陪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的腿，患有多年的老风湿。每当雨水多了的天气，病情就会发作，疼痛难熬。而太后娘娘平时又是最疼温明珠的，温明珠也是打从心底地喜欢与这位嫡亲外祖母亲近，所以却也是乖乖的陪着，哪里也没有去。即便是心心念念着新结识的准驸马，却也只是派初一去了两趟竹花胡同，给他送了些外邦进贡的水果。 这些天，最为纠结的，自然便是严凌了。 虽然刚认识的时候，就觉得“温明”秀美娇小得像个姑娘家。但她的行为举止，委实不像，就一直只当她是年纪小，没长开。没想到，她还真的是个女子！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是京城少男心目中的头号煞星，万宝明珠公主！ 天哪！亏他还觉得她挺有意思的，是个值得来往的好兄弟！ 没想到，却是被狠狠地欺骗了感情！ 他这几天，一直反复地回想起两人在一起时的情形。 泛舟那天，他与叶浸秋起争执，独自回舱生闷气。她悄悄地跟进来，将银票塞给他。从那那一刻，他就决定交她这个朋友了！并不是他有多在乎那一千两银子，而是被人关注到自己的小情绪、被人无声细致的抚慰，感觉到自己是被关注的、被重视的、被体贴的，那是一种，他在其他朋友那里从来没有感受的温暖。 两次去天香楼，她都为他不惜一掷万金。当她扬言要火烧天香楼、将天香楼翻个底朝天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的他，又觉得十分得爽气。他就是喜欢这种无所畏惧、不顾后果的嚣张狂妄、任性妄为！那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为什么，他越想、越觉得温明珠身上的拥有着，他所向往的一切呢？ ——为什么她要招三个驸马呢？ ——她只招一个驸马，那该有多好啊！ 严凌在经过了残酷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在一天晚上，跑去相府找了易玄之，问他有没有办法见到温明珠。 易玄之一愣：“你找她干嘛？” “我……”严凌犹豫再三，吞了好几口口水之后，方才深呼吸，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做她的驸马！” 易玄之吓了一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旋即上前一步，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关切地问道。“你没发烧吧，小凌子？” 严凌挥开他的手，一脸凝重地说：“我没有发烧，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虽然她长得是挺好看的，但是她那性子……”易玄之想到严凌似乎也是爱胡闹的性子，连忙改口，用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来劝服他。“问题是，她要招三个驸马诶！你愿意跟人共妻啊？” “这点我也想过了。”严凌认真地说。“她目前相中了你和陆兄，是吧？” “对。”易玄之点头。 “加上我，就正好是三个。你们都不同意，只有我同意……那归根到底，她不就还是只有我一个驸马？” 易玄之愣了半晌之后，反应过来，不由朝着严凌竖起了大拇指，点赞道：“没错！高明！我有数了，我想办法帮你约她见面！等我的消息！” 24.第24章 他一定很好看 温明珠在慈宁宫窝了小半个月，太后的腿疾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太后心疼温明珠陪她这个老婆子这么久，估计闷坏了，就主动让温明珠出宫去好好地玩上几天。 如今温明珠心心念念着的，自然就是那一位桃衣少年“萧雪宜”。当即打道回自己的寝宫换衣服，然后就准备立刻出宫，去竹花胡同找他。 不过，她是穿女装去呢，还是穿男装去，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如果穿女装去的话，那基本上就是要挑明身份，直奔主题，直接问他愿不愿意做她的驸马？不过她这几天细细想了想，自己似乎忘记问他可曾娶妻了。万一他家中已经有妻室了，那怎么办？逼他休妻？好像有点过份耶！ 那还是穿男装去吧，再以“朋友”的身份与他来往一阵子，摸清他的家底身世，再来制定将他招为驸马的计划。 就这么办！穿男装！ 在换衣裳的时候，温明珠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一直随侍在她身边的白露：“梁云和天翎，是不是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到太后宫里请安了？” 白露回答说：“是啊，两天了，今天和昨天都没有来。” “也没听说她们生病了啊，太后也没有提过这事，奇怪！”温明珠嘀咕着，又想起自己刚才从慈宁宫出来，一路走来，宫里的气氛，似乎也有些不太一样。于是，她便将十五唤了过来，问道：“最近宫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十五低着头，回答说：“回公主的话，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是嘛！”温明珠用怀疑的目光扫了扫他。“那你去帮我打听打听，梁云她们这两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太后娘娘那都不去了？” “呃……” 十五一迟疑，温明珠就已经拾起身旁矮几上的一个橘子朝他身上丢了过去，一边骂道：“好你个王八蛋，竟敢瞒骗起本公主来了？！快说怎么回事，不然立马把你拖出去砍了，你信不信？” 十五连忙“卜通”一声跪倒了，求饶道：“小的不敢瞒骗公主，是、是……太子殿下吩咐不要告诉公主的。” “皇兄吩咐的？”温明珠这下倒是奇了。“到底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十五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就是北江的齐王进京的事。” “北江的齐王？”温明珠睁了睁眼睛。“他进京了？” “已经在宫里了。” 温明珠有些不明白了：“奇怪，就这么个事，他为什么不许你们告诉我？把齐王介绍给我，还是他自己主动说的呢！”温明珠眼珠子一转，知道了，这里头，有问题！大大的问题！ “齐王住哪？”温明珠问。“知道现在他人在哪里吗？” 十五回答说：“齐王住在洪福宫，这会儿，应该是在御花园。今天似乎是百花宴，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设宴，宴请宗室贵女，与齐王见面……” “相亲？”温明珠自然知道百花宴意味着什么，皇后差不多每年都要举办一次。而且之前十五也跟她说过，此次齐王代替北江来朝议和，身上肩负的另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娶一位“公主”回去，以姻亲的形式，共结两国永世之好。 “皇兄这个骗子！说好要介绍给我的，不让我先瞧一眼就算了，竟然还想瞒着我，悄悄地就把这桩亲事给定了！”温明珠怒了。“皇兄这个浑蛋，真是太过份了！走！去御花园！” 温明珠走到半路，御花园中的太子就得到了消息。倾身与主座的皇后娘娘低低说了句“我去拦住明珠”，随后就起身离席，在内侍的引领下，快速而行，将温明珠拦截在了半路。 “明珠，你不在慈宁宫陪着皇祖母，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温明珠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当然是太后娘娘让我来的！她老人家说，皇后娘娘今天在御花园举办相亲大会，所有尚未婚配的宗室女子都去了。我也还没驸马呢，也理该来参加一下。” 太子斥责道：“净胡扯！”这次的事，可是他与太后、皇上和皇后三宫都通过气的，不能让温明珠见到这位北江的齐王，不然绝对会出大事！ “我胡扯？”温明珠笑了起来。“那皇兄，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啊？如果这会儿皇后娘娘没有在御花园举办百花盛会，就算你输，好不好？然后，你就得无条件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少来了！”太子当然要拒绝，然后快速地想了个解决之法。“西山打猎，去不去？” 温明珠一怔，反问：“现在？” “是啊！”太子说道。 温明珠想了想，又说：“叫上陆状元一起？” “行啊！”太子一口答应。 温明珠却“哧”的一下笑了，迈着小步，绕着太子身周，缓慢地转起圈来：“有问题啊，有问题！那北江的齐王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竟然能让皇兄做出这么大的退让？” 平常她闹着要去打猎，太子可是各种不让的。会扯什么刀箭无眼，万一伤到了怎么办之类的。今天竟然主动地邀请她一起去，连带上陆浸秋这样的要求，都能一口答应。 “能有什么秘密？”太子强自装作面不改色。“你想太多了。” 温明珠一下子凑到太子脸跟前：“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你说过要介绍给我的？” 太子无力地解释：“你的驸马名额不是满了么！” “满了为什么就不能见了？我又不一定非要招他做驸马来着？”温明珠盯着太子的脸一阵猛瞧，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除非……是你觉得，我见着了他，就一定会想要招他做驸马！他长得很好看，对不对？！” “对你个头！”太子瞪了她一眼。“再问你一句，西山打猎去不去？给你三秒钟考虑的机会，我数到三，愈时就作废了！” “一。” “二。” “去！”温明珠很快地就做了选择。“我这就回去换衣服！” 齐王就在宫里住着，要见他，多的是机会！去西山打猎的机会，可不常有！ “好。”太子点点头。“半个时辰后，重华门碰头。” “好！”温明珠还不忘提醒。“记得喊上陆状元啊！不然，以后就不叫你‘皇兄’了，叫你，‘大骗子’！” 太子无奈地说：“知道了！啰嗦，快去吧！” 25.第25章 公主，请自重！ 半个时辰之后，换好一身骑服的温明珠准时地赶到了重华门。太子与陆浸秋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太子也换了一身骑服，象牙白的锦缎，金丝镶边，有股令人不忍移目的昂然之气。温明珠看到就露出一个垂涎美色的夸张表情，“啧啧”了几声，说道：“皇兄，你要不是我皇兄，我肯定第一个把你招我驸马！” “驸马你个头！”若不是两人分别骑在两匹马上，太子肯定要伸手过去，狠狠地拍一下她的脑袋。那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呢，这是！“准备出发了。” 温明珠转过头看看站在一旁的陆浸秋，问：“陆状元的马呢？” 太子指了指停在一旁的马车，说：“他不会骑马，坐车去。” 温明珠立刻就说：“那我也坐车！”说完，就“蹭”的一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欢快地往马车跑去。经过陆浸秋时，还要伸手去拉他，热情地邀请说：“我们一块儿坐！” 陆浸秋吓得连连后退，以躲避温明珠的“魔爪”，一边慌不迭地说：“我骑马！” 温明珠也不生气，轻轻地一跳，便坐到了马车车夫的位置了。对着陆浸秋指了指自己的马，很大方地说：“那我的马给你骑。” 温明珠的马，是一匹西域进贡的雪玉宝马，乃是皇上、太子在上万匹宝马中精选细选出来送给她的，十分珍稀罕有。它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个头比一般的汗血宝马要小一些，但速度、力量还有奔跑起来的平衡性，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它的体态十分优雅俊美，俨然是马中的“美少女”。 陆浸秋当然不会去碰温明珠的马，只让随行的内侍去牵一匹普通的马来。 很快一匹枣红色的马就被牵来了，陆浸秋过去上马，却上了两次都没成功上上去。太子见状，给内侍使了个眼色，陆浸秋方才在内侍的帮忙下，成功上马。 但是上马后却不是万事大吉了，而是各种状况都出来了。 先是马无缘无故地就开始原地打转，陆浸秋连连抖动缰绳，试图控制住它。但它一直都不肯停下来，反而越转越快。内侍赶紧上前帮忙，但却是起到了反作用。马像是受了惊似的仰天长啸而起，差点将陆浸秋给颠了下去。幸好跟在太子身旁的侍卫及时出手，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安全地护送到地上。 温明珠“哧”地偷笑了一声，跃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说道：“还是我来骑马吧。” 陆浸秋被刚才那一幕吓得心有余悸，这会儿听的温明珠说她骑马，总算松了口气。 看着温明珠身手利落地上马，陆浸秋拭去惊出的满头大汗，刚想道谢，却见得温明珠大刺刺地拍了拍自己身前的位置，朝着他说道：“陆状元来坐我前面！” 坐那个位置！岂不就是相当于坐在她怀里，被她抱着了？！ 真是太、太有辱斯文了！ 陆浸秋又羞又气，一下子涨红了脸，良久才憋出一句：“公主自重！” “哈哈哈！”看他一副羞窘的模样，温明珠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出发吧！我还想在西山猎场多玩一会呢！” 太子便下令说：“出发！”话音未落，温明珠便率先普通一支离弦之箭，疾驰而出。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像男子一般高高束起，随着马蹄的奔跑，在空中恣意地飞舞。大红色的骑服，映衬着白马金鞍，有种张牙舞爪、热情恣肆的明媚与青春。就普通夏日清晨的旭日，那么明亮，那么耀眼，有种要将人焚烧殆尽的危险意味。 陆浸秋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收回目光，快速跟上几步，来到太子的马前，哭丧着脸问：“殿下，我真的不能不去吗？” 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太子也颇有些于心不忍，便安慰说：“委屈你了，陆爱卿。只去这一次，回头我让父皇给你批个长假，许你回乡探亲。” “殿下……”陆浸秋心里更是委屈，怎么能用这样的条件来诱惑他呢？ 他十年寒窗苦读，终得金榜题名，为的是入朝为官，为百姓请命，为国家效力，而不是来陪公主玩耍的。可是想想远在家乡的父母双亲……他此趟进京赴考，离家已有一年。考中状元后，也只是修书回家。父亲还在任上，不能进京看他。 ——牺牲一天“色相”，换个长假探亲，似乎也还划算？ “好吧。”陆浸秋踌躇着答应了。虽然看起来划算，但为什么，他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子也不再给他犹豫的机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回头吩咐内侍：“扶陆大人上车。” “是。” 于是，陆浸秋就差不多算是被“架着”上了马车。 出京城的西门，再往西去二十余里，便是西山，是皇家日常狩猎之地。里面的飞禽走兽一应皆是人工圈养的，皇孙公子们要来打猎了，提前知会到，就会有专人提前将动物们放进去。这样既能确保安全，又能确保公子哥们有东西有狩。 太子他们是常客，温明珠却不常来。 因为她十岁的时候，有次跟着皇上和来打猎，一只从草丛里突然窜出来的狐狸，惊了她的马。那马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才被制服。虽然温明珠紧紧地扒在马背上，并没有因此被甩下马去，却也被吓得“哇哇”大哭。回去后，更是连做了三天的噩梦，还发起了高烧。 皇上被太后与皇后好一阵埋怨，于是，自那以后，他们外出打猎，就再也不告诉温明珠了。往往温明珠软磨硬泡好久，才会被允许来一趟。这一趟，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一进山，温明珠接过侍者准备的箭囊后，就对太子说道：“皇兄，咱们来比赛！就这些箭，射完回到这里碰头，看谁猎的多！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 太子还没说话，温明珠就双腿一夹马腹，喝了声“驾”，便顾自进山撒欢去了。 “喂——”太子本想喝她回来，想想她有影卫跟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而且，他叫她回来，她也未必会听。只好多派了些人跟去，叮嘱他们说：“都机警点，别让公主受伤了！” “是，殿下！” 陆浸秋一直在马车里窝着，听外面的动静，似乎温明珠自己跑去打猎了。悄悄地将马车的门帘掀起一个角，探出小半个头往外探望了一番，确定“安全”了，方才出声问道：“殿下，我是不是在这里呆着就可以了？” 太子想了想，突然就有了个打算。 26.第26章 君子坦荡荡 温明珠虽然说要与太子比赛，但其实并没有胜负之心。她只是很久没有来西山打猎了，心里比较兴奋而已。策马在林里兜了一转，“唰唰唰”地便将两匝子箭给射完了，战果则只有一只被她射中了腿的兔子。 “别让它死了，拿笼子装好，带回去红烧了，给太后娘娘补补身子！” “是，公主。” 温明珠吩咐完，转着脑袋四下看了看，琢磨着接下来去哪里玩耍。 跟在她身旁的一个内侍提醒说：“公主殿下不回去与太子殿下汇合吗，陆大人也还在那等着呢！ 经他这么一提点，温明珠才蓦地想起被她“强行架来”的陆浸秋，暗道一声：“糟糕，竟然把陆状元给忘记了！” “走！回去了！” 于是，温明珠便带着一帮子人，骑着马，“得得得”地回去了。 回到与太子分道扬镳的地方，远远地望见了陆浸秋坐着来的那辆马车，和守在车旁的两个侍卫，却没有看到太子、抑或是陆浸秋的身影。 “陆状元难道跟着皇兄一块儿去了？”温明珠正琢磨着，忽而见到马车的窗帘动了动。似乎是被人从里面掀了一个角起来，然后看到她之后，又快速地放了回来。 温明珠“哧”的一声笑了，策马缓步踱到马车前，笑着说：“陆状元，你一直在里面不闷吗？出来透透气呗！这林子里，鸟语花香的，可舒服了！” 温明珠说完，四下里静寂无声，只有林子深处远远地传来几声鸟鸣。 温明珠猜陆浸秋多半是在装聋，不想搭理她，便说：“陆状元，别装不在了，我都瞧见你了！” 这下，陆浸秋郁闷了。 为了不招她的眼，不引来她的注意，他一直窝在马车里不敢下车。这车上又没有书看，很闷的好不好！他傻愣愣地在这里窝这么久，他容易嘛他？！就刚才那么一下下，他拨开车帘往外，就偷看了那么一眼，就被她瞧见了！ 好郁闷！郁闷得快吐血了！ “你就不能装作没瞧见我吗？！”陆浸秋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装作没瞧见你啊？”温明珠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思忖着，点点头。“也行啊！” 正陷在无比郁闷中的陆浸秋蓦然愣了愣。 “好吧，我刚才没瞧见你，我不知道你在马车里，大概是跟着皇兄一起去打猎了吧。”温明珠从善如流，仿佛真的听从了陆浸秋的提议。 陆浸秋则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真的能装作没瞧见我？ “我刚才绕着山跑了一圈，还打了猎物回来，忽然觉得有点累了……”温明珠一边说，一边伸展了下胳膊，然后“蹭”地从马背上跃了下来，欢快地说。“反正马车里没人，我进马车睡一会，顺便等皇兄回来！” 她的话音未落，马车的门帘一阵晃动，陆浸秋便慌慌张张地撞了出来。从车上，一下子跳到地上，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在地。所幸及时抓住了马车的车辕，才不致于摔个四脚朝天。 温明珠见状，就“哈哈”笑了起来：“陆状元，你不是跟皇兄打猎去了吗，怎么还在车里？” 陆浸秋脸涨得通红，一脸窘迫，却是不敢看温明珠一眼。顾自扶袖拭去下车时衣袍上沾上的灰尘，便“蹭蹭蹭”地往山脚的凉亭去了。 温明珠自然跟了过去，等陆浸秋坐定，她就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 陆浸秋还是不肯看她一眼，她一坐下，就侧过身，将整个人面对右边坐着。温明珠立刻就跟着换去他右侧的位置上坐了，并且将脑袋探到他的面前，主动地迎向他的目光。 陆浸秋一不小心看了她一眼，一张白皙的俊脸倏地一下便红了，当即慌不迭地转去了左边。厚脸皮的温明珠自然立刻又跟着过去。 于是在左、中、右、中、左，来回了三趟之后，陆浸秋终于受不了了，“霍”地站了起来，涨红着脸，懊恼地说道：“公主自重！” “我哪里不自重了？”温明珠“嘁”了声。“我看啊，不自重的人，是陆状元你才对。” “怎、怎么可能是我？！”陆浸秋要恼羞成怒了。 他自幼饱读诗书，谨遵孔孟之道，秉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金规戒律，从未曾越雷池半步，怎么就说他“不自重”了？而且还是被一个自己本身十分不自重的人说，这实在是，太岂有此理了！ 温明珠笑嘻嘻地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是孔夫子说的，对不对？” “……对。”陆浸秋忍不住偷偷瞧了温明珠一眼，心想，不是都说明珠公主不学无术么，怎么还会知道孔夫子的名言。 温明珠拄着下巴往陆浸秋身前凑了凑，又将他吓得一缩，赶紧将整个身子转走。 “那你看看你啊，举行慌张，目光躲闪，一点都不坦荡荡，你说，这是不是小人行径？” “我不是小人！”陆浸秋自幼饱读圣贤书，当然不能容忍被人污蔑为“小人”，立刻就急着大声分辩。 “不是小人的话……那就是对我有非份之想！” 陆浸秋一愣，半晌才回过神，青红着脸分辩了一句“才不是”，就匆忙起身，几乎是用跑着回到了马车旁，问那两个侍卫：“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侍卫用同情的目光看看急得快哭了的陆浸秋，心想陆状元好可怜啊，被公主调戏得好惨。但是对于他的问题，他却也只能回答“属下不知”。 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天哪！我该怎么办才好？”陆浸秋在心底无声长叹。 温明珠不知何时又跟了过来，瞧了瞧他，说：“你就这么讨厌我啊，避我如同避瘟疫一般？” 陆浸秋侧过身，不理她。 过了一会，却没有听到她再说什么。又想到她刚才问这句话时的语气，与之前不同，似乎带了些落寞与无奈。心想，公主再怎么任性胡闹，却也只是一个女孩子。自己这样对她，确实是有些太不君子了。 于是，迟疑着转过身，然后却发现，温明珠不知何时已经转回身，往马停立的位置走去了。她的身影，在树荫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娇小落寞。 “我不讨厌你……”陆浸秋脱口而出。在温明珠的脚步停下来之后，他心里又有些后悔，连忙又补充上了一句。“但是我不要做三分之一驸马！” 27.第27章 不做3分之1 温明珠闻言，“哧”的一声笑了。回转身，看着陆浸秋，笑盈盈地问：“那二分之一驸马，你做不做？” 温明珠原本就生得十分美貌，今日一身大红的骑服，映衬着如雪的肌肤，有种桃李一般的鲜嫩娇艳。这会儿俏生生地立在树荫底下，林风从背后袭来，轻轻吹拂着她的衣衫。两鬓的发丝，更是在耳边调皮的打着转。就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在心头轻轻地挠着痒痒，让人心神不定，恍若徘徊在迷失自己的边缘。 陆浸秋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暗暗吞了吞口水，努力地大声拒绝：“不、不做！” 温明珠微微侧头想了想，问道：“如果你发誓，不论我做什么，你永远都不会生我的气，永远都不会不理我……我就只招你一个驸马，怎么样？” 陆浸秋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只招他一个驸马诶！ 她真的愿意只招一个驸马吗？ 心情无端的激荡了起来，但旋即，又反应过来，只招一个驸马是有前提条件的。 刚才，她说什么来着？ 陆浸秋努力回想一下，才回想起来。她说的是，不管她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生她的气，不能不理她……换成寻常的大家闺秀，倒是可以答应。但是以温明珠这个任性妄为的性子，她随便做个什么事情，都够他郁卒半天了，怎么可能不生她的气？！ 但是，凭心而论，对于温明珠，他还是有几分动心的。他从未见过这样个性张扬的少女，她就是一朵大红的罂粟花，美丽热情，含着足以让人致命的毒性。 陆浸秋迟疑再三，问道：“如果，生你气了，不理你了，会怎么样？” 温明珠一改方才认真的表情，眉眼一弯，会心地笑了起来：“那我就再招一个驸马了。” “你……”陆浸秋顿时胸口一滞，觉得有些嗝应。就她这胡作非为的作派，让他不生她的气，真的很难。而这一生气，竟然自己就要从一整个驸马，变成了二分之一驸马？为了不变成一半，他就必须忍气吞声，时时处处都要顺着她的意思了？！ 这……这真是太岂有此理了！ 他堂堂男儿大丈夫，岂能受制于人？！ “我不同意！”陆浸秋壮了壮声，给出自己的答复。 温明珠也不为意，“嘻嘻”笑笑说：“那你就等着我把你变成三分之一驸马吧！”说完，她就转身翻身上马，回头朝陆浸秋调皮地眨了眨眼，就一抖缰绳，策马“得得”地往林子深处而去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陆浸秋的心情十分复杂，心头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隐约间，似乎竟然还有种自己仿佛做了错误的决定的感觉。 太子这时却突然出现在了林子里，骑着马踱到陆浸秋跟前，摇着头，叹着气，感叹道：“陆爱卿啊，你怎么这么一条筋到底，不懂变通啊？” “明珠提的那个条件，你就先答应了她又如何？夫妻相处，为人夫者，总是要多让着些妻子的。再说了，她要再招驸马，也是要皇上点头不是？皇上再怎么宠着她，对于已成夫妻的你们，总也是劝和不劝分的。到时候，我再从旁劝着，她要再招驸马，也不是那么随意的事情！” 陆浸秋迟疑了起来。太子这么分析，也有几分道理，但是…… “虚与委蛇，那是小人行径！”他陆浸秋自幼饱读圣贤书，是个有气节的人！ 太子闻言，更是直摇头：“唉，你啊！年纪轻轻，言行却跟个老顽固似的！回去好好想想吧。”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温明珠转回来了。看到太子在了，就高兴地说道：“皇兄，瞧瞧你的战果？” 太子摇着头，无奈地笑：“今天运气不佳，什么都没打到啊。” 温明珠笑道：“那我赢了！我有一只兔子！”说着，他指了指身旁初一手里拎着的笼子。 陆浸秋看了一眼，发现她指的猎到的兔子，竟然关在一只上好的铁笼子里。而且那兔子腿上的伤口，还处理过了，似乎还上了药，绑上了绷带。 陆浸秋心里不禁轻轻泛起了涟漪，是他误会她了吗，她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样飞扬跋扈，其实是个特别善良的女孩子吗？即便是打猎，也都不忍心伤害这些可爱的小动物。 “怎么还包扎了？”太子也发现了兔子腿上的绑带。 “怕它流太多血会死。”温明珠说。“我准备带回去送给太后娘娘的！” 竟然还是个这么孝顺的好姑娘，时刻都惦记着外祖母……就在陆浸秋快要被她美好的品质所打动，从而改变对她的看法的时候，却又听得温明珠很理所当然地说道：“太后娘娘喜欢吃红烧的，今天晚上就来个红烧兔肉！” “……”陆浸秋顿时无语了。他的感觉，就仿佛是从春暖花开，一下子堕入了万丈寒冰之下。 他果然还是错了！这京城闻名的煞星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果然，如此残酷不仁！这么可爱的小兔子，她都下得去手！ 这时，温明珠也注意到了陆浸秋的目光，一直看着她的那只兔子。一会儿露出怜悯的神情，一会儿又露出愤懑的神气。一下子是柔和动容的表情，一下子脸又黑了下来，仿佛被人狠狠地欺骗了感情…… “陆状元？”温明珠唤道。“你喜欢这只兔子？” 陆浸秋闷声说：“它都要被红烧了，我不吃红烧兔肉。” 温明珠笑道：“你若是喜欢，就不红烧了，送给你！你要清炖或者烤着吃，都行！” 陆浸秋的脸愈发的黑了：“送我了，就我做主了。” 温明珠示意初一把笼子拎去给陆浸秋，一边说道：“若是烧好了，记得叫我一起吃！” “……”陆浸秋闷声不吭地接了笼子，也没有谢恩，就转身回马车去了。 太子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个来回，问温明珠说：“你们闹别扭了？” 温明珠撇撇嘴，漫不经心地回答：“只是条件没谈拢！” 太子忍不住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个板栗：“你是招驸马呢，还是谈生意啊，还条件没谈拢！” 温明珠叹了声：“要是真能像谈生意一样的就好了！大家契约一签，互不违反！” “互不违反？”太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难道不是你单方面提要求吗？” 温明珠眨了眨眼睛，“嘻嘻”笑笑：“我也没说不准他们提条件呀？” “哈？”太子有些哂然失笑。还能这样？ 28.第28章 好奇心害死猫 这日回宫，已经是日暮时分。 温明珠也没有再提去见北江齐王的事情，高高兴兴地回自己寝宫了。 睡到半夜，温明珠忽然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将谷雨唤了进来，让她去给她准备一套内侍的衣服。 谷雨不解地问：“这大半夜的，公主是要去哪里？” “去洪福宫，见北江那位齐王啊！”太子不让她见，她有得是办法见。腿长在她身上呢，还能管得住她？ 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初一却拉着十五进来了，对温明珠说道：“公主，不用去了，齐王已经不在洪福宫了。” “啊？”温明珠惊了惊。“不在宫里，那去哪里了？难不成，他就来这么两天，就回北江去了？” 初一一推十五，十五就被推上前半步，去回温明珠的话：“倒是没有回北江……百花宴散宴后，齐王就搬去东苑了。” “东苑？” 京城西面临山，东面则临水。出东门过去二十余里，有个举世闻名的湖，叫作镜心湖。湖水一澄如镜，清可见底。 湖边生长有一种独特的植物，叫作镜芯草。据说它的茎可以用来磨镜子，能将镜子磨得又平滑又明亮。而且它的外形也极为美观，细细长长的，顶端长着绒形的花球。 春夏时呈浅紫色，如同熏衣草一般，还带有一股暗香。秋冬的时候，香味尽了，颜色也转呈乳白色。白皑皑的，远远地望去，如雪海一般。当风吹来，点点绒花飘浮，形成一道绝美的风景，便是京城出名的十景之一：风吹雪。 皇室在湖边建有别苑，即为东苑。依湖而建，几乎将整片镜芯草丛纳入苑中。但是在秋冬之际，登上湖对面的小山坡，还是能一睹“风吹雪舞”的奇景。 “现在还没入秋呢，在洪福宫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搬去东苑？”温明珠嘀咕着。 转念忽然想到，自己今天被太子带去了西山打猎，齐王就搬去了东苑。这正好一东一西的，绝对不是巧合！而且，让齐王从洪福宫，搬到东苑，绝对不是太子一人之力能做到的。看来，不仅皇后娘娘，就连皇上也参与在其中啊！ 温明珠轻轻摸着光洁的下巴，这么怕被她看到啊？看来，这个北江齐王百分百绝对是一个举世罕见的美男子啊！ 越来越有兴趣了！ 谷雨从旁说道：“既然齐王都去东苑了，那公主也不出门了吧？” 温明珠想了想，“嗯”了一声：“不出门了，回去睡觉！明天再说！” 等到天一亮，温明珠就跑去坤宁宫哭诉：“……我原本只当是皇兄故意为难我，没想到，连皇上和娘娘都跟他是一伙的！北江齐王来朝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告诉我就算了，还各种使绊，不让我见着他。娘娘举办百花盛宴，满朝的贵女都有份，就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 “娘娘，你们都不疼我了吗？你们是不是嫌弃我，不要我了！那我还是搬回淮南王府住好了！反正现在两国议和，很快我父王也就有回来了。我只要一个人住个个把个月就行了，只是希望娘娘准许我把白露他们一并带去王府……” 皇后轻拍着她的背，无奈地说：“快住嘴吧你！明知道我、皇上还有太后娘娘，心里最疼的就是你了，一日不见你，这心里就渗得慌，你这丫头偏还说这些话来戳我们的心窝子！” 温明珠“呜呜”地假哭了两声：“那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那齐王？” 皇后叹着气，说：“怪只怪，那齐王长得太俊美了。你见着了他，肯定会叫着嚷着要招他做你的驸马。明珠，你是我和皇上的掌上明珠，你说你要招三个驸马，我们也依你。只是这齐王，他是北江的王爷，不可能做你的驸马之一。即便是，你想只招他一个驸马，他也不可能入赘我朝。” “而至于让你嫁到北江，就不说你父王了，我与皇上，还有太后，也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所以，既然是左右都不可行的事情，那还是不要让你见他比较好，免得给你心里添堵。” “我知道，你虽然任性，却也是个明理的孩子。就听姑母一句，这北江齐王……就算了吧。其他的，像陆状元、易探花他们，只要是你看中的，马上下旨给你招为驸马。” “果然是这样的。我昨晚想了半宿，就猜多半是这个原因。”温明珠也跟着叹了叹气，然后将脸枕到皇后的手臂上，认真地说。 “不过，娘娘，你们舍不得我，我又何尝舍得你们。我不会去北江，不会离开你们身边。但是，我真的很想见一见那位齐王，看一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间绝色。” “我保证，我一定不会闹着要招他做驸马。” “娘娘，就让我去看看他，好不好嘛！就看一眼了！我真的很好奇呢！” 温明珠撒娇地晃着皇后的手臂哀求。 皇后的心最软，也最疼爱温明珠，经她这么一软磨硬泡，便点头同意了：“梁云今天约了他逛大相国寺，你便与她一起去吧！” “好！”温明珠瞬间满血复活，倏地扑过去搂着皇后的脖子便是一顿亲昵的撒娇。“谢谢娘娘，娘娘最疼我了！” 温明珠终于如愿以偿，高兴得心花朵朵开。而梁云公主瞧见她来，却是一副“日了狗”的表情。 梁云公主，是王贤妃的女儿，是皇帝的第一位公主，比温明珠大一岁，今年十六岁。 王贤妃入宫前，是京城出名的才女。梁云公主作为她的女儿，也是自幼饱读诗书，出落得端庄娴静，落落大方。但是容貌上，却不是特别出众。特别是在艳若桃李的温明珠面前，就像是一朵小白花一样，平平无奇。 她向来看不上温明珠的举止行径，明明不是姓凤的皇家血统，却在三宫那里占了头一份的宠爱。 之前琼林盛宴的时候，王贤妃就看中了才高八斗、翩翩少年的状元郎陆浸秋。向皇上求旨，想将他招为梁云公主的驸马。皇上却说，这陆状元已经被温明珠圈走了。 好吧，她也不是非状元郎不可。圈走便圈走吧，算她让她的。 但今天这算是什么事，难不成，她又要来跟她抢齐王了？！ 29.第29章 平得不能再平 “嘿，皇姐！”温明珠迈着欢快的脚步，轻轻巧巧地出现在了梁云公主的面前。 “你来干什么？”梁云公主没好气地问。 昨天的百花盛宴，温明珠并没有出现。以皇后对她的宠爱，若是有意将她嫁给齐王，就不可能不通知她赴宴的。那她昨天没有出现的原因，要么就是皇后不想将她外嫁，要么，就是她自己对齐王没有兴趣。 既然如此，那她今天怎么又莫名其妙地跑来了！她好不容易才从众多贵女中杀出重围，成功约得齐王出游，却临时插进来一个高亮度灯泡，真是讨厌！ 对于她不善的口气，温明珠完全不以为意，笑盈盈地说：“我只是听说北江的齐王，乃人间绝色，便想顺道去看看。皇姐放心，看一眼我就回来了，绝对不打扰你们的约会。” 梁云公主瞥了她一眼，不太相信地反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我保证！”温明珠一副诚恳的样子。 梁云公主看着她，似乎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看出这话的可信度有几分。但是，既然皇后都发话了，就算她再不乐意，也必须带着温明珠一起去。只能警示性地说句“记住你说的话”，然后就往大相国寺出发了。 大相国寺是京城最大的寺庙，也差不多算是半个皇家寺庙。 温明珠她们的马车直接行到了大雄宝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下，一下车，便有久候的僧侣上前迎接。 “两位施主，这边请。” 接应她们的，是两位年轻的僧人。模样周正，看着也非常精神气派。 “齐王到了吗？”梁云公主问。 “到了，正在禅房，与主持方丈喝茶。” 穿过大雄宝殿后面的拱门，就是一些供香客们歇脚休憩的禅房。 在那两个僧人的带领下，踩着青石小径，进入一个禅院。刚进院门，禅院里右手边的回廊处便有二人一前一后地下来。 温明珠原是不经意地一瞥，待看清走在前面那人的容貌后，登时有些喜出望外。当即就加快脚步迎了上去，高兴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温明珠那天在天香楼里不打不相识的那个桃衣少年。今天换了件月白色的衣裳，将原本那种咄咄逼人的绝美收拢了起来，从而显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柔和之感。 少年看了看温明珠，似乎是没认出她来：“你是……” 温明珠这才想起，自己那天见他时，是穿着男装的。于是，便笑着介绍自己说：“你没认出来？我是温明啊，上个月，我们在天香楼见过！” “哦……”少年显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来。“原来你是位小姐啊？” 温明珠正要回答，却听得一个有几分耳熟的柔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齐王殿下。” 温明珠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来出声的是梁云公主。还没来得及诧异梁云公主的声音何时变得如此娇媚，却发现她的目光注视着的人，似乎就是此刻现在自己面前的“萧雪宜”。 温明珠一时有些发懵，直到“萧雪宜”回唤了声“公主”，她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回过身，指着“萧雪宜”，诧异地惊呼：“你就是，北江的齐王殿下？！” 不等他回答，她紧接着又有些生气的责问道：“你不叫萧雪宜！你骗了我！” 那少年却不以为意地说道：“你也没告诉我，你原来是位小姐。你也骗了我。” 温明珠一想，也是，于是大方地挥挥手：“好吧，算扯平了。那你是叫……”十五帮她打听过齐王的消息，似乎也说过他的名字。“萧舜？” 萧舜笑着轻颔首：“那小姐是否也该告诉我真名了？” “我叫温明珠。”温明珠高兴地笑了起来。“我们还真是半斤八两，姓都是真的，没造假！还真的扯平了！平得都不能再平了！” 梁云公主见他们两人聊得欢，倒将她一个人晾在一边了。她可不管他们之前是怎么认识的，她只知道，今天，是她约得萧舜。温明珠只是搭个顺风车过来看一眼的，这货未免也太会喧宾夺主了。 于是，梁云公主从旁委婉地提醒：“明珠，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这家伙可是答应过她，只过来看一眼。见到人了就走，可别给她选择性失忆，就赖着不走了。她可不想跟齐王“约会”的时候，还有个灯泡跟在旁边！而且，还是个这么呱噪的，特级大灯泡！ 温明珠一怔，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答应的话，心里不由有些后悔。她怎么事先就把话说得那么死呢，这会儿要反悔，未免就有些难看。不过，也还好，他毕竟还在京城里，而且她也清楚知道他在东苑，大不了明天再去找他好了！ 温明珠讪然笑笑：“皇姐不说，我倒忘了。那我，先回去了？” 萧舜却颇有些遗憾地说道：“久别重逢，本该好好叙叙旧，现在却要匆匆别过，委实遗憾。不过，想必温小姐必是有要事在身……” 温明珠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说道：“倒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然后便厚着脸皮，对梁云公主说道：“皇姐，原本我只当齐王殿下是个陌生人，那是见一面，就可以走了。但是没想到却是个久别重逢的故人，就这样走了的话，未免有些太失礼了。不是我朝是待客之道啊！” 说完，不等梁云公主反对，便直接向萧舜提议道：“对了，齐王殿下能拿出慧真大师的一幅画，说明齐王殿下必是慧真大师的爱画之人。今日既然来了大相国寺，不如，就顺道去拜会下慧真大师，如何？” “好啊！”萧舜欣然应诺。“我也正有此意。” 旁边的僧侣却道：“抱歉，两位施主，慧真大师不见客。”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相国寺里到处逛逛吧？”温明珠立刻就换了提议，完全不给梁云插嘴反对的机会。 “好啊。”萧舜还是欣然赴约。 “温明珠，你……”梁云公主不禁为之气结不已。 她料到温明珠厚颜无耻，但没想到会这么无耻。堂而皇之地将自己说过的话吞回去了不算，竟然直接“鸠占雀巢”，把她好不容易才约到的萧舜给抢走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凭什么好东西全让这无耻贱人给占去了。 她才是正牌公主，好不好？！ 贴身宫女绿绦见梁云公主气恨得将一方绢帕揉得差点碎掉，从旁问道：“公主，我们还跟着去么？” 梁云公主气得银牙暗咬：“当然去！她这么无耻，我当然也不能让她好过！” 30.第30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道无耻之人 温明珠与萧舜并肩走在前面，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真的像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一般，一个说什么，另一个立即接上，仿佛不论开什么话题，他们都有说不完的话。 而且，每当梁云公主试图插话进来，气氛总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仿佛今天是专属于他们二人的约会之日。而她，才是那个厚着脸皮跟过来的，第三者。 试图插了几回话，却越来越显尴尬之后，梁云公主放弃了。放缓了脚步，落后一步，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越看心中越恼火。 温明珠这家伙，明明不可能嫁到北江去和亲，以萧舜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做三分之一驸马。明知如此，却还要来撩拨他！昨天这贱人不在，她与萧舜也聊得好好的，但聊得都是诗书文史，不像他们俩，吃喝玩乐、天南地北地都能聊。这样一对比，未免就显得她有些呆板无聊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让萧舜被她活泼大方的表象给蒙蔽了！ 一定要让他知道她的真面目！ 让他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无耻之徒！ “明珠妹妹。”梁云公主再一次娇娇柔柔地开口了。“你不是答应皇后娘娘立刻赶回宫的吗，现在说不回就不回了，真的不要紧么？我听皇兄说，你要招三个驸马，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可比我们、忙多了！” “三个驸马？”萧舜有些诧异地问。 梁云公主见萧舜果然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信息，正中下怀，连忙笑着说道：“齐王殿下有所不知，在我们几个姐妹当中，明珠妹妹虽然不是正牌公主，但却最得父皇、母后的宠爱。她向父皇请旨，要招三位驸马，父皇都同意了呢！” “一位公主，三位驸马吗？”萧舜回眸看看温明珠，得到后者的点头确认之后，讶异地说。“这倒真是闻所未闻。” “是啊，哈哈！”温明珠却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依然没心没肺地笑着。“只招一个驸马，多无聊啊！三个多好，就算不出去，在家也能凑一桌打麻将了。” 萧舜有些忍俊不禁：“这个理由，也够新奇的。我还以为明珠公主会说，男子能够三妻四妾，女子自然也能三夫四侍。” 温明珠眯着眼笑了起来：“这个理由难道就不新奇了？” 萧舜也跟着笑：“这天底下，有很多女子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世俗对女子的约束太多，难以实现。但公主不同，公主乃是天之骄女，付诸于行动，也未尝不能理解啊！” “王爷可真是我的知音哪！”温明珠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成了半月形，慧黠而可爱。 梁云公主本想点破温明珠要招三个驸马的事情，以此来攻击温明珠，让她在齐王心里留下放荡不贞的印象。没想到，他们竟然又达成共识，愈发的有种“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了。 梁云公主不由有些气闷，恨恨地绞了绞手里的绢帕。 没事，她还有后招呢！ “明珠妹妹，我听太子哥哥说，你已经物色好两个驸马人选了。为何到现在都没有让父皇下招驸马的圣旨？莫非，你是想等第三个人选定，然后将他们一齐招了？” 梁云公主此言，在点明温明珠已经很花心地看中了两个驸马之外，还意有所指地暗示萧舜，温明珠对他这么热情，当心她是想找你做第三个驸马！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没搁到他头上，他倒是说得轻飘飘的，说什么可以接受公主三夫四侍。她就不信了，若是真要他做那三分之一驸马，他能答应？ “已经选好两个了？”萧舜有些诧异地看向温明珠。 温明珠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不，皇姐的消息滞后了。上个月底的时候，我就已经选好第三个驸马了！所以说，名额，其实已经满啦！” “哦？”萧舜扬了扬眉。“那也就是说，快可以喝明珠公主的喜酒了，不知道我能不能赶上？” 温明珠看着他，忽然抿着嘴笑了起来：“如果王爷愿意的话，自然能赶上。” “哦？”萧舜笑着问。“此话怎讲？” 温明珠用一种半真半假的口气说：“因为，我驸马的第三个人选，就是王爷哟！若是王爷同意，过两天就能举行大婚了！” 梁云公主从旁听得脸都绿了。 这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女子！ 那些荒天下之大谬的想法，她都不好意思直说，尽量说得委婉隐晦，没想到这货自己倒是堂而皇之将自己的打算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 还是当着本人的面！ 她这是，公然调戏男子吗？！ 无耻！实在是太不知廉耻了！ 皇家公主的颜面都让她给丢尽了！ “我是第三个人选？”萧舜微微一怔后，就再次笑了起来。“那真是荣幸啊！” 温明珠眨着眼睛，调皮地问：“怎么样，考虑考虑？” 萧舜却丝毫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明珠公主乃是我生平见过最有趣之人，若是公主也不介意做我的王妃之一的话，我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同意了。” 温明珠听得眼睛半眯了起来，兴致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唉呀呀，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跟她叫板呢！果然有趣！ “也三个？”温明珠问。 萧舜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也行。” “有人选了吗？”温明珠又问。 “暂时还没有。”萧舜想了想，又笑眯眯地加了句。“明珠公主是第一个。” 温明珠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我也很荣幸啊！剩下的名额，我帮你一起瞧瞧，怎么样？” “行啊！”萧舜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 温明珠笑眯眯地将右手手掌展开，朝着萧舜立了起来，说道：“成交？” 萧舜会意地抬手与她击了一掌，笑着说：“成交！” 看着两人一副“狼狈为奸”的模样，梁云公主的脸由白转青，又从青转红，然后再从红转紫。 这俩是什么人啊，有当众这样讨论自己的婚事的吗？！还每人各招三个？还一起瞧一瞧，挑一挑？ 天哪，让她就此晕死过去吧！ 31.第31章 慈母多败女 回宫后，梁云公主便去找了太子凤咏哭诉。 明明是她早一天跟齐王约好的，温明珠却临时跑了过来。硬要一起去不说，还直接就喧宾夺主了。全程她都没跟齐王说上几句话，全被温明珠给说了。 “太子哥哥，更离谱的是，她还直接说她选定的第三个驸马就是齐王殿下！还让他考虑考虑，要不要做她的驸马？” “齐王殿下开玩笑说，如果她愿意做他的王妃之一的话，他就做她的驸马之一……明珠她，她竟然还同意了！我们皇家的女儿，怎么可以做别人的其中之一？！她这样轻浮，我们皇室的颜面，都被她给丢尽了！” 太子听得直皱眉头。 他一听温明珠也去了，就知道必定是自家母后又抵挡不住温明珠的撒娇攻势，告诉了她齐王的动向。 对此他也颇为无奈，皇后宠温明珠的程度，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极为眼红。他有时候都觉得庆幸，幸好自己是个男的，粗神经，对此不是很在意。若他是个女子，他多半早就因为妒忌而发狂了。 所以对于梁云的心情，他也是十分了解加格外同情的。柔声劝了她好久，并再三保证一定会让温明珠受些处罚，才将她劝回去。 梁云公主一走，太子直奔坤宁宫去找皇后。正巧皇帝也在，太子便将在大相国寺发生的事情转述了一遍。然后忍不住埋怨起皇后来：“母后，不是说好了，尽量不让明珠见到萧舜吗？您怎么又……” 皇后叹了口气：“北江齐王来京，满朝贵女都看到过了，只她没看到。她说的那么委屈，我就不忍心了，而且她再三跟我保证了，绝对不会动招齐王为驸马的念头的……” 太子无奈地说：“母后你还不知道吗，她的保证，从来都是没有用的啊！” 这回连皇帝都忍不住站到太子那边了，责道：“你啊……真是慈母多败儿啊！” 这话，太子听得有点委屈，忍不住纠正说：“父皇，是慈母多败女！” 作为皇后的亲生儿子，他明明是个三观极正，勤奋好学，积极向上的五好青年好嘛！ “对，败女，败女！” “那现在怎么办？”太子提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要是明珠真的闹着要招齐王为驸马，母后您该不会又一心软就同意了吧？” “除非他愿意留在京中……” 太子一听，果然，皇后又动摇了。知母若莫子，他知道皇后对于他们温家唯一的一点血脉，那是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若是温明珠坚持要招齐王为驸马，皇后必定也会想方设法地帮她达成这个心愿。于是，赶紧重新给她分析利弊：“母后，这可万万不行！” “北江皇帝抱病，太子懦弱无能，基本上都是齐王萧舜，与他的父亲，摄政王萧尧把持朝政。萧舜不是寻常之辈，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与地位，是不可能留在京城做明珠的驸马之一的。如果他愿意，那绝对是另有图谋。” 皇帝亦说：“皇儿说得对！国家大事面前，皇后不可糊涂。萧舜父子，野心勃勃。北江的皇位，他们已是唾手可得。他不可能屈尊来做明珠的驸马之一，还是想办法赶紧打消她这个念头，免得夜长梦多。” 皇后点点头：“臣妾知道了。”旋即，她又叹了口气。“臣妾原本也是属意将梁云嫁给齐王……这样吧，回头我再给他们俩安排点活动。” 太子提醒说：“记得提前把明珠支开……” 话音未落，门口的司仪便报了一声：“明珠公主到。” 还真是白天不说人，晚上莫说鬼。这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太子暗暗抹了把汗，幸好话差不多已经说完了。 “娘娘！”人还没到呢，温明珠清脆的唤声已经响起来了。随着一串轻快的脚步声，一身蛾黄衣衫的温明珠活蹦乱跳地跑了进来，眉开眼笑的，春风满面。显而易见，她的心情，非常好。 “咦，皇上和皇兄也在啊！”看到大家都在后，温明珠的脚步微微缓了缓，然后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地问。“该不会是在商量什么不好的对策吧，关于我的？” “你啊！”皇上忍不住抬手点了她两下，宠溺的埋怨道。“鬼灵精！” “还真在商量对付我呀！”温明珠立刻一副委屈地样子，坐去皇后身边，就搂着她的腰撒娇。“娘娘，你们怎么这样，都不疼我了！” 皇后在她胳膊上轻拍了一下：“谁叫你又欺负你皇姐了！” “皇姐？”温明珠抬了抬眼。“她告我状了？” “是啊！”皇后说道。“她约的齐王，结果被你喧宾夺主了，你自己说，你做得对不对？” 温明珠无奈地说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谁让我跟齐王殿下是老朋友。老朋友久别重逢，我总不能不与他说话吧？再说了，他与我说话，我总不能不理他吧？这不是我们东望的待客之道！” “你还有理了啊！”皇后正声说。“趁着这会儿，皇上也在，姑姑再与你说一遍。你要招驸马，不管是陆状元，抑或是易探花，都可以，但是齐王萧舜，绝对不行。” 温明珠呶呶嘴：“我也没说要招他做驸马啊！” “没有就好。还有，皇上是准备把你皇姐指给齐王的，你别再搅去他们中间搞破坏，知道吗？” 温明珠撇撇嘴：“可是，齐王不喜欢皇姐啊！皇上，娘娘，你们要乱点鸳鸯谱啊！” 皇后一拍她的背，责道：“他喜不喜欢，都与你无关。齐王你既然也见过了，以后别再跑去找他了，听见没有？” 温明珠不情不愿地“哼哼”，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太子见状，赶忙加上一句：“多见齐王一次，驸马的名额就少一个！” 温明珠闻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对着太子怒目而视：“皇兄，你太无耻了！哪有这样的？！” 太子轻哼一声：“对付非常人，就要非常之法！” “娘娘！”温明珠只得抱着皇后的胳膊喊屈。 皇后轻拍她的手背，柔声说：“早日将第三个驸马名额定下来，让皇上一道将圣旨下了。早日看着你成婚，姑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了！” 温明珠斜了太子一眼，告状道：“皇兄不给我介绍！” “介绍谁啊？”太子没好气地说。“人家一听你的名字，早吓跑了。” 皇后突发灵感，说道：“今年的新科进士，大多进了翰林院吧？要不，明儿个，皇儿带明珠去翰林院转转。” 太子的脸骤然一黑，心里叫苦不迭，暗道母后您也是太有才了！带公主翰林院选驸马？ “好耶！”温明珠却已经拍手欣然应诺了。 “父皇？！”太子无语之下，只得求助于皇帝。 皇帝想了想，居然也同意了：“去吧。明珠换男装去，别被人发现了。不然，回头御史们的参本又要满天飞了！” 太子无力吐槽：您也知道这事传出去的话，御史们的弹劾的折子又要打鸡血似地呈上来了，那您还同意？！ 但是，作为小辈，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32.第32章 你竟是这样的小人！ 第二天一早，温明珠就带着初一去东宫找太子。 太子看着眼前打扮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太监，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是他大抵也能猜到皇帝的用意，为了能把温明珠的注意力从萧舜身上转移走，就只能牺牲自己的“爱卿”了。 翰林院掌院学士陈柏年一大早到任，就接到了太子要莅临翰林院视察的消息。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连他这个为官多年的老臣都有些措手不及。反复自省，确定自己最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会被人抓小尾巴的事情之事，赶紧召集全院的翰林学士、大学士，到门口列队迎接。 一应翰林学士正襟危立，以最隆重的架势迎接太子的大驾光临。不想迎接来的，却是轻装便服的太子，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 这使得学士们有些傻眼，但到底还是得隆重地见礼。 太子也有些傻眼。他这趟来，因为是皇帝昨晚临时决定的，他并没有派人通知翰林院他要来的消息。为什么，一众学士们却是一副早就得到消息的样子，还以这样隆重的架势，迎接他们？ 难道是皇上派人通知了？ 太子满腹疑问，然后就听到了身后温明珠“嘻嘻”笑了两声。太子的头上顿时挂下了两条黑线，他知道了，肯定是温明珠派人通知的。这家伙，为了让翰林院士倾巢而出，她好看个彻底，想得也够周到的！ “各位大人请起。”按捺下满腹的无奈，太子上前亲自扶起了掌院学士陈柏年。 翰林院，即为翰林学士院，是举国上下文才最好的人的聚集地。无秩品，却清贵无匹。翰林院之首，即是掌院学士，一般都是为官多年、官威，接下来一般都是直接进内阁的。历代的内阁首辅，往往也都做过翰林学士承旨。而他的老师，太子太傅沈同芳，也是在翰林院供职的。所以，对于他们，太子也格外尊敬。 “当不得众位大人如此大礼！”太子说道。“我只是一时兴起，过来看看。看看这一科的新进士们，在翰林院可还习惯？” 陈柏年会意，便遣了众学士回各自任上，他则引了太子往经书子史阁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向太子介绍说：“今科进士入翰林院者，共八人。三甲的状元和探花，二榜头名的案首，皆在其中。入院后，领了编修之职，现今都在书阁整理经史子集。” 太子问道：“陈大人觉得这八人学识如何，文才如何，可当得大任？” 陈柏年夸赞道：“论学识、论文才，八人中无人能及陆浸秋之项背。但他过于宅心仁厚，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变通，所以若论能当大任，当数探花郎易玄之啊！易相爷教子有方，也是皇上慧眼识英才，这状元和探花，点得真可谓是实至名归！” 太子笑道：“陆状元确实有些木讷，多磨练几年，就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进入了书阁所在的院区。陈柏年引着太子进入书阁转了一圈，便命人将今科的八位进士都唤了过来。易玄之与陆浸秋自然亦在其列。 易玄之向太子见完礼，起身退到一旁时，眼角的余光隐约察觉似乎有人在向他挤眉弄眼。抬头一看，赫然看到了跟在太子身后一副小太监打扮的温明珠。不由心中大喜，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他得了严凌重托，要想办法将温明珠约出来。不想，温明珠竟然像是遗忘了他这个“好兄弟”似的，一直没有来“骚扰”他。而偏偏，他最近也没有进宫的机会。 他想来想去，便想到找陆浸秋帮忙。毕竟陆浸秋还有个太子伴读的身份，三天两头会进宫。 但是没想到陆浸秋一听要给温明珠传讯，就立刻拒绝了，说是不想与她再有任何牵扯。任他怎么解释，陆浸秋就是断然拒绝。 易玄之无奈，只能作罢。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温明珠，竟然自己跑到翰林院来了！ 真是，天助我也！ 温明珠自然是瞧见了易玄之眼中的喜出望外之色，不由挑了挑眉。心想，易探花这是，想通了，要做我的驸马了吗？ 当即向他眨了眨眼睛。 易玄之也使劲给她使眼色，暗示自己有话要给她说，让她造一个落单的机会。 温明珠回之以一个会意的眼神。她真的很好奇易玄之想跟她说什么，以往见到她，他可是溜得最快的一个。今天这么主动地送上门来，有猫腻啊！有猫腻！ 他们两人的“眉来眼去”，却被一旁的陆浸秋看在眼里，顿时心里颇不是滋味，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易玄之每次提起温明珠，都是一副极其讨厌、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原来背地里却是与她“暗通款曲”！ 他们京城的人，真是太复杂了！他到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作，人心险恶！ 八人一一向太子见过礼后，陈柏年便引着太子去往他们修书处参观视察。 温明珠趁机放缓脚步，三四步的距离落后于太子。 易玄之见状，快步上前，将事先握在手中的纸条快速地塞给了温明珠，便若无其事地退了回来。 温明珠低眉看了手中的纸条一眼，并没有当场打开。会意地将纸条收入袖中，然后重新跟上了太子的脚步。 待太子他们离开书阁之后，陆浸秋便拉着易玄之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树下，责问道：“你塞了什么给明珠公主？” 易玄之不免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明珠公主？” 温明珠的乔装改扮得技术不错，严凌跟着混了那么久，都没发现她是个女的。陆浸秋这个书呆子只看了这么两眼，竟然就看出来那个清秀的小太监是温明珠？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这不科学！ 陆浸秋并不理会他的问题，顾自气愤地说道：“我只当你与我是一样，不曾想，你却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明里表现得极为不满明珠公主，暗地里，却一直与她有密切来往。那天游湖，也是你带她去的。前些天，公主一直陪着太后娘娘，不曾找你，你便托我帮你传讯。我不肯，你今天便铤而走险，在太子眼前底下……” “诶，你误会了！”易玄之可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书呆子是误会他与温明珠暗中有来往呢！“我也是受人之托……” 陆浸秋却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气愤之中，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解释，忿忿然地说：“你不用解释，是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没想到你是这样两面三刀的小人！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就忿忿地拂袖而去了。 “这……”留在易玄之在原地，一脸无语。 这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吗？ 太脆弱了！ 33.第33章 出大事了！ 翰林院之行，大失温明珠所望。除了她之前就相中的陆浸秋和易玄之之外，其余的不是上了年纪，就是长得歪瓜劣枣，看不下去。温明珠半天都没呆住，就窜掇太子摆驾回宫了。 离开翰林院，坐上回宫的马车，温明珠才将易玄之塞与她的纸条摸出来，展开了看。 纸条上简明扼要地写了两行字：七月初一午时，大相国寺门前见。 字迹清秀俊拔，十分赏心悦目。 “约我见面？”温明珠的脸上不禁露出了谜之微笑，问同车而坐的初一。“你说，易探花，这是什么意思？” 初一回答说：“小的不是易探花肚子里的虫子，小的不知。” “不知道就猜啊！”温明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是白露在这里，这会儿肯定给她好几个猜想了。真是不会好好聊天！ “小的猜不到。”初一平时就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哼来。温明珠也是看中他这一点，才每次出门都带着他。她每次都要出去惹是生非，带个不爱说话的好啊，回头知道的人也少！ “算了，真无趣！”温明珠放弃了，不与不会聊天的人强行聊天，多半会越聊越无聊。“记着日子，到时候提醒我。” “是。”这可是初一的长处，记住的事情，就从来不会忘记。他是温明珠最可靠的记事本和备忘录。 回到宫中，去太后与皇后那里窝了会。太后年纪大了，要午睡，皇后则要处理一堆后宫之事，于是，温明珠百无聊赖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托着腮帮子，哀色叹了会气：“唉，太无聊了，看来还是得尽快招几个驸马陪我玩啊！” “公主。”白露见状，便上前来凑趣。“公主好久没有去大将军府了，要不，明天叫上萧小姐一起，去找魏小姐玩？” 温明珠想了想，确实好些天没见着魏可珍了，大将军府确实也有不少好玩的。还可以跟着魏可珍的几位师兄，去军营玩。“好办法！”温明珠满意地点头，立马就叫过初一，吩咐道。“你去宁远侯府和大将军府都跑一趟，明天，我要去军营玩。” “是。”初一领了命就下去了，没一句废话。 明天有好玩的了，但今天还是无聊。还是在白露的倡议下，唤上了几个宫女，在花园里踢键子。 这些个女孩子的闺房小游戏，温明珠早就玩得厌了。不好玩。其实倒是可以考虑去打马球，但是太子不在的话，那些人都不敢陪她玩。怕把她磕着碰着了，一万个脑袋都掉不过来。还是凑和着把今天对付过去，明天就有好玩的了。 白露看温明珠这么无聊，便悄悄地让十五去各宫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十五窜出去这么一打听，还真让他打听到一桩大事。 “公主！”十五一溜烟地快速跑了回来。“公主，出大事了！” 温明珠正踢键子踢得累了，坐在花园里荡秋千。看到十五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不由给了个白眼过去：“什么事呀，有这么大惊小怪吗？” “有啊！大事！”十五喘过两口大气，便直接拣重要的信息说道。“今天，梁云公主和北江齐王相约游览镜心湖。结果在半月坡上，遇到了刺客。刺客被击退了，但是梁云公主和齐王都受伤了。” “刺客？”温明珠倏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一边往外跑，一边说。“走，去景福宫看看。” 温明珠带着白露和十五，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往景福宫。一进宫门，便见宫女太监们端水的端水、拿药的拿药，脚步匆匆，忙作一团。 白露随手抓了个小宫女问，才知梁云公主刚被抬回来一会，刚请了太医过来在看。皇帝和皇后这会儿也都在梁云公主的寝殿里坐着呢！ 温明珠赶紧循着道过去，一踏进寝殿的门，就听到了王贤妃娇娇弱弱的哭声：“……陛下和娘娘选中了梁云，原是她的福份。臣妾虽然心中不舍，但作为公主，当以国家兴亡为大任。但何曾想，那江国的局势竟如此紧张。这都还是在我国境内，江国的杀手，就敢公然行凶。这若是去了江国，那还有梁云活命的机会吗？” 王贤妃泣不成声：“陛下，娘娘，臣妾进宫多年，膝下只梁云这一个女儿。若是梁云没了，臣妾、臣妾也活不下去了。今日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顶个天大的骂名，臣妾也要恳求陛下、娘娘重新考虑，另择贵女嫁往北江……” 温明珠进去后，示意白露和十五留在外面，自己蹑手蹑脚地立到了皇后身后。直到王贤妃哭诉完，皇帝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这件事情，朕会重新考虑的。” “谢皇上！”王贤妃拭着泪，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温明珠这才开口问道：“皇姐怎么样了，听说她受伤了？” 皇后说道：“梁云从山坡上滚落，跌伤了腿，吴太医在给她上药。你进去陪她说说话吧。” “嗯。”温明珠应了声，向皇帝与王贤妃行了个简礼，就往梁云公主的卧室去了。她进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为梁云公主上好药退出来的吴太医。温明珠少不了又拉住他，关怀了下梁云公主的伤势。 吴太医说道：“梁云公主伤得不重，只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到筋骨，休息几天就可以了。只是公主受了惊吓，怕要再服几剂安神汤才行。” 梁云公主躺上床上，脸色苍白，目光有些呆滞，似乎还沉陷在那场刺杀中，缓不过神来。但看到温明珠进来之后，她却一下子坐直了脊背，对着温明珠怒目而视，冷声说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么？” 温明珠有些诧异：“你有什么笑话可以给我看吗？” “你？！”梁云公主气得不行，但是耍无赖，她又耍不过温明珠，只得忿忿地哼了一声，侧身躺回床上，拿背对着温明珠。“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对于她的“逐客令”，温明珠置若罔闻。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问道：“你要放弃萧舜了吗？” 34.第34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对于这个问题，梁云公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原本皇帝皇后挑中她和亲之时，王贤妃是不同意的，不想唯一的女儿远嫁他国。但是挡不住她的舅舅，工部侍郎王淮的劝说。他说，北江皇室势弱，现在北江的朝政大权，都掌握在摄政王萧尧手中。而萧舜又是萧尧的独子，将来十有八九，是要篡位称帝的。有东望公主这一重身份，将来只要他登基，那现在的王妃，必定就是将来的北江皇后！ 王贤妃出身寒微，凭借着出众的美貌、卓越的才学，还有谨小慎微的个性，才艰难地升到了四妃之一这个位置。如果梁云公主能当上江国的皇后，那她的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即便是生前不能册封皇后，她百年之后，必定也要追封她一个皇后之名。 皇后之名……不管是生前，还是生后的，她都稀罕。 而梁云公主自己呢，虽然北江皇后这个头衔，对她来说，也有一定的吸引力。但更多的动力，则来自于萧舜本身。 萧舜正青春年少，又光彩照人，风华绝代，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少年。在他面前，陆浸秋、易玄之之辈的容色，都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不仅可以狠狠地压上温明珠一头，还可以一报被她抢走陆浸秋的一箭之仇。岂不快哉？ 没想到……以为捡到个宝，没想到却是包炸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将她炸个粉身碎骨。 虽然说，富贵险中求。但是她原本就贵为公主，注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她为何还要以身犯险，去求那多一点点的荣华？ 温明珠等半天，没等到梁云公主的回答，于是催了一声。 不想，却像是踩到了梁云公主的痛脚一般，她倏地坐了起来，大声说道：“你以为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吗，那都是真刀真枪！我看到有人死啊！就在我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割破了喉咙，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洒在我的手背上，热的！”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离死亡那么近的感觉！” 说着，梁云公主又苦笑了起来：“对，你不会知道的。你出入有那么多人保护，怎么可能会让你遇到那种危险？我就说，齐王这么好的条件，皇后娘娘为什么会从一开始就将你排除在外。原来，这压根就是一个陷阱。” “你不是要招他做你的驸马之一吗？你去啊！我拱手相让了，还不行吗？” 温明珠就坐在旁边，看着梁云公主胡乱地发了一通脾气，心里还是蛮同情的，看来真的是吓得不轻。 梁云公主与她不一样，是位饱读诗书，特别循规蹈矩的贵女。不像她海天胡地地到处乱跑，骑马、射箭、打架、打猎，样样精通。突然接触到了一个与她平时所处的截然不同的世界，害怕、畏惧，也是自然的。 温明珠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愿意去和亲，我会帮你劝皇上皇后的。别担心这事了，好好休息。虽然说伤势不重，但是不好好休息，留下病根，以后还是你自己受苦。” 说完，她就起身往外走了。 梁云公主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了卧室门口。 自己冲着她发了一通无名火，以为她也会生气，亦或是反唇相讥。 却没想到，竟是这样。 萧舜在东望境内遇袭，还受了伤。不管暗地里派人来刺杀他的人是谁，但明面上，他是代表北江国前来议和的使者，他遇刺，兹事体大。于是，第二天，在禁卫军的护送下，萧舜一行人从东苑又转移回了洪福宫。 温明珠本来取消了去大将军府的行程，想去东苑探望萧舜。既然他已经转移回宫了，那更方便了。让谷雨准备了些糕点和补品，就拎着去拜访了。 温明珠过去的时候，正是午膳时分，就毫不客气地坐下一起吃了。 萧舜的气色很好，完全看不出来像是个受伤的人。 温明珠瞧了瞧他，好奇地问道：“我怎么听说你受伤了？” 萧舜笑了笑，将拢在衣袖里的右手往外伸了伸，露出缠得厚厚的纱布，说道：“就是手上挨了一剑，无大碍。” 温明珠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阵，才吁出一口气，说道：“幸好没有伤在脸上。” 萧舜想起那天她大闹天香楼时，也是吩咐手下的人不要打到他的脸，不免觉得有点好笑：“你就那么在意脸？” “那是。”温明珠理所当然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听说过吗？” “自然是听过。” “所以啊，反正是人心隔肚皮，猜不透的，还是看脸吧！” 萧舜闻言笑了起来：“这解释，有道理。” 温明珠让白露把提拎来的糕点也摆上桌，热情地招呼萧舜一起吃。自己拾了块糕点开始吃的时候，突然想到萧舜的右手受伤了，自己是不是可是趁机给他喂东西吃，然后还能顺便摸下他的脸？ 色心乍起，浮想联翩，不由眼睛笑得眯眯的。正想付诸于行动，却赫然发现萧舜用左手夹了东西吃，竟然灵活自如的一如右手。 温明珠不由愣了愣：“你还能用左手啊？” 萧舜说道：“左手右手都是手，当然能用。” 温明珠不由朝他竖了竖大拇指：“有道理。”吃了两口糕点，温明珠又问：“你被行刺了，你不害怕吗，有人要杀你诶？” 萧舜却不以为意地说道：“习惯了。” “你们北江这么危险啊？”温明珠有些慨叹。虽然她也听闻过皇室斗争的黑暗与残酷，但是她们东望皇室却没有这种事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派和和美美，其乐融融。“要不你就别回去，留在这里，做我的驸马好了。” 萧舜笑道：“这个，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么？” 温明珠摆摆手：“之前那是开玩笑的，这次我是说认真的。别回去了，至少我们这里很安全。” 萧舜也微微敛了敛脸上的笑意，说道：“我的父王和母妃还在那里，不管他们了？” “呃……”温明珠沉吟了一会，说道。“也接过来呗。” 萧舜笑了笑，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温明珠肯定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35.第35章 皇太子的烦恼 萧舜回了宫里，温明珠就不无聊了。基本上每天都要去洪福宫报道，不是带着他游览皇宫，就是相约着一起骑马射箭。 不管是聊天，还是做事，两人总是有着无边的默契。就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 太子在御花园撞见一次他俩，看到他们的相处模式，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温明珠调戏陆浸秋和易玄之时，虽然她也很高兴，很开心，但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逗弄，是她的一种排遣无聊的方式。 对于温明珠，陆浸秋和易玄之也大抵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温明珠盯着他们不放，也大半是因为觉得这样我追我跑的猫鼠游戏非常好玩。 但这种，是不会走心的。她只是觉得好玩，却不会投入多少真感情。 然而，她与萧舜却不同，他们相处时，是平等、友好、互相欣赏的。 太子与温明珠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妹还亲。连她屁屁上有几粒痣，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她与萧舜说话时，那种发自内心的神采飞扬，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以往她看上了谁，就会跑过来告诉他，让他帮她想办法搞定。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要招萧舜为驸马之类的话。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担心。 虽然如果她闹着要招萧舜为驸马，会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但是如果她真的对萧舜产生了感情，却因为彼此的身份，而选择埋藏下这段感情……这却是他更不想看到，也更为痛心的情况。 他现在倒是觉得让她在朝中招三个驸马，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什么相府公子，什么江南名门之后，都一边去吧。作为臣子，职责就是为主上分忧！如今公主“有难”，正是需要他们“表现”的时候了！ 但是易玄之和陆浸秋实在是太不争气了！一个见了温明珠跑的比兔子还快，一个现在天天追着他问长假的事情，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看看人家萧舜，把温明珠哄得多开心啊！ 争宠这条路走不通，那只能走另一条路了。那就是，赶紧把萧舜这尊大神送走，送回北江去。到时候，两地相隔，时间一久，温明珠又贪玩，肯定会慢慢忘记的。 但是，萧舜此趟来朝，是带着两个任务来的。一个议和，一个和亲。议和一早就敲定了，但是和亲的公主人选，却迟迟定不下来。 本来以齐王父子在北江的地位，加上萧舜的绝世姿容，满朝贵女外加几位正牌公主，都愿意前往和亲。 但是，自从刺杀的事情一出，几乎都缩了回去。余下的，不是姑娘容貌实在太不敢恭维，就是家里实在不成器。属于就算封个“公主”，也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 萧舜再怎么说，也是北江皇族嫡系，自身条件也好。东望配个条件太差的“假公主”给他，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到时候不仅起不到两国结秦晋之好的效果，反而会惹毛摄政王，使得两国再次兵戎相见。 这真是……麻烦啊！ 太子对此很是发愁，愁的白头发差点就未老先衰，华发早生了。 这日黄昏，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皇后却告诉他：“今日接见命妇时，宁远侯夫人委婉地表示，如果没有合适的和亲人选的话，让我们考虑一下她们家小姐。” “宁远侯府的小姐？”太子微微一愣。“那不就是明珠的那个好姐妹，萧雪曼么？” “对。”皇后点头。“雪曼这丫头，也算是从小在我们眼皮底下长大的，信得过，模样长得也好。” “而且宁远侯是世袭罔替的一等侯，若是真选中了雪曼，封了公主，宁远侯势必也会加爵，也不算辱没了北江的齐王。” 太子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个，我觉得，得问问明珠的意思。” 毕竟，是温明珠先看上萧舜的，现在却要将他配给她最好的小姐妹。搞不好，给她的伤害，是无法预计的。 皇后轻颔首，叹了口气，说道：“你俩从小就亲近，你与她说吧。就说有这么一个考虑，看看她什么反应。” “嗯，好。” 事实上，当太子将这件事情告诉温明珠之后，温明珠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很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哦”。太子吃不准她的态度，追问了一句：“明珠，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换一个人选？” 温明珠反问道：“这事，能由我作主？” 太子哂然笑道：“萧雪曼是你的好朋友，对于她的婚事，我想，她应该也是想知道你的意见的。” 温明珠沉默了一会，说道：“那我考虑一下。”既而，又朝着太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雪是我的好姐妹，我得认真地替她考虑考虑，不是么？” 她越是平静，太子心里就越是不安。 他所认识的温明珠，听说自己看中的人要被指给别人了，那不得大骂一声“卧槽”，然后去三宫那里抱大腿哭一圈，软磨硬泡，直到要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为止。 现在这样的温明珠，他觉得，很陌生。 送走太子后，温明珠独自在窗前坐了很久。任凭白露她们怎么挑话题，她都没接她们的话。就在她们开始有些慌了，准备去向皇后与太子禀报的时候，温明珠却突然站了起来，说道：“初一呢，马上去宁远侯府。” “是。”初一很快应声了。 谷雨忍不住劝道：“公主，天已经快黑了，今天就算了吧。明天一早，再让初一去把萧小姐请进宫来……” 不等温明珠说话，白露便将谷雨往后拉了拉，自己迎上前去，抢话说道：“公主是穿男装去，还是女装去。” “就这身！”温明珠简短地丢下一句，便带上初一，径自往外去了。 等他们出门后，白露才埋怨谷雨说：“你没见公主那样子吗？你不让她去，你是想让她在那坐一个晚上吗？” 谷雨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说，公主真的喜欢那位北江的齐王吗？” “不知道。”白露叹了口气。“可能有一点吧。” 36.第36章 公主很生气 温明珠连夜造访宁远侯府，将侯府上上下下一干人等都唬得懵逼了。 宁远侯萧雪宜刚从朋友的晚宴上喝得醉醺醺地回家，一听“明珠公主驾到”，酒顿时醒了一半。将夫人从床上唤起来，随便披了件衣服，就急匆匆地出门接驾。 不想温明珠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说了声“你们都回去睡觉”，然后便顾自驾轻就熟地往萧雪曼的闺房方向过去了。 “是……”萧雪宜战战兢兢地应着，领着一干人等回去了。 但是，此时此景，他又如何睡得着？ 走一路，想了一路，然后问自家夫人：“妹妹最近没干啥出格的事情吧？” “没有，妹妹最近都在书房看书，很少出门。”萧雪宜的夫人姓徐，娘家是长乐侯府。“以明珠公主那作派，我看啊，八成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新玩法，等不及天亮，就兴冲冲地过来了。” “……也是。”萧雪宜犹犹豫豫地附和。虽然他觉得温明珠刚才进来的那架势，实在看不出有“兴冲冲”的意味，反倒是有点像是“怒气冲冲”。 就在他们说话间，温明珠已经“杀”到了萧雪曼住的绣阁下。 萧雪曼正坐在楼上，一边吹着晚风，一边编着一个剑穗。远远地听到前院有声响，起身循声望去，就看到温明珠带着初一快步地往这边走来。 “公主？”萧雪曼几乎都认为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这大半夜的，温明珠怎么跑到她府上来了？ “小姐！明珠公主来了！” 萧雪曼被贴身丫环秀珠唤回神来，赶紧将手里的东西往旁边矮几上一搁，就快步下了绣阁来。 “公主？”萧雪曼迎了上去，关切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温明珠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们进去说。” “好。” 两人前后脚进屋，温明珠又回过身吩咐说：“我有话与阿雪说，你们所有人都等在院子里，谁也不许进来。” 虽然对于这驾势，萧雪曼有些不解，但还是照着吩咐自家的丫环们：“你们都出去，在院子里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屋子。” “是。” 等丫环们都出去后，温明珠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阿雪，你想去北江和亲？” “和亲？”萧雪曼明显一愣。“北江？齐王？” “对。”温明珠盯着萧雪曼的眼睛看。 “这……从何说起啊？”萧雪曼也一头雾水。“皇后娘娘圈定的贵女名单里，没有我吧？” 温明珠说道：“是你嫂子给皇后娘娘递的话，说可以考虑下你。” “……”萧雪曼顿时有些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心里骂了声“卧槽”。 肯定是她那个极品嫂子，觉得如果她被选中和亲，封为“公主”，那宁远侯府誓必会跟着加爵。所以就“卖妹求荣”，直接跑去皇后娘娘面前去推荐她了！ 但是这事，事关宁远侯府，她不能照实直接说。温明珠向来与她要好，知道真相后，说不定会为她出头，责罚她嫂子，甚至于从而迁怒到侯府。 她得想想怎么跟温明珠解释。 而她一沉默，温明珠就以为她默认了，当即就火了：“我今天晚上连夜过来找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不是因为萧舜是我先看上的，而是，你想嫁给他，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而是让你嫂子去皇后娘娘跟前递话？！” “你是觉得我会反对你们，会破坏你们，还是怎么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最好的姐妹，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吗？！” 萧雪曼见温明珠误会了，连忙解释说：“公主，这是个误会！我没有想嫁给萧舜，更没有让我嫂嫂去皇后娘娘跟前递话。” “没有？”温明珠快速冷静下来。“那是怎么回事？” “可能……”萧雪曼匆忙间找了个解释。“可能是因为我夸了萧舜模样长得好，我嫂嫂就误会了。你也知道，我年龄也不小了，我兄长和嫂嫂这两年一直在操心我的婚事，所以就……不过，我对他，真的没什么兴趣！他还不如陆状元符和我的审美呢！” 温明珠又问：“那你喜欢陆状元？” “没有！”萧雪曼有些无奈。“公主，你就别疑神疑鬼了。我保证，我若是有喜欢的人，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温明珠这才作罢，但是过了一会，她又说道：“阿雪，我说真的，如果你真的喜欢谁，就算是我看中的那几个，在我真正招他做驸马之前，你告诉我，我一定先成全你们。毕竟，我能招三个，你们只能选一个，我肯定先顾着你们的幸福，对不对？” 萧雪曼笑着去拉温明珠的手，无奈地说：“知道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其实，我有个想法一直没告诉你，我怕你听了不高兴。” 温明珠“哧”的一声笑了：“难道你喜欢易玄之？” “没有，没有。”萧雪曼笑着连声否认，旋即拉了她的手，正声说。“是关于萧舜的……就算你不爱听，你也稍微留点心。我觉得，他这个人，不简单。” 温明珠若有所思地问：“你指的哪个方面？” 萧雪曼轻轻摇了摇头：“确切地，我也说不上来，我只是隐约有种感觉。觉得，他是冲着你来的。” “我？”温明珠微微诧异。 萧雪曼点点头：“那天，他不是冒用我兄长的名字么？我不觉得那是个巧合，他一定是故意的。他那时，就知道你和我的身份了。不然，天底下那么多姓萧的，他为何偏偏说自己叫‘萧雪宜’？” 温明珠沉默了会，说：“就当他是故意的，那他这样做，除了让我们可能发现他事先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之外，他还有什么好处？” “……似乎没有。”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让萧雪曼觉得有点不安。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不是她抑或是温明珠能应付得过来的。但是偏偏他那做派又投了温明珠的所好，让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既然想不通，那就把事情想得简单一点吧。”温明珠无所谓的笑笑。“既然去和亲，并不是你的本意，皇后娘娘那边，我就帮你拒绝掉。” “好的，有劳公主了。” 温明珠不高兴地说：“这么客气做什么！你若看上了谁，早点跟我说，要是被我招为驸马了，那就真的没机会了！” 萧雪曼无奈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37.第37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萧雪宜夫妇虽然听从了温明珠的命令回房“睡觉”，但是公主还在府上，他们如何能睡得着。 直到有家仆来报，说公主已经启驾回宫了，而且走的时候，表情还相当轻松。萧雪宜这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拍拍胸口。还好还好，没有大事发生，安全上垒。 刚在想要不要去找萧雪曼了解一下，明珠公主夜访侯府，到底是为的什么样“天大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这深更半夜的，就算是自家亲妹子，也该避避嫌。反正看着也没什么大事，还是明天再问吧。 正准备脱了衣衫，上床休息，突然听得门外一阵骚动，旋即就看到萧雪曼推攮着两个拦她的侍女，快步冲了进来。 萧雪宜一惊，赶紧将衣裳重新披上，问道：“怎么了，这大半夜的？” “哥！”萧雪曼一脸的怒气。“我就问你一句话，让我去北江和亲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北江和亲？谁？”宁远侯萧雪宜兄妹长得并不相像，萧雪曼标准的瓜子脸，妩媚秀丽。萧雪宜却是圆脸，白白胖胖的，像个刚出蒸笼的白包子。“不是吧，选中你了？” 不等萧雪曼回答，他已经顾自拍着大腿哀嚎起来了：“作孽啊，怎么就选中你了？那北江，可不是个好地方，山穷水恶的，出刁民！他们朝中的局势也紧张，北江王与齐王父子的关系，已经誓如水火。那前天，那齐王还遭遇了行刺，死了好几个侍卫……” 看兄长这个样子，萧雪曼便知道推荐自己去和亲之事，他并不知情。心里总算好受一点，兄长并没有牺牲妹妹，来换取自己加爵的想法。 旋即看到了闻声从内室出来的徐夫人，萧雪曼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不客气地说道：“大嫂，我尊称你一声‘大嫂’，别以为你就能作主我的婚事了。母亲临终前，兄长在母亲榻前答应过她，会让我自己挑选夫君。所以，希望你不要再在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害兄长成了那背信弃义的不孝之人还是小事，当心你的自以为是，给侯府带来灭顶之灾！” 徐夫人的脸色难看得很，尴尬地笑笑：“雪丫头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萧雪曼冷笑一声：“不管你听不听得懂，你都给我听着，不要再打萧舜的主意，也不要再打我的婚事的主意！除非你想得罪明珠公主！” 说完，萧雪曼就留下一声冷哼，转身拂袖而去。 “你……”徐夫人被萧雪曼的话气得心塞不已，抬头点着她离去的身影，“你你你”了好几声，都说不出话来。 萧雪宜则还是一头雾水，不解地问：“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皇上、皇后到底有没有选中雪丫头去和亲啊？” 徐夫人被他这副傻愣愣的模样气得不行，要不是他不成器，她至于这么操心吗？ “没有！没有！你看看她那德性，没大没小的，怎么可能选上她？随便捡只阿猫阿狗，都比她强！” 萧雪宜一听，不高兴了：“你怎么能这么说雪丫头？雪丫头的人才模样，我看啊，除了明珠公主，其他几位公主，没一个能及得上她的！” 徐夫人冷笑一声：“要点脸，草鸡也敢跑去跟凤凰比？人家公主是金枝玉叶，要不是攀上明珠公主，臭丫头能这么窝里横？！” 萧雪宜嗫嚅着不再说话。确实，他的文才、武功都不行，人也不聪明活络。若不是萧雪曼从小与明珠公主关系好，估计如今来往的密切的朋友，也没几个会看得上他。 萧雪宜示好地伸手去揽妻子的肩膀，柔声说道：“不提了，不提了，睡觉吧。” 徐夫人冷哼了一声，沉着脸扭身进内室去了。 “唉！”萧雪宜无奈地叹了口气。宁远侯府祖上显赫一时，但几代下来，人丁单薄，这一辈只有他们兄妹二人。他也不指望能重振门楣之类的了，就盼着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然后妹妹再觅一个如意郎君，就可以了。 温明珠回宫后，第二天一早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就帮萧雪曼把和亲之事回绝掉了。 说宁远侯只兄妹两人相依为命，将萧雪曼嫁去北江，对宁远侯而言，太残忍了。而且萧雪曼自己也是不愿意的，是徐夫人误会了。 皇后自然也是知道徐夫人推荐萧雪曼打的是什么主意。将碍眼的小姑子远远地嫁出去，侯府里就是她一个人当家做主了。而且，此趟和亲。为了身份能配得上北江齐王，是要封公主的，宁远侯也能跟着加爵。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她会心动，不惜暗地里动手脚，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皇后正愁没有合适人选，本想就此顺水推舟，就把萧雪曼嫁过去算了。但是问题就在于萧雪曼跟温明珠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姐妹，现在温明珠发话了，也就只能算了。不然，这家伙闹起来，她也吃不消。 温明珠帮萧雪曼拒婚后，觉得似乎有些对不住萧舜。在她看来，萧雪曼还是很不错的，好端端地让他少了个优秀的王妃，她这个朋友做的不地道啊。 于是，她就打道洪福宫，准备去问问萧舜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他有没有什么择偶标准，她帮他物色物色。 如果有合适的，他也看的上，但是女方家里不同意的话，那就强迫他们同意！ 为了“好兄弟”，她向来都是愿意两肋插刀的！ 温明珠让谷雨准备了些糕点瓜果，带着白露就出发了。 到了洪福宫，却见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梁云公主。 他们正在湖边的亭子里下棋。 看到温明珠来，梁云公主似乎也有些尴尬。也不与温明珠打招呼，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跟萧舜告辞离开了。 温明珠也不以为意，缓步走进亭子，低眉看了看他们留下的棋局，笑着问：“皇姐怎么过来了，莫非她改变主意，又想去北江和亲了？” 38.第38章 谢你的不娶之恩 萧舜示意手下人将棋盘撤走，白露将带来的糕点瓜果从提篮里取出，摆放完毕，温明珠才在桌前坐下。 梁云公主之前与萧舜对弈，所以坐的是他正对面的位置。温明珠坐的，却是他右手边的位置。 这个细节，萧舜自然没有错过。他微微一笑，解释说：“没有，她只是过来向我道谢的。” “道谢？”温明珠忽然“哧”的一声笑了。“谢谢你的不娶之恩吗？” 萧舜也忍俊不禁：“做我的王妃就有那么惨吗？” 温明珠思索着点了点头，说：“从大家的反应来看，其悲惨程度跟做我的驸马一样。一个失节，一个丢命，所以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 萧舜低眉笑了笑：“那我们算不算是同病相怜？” “所以……”温明珠笑嘻嘻地说。“你留在这里，做我的驸马，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萧舜没有接温明珠抛过来的这个话茬，径自慢条斯地给温明珠沏了杯茶，问道：“替代我的驸马人选，公主物色得如何了？” 温明珠抿了口茶，叹着气说：“还没头绪。” 萧舜惋惜地说：“那看来，我是没法参加公主的婚礼了。” 温明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要回国了？” “是啊。”萧舜说道。“我离朝两个多月，在这里呆了也快一个月了，也该回去了，府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 “可是，和亲人选不是还没定下来吗？” 萧舜笑了笑说：“我此次来朝，首要任务是议和。和亲只是一个补充。既然挑选不出合适的人选，那就算了吧。反正议和的章程，我们都已经谈妥了，大家互相遵守就是。” “哦。”温明珠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他回去后，或许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萧舜想了想：“月底吧。接下来这些天，我准备在京城里四处走走。京城十景里，这个季节能看到的，都去看一看。” “哈哈！”温明珠笑了起来，笑的连自己都觉得有点牵强。“那几个地方啊，我最熟悉不过了！我给你做向导！” “好啊！”萧舜欣然应允。“求之不得啊，那就有劳公主了！” 接下来几日，温明珠便陪着萧舜到京城有名的景点挨个地游览。 太子有些担心，找皇后商议要不要把他们拆开。他俩那个粘糊劲，总让他有一种要大事不好了的感觉。最好能想办法把温明珠调开，然后让梁云公主去陪萧舜。 皇后却说算了，反正萧舜要回去了，以后也见不了了，就随她高兴吧。 太子无奈地叹叹气，也只得作罢。 萧舜定的离京之日，是六月二十九。在他离京前一天，温明珠带着他，又来到了大相国寺。 萧舜也有些意外：“我们之前不是已经逛过相国寺了么？” “可是，你没有见到慧真大师啊！” “慧真大师不是不见客么？”萧舜淡淡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要打搅出家人的清净了。” “不行！你难得来一趟，不能让你留下遗憾！”温明珠认真地说，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碧玉环佩，朝他眨了眨眼睛，一瞬间又恢复了俏皮的模样。“有这个，就能见到了。” “这是？”萧舜不解地问。 “皇上的玉令呀！”温明珠笑嘻嘻地说。“我从皇后娘娘那里打听来的。说慧真大师出家后，皇上答应过他，只要他不愿意，他可以不见任何人。但是皇上如果私服来访的话，他就必须见。这个就是凭证！” 说着，她往萧舜那边歪了歪身子，压低声音说：“我从皇上那偷来的。” 萧舜有些哂然失笑：“真是有劳公主费心了。” 温明珠大剌剌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谁让你是我看中的人呢！走吧！” 凭借着皇帝的玉令，温明珠二人终于在禅房里见到了慧真大师。 慧真大师是皇帝的弟弟，年纪理应比皇帝小，但从他的容貌看来，却比皇帝年长十岁都不止。他的面容与身形都比较消瘦，眉眼之间已经看不出当年的风华，胜在精神还好，有股飘然出尘的超然之气。 慧真大师看到温明珠时，似乎微微有些诧异。目光在温明珠的脸上多留了一瞬，然后竟主动开口问道：“云笙的女儿？” 一般出家人，都不会主动提起与自己出家前身份有关的一些事情。尤其是慧真大师这种，出家前将一切焚毁、誓要斩断一切尘缘的人。 所以温明珠也有些惊奇，但是她又不知接什么话好。 眼前的这位看上去一身清寂的出家人，算起来，是她的舅舅。认识她父亲，是一定的。回答“大师你认识我父亲啊”之类的话，太蠢了。但是她又不能以俗世的身份，与他相认。只能简短地回答了一声：“是啊。” 慧真大师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的异常，定了定神，转而问道：“两位施主一定要见贫僧，是有什么要事吗？” 温明珠便指了指萧舜，说道：“大师，我的这位朋友，很欣赏您的画。他难得进京一趟，我就想着偿他的一个心愿，让他见您一面。” 萧舜向慧真大师见了一礼，恭敬地说：“大师的画，有种潇洒飘逸之美，正是在下心中极为向往的。冒昧来访，还请大师见谅。” 慧真大师抬手轻轻摆了摆，却没有再说什么。 温明珠二人坐了会，喝了杯茶，萧舜与慧真大师聊了几句佛经，便告辞出来了。 两人并肩走着，温明珠忽然说：“你似乎什么都会，什么都懂的样子？可以跟皇姐聊诗词歌赋，也可以跟我聊吃喝玩乐，跟慧真大师也能聊佛经禅意……” 萧舜本来想谦虚地回上一句“都是略知皮毛而已”，不想温明珠的下一句话却是：“你会这么多东西，不累吗？” 萧舜不由有些哂然失笑：“这个么，就比如你问一个胖子，你每天顶着一身肥肉走来走动，不累吗？他肯定会回答说，习惯了，还行。” 温明珠笑了起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作‘甩掉肥肉、一身轻松’，你也试试？” 萧舜笑着说：“好啊，如果有机会的话。” 39.第39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温明珠二人从大相国寺回宫的当天晚上，就开始下大暴雨。萧舜原定于第二天的离京的行程，不得不往后推迟。 大雨下了两天，直到七月初一这天，天才放晴。萧舜一行人的行装是一早就打点好的，既然雨停了，就准备启程了。太子奉命为他送行，温明珠自然也跟着一起去。 出发前，她的“记事本”初一尽职地提醒她说：“公主，今天您与易大人有约。” 温明珠这才想起，仿佛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情。但是这个时候，天大的事，也抵不过给萧舜送别重要啊。 于是，就吩咐初一说道：“那你去大相国寺跑一趟吧，跟易大人说我给齐王送行去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说……要不，就明天吧，我去翰林院找他。” “是。”初一又没一句废话地去了。 温明珠跟着太子一起给萧舜一行人送行，一直送到了城外十里亭。太子事先吩咐人，在这里备下了酒水，作为最后的饯别之地。 “两国交战多年，边境百姓苦不堪言。齐王殿下此趟，可谓是功在苍生。但愿齐王此去一路顺风，两国从此和平相处，再无战事。” 萧舜举杯回敬：“吾愿也是如此。” 两人相视微微一笑，碰杯，同时一饮而尽。 一直站在旁边的温明珠，此时开口说道：“皇兄，我想单独与齐王殿下说几句话。” 当着萧舜的面，太子只得应了，然后启步出亭，去到旁边的矮坡上看风景。 温明珠看着萧舜，想到今日一别，说不定就再无相见之期，心里就莫名地有些难受。难得遇到一个与自己如此契合的人，却偏偏是“敌国”的王爷。让她抛弃家国和所有的亲人，不顾一切地随他奔赴北江，她承认，自己还是做不到那样的“义无所顾”。 心中愁肠百转，但嘴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相顾沉默半晌，只说出一句：“我也敬你一杯吧。” 纤纤素手，拾起金壶，给自己与萧舜各自倒满了一杯。虽然撒在杯外的酒，比落在杯里酒，要多得多。 “也祝你，一路顺风。” 温明珠朝着萧舜举了举杯。 萧舜淡然一笑，会意地也拾起酒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说道：“承蒙公主吉言。” 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又是相顾无言。 “公主。”萧舜忽然唤了一声，将紧握的左手抬到齐胸高度，摊开手。“公主可还记得这个？” 他的手心，静静地躺着一串夜明珠。龙眼大小的珍珠，紫罗兰色的丝绦。 温明珠自然不会不认得。 一怔之后，她有些哂然地笑笑：“你还留着啊？” “这是公主送给我的信物，自然一直带在身边。” 温明珠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没用了，还给我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回来。 不想，萧舜却将手往回一撤，将夜明珠再次攥回了自己的手心：“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之理？难道公主不想承认，我是你选中的第三位驸马了吗？” 温明珠愣了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想说什么？” “在大相国寺重逢的那一次，还记得吗？”萧舜问。“你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的驸马之一，我说愿意。” “对，记得。”温明珠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萧舜微微一笑：“我不是开玩笑的。如果能甩开一身肥肉的话，我是真的愿意。” 温明珠心中忽然浮起一股钝钝的痛意。 她知道，他所指的“肥肉”，是指他的家国、他的亲人，还有他身上所背负的东西。 他们两个人真的很像，都无法抛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就注定了今日在此分别的结果。从此，分道扬镳，天各一方。 温明珠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那我期待着，有那么一天。” “那公主为我留个名额，如何？”萧舜也同样凝望着她，虽然是笑着说着开玩笑一般的话，眼眸中却是幽深的别离之情。 “好啊！”温明珠欣然应诺。 “多谢公主。就是，在我还没有‘减肥’成功的这段日子里，公主打麻将就要三缺一了。” “无妨。我们可以先玩别的。”温明珠笑了笑。“等你回来。” “好。”萧舜轻轻地点了下头，将夜明珠收回怀中，然后又取出了一块玉佩，递与温明珠。“还请公主收下。” 温明珠接了过来，抬眼询问地望向他。 萧舜展颜笑了起来：“我的王妃的凭证。” 他的笑，总有一种似乎能感染天地的感染力。他展颜一笑，就像是春风乍起，诧紫嫣红的繁花迎风朵朵开放。说不出的明媚香艳。 温明珠也笑了起来：“也给我留着位置么？” “对。” 两人相顾而言，再次举杯，两两一饮而尽。 纵有千言万语，此一刻，却是一言难尽。 萧舜翻身上马，与温明珠和太子挥手作别。 温明珠站在十字坡上，目送着北江的队伍缓缓远去。直到那一抹鲜艳的色彩，渐渐消失在黄沙官道的另一头，再也看不见，却还是不忍就此收回目光。 第一次觉得离别，是这样的绝望。以往送别出征的温云笙，心中纵然不舍，但因为知道最多一两年，他终是会回来的，所以，并没有太多伤痛的感觉。 但是，这一次，却是一场明知不会再有相见之日的离别。 坐着车回宫的时候，温明珠倚靠在车里，拄着下巴，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忽然间，隐约间，仿佛听到了天边响起了一声炸雷。温明珠的身子蓦然一抖，像是突然回过神了一般，起身掀开车帘就冲了出去，大声问：“下雨了吗？” 下雨了，萧舜他们是不是就能再拖迟几日再启程了？ 却发现，天虽然阴了下来，但一滴雨都没有。 而且，周围已是熟悉的景致。他们已经进了重华门，已经回到皇宫了。 “没有啊，公主。”白露抬头看了看天色。“不过，看这天，过会应该要下雨。” “怎么了？”太子听到温明珠的声音，也策马过来了。 “皇兄。”温明珠担忧地问。“要下雨了，齐王他们不是要淋雨了。” 太子有些哂然：“出门在外，哪能不碰到雨天。他们有带雨具，而且还有马车。放心，齐王淋不到的。” “哦。”温明珠呐呐地应着。她其实想问的是，下雨了，萧舜他们是不是能回来再呆上几天了。 但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就算回来再呆几天，几天后，还是要再次离别。 只是徒增伤悲而已。 算了，就这样吧。 40.第40章 生气都没心情 这一日傍晚，果然又下起了大雨。 易玄之从任上回家，前脚刚进门，后脚就下起了大雨。洗了个澡，吃点点心，看了会书，就准备上床睡觉了。 刚上床，就听得外面有人敲门。然后小厮快步跑了进来，禀报道：“公子，严公子家小八来了。” 小八，大名八哥，是严凌的贴身小厮。两家经常往来，所以易玄之身边的人，都认得他。 “都这么晚了，他有什么事？”易玄之很是奇怪。“叫他进来。” 小厮应声出去后，很快就带了一个淋成落汤鸡模样的少年进来。一看到易玄之，他就焦急地说：“易公子，您赶紧去趟相国寺，将我家公子劝回去吧！” “这大下雨天的，你家公子在相国寺干嘛？”易玄之问出口后，旋即反应过来。今天好像是七月初一，严凌约了温明珠在大相国寺见面的日子。可是，约的不是午时吗，现在，这都快戌时了，怎么还在相国寺？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看公子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人。” 易玄之怔了怔：“没等到？” “是啊！”小八一脸焦急。“我跟公子说，都这么晚了，应该是不来了。公子却说人家一定是一时有事绊住了，走不开。等事情完结，就会过来了。而且约的是今日，只要是今日没过完，就不能断言人家不来。” “所以，任凭我怎么劝，公子都听不进去，就一直站在雨里等着。衣裳都淋湿了，也不肯换个地方站。这样下去，一定会生病了。我没法子，只好来找易公子帮忙了！” “没去？”易玄之也觉得不应该啊。 温明珠身边那么多人，肯定会有人帮她记着要做的每件事情，不可能存在“忘记了”这回事。至于她不愿意去这个可能性，也不应该存在啊。她不是在“觊觎”他的“美色”么，他主动相约，她没理由不来啊？ 难道她已经对他没兴趣了，所以没去？ 那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易玄之心里就一阵偷乐。但是这会儿不是高兴的时候，严凌那二傻子还在那淋着雨呢！ 易玄之当即不再说什么，让小厮拿了雨具来，便跟着小八出门，快速赶往相国寺。 在相国寺的门口，找到了已然淋成落汤鸡，却依然呆呆地站着，对滂沱的大雨似乎浑然不觉的严凌。 “小凌子！”易玄之大喊一声，加快脚步跑过去，将他纳入了自己的伞下。 小八也趁机给严凌披上了雨衣。 “别等了，回去吧！”雨势太大，就算并肩站着，也必须大声地说话，才能让对方听见。“我再另外想办法！” 严凌一直站着没动，听到易玄之说会再想办法之后，他被雨迷蒙的眼睑才动了动。回眸望着易玄之一眼，虚弱地说了声“有劳了”，随即身体就有些摇摇欲坠了。 “小凌子！”易玄之连忙扶住他。伸手一探他的额头，竟然已经像是沸水一般滚烫。 “他发烧了！快，扶他上车。” 幸好他们备了车来，当即手忙脚乱地将严凌扶上车。怕回严府，被问起来不好交待，便直接回了相府。只是让小八回去严府报个信，说雨太大，今晚就留宿在相府了。 易严两家是世家，易玄之与严凌二人从小就混在一起，这样说，严家也不会起疑。 又是请大夫看病，又是熬药，易玄之这边忙了一夜，直到天亮都未曾合眼。 严凌的烧是退了，但问题是，温明珠没去相国寺这件事，有点蛋疼，他不知该如何交待。 信，他是送到的，而且是亲手交到温明珠手里的。但是，当时非常时候，她收了信，却没有说她一定会去？ 再说了，就算她当时答应去了，但回头反悔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她明珠公主不想去，谁也奈何不了啊？！ 但是他又答应了严凌会再想办法，可他平时也见不着温明珠啊。他又不像陆浸秋那样，时常出入东宫，就算碰不到温明珠，也多的是机会传信。 而且，上次那件事后，陆浸秋那个呆头鹅单方面跟他绝交了啊！最近在翰林院碰到，跟他说话都不理睬的。 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易玄之这边为这事头疼不已，温明珠这边却因为萧舜的离开，而沉浸在离别的悲伤之中。 温明珠走到哪，那种让人压抑的低气压便转移到哪。任凭十五和白露想尽了各种办法逗她开心，引她说话，都完全无济于事。 不过好在，她还是正常吃喝，并没有因此难过得不吃不喝之类的。 午后，大雨初歇，空气异常清新。温明珠歪躺在窗前的绣榻上，百无聊赖地嗑着一盆瓜子。懒洋洋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昏昏然睡去。 一个小宫女站在榻旁轻轻打着扇。 白露和十五挤在一旁，你推下我，我推下你，都示意对方想点子，上前去引温明珠说话，给她解闷。 谷雨端了盆洗干净的葡萄过来，看到那两人，便说：“你俩也省省吧，别老蹿着公主往外面跑。现在这天啊，看着好，说不过，过会又得下雨了。” 初一也从外面进来，唤了声“公主”，便快步来到了温明珠榻前，问道：“雨停了。公主今天，还去找易大人吗？” 温明珠吃瓜子的动作微微停了停，搁平时，她肯定说“去啊”，但是今天，没心情啊。 “你昨天怎么与他说的？”温明珠懒洋洋地问。“说我今天会去找他？” 初一如初回答说：“我昨天并没有见到易大人。” 温明珠这下一愣，坐直了身子，问道：“我不是让你去相国寺找他吗？” 初一回答说：“我去了。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我等了一个多时辰，都不见易大人来。我就回来了。” 这事搁平时，温明珠肯定要开骂了。 丫的，竟然敢放她明珠公主的鸽子！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吗？！ 不过，今天，没心情啊！ 唉，心里不舒服，连生气都没心情！ “那不是正好，反正他也没去。就当从来没这事吧。”温明珠大方地挥挥手，懒洋洋地往榻上一躺，闭目假寐了。 41.第41章 退位让贤行不行 忙了一晚都没休息，易玄之干脆派人去翰林院告了一天假。 在书房小睡了一会，听小厮来报说严凌醒了。易玄之想了想，自己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严凌说，便让小厮回去继续侍候着，然后再去找大夫过来看看。 自己则起身，换了身衣服出门。 他得想办法见到温明珠才行。 自己这边的关系走不通，只能通过温明珠那边的关系了。 温明珠有两个铁杆闺蜜，萧雪曼和魏可珍。 易玄之在门口徜徉了一会，就吩咐下人备车，去宁远侯府。 他一个成年男子，不好直接求见人家未出阁的小姐，所以递拜帖时，只能说成是求见宁远侯。 宁远侯萧雪宜，由于自身条件不是很好，也不太进取，所以只在工部领了个闲差。如今正好工部没啥事，又逢天气热了，他一个胖子出门太遭罪，由于就赋闲在家。听说翰林院编修易玄之求见，不由惊了个哆嗦。 萧雪宜虽然为人处事有些糊里糊涂的，但是却也是知道易玄之乃是相爷之子。他虽贵为侯爷，但是一直远离权力中心之外，与相府更是从来没有来往。相府公子突然造访，那真是太离奇了！ 立刻让人去将易玄之请进来，自己急急忙忙地换了身衣服去接见。 寒暄了几句，易玄之就委婉地提出，能不能见一见萧雪曼，说他有些急事，要找萧雪曼帮忙。 萧雪宜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易玄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易玄之也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懵逼，尴尬地笑笑，然后有些讪然地说道：“如果不方便的话……” “没、没、没！”见他误会了，萧雪宜连忙伸出白胖的手摇了摇。“方便！方便得很！来人！去请小姐过来。” “是！”侯府的家丁领了命就去了。 两人坐着，一时无话。萧雪宜赶紧招呼：“易大人，喝茶，喝茶！” “好，多谢侯爷盛情。”易玄之低头轻头轻啜香茗，上好的碧螺春，味道甚是清新香醇。 将茶放回茶几上时，忽然觉得旁边有道目光似乎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易玄之侧了侧头，就发现却是萧雪宜笑眯眯地一直盯着自己看。 萧雪宜本是白白胖胖的圆脸，这时笑得两只眼睛眯眯的，几乎看不见，便像是只刚出锅的寿包了。 易玄之也觉得有些喜感，跟着笑了笑，正准备说些什么，门外就有小厮唤了声“小姐来了”。于是，就赶紧起身，算是迎接萧雪曼。 萧雪曼穿了条粉色小碎花的长裙，外面罩了件藕色的纱衣。她本来就生得肤白貌美，又亭亭玉立，今日穿了这清凉的一身，款款走来，袅袅娜娜的，颇有种“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感觉。 易玄之在心中暗自感慨：这么看，倒是个美人，怎么就为虎作怅，跟着温明珠胡作非为呢？！ 萧雪曼原本不知是谁来了，还有些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势。这会儿一看是易玄之，便也不见礼了，丢了个白眼过去，问道：“怎么是你？你找我什么事？” “呃……”这事，有些难以启齿啊。易玄之为难地看看了萧雪宜，讪讪然说道：“我有事想单独与小姐说，不知侯爷……” 萧雪宜这会儿倒是快速地反应过来了，忙不迭地说：“好！你们说！你们说！我去花园转转！”然后给易玄之打了个“请便”的手势，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多谢侯爷。”易玄之其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萧雪宜突然这么高兴，高兴得似乎全身的肥肉都在打着转儿。 萧雪曼大剌剌地往座上一坐，说道：“说吧，什么事？” 易玄之说道：“我想请小姐帮个忙……帮忙给明珠公主递个话。” 萧雪曼一听，喝茶的动作停了停，抬眼瞧了瞧他，问道：“怎么，你愿意做驸马了？” “当然不是！”易玄之急忙否认。“我是说，不是我，是严凌！你应该知道他吧，上个月，你还跟明珠公主一起去参加他的生日宴呢！” 萧雪曼点头：“当然记得，他想做三分之一驸马？” 对此，她还是很诧异的。在这个达官贵人普遍三妻四妾的世道上，竟然真的会有人愿意与人共妻吗？像易玄之和陆浸秋他们这种避之唯恐不急的，才是正常反应嘛！ 再说了，严凌的家世，也是相当显赫的。自身条件也不差，竟然会去主动求做三分之一驸马，真是所料未及。 易玄之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将严凌打的小算盘说出来了。于是，避而不直接回答萧雪曼的这个问题，转而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跟着公主出去闹了几回，他竟然就喜欢上公主了。” 然后他将那天在翰林院给温明珠传话，然后温明珠却没有赴约，严凌在雨中等到深夜以致于高烧之事都说与了萧雪曼听，希望她代为传话，希望能与温明珠再约一个时间见面。 “淋着雨等到半夜？”萧雪曼怔了怔。对于严凌会愿意做这个驸马，她就已经很吃惊了。没想到，竟然还用情如此之深。 或许，也正是由于用情之深，所以才会义无反顾，连做三分之一都不介意吧？ “对啊。”易玄之无奈地叹着气。“他还在我家躺着呢！我之前给他打包票说一定帮他约到公主见面，所以不再约个时间，我对他没法交待啊！” 萧雪曼皱着眉说：“这可麻烦了。” “麻烦什么？”易玄之立刻紧张地问。“你也不方便进宫吗？” “那倒不是。”萧雪曼摆摆手。“麻烦的是，公主三个驸马的名额已经满了啊！” “啊，满了？”易玄之有些转不过弯来。 萧雪曼给了他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睛：“你，陆状元，还有齐王萧舜，一、二、三，三个，满了！” “北江的齐王，萧舜？”易玄之惊了惊。“他也愿意做三分之一驸马？” 萧雪曼闻声，“哧”的一声笑了：“说得好像你与陆状元都愿意似的。” 易玄之一眼，也对，温明珠那作派，只消是她看中的，她就圈进去，她才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 “那我，我可以退出的！我退位让贤！” 萧雪曼笑了起来：“能不能退位，不是你说了算的，得公主说了才行。” 萧雪曼想了想，说道：“好吧，我呆会就进宫一趟，帮你传话。”在易玄之道谢之前，萧雪曼又加了一句：“不过，这忙，我也不是白帮的。” 易玄之连忙表态：“明白！以后萧小姐若有需要帮忙之处，易某必将全力以赴。” 萧雪曼满意的点点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42.第42章 英雄所见略同 送走易玄之，萧雪曼就回了自己的闺房。刚喝了口茶，萧雪宜就乐颠颠地来了。来了也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妹妹，笑得眼睛都没了。 萧雪曼瞥了他一眼，问道：“哥，你今天捡到宝了，这么高兴？” “是啊！”萧雪宜乐呵呵地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个大宝贝啊！” 萧雪曼“嘁”了一声，顾自去到隔壁的小书房，继续看未看完的帐本。 “雪丫头！”萧雪宜却像是跟屁虫一样地跟过来，坐在萧雪曼的正对面，正襟危坐，然后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兮兮地问道。“来，悄悄告诉大哥，那易公子，准备什么时候来咱们家提亲啊？” 萧雪曼闻言，“噗”的一声喷了：“哥，你做梦哪！易公子为什么要来我们家提亲啊？向谁提亲啊，你啊，还是我啊？” “当然是你！”萧雪宜一下子坐的笔直笔直的。“你别以为哥哥我糊涂，看不出来。他要不是想来提亲，他为什么要来我们家，先见我，再见你？” “然后还要跟你单独说话……他是不是问你我对他什么看法，觉得他怎么样，同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欸，我觉得很不错啊！虽然他现在刚步仕途，官位不高。但是他有个当宰相的爹，前途自然不用担心。而且，他的人才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配得上我妹妹！” “嗯……只要他诚心来求亲，我就准了！不过啊，答应太快会不会显得我有点着急，要不要设几个槛刁难一下他？” “让他做诗？赋文？”萧雪宜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些，你哥哥我就不擅长了，得你自己来。” 萧雪曼故意不打断他，让他尽情地yy，等他说完，消停了，方才说道：“我说大哥，你见到易公子后，你们俩就一直在客厅呆着。然后我过去了，你就离开了，我们压根就没有说上话。在现在说话之前，你根本就没有时间跟我说你对易公子的看法，你自己想想，对不对？” 萧雪宜一想，对啊，易玄之在的时候，自己都没跟萧雪曼说话呢？那怎么将自己的看法传达给她啊？ “那他问你什么？”萧雪宜的心情有些低落了。 “他找我帮忙，让我帮他给明珠公主递话。” “他找明珠公主什么事啊？” “哥你忘记了，他是明珠公主选定的驸马之一啊。” “啊？！”这么一提，萧雪宜也想起来了。 明珠公主同时看上了这一科的状元陆浸秋和探花易玄之，前阵子可是闹得沸沸腾腾，满朝风云的。上朝时见到易相爷，那脸都比锅底还黑。最近好像压下去了一点，提的人也少了，他就差点给忘记了。 萧雪宜哀嚎了一声，哭丧着脸说：“怎么我和你嫂嫂看着好的，都叫明珠公主给抢了啊！” 萧舜是这样，易玄之也是！ 萧雪曼抬眼看了自家哥哥的模样一眼，忍不住笑道：“说明你们的眼光，都好！英雄所见略同！” 萧雪宜唉声叹气了一会，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妹妹，你不是跟明珠公主关系好么，让她，让一个给你嘛……” “哧，想什么的，我的好大哥！”为防止他再发散思维，胡天海地地乱想，萧雪曼无奈地起身赶他。 “好了好了，不要操心我的婚事了，我自有打算。哥你先回去吧！我得尽快看完这些帐本，然后进宫去找公主。我答应了易公子要帮忙的，别让我失信于人啊！” 萧雪宜看了看那桌上叠得跟小山似的帐本，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宁远侯府祖上显赫一时，虽然如今有些萧条，但祖上传下来的庄园店铺每年的收益还是不少。他是个糊涂人，算帐算十次，也没一次对的。徐夫人呢，只对收钱感兴趣，看帐本对帐这些累活，她是不干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萧雪曼看的。 想想别人家的小姐，都是养尊处优。自家妹妹却被他连累的，要操心这操心那的，以至于到现在还没嫁出去。 她都十八岁了！还没有嫁出去，连亲都没订，唉！ “好吧，那你注意休息啊，看不完，就明天再看好了。” 萧雪曼应了声“知道了”，目光却始终没有从帐本上离开。 萧雪宜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妹妹的婚事真的不能再耽搁了，等上了二十，就只能找二婚的了。妹妹明明那么优秀，怎么能让她受那种委屈呢？赶紧回去跟媳妇合计合计，尽快物色些人选出来，安排下相亲什么的。 温明珠因为萧舜的离开，心情低落，无气无力地在自己寝宫躺了一天。午睡完，也懒得起身。在床上翻个身，就准备继续睡。 “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问他什么事？”温明珠懒洋洋地说。“不是特别紧急的大事，就让他别打搅本公主睡觉。” 说话间，太子已经自己进来。听到她的话，就说：“当然是特别紧急的大事，得找你拿个主意。” “说。”温明珠依然面朝里，背对着他。 太子说道：“记得上回去西山打猎么？陆浸秋本来不想去，我说可以给他放长假回乡，他才去的。现在，他就追着我，问我要长假。你说，我到底是准，还是不准？” 温明珠听完，沉默了一会：“不是你答应的么，问我干什么？”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可以拖着。反正我只说可以给他放长假，却没有说是什么时候给他放。” 温明珠继续沉默了一会，然后翻身坐了起来，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说：“我不同意。” 萧舜回国了，陆浸秋再回乡，她的三个驸马里就走掉两个，这是想闷死她吗？ 太子自然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才特地过来问她的。他知道萧舜走后，温明珠肯定会心情低落一阵子。那能让她尽快重新开心起来的，自然只能丢出陆浸秋这个杀手锏了。 “好，我知道了！”太子答应得非常爽快。“那你明天来东宫，我让他陪你看书。” 太子看看温明珠的表情，又加了一句：“陪玩也行。”唉，为了能让她不再情绪低落，他也是蛮拼的，节操都不要了。 不想，人家还不怎么领情。温明珠懒洋洋地应了声“明天再说吧”，就身子一歪，又重新躺了回去。 太子正想再说些什么，白露进来说：“公主，萧小姐来了。” 太子不由大喜，来得好啊，太及时了！ 43.第43章 驸马名额已满 既然萧雪曼来了，太子也就“功成身退”，告辞出来了。 在门口遇到萧雪曼时，唤住她，低声跟她说，温明珠心情不好，让她想办法带她出去散散心。 萧雪曼轻声应了。 温明珠听说萧雪曼来了，也在床上重新坐了起来。托着下巴看着她进来，在自己面前坐下，有气无力地问：“阿雪，你怎么来了？” 萧雪曼随意地在温明珠床头坐下，笑盈盈地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人托我来找你的。你猜，是谁？” 温明珠摇了摇头：“想不出来。” 她是真的想不出谁会想见她，还会通过萧雪曼来传话。 萧雪曼也不吊她胃口了，直接说：“你的驸马之一，易玄之。” “他啊。”温明珠懒洋洋地说。“他之前约了我昨天在相国寺见面，但是他又没去，怎么又跑去找你传话了？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啊？” 唉，要不是她现在没心情，不然早派人将他揪过来，削上几顿了。 萧雪曼一听，奇道：“咦，你去了吗？他说你没去啊。” “我是没去。昨天萧舜不是启程回国么，我送他去了。就让初一去相国寺找他，初一去了，没找着他人。” 萧雪曼是个聪明人，这两人都不可能说谎，将他们说的话一综合，她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真是天意弄人啊！他们不知道你是派人去通知的，然后你也不知道等在那里的并不是易玄之，而是真正想约你见面的人。” “真正想约我见面的人？”温明珠眨了眨眼睛。“谁啊？” “严凌。是他托易玄之传话，约你见面的。”萧雪曼想了想，加上了一句。“他想告诉你，他想做你的驸马。” 温明珠的眼睛惊奇地睁了睁：“严凌？” “对啊！”萧雪曼点头。“我听易玄之说，他昨天淋着雨等你等到半夜，都起烧了。怕回严府不好交待，现在还在相府躺着呢！” 温明珠沉默了。她原本是抱着双腿坐在床上的，这会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地面上，久久地没有说话。 萧雪曼也没有说话。 她是了解温明珠的。 温明珠虽然一直闹着说要招三个驸马，但事实上还是闹着玩的成份居多。看着那些人听说要被招为三分之一驸马，一个个都吓得落荒而逃，她们几个小姐妹就会凑在一起笑得前俯后仰。 对于他们的谈驸马色变、对她“避之如瘟疫”的态度，她其实也并不以为意，只是觉得很好玩、很搞笑。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正儿八经地提出愿意做她的驸马，三分之一驸马，所以她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其中的滋味，难以言明。 萧雪曼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她自己想清楚这件事情。 大约一刻钟之后，温明珠说话了：“我的三个驸马，满了。” “我也是这样说的，但是易大人说，他可以退位让贤。” 温明珠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说道：“能不能退位，不是他说了算的。” 萧雪曼已经基本上明白温明珠的意思了，但是去还是不去，还是得问问清楚的。 “那易大人那边，我该怎么去回话？” 温明珠想了想，说：“你先把我的话传到，过两天，等我有心情了，我会去找他的。” “好。”说到心情，萧雪曼就想起了刚才太子悄悄与她说的话。“对了，公主，上回不是说去可珍家，然后去军营玩么，还去不去？” 温明珠懒洋洋地说：“不去了，最近天太热，懒得动了。” 萧雪曼借着又提议说：“那不如去我家的碧螺山庄玩吧。临着海，还有瀑布，正是避暑的好去处。而且这季节，还能摘桃子呢！” “嗯……”温明珠还是没什么精神。“过两天再说吧。” 萧雪曼正准备再想些其他法子，引起温明珠的兴趣，邀请她出去玩。忽而听得外面有人叫了两声“公主”，然后十五就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谷雨都看不下去，轻责了声。 “公主！”十五顾不上顶嘴，就直接冲到温明珠面前，禀报说。“公主，刚才送太子殿下出去的时候，听到有急报。小的跟着去打听了一番，据说是齐王的队伍遇袭了。” “什么？！”温明珠一下子从床上一跃而下。“遇袭？什么时候，在哪里？说清楚点？” “好像是今天凌晨，在京畿道驿馆，被一群歹人偷袭。护送将士死伤无数，齐王负伤逃脱，现在下落不明。驿丞已经就近通知府衙派人到处去找了，太子殿下接报后，也派了羽林军出去找了。” 温明珠一抿唇，“霍”地站了起来，说道：“备马，去驿馆。” 萧雪曼连忙说：“我与你一道去。” 两人换了行装，骑着马，带了七八个侍卫就出宫去了。 温明珠经常出宫，所以守门的士兵都司空见惯，并不会加以阻拦，只当是公主又要去哪里玩了。 她们出发后，谷雨心里觉得有些不安。虽然温明珠有暗卫保护，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护送齐王的队伍，也是高手无数，却也死伤惨重。所以，对面的实力想必也是不弱。温明珠带着这么几个人就去了，她实在有些不放心。 于是，犹豫再三，便去告诉皇后。 皇后一听，赶紧将太子找了过来：“明珠也跑过去了，赶紧多派些人过去保护她。” 太子也赶忙应了，当即又加派了一支队伍过去。心里却忍不住埋怨萧雪曼：我是让你想办法把公主忽悠出去玩，让她散散心，解解闷，没让你将她往那么危险的地方忽悠啊！ 而且，驿馆的这份急报，报到他这里也才多久啊，怎么温明珠就已经知道了啊？！ 真是一群浑蛋！ 该给力的事，一点都不给力。添乱的事情，却反应一个赛一个的快，效率高得连他都怕了！ 这群浑蛋，都该拖出去，五马分尸！ 算了，他也去一趟吧！ 44.第44章 雨夜追踪 十里亭作别之后，萧舜一行人没走出多远，天就开始下雨。在雨下大之前，就近到驿馆下榻。所以他们其实还没有出京畿，所宿之地，离京城也只三十余里。 温明珠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事发驿馆，夜色也已经浓了。 他国的王爷，在此遇刺，负伤并下落不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驿馆上下自然也不得安生。依然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聚在一起，听回报，商议对策，再派人往宫里送最新消息。 温明珠直接冲了进来，将一屋的官员都惊得站了起来。她身旁的初一连忙将温明珠的公主玉令展示给各位大人看，并介绍说：“这位是万宝明珠公主。” “公、公主？！”驿丞吓了一跳，连忙带着一众官员，下跪行礼。 “都起来吧。”温明珠也不坐，就站在门口，直接问。“快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有齐王的下落了吗？” 驿丞紧张得有些结巴：“还、还没有。不过、已经根据血迹，确、确定了、齐王殿下，逃离的大致方向。齐王殿下受了伤、料想，应该不会走太远。已经、已经派人去附近的村镇寻找了。” 温明珠皱了皱眉，吩咐说：“派两个人带路，带我过去。” “是、是。”驿丞虽然觉得公主亲身赶赴那么危险的地方，有些不妥，但是作为一个小官，他实在没胆量反对或者质疑金枝玉叶的吩咐。 当即拨了两个人给温明珠带路，等他们一行人走后，驿丞刚抹下一把汗，就又有手下来报：“大人，太子殿下到了！” 驿丞惊得差点晕厥了过去。 齐王遇袭，他知道是大事，料想朝廷会另派大员来负责此事。但没想到影响这么大，连太子和公主都亲自跑来了！ 若是太子或者公主遇险，有个什么闪失，那他即使长九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温明珠在两个侍卫的带领下，一路策马疾驰，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镇。镇口留有一个侍卫接应，看到有人来，就上前询问。 带路的侍卫本想介绍温明珠的身份，却被温明珠打断，直接问道：“情况如何，有没有线索？” 接应的侍卫虽不知温明珠的身份，但看她通身的气派，以及身后所带的人，就知道绝对是京城里出来的了不得的贵人。 “一个时辰前，我们在这里与追杀齐王殿下的黑衣人交了手。他们人不多，但是个个武功高强，我们不是对手。” “他们应该是急着去追齐王殿下，所以并没有多与我们纠缠。把我们撇开后，就往北边追去了。队长吩咐我等在这里接应后续队伍，自己带着其余的人追去了。” “往北？”温明珠问。“哪个方向？” “这边。”侍卫往身后的岔路一指。 “走！”温明珠当即下令，就带着人往他所指的路去了。 策马奔出几步，温明珠忽然想到什么，下令说“停”，然后抬手招过初一，示意他附耳过来，轻声说了一句，初一就领命策马掉头回去了。 “怎么了？”萧雪曼问道。 温明珠说道：“刚才那人，是北江人。” “假冒的？”萧雪曼奇了奇。“怎么看出来的？” 温明珠指了指自己的衣领：“北江人的穿衣习惯与我们不同，他们是左衽。” 说话间，初一已经抓了那人过来了。 萧雪曼定睛仔细一看，那侍卫穿的是驿馆侍卫的统一服饰，棕褐色的麻布衣服，外面一件黑色甲衣，只露出短短的一截衣领，仔细一看，确实是左衽。 萧雪曼不由回眸看了温明珠一眼。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温明珠的记性特别好，没想到她竟然能观察这么细致。平时看她，明明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这会儿，在这么浓的夜色里，她竟然能注意到一个普通小兵身上露出来的这么一点点的衣领。 看来，自己的这位好闺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 初一将抓来的那人往温明珠马前一丢，冷声说：“老实交代，谁派你来的？” “什么谁派来的……我们奉命寻找齐王殿下，队长命我在此接应……”那人还嘴硬地坚持了原本那套说辞。 “不老实。”温明珠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先砍一条手臂下来。” “是！”初一应声，就就近从身旁的侍卫那里，拔了佩刀出来，作势就要扬刀劈下。 那人吓得脸都白了，连忙磕头求饶：“大人手下留情啊！我说！我说！” “挑重要的说，我没太多耐性了！”温明珠冷冷地说。 “是！”那人连连磕头。“我们是奉太子殿下之命，行刺齐王殿下。” 温明珠想了想：“北江太子，萧庭？” “是。” “那齐王呢，你们伤了他了？” “好像是腿上受伤了。不是我与齐王交的手，具体伤情不太清楚，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他们留你在这里假冒官兵，指错路引开我们，那回头你要去哪里与他们汇合？” 北江兵一愣，似乎没料到温明珠会这么问。他以为最多问他一下齐王他们往那边跑的，他随便找个方向带他们去，然后伺机逃跑。但是，没想到，她问的竟然是集合点。 他若是带他们过去集合点的话，若出了什么状况，那后果就严重了，他的小命也是要保不住的！ 见他犹豫，温明珠想了想，也明白了他的顾虑，说道：“不用你过去，你告诉我地方就行。我过去那里，只要看到了你的同伙，我就放暗号让我的人放了你。” “这样的话，不是谁也不知道是你说的，对不对？到时候，你要回去北江，或者亡命天涯，都随你。” “考虑考虑？” 那北江人闻言，陷入了长考。 温明珠不想多等，催道：“我记得我说过，我没多少耐心。同意我的提议，或者，现在就一死以谢天下。我数到三，告诉我结果。” “一！” “二！” “三！” 温明珠的话音刚落，那人就匆忙说道：“我说！” “就在前面镇上的山神庙！” 45.第45章 伤我驸马者，死！ 在那北江兵的指引下，往南行出十余里，果然找到了他所说的那个山神庙。 山神庙建在一个山腰上，山脚下就是一个小镇。时值半夜，镇里一片漆黑，没有灯光。 温明珠派了两个人带着那北江兵到镇子里等候，自己带了其余的人，去了山神庙。 与熟睡的小镇不同，山神庙里亮着火光，隐约间，还有人低低地说话。很轻，听不真切。 温明珠让初一带了两个侍卫直接冲了进去，听到里面惊起了一阵“什么人”的质问声。很快，初一就出来了，像温明珠报告说：“公主，是八个北江人。” 温明珠点了下头，高声说：“里面的人听着，这个山神庙，是我们承包的。你们贸然侵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赶紧束手就擒。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放屁！”山神庙里传来了一个大骂声，听声音，竟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这是山神庙！你们找玉皇大帝承包的啊？！” “没错！哈哈哈！”温明珠嚣张地笑了起来。然后，手一挥，下令强攻。“全部抓起来！要活的！” 初一领命，就带着侍卫们都冲了进去，旋即里面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他们八个人，其中还有个小孩。温明珠带的侍卫加上初一，总共是九个。本以为很快就能解决，不想却似乎是势均力敌，相持不下。 突然间，山神庙里有一团黑影快速闪了出来，似乎是想借着夜色遁走。 温明珠大喝一声：“抓住他，一个都不许跑了！” 话音未落，夜色里就有两道鬼魅一般的身影急射而出。 是温明珠的两个影卫出手了。 皇上偏爱温明珠，纵容温明珠自由出宫，到处乱窜。为了确保她的安全，给了她跟国之储君太子一样的待遇，派了四个武功高强的影卫暗中随行保护她。 平时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存在，只有在温明珠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出手。但是，像现在这种情况，温明珠直接给他们下命令，他们可以衡量局面，觉得危险不大，可以出手。 但如果他们觉得危险，就可以不听从命令。 毕竟，保护温明珠才是他们的职责。其他的么，就将命有所不受了！ 有个两个影卫的增援，很快，战局就明了。 企图逃走的黑影被拦了下来，原来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一个整个人都笼在黑披风里的中年男人，身前抱着一个唇红齿白、白白嫩嫩的小男孩，只露着一个小脑袋在他的胸前。 这个小男孩看起来是这些人的首领，他这边一被制住，山神庙里的打斗也停了下来。 “你们什么人！”那小男孩不满地大叫起来。“莫名其妙地跑来攻击我们，你们东望人都是这样蛮不讲理的吗？！” “蛮不讲理？”温明珠轻哼了一声。“几次行刺偷袭别人的家伙，竟然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听她说到“行刺”，小男孩的脸色就变了，惊呼道：“你们是萧舜的人？！” 温明珠纠正说：“错！我们不是他的人，而是，他是我的人。你们最好祈祷他没事，否则，我就把你们全杀了，给他陪葬！” “你？！”小男孩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威胁过，气得脸都涨红了。 温明珠提醒说：“要想保住性命的话，赶紧把你的人召回来。” 不见那小男孩吭声，温明珠又催了一句：“快点！他们回来，也顺便可以解救你们，对不对？” 还不见动静，温明珠就开始威胁了：“还不下令召回？”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我要开始杀人了！” “不妨告诉你们，京城里的人都怕我，叫我‘煞星’，知道为什么吗？那就是因为，我一言不合，就杀人不眨眼！” “我发起火来，我自己都害怕，知道吗？！” 温明珠说着，斜了他们一眼。不想他们都是一脸“威武不能屈”的表情，跟刚才那个贪生怕死的北江兵相比，倒是全然不同。 看来，不出狠招不行了。 温明珠伸手往那个小正太一指，吩咐道：“把那个小屁孩给我抓过来。” “是。”初一应声上前。 斗篷男却将那小孩往身后一藏，正声说道：“公主，望江两国已经议和，万事望以两国的和平友好为重。” 温明珠扬了扬眉，这人竟然认出了她的身份，不简单嘛！ “你不觉得，我正是出于对两国和平协议的维护，所以才力保齐王殿下安全的吗？要是齐王殿下在我东望境内遇害，我们将如何向北江交代？” 斗篷男子一张白皙的脸，面无表情：“北江的江山，还不是他们萧尧父子的。齐王，与太子殿下，孰轻孰重，还望公主能够分清。” 温明珠沉默了一下，回想起刚才那个北江兵似乎也说他是为北江太子所派。结合这个斗篷男子的言行，忽然心头有些顿悟。指着从他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的小正太，说到：“这个小屁孩，该不会就是你们北江的太子，萧庭吧？！” “嘁！”小正太，也就是北江太子萧庭不客气地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就很大吗？黄毛丫头！” 温明珠没理会他的话，顾自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怪不得你父皇给你选的太子妃跟着齐王跑了，谁高兴伺候小夫君啊！正常人都会跑！哈哈哈！” 萧庭小正太被笑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羞恼地大骂道：“臭丫头，你懂个屁啊！我身为皇储，当然应该早日娶妻，尽早开枝散叶，延续皇室血脉……” 他的话，又被温明珠忍俊不禁的大笑声给打断了：“你父皇没告诉你吗，小屁孩，就算娶了媳妇，也生不了孩子！哈哈哈！笑死我了！” 萧庭看着捧腹大笑的温明珠，不由恼羞成怒。媳妇跟人跑了，那可是他皇太子此生最大的耻辱，却被人当面如此嘲笑！太可恨了！ “都给我上！杀了这个臭丫头！”萧庭愤怒地吼完，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支响哨，吹出一串诡异的笛音。 他要将他的人全部召回来！ 先不管萧舜了，眼前这个臭丫头比萧舜可恶一百倍！先宰了她再说！ 46.第46章 花痴与白痴的因果关系 山神庙所在山脚下的小镇东北角，有一间非常普通的民舍。门户紧闭，黑灯瞎火，主人家似乎已经睡熟了，周围万籁俱寂。 忽然，一条黑影从对面的屋顶跳入了院中，推开虚掩的木门，闪身进门。这一串动作完成地十分连贯，而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公子。”黑影进屋后对着黑暗的里屋行了一个简礼，禀报说。“诚如公子所料，明珠公主果然看破了指路的那个士兵的身份，追到了太子殿下所在的山神庙，并且交了手。” 里屋的榻上隐约有一个身影微微动一动，问道：“暗卫动手了吗？” “动了。不过，只出动了两个。” “原来还是可以不受命的高级影卫，东望皇室对这位公主，还真是上心。”屋里的人动了动，似乎是坐了起来。“看来，要动她，不容易啊！” “公子，接下来怎么做？” 话音刚落，就听到寂静的夜空里远远的传来了一串悠长的哨声。 “太子殿下将人召回去了。” “嗯。”屋里的人应了声。“驿馆的人马追到哪里了？” “在五里外的小树林里。另外，东望太子也带着人赶到了。” “可以引他们过来了。” “是，公子！” 黑影领命出去后，屋里亮起了一点豆大的灯光，让漆黑一片的屋子顿时多了一些光亮，也映出了掌灯之人的面容轮廓。 却是天香楼的花魁顾凌波。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让萧庭下令收兵回去。”顾凌波莞尔一笑，倾国倾城。“京城的人都说，明珠公主是个不学无术、只知欺行霸市的草包公主。看来，言不符实啊！” 靠在榻上闭目假寐的，自然就是正处于被“追杀中”的萧舜。听到顾凌波所说的话后，淡然一笑：“这位公主，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 微微停顿之后，他又意味不明地补充了一句：“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 北江的服饰，基本上都是左衽。但是，只有一类人，是可以右衽的。那就是皇室成员和世代勋贵的直系家庭成员。那几日，他与温明珠终日一起游玩时，温明珠就发现他的衣服有时候左衽，有时候右衽的这个问题。他与她详细地说明了一下，然后她就记下了心里。 “哦？”顾凌波笑道。“那公子与她说话时可要多留意，仔细露了马脚，让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萧舜却道：“让她明知有诈，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踏进来——这才是我所要的结果。而且，于她而言，一定是愈危险，才愈有吸引力。” 顾凌波手中的那点微弱的灯光，投射在萧舜的脸上，在他那出奇俊美的脸上落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而山神庙前，温明珠与萧庭的战局，原本从人数上来讲，是温明珠这边占优。但是自从得知萧庭的身份后，温明珠这边意不在伤人，只是用了“围魏救赵”之计，想让萧庭下令召回追击萧舜的杀手。 而萧庭却因为被温明珠揭了短，恼羞成怒，下了死令。所以两边一时打成了平手。 相持一刻钟后，听到响哨的杀手们陆续赶了回来。温明珠见状，连忙高声叫停。萧庭却不理她，刚才他们势弱，被按着打，现在好不容易自己这边人多了，一定要打回来，才能出这口气。 “喂，小屁孩！”温明珠说道。“我们两国已经议和了，你再不停手，继续打下去的话，会伤两国的和气的！” 萧庭不屑地“嘁”了一声：“伤就伤了，那又怎么样？我们北江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说你是小屁孩，还真是小屁孩！”温明珠不客气地回“嘁”了一声。“我们两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百姓们早就怨声载道了。这回两国能议和，他们不知道有多开心！你想想啊，两国议和，是萧舜出面的。然后你萧庭一出面，两国就重新开战了。” “孰好孰坏，你觉得百姓们会怎么断定？得民心者得天下，你父皇和太傅没教过你这个道理吗？” 萧庭的脸色微微一顿，心里是觉得温明珠说得有理，但是他又岂能这样就向她认怂。于是强自梗着脖子说道：“我当然知道！用不着你这个臭丫头来教！我只是看你不顺眼，想帮你父皇教训你一样罢了！” “好了，都停手吧！回来！”萧庭下令了。 待两边停战了，温明珠才笑了笑说：“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们来握手言和吧！” “哼！”萧庭傲娇起来。“是你先打我的！” “好吧。是我错了，行吗？”温明珠很大度地认错了。“萧舜是我的驸马之一，他拐跑了你的太子妃，也是他不对，回头我让他向你道歉，行吗？” “驸马就驸马，之一是什么鬼？”萧庭没好气地瞪着她。 “因为我有三个驸马啊！”温明珠笑眯眯地解释。“他是其中一个。” “……”萧庭无语了。“萧舜会愿意做你的驸马？还其中之一？” “这你也信？！他骗你的，白痴！”萧庭对温明珠的智商感到着急。 “你是不是看他长得好看，就觉得他是个好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没错啊，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啊！”温明珠坦然地承认了。 萧庭无语死了：“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在北江都做过些什么事情吗？” “你们女人，就知道以貌取人！看到漂亮男人就犯花痴！然后就变成一个脑袋空空的白痴！”萧庭越说越气愤。 “我告诉你，他是个表里不一的大坏蛋！我皇兄，就是他们父子俩害死的！” 温明珠对此却毫无反应，直到萧庭愤怒地吐槽完，她才慢悠悠地问道：“我与他之间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要知道他是我的驸马就行。说吧，要怎样，你才能放过他？” “你……”萧庭不由一阵气闷。他一番好意提醒，却被当成了驴干粪。好吧！算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如果他真的留在东望做你的驸马，而且永远都不踏回北江的国土半步，我就可以考虑放过他。否则，就算拼尽最后一兵一卒，我也一定要杀死他！为我皇兄报仇！” 温明珠想了想，说：“那好，正好我也不想他回国。那我们就，合作愉快了！” 47.第47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接到“已找到齐王”的回报后，温明珠就立刻与萧庭道别，赶了过去。 据说齐王一行因大雨在京畿驿馆下榻后，却在凌晨遭遇杀手暗杀。齐王在几个亲卫兵的誓死掩护下，一路南逃。好几次都险些被追兵发现，幸好驿站及时从周边的城镇调了人马过来，沿途追击杀手，从而分散了他们的兵力，几次都险险地脱险。 今天日暮时分，他们借着夜色躲入山下小镇里的一间民舍。此时，齐王身边只余了最后一个亲卫兵，而且他的腿伤因为没有及时得到医治，已经无法再行走了。 当追兵再次逼近，搜到了他所隐匿的民舍。为了保护齐王，亲卫兵故意弄出声响，引走了追兵。 在他与追兵殊死搏斗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响哨，然后追兵就立刻撤退了。不多时，就遇到了一路追踪而来的太子凤咏一行人。 已然重伤的他，从而捡回一条命来。在他的带领下，齐王也终于安全了。 温明珠闻讯赶来，在回京的途中与太子他们汇合。 “皇兄！”温明珠见着凤咏就问。“齐王呢？” 凤咏往身旁的那车指了指，说道：“在车里。他的腿伤很严重，现在只是简单地做了处理，等回京后，才能好好医治。” “嗯。”温明珠随口应了声，便翻身下马，掀了车帘，上了马车。 萧舜靠坐在车里，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听到有人上车的声音，睁开眼睛看了看，有些讶异地说道：“公主，你怎么也来了？” 温明珠大刺刺地往车里一坐，看了看他已经被包扎好的右腿，有些心疼地说：“我的驸马出事，我当然要来。你的伤，还好吧？” “伤得不重，只是后来一直跑动，没得停歇，拖得久了，才加重不少。别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温明珠看着他腿上层层叠叠的纱布，沉默了一会，说道：“别回去了吧？” 萧舜淡淡笑了笑：“有句古话，公主应该也听说过，叫做：父母在，不远游。” “就算回去会没命，你也要回去吗？”温明珠问。 萧舜点了点头。“北江再危险，我也要回去。毕竟，我的家人在那里。” 温明珠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空气中有种凝滞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 “我救你，不是让你回去送死的！”温明珠加重了语气。 萧舜沉默了许久，也妥协了几分：“这次真的是多亏了公主，我才得以化险为夷。等北江局势稳定之后，我必将回望京陪伴公主。” 温明珠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她知道他所说的“北江局势稳定”指的是什么意思，看来对于北江的皇位，他们父子志在必得。 她不想用“乱臣贼子”来形容他们，毕竟对于身陷权利漩涡里的人，是没有选择，也没有对错而言的。 从萧庭不停地派人刺杀萧舜就可以看出，北江的皇室之争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境地。我不灭了你，你就会灭了我。 为了活命，别无选择。 温明珠叹了口气：“回京养好伤再说。” 想要留下他，她还需从长计议。 萧舜道谢道：“多谢公主谅解。” 温明珠甩甩手：“你是我预定的驸马，我总是要帮你的。” 萧舜微微一笑：“我正好还有一事要拜托公主。” “说吧。” “我从北江带来的人，这一次伤亡殆尽，只余留了一个，也受了重伤。还请公主派人帮我送封信回北江，让我父亲派人前来接应我。” “好。”温明珠一口答应。 “那我写好信，再让人去请公主过来。” “好啊。”温明珠心不在焉地应着，一边想着，倒是可以派亲信过去送信，正好可以顺便打听下北江的局势，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齐王萧舜是以北江使者的身份出使东望的，如果他在望国境内出事，望国难辞其咎，不好交代。 这是身为东望储君的凤咏极其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但是萧舜被及时救回来了，并顺利地回到洪福宫修养疗伤了，太子却又无比蛋疼。 因为，温明珠又开始天天往洪福宫跑了！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好不容易才将这尊大神送走。没想到，这还没出京城范围呢！就又回来了！ 难道“缘分”这东西，真的这么不可控制，难以斩断吗？！ 再让温明珠跟萧舜这样天天相处下去，他觉得迟早要大事不好了！ 于是，太子就把温明珠圈定的另两个“驸马候选”陆浸秋和易玄之召集到了跟前，说道：“你们两个快给我想想办法，只要能让公主一天不去洪福宫，就大大有赏！” 一听太子又使“利诱”这招，陆浸秋便开始了不满的抱怨：“殿下，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上回许我的长假，至今未曾兑现，这回再提奖赏，又如何取信于人？” 对于他的抱怨，太子选择充耳不闻，顾自对易玄之说道：“易爱卿，你向来足智多谋，可有什么好法子将明珠公主的注意力转开？” “这个么……”易玄之想了想，便将自己的好朋友奉献出来，为他谋取机会。“回殿下，微臣有位好友，对明珠公主一往情深。找他问问，或许会有好的办法。” “一往情深？对明珠公主？！”太子对此简直难以置信。“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易玄之连忙如实“供述”。“臣不敢欺瞒殿下。我那朋友就是严震严大人的孙子，严凌，现在在大理寺任职。” “前些天，臣受他之托，托了宁远侯府的萧小姐代为传讯，向公主传达思慕之意。不想却得到‘驸马名额已满’的答复。为此，他伤心之余，风寒加重，竟抱病不起。” “倘若殿下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仅他的病能即日痊愈，而且，对于殿下所托之事，也定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真是太好了！”太子大喜过望，当即下令传召严凌进宫。 转念一想，不对，人家现在“抱病在床”呢！于是又将传令太监叫了回来，另外吩咐说：“备驾，去严府！” 相对于太子的满面喜色，陆浸秋却是黑了一张俊脸，不满地大声提醒说：“殿下！您练武的时间到了，于大人在校场等着您！” 48.第48章 家国兴亡，匹夫有责！ 陆浸秋非常的不爽，十分地生气！ 易玄之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拉了严凌进来，一起“争宠”！ 他与严凌一直有些不对付，易玄之是最清楚不过的。却向还太子举荐严凌，这不是为了一起挤兑他，又是为了什么？ 不论是易玄之想做驸马，还是严凌想做驸马，他都不同意！他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对于陆浸秋的突然出声，太子略微一怔。觉得陆浸秋这个样子，似乎是哪里有些不对。但经这么一打断，倒也让他从刚才的喜出望外中冷静了下来。 温明珠生得美貌，又活泼开朗，有年轻男子爱慕也属正常。然后在爱情的作用下，一时头昏脑热，从而愿意做驸马之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家里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严凌是个普通的官家子弟，不算特别出挑，所以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但是严家，他却是知道的，是个家风严明的官宦世家。虽然以武传家，但却不是武夫莽汉之流。从严震到严寰，都是文武全才，十分难得。 倘若他今日直接摆驾去严府见严凌，无异于是打草惊蛇。让严家的人知道严凌要做温明珠的三分之一驸马，估计多半也会像易玄之的父亲易相爷一样，到皇帝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到时候严凌受家法，做不成驸马不说，更重要的是，恐怕他都不能为温明珠之事出力了！ 所以，这事不能急，得徐徐图之。 于是，太子再度将下去传令的人唤了回来。然后与易玄之说道：“易爱卿，你回去便与严凌说，我这里有一桩大事需要他出力。若是他的病情好些了，能下床了，就立刻带他进宫见我！” “是！”易玄之领命，起身间，却发现陆浸秋正用怨怼的目光看着他。 “这个……”易玄之心里不禁起了踌躇。想到近来陆浸秋对他的态度，仿佛是真的要跟他绝交。不过，今天他已经把严凌的事情明言了，陆浸秋应该知道他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种“两面三刀”的小人。他一直都没有骗他！ 他并没有跟温明珠“暗通款曲”，想做驸马的是严凌，他只是在中间帮忙传话而已！ 所以，他得找个机会，与他好好解释才行。 但是太子接下来去校场，看陆浸秋的样子，是要跟着一道去。易玄之又没有太子伴读的身份，只好先告退出来。至于向陆浸秋解释之事，就以后再说吧。 等易玄之走后，陆浸秋就向太子进言道：“殿下，明珠公主年幼无知，任性胡为，要招三个驸马，也就罢了。但殿下作为兄长，怎么可以不仅不行规劝之责，反而纵妹胡为，助涨她的嚣张气焰？！殿下，您这样是不对的！您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殿下作为国之储君，不修身、不齐家，更谈何治国、平天下？！” 太子被陆浸秋的一番义正辞严的谴责给弄得有些哑口无言。确实，对于温明珠要招三个驸马之事，他以前也是完全不认可的。但是，自从萧舜出现后，一切就乱套了。 太子叹了口气，对陆浸秋说道：“我这也是迫于无奈。那齐王萧舜，明显是入了明珠的眼。太后与皇后，都视明珠如命，怎么忍心让明珠远嫁北江。” “而且齐王父子野心勃勃，如今是因为与北江王之争相持不下，才与我们示好。将来，两国是不是会再次开战，尚未可知。倘若明珠嫁了萧舜，将来开战，我们誓必投鼠忌器，尚未交锋，便先输了一半。” “若是我国战败，那必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所以于公于私，于国于家，于忠于孝，我都不能让明珠嫁给萧舜。” “陆爱卿，我知你苦读多年，有一腔报国之志。兹事体大，不异于任何家国大事，还望陆爱卿体谅我的苦衷，多出奇策，早日将明珠的注意力从萧舜的身上转移。那将是，我之幸，太后、皇后之幸，国家之幸！” 陆浸秋的一腔热血顿时被点燃了，暗暗握了握拳，义不容辞地说道：“殿下放心，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微臣虽不才，却也愿为国家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太子赞赏地点头，语重心长地鼓励道：“那就有劳陆爱卿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陆浸秋十分豪壮地应了，从东宫告退出来，回到翰林院任上。 这一天，他都被一股莫名的豪气所包围着。 自己寒窗苦读十年，终于有报效国家的时候了！ 太子需要他排忧，国家需要他解难，社稷需要他平稳，天下黎民需要他救他们于水火！ 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他得好好想想应对之策！ 等回到家中，坐在书案前，对着摊好的笔墨纸砚，准备好好想想计策时，才慢慢醒过神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这是要干嘛呢？ 想计策把温明珠从萧舜身边引走？ 他这是要跟萧舜“争宠”吗？ 太荒谬了！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而且，他根本就不想做她的驸马，他为什么要去“争宠”？！ 于是，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太子给忽悠了！ 虽然被上升到了国家的高度，但是，本质上什么都没有改变！ 温明珠还是要招三个驸马！还是要他去跟萧舜争夺温明珠的“宠爱”！ 而且，还给他指派了两个猪队友！那就是，易玄之和严凌这两个卑鄙小人！ 然后，他竟然还脑残地答应了！ 天哪！ 陆浸秋觉得自己快疯了。 “公子。”书童在书房外面唤了声。“从下午开始，猪猪好像就趴在那里没怎么动了，不会是死了吧？” 陆浸秋一惊，连忙起身。 猪猪，就是当初那只差点被温明珠红烧的兔子。 陆浸秋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丫鬟春芽闻言凑过去，伸手在笼子上拍了拍，旋即便看到那蜷成一团的兔子动了动。 春芽笑着说：“这动物，跟人一样呢！天气热了，就懒得动了。” “哦，原来是这样。”书童恍然地应。 陆浸秋也舒出一口气来，没死就好。 这兔子，说起来，也算是温明珠送给他的。易玄之他们可没有！ 49.第49章 驸马小分队，集结！ 严凌听闻太子召见，为的还是温明珠之事，自然马上什么病都好了。急冲冲的，就要进宫去见驾。 于是乎，第二天，太子再度在东宫召集了“驸马小分队”开会。与会者，自然是陆浸秋、易玄之这两个正牌驸马候选，以及严凌这个编外人员。 太子给三人每人发了一块赦免令，还有一道空白的圣旨。 “赦免令，是为了能让你们能够放手去做，不要有所顾虑，只要能让明珠回心转意，什么方法都可以用。至于这一道空白的圣旨，是我特地向父皇求来的。” 太子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中有的人，并不想做明珠的驸马。所以，事成之后，你们皆可在这圣旨上自行写上一个愿望。只要是写上这上面的，我都帮你们实现。” 最后，太子又强调了一句：“君无戏言。” 三人都沉默了。 半晌，易玄之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殿下，事态真的这么严重？”连赦免令和空白圣旨都出来了，这驾势，看得他心里也有些怕怕的。“明珠公主，真的喜欢上齐王萧舜了？” 太子紧拧着眉，给他们分析：“接到齐王遇刺的消息，明珠立刻带兵出京，连夜追了几百里。齐王负伤回宫疗伤，明珠更是每天都去洪福宫探望，终日陪伴他左右，无一天遗漏，风雨无阻。更可怕的是，明珠从未提起过要招他为驸马之事……” 严凌有些酸溜溜地接话说：“明珠公主也没有说要招我为驸马……” 他的意思是，温明珠也许并不是真的就喜欢萧舜了。或许，是真的没有考虑过要把萧舜招为驸马。 但在陆浸秋听来，就觉得严凌是将自己跟萧舜相提并论了。不由轻哼了一声，略带鄙夷地说道：“你与他不同，你那是‘名额已满’。” 不管怎么说，温明珠选中的三个驸马人选，是他、易玄之，还有萧舜，根本就没有严凌这一号人物。名不正，则言不顺。这货就是一冒牌货，没资格站在这里叽叽歪歪！ 陆浸秋一直觉得自己比不上易玄之，至于萧舜，更是望尘莫及。但有了严凌这个对比，他顿时觉得底气足了几分。因为他再怎么说，至少还是个正牌的驸马候选！而严凌，却是个被公主拒绝的，编外人员！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的优越感？！他根本就不想做驸马，那没有名额，不是一件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这暗搓搓的优越感来得真是，莫名其妙！ 严凌原本就与陆浸秋有嫌隙，这会儿又被他当众揭了短，不由沉了沉脸，说道：“我是‘名额已满’，可以说成是我来得晚了。那陆大人作为第一个收到信物的驸马，现在却只能与我一起在这里想办法，是不是失宠于公主，让那萧舜后来者居上了？！” “你胡说什么？”陆浸秋脸都绿了。“谁要与你一起想办法？！我与你不一样！” “两位……两位爱卿！”太子连忙出声打圆场。现在正是需要他们一致对外的时候，可别办法还没想出来一个，自己倒先起内讧了！ “大家都有不同的诉求，等事成之后，都帮大家达成。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一致对外，对付萧舜！” 易玄之也劝严凌道：“小凌子，陆兄说得也没错，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都不想做驸马。” 听到“不想做驸马”这几个字时，陆浸秋的神情微微动了动。转眸瞥了易玄之一眼，默默地没有说话。 “将这个比作一个围城的话，那就是，我们都想出去，而你是想要进来。”易玄之一边说，一边用手势比划了一下。“虽然我们前进的方向不一样，但是拦在我们前方的阻碍却是一样的。就是那扇门！也就是萧舜！只要‘打倒’他，拉回明珠公主的注意力，我们的愿望就都能实现。” “换而言之，就是我和陆兄一起帮你出主意，让你成为驸马！同时，我们俩也可以借此得以脱身。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我们自己内部先搞清楚明白了，才好一致对外。不然敌未动，我们自己内部先乱了，那就兵败如山倒了。” 严凌想了想，觉得有理，便大度地朝陆浸秋拱了拱手：“是我失言了，还望陆兄见谅。” 易玄之连忙一手拉了陆浸秋，另一手拉了严凌，郑重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便是同一阵线的战友了。希望我们大家能够摒弃前嫌，竭诚合作，早日达成目的，完成任务！” “好！”严凌自然是一口答应。 陆浸秋却抽回手，轻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严凌见状，顿时又不爽了。 易玄之连忙按住他，示意他按捺一下脾气。 “好！”看他们似乎也达成共识了，太子心里甚是安慰。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他们这三人，可都是文才武功出众的人中龙凤。有他们三人竭诚合作，温明珠回心转意，指日可待。 于是出言鼓励道：“其实你们三人，并不输萧舜什么，问题出在你们对待明珠的态度上。” 易玄之连忙虚心请教：“还请殿下明示。” 太子说道：“若让你们陪伴明珠一整天，你们愿意？” “不愿意……”易玄之顿时有些恍然。他看到她，躲都来不及，还陪着她？开玩笑！ 严凌连忙表明心意：“我愿意啊！” 陆浸秋哼了声，又忍不住提醒：“你不一样。”你没有名额，愿意也没用。 “你？！”再三地被戳痛脚，严凌要怒了。 易玄之少不了又得拉住他，一顿劝说。 太子说道：“这就是关键了，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吧。” 从东宫出来后，易玄之提议去找个茶楼，一边吃茶，一边好好整个战略计划。 严凌本来见陆浸秋那个态度，以为他不肯与他们一起绸缪此事。不想，这会儿一回头，却发现他竟然默默地也跟了来。 严凌一扬眉，忍不住要刺他几句，却被易玄之拉了住，凑到耳边低语了一番：“他性子梗，不要与他硬碰硬。只要他没有直接拒绝，就当成是同意的。” “……”严凌一时有些无语。沉默半晌，应了声。“好吧。” 如此傲娇之人，他也算是第一次遇到。 50.第50章 三个臭皮匠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 萧舜这次的伤，因为伤及筋骨，疗养起来，好得比较慢。大半个月过去了，才可以在内侍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上一小段路。 温明珠每天都过去陪他喝茶聊天，下棋赏花，虽然单调，但日子过得还是挺惬意的。但是让温明珠有些想不透的，就是梁云公主也经常往洪福宫来，而且有来得愈来愈勤快的趋势。 问她是不是改变主意，又想去北江和亲了。梁云公主却说，是因为之前半月坡遇刺之时，关键时刻是萧舜抓住了剑，救了她一命。她是因为感念他的恩情，才会在他这次受伤的时候，经常过来探望的。 虽然她的解释看起来相当合理，但温明珠却觉得：有猫腻！ 这日，温明珠与萧舜约了明天一起看戏。回寝宫的路上，白露不解地问：“公主，您找了戏班子进来唱戏，给齐王殿下解闷，为什么要唤上梁云公主一起呢！” 温明珠笑了笑：“不唤上她一起，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对我的驸马有企图？” 白露说道：“我看啊，梁云公主一定是看上了齐王殿下。之前在半月坡遇刺，她受了惊吓，就躲着齐王殿下了。现在没了和亲这一层顾虑，她就又来齐王殿下面前晃悠了，也不知道是存的什么心！” “也就公主大度，不与她计较。不过，以奴婢看来，公主还是多留意些，别让梁云公主分了齐王殿下的心。” 温明珠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若是萧舜觉得我不如梁云皇姐，那我也乐意成全他们。” 白露一听，立马说：“公主自然是最好的。” 温明珠笑道：“所以，若是在萧舜眼里我不是最好的，那我还要他做啥呢？还不如早些拱手让人，对不对？” 白露笑道：“公主自然是对的。是奴婢目光短浅，杞人忧天了。” 温明珠刚回到寝宫，换了衣衫，十五就捧了封信上来，说道：“公主，您的信，东宫那边的人送来的。据说，是陆状元让送的。” “陆状元？”温明珠惊异地笑了起来。“最近这是怎么了？先是易探花给我塞小纸条，现在又是陆状元给我送私信……他们这都是幡然醒悟，纷纷想要做我的驸马了？” 白露从旁附和着笑道：“他们必是感受到公主的好了！” 温明珠“哈哈”笑了声，展开陆浸秋派人送来的信。一看，上面只有两句诗。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此时此刻，温明珠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去，这啥东东？！ 白露从旁看到温明珠的笑容在嘴角凝结，探头往信上看了看，疑惑地问：“公主，陆状元这是要与您对诗吗？” “对诗？”温明珠睁了睁眼睛，认同地点点头。“有道理！” 戏文里，那些个才子佳人不都兴这套嘛！鸿雁传书！ “不过，对诗我不擅长。你们谁来？”温明珠将信甩给了白露。 白露立刻说：“我们当中，当数谷雨姐姐的文采最好，就由谷雨姐姐来对吧！” “是，是啊。”十五连忙跟着附和。 “那就谷雨来吧！”温明珠从善如流地唤了谷雨过来，将信交给她，吩咐她对诗。 谷雨捧着信研究了一番，沉吟道：“陆状元这是咏荷之诗。荷花，是夏日之花。夏对冬，那就对个咏梅的诗吧？” 温明珠点头：“有道理。咏梅的诗，想个好的！” 谷雨想了想，说：“那就用咏梅的名句对吧。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温明珠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日和月也对上了！对得好！” 温明珠一夸，白露他们也跟着夸：“谷雨姐姐太厉害了！” 夸得谷雨很是不好意思。 一个时辰后，回信被送回了东宫。 百无聊赖的易玄之和严凌，一见有回信了，都连忙围了过来。 严凌问道：“快看看，是不是约到了？” 陆浸秋拿着信，心情莫名地有些激动。 公主看到他给她写的信了！ 这是公主给他写的回信！ 不知道公主有没有答应他的邀约……应该会答应吧，公主那么爱调戏他…… 他忽然有种急迫的心情，想要打开信看看。 但是，面前杵着两个脑袋，他的心情又有些烦躁。明明是他约的公主，为什么这两个闲人却一副他们也能去的样子？ 哼，他才不带他们去呢！ 陆浸秋瞥了面前的两人一眼，然后捏着信，背过身去。 准备拆的时候，发现严凌跟着转了过来，还是凑在他跟前，一副等着看的模样。 陆浸秋不高兴了，就是不想给他看！当即拿着信，“蹭蹭蹭”地回房了。 严凌自然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然后，房门就在他的脸前面，“砰”的一声关上了，差点撞上他的鼻子！ “诶，你什么意思啊？！”严凌怒了。 上午一起想办法的时候，陆浸秋就说他来约温明珠出来。 只要他们成功约出了温明珠，温明珠的注意力自然就从萧舜身上转移了。 严凌思忖着他们三人之中，也该是陆浸秋最受温明珠重视，就同意了。 只是没想到，写信邀约的时候，陆浸秋就弄得神神秘秘地，不让他们看到写了什么。现在公主回信了，竟然也不让他们看！ 握了个大草，这货难不成是想吃独食？！ 他不是对温明珠没兴趣的嘛？！ 难不成这货是口是心非？！ 其实他是要跟他抢公主？！ 严凌心里大骂了声“卧槽”，就开始“砰砰砰”地敲门。 易玄之过来拉住他，劝道：“别急！许是他脸皮薄，不想让人看到他如何与公主虚与委蛇。读书人，都讲究气节！我们也不要管他们如何约定，只要到时候，问约的时间和地点就可以了。” 严凌想了想，好吧，也有道理。 于是两人就在陆浸秋门前等着，一直等到天都黑了，到下任回家的时候了，陆浸秋才出来。 易严二人连忙围上去，问：“怎么样了，公主答应了吗，约了哪里？” 陆浸秋却不说话，转头“蹭蹭蹭”地走的飞快。 严凌怒道：“姓陆的，你是不是也喜欢公主，所以想起内讧了，是不是？” 陆浸秋一惊，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反驳说：“才不是！” “不是你就告诉我们跟公主约了哪里？！” 易玄之也看出些端倪了，补充说：“你不说，就说明你喜欢公主！” “你想做三分之一驸马！” 陆浸秋涨红了脸，终于还是没受住这激将之法，将所约之地供述了出来：“明天黄昏时分，暗香阁！” 51.第51章 留在京城的方法 次日清晨，温明珠去太后、皇后宫里请了安，便喊了梁云公主一起走。 天翎公主见状，跟过来问：“两位姐姐这是约了去哪里玩啊？” 天翎公主今年十三岁，白里透红的苹果脸，粉扑扑的，长得异常可爱讨喜。她是云贵妃所生的女儿，平时管教比较严，很少有机会出宫。私底下其实很羡慕温明珠可以到处跑，只是母命在身，不好跟着温明珠瞎混。但是，如果梁云公主也一起的话，她就有堂而皇之的理由了。 温明珠回答说：“我们去洪福宫听戏，天翎妹妹要一起去么？” “哦。”天翎公主顿时就没兴趣了，她还以为能出宫玩呢！ 再说了，洪福宫是北江来的那位齐王住的地方。她母妃说了，现在北江的局势危险的紧，北江王与齐王父子谁胜谁负还说不准的。而且，她年纪也还小，不要掺和进这滩浑水里去。要保持距离。 “那你们去吧，我回宫了。” 天翎公主走后，温明珠回眸看看梁云公主，问道：“皇姐，你觉得齐王怎么样？” 梁云公主脸色微微一变，略有些尴尬地笑笑：“明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温明珠抿嘴笑得异常无害：“我是说，如果我有办法让齐王留在京城的话，皇姐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吗？” 梁云公主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问：“真的？” 温明珠点头，等看到梁云公主的脸上露出希冀向往的神情之后，她忽然又咧嘴笑了，笑得像个小恶魔：“不过，那样的话，他就会成为我的驸马。皇姐可也别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哦！” “你……”梁云公主气得够呛。她就知道温明珠突然问她这些，肯定是没安好心的，自己怎么就入了她的套了！ 果然是被她给奚落了！可恶！ 温明珠请的是京城里最出名的戏班子，演的戏也是时下最为流行的折子戏。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缠绵悱恻。 戏台上，戏子们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温明珠身陷在软榻里，悠闲地嗑着瓜子，极其惬意。 梁云公主则与她全然不同，端端正正地坐着，极其的文雅淑女，就算是最严格的管教嬷嬷来，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萧舜在她们中间坐着，半倚着茶台，似乎也在认真地看戏。 一出戏演完，温明珠还在嗑瓜子，梁云公主已经从戏台上收回目光，转过头问萧舜：“齐王殿下，你们北江也有这种戏听吗？” 萧舜说道：“戏是有，但是没有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温明珠颇感兴趣地接话问道。她没去过北江，身边的人也很少提起那边的风土民情，她还是很好奇的。 “戏台比这个大很多，一般都是露天的。百姓们看的戏，基本上就没有戏台，只要地方空敞点就可以了。戏服之类的，没这么讲究。演的戏，也比较随意。大多都是新进附近地方发生的新鲜事，以大事、奇案为主，很少有这种风花雪月的故事。” “将来，两位公主若是有机会来北江玩的话，我带你们去草原上看大戏。” “好啊！”梁云公主高兴地回答。 温明珠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梁云公主顿时又想到和亲这回事，掩唇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一瞬间的不自在。 萧舜也似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温明珠：“对了，公主，赵胜的伤势如何了？” 萧舜在驿馆遇袭后，身边的亲卫为了掩护他，死伤殆尽。赵胜就是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个人，也为了掩护他，而受了重伤。 在他遇救后，赵胜也得到了救治。只是，算起来，他也有好久没有赵胜的消息了。 “哦，他啊，送到宫外去疗养了。” “为何要送去宫外？”萧舜有点诧异。 温明珠解释说：“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们国家就是繁文缛节特别多。宫里的太医，都是给主子们看病的。宫女、侍卫们，他们是不看的。若是生病了，都只是自己凑合着去药房弄点要吃。” “赵胜的伤势太重，必须医生诊治，所以送到宫外去救治了。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那应该是恢复得比较顺利。你不要担心。” 萧舜想了想，说道：“那就麻烦明珠公主派人去探望下，若是他的伤势好些了，就让他回我这里吧。” “好啊。”温明珠答应得很爽快。“我明天就派人去。” “有劳公主了。” 看了两出戏，在洪福宫一起吃了午膳，温明珠才跟萧舜告辞，准备回自己宫里睡午觉。 梁云公主也跟了出来，加快脚步，抢上几步，挡在了温明珠的面前，责问道：“温明珠，你别告诉我，你之前所说的，能把齐王留在京城里的办法，就是把齐王软禁在洪福宫？！” 温明珠慢悠悠地抓了抓脸，说道：“皇姐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别装了！”梁云公主斥道。“太医是只医主子们，但是这宫里能救死扶伤的，又不是只有太医。每个宫都配有医士和医女，齐王的侍卫养伤，至于要送去宫外？” “这种话，你也就只能骗骗不了解情况的齐王！你说，你是不是想将齐王从北江隔离，然后假造齐王的死讯，送去北江，从而达到你留下齐王的不当目的？！” 温明珠听完，露出遗憾的表情，无奈地叹着气：“看来还是瞒不住皇姐啊！皇姐也知道，以齐王的身份与地位，是不可能留在京城做我的驸马的！我只能出此下策，还望皇姐帮我保密。” 梁云公主扬眉反问：“我为什么要替你保密？” 温明珠说道：“这次皇姐帮了我，下回皇姐若是有需要的时候，我也必定全力相助。” 梁云公主盯着温明珠，似乎在衡量这个交易是不是划算。过了好一会，梁云公主才说道：“这是你说的，别再食言而肥！” 温明珠释然一笑，说道：“皇姐放心，这次绝对不会。” 梁云公主这才往旁边退开一步，让出了位置。 等温明珠走后，梁云公主转过身，对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52.第52章 暗香浮动月黄昏 回到寝宫，温明珠还想到了昨天“鸿雁传书”的事情，问谷雨：“今天可有陆状元的信送来？” 谷雨答道：“还没有。” “哦，如果有回信就立刻拿来给我。”温明珠倒也不在意，随口吩咐了一声。 “好的。”谷雨低眉顺目的应声。 “我去睡觉了。” 谷雨一边指挥宫女们上水，给温明珠擦汗净手，一边问道：“公主待会还去洪福宫吗？” 温明珠想了想，说：“去吧。不过，不用急着唤我起来，等我睡醒再说。” 得留点时间给梁云公主活动活动。 “好的。”谷雨应了。 而此时的洪福宫里，梁云公主等温明珠走后，转头就去找了萧舜，对他说道：“齐王殿下，你一定要早做打算！明珠，这是打算要软禁你！强行将你留在宫里，做她的驸马！” “软禁我？”萧舜有些讶异。“不会吧，明珠公主不会这么做的。” “她已经这么做了！”梁云公主转到萧舜的对面坐下，有些急切地说道。“不信的话，你再多等几日，看她让不让你见你的那位属下！宫里有这么多医士医女，有什么伤不好养的！为什么要特地送出宫去？！” “我看，她压根就是不想让你见他，将你隔离孤立开来，好受她的摆布。” “她现在就是一边用话稳住你，一边派人去北江假传你的死讯！反正行刺你的，也是北江的人。她也不怕你父亲他们会迁怒我国，导致两国重新开战！” “时间一长，等北江那边都接受了你的死讯，那殿下，你就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了！就只能留在这里做她的三分之一驸马了！” 萧舜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他有些哂然地笑道：“即便是她是这么想的，你父皇、母后他们，也不可能允许她这么做吧？” 梁云公主急道：“殿下，你不知道我父皇、母后宠她宠到了什么程度？！” “她看上的三个驸马之一的易玄之，还是易相爷的老来子！易相爷可是三朝元老，朝中的股肱之臣，她一闹，父皇母后就默认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殿下这次，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契机。只要明珠去母后跟前一哭闹，母后肯定会同意的！” 萧舜还是比较谨慎的，听完后，他沉默了良久，说道：“那我暂且再等几天，看她准不准赵胜进宫与我见面。” 听萧舜这么说，梁云公主也就知道他终于对温明珠有些起疑了。当即说道：“那我这两天也派人去打听一下，看能不能知道赵胜被送去了哪里。也方便齐王殿下到时候好作筹谋。” 萧舜道谢道：“有劳公主了。” 温明珠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坐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会神，起身对谷雨说：“都收起来吧，今天不出门了。” 谷雨有些诧异：“公主不去洪福宫了吗？” “嗯，不去了。” “公主……”谷雨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以往温明珠都是一大早去洪福宫报道，中午回来睡个午觉，然后又过去了。 今天不正常啊！回来的比平时要早就不说了，一觉睡到了傍晚。本来说要去的，也不去了。难道是北江的那位齐王哪里惹到公主殿下，让她不开心了？！ 看谷雨一副担心紧张的样子，温明珠“哧”的一声笑了。回身拍着她的肩，笑着说道：“没事，我在玩一个很好玩的游戏呢！” “现在呢，在放线。等到收线的时候，就好玩了！” 听温明珠这么说，谷雨也就释然了。跟着笑了笑：“公主开心就好。” 她口拙，还时常想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不像白露那样会讨温明珠的欢心。但她也是真心的希望自家公主能够一直开开心心的，不要像前阵子那样伤心难过、情绪低落了。 “谷雨，昨天那个水晶葡萄还有吗？”心情一好，温明珠就想吃东西。 “公主，晚膳已经备好了。”谷雨尽职地提醒。一到夏天，温明珠就喜欢不吃晚饭，只吃水果。这样不好。 “额……那就再准备点糕点吧。”温明珠皱着眉说。“大热天的，太油腻的吃不下啊！” “好吧！”谷雨无奈地应了。 宁静的夏夜。 温明珠舒服地靠在窗前的锦榻上，一边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一边享受着两个小宫女一上一下地打扇，说不出的舒心惬意。 而御花园的暗香阁里，却有三个倒霉的家伙在喂蚊子。 严凌再次从阁楼外的阳台上放风回来，怀疑地责问陆浸秋：“确定明珠公主是约的这里吗？为什么还不见人影，说好的黄昏时分，这都已经人定时分了！” 陆浸秋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不理他，一副“你跟我们不同，我不跟你说话”的表情。 他们是正牌候选，他是替补，而且还是没有名额的那种。 易玄之见状，连忙从中调停：“公主是姑娘家，出门化妆换衣，也是需要时间的。别急，别急，再等等。” “可是，这都已经人定时分了……”严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如果说，他亲眼看到温明珠的回信上写了此时此地的话，那他也能安心地再等等。可陆浸秋将那回信，捂得跟个宝贝似得，看都不让他们看一眼。谁知道是不是他忽悠了他们在这里瞎等啊？！ 不过，陆浸秋这货也在这里一起傻等……如果是忽悠他们的话，似乎于他也没什么好处。 于是，严凌只好将满腹的抱怨咽了回去，转身找了处地方坐着，继续等。 直到月上中宵，还是不见温明珠来。易玄之也觉出实在有些不对，便示意严凌在原地坐着，自己坐去了陆浸秋的身旁，小声问道：“陆兄，公主怎么还没来？她应该不会爽你的约，你们真的约了这里吗？有没有记错的可能？” “应该不会……”其实久等不来，陆浸秋心里也有点踌躇。 一会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受宠了，温明珠都不来赴他的约。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温明珠说的地方，并不是这里。 这会儿同是“正牌候选”的易玄之问了，他便犹犹豫豫的将信上的内容说出来，想让易玄之帮忙参详一下。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说的，应该是这里吧？” 53.第53章 丰富的含义 易玄之听完就沉默了。 陆浸秋见状，更是有些不确定了，问道：“这宫里还有其他叫‘暗香’的地方？” “完了，那公主会不会在那个地方一直等着？！”他忽然有些着急，站起身来，催着易玄之说。“易兄，你知不知道在哪里，我们快去！” “等、稍等一下。”易玄之跟着站起来，拉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我先问一下，公主的回信里，就写了这两句诗？” “对啊。”陆浸秋一边回答，一边将温明珠的回信从怀里摸出来，递给易玄之看，以佐证自己的说辞。 易玄之看了看，觉得有点蛋疼。 这位明珠公主，不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么，为什么约会还会来个文绉绉的方式？难道是为了迎合陆浸秋这位才子，就想将自己“包装”得有文学内涵一点？ “暗香，黄昏，这两个字眼是有了。那是从哪里看出约的是今天呢？”易玄之想了想，又问。“陆兄，你约公主的信上怎么写的？” 陆浸秋沉默了半响，然后吟了两句诗：“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易玄之先是呆了呆，过了会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也只是写了两句诗送过去？！” “是啊！”陆浸秋说。“我约了公主到荷花池看荷花啊！然后公主回了，黄昏，暗香阁。” “……”易玄之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还是那个问题，是怎么看出来约的今天？”易玄之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这简直太玄妙了！ 陆浸秋解释说：“我写的，‘映日荷花’，这说明约的是正午。信送过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了，所以只能是第二天的正午。” “然后，公主的回信，写了‘月黄昏’，是就在我那信的基础上回的，所以不会是送信当天的黄昏，肯定是第二天的黄昏，也就是今天的黄昏时分。” “……”易玄之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看着手上被蚊子咬出来的几个大包，心里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真忒么地太冤了！ 偏陆浸秋那呆鹅还在那里纠结：“时间肯定没差，我只是没想到，这宫里是不是另有地方叫‘暗香’……易兄，你知道吗？” 易玄之看着他，无力地说：“陆兄，你知道明珠公主以什么出名的吗？” 陆浸秋愣了愣，迟疑地说：“三个驸马？” “不学无术啊！”易玄之这会儿真是笑不出来了。“你确定她看得懂你这两句诗里，隐藏的丰富含义？！” 陆浸秋辩驳说：“公主身边有很多人啊……” “正常人都看不懂，好不好？！”易玄之再好的脾气也快爆发了。 这清奇的脑回路，或许，只有陆浸秋他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才能懂！ 严凌听到这边似乎争辩起来了，连忙过来问道：“怎么了，我们等错地方了？” 易玄之回身扶上严凌的肩，无力地说：“走吧，公主不会来了。这实在是太离奇了，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路上跟你解释。” “……”严凌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是，又白等了一晚上的意思？ 上次淋雨，这次喂蚊子，他也是够苦逼的了！ 严凌看看一脸懵逼的陆浸秋，又看看一脸无力吐槽的易玄之……然后，选择跟着易玄之一起离开暗香阁，踏着半夜的月色回家。 只留下陆浸秋还在愁肠百结地纠结：“真的理解错了吗……” 第二天上午，温明珠从太后、皇后那里请安回来，正准备换身衣服，准备些吃食，然后像往常一样去洪福宫报道。 十五又急匆匆地跑进来了，嘴里喊着：“不好了！公主，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出啥事了？”温明珠好奇地问。如今萧舜那边还在放线期间，她正有些无聊呢！ 十五快速喘过一口气，禀报说：“陆状元冲撞了贵妃娘娘，被抓起来了！说是要治他的死罪呢！” “啥？”温明珠有些难以置信，就陆浸秋那一板一眼的老学究性子，怎么会去冲撞贵妃娘娘？ “怎么回事？” “据说是昨晚，陆状元没有轮值，却擅自在暗香阁留宿。今天早上，贵妃娘娘登楼赏花，然后就撞上了……贵妃娘娘大怒，现在皇上也被请过去了……” “擅自留宿？还是在暗香阁？” 这书呆子又在犯什么二？ 温明珠暗自嘀咕了声，当即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去找皇上。 她的驸马，她的人，就算要治罪，也只能由她来！ 温明珠赶到暗香阁，上楼时，便听到楼上传来皇上训斥太子的声音：“……你要画晨曦芙蓉图，宫里有那么多的画师，就没一个人能画了？就非要陆状元去画？” “就算你要将他留宿在暗香阁，你派个人在楼下守着不行？这么大的疏漏，你也完全没有意识到？！” “还有，朕把陆状元指派给你，是让他陪你读书，疑义相与析，不是给你画画消遣用的？！” 云贵妃，太子…… 温明珠忽然明白过来，云贵妃抓着陆浸秋非要治他的死罪，并不是真的因为被冲撞而生气，原来是要借此向太子发难啊！ 因为陆浸秋是太子伴读，他犯事，太子肯定会出面保他的！ 温明珠加快脚步上楼，楼上除几个宫女太监之外，有四个人。 皇上与云贵妃站着，太子和陆浸秋跪着。 温明珠匆匆瞥了眼楼里的情况，便唤了声“皇上”，快步过去抱了他的一条胳膊撒娇。“别训皇兄了，这事跟皇兄没关系，他是帮我背锅呢！” 皇上微微一顿，太子向来宠爱温明珠。温明珠胡闹，他帮她打掩护，也不是不可能。 温明珠解释说：“我昨晚约了陆状元在这里见面。他以前不是老不理我嘛，我就想让他吃点苦头！故意不来，让他一直等着，在这里喂蚊子。” “本来以为他等不到我，也就走了。没想到，这呆子竟然一直等到了天亮，唉……” 温明珠无奈地叹了口气，皇上还没说什么，便忽见陆浸秋“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说：“我的理解，果然没错！” 那那种欣喜的语气，使得楼里的众人都懵了。一时大眼瞪小眼。 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理解？ 但是下一秒，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跪久了，一下子起来得急了，他的身体摇了摇，就摔了回去，晕倒了。 54.第54章 自己都信了！ 约了人见面，故意不来晾着人家，的确是温明珠干得出来的事情。 皇上信了，太子也信了，陆浸秋更是深信不疑！ 然后温明珠去云贵妃跟前撒个娇，道个歉，云贵妃也不好意思再抓着这个事情不放了。 因为温明珠深得皇上与太后的喜爱，为了迎合讨好这两位，宫里的娘娘们也都纷纷表现出十分喜爱温明珠的样子。 冲撞后妃，计较起来，是大事。不计较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明珠都道歉了，若是还揪着不放的话，倒显得自己平时表现出来的对她的喜爱，不是真的，而是假装出来的。 所以，云贵妃只能大度地笑笑，宠溺地点了下温明珠的鼻尖，无奈地说：“你这孩子，就爱胡闹！看你把陆状元折磨的！” “唉，罢了罢了，这事就略过不提了吧！平时得空了就来永和宫，你天翎妹妹也好有个玩伴。那丫头，近来天天喊闷，就寻思着往外跑呢！” “好，知道啦！谢谢贵妃娘娘！”温明珠甜甜地笑着道谢。 有时候，太子真的觉得心理有些不平衡。同样的事，他做，就会被别人揪住小尾巴，狠狠地借题发挥一番。父皇、母后也会训斥他，处罚他。 搁到温明珠这里，就一切云淡风轻了。连云贵妃也只能笑着说“不提了”，还要陪笑着，假装热情地邀请她过去玩耍。 他才是皇上、皇后亲生的，好不好！ 陆浸秋被送到了东宫，并请了太医过来看。 太医诊断完，对太子和温明珠说：“殿下，公主，陆大人并无大碍。应该是几天没睡，疲劳过度，才昏了过去。休息几天就好了。” “几天没睡？”温明珠吃惊地看向太子。“皇兄，你虐待下属啊，加班加点的，还不让睡觉啊？！” 太子无语地瞥了温明珠一眼，他当然知道陆浸秋是因为什么而几天没睡的。他都听易玄之说了。 自打那天他召集了“驸马小分队”开会，布置下“任务”，让他们回去好好商量之后。对于邀约温明珠的第一个计划，陆浸秋自告奋勇，要一力承包。然后在苦思冥想了几天之后，终于写好了“邀请函”，并差了东宫的人送去。 他还在等着首战告捷的消息呢，就出了今天这档子事…… 太子挥手让太医退下之后，有些无奈地对温明珠说道：“明珠，你也知道陆浸秋是个脑子有点梗的家伙，你平时逗一逗，戏弄戏弄也就算了。既然约好了，你也别晾着人家啊……” “这倒好笑了！皇兄你还真信了啊，我这是帮你背锅呢！”温明珠“噗”的笑了起来。“不过，也对，皇兄肯定想不到我会这么机智！反应会这么快！不露痕迹地就把事情揽过来了！” 太子怔了怔：“陆状元不是与你约了，才在暗香阁的？” 温明珠点头：“不是啊！我为什么要约他在暗香阁，我又不想要荷花图。” 太子无语了，他知道温明珠不可能说谎，那陆浸秋这家伙，这是在搞什么鬼！ 温明珠坐了会，就回去了，说如果陆浸秋醒了，就让太子差个人来送信，到时候她再过来探望。 温明珠走后，太子就立刻差人把易玄之和严凌召了过来，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玄之就蛋疼地把事情的原委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子，包括那“含义深刻”的四句诗！ 太子听完，就无奈地扶额，嘱咐说：“以后……你们别把出主意这样的事情交给陆浸秋去做……” 他的脑回路，实在太奇葩了！ “对了，殿下！”易玄之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办法。“陆大人现在不是昏迷不醒么，我倒是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契机啊！” “说说看。” 易玄之分析说：“我们的目的，只是将公主的注意力从萧舜那里转移走，而并不是一定要约她去哪里玩。现在陆大人这个状况，如果能让公主经常过来探望他，咱们的目的不是就达成了嘛！” 太子点头：“有道理！那可真的得好好利用才行！” 三人凑在一起计议了一番，太子便派人去将温明珠请了回来。 不出一会，温明珠就来了。据说是在她去洪福宫的路上，将她请过来的。 太子三人心里顿时满满的，全是成就感。 简直不能再棒了！ “这么快就醒了？”温明珠问。她回寝宫，才刚吃了点东西填肚子，准备去洪福宫转一圈，半路上就遇到了太子派来的人。 “不是。”太子解释说。“明珠啊，这个，陆状元，还是你挑中的驸马，之一，还没有下岗吧？” “是啊。”温明珠点头。 “他现在病了，留在我这东宫，是不是有点……怪异啊？哪有臣子生病，就住宫里了的道理啊，对不对？” 温明珠想了想，点头：“是啊！等他醒了，不就回自己府邸了么？难不成，还会昏迷个十天半个月的？” 太子闻言，顿时有些恍然地说：“忘记告诉你了，他的那个状元府，年久失修。加上，前阵子又连日大雨，然后就漏了……现在在修缮呢，没法住人……” 温明珠眼珠子一转，有些品出他话中的意思了。缓步绕着太子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说道：“皇兄，你现在变得好没下限哦！你的意思，是让我将陆状元接到我的万安宫疗养么？” “我可没这么说。”太子连忙撇清。“我只是问问你的意见……他不是你选中的驸马，之一么！他现在生病了，总得找个适合他养病的地方，不是么？！” “嗯，嗯。”温明珠貌似认同地点点头，沉吟了一会，说道。“那就住到暗香阁吧，我派些人过去照顾他。还能顺便帮皇兄画画晨曦芙蓉图什么的，两全其美，对不对？” 太子想没节操地硬将陆浸秋塞给温明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考虑了一下温明珠的提议，觉得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于是，就愉快地答应了：“那就这样吧。明珠，你现在就回去，挑些靠谱的人过去暗香阁侍候。等收拾妥当了，你差个人过来说一声，我就立刻派人将陆状元送过去。” “……”温明珠顿时有些无语。这急的，是准备不等人家醒过来，就直接抬人过去啊！ 55.第55章 二货这种生物 于是乎，在暗香阁昏倒的陆浸秋，就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抬着去东宫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暗香阁。 温明珠让谷雨挑了几个人稳妥的人过去暗香阁，吩咐他们好生照顾陆浸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拿着她万安宫的腰牌，去内务府领。 这一天，从早忙到晚，等差不多一切搞定妥帖的时候，夜幕已经开始降临了。 温明珠看了看天色，决定，今天就不去洪福宫了。 这可是齐王负伤回宫疗养后，温明珠第一天没有去洪福宫。以往，即使这一天事再多，她也会过去晃一圈的。 得到消息的易玄之和严凌高兴地击了个掌，第一步成功了，勉强也算是看到了通往胜利的第一缕曙光！ “看来我们这个思路没错。”易玄之高兴地说。“我们好好谋划下，让陆兄这‘病’，能病得更物超所值！” “好！”严凌去寻了纸笔过来，跟易玄之凑一起，就着陆浸秋的“病”，从长计议。 谋划着，谋划着，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陆浸秋“病”了，温明珠就没有去萧舜那，她的注意力从萧舜身上，转移到了陆浸秋身上。虽然如此一来，他们也算是达成了第一个小目标…… 可是，无论温明珠的注意力是在萧舜身上，还是陆浸秋身上……对他而言，有什么区别呢，他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左右又不在他的身上，他甚至，连名额都没有…… “我觉得，可以让太子殿下帮忙调个太医过来，夸大下陆兄的病情，比如必须好好调养个三个月之类的……”易玄之兴致勃勃地说，抬眼时，却发现严凌的神情有些恹恹的。明明刚才跟他一样兴致高昂的，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情绪低落了？ “你怎么了？”易玄之问。 严凌叹了口气，有些萎靡地说道：“公主喜欢齐王，喜欢陆兄，就是不喜欢我……” “可是，他们都不可能做她的驸马啊！” 严凌徐徐地摇了摇头，沉默了会，有些担忧地对易玄之说：“你有没有觉得，陆兄对公主的态度有点……微妙？” 对此，机灵如易玄之，当然早就有所察觉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我跟你说……”易玄之往严凌那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千万别戳破他。陆兄那性子，又梗又直，没有人提点，我觉得他是拐不过弯来的，也意识不到自己喜欢公主。” “就让他迷糊着吧？要是他真的反应过来，跟你争做驸马，也够蛋疼的。” “不过，你也先别多想了，先把公主稳住，总不能看着她每天跟着齐王转。不管用什么办法，拖到齐王回国就行了。至于陆兄，我已经摸透他的性子了，到时候自有办法对付他！” “先攘外，再安内。”易玄之布置战略。 严凌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陆浸秋长长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他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床前坐着的易玄之和严凌二人，顿时有些懵了：“你们怎么在我家？” 严凌登时有些无语，丢了个白眼过去：“什么你家？这是在宫里，御花园，暗香阁！你昏倒了！” 严凌的语气很是不好，易玄之连忙往他身前一挡，和霭地对陆浸秋说道：“陆兄，你在暗香阁守了一夜，没回去。然后冲撞了贵妃娘娘，你还记得么？” 这么一说，陆浸秋才一个激灵，醒过神！ 对啊！他一直纠结着自己到底有没有理解错温明珠的意思，结果坐了一夜都没合眼。也没有注意到天是不是亮了，昏昏沉沉的，就犯事了！差点脑袋搬家！ 后来是太子殿下赶过来救他……对，还有明珠公主…… 想到温明珠，陆浸秋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认真且坚定地对易、严二人大声说道：“对了，我没有理解错！是约在了暗香阁！是明珠公主故意没来！她恼我之前不理她，她故意不来的！” 易玄之和严凌相顾无语，脑海里拖过一串黑点，然后汇成了三个字：这二货…… 陆浸秋见他们二人沉默不语，以为他们不信，又大声地补充说明：“是公主亲口说的！太子殿下也听见了的！” 易玄之不想与他再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便转开话题，说道：“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成功了诶！陆兄！我们成功了！公主昨天并没有去洪福宫，一直在为你的事情奔波。” “真的吗？”陆浸秋顿时欣喜万分，但很快，他的情绪又低落下来。“她不是恼了我，故意不来暗香阁吗……” 见他又绕回来了，易玄之赶紧打断他，说道：“不管怎么样，只要她不去洪福宫，不就可以了，对不对？” 陆浸秋有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对了。”易玄之往陆浸秋靠近地坐了坐，低声布置战略。“你醒了，明珠公主待会肯定会再过来看你，记得，想办法将她留下来。她留在这里了，就去不成齐王那，那我们距离目标达成就更进一步了！” 陆浸秋沉吟着点点头，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呢，就听得楼下传来了宫女内侍们的行礼声：“公主万福金安。” “没事的，别紧张，我们也在，会从旁提醒你的。记住，要点是，你身体不好，需要照顾，拖住公主！” 易玄之快速嘱咐完毕，就和严凌到楼道口等候接驾了。 陆浸秋原本并不觉得紧张，被易玄之这么一说，倒是紧张起来了。 听着渐来渐近的上楼声，陆浸秋紧张得一颗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臣等见过公主。” 看到温明珠上到楼上后，易玄之与严凌列队迎接。但是，眼角的余光隐约瞥到自己身边似乎多出了一个人。 侧头一看，却把易玄之郁闷得差点吐血。 陆浸秋！这二货！ 刚刚住嘱咐他要装作身体虚弱的样子，他这会儿不是应该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温明珠过去看他吗？ 他下来干嘛啊？！还身手这么利落！ 他确定听明白刚才那些话了吗？！ 56.第56章 将计就计，计中计 温明珠上楼的时候，看到陆浸秋呆呆地坐在床上。正琢磨着，这家伙是不是还没有补足觉，看着迷迷糊糊的。 然后，一忽而间，他好像是突然回神了，倏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一个箭步来到了易玄之身旁，跟着他们一起向她见礼。 那模样，匆忙间，又有种从容不迫的滑稽之感。 温明珠忍不住笑了：“陆状元，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嗯，好、好了……”陆浸秋还没说完，易玄之就忍不住回身拽了他一下。 这家伙，果然完全没把他之前特地提醒的话听进去！ 陆浸秋身子还虚着呢，又还没吃东西，饿得慌。这会儿冷不防被易玄之一拽，重心就不稳了，身体一歪，差点跌倒在地。幸好严凌离得不远，又是练过武的，立刻出手将陆浸秋给扶住了。 温明珠见状，“哧”的一声就笑了：“你们现在倒是相亲相爱了？” 严凌一听，脸色就是一僵。 陆浸秋可也是他的竞争对手，萧舜算八两，那陆浸秋至少也有半斤！谁要跟竞争对手相亲相爱来着？他扶他干嘛，摔死最好了！ 当即手一松，陆浸秋就“咚”的一声，摔倒了。 陆浸秋原本见是严凌扶住了自己，正纠结要不要道谢。没想到，下一秒，他就把他给丢地上了，摔得他，眼冒金星。 “你、你干什么？”陆浸秋怒了，想站起来指着严凌的鼻子骂上两声。但他实在饿得没力气，试了好几次都没从地上爬起来。 易玄之本想蹲下身扶他，但是转念一想，不应该扶。温明珠在这呢，要扶也应该让她扶，才有利于促进他们的计划啊。 于是，易玄之也就站着不动。 温明珠实在看不下去的，吩咐十五上前去陆浸秋扶起来。 扶起来后，易玄之也像是突然从“暂停”中被解放了出来似的，开始出声了：“公主，陆大人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好像说，饿了……” 话音刚落，陆浸秋的肚子就非常应景地发出了“咕”的一声。陆浸秋顿时有些窘，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哦。”温明珠点点头。“正好，我带了些糕点过来。” 在白露提篮上前摆盘的时候，易玄之想了想，又说：“对了，公主，太医说，陆大人生活过得太清苦了，有点营养不良，要多进补。” “营养不良？”温明珠倒奇了，还是第一次听说，朝廷命官，会营养不良。“陆状元，吏部苛扣你的俸禄了？” 陆浸秋因为实在太饿，白露摆盘的时候，他就跟过去，摸了块糕点在吃了。这会儿听到温明珠的问话，顿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嘴里叼着块香糕，吞不得，也吐不得。 不过，幸好易玄之还是比较有良心的。自己挖了个坑，很快自己就填上了。“不是，不是。是因为陆大人是一个人在京，又尚未成亲，家中无人照料衣食，吃的方面难免就有些粗糙……” 温明珠会意地点头，然后看着易玄之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给陆状元带的糕点没有营养，应该另外再准备点好吃的？” “额……”易玄之觉得，这个方向似乎出现了偏差。“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温明珠却已经顾自吩咐道：“那这样吧，从今天开始，陆状元的伙食，就由易兄弟来负责了！” “啊？！”易玄之顿时有些傻眼。这是什么节奏？！ “怎么，不愿意吗？”温明珠问。 机灵如易玄之，眼珠子一转，将计就计，立刻就想到了更好的下一部计划，说道：“也行……”然后拉过严凌，给他也在温明珠面前刷个脸。 “不瞒公主说，我和小凌子这些年，到处吃喝玩乐，还真收集了不少民间菜谱。做法罕见，而且，还特别美味！” “真的？”温明珠有些不信。 “不敢欺瞒公主！”易玄之说得肯定。“只是我们都不会亲自下厨，需要公主派位手艺高超的师傅过来，按照我们的配方和步骤做。我保管公主能吃到从未尝过的人间美味！” “好啊！”温明珠果然对此颇有兴趣，当即就欣然同意了。而且也并没有注意到，易玄之已经悄悄地把“负责陆浸秋的伙食”，延伸到了，温明珠也能吃到。 这样也就意味着，他们还能经手温明珠的吃食。而温明珠为了能吃奇特的、好吃的，来他们这里的时间，势必也会增多。 计划，又顺利地前进一步了！ 白露从旁提醒说：“公主，调遣大厨过来是没问题，可是这里并没有厨房。” 温明珠一想，对哦，这里可是位处于御花园的暗香阁。是供后妃们平日里登楼赏景用的，并未设有厨房。这就算调了大厨过来，也没地儿给他发挥手艺啊！ “呃，这个……”易玄之也有些堵住了。这情况，倒是没考虑到。 温明珠眼珠子一转，说道：“那这样吧！易兄弟，你每天到万安宫，指点师傅做吧。做好了，再拿过来就是了。” “这……不太好吧？”易玄之有些傻眼。他是在帮忙出主意对付萧舜，但是他并不想做驸马啊！他一点都不想跟温明珠走太近！ “不好么？”温明珠一扬眉。“那算了。” “没、没有不好！”严凌马上出声说。易玄之去的话，他也能跟着去呢！于是，他一边说，一边使劲地给易玄之使眼色。 易玄之在要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帮兄弟一把的边缘左右摇摆，终于还是作决定了：“好，我去！” 就算过去万安宫，去的也只是厨房而已。温明珠不见得会来。而且，他还能带着严凌去呢！他只负责“做糕点”，与温明珠有交集的事情，都推给严凌去做。这样，自己落得轻松，也能帮到严凌，也算是两全其美！ 温明珠笑了笑，说道：“那好。白露，回头通知小厨房，好好准备准备。明天，就等着易兄弟，大驾光临了。” 看着她的笑，易玄之莫名的，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该不会是，有诈吧？ 一旁，默默啃着糕点的陆浸秋也觉出有点不对劲了。 这敢情是，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其他两只，就顺着水儿摸到温明珠的万安宫去了？！ 亏他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易玄之还是挺靠谱的，主意多，反应快。原来说穿了，还是个卑鄙小人！ 可恶！ 57.第57章 道不同 温明珠刚与他们聊了两句，就有内侍上楼来给白露传话。白露听完后，脸色微微一变，上前近到温明珠身侧，凑到她耳边跟她低语了几句。 陆浸秋竖起耳朵听，也只隐约听到“齐王”两个字。然后，温明珠就站起身，说有事先离开了，让陆浸秋好好养伤，她明天再来探望。 目送她转身下楼后，陆浸秋大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点蜡，叹息道：唉，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啊！自己还是，洗洗睡吧。 等温明珠走后，易玄之就抱怨说：“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也说句话，别让我一个人说啊？！” 严凌讪然一笑：“我这不是看到公主，紧张么！” “紧张？”易玄之忍不住骂道。“紧张个毛线！总让我一个人说，公主也只与我一个人对话。那到时候，打败了萧舜，公主却盯上了我，那我怎么办？” “再说了，到底是你们想做驸马，还是我想做驸马啊？！”易玄之有些无语了。 他们三人之中，只有他是真的对温明珠一点想法都没有好不好？结果，温明珠一来，那两只都缩了，就他一个人凑上去说话。所谓，枪打出头鸟。他要是因此中标了，那多冤啊！ 严凌和陆浸秋都听到了他话中“你们”这两个字眼，易玄之所说的“你们”，自然就是他们两个。 顿时都心领神会，互看一眼。有股无形的强烈电流在彼此之间来回流淌，“嗞嗞”作响。 易玄之见状，心道不好，自己一时失言，要挑起内部矛盾了。当即赶紧岔开话题，说道：“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刚才听到没，公主是被萧舜引过去了，我们得想想对策！” 严凌点点头：“我也听见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温明珠要去，他们总不能拦着？ “想办法啊！”易玄之有些捉急，怎么好像都是他一个人在折腾，那俩未免也太淡定了！ “在想……”严凌也有些无奈。“我觉得，应该派人去打探一下洪福宫的虚实。” 易玄之一想，有理，果然还是应该集思广益。每个人想事情的角度都不同，多听听别人的意见，说不定能开拓出一条新思路。 “陆兄……”回身想要询问陆浸秋意见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这家伙已经默默地躺回床上了。面朝里面，拿背对着他们，一副沉默如山的模样。 “诶，我说……”易玄之无奈地说。“陆兄，刚才明珠公主来，需要你装病的时候，你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现在需要你开动脑筋想办法了，你倒是装起病来了。你这样，一点团队意识都没有，我们也很为难啊！” 陆浸秋背着身，闷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怎么又道不同了？”易玄之要郁卒了。陆浸秋这脑回路，他实在是跟不上啊？！ 严凌拉了易玄之，说道：“先别管他了，公主已经过去了，我们赶紧找人去洪福宫打探消息。” “嗯。”易玄之点了点头。 温明珠来到了洪福宫，看到梁云公主也在，心里就明白了几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以手当扇轻扇着，一边抱怨说：“天太热，难得一天不想出门，却偏要叫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萧舜坐着没说话，梁云公主先声夺人，质问道：“明珠，你不是说会带赵胜进宫，跟齐王殿下见面的吗？这都已经三天了，人呢？” 温明珠表现出一种恍然的样子，说道：“哎呀，都忘记这回事了！都怪这几天太忙了。我明天就让人带他进来。” “真的？”梁云公主半信半疑地反问。 “当然！”温明珠满口应下，过了会，又加了句。“如果我没再忘记的话。” 梁云公主轻哼了一声，趁机挑拨道：“你怎么突然对齐王殿下的事情这么不上心了？是因为新近住到暗香阁的那一位？” “哈哈，有吗？”温明珠笑了两声，就想这么的把这话茬给带过去。 萧舜忽然问道：“这两天在忙什么？” “哦。”温明珠佯作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的另一位驸马的事情，他犯事了，在帮他善后。” “公主果然很忙。”萧舜不置可否地说道。 温明珠又打哈哈地笑着将这话题带过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先回了，明天再带人过来。” 萧舜轻颔首：“公主去忙吧。” 温明珠从洪福宫出来的时候，梁云公主也跟了出来。她唤了声“明珠妹妹”，就加快脚步跟了过来：“今天这事，妹妹可别误会我了！是齐王殿下自己提的，他似乎很想知道赵胜以及北江那边的情况。” “哦，我知道了。”温明珠倒也没有见怪。“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多谢皇姐提醒。” “没事，应该的。”梁云公主笑了笑，就走了。 等她们走远后，白露有些担心地说道：“公主，我刚才看齐王殿下的样子，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明天，要让初一去把赵胜带进来吗？” 温明珠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白露说道：“齐王殿下那边……” 温明珠想了想，她倒是不怕萧舜会生气，她是不想老是冷着他。刚才他问她这几天在做什么，她心里就有这些过意不去。 她明明也很想陪着他的！ “那就把计划加快进程吧。”温明珠说道。“透点消息给皇姐那边。” “是，公主！” 暗香阁那边，易玄之和严凌二人也得到了眼线的回报。 “梁云公主也在？”易玄之有些搞不明白了。“这是什么状况？” 严凌也有点懵：“梁云公主在洪福宫，然后又派人把明珠公主叫了过去？我也想不通啊！” 帝后原本有意将梁云公主指给萧舜，他们也是有所风闻的。后来因为半月坡遇刺，梁云公主受了惊，然后此事就不了了之。 换而言之，萧舜上次遇刺后，梁云公主就与他划清了界线。这次遇刺后，怎么又往来密切了？！ 而且，她去探望萧舜，为什么还要把温明珠也叫过去？无论让温明珠当灯泡，还是自己就是那个大灯泡，都解释不通啊！ 易玄之与严凌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多派些人盯着！” 58.第58章 都是骗子 第二天一早，万安宫就来人了，说奉温明珠之命，带易玄之过去指导大厨们做特色糕点。易玄之自然很讲义气地将严凌一起捎上了。 等他们下楼后，陆浸秋从床上坐起身来，幽怨地看着楼道口。 说好的竭诚合作，一致对外呢？ 骗子！ 他却不知易玄之二人被带到万安宫后，直接被送去了小厨房，连温明珠的面都没见着。 易玄之在厨房里装模作样地指点御厨做民间糕点，严凌便时不时地找着理由往外窜。但基本上，没走出小厨房的地界范围，就被宫女内侍们给提点着回厨房呆着，不可随意走动。 在第五次被劝回厨房后，严凌凑到易玄之耳边，悄声说：“我怀疑，公主并不在万安宫。” 易玄之一沉吟，转过身与严凌低语：“你是说公主去洪福宫了？” 严凌点点头：“多半是。” 易玄之说道：“第一笼糕点快出笼了，到时候，我们就有理由求见公主了。” “好。” 糕点一出笼，易玄之就跟负责厨房的宫女说要求见公主。 那宫女却说：“我先送糕点过去，至于要不要见你们，还得看公主的意思。” 易玄之无奈，以前，他不想见她的时候，总觉得怎么到哪都能碰到她，阴魂不散。这会儿想见她了，却又有一种难如登山的感觉。 “麻烦这位姑姑跟公主说一声，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这会儿，还是严凌反应快，悄悄地塞了块碎银过去。 宫女拈了拈，看了两人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收了起来。然后命两名小宫女将糕点装篮拎好，就一前两后地出门去了。 易、严二人在小厨房焦急地等着。易玄之深深地觉得，自己出了这个主意，真是下策！在这里有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还不如在暗香阁呢！在暗香阁还有太子派来的人给他们做眼线，为他们传递各种信息。在这里，实在是，太被动了！ 大约等了半个多时辰，那宫女终于回来了。 严凌连忙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姑姑，怎么样，公主要见我们吗？” 宫女看了看他，说道：“本来是准备见的，但是洪福宫那边来人了，公主就过去了。” “又是萧舜！”严凌有些跳脚。 宫女又说：“公主说，糕点味道不错，同样的，送一份过去给陆状元吧。两位大人在这里无聊的话，也可以回去。公主得空了，就会去暗香阁找各位。”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回暗香阁的路上，严凌突发奇想，拉着易玄之说：“公主去洪福宫了，我们也可以去啊！不就不仅可以见到公主，而且，还能亲眼看看，洪福宫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也是。”虽然易玄之对于此事并不是那么迫切，但是为了严凌，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两人回到暗香阁，让人找来了两套内侍的衣服，拿了东宫的名牌，就拎着那盒糕点，打道去洪福宫了。 陆浸秋本见易、严二人半日不到就回来了，猜想必是不太顺利，不由心中暗暗有些窃喜：让你们不带我，碰壁了吧？活该！接下来该来找他一起出谋划策了吧？！ 哼！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他们说话呢！ 陆浸秋装作一直在看书的样子，也不吭声，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们。 不想那两人回来后，“轰轰轰”的一通换衣服，换完之后，又“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陆浸秋顿时有些傻眼：什么情况？！又不带他？！ 说好的竭诚合作，一致对外呢？ 都是骗子！ 易玄之和严凌顺利地潜入了洪福宫，负责伙食的宫女接应了他们，说道：“齐王殿下现在正与明珠公主和梁云公主在议事，先在花厅放一放，待会再送过去吧。” “好的。”易玄之说道。“那有劳这位姐姐了。我们就先回去向太子殿下复命了。” 宫女点点头，正准备唤个小宫女过来送他们出去。易玄之连忙说不用，他们认得路，就拉着严凌走了。 他们当然不会就这么回去，而是绕到花园里，绕几个弯，就直奔温明珠他们所在的正殿了。 刚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砰”的一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有状况！ 易玄之与严凌互看一眼，齐刷刷地加快脚步，找个处没人的地方，贴着窗，蹲着了。 “你怎么回事，端个茶都不会？！”梁云公主斥道。 摔碎茶杯的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倒是被茶水打湿裙角的温明珠大度地摆了摆手，说：“没事，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算了，下去吧。” “多谢公主！”宫女忙不迭地谢恩，退下去了。 梁云公主说道：“只是妹妹的裙子湿了，要不要换一身？” “就一小块地方，不碍事。这大热天的，一会儿就干了。” 梁云公主笑道：“明珠妹妹的脾气，倒是随着年纪长，越来越和气了。” “哈哈。”温明珠笑了两声。“是这天太热了，不想动肝火。一动起来啊，那是要热的受不了的。” “确实，最近这天啊，是热！”梁云公主回眸瞥了眼温明珠。“不知道是不是天一热，人的记性也会变差。妹妹昨天答应齐王殿下说带人进来的，是不是又忘记了？” “带人进来？”温明珠怔了怔，随即恍然地说道。“啊，是啊，我又给忘记了！明天吧！明天，我一定记得！” “这明日复明日的……这样吧，妹妹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正常。要不，把赵胜所在地告诉我们，我派人去接吧。”梁云公主提议道。 “这个……”温明珠似乎有些为难。“恐怕不太方便吧？” 梁云公主扬眉道：“明珠，你该不会是不想让齐王殿下见赵胜了吧？或者是你，根本不想让齐王再回北江？” “没有啊！”温明珠说道。“皇姐你误会了。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那你是怎么想的？”一直没有说话的萧舜开口了。 “没啊，我就是忘了……” 萧舜忽然将手中的茶盏扣到了桌上，发出了一记脆响，不客气地打断了温明珠的话。 “我说的是你做这么多事，只为了戏耍梁云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就那么想看她出丑？！她是你的皇姐，而不是供你玩耍取乐的下人！” 59.第59章 我就是这样的小人 此话一出，最惊奇的无疑就是梁云公主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抓住了温明珠的小辫子，可以好好地借题发挥，让萧舜与之翻脸。既然她不能跟萧舜在一起，那也不能便宜温明珠这家伙！ 什么用计把萧舜硬留在京城做三分之一驸马什么的，她绝对不允许！ 要做也得是做她的驸马！ 但是，萧舜这话是什么意思？温明珠是在耍她？耍她什么了？ “齐王殿下，你这话什么意思？”梁云公主笑得有些勉强。“我怎么听不懂？” 温明珠看了萧舜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也听不懂。” 她反正是一副很光棍的模样，听不懂，而且对此也不是很感兴趣，并不急着想知道其中的因由，直接把问题甩回给了萧舜。 但她越是这样“与我无关”的姿态，梁云公主就越觉得萧舜说的可能是对的，心里就愈发地着急。 梁云公主从温明珠身上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萧舜，唤了声：“殿下？”声音都有些许变了。 萧舜看了看她，说道：“明珠公主，是故意让你以为她要强留我在京城的。” “故意？”梁云公主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是我看破她的谎言的……难道，那个也是故意的？！” “对……包括她三番几次的故意不带赵胜进宫，都是故意的，为了让你确信而已。” “怎么可能？！”梁云公主还是不相信。谁都知道温明珠不学无术，终日只知游手好闲，欺行霸市，她自恃饱读诗书，聪明过人，怎么可能被这么一个家伙给设计了？！ “她是真的想欺瞒世人，将你强行留在京城。她是真的这么想，也这么做的！齐王殿下，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她会这么做啊！” “这是真的！千真万确！赵胜并没有像她所说的在外面养伤，而是被关起来了！就关在淮南王府的地牢，我的人，都已经见到他了！只是一时半会，还没想到救他出来的办法！” “这也是她故意透给你的风声。不然，你的人，怎么能这么快就顺利地找到淮南王府去？”萧舜有些无奈。 这梁云公主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太过于自信，还是实在太愚蠢了，他都已经明说了，她怎么还是拐不过弯来。 “你的人见到的赵胜多半也是假的，目的只是让你更加确信，而且自以为手里有了十足的证据。” “你先是告诉了我，接下来，你是准备禀报给皇上和咏太子殿下吧？人证就是你的人所找到的‘赵胜’。” “你以为这样，就能在皇上面前告她一状，让她受罚。但是，当你揭穿一切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只是你弄错了。到时候，她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却得了个诬陷姐妹的罪名，受罚的也就不是她，而是你了。” “……”梁云公主的嘴唇开合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还是不相信，自己是着了温明珠的道，被她给设计了。 温明珠被萧舜的这番话给说得心里十分不爽，眉头都蹙了起来。她怎么觉得，他是站在梁云公主那边说话的？！就许梁云公主背后使坏，告她的状，就不许她反设计，让她倒霉？！ 温明珠冷冷地笑了声：“你们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我不就忘记带人进来了么，哪来的这么多弯弯绕绕，阴谋阳谋的？” “我说你们，能不能不以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啊？” “你说我是小人？”萧舜似乎也动怒了。“你敢不敢让赵胜来这里，让梁云公主的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当然不是同一个人。 诚如齐王所言，梁云公主的人，就是温明珠让人特意给引过去，见到淮南王府地牢里的“赵胜”。 那个赵胜，当然也是温明珠派人假扮的。 温明珠轻哼了一声，将身子往旁边侧了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说了，你们想象力不要太丰富，不要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温明珠！”萧舜“砰”的一声拍案而起，将案上的茶盏震得乒乓作响。而且因为愤怒，直接叫了温明珠的全名。 温明珠刚才侧了身过去，所以这会儿是背对着案几。背后这突如其来的异响，也是将她吓了一跳。 在自己的全名被怒喝出来的时候，她就倏地回过头。看着盛怒的萧舜，一时缓不过神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萧舜会因为这件事情大动肝火，冲她发火。 见她吓了一跳，萧舜的怒火瞬间消逝了不少，语气也随之缓和了：“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你的聪明才智，是用来设计自家姐妹的吗？！” “你为了她，凶我？！”温明珠终于回过神，眼眶倏地一下就红了，声音也隐约间有些发颤。“我设计她怎么了？！是她先想对付我，我就让她自食其果！你凭什么就觉得她是对的，我就是错的！” “她怎么样，与我何干，我在意的只是你！”萧舜心痛地说道。“但是我却没想到，你竟是一个心胸狭隘，对自家姐妹耍阴谋诡计的小人！” 温明珠闻言，心中一酸，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扑簌而下。一双凤目紧紧地盯着萧舜，半晌，哽咽地说出一句：“那真是抱歉了，我就是这样的小人！” 说完，拂袖转身忿然离去。 “公主！”白露带着一应小宫女赶紧跟上。 在外面“听墙角”的那两只，自从萧舜发难之时，就开始处于石化状态。这会儿温明珠忿然离场后，他们终于缓过神来了。严凌愣愣地说：“他们，这是闹掰了吗？” “唔……”易玄之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怕自己说话的声响，会惊动屋里的人。赶紧拉着严凌离开，绕过花圃，来到正道上。 “公主和萧舜闹掰了？！”严凌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一把搂上易玄之的肩膀，有些雀跃地说道。“那我们是不是成功了？！” 易玄之推开他，并且一盆冷水泼过去：“我倒觉得这不是个好事。” “为什么？”严凌问。 易玄之瞥了他一眼，问：“让你对着公主发一通脾气，你敢吗？” “……不敢。” “那不就结了。”易玄之无奈地说。“小凌子，对方段位太高，你不是对手啊！” “那怎么办？” 易玄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当驸马也没什么好的……洗洗睡吧。” 60.第60章 闹翻了 温明珠与齐王萧舜大吵一架闹翻了的这一奇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传遍了整个皇宫。 太子得讯后，丢下正在议事的一屋子朝臣，火速奔往暗香阁。本以为会看到正在庆祝胜利的“驸马小分队”，没想到，看到的场面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两个落寞地围着桌子坐了，另一个面无表情地拿着本书看，却明显的神游天外中。 太子轻咳了一声，唤醒三人的注意力。 “殿下。”三人听到声音，连忙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坐吧。”太子挥了挥手，示意免礼后，便直接问道。“明珠不是与齐王闹翻了么，怎么，你们还一副‘斗败公鸡’的模样？” “公主与齐王殿下……闹翻了？”陆浸秋惊异地问。他方才见易玄之与严凌垂头丧气地回来，只道是他们追着去了洪福宫，也没讨到便宜。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而且，他们竟然不告诉他！这两个心机男！太过份了！ 易玄之叹了口气，说道：“殿下，情况不太乐观啊！” “怎么了？”太子也有些紧张起来。 易玄之简明扼要地将他们所听到看到的情况描述说明了一番：“……虽然表面看起来，他们是吵架闹掰了。但事实上，是齐王向明珠公主表白了啊！” 他们三个中，连最想当驸马的严凌，都还没有机会当面表白呢！而且萧舜的表白，还是在那样的情境之下。于温明珠而言，必定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啊！ “明珠公主从小养尊处优，深受宠爱，没受过这样的气，一时之间，她或者会气得跟齐王绝交。但是等她缓过神来，那就……” 太子听得也深深地蹙起眉来，沉默半晌之后，说道：“那就让她把这气生得久一点……我已经接到消息，北江那边已经派了人来京，接应齐王。快则三日，晚则五天，就会抵京。只要在明珠反应过来之前，将齐王送走，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还有三五天啊？”严凌担忧地说。“能生那么长的气么？” 太子想了想：“那估计得梁云再使使力……” 易玄之赞同地点点头。温明珠看来是真的喜欢上萧舜了，这样的话，他们三个再怎么蹦哒，也完全没有梁云公主的杀伤力大啊！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对了，殿下，若是成功送走齐王，这算是我们的功劳吗？” 太子闻言，也是神情一滞。他们三个，这一通折腾，真可谓是毫无成效。这次温明珠与萧舜吵架，也归功于梁云公主。他很想回答说，不算。 但是现在萧舜还没走呢，不能出现一点点的不安定因素，以免扰乱事态，他还需安抚住这三只。 “再说吧，我先去明珠那里看看。顺便给齐王上点眼药，火上浇点油，让明珠气得更久一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先走了。” 说完，他也不等易玄之他们抗议，就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温明珠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寝宫，往床上一趴，拉过薄被，便将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 现在可是三伏天，谷雨怕温明珠把自己给捂坏了，就想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却被温明珠七手八脚地赶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谷雨拍着门唤了几声“公主”，不见动静。只得问跟着去的白露和十五：“公主这是怎么了？” 十五摊了摊手：“跟齐王殿下吵架了。” “吵架？”谷雨怔了怔。温明珠与萧舜不是最投缘么，与他在一起，她每天都很高兴的啊！怎么突然吵架了？ 白露说道：“齐王殿下为了梁云公主的事情，骂了我们公主，所以公主生气了……” “那怎么办？”谷雨还是担心温明珠。“公主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得赶紧让齐王殿下过来道歉啊！” 白露苦着脸说：“主子们的事，我们做奴婢的，怎么插嘴啊！” “……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最疼我们公主了，赶紧给他传个话，让齐王殿下过来给公主赔个不是……” 谷雨的话语未落，便听得司仪报了声“太子殿下到”。满屋的宫女内侍顿时“扑落落”地跪了一地。 太子快步进来，扫了一眼地上的奴婢们，问道：“公主呢？” 谷雨回道：“公主回来，就将自己捂在被子里了。也不让我们进屋，殿下快想想法子，天热，捂久了，怕会生病。” “明珠，明珠！”太子到房门前叫了两声，自然还是没有听到温明珠的回答。太子叹了一声，故意用温明珠可以听到的音量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洪福宫看看。” 谷雨等人以为太子是去劝萧舜过来道歉的，自然求之不得，欢天喜地地恭送他离开。 太子随即来到了洪福宫。 万安宫乱作一团，洪福宫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舜独自坐着生闷气。 梁云公主还有点蒙圈，她到现在都没确认，温明珠到底是设计她了，还是没设计她。 两个主子都闷不吭声，下面的奴婢们也是无所适从，战战兢兢地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太子殿下到！” 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呼，打破了这片僵持的沉默。 “太子殿下。”萧舜站了起来，由于他的腿脚还不是很方便，所以并没有上前迎接。 梁云公主则唤了声“皇兄”，迎上前去。 “你没事吧？”太子扶上梁云公主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是不是明珠又任性，欺负你了？” 梁云公主倏地鼻子一酸，仿佛真的受了委屈似得，红着眼圈落下泪来：“我没事，若不是齐王殿下提醒，恐怕我就着了她的道了！” 太子轻轻拍了拍梁云公主的肩膀，安慰说：“她向来这样，别往心里去了，这回，我肯定好好训她！” “嗯。”梁云公主委屈地点点头。 安慰完梁云公主，太子上前携萧舜一起入座，叹了口气，说道：“明珠这丫头，被我母后还有太后娘娘给宠坏了，实在太任性妄为了！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只管自己开心，从来不会顾及别人。” “我看，你也不要急着去找她。晾她几天，让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过错。希望这次，能让她记个教训，将这性子，好好地纠正过来。” 61.第61章 挑拨离间也是技术活 萧舜轻轻点点头，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的话，或许说得有些重了……明珠，她现在如何了？” 太子摆摆手说：“不用担心。她在自己宫里发脾气呢，那么多人盯着，不会有事的。这几日不要去理她，让她好好反省反省。对了，你的腿怎么样了？” 太子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大好么？要不，换个太医来看看？” 萧舜连忙说道：“不用了，有劳太子殿下费心。我的腿伤差不多痊愈了，寻常走动已经无碍。就是要完全行动自如的话，还需要一些日子修养。” 太子点头：“那齐王殿下便安心在这里静养。北江那边已经派了大将军带队出发，预期半个月内就会抵达京城。” “有劳太子殿下了。” 从洪福宫出来，太子又回到了万安宫。 谷雨他们没见着萧舜来，不免有些失望：“殿下，齐王殿下呢？” “也还在气头上，让他们都冷静冷静也好，免得一见面，又吵上了。”太子淡定地说着谎话。 “可是，公主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谷雨担心地说。 太子正准备去温明珠房门前唤上几声，看能不能让她应个声，便听得司仪高呼一声：“皇后娘娘到！” 太子顿时心里一喜。皇后亲自来了，应该能把温明珠劝出来吧？ 带领着一屋子的宫女内侍跪地接驾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吱”的一声开门声。太子回过头，却惊奇地看到温明珠竟然开门出来了。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完全不见恼怒气恨之色。 太子有些不敢置信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是不是一时眼花，看错了。 “皇后娘娘！”温明珠见到皇后，便像往常一样娇憨地迎上前去，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娘娘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明、明珠啊……”皇后看到这样的温明珠，也有些惊愕地回不过神来。 她得到的讯息可是说温明珠与萧舜大吵了一架，哭着回万安宫的。急得她赶紧将手头的事情了却，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没事人一样的温明珠，仿佛她只是刚刚在里面睡了个午觉似的。 “你没事吧？”皇后握过温明珠的手，捏了捏。这小手的温度，倒是有点凉，与寻常时候略有些不同。 “没事。”温明珠扶着皇后入座。 皇后示意一屋子的人起来后，又拉着温明珠站到自己面前，仔细瞧了瞧。确定她没什么大的异常后，关切地问道：“我怎么听说，你与齐王……” “哦，我们吵架了。”温明珠说得有些云淡风轻的。“我准备跟他绝交。” “哦，哦。”皇后也不知道就此事该不该追问，便向站在一旁的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 太子会意，连忙上前，解释说道：“他们小吵小闹的，回头就好了，母后不用放在心上。儿臣刚从洪福宫回来，齐王也无大碍，梁云正陪着呢！” 太子说时，看似不经意地往温明珠瞟了一眼。发现在自己提起梁云公主的时候，她的眉头果然微微蹙了蹙，有些薄愠的感觉。太子就在心里暗爽，自己挑拨离间的功夫，真的是日渐精湛，如火纯青了。 皇后搂着温明珠在身侧坐下，引开话题说：“对了，今年事多，本来是不打算去避暑了。但这天看起来竟然还要热一阵，我与几位娘娘就准备还是去一趟承州，你要不要一道去？” “避暑？”温明珠想了想。皇室在承州那边有个避暑山庄，风景很好。承州也很好玩。去年她去别处玩了，没有去，心里还是有点想念的。“什么时候去啊？” 皇后算了算，说道：“从今天开始收拾行装，最快也得五六天后才能出发。” “哦……”温明珠应了声，却没有明确回答自己是去，还是不去。 皇后见状，便说：“你还有一天的时间考虑。如果去的话，明天这个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了，因为有很多东西都是要提前准备的。晚了，就来不及了，只能逾期不候了哦！” “知道了。”温明珠心不在焉地应了。 皇后离开后，温明珠依然表现得非常淡定冷静。太子出于担心，多留了一会。看温明珠确实仿佛不怎么在意之前吵架的事情了，才起身离开。 当天晚上，万安宫的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的。但所幸，他们的宝贝公主除了比平常安静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与之前萧舜离开后那几天相比，都要正常许多。 于是，渐渐的，大家就将提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种风平浪静，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温明珠懒洋洋地躺在窗边的榻上，享受着扇底徐来的阵阵凉风。 白露掀了帘子进来，轻声说：“公主，皇后娘娘身边的如意姐姐来了，问公主可想好了，承州那边，去还是不去？” 温明珠磕瓜子的动作微微停了停，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节奏，懒洋洋地说：“去，为什么不去？” “是。那奴婢去回如意姐姐了。” “等等。”白露转身出去的时候，却又被温明珠唤了回来。“阿雪应该也是想去的。你让初一去宁远侯府跑一趟，问问阿雪要不要去。然后如意那边，让娘娘再多等我几个时辰。可能要多准备一份东西。” “好的。”白露领了命，就出去了。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呼呼”打扇的声音。 温明珠看着窗外，出了会神，突然翻身坐了起来，烦躁地连唤三声：“十五！十五！十五！” 在外间打盹的十五，一下子从睡意朦胧中惊醒，连声应着：“在！公主，我在！”一边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去洪福宫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十五下意识地应了声“是”，往外走了两步，才从蒙圈中回过神来。转回身，偷眼瞧了瞧温明珠，吞吞吐吐地说道：“公主，小的半个时辰前，才刚从洪福宫回来……” 温明珠瞥了他一眼：“说，什么情况。” “齐王殿下……他……”十五觉得说了，他会倒霉。但是他不说的话，会更倒霉。 于是，还是说吧。 “在跟梁云公主下棋……” 62.第62章 御赐大灯泡 “下棋……” 温明珠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声。 他难道不是应该来她这里负荆请罪吗，竟然还在陪梁云公主下棋？！ 她是心胸狭窄的小人，让他失望了。那梁云公主就很高尚吗，就值得他天天跟她一起喝茶下棋谈天说地？！ 对于萧舜看破她的计划，她其实并不意外。他是她所见过的人中，与她最有默契的人了。在她的设想中，他会看破她的计划，然后顺着她的思路，好好地戏耍梁云公主一通。梁云公主存的坏心越大，最后就会被他们耍的越惨，受到的惩罚也越重……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却是，萧舜竟然站到了梁云公主那边，指责她做的不对！ 这件事情，对错并不重要，戳穿她的计划没有关系，当着大家的面凶她也不是大问题，关键是，萧舜，他，竟然站到了梁云公主那边！ 她就是想有一个人，能无条件的陪着她，宠着她，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始终站在她的身边支持她、陪着她……怎么就那么难呢！ 刚从洪福宫回来的时候，她很委屈，很生气，觉得自己看错了萧舜。本来以为他就是她一直所寻找的那个懂她的人，没想到却是这样！ 回来后蒙在被子里哭了一通后，冷静下来，想到萧舜似乎说了句类似梁云公主怎么样，与他何干，他只在意她之类的话。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是因为太在意她，所以对于她做这样的事才特别生气吗？ 相反的，他完全不在意梁云公主，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无所谓吗？ 这么一想，心里十分的气，顿时消了一半。剩余一半，等着齐王来道歉时再消。 没想到，她等了一天一夜，都没见他来！ 他反而在陪梁云公主下棋！ 她要气死了！ 温明珠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下棋”之后，久久地没有再说话，十五杵在原地等得有些忐忑，小声问道：“公主，要摆驾去洪福宫吗？” 温明珠一瞪眼，反问道：“去干嘛？下棋啊？你会吗？” 十五连忙噤声，缩到一边，不再言语。公主殿下明显心情不好，他还是少开口为好，免得倒霉被迁怒。 “公主。”去宁远侯府跑了趟的初一回来了，好死不死地正好撞在这枪口上。“萧小姐说不去，家中有事。” “家中有事？”萧雪曼不久前才主动跟她提议说去碧螺山庄避暑的，怎么突然又不去了？难道宁远侯府出大事了？！ 初一答道：“不知。萧小姐没说。” “她没说，你就不会问啊！”温明珠怒了。初一就是这德行，让他去干嘛，他就干嘛。多余的事一件都不会多做，多余的话一句也不会多问。 “杵在这里干嘛？！再去一趟，问问清楚！” “是。”初一领了命就要往外走。 温明珠一想，又叫住他：“你别去了，让十五去！” 初一那性子，再去的话，估计也问不清楚。与其到时候再跑一趟，不如让活泛一点的十五去。 “是，公主！”十五忙不迭地去了。比起在这里承受低气压，往外跑，可是一趟无比的美差了。 初一转了回来，问道：“公主，那我呢？” 出外差，一般都是他的活。现在他的活被十五抢了，他有点落寞。 温明珠瞪着他看了会，说：“你去洪福宫。” “去洪福宫做什么？” “随便你去做什么！只要把齐王和梁云公主一起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记下来，就行了！” “对了，他们要是问你什么，不要理他们！什么都不要说！” “是！”初一记下了，领命出去了。 房间里再度安静了下来，温明珠懒懒地往后一仰，躺回了榻上。辗转变了好几个躺姿，来回几个翻身，却怎么也不舒服。而且顿时又觉得打扇的“呼呼”声，实在是吵，吵的她心烦。于是便将打扇的两个宫女都赶了出去。 “公主。”白露见状，连忙端了一盅冰镇银耳酸梅汤进来。“公主，尝下这个，清凉解暑。” “不想喝。”温明珠有气无力地说。 谷雨也端了一盘葡萄进来，说：“公主，新送到的葡萄，刚洗好，尝尝吧。” 温明珠还是有气无力地翻个身：“不想吃。” “公主……” “好了，都出去吧，我睡觉了。” “是，公主。” 而此时的洪福宫里，萧舜正与梁云公主对弈。想到昨天温明珠被气跑之事，他有些心神不定。下错了几个子，倒教自己的棋子陷入了困境。 “齐王殿下要小心了哦！”梁云公主笑着提醒。 萧舜醒了醒神，淡然笑了笑，落下一子后，略一回头，就发现凉亭外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人。 初一。 萧舜微微怔了怔，唤道：“初一？你来了，可是明珠公主那有什么事情？” 初一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老神在在地站着。 “初一？”萧舜又唤了声。 初一还是置若罔闻。公主吩咐他，别人问他，什么都不要说。他这是在恪守公主的命令。 萧舜蹙了蹙眉，有些不太理解。初一过来，该是温明珠那边有什么事吧？但是他来了，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什么也不说，又是什么情况？ “初一，齐王殿下叫你呢，没听见吗？”梁云公主不由站起身来，一脸不悦地问。 初一还是一声不吭。 “大胆奴才，你……”梁云公主怒了。 “公主。”萧舜连忙唤住她，也跟着站了起来，劝慰道。“公主息怒。”而后盯着初一看了好一阵，回头吩咐身旁的人，说道：“去准备一下，我要去趟万安宫。” 梁云公主连忙说：“皇兄不是说这两天不要理睬明珠么，让她好好闭门思过。” 萧舜说道：“让她好好反省，也不是非要将她晾在一边不理。我过去看看，与她讲讲道理，说不定还能让她反省得更加透彻一点。” “那我与你一道去。”梁云公主连忙说。 她可是得了太子的授意，这几天跟紧萧舜，尽量不要让他们相见。如果实在不行，就不要让他们单独见面。不论如何，一定要杵在他们中间，当一个高功率的御赐大灯泡！ 63.第63章 一起滚 万安宫。 温明珠躺在锦榻上昏昏欲睡之时，白露一路小碎步地快跑进寝殿，脸上带着难以掩藏的喜悦：“公主！公主！齐王殿下来了。” 温明珠倏地睁开了眼睛，盯着白露看了片刻，反问道：“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唔……”白露努力地将脸上的笑意收回去，温明珠跟齐王吵架，她们都很担心来着。这会儿齐王过来了，肯定是来道歉的！ 道了歉，他们肯定就能和好了！ “齐王殿下他……在外面等着呢？”白露试探着问。 温明珠在锦榻上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不见，让他滚！” “公主……” 白露正准备从旁劝上几句，谷雨端着一盆冰从外面进来了，说道：“公主，齐王殿下和梁云公主一起过来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白露让她赶紧闭嘴的眼色。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到温明珠的声音冷了冷，说道：“让他们一起滚！” “公主……”白露还想帮齐王解释一下，却被温明珠瞪了一眼。 “听不懂我的话吗？” “是……公主。”白露只好拉着谷雨一起退了出去。 她们出去的时候，正好逢着十五回来。 “公主。”十五行了个礼，禀报道。“萧小姐说去了。” “又去了？”温明珠有些看不懂了。萧雪曼并不是主意一日三改的人啊，这回怎么一会儿说不去，一会儿又去了，真是诡异？ “是的。”十五说。“宁远侯府来了个亲戚，据说是来跟着萧小姐学管账的，所以萧小姐原本就想不去了。但是公主派了两回人去，宁远侯和夫人就劝萧小姐去，说学账之事，不急，可以缓一缓，等萧小姐回来再学。” 温明珠蹙了蹙眉，总觉得这里头有些怪怪的。 “萧小姐还说，她明天会进宫一趟，跟公主合计一下外出避暑的事宜。” 听这么一说，温明珠就有些释然了，看来果然是有问题，萧雪曼进宫，肯定就是要亲自跟她说明了。 应了声“嗯”，就挥手让十五退下了。 之前出去的白露又进来了，有些愤愤地说道：“公主，梁云公主这是想干什么呀！齐王殿下是想在外面再等等，直到公主肯见他为止。梁云公主就说，齐王殿下等的话，她也一起等。” “齐王殿下无奈，就只能回去了。梁云公主怎么这样啊，真是太讨厌了！” 温明珠“哼”了一声，她已经摸清梁云公主的心思了。 北江现在局势未明，明枪暗箭的，太过危险。梁云公主胆小，不敢去冒这个险，所以不想这么快去和亲。 等北江局势定了，倘若齐王父子输了，那自然就一切到此为止，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如果，到时候齐王父子赢了，夺得政权的话，她以东望公主的身份嫁过去，将来差不离就是个皇后。 所以，她现在一边要拒绝和亲，一边又不能跟齐王生份。藕断丝连着，将来也好再续前缘。当然，同时还要防着温明珠这个“情敌”，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毕竟，她还是很满意萧舜的。 所以，梁云公主现在的态度就是，吊着萧舜，多在他面前刷刷脸，顺便再破坏破坏温明珠很萧舜的关系。现阶段她不能与萧舜太亲近，但也不能让温明珠得了便宜。 “随她去。”温明珠也懒得与她计较。 她是故意留把柄给梁云公主，想知道她对她是个什么态度。知道梁云公主对自己存有坏心，想借机整她，也就行了。她这次生气，也是因为萧舜。竟然说她心胸狭隘，欺压姐妹，真是气死她了。他没见是梁云公主先想设计她，让她倒霉的吗？ 他就指责她一个人！好像错的只是她，梁云公主就没错似的！ 想起来，又是一肚子火。 温明珠挥了挥手，示意白露她们都退下。在她们出门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唤住了白露，问道：“对了，易探花不是要过来做糕点吗，人呢？” 白露一怔，对哦，把这事给忘记了。昨天吵架闹翻之事事发突然，这一整天，万安宫上下都在为温明珠生气之事担忧得不行。昨日忘记问温明珠今日要不要再去接易玄之他们过来，于是…… “今天还没有派人去接……奴婢这就去！” “算了。”温明珠把她唤了住。“天也不早了，别折腾了。” 白露只好折回来。 虽说宫里也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但是皇后和太后都不是太喜欢立规矩的人。一般只要求无特殊情况，早晨必须到两宫请安，黄昏随意。 不过，这些要求主要也是针对嫔妃们。对于温明珠这些未出阁的公主们，规矩都宽泛得很。早上请安，能去尽量去。时间么，也没有硬性规定，别太晚就行。如果逢着事情不去，派个宫女去请个假，太后和皇后也不会太计较。 这一夜，温明珠又没有睡好。但是懒洋洋的，也还是磨蹭到快辰时才出门，准备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温明珠不喜欢坐车，也不喜欢坐轿子，一直都是走着去的。带着白露和十五，后面还跟了八个宫女内侍，慢吞吞地走着。 刚走出万安宫的大门，眼角的余光便瞧见宫墙处有人动了动，似乎是朝着她这个方向转过身来。 而且，这个身影，似乎还有几分熟悉…… 温明珠的脚步顿了顿，迟疑了下，才转过身。 站在那里的，却是萧舜。 一身天青色的衣裳，在清晨柔和的阳光下，显得异常的挺拔出众，有种遗世而独立的清远高贵。 “明珠。” 凌晨的时候，下过一阵急雨。现在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些水汽，他的肩上、衣襟上有些潮湿，看来，他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温明珠按捺下心头浮起的那一抹异样的情愫，装作漫不经意地轻笑了声，说道：“这不是齐王殿下么？我皇姐呢，你们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么？” 虽然知道他特意在清晨时分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甩开梁云公主。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刺他几句。 “我是来道歉的。”萧舜说道。“不能让你在我开口之前，就让我滚。” 温明珠不置可否地轻笑了声：“你以为你不与她一起，我就不让你滚了？再说了，你与不与她在一起，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完，转身就走。 萧舜并没有追上去，停留在原地，说道：“公主是去慈宁宫请安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温明珠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64.第64章 还君明珠断情义 走出一段路后，白露上前一步，凑到温明珠身后，轻声提醒说：“公主，齐王殿下的腿刚好……” 温明珠微微一怔，她顾着生气，倒是忘了萧舜的腿伤刚刚才好。他又是等在宫墙外，没有坐的地方。让他一直站在那里的话，他的腿伤会不会反复？ 伤口会不会恶化？ 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以后变成瘸子？ 白露见温明珠没说话，以为她不想提这事，就默默退了回来。不想温明珠的脚步越走越慢，最后甚至停了下来。 “公主……”白露刚询问地唤出一声，就见温明珠倏地转回身，往回走了。 白露会意，带领着宫女内侍们快步跟上。 萧舜还是现在原地，大红的宫墙，映着他一身青衣，大红大绿的，格外显眼。 人都说，红配绿，赛狗屁。但眼下这道风景，在温明珠看来，却是，红配绿，多美丽。 大俗与大雅，其实也只一线之隔，关键看气质。 还有，颜值。 萧舜也发现温明珠回来了，转过身，正面相迎。 温明珠假装漫不经心地走过来，将目光望向别处，拢了拢头发，说道：“突然想先听些道歉的话。快说吧，不要耽误我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间。” 萧舜会意地说道：“虽然梁云公主再三跟我说，你准备强行留我在京城，但是我从来都不相信。因为我知道，你是不会那样做的。我只当她是误会你了，还想着只要北江的援军抵京，一切自能明了。后来发现，你竟是故意设计让梁云公主误会的。我一时气愤之下，便走了错招。” “我不该当着梁云公主的面，直接向你发难。我应该在只有你我二人在一起的时候，指出你的过错……” “我的过错？”温明珠不满地扬了扬眉。 萧舜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爱听这话，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们生在皇室，皇家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马虎不得。手足之争，放在寻常人家，最多不过老死不相往来。但在皇室之中，一个不慎，说不定就是生死相搏。” 温明珠轻哼了声：“你的意思是，皇姐要设计我，想让我倒霉，我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就只许她对付我，我就不能还手？” “你要知道，你真正能约束的，就只有你自己而已。”萧舜说道。“你连自己都做不到，又谈何去要求别人？” 温明珠恼了：“我至少能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再说了，你不也害了北江的前太子萧栋，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温明珠是从萧庭口中得知他的兄长，也就是萧舜的堂兄，北江已故太子萧栋的死，与萧舜有关。 她原本也不是很在意这事，并不想拿出来说，毕竟皇室之中，为了争位夺嫡，互相倾轧之事并不罕见。萧庭也一直在不懈地派人刺杀萧舜。 但是，萧舜几次三番地指责她不该设计手足姐妹，她这才怒了。 诚如他自己所说的，自己都做不到，拿什么去约束别人？ 萧舜闻言，脸色倏地一变，目光直直的盯着温明珠：“你也相信萧栋是我害的？” 温明珠“哼”了一声，侧过身去，并不回答他。 “好。算我看错你了。”萧舜从怀中摸出那串作为驸马信物的夜明珠，来到温明珠面前。“那这个，也不需要了。” 他伸出手，捉着她的袖口，把她的手拉出来。将夜明珠扣在她的手心，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明珠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夜明珠，心里顿时五味杂集。作为唯一一串没有被退回来过的驸马信物，如今也被退回来了。 她闹着要招三个驸马，其实，事实上，她根本一个都不曾找到过。 白露从旁看着温明珠，见她怔怔地站着，半天都不说话。便轻轻唤了声：“公主？” 温明珠一下子醒过神，对着太阳仰起头，试图将已经溢满眼眶的泪水逼回去。一边将夜明珠往手心一攥，转身往万安宫去了：“不去慈宁宫了，白露你过去一趟，帮我跟太后娘娘告个假。” “是……”白露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萧舜来道歉，她只当他们今天能和好了，没想到又吵架了。两人之间的裂痕似乎还越来越大了，温明珠的心情也更差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而这一幕，又正好落入驸马小分队的眼中。 因为昨天温明珠问起来过了，所以今天一早，白露就派了人去暗香阁接易玄之。易玄之当然拉上严凌一起，陆浸秋见状，赶紧干咳了一声，提醒那两个心机男不要又把他撇下了。 易玄之一想，他们三个之中，在温明珠那里最有影响力的应该就是陆浸秋了。上回他和严凌过去，都没见到温明珠。带上陆浸秋，说不定会有大作用。 于是，易玄之就把陆浸秋也捎上了。 虽然白露吩咐的是“把易大人请过来”，但是现在温明珠在生气呢，多来点“驸马”分忧排难，对于万安宫的人来说，自然是喜闻乐见。 “他们好像又吵架了！”严凌有点兴奋。 陆浸秋低声嘀咕：“吵架了，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你？”严凌瞪了他一眼。这货有完没完了，至于时时刻刻都要提醒他，他没有名额吗？至于这么打击人吗？ 对哦！打击对手！ 这书呆子，一直以为他呆。看来他精着呢，还知道以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手，消磨对手的意志！太坏了！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易玄之却轻轻摇着头，神情凝重地说：“我总觉得事情不乐观，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慢慢来吧，见机行事。” “好。”陆浸秋与严凌异口同声地应了。应完后，发现自己竟然跟“竞争对手”说了同样的话，不由互看一眼，顿时又进行了一场无形中的交锋。 易玄之连忙插身到他们中间，说道：“走吧。” 进入万安宫的时候，正好逢着萧雪曼由宫女领着从另一边而来。 萧雪曼看着这并排走着的三个人，不由“哧”的一声笑了，高声打招呼道：“早啊，三位驸马。” 65.第65章 早安，驸马们 萧雪曼这一声招呼过去，顿时激起了千层浪。而且，这些浪头，还出奇的一致。 三人齐唰唰地回了她一句：“别乱叫！” 易玄之的意思是：他一点都不想当驸马，别把他也整合进去！ 陆浸秋的意思是：他和易玄之都是驸马备选，严凌是名额已满，要叫也是“两位驸马”，哪来的三位？！另外，他并不想做驸马！ 严凌的意思是：只有他是主动表明要做驸马的，那俩都不肯的。别乱叫，尤其是，别把“装睡”的陆二货给叫醒了！万一那货突然觉醒过来，争着要做驸马了，怎么办？！ 萧雪曼看着他们，又被他们出奇整齐的模样和回答给逗笑了。 “好吧，是我说错了。”萧雪曼笑盈盈的改正。“三位大人怎么一起来万安宫了，难道是我没留意，今天的太阳，原来是打从西方升起来的吗？” 易玄之一想，今天来，至少应该要帮严凌见到温明珠吧。这样的话，那萧雪曼不正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么？！于是，他笑着说：“我们是来给明珠公主做糕点的，萧小姐也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多做一份。” “做糕点？”萧雪曼觉得这委实有些不可思议。“你们？！”这几天，她在家里忙得焦头烂额的，难道就在她不留神之间，外面竟然已经有了沧海桑田的变化了？ “是啊！”易玄之点头。 另外两只则将目光看往别处，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模样。他们只是来见公主的，做糕点什么的，他们表示不知道。 萧雪曼笑了起来：“好啊！多做些，我也尝尝。” “做起来很快的，半个时辰就好了！”说时，易玄之朝萧雪曼使了个眼色。 萧雪曼盯着他看了会，笑着应道：“好的。”一边在心里揣度易玄之这是什么意思？半个时辰？为什么特地跟她说这么一个确切的时间？ 她知道易玄之应该对温明珠没什么想法，那他，这是要帮严凌争取机会？ 告别“驸马小分队”后，萧雪曼来到了温明珠的寝殿。温明珠正因为刚才吵架之事生闷气，“咕噜噜”地灌了一大碗了绿豆汤下去。听说萧雪曼来了，将碗往旁边一放，说道：“阿雪，你来的正好。” 萧雪曼上前行了个简礼，便在温明珠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一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温明珠便把这几日与萧舜吵架之事，都告诉了萧雪曼：“……你说他是不是很莫名其妙？我承认我是有点蛋疼，整这么多事就为了看皇姐的笑话。但是，难道不是皇姐更可恶吗？他凭什么只指责我一个人，跟皇姐却依然出双入对的？！” “好吧，他说是因为在意我，才不能原谅我这么做。在意我，难道不是应该包容我的一切吗？这世上哪有同样一件不好的事情，不在意的人做了无所谓，在意的人做了，就不可饶恕的道理？！我看他压根就是胡说八道，混淆视听！” “还有啊！他指责我设计姐妹，萧庭还说他害死萧栋呢！他有什么脸指责我？还把夜明珠还我！这样，就不想做我的驸马了？！不做就不做，谁稀罕！我明天就把他送我的玉佩还给他！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 温明珠愤愤地控诉完萧舜的“恶行”，萧雪曼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公主，你对他，真的不太一样。” 除了他，这天底下，还有谁能让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万宝明珠公主气成这样？！ 易玄之和陆浸秋都曾将作为驸马信物的夜明珠退回来过，温明珠压根就没当回事，嘻嘻笑笑就过去了。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不喜欢这位齐王。”萧雪曼看着温明珠。“我总觉得，他另有所图。但是你喜欢他，我也不好说什么。现在你们吵架了，若是真的能从此互不相干的话，倒是我喜闻乐见的事情。” “他让你这么生气，说明你还是在意他的。如果你想让我找理由劝你原谅他的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做不到。” 温明珠已经从愤怒中冷静下来，看着萧雪曼，默默地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明珠。”萧雪曼伸手过去，握住温明珠的手，认真的说道。“你是公主，很多事情，我和阿珍平时都顺着你说，想要你开心。但是，这件事情，不行。不论如何，我都要劝一劝你。放弃萧舜吧。” 温明珠反手握住萧雪曼的手，说道：“谢谢你，阿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与我说这些。你不喜欢他，皇兄也不喜欢他，但是我喜欢他啊。没办法。” “不过，你放心。我每天与他在一起，我知道他有秘密。不过，他对我怎么样，是真是假，我也能感受得出来。我又不是傻子，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要骗到我，没那么容易。而且要做好，付出十倍代价的心理准备。” “明珠……” 萧雪曼想再劝劝，却被温明珠打断：“好了，不说这事了，说说你的。你怎么了，是不是侯府里出事了？” 萧雪曼知她终是听不进去，也只能作罢。听她问起侯府的事，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还不是我那好嫂子！跟她说了多少次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决定。她就是闲的蛋疼，不管你怎么说，她就是要插手。而且这手，越伸越长。” “她要给你说亲？”温明珠记得萧老夫人过世的时候，特地嘱咐了萧雪宜不要插手萧雪曼的婚事，随她自己作主。 主要是，萧雪宜是个糊里糊涂的性子，怕他被人忽悠，把萧雪曼的终身给坑了。还不如让萧雪曼自己决定，萧雪宜只负责以兄长的身份操办婚礼就行。 萧雪曼叹了口气：“何止只是说亲，那人啊，都已经住到我家了！” 温明珠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就是来你家学管账的那个亲戚？” “是啊！是我嫂子娘家的表兄。是个举人，这科没考上。说是来我家住着等三年后的下次科举，顺便跟着我学下管账，帮我分担下压力。” 66.第66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温明珠眉头一挑，不悦地说道：“一个落榜的举人，就想娶侯府小姐，谁给他的脸？你那嫂子，也太没脑子了！她抬举她娘家亲戚，就没想过埋汰了你，她的脸上还能好看？这门亲要是真成了，你们宁远侯府可要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除非……那家伙三年后能咸鱼翻身，一举考中状元……” 温明珠愤愤地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问道：“对了，阿雪，那货长什么样？如果长的好看的话，文才只要还凑合，我就可以让父皇点他做探花。” 反正，一般“探花”这名头，文采不够，可以颜值来凑嘛。 萧雪曼“哧”的一声笑了：“那家伙，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尚未娶亲。你说，他会长的如何？科举么，今年这是第三次了。除非这三年内他能遇到个能指点迷津的老神仙，不然啊，依我看，他下次还是得名落孙山。” “这么糟糕啊？”温明珠皱起眉来。 “是啊！”萧雪曼说道。“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我倒觉得，这人成不成器，还是看的出来的。看这科的前三甲，陆状元和易探花，一眼看过去，就知是人中龙凤。还有，严凌，他只是三榜进士吧，看上去，却也不是常人可比。” “不是我以貌取人，瞧不起他。他连话都说不通顺，还能指望他写出锦绣文章么？我这回来，就是想找你帮我个忙。” 温明珠问道：“把那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赶走？” 萧雪曼摇摇头：“那家伙不足一提，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用不着你公主殿下出手。只是治病要治本，我要的是我嫂子此后都不再插手我的婚事。” 温明珠笑了起来：“好啊！说说要怎么帮？” 萧雪曼笑道：“我嫂子，嫁给我哥已经五年了，至今无所出。公主你找个机会跟皇后娘娘提一提，指个快放出宫的宫女给我哥当侧室……” “哈哈！”温明珠拍手笑道。“阿雪，你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是太绝了！她老想插手你的婚事，就让她尝尝被人插手婚事的滋味！” “这个容易，我待会就可以去找皇后娘娘说！”温明珠一口应下。 萧雪曼解释说：“我也不是真的要给我哥弄个侧室，只是想膈应我嫂子。她只要还有点脑子，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这是为什么了。只要她能及时收手，不再插手我的婚事，我也不想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 “明白了。”温明珠打了个手势，表明自己已经会意了。其实就是吓吓宁远侯夫人，给她一个警告。她若是再插手萧雪曼的婚事，她自己房里，就要多一个或者几个宫里出身、惹不起的御赐姨娘了！ “那就先谢过公主了！” 温明珠笑着摆手说：“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对了，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碰到了你的三位驸马，说是来给你做糕点的。”萧雪曼说起了刚才遇到易玄之他们之事。 “三位？”温明珠反问。“陆状元，易探花，还有谁？” 萧雪曼随即反应过来，解释说：“哦，我算了严公子。” 温明珠淡淡地说道：“他不算。” 萧雪曼想了想，说：“明珠，你对严公子是个什么想法？我倒是觉得，他比萧舜要好许多，至少，他对你的感情，是很纯粹，很真诚的。” 温明珠沉默了良久，说道：“我之前与他一起玩的时候，也跟开心。但是，我是一直拿他当好兄弟看待的。他突然表示愿意做我的驸马，我倒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了……” 萧雪曼虽说很期待严凌能够取代萧舜的名额，但是她也不想温明珠为难，宽慰说：“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就还是跟以前一样，把他当成好兄弟好了！” “嗯。”温明珠点点头。 “对了，时间差不多了，他们的糕点应该做好了吧。让他们送过来看看，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也尝尝驸马们的手艺！” 温明珠应了声“好啊”，就让白露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易玄之三人与萧雪曼分别后，就被带去万安宫的小厨房。进厨房大门的时候，陆浸秋突然反应过来，正色说道：“君子远庖厨。我在外面等你们。” 说时，他的脚步也就停了下来，一副绝不再往前一步的模样。 严凌顿时又不爽了：“你的意思是，你是君子，不进厨房，那我和小玄子就是小人了？我们就该担个‘小人’的名头，进厨房忙个大半天，然后让你个君子在外面坐享其成？“ 他这么一说，陆浸秋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弱弱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易玄之调停道：“没事，没事。我和小凌子上回来做过一次，已经很熟了。陆兄来帮忙的话，反倒会忙中生乱。陆兄就在这里等着吧，倘若公主来了，就高声唤一声，让我们也提前做好准备。” “好的。”陆浸秋不作多想的就顺着台阶下了。欣然地领了任务，到院门口站岗去了。 易玄之拉了严凌进厨房，严凌忍不住抱怨说：“你带他来干什么啊，什么都帮不上，只会拖后腿！” 易玄之说道：“之前不是为了确保能见到公主，所以才带了他来。但是方才遇到萧小姐了，就用不上他了。呆会公主召见的话，我把那呆头鹅引开，你一个人带糕点去见公主。” “我一个人去啊？”严凌心里有点发虚。 易玄之瞪了他一眼：“那你想几个人去啊？我可不想见她，要不让那呆子陪你去？” 严凌连忙“嘁”了声：“不要他！我一个人去！”一个人就一个人，他又不是没有单独跟温明珠出去过，没什么好紧张的！ 厨房里的掌厨姑姑们，都已经认得他们俩了。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便按照他们的吩咐，分头忙了起来。不出半个时辰，糕点就已经进笼，上灶蒸着了。 看着灶台上源源不断地冒出的热气，严凌一边拿了把扇子给自己扇风，一边靠近到易玄之身旁，低声问：“那位萧小姐，真的会让公主召见我们吗？” “放心，绝对会的。”易玄之也拿了把扇子扇风。这大热天的，厨房里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肯定？” 易玄之解释说：“我与她打过交道，她是个又聪明、又仗义的女子。我非常地确定以及肯定，她一定听明白刚才我最后说的那句话的含义。而且，她也一定会帮助我们的！等着吧！” 果然，话音刚落，便有个小宫女进来了，问道：“两位大人，公主问，糕点做好了吗？” “马上就好。”易玄之朝严凌眨了眨眼睛，悄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67.第67章 是糕不是饼 糕点终于出笼了，宫女在在装盘的时候，易玄之拍了拍严凌的肩，示意自己现在出去把陆浸秋引走，让他看好时机出门。 严凌想了想，还是跟上几步，把走到厨房门口的易玄之给拉了住，说道：“小玄子，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我怕会紧张。而且，公主问起你们来，我也不好解释。” “……”易玄之有些无语，至于嘛，以前不是挺嚣张的么？莫不是遇到更无法无天的，就怂了？ “好吧。不过先说好，我只去站着，不负责带话题啊！” 严凌连连点头：“好，好。” 二人等宫女们拎着食盒出来，便叫上了守在院门口的陆浸秋，一起去觐见温明珠。 万安宫毗邻着皇后的坤宁宫，宫里有一泓从坤宁宫引过来的潭水，叫作清影潭。临着清影潭建有一座小型宫殿，叫作清凉殿。不管再热的天，殿里始终清清凉凉的，是温明珠夏日午睡专用。 这会儿，温明珠就和萧雪曼在清凉殿里说着话。两人都是青春妙龄，年轻美貌，粉衣娇俏，蓝衣淑丽，相对而坐，看着异常赏心悦目。 陆浸秋看了一眼，便红着脸，低下了头。严凌则更加紧张了，反倒是最泰然的易玄之显得更是挺拔俊俏，气度不凡了。 “臣等见过公主。”三人排成一排行礼。 然后易玄之就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出声，不由回头瞪了左手边的严凌一眼。 坐在左边上座的萧雪曼看到了这个小动作，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起来吧，都坐。”温明珠抬手随意地往右手边的一排椅子上指了指。 严凌与陆浸秋就都过去坐了。 易玄之原本也是要过去坐的，后来一想，掉头去了左手边坐，以显示自己跟他们那两个不同。他并不想做驸马！ 萧雪曼见状不由掩嘴轻笑。 温明珠看了一眼，倒也没在意。托着下巴看着宫女将糕点一盘一盘地排放在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些糕点，看着模样倒是挺稀奇的。” “这是……”温明珠从中拈起了一块，放在眼前打量，颇感兴趣地问道。“小兔子？” 易玄之这次长记性了，绝不吭声，不然绝对会再一次地被那两只坑货给坑了。 然后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陆浸秋是因为对糕点之事一无所知，所谓君子“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而严凌，在过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许多说辞，准备好好应对温明珠的话。结果在温明珠问出问题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来该回答什么才好。 结果，温明珠一句话问出去后，悄然无声。 冷场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谜之尴尬。 萧雪曼“哧”的一声笑了，转过目光看向易玄之，以眼神无声询问：你还不救场？ 易玄之无奈，只好起身说：“回公主的话，公主手中所拿的糕点，是一套中的其中一个。公主不妨仔细看看其他的，那是一套完整的十二生肖。是小凌子有次去江南游玩的时候看来的。” 说着，易玄之便给对面的严凌使眼色，让他接下去说说是打哪看来的。 严凌这回终于反应过来，站起身来了，应道：“是的……微臣三年前，与几位好友，去江南榆州的白鹤书院留学。那天也是个夏日的午后，我们趁着夫子打盹的时候溜出去逛街。那天很热，街上没什么人，然后就有一间铺子，排了很多小孩子，在那等着买糕点吃……” 易玄之从旁听着，无语地扶额，在心里无声长叹：这说的都是什么啊！寥寥几句，他就已经发现了不少槽点。不好好学习，翘课去逛街，还去买小孩子们爱吃的糕点……严凌这家伙，到底想表达什么？真是，无力吐槽。 易玄之偷眼看了看温明珠，发现她支着下巴，似乎听得认真。于是，他也就不再说啥了。眼观鼻，鼻观心，好自听着。 萧雪曼却发现温明珠并不是听得认真，而是，她听得，走神了。估摸着，又是想萧舜的事情去了。萧雪曼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声，等到严凌的故事讲完，她也开口主动带话题了：“这些糕点，看上去都十分精致可爱，都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些，虽然都是我们学来的，但是，为了进献给公主，我们都进行了改良。所以这些都还没有名字，还请公主赐名。”严凌这回反应快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是萧雪曼问的原因。 “嗯……”温明珠应了声，仿佛终于回过神来。 萧雪曼看了她一眼，笑着提议道：“我看这样吧，接下来就由严大人解释下这些糕点的来历，以及做法、特色，然后由陆状元来赋诗，最后由公主来题名，如何？” “好啊！”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装哑巴的易玄之，这会儿第一个出声赞同。 在他看来，萧雪曼简直就是小天使！不仅帮他们带话题暖场，提议时还不忘把他摘出来，感动得泪流满面！简直不能再棒了！ 他都想给她弄个神位，供起来，天天早晚两炷香了！ “那就从这个小兔子开始吧。”温明珠扬了扬手中的糕点，表示自己也认可了萧雪曼的这个提议。 严凌瞧了易玄之一眼，易玄之朝他点点头，以眼神给他打气，示意他随便说。温明珠和萧雪曼，一个公主，一个侯府小姐，都是含是金汤匙长大的主。身边又是仆妇成群，下厨这种事情，跟她们铁定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事。随便说说好了，就算是说错了，她们也不会发现。 严凌介绍说：“这个糕点，中间是普通糯米糕的做法，外面那层，是水晶糕的做法。还加了一个鸡蛋，蛋黄加在里层，蛋清加在外层。出炉后入冰糖水、蘸薄荷水增味，点些许桂花添香。若是用冰镇一会，味道会更佳。” 温明珠听完，频频点头：“不错，不错，听起来就很好吃。”说完，就咬了一口尝了尝。然后再次点头：“嗯，果然很好吃。陆状元，你来给这个糕点做首诗，来夸一夸这糕点有多么地不凡。” 陆浸秋应声站起身，略一沉吟，便有一诗：“玉兔呼不应，月桂被清霜。大梦千年觉，还来就饼香。” 他刚吟完诗，温明珠就拍手称赞道：“好诗！陆状元果然才思敏捷！信手拈来，便有如此好诗。” 陆浸秋被夸得有些脸红，腼腆的说：“多谢公主夸奖。” 严凌心里却有些不高兴了，虽说温明珠也夸了糕点好吃，但是夸陆浸秋的诗的时候，她拍手了！夸糕点的时候，却没有拍手！ 于是，就闷声找茬说：“这是糕，不是饼。” 温明珠摆摆手，笑着说：“不要在意细节……对了，那就起名叫兔子饼好了！就是饼香了！哈哈，还来就饼香！” 兔……子……饼…… 这会儿不仅严凌，连易玄之的脸都不禁黑了。 68.第68章 北江来客 他们辛辛苦苦“监督”做出来的兔子形状的水晶糕，竟然就因为陆浸秋诗里的一个“bug”，竟然就从“糕”变成“饼”了。还得了一个这么挫的名字：兔子饼。 兔子糕也比兔子饼好啊，至少洋气很多！ “哈哈哈。”萧雪曼拍手大笑了起来。“公主，这糕点，有幸得了陆状元这么好的诗，离成为糕点界的美谈只有一步之遥了，你却给配了个这么普通的名字……我怎么觉得，有点憋屈啊！” 温明珠也笑了起来：“似乎是哦！那就叫……水晶玉兔饼，怎么样？” “这个不错！”萧雪曼笑道，转而问易玄之他们。“严大人和易大人觉得如何？” 二人虽然还是不满这个“饼”字，但是公主殿下都赐名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夸道：“不错……挺好。” “哈哈。”温明珠也高兴了，又拾起一块猴子形状的糕点，说道。“接下来，这个！” 一个介绍，一个题诗，一个起名，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一开始，温明珠的起名往往让易玄之虎躯一震，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但是渐渐地，他发现温明珠的起名其实跟能抓住特点，然后用最直白的方式起名。换个角度想想，还是挺有意思，挺形象的。所谓，通俗易懂。 一直到午后时分，温明珠要午睡了，“驸马小分队”才告辞出来。 萧雪曼本也准备告辞出宫，却被温明珠留了说话。萧雪曼知她与萧舜吵了架，心情不好，需要有人陪她排遣烦闷。左右侯府里也没什么事情，便说那她就在宫里蹭了晚饭再回。 胡乱聊了几句，话题便转回了“驸马小分队”身上。温明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正了正坐姿，笑眯眯地问：“对了，阿雪，刚才我看你和易探花眉来眼去的，你们，有猫腻？” 萧雪曼一怔，她倒是忘了她的这位好朋友观察特别细致了，她给易玄之使过几个眼色，果然也是没瞒住啊！ 萧雪曼笑道：“勉强算有一点吧。” “咦？”温明珠奇道。“你们看对眼了？什么时候的事？！” 见她理解错了，萧雪曼“哧”的一声笑了：“不是这方面的猫腻。前阵子，为了严凌的事情，易探花来找我求助。” “我也是跟他说，驸马名额满了。他就说，他能退出的。我琢磨着他确实不想做驸马，加上严凌对你一片真心，他退出，严凌替上，也算两全其美。所以，顺手的事，能帮就帮一下吧。” “哦，这样啊……”温明珠似乎一下子没了兴致，懒洋洋地往桌上一趴，说道。“他当我驸马的名额，是想要就有，不想要就可以丢掉的么？！他这么有趣，我才不放人呢！除非……” 温明珠半眯着眼睛，“嘿嘿”笑了起来：“除非你或者阿珍看上他了，要招他为东床快婿。不然，谁来说，我也不放人！” 萧雪曼也笑了起来：“哈哈，那我和阿珍岂不是要成为他唯二的救命稻草了？！” “没有错！就是这样的！”温明珠也乐呵呵起来。“对了，阿珍最近去哪了，都没见她来找我玩？” “阿珍跟她的几位师兄一起，出海玩了。据说要在海上绕一圈，然后往北，去青江草原玩。估计要入冬才能回来。” “青江草原？”温明珠睁了睁眼。“那不是在北江么？” “是啊。”萧雪曼忽然反应过来，萧舜就是北江的，自己这会儿提魏可珍去了北江玩，温明珠会不会也会想去北江玩啊？ “好羡慕啊，可以到处玩！” 所幸温明珠只表示了下对到处玩的羡慕，萧雪曼松了口气，旋即转开话题，说道：“不用羡慕，我们很快也要去承州了呀，那边好玩的更多！” 于是，两人就开始聊往年去承州玩的情景。 等用完晚膳出来，已是黄昏时分，天也开始黑了。 萧雪曼跟着引路宫女走出万安宫，旁边有个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的小太监快步迎了上来，问道：“是宁远侯府的萧小姐吗？” “是我。”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小内侍就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双手奉上：“这是一位大人吩咐小的，转交给小姐的。” 萧雪曼道了谢，接过信，还给了打赏。待坐上自家的马车时，还将信拆开。信上写着：多谢小姐相助，改日定登门道谢。 萧雪曼忍不住抿嘴轻笑。 易玄之，倒还真是个聪明伶俐之人。 就在温明珠收拾东西准备去承州避暑的时候，北江派人接应萧舜的人抵京了。 领队的乃是北江的龙虎大将军戴柯，觐见完皇上太子之后，便被带往洪福宫与萧舜见面。萧舜的腿伤也已经基本好了，行动无碍。戴将军向萧舜传达了摄政王萧尧的意思：“殿下，近来朝中的局势愈发动荡，殿下必须尽快回国。老王爷说，殿下一日不在北江，于我们而言，不确定因素便多一分。人心不定，军心不稳，若是保皇党此时发难，我们怕会有些投鼠忌器。” 萧舜想了想，说道：“那明天……还是后天吧，明天我处理些事情，后天我们就动身回朝。” “好，那我这边，回去就立刻做准备。” 萧舜点点头，一忽而间有些恍神，但是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就只见跟着戴柯一起进来的一个北江兵，突然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披泻而下，竟是个身量高挑的妙龄少女。 她将摘下的帽子随手往地上一丢，便跺着脚，嘟着嘴不满地嚷了起来：“太没劲了，舜哥哥，这么久了，你都没认出人家来！” 萧舜定了定神，待看清那少女的容貌，不免有些愕然：“蕴儿，你怎么来了？” 谢蕴儿，北江左相谢艺的小女儿，今年十五岁。也就是北江王选中的儿媳妇，萧庭的太子妃。结果人家小姑娘不乐意，而且气性也大，在大婚前夕，直接卷包袱走人。连夜出京，只身跑去找当时行军在外的萧舜去了。 谢相爷派人去接，她也不肯回，并放话说，不取消婚事，回去的就只可能是她的尸身。谢相爷气得跳脚，但对于这个平时最偏爱的小女儿，却也是毫无办法。 最后还是萧舜出面，跟左相和北江王谈判，才得以取消了婚事，并将谢蕴儿安全地送回了家。 虽然朝廷已经全力封锁消息，但无奈谢蕴儿是直接跑到军中找的萧舜，始终是难掩悠悠众口。御定太子妃追着齐王跑了的小道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全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69.第69章 失败的欲擒故纵 戴柯将军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出京的时候，他可不知道谢蕴儿潜伏在军中，悄悄跟了来。不然，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带这位大小姐出京。 左相谢艺可是保皇党的头头，他们的死对头。这事若是让谢艺知道，又要大做文章了。 他是快到望京了才发现的，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只能将这事隐瞒起来，等见到萧舜之后，再让他想想办法吧！ 谢蕴儿快步来到萧舜身旁，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说道：“人家听说你遇刺受伤了，都担心死了！听说摄政王要派人来接应你，我就偷偷溜出来了！” 萧舜皱着眉，担忧地说：“这路远迢迢的，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你父亲母亲也会担心的！” “不会有危险的啦！”谢蕴儿侧了侧身，往戴将军身后一指，说道。“阿正陪我来的！” 萧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那位一脸冷漠的军装少年正是谢蕴儿的贴身侍卫，徐正。 徐正是一位出名的少年剑客，左相谢艺费了不少心思，才请到他保护谢蕴儿。 对于他，萧舜也是十分敬重的。看到他，便朝他微一颔首，算是打招呼。 徐正不卑不亢的回了一礼。 “对了，舜哥哥。”谢蕴儿拉着萧舜的衣袖。“派人行刺你的，是不是又是萧庭那个臭小子？！这家伙，真是的，还有完没完了！等回到北江，我让阿正去把他绑过来，我们狠狠地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萧舜轻轻拍了拍谢蕴儿的肩膀，说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如何安全的回北江，还要掩饰好你的身份，不要让人发现。” 谢蕴儿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发现就发现，大不了被我爹骂几句喽！” 萧舜叹道：“不懂事！你啊，有时候也帮你父亲想想。他是坚决支持皇上的，你老往我这跑，他那边很难办的！” “那也是他自找的，我早就让他支持你们……” “打住。”萧舜及时地制止了她。 谢蕴儿吐了吐舌头，认错道：“好啦，我不说了。” 萧舜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嘱咐道：“总之，你的身份不能暴露。你先跟戴将军出宫，明天可以在附近走走，后天，我们就一起启程回北江。” “好吧！” 萧舜留戴将军说了会话，就派人送他们出去了。在他们走后，萧舜想了想，叫了人过来，吩咐道：“准备下，去一趟万安宫。” 温明珠正靠在榻上，看着谷雨指点着宫女将她的行装装箱，有小宫女进来禀报说：“公主，齐王殿下来了。” 温明珠吃葡萄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节奏：“不见，让他滚。” “是。”小宫女领命出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这个小宫女再度进来禀报：“公主，齐王殿下还在外面等着。” “让他等！”温明珠吐出一个葡萄皮。她要让他知道，本公主殿下的气，一旦生起来，是很难消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温明珠看了眼窗外，发现天色已经开始暗了。托着下巴，出了会神，转头对白露说道：“去把他带进来吧。” 白露自然知道温明珠说的“他”，指的是谁。应了声“是”，便出去了。过了会，白露回来了，面带难色地说：“公主，齐王殿下已经走了。” “走了？！”温明珠拧了拧眉。 “是。据说是洪福宫来个人，跟齐王殿下说了什么，齐王殿下就回去了。许是洪福宫那边有事。” 温明珠冷哼了一声：“能有什么事，八成就是皇姐过去找他了！” 白露沉默不语，因为她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但是这会儿她不能顺着说，温明珠这几天已经很不开心了，不能再火上浇油。 其实，萧舜是被太子派人请过去的。因为戴将军出宫的时候，跟太子说了，他们后天启程。太子便想找萧舜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快离开。毕竟，北江朝廷派出来接应萧舜的人马，还没抵京呢！ 戴将军这一波人，是萧舜的父亲，摄政王萧尧派来的。是温明珠派了亲信，带着萧舜的亲笔书信，直接去找的萧尧。 这走的是私路。 但萧舜乃是代表北江来议和的使臣，他出事，还是得有一个国对国的通知。所以，相对晚几天，皇上也派了使臣去通知北江朝廷。所以，北江王也派了人，来接应萧舜。 不管他们朝中的局势如何，北江朝廷派出的使臣过来接人的时候，却被告知人已经走了……这似乎有些尴尬啊。 虽然，于太子本人来说，也是巴不得萧舜这尊大神赶紧走！最好，立刻，马上！ 萧舜表示，确实后天就启程。至于北江朝廷军那边，他会派人去通知。让他们不用进京了，就地返回。 与太子谈完，天已经黑了。 萧舜想着左右明天还有一天可以作别，这么晚了，就不再过去万安宫打扰了。 第二天一早，萧舜便过去了，却被告知温明珠已经去坤宁宫了。 之前每日的相伴，他了解温明珠日常行程。给皇后、太后请安后，会回万安宫换衣服，然后再来洪福宫找他…… 于是，他就像之前一样，在宫门口等着。 不想，却一直等到快午时都不见回来。谷雨见萧舜等的实在有些久了，便差了个小宫女去慈宁宫打探了一下。得到回报后，上前与萧舜说道：“齐王殿下，公主去了御花园的暗香阁，也不知何时回来。不过，奴婢已经差人去知会公主了。” “多谢。”萧舜当然知道暗香阁有些什么人在，梁云公主早就添油加醋地跟他描述过了。 陆浸秋、易玄之，他们是温明珠挑选的另外两位三分之一驸马。左右自己也快离开了，既然她与另外两位驸马玩得开心，自己就不要过去给她愉快的心情添堵了。 反正夜明珠也还掉了……萧舜暗暗叹了口气，他也有些无奈，那天他明明是奔着缓和矛盾去的，怎么就反而弄得更僵了呢？这一招“欲擒故纵”，施展得有些脱了，有失水准。自己不该这么不冷静的啊！ 罢了！回头就留封信，算作道别吧。 (作者的话：我想知道大家是支持np的多，还是1v1的多？) 70.第70章 再见，再也不见 温明珠在暗香阁时，从被谷雨派来的小宫女口中得知萧舜又来找她了。想到昨日他没等多久就走了，故意又拖了大半个时辰，才摆驾回宫。 于是，就再一次地扑空了。萧舜已经回去了。 温明珠愈发气得不行，对着白露她们就发了一顿火：“……这人，到底是不是诚心道歉的？这么点时间都等不住？既然等不住，又为什么几次三番地来？！逗我么？” “等不住，那就不见好了！你们都听好了，要是他再来，就让他等着！不等足两个时辰，我是不会见他的！” 温明珠正在气头上，下面的人只能先顺着她的意思，恭谨地应了声：“是。” 第二天一早，温明珠照常地去给太后、皇后请安，但白露注意到，进出万安宫时，温明珠都有往宫门外，也就是前几日萧舜站的那个地方多看了几眼。 从慈宁宫请完安出来，温明珠就直接回了万安宫。靠在近门处窗下的摇椅上，摇摇摆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白露悄悄地将十五唤到外面，说道：“要不，你还是去洪福宫跑一趟，让齐王殿下过来一趟？” “这个……”十五却是一脸为难。 白露一看，这不对劲啊，去洪福宫跑一趟，传个话，有什么好为难的？而且，温明珠明显就是在等着萧舜来道歉的啊！ 白露倏地揪住十五的耳朵，责问道：“你该不会又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十五“唉哟”了一声，赶紧把自己的耳朵从白露的手底下解救出来，支吾着说道：“我也没办法啊，太子殿下再三吩咐的。让我千万不能告诉公主，不然，就让我脑袋搬家。” “又是太子殿下吩咐的？”白露试探着问。“跟齐王殿下有关？” “唔……”十五摸着自己被揪疼的耳朵，似是而非的哼唧了一声。 白露眼珠子一转，说道：“那你告诉我，由我去告诉公主，这样你也没有违反太子殿下的命令，不是两全其美么？” 十五想了想，好像也对，便将自己这两天打探来的消息，悄悄告诉了白露：“北江派来接应齐王殿下的人，前两天到了。今天一早，他们就启程出京了。” “齐王殿下也走了？”白露一惊。 十五一摊手：“走了啊！人家本来就是来接他回去的啊！” 白露忍不住用手指戳十五的脑袋，骂道：“你个傻子，你应该感谢我察觉到了异常，问了你。这么大的事情，你要是真瞒着公主，你看公主拧不拧掉你的脑袋！” 说完，她就丢下十五，快步回屋去了。 十五惧于太子那边，还不忘压着声音提醒说：“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公主！”白露快步来到温明珠身前。“奴婢听到消息，齐王殿下今天启程回国。” 温明珠一下子从昏昏欲睡中惊醒了过来，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这么快？” “是啊！”白露说道。“据说北江那边派来接应的人，前两天就到了。今天一早，他们一起启程回国。” “北江的人到了……”温明珠自言自语着。她前两天看的邸报，还说是有十天半个月才能到，怎么会前两天就到了？ 哦，对了，应该是萧舜父亲派来的人到了，还是她派去的亲信送的信。摄政王接信后，就派了先行部队前来接应。她看的邸报，报的都是北江朝廷派出的那批人马。她的父亲，温云笙，也是跟着那批人马一起班师回朝。 见温明珠沉默不语，白露又沉吟地说道：“那昨日与前日，齐王殿下过来，应该是想来跟公主道别……” 温明珠忽然咧嘴笑了声，说道：“算了。”然后就仰面一倒，躺回摇椅上，趁着一躺的力道，摇椅“吱嘎吱嘎”地摇了起来。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要再有一别。她之前算错了日子，以为北江的人还要十来天才会到。那萧舜离开的时候，她正好在承州。眼不见为净，也不用再经历一次离别之苦。 没想到，他今天就走了……没有道别，没有见面，甚至还各自生气，没有和好，上一次见他，还是三天还是四天以前…… 他这次去，会不会再次遇刺？会不会再次负伤回来养伤？ 应该不会了吧？这次有摄政王派来的亲兵接应，太子也派了精锐部队护送……这次不会再出事了。 所以，以后，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吧？ 白露见温明珠不再说话，还闭起了眼睛，似乎是准备睡觉的样子。于是，也不再吭声，只静静地站到旁边守着，却并不走远。 因为她觉得，温明珠必定不会舍得就这样与萧舜分别的。即使他们才刚刚吵得要断情绝义，但他们还是彼此最在意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安静得抬个手，都能听到衣衫摩擦的声响。 果然，大约一刻钟后，温明珠就倏地坐了起来，唤道：“谷雨，把我的骑服拿来！” “初一，备马！” “十五，去打听齐王他们的行程！” 万安宫的宁静瞬间被打破，众人分头忙碌起来。 一片兵荒马乱过后，温明珠轻衣简装，只带了初一，两骑快马，一前一后快速驰离京城。 太子在十里坡送别了北江众人，在摆驾回宫的路上，忽有两骑快马迎面而来，“嗖”“嗖”两下，呼啸而过。“刚才过去的，那是……”他怎么觉得，那两道人影、尤其是领先的那道红影，瞧起来颇有几分眼熟。 思绪还没转过来，就有属下来报了：“殿下，明珠公主刚刚过去了！” “……”太子的神情瞬间一僵，心里大骂，消息怎么又泄露了！这特么的，嘴也太不严实了！ “立刻掉头往回走，追上明珠公主！”太子当即吩咐。 既然温明珠知道了，她肯定会去见萧舜，这是拦不住的。但是，他必须得去盯着。万一温明珠一时冲动，跟着萧舜一起回北江了，那就不得了了！不仅太后、皇后那边，他无法交待，他又将有何面目，去见即将班师回朝的淮南王，温明珠的父亲，温云笙。 71.第71章 我相信你 京畿宽大平坦的官道上，一行数百人的队伍不疾不徐地前行着。 夏日的午后，炎炎的烈日。官道上除了他们一行人，就没有其他行人了。除去舒缓的马蹄声和细碎的车轮声，有种懒洋洋的寂静。 萧舜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伴随着马车前行而产生的细微颠簸，轻微摇晃着，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详和的宁静。 “殿下。”暗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明珠公主追来了。” 萧舜一惊，当即掀开车帘出去，就看到一骑矫健的红影从旁边疾驰而过。然后在数丈之外，勒马掉头，停在那里，注视着随着车队的前行而慢慢靠近的萧舜。 “公主……”萧舜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大热天的，顶着大太阳，她一个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只身匹马一路追出京来。平时雪白粉嫩的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两鬓的发丝，全被汗水打湿，像小蛇一般蜿蜒在脸颊上。额头的汗水，结成串地滚落下来。有些许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湿润了眼眶，有些泫然欲泣的楚楚之感。 但是她的神情，却依然是高傲而倔强的。 “你就准备这么不告而别吗？”温明珠微抬着下巴，仿佛她并不是来送别的，而来是质问、追责的。 萧舜从袖管中取出一封信，朝她扬了扬，说道：“我给你写了道别的信，准备明天派人给你送去。” “你今天走，却明天才送信跟我道别？”温明珠轻笑着，眼底却没有笑意。 “我就怕你来追我回去，就像现在这样。”萧舜微微顿了顿。“然后，我就会有些不想走了。” “那我现在追来了，你还走么？” 萧舜低眉轻笑了声，唤过副将，让他去通知戴将军，让队伍就地停下休息。待队伍完全停下后，他对温明珠说道：“烈日当空，还请公主上车一叙。” 温明珠没有多作考虑，就翻身下马，上了萧舜的车。 萧舜坐的车很宽敞，可躺可坐，点心、茶水、书籍，还有祛暑降温的物事一应俱全。 温明珠上了车坐下，萧舜就取了手帕拧了把清水，递与温明珠，供她擦汗用。在她擦汗的同时，他又倒好了一杯凉茶，等她擦好汗，就递给她，供她解渴之用。 温明珠喝水时，他又取了扇子，徐徐地给她扇着风。这一切的事情，都像是信手拈来的一般，那么自然，那么的顺理成章。一时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段朝夕相伴的午后时光。 “萧栋比我大两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最好的玩伴。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他与萧庭要亲密得多。” 萧舜突然说起北江故太子萧栋的事情，温明珠不由回眸看了看他。 “那时，我们两家的关系也还好，不像现在这样。皇上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朝政上非常依赖我父亲。那年，萧栋十六岁了，皇上想退位，将皇位传给他。萧栋怕登基后，政务繁忙，就没时间出去玩了。于是，那个冬天，他叫上了我，我们带了几个大内高手，就微服出游了。” 说到这里，温明珠已经大概猜到萧舜要跟她解释什么了。于是捧着杯子慢慢喝水，一边静静地听着。 “我们一路往西去，那边有很多风俗奇特的小国家，大多都很热情，很好客。直到有一天，我们来到了一个名为‘日照’的小国。” “走在街上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国家有点不对。虽然大多数人民还是很热情的，但是，有一些人，看我们的眼神有些古怪。我跟萧栋建议离开这里，往南去另外一个国家。但是他不接受我的提议，他不觉得这里有异常。而且，那时候离开的话，这天就要露宿了。” “我无法劝服他，只能陪着他一起。但是，那天傍晚，我帮我母妃寻的一味药有消息了。在凉州的一家拍卖行，三天后就要拍卖掉了。” “我算了下时间，从日照过去凉州，正好是三天。于是，我得到消息后，立刻就出发赶去了凉州。我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个侍卫，把大内高手全部留给了萧栋。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出事了。” “他被那个国家的人杀掉了？”温明珠问。 “是。”萧舜点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国家有超过半数的人都信奉一个名叫‘依兰’的邪教，对外来之人心存排斥，尤其忌讳头上戴金之人，觉得会给他们带来灾祸。那天，萧栋正好束了个金环。他身边的大内侍卫个个身手不凡，但是，依兰邪教有种邪毒，溶于水，无色无味。他们察觉的时候，都已经中毒已久了。” “而我，连日兼程，赶到凉州，却还是晚了一步，拍卖会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也并没有买到药。”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故意的，故意引萧栋前往日照，目的就是害死他。包括我的父亲在内。” “皇上那时虽然没有治我的罪，但是我们两家的关系却因此急转直下。明里开始收回我父亲手里的权利，暗中筹划着除掉我们父子。父亲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也采取了对策防备回击。” “事情发展到如今，父亲之所以坚决地一定要走到篡位这一步，也是因为我。他觉得，我都做到不惜除掉萧栋那种程度了，他自然无论如何也要帮我达成。” “但事实上，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从小就十分孤独。我们年纪相仿，我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亲哥哥一样尊敬、依赖。我从来没有害他的意思，但是没有人相信我。” 温明珠心底仿佛有根弦被触动了，由衷地说道：“我相信你。” 因为，她也是。 她没有母亲，父亲也只有她一个孩子，而且常年征战在外。从小养在宫中，虽然深受宠爱，但是终究不是正牌公主，除了太子，其他皇子公主也不太与她亲近。然而太子，毕竟是储君，每天都很繁忙，只能抽空来看她，并不能陪她玩。 她也一直十分孤独，所以才会闹着要招三个驸马。不为别的，就为着，能有人每天都陪她玩。 72.第72章 我会抢回来的 萧舜停止了打扇的动作，凝视了温明珠许久，才叹出一声：“皇家的亲情本来就十分微妙，加上彼此手中所握的权利太大，因此极为危险。一个不好，就是你死我活。” “所以那天看你那样设计梁云，我十分生气。我气并不是因为你欺负她，而是担心你将来会因此而吃亏。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与她结下梁子，于你没有丝毫好处。你不喜欢她，就远着她好了。故意接近她，设计她，让她倒霉，实在是下下之举。你听我一句，即便是现在你大权在握，盛宠在身，亦不可仗势欺人，主动树敌。多多与人为善，他日定能受惠于人。” 温明珠哼了一声：“谁让她想抢我的驸马？” 萧舜轻声笑了起来：“怕被抢走？” 温明珠撇撇嘴，说道：“那倒不是。” 萧舜笑道：“那不就好了，你还担心什么。” “也是。”温明珠哂然一笑。“我确实是无聊，多此一举了。” 萧舜认真地问：“当众指责你的不是，是我的错，我之前也道过歉了。那现在，可以考虑原谅我了吗？” 温明珠呶了呶嘴，说道：“勉强吧。” 萧舜释然地笑了，摊开手，递到她的面前，说道：“那还给我吧。” 温明珠瞥了他一眼，故作不懂地问道：“还你什么？” “夜明珠。”说完，又强调了一句。“我的驸马信物。” 他那天将夜明珠还回来，将温明珠气个半死。这会儿，他想拿回去，可没这么轻松。她的信物，可不是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能退回来的。正准备要刁难他一番，外面传来副将的声音：“王爷，戴将军差人来问，什么时候能重新启程？再耽搁的话，怕傍晚赶不到涂县的驿馆了。” “知道了……马上就好了。”等副将离开后，萧舜低眸看着温明珠，说道。“给我吧，时间不多了。” 温明珠犹豫了一下，终还是从怀里摸出那串夜明珠，放到了他的手心。 萧舜接过来，握在手心，柔声说道：“我这趟必须回去，等处理好那边的事情，我再来找你。这段时间，先让其他两位驸马陪你玩。” 温明珠心中一沉，意识到这一次，是真的要分别了。 忍住心底涌出的不舍与难过，佯作轻松地说道：“那你得快一些了，不然，名额要被别人顶掉了。” 萧舜微笑着说：“没关系，我会抢回来的。” 温明珠看着他，觉得自己再在这里逗留下去，怕是会忍不住落泪，然后哭着让他不要走了。 “……那我走了。”温明珠匆匆说了声，说完，就转过身，准备掀起帘子跳下车。 “明珠！”萧舜却叫住了她。 温明珠下车的动作停止了，却没有回头，因为眼圈已经红了，眼底也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怎么了……”低哑着嗓子问出一声。 话音未落，身后便有一个温热的怀抱拥了上来。轻轻地搂着她，脸沉在她的颈窝，低声说：“开开心心地玩，然后，等我回来。” 徜徉在眼眶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扑簌而下。低低应了声“好”，待身后那个拥抱松了松，温明珠便掀开帘子，快速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马上。 “纪灵。”萧舜唤了声跟在车旁的侍从。 “王爷。” 萧舜吩咐道：“找几个人，护送明珠公主回去。” 纪灵应了声“是”，但是不一会，他又回来了，禀报道：“王爷，应该不用了，东望太子的车马掉头回来了。” 萧舜沉默了会，说道：“好。那跟戴将军说声，可以继续上路了。” “是，王爷。” 温明珠就在马上坐着，停在路旁，看着车队重新启程，徐徐前行，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太子的马车停到温明珠身旁，躬身从车中出来，唤道：“明珠，上车吧。他们已经走远了。” 温明珠收回目光，应了声“嗯”，下了马，随太子回到车上。 “明珠……”太子还没想好该如何劝说，温明珠便倾身扑了过来，将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就像是小时候一样，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就会钻到他的怀里来求安慰。 太子心里低叹了一声，抱着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安慰她说：“别难过了。你有三个驸马呢，走了一个，还有两个呢！对不对？” 温明珠闷声说：“那不许你给陆状元放长假。” “好，你说不放就不放。”为了让她重新开心起来，太子哄道。“你们不是马上就要去承州了么，不如让他陪你一起去？” “好！”温明珠想了想，又说。“还有易玄之呢！” “好，好！他也一起！”太子这会儿为了让温明珠开心，什么都答应出去了。却没想，这次是后妃们去承州避暑，皇帝与皇子都没有去。陆浸秋与易玄之毕竟是外臣，怎么可以跟着一起去？这于制不合，于理也不合。 而萧舜那边，为了掩人耳目，谢韫儿是作为看管物资的侍卫坐在另一辆车上的。半路上，车队忽然停了下来，据说东望的公主追过来了。她可没忘萧舜此趟出使东望，还有一个和亲的目的。本来听说没有合适的公主，还松了口气，这会儿怎么又有公主追上来了？！ 当即急得不行，恨不得马上过去看看。找了个借口从车上下来，就往萧舜的马车那边挤。但是萧舜马车周围守了一圈他的亲卫，根本无法接近。直到温明珠离开，车队重新开始前进了，谢韫儿又找了送食物的理由，窜上进了萧舜的车内。 一进入，她就迫不急待地问：“舜哥哥，那个公主怎么回事，她跟你说什么了？”温明珠出去的时候，她都看见了。那位公主跟她年纪差不多，长得可美貌了，该不会与萧舜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吧？ “没什么。”萧舜解释说。“她是来道别的。” “道别？”谢蕴儿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不知道你要走吗？” 顶着大太阳，追这么多路出来道别，他们之间的交情应该不俗。萧舜又不是立刻走的，中间还空了一天呢，难道没有跟她道别？ 有点说不通啊！ “嗯，应该是刚刚知道吧。”萧舜淡淡地说道。“好了，别问东问西了。你该回去了，不然别人要起疑了。” “好吧！”谢蕴儿不情不愿地应了。临下车前。又转回来，拉着萧舜的衣袖说：“舜哥哥，我明天要跟你坐一辆车！你帮我想好理由，不管怎样，我就要跟你坐一辆。” 萧舜板起脸来，责道：“不要胡闹。你忘记上回的教训了，再来一次，你爹肯定要禁你的足了！” 谢蕴儿这才扁扁嘴，不情不愿地应道：“好吧，那算了。” (作者滴话：对不起日照人民，前方国家改为“月照”。) 73.第73章 相亲去 要让陆浸秋和易玄之一起去承州，消息一传出去，第一个暴跳如雷的就是易玄之的父亲，易明伦易相爷。 皇帝也自知这提议比较荒谬，易相爷一反对，他立刻就从善如流地改口了：“那就不去吧！朕原本也就只是提议。明珠公主喜欢与你家玄之玩，朕便想着小孩子嘛，出去玩，有个玩伴也是好的。既然易爱卿不同意，那就作罢，作罢了！” 皇帝心里其实想着，易玄之不去就不去吧，这不是还有陆浸秋嘛！总不见陆浸秋的父亲，会从明州跑过来跟他拍桌子反对吧？！ 易相爷这才气顺了点。 但是，回府之后，又把易玄之叫过来，好一顿骂：“你说你是怎么一回事？！明知道那明珠公主看中了你，要让你做三分之一驸马。你不知道远着点，还使劲往宫里凑，这是干嘛？！玩欲迎还拒？！” 易玄之连忙喊冤：“爹啊，这可不怪我！我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转移明珠公主的注意力，不让她跟北江齐王走太近的！皇命难违啊！太子殿下这么吩咐的，我有什么办法？！” “不过，老爹你放心好了，现在齐王回国了，我肯定远着明珠公主！有多远，我就离多远！我也不想做三分之一驸马啊！” 易相爷看着这个小儿子，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那这事就这么算了！你，明天就给我去相亲！” “相亲？”易玄之有些傻眼。“跟谁啊？” “成王府的小郡主！” 易玄之一听，就叫了起来：“爹，你是不是傻啊，公主不要，你要郡主啊？！” 易相爷忍不住就给了自家儿子一巴掌：“你说谁傻？！人家郡主又不招三个郡马！” “可也是需要伺候的主啊！”易玄之哀嚎道。“爹，我是您亲儿子啊，您就不能给我找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吗！” 易相爷骂道：“少废话！准备准备，明天早上，就去成王府拜访！” 拗不过老爹，易玄之只好去找自己的好兄弟严凌商量对策。不想，严凌一听，却很高兴，就差拍手叫好了：“好啊好啊！你去娶小郡主，就可以腾驸马名额给我了！” 易玄之忍不住揍了他一下，骂道：“怎么会你这样的人？为了你的事，我舍生入死地帮你。轮到我有事了，你就这样对我？有你这样做兄弟的吗？！” 严凌连忙讨饶：“我这不是开玩笑嘛！相亲嘛，去看看你又不吃亏的，有啥好担心的。” “听我给你分析啊！如果你觉得小郡主不错，那正好顺水推舟，你做郡马，腾出驸马名额。如果你没看上，那你就说，你是明珠公主看上的准驸马。你的亲事，得要明珠公主点头才行，看他们敢不敢去找明珠公主要人喽？！” 易玄之一听，不禁重重地拍了严凌的肩膀一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小子怎么突然这么机智了！” “我一直这么机智好不好？”严凌“嘁”了声。“只是在公主面前，才会偶尔智商下降。” “对了……”易玄之忽然想到个事情。“小凌子，你想做明珠公主的驸马，你不怕你家里人知道后，你爹打断你的腿啊？” 严凌叹了口气，说道：“我都想通了，公主最喜欢萧舜，陆呆子排第二，你排第三。而我呢，排不上号。就算把萧舜送走了，也轮不到我做驸马。即便是轮到我做驸马了，她也不会只招我一个。” “所以啊，我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就不再想驸马不驸马的事情了，只要能偶尔陪公主一起玩，就心满意足了。” 易玄之听完，伸手搭到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权作安慰：“人是会变的，公主现在喜欢萧舜，并不代表，她一直都会喜欢。相对的，她现在不喜欢你，不代表她以后也不会喜欢你啊！顺其自然吧。” “嗯，唉！”严凌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易玄之拍拍他的肩，转开话题说道：“对了，成王府的小郡主，是叫安和郡主吧？你有听过她的什么传闻没有？” 严凌想了想，摇头说：“没听说过。人么，你明天就能见到了，自然能看到长相如何。脾气品行怎么样，我觉得你可以去问一个人。” “谁啊？”易玄之好奇地问。 “上次帮过我们的萧小姐啊！” “她跟安和郡主熟？”易玄之有些拐不过弯来。 严凌白了他一眼，一副“你的智商被狗吃了么”的神情：“你忘记了吗，明珠公主跟我们一起玩的时候，说起各家小姐，那是如数家珍，了解得不得了。萧小姐跟她是好闺蜜，对于各家小姐的情况，肯定也知道不少啊！” “有道理！”易玄之频频点头。“有需要，我就去找她帮忙！” 但是，出乎易玄之意料之外的，易玄之跟着老爹去成王府拜访。虽然受到了成王、成王妃的热情款待，却全程没有见到安和郡主。 易玄之暗自心想，是不是老爹误会了，成王其实并没有嫁女之心。这次也只是普通的会晤而已，并不是所谓的相亲。 松出一口气，不用相亲，也不用再进宫去陪公主，心情大好。开开心心的去任上呆了一天，一回家，母亲就眉开眼笑地告诉他：安和郡主看上他了，让他择日去成王府提亲。 “什么？！”易玄之跳了起来。“看上我了？！什么时候？！我都没见过她！”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天我去成王府，我是没看到她，但是，她躲在暗处看到我了！”易玄之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怒道。“这算什么？相亲就相亲吧，躲躲藏藏的，只许她看我，就不许我看她啊！” 易夫人责道：“唉，你这孩子，人家是郡主，先看一下你又没什么，怎么生这么大气？” “郡主又怎样？明珠公主还看上我了呢，我不也不买账！” 易相爷一进门，就听到自家儿子牛逼哄哄地说明珠公主也看上他之类的话，气得他操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冲上去，一边抽打，一边骂道：“臭小子，还要不要脸了！明珠公主看上你，还给你脸上贴金了，是不是？！我让你得意！让你得意！” 易玄之被打得直跳，一边往外跑一边还不忘叫道：“反正我不要娶安和郡主！” “老爹，你要是逼我！我明天就去跟明珠公主说，我要做三分之一驸马！你让我难过，我也不让你好过！要丢脸大家一起丢！” “不肖子，我打死你！” 74.第74章 一箭三雕之计 易玄之第二次造访宁远侯府的时候，萧雪曼正在准备去承州避暑的行装。听闻易玄之来了，她还是有几分诧异的。 因为原本皇帝也钦点了易玄之同行，但是在易相爷的强烈反对下，作罢了。这对于易玄之而言，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怎么又会跑来找她呢？ 难不成，他是想把去承州的名额让给严凌？所以来找她帮忙？ 想到他为了帮严凌，又是让驸马名额，又是让避暑名额的，真正太逗了！ 萧雪曼换了身衣服，前往花厅见易玄之。刚出自己的小院，就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旁边拐了出来，拦了萧雪曼的路，问道：“小姐这是要去哪啊？” 这人就是萧雪曼的嫂子徐夫人的娘家表兄，名叫孙韬。中等身材，长相则是中等也算不上，胜在衣衫整洁华贵，整个人看上去勉强有几分气质。 自打入住宁远侯府之后，他终日有事没事就喜欢在萧雪曼的闺阁附近转悠。每次看到萧雪曼时，他那双不大的眼睛就透着一种精光，令萧雪曼十分厌烦。 这会儿见他果然又在附近潜伏，萧雪曼不悦地蹙了下眉。她的贴身丫鬟秀珠却是忍不住先骂了起来：“我家小姐去哪里，关你什么事啊？还有，能不能麻烦你不要老往后院跑，像只苍蝇一样的，很烦，你知不知道？还是个读书人呢，这么点礼义廉耻都不知道，怪不得连考几次都名落孙山！” 孙韬被骂得一下子恼羞成怒，气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这臭丫头！反了啊你！怎么跟、主子说话呢，当心发卖了你！” “我是下人，可你又算哪门子的主子啊？！”秀珠经常跟着萧雪曼出门，是见过世面的，很是泼辣。孙韬的话还没说完，她就顶了回去。“不过是来学管账，学成了也不过是个账房先生，也是‘下人’！” 秀珠咬重了“下人”的发音，直将孙韬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萧雪曼这时才开口说：“好了，秀珠，走吧，别让客人久等了。” “是，小姐。”秀珠白了孙韬一眼，跟在萧雪曼身后，绕过他，往外走。 不想，孙韬却是抢上几步，又拦在了她们面前，说道：“小姐乃是未出阁的千金，单独去见外男，于理不合。” 见他竟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还拿礼教来指责她，萧雪曼不由笑了：“是嘛！这里还有一个外男拦我的路，那又怎么说？” “我不算！”孙韬发生辩驳。“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萧雪曼轻蔑地笑了声。“我竟不知，孙先生什么时候改姓萧了？” “这……” 萧雪曼懒得再理他，绕路而行。 不想他又像牛皮糖一样地黏了上来，一副你一定要去的话，我陪你一起去的模样。 萧雪曼实在受不了，只好叫人把他拦住，这才得以脱身。 “真是从来没来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人！”秀珠吐槽道。“小姐，你得想想法子了，尽快把他赶走！不然，这每天都瞧见他那张脸，我都快吐了！” 萧雪曼叹了口气：“要赶的话，马上就可以赶走，我只是不想跟嫂嫂把关系闹得太僵，免得大哥夹在中间为难。” “不过，我接下来要去承州了，他估计也不会来转悠了，你们也能安生点。” 话虽这么说，但萧雪曼其实心里有点担心。昨天，她还听管家说，孙韬调戏账房那一个送茶的小丫头。若是她不在，他跑来占她院里丫头的便宜的话……只能先打点一下那些护院了。 唉，真是不省心！ 等在花厅的易玄之，看到萧雪曼进来，便起身迎接：“又冒昧来打扰小姐了。” 萧雪曼朝他笑了笑，引他重新入座后，问道：“想来易大人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趟应该也不是专程来登门道谢的吧？” 易玄之有些讪讪地笑笑：“是啊，之前的事还没道谢呢，我又有事来请小姐帮忙了。” 萧雪曼说道：“易大人有事直说无妨，反正一件两件都帮了，也不少这第三件了。” “那我就直说了啊！”易玄之沉吟些，组织了下说辞。“成王府的小郡主，不知小姐可认得？” “安和郡主？”萧雪曼有点诧异。“倒是见过几次，易大人想问什么？” “她长的如何？”问出声后，易玄之才发觉这么问，似乎太浅薄了，于是补充说明了一句。“我就是问问，她是哪种长相，活泼可爱的，还是端庄贤淑的？” 萧雪曼忍不住笑了起来：“易大人到底是想问长相，还是性格脾气？” “额……”易玄之有种被戳破心事的尴尬，摸了摸鼻子，说道。“都问，都问。” “安和郡主端庄娴雅，美貌过人。当然，比起明珠公主，还是望尘莫及的。” “哦。”易玄之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他其实对安和郡主真的没啥想法，但就是不知为啥，又鬼使神差地跑来找萧雪曼打听。 萧雪曼瞧了易玄之一眼，问道：“易大人这是准备和成王府结亲，从而给严大人腾名额？” “也不是……”易玄之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被我爹逼的，我一点都不想娶安和郡主！” 萧雪曼也叹了一声：“想不到，我们还同病相怜了。” “咦，萧小姐也被家里逼婚么？” “是啊……”萧雪曼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转，就落在了易玄之的身上。 易玄之被瞧得有些不安，踌躇着问道：“怎么了？” 萧雪曼说道：“我有个一箭三雕的办法，不知道易大人愿不愿意配合？” “可以让我爹消停消停，不再逼我娶郡主？” “嗯！”萧雪曼点头。“对，不仅可以让易相爷不再逼你去相亲，你也可以从三分之一驸马之列退出来，腾名额给严大人。而我也可以不再为婚事所扰，每天都烦的不得了……” 易玄之向来是个聪明人，萧雪曼这么一说，他就知道萧雪曼说的方法是什么了。心中蓦然一跳，莫名地有些激动起来，却又不敢直接点明她所说的方法，怕自己猜错。所以，只能按捺下澎湃的心潮，问道：“什么办法……还请小姐明示？” 萧雪曼说道：“你来我家提亲。” 75.第75章 一个天大的决定 “呃……”见萧雪曼说的方法，正与自己心中所想的相同，易玄之倒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心中一下子“叮呤咣当”“噼里啪啦”地打翻了一堆瓶子，顿时五味杂集，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萧雪曼见他沉默，以为他不乐意，解释说：“只是权宜之计而已。我们现在都不想成亲，就以此计拖着。一旦其中一方，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一个人了，我们再找个理由，解除婚约。” “呃……”易玄之还在琢磨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他之前一直没多想，今天经这么一提点，他倒是觉得萧雪曼还是不错的。 美貌、聪明，落落大方，在某些事情上，还与他颇有些心有灵犀。而且他只求助了她一次，她就非常义气地顺带着帮了好几次。即使她是横行京城的公主党之一，但他还是在她身上发现了不少自己所欣赏的优秀品质。 “不知易大人觉得怎样？”萧雪曼也不是个藏藏掖掖的人，直接问易玄之的意思了。 “呃……我是想说，这个……”易玄之想了半天，结结巴巴地说。“解除婚约，对萧小姐的名声不好？那个，你也知道，世俗之礼，总是对女子不公平。到时候，我们解除婚约，说不定就会有各种针对萧小姐的恶意揣测……” 易玄之的意思，其实是，如果萧雪曼也同意的话，那不解除，也是可以的……只是，他没好意思直说。都没明白人家小姐的心意，直接这么说，未免有些唐突。 萧雪曼笑道：“所谓的世俗之言，我从来都没有惧怕过。假如我将来中意之人，因为我曾与别人订过婚，从而不愿意娶我的话，那我对他也没什么好指望的了。早点分道扬镳了，也是好事。” 易玄之想了想，又说：“那明珠公主那边……” 萧雪曼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个由我去说。公主之前确实是说过，倘若我和阿珍若是看中了你们几个驸马备选，在你们真正被招为驸马之前，都可以找她要人。不过，现在齐王刚走，这个时候提，我也不确定她会不会生气。等过阵子吧……等我们从承州回来。” “哦。”易玄之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然后又问。“那如果我被我爹逼得急了，怎么办？” 萧雪曼瞥了他一眼，在她的印象中，易玄之明明是个很机灵的人啊，不该这么没主意啊！怎么事事都要问她？“那你就说，你已经有意中人了。但是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自会禀告双亲。” “好吧。”易玄之应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有关两人如何“情投意合”的细节，对了下口供。然后天色就不早了，萧雪宜下朝回来了。 听说易玄之在，他就在花厅往大门去的必经之路等着了。见到他，就热情地邀请他留下来一起吃饭。 易玄之正暗自琢磨着，好像可以答应哦？ 但他还没出声，就被送他出来的萧雪曼给拒绝了：“易大人还有要紧的事情办，大哥还是下次再留饭吧。” “这样啊……”萧雪宜对于这个妹子向来比较看重，既然她这么说，他就作罢了。“那下回，易大人可一定要赏脸留下来用个便饭。” 易玄之只能笑着说：“好啊，一定，一定。” 从宁远侯府出来后，易玄之在街头徘徊了一阵，然后跑去了严府找严凌：“走，哥带你去喝酒。” “什么情况？我吃过晚饭了！”不明状况的严凌，不由分说地就被拖走了。 两人去了家平时常去的酒楼喝酒，严凌还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完，结果从头到尾，他不是埋头喝酒吃菜，就是各种角度地傻笑。 “喂，到底啥事啊？”严凌忍不住问了。 易玄之拍着他的肩说：“就在刚才，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什么决定？”严凌一听果然有大事，连忙竖起耳朵听。 “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一个决定！将会影响我的一辈子！”易玄之强调说。 严凌催道：“我知道是重大决定了，到底是什么啊，快说！” “非常非常重大的决定，是你无法想像的那种，但是，我就是决定了。”易玄之还在强调。 “是，我想像不出，你倒是说啊！”严凌快抓狂了，直想抓着他的肩膀，猛烈地摇晃。让他快说，赶紧说，立刻，马上！ 不想易玄之却将酒杯一放，往桌上丢下一块碎银，说了声“回家了”，就起身下楼了。 “喂！你到底搞什么啊？！”严凌无语了。既然不说，那他找他是干嘛啊？！ 易玄之回到家中，易相爷正与易夫人在用晚膳。看到易玄之回来，易夫人正想问他吃过没，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说：“爹，您别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易相爷不明白了。这不肖子出去转了一天，回来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句。什么情况，他也没说非要他娶安和郡主不可吧？ “你逼我娶郡主！”易玄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我、我告诉你！我有意中人的！你再逼我，我就去出家！当和尚去！” “好啊，出息了啊！昨天说要去当三分之一驸马，今天就说要当和尚，我……我打死你算了！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易相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站起身，到处找可以用来打人的东西。 易夫人连忙拉住他，骂道：“你个老糊涂，说话不会听重点！没听儿子说有意中人了嘛！” 说完，易夫人就眉开眼笑地迎上前去拉着易玄之的手问：“儿子啊，快告诉娘，对方是哪家的小姐啊！娘明天就给你去提亲！” “娘，这个不急，八字还没一撇呢！雪曼说，最近他们萧家事情多，等过阵子再说。”易玄之嘴上说些不急，说的话里，可将有的没的，全透露了个干净。 “萧雪曼？”易夫人果然明白了。“宁远侯萧雪宜的妹妹？” 易玄之连忙撇清关系：“我可没说哦！母亲你猜到的，不算我说的啊！” 易夫人瞪了他一眼，宠溺地责道：“你这孩子！又在玩什么花样！” “反正爹你不能逼我了哦！我回房睡觉去了！”说完，易玄之就一溜烟地跑了。 “这孩子！”易夫人轻责了声，回头看了看易相爷，问道。“老爷觉得如何？” 易相爷轻轻点了点头。只要不是三分之一驸马，他就觉得还行。以他们易家的家世，易玄之也不需要妻族帮衬。更何况，宁远侯府门第也不错！ 好吧，就这么定了！ 76.第76章 权宜之计吗？ 于是，第二天，易相爷就带着礼物，亲自登门造访了。 他和易夫人早就想要易玄之成亲了，无奈他刚金榜题名就被明珠公主圈去了，寻常人家不敢随便接这桩婚事。另外，易玄之自己也主意大的很，这个不中意，那个不喜欢。 但他越拖着，他们就越担心他会真的成为三分之一驸马。所以，难得他这次主动出声了，就赶紧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萧雪宜虽然是个侯爷，但是事实上，他没接触过易相爷这样的朝廷大员、皇帝身边炽手可热的股肱之臣。 易相爷来访，将他紧张的不行，如坐针毡。后来一听，竟然是来为易玄之向萧雪曼提亲的，登时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约定好定亲的时间，并商议了些有关事宜，易相爷便告辞回家了。 萧雪宜欢天喜地地去告诉萧雪曼这个好消息，说易玄之果然是让家里人来提亲了！他果然没看错！易玄之果然是要成为他妹夫的人！ 萧雪曼一听，登时无语了：“易相爷……来提亲了？” “是啊！”萧雪宜笑得合不拢嘴，自从易相爷提了亲事之后，就一直笑到现在。“他问了我的意思，我当然同意了！我还跟他说，易探花经常来我们家，我早就看出来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火眼金睛啊！太厉害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萧雪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是说好了等从承州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人提亲了？！不过她现在没时间找易玄之确认这事，她得赶紧去跟温明珠说这事。 温明珠的性子她了解，跟她直说，她一般不会介意。要是让她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说不定，就弄巧成拙了！ “我得马上进宫一趟。”萧雪曼搁置下手中的事情，就唤过秀珠帮她更衣，一边不忘叮嘱萧雪宜。“哥，此事事关明珠公主，你先不要声张，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哦，好！”萧雪宜这才想起易玄之是温明珠圈定地驸马之一，不由有些担心。“你现在去找公主，她会不会……” “不会的，别担心。” 萧雪曼以最快的速度进宫，去见温明珠。温明珠刚睡完午觉起来，懒洋洋地坐在妆台前，任由谷雨给她梳头。 听完萧雪曼的来意，温明珠登时从睡意朦胧中醒过神来，重复了句：“你是说，你跟易玄之情投意合，求我成全？” “是啊。”萧雪曼叹了口气。“我知道不该在这时跟你提这事，但是，无奈他家中逼得急，要他娶妻，所以……” 温明珠却“哧”的一声笑了：“阿雪，为了严凌的驸马名额，你们也够拼的啊！” 萧雪曼见温明珠果然不信，略有些尴尬，强行解释说：“不是因为严凌，而是我们真的……你那天不是也说我和他眉来眼去的么……” “嗯？”温明珠勉强点点头，托着下巴想了想，似笑非笑地说。“如果，你们三天内把婚期定下来，我就信你。” 萧雪曼说道：“再快，也得等我们从承州回来吧？” 温明珠笑了起来：“去承州，哪有阿雪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啊？承州不去了，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这个……”萧雪曼尴尬地笑笑。“这也太急了吧，这杯喜酒，总得等阿珍回来喝吧，不然她得怨我了！” 温明珠说道：“婚礼等她回来再办就行，你们先定亲。你可别告诉我，你们宁远侯府与相府定亲，只要口头说一声就算完事了啊？” 萧雪曼说道：“那自然不是。我哥与易相爷暂时议定在八月初十这天定亲，下聘。” “八月初十啊？”温明珠摇头表示不同意。“太晚了，就七月底之前，你们挑个好日子定亲。不然，我不放人啊！” “阿雪，你放心，不用你去说，我让皇兄去找易相爷说。他不赶紧加快动作，那就等着他儿子做三分之一驸马吧！” 萧雪曼这会儿觉得无比的蛋疼，昨天还是一切好好的，今天这事情怎么就变得这么一团糟了？！ 太子得到这个消息后，惊得睁大了眼睛。他也是觉得易玄之这是为了给严凌腾名额，忍不住提醒他说：“这萧小姐，是明珠最好的姐妹，你拉了她，确实可以给自己脱身。但是，以后，你若是敢说这是假的，你当心明珠打死你啊！” 易玄之想了想，问：“那，要是萧小姐说这是假的，那会怎样？” 太子瞥了他一眼，说道：“那也打死你。” 易玄之哀嚎道：“为什么也是打死我？” “因为，只要是假的，你就是欺骗了明珠，从而借此从驸马队列中脱离了出来。你是受益者，不打死你，打死谁？” “这么惨！”易玄之慨叹。“那到时候，殿下记得保我一下。我再怎么说，也是为殿下效过力的功臣啊！” 太子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真是假的？” 易玄之连忙说：“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正色说道：“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明珠现在是要盯着你们定亲了。好自为之。” “嗯。”易玄之点点头。“我回去就跟我爹说。” 太子看了看他，说道：“对了，你的那道空白圣旨可以还回来了。” “为什么？”易玄之有些不乐意。“我还没写愿望呢！” 太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要不要跟萧雪曼定亲了？以后若是出事，还要不要我保你了？” 易玄之琢磨了一下，说道：“好吧。我回头就把圣旨带过来。” 太子这才满意地点头。 等易玄之走后，他又把陆浸秋和严凌叫了过来，说道：“现在，萧舜已经顺利地被送走了，这就算是你们的功劳吧。有什么愿望，想好了吗？” 陆浸秋好奇地问：“殿下，易兄真的要与萧小姐定亲了？” “是啊！”太子肯定地回答了他。 “是权宜之计吗？”陆浸秋又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太子有些汗颜，这事好像大家都觉得是假的。“不过，你若是也想用这个办法脱身的话，我劝你，改日。不然，明珠一定会暴走的。” “哦。”陆浸秋应了声。过了会，他才突然想到，萧舜回国了，易玄之要定亲了……那温明珠选中的三个驸马，岂不是就只剩了他一个？！ 77.第77章 硕果仅存的驸马 温明珠选中的三个驸马，走了一个，跑了一个，于是，只剩下他一个。 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做一个完整的驸马，而不是三分之一驸马了？！ 陆浸秋突然激动起来。 “殿下，是什么愿望都可以吗？”严凌问了。 严凌一出声，就将陆浸秋从晕乎乎的狂喜状态中拉回了现实：对哦！他怎么忘记了还有严凌这个“名额已满”呢！之前三个名额满了，所以温明珠拒绝了严凌。那现在名额空出来了，说不定这货就替补上去了！ 陆浸秋警惕地往严凌瞅了瞅。 太子回答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嗯。”严凌点点头，然后他就发现旁边似乎有一道目光正炯炯地看着他。于是，他回过头看了看陆浸秋，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准备写什么愿望？”陆浸秋警惕地问。“是要写成为驸马吗？” 严凌瞥了他一眼，反问：“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了！”陆浸秋忿然道。现在他可是独霸驸马名额的状态，这货要是靠非常手段挤进来，岂不是就分走了一半？ 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是这个卑鄙小人真的很可能这么做！ 啊，真糟心！ 严凌向太子要了纸和笔，找了个地方写圣旨。一回头，却发现陆浸秋跟了过来，不由瞪了他一眼，问道：“你去写你的啊，跟着我干嘛？” 陆浸秋心虚地转开目光，解释说：“我还没想好什么愿望，先看看你的，说不定会有点启发。” 严凌没好气地说：“你不是不想当驸马吗，就写上啊，让殿下想办法帮你脱身。” 陆浸秋轻哼了一声，说道：“大丈夫志在四方……”言下之意是，他有更大的抱负，这空白圣旨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岂能拘泥于男女之事？ 严凌不客气地“嘁”了他一声：“随便你，反正我要写上‘我要当驸马’！” “你？！”陆浸秋气得够呛，要了支笔，“蹭蹭蹭”地就写上：不准严凌当驸马！ 但是写完，他就后悔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就浪费在严凌这卑鄙小人的身上呢？！他就算是写上让太子兑现之前许他的长假也好啊！ “落笔无悔啊！”太子笑盈盈地将他手中的圣旨抽走。他还真怕陆浸秋写马上给他放长假，幸好严凌挡枪了。感人！ “殿下……”陆浸秋有点想拿回来重写，但是看到拿着写好的圣旨过来的严凌，他就收声了。觉得这样也蛮好，只要确定严凌不会替补名额，那他就是唯一的驸马了。 太子接过严凌手中的圣旨，看过之后，问道：“严爱卿，你确定？” “嗯。”严凌肯定地点头。“殿下，我虽然考的是文科，但是，我其实武科更擅长一些。殿下若是不信，尽管让侍卫与我比试比试……” 太子连忙摆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吧，若是你意已决，那就按这个进行调度。” “多谢殿下。” 陆浸秋则有些懵圈。什么调度，这家伙不是说要写成为驸马吗？当驸马，还需要什么调度？这家伙，该不会又使什么花招吧？ 温明珠原本说要去承州，主要也是为了避开与萧舜的再次离别。但既然没躲开，现在又发生了这么一件好玩的大事情，而且她的父亲也要回来了。于是，干脆就不去了。留下来，专程地盯着这桩亲事是如何进行的。 她知道萧雪曼最近是为亲事所苦，有一只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当下就在宁远侯府蹲着呢。而易玄之呢，一直努力地想脱离她的驸马团队。这两个人，各有苦衷，联手来这么一出，“瞒天过海”，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她要让他们知道，要欺骗她明珠公主，可是有代价的。 但如果这不是假的，是真的，那就更好了。他们一个是她最好的闺蜜，一个是她挑中的准驸马，两人条件还是挺登对的。她也就更应该盯着这桩亲事，让他们早日成亲，玉成这一桩美满良缘。 第二天，温明珠就跟随着赐婚的圣旨，一起到了宁远侯府。 宁远侯接完圣旨，就诚惶诚恐地恭迎温明珠上座。 虽然萧雪曼说了温明珠是愿意放人的，不会怪罪他们，但宁远侯这心里总不踏实。自家妹子这可是抢了人家圈定的准驸马诶！而且温明珠还是那样一位惹不起的主！如果换成梁云公主或者天翎公主，他或者还能不那么担心一点！ 温明珠坐是坐了，却不喝茶，直接问：“易相爷来纳采下聘了吗？” 宁远侯不敢坐，就一直在旁边站着。听到温明珠问，就忐忑地回答说：“还没有。我与相爷约定的是七月二十九，到时候，将礼数一并齐全了，然后将婚期也定下来。” 温明珠点点头：“好吧。那我二十九再来。” 说完，温明珠就带着一干人等摆驾回宫了。 在她走后，萧雪曼就想办法约了易玄之见面：“看明珠的架势，是非要盯着我们成亲不可了。” “那怎么办？”易玄之问。 萧雪曼摇摇头：“我暂时也没想到办法。幸好可珍在外面游玩，不在京中，我可以以此为借口将婚期拖到年底。这段时间，应该也足够我们好好想想对策了。” “嗯。”易玄之点头。 萧雪曼沉吟了一阵，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易玄之，说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想办法，你也别闲着啊！” “哦。”易玄之像是突然醒悟过来，解释说。“我也在想，只是你与公主比较熟，知道怎么对症下药。所以，肯定还是以你为主。” 萧雪曼暗暗叹了口气：“暂时就先这样了，接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吧。萧舜走了，有我们这事让明珠盯着，将她的注意力拉过来了，倒也不是坏事。” “对了，严凌那边怎么说？”萧雪曼忽然又想到了。“他的名额替上去了么？” “没有。”易玄之摇摇头。“他好像放弃了。” “放弃？”萧雪曼吃惊地问。 “是啊。他放弃做驸马了。” 78.第78章 编外人员的华丽转身 陆浸秋一直对严凌写在空白圣旨上的愿望耿耿于怀。严凌不肯告诉他，他就试图从太子那边问出来。 太子却告诉他说：“三日后，你就知道了。” 陆浸秋打了三天腹稿，设想如果严凌从编外人员晋级成为驸马备选了，他该如何应对。没想到的是，好不容易挨过三天，太子却告诉他，严凌放弃做驸马了，他要求做温明珠的侍卫，保护温明珠出入平安。 “侍卫？！”陆浸秋登时就傻眼了，惊讶于严凌竟然放着大理寺好好的文职官员不当，主动要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大内侍卫。 后来又过了两天，等严凌的调令下来后，他才觉出味来。 萧舜这个大boss被送走了，他们驸马小分队就没什么作用了，就地解散，他也从暗香阁搬回了自己的状元府。温明珠是公主，他们毕竟是外臣，平时除非温明珠主动找他们，否则，压根就见不到。 严凌倒好了，成了温明珠的侍卫，不仅天天可以见到她，她每次出宫还得带着他一起。而且，严凌在大理寺，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现在一晃成了公主近卫队的副统领，这可是四品的官！连跳了好多级呢！ 这个心机男！ 唉，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斗不过他们啊，洗洗睡吧。 这日，温明珠从两宫请安回来，准备换套衣服去宁远侯府转转，监督一下定亲事宜。十五进来了，禀报说：“公主，祁统领带着新来的副统领请求面见公主。” “新来的副统领？”温明珠怔了怔。“原来的李副统领呢？” 十五说：“好像调去东宫了。” “哦，哦。”温明珠估摸着这新来的应该也是太子安排过来的。不过，太子这次怎么没有提前跟她打招呼呢，以前他都会提前说的啊！“让他们进来吧。” 等人进来一看，温明珠也登时傻了眼：“严凌？！” “属下参见公主！”卸下了心头的包袱，严凌倒是神清气爽，见到温明珠也不会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了。 “你……怎么来近卫队了？” 严凌说道：“属下经过一番三思，觉得还是当初跟着公主横行京城的日子最为快乐。所以就向太子殿下自请调为公主侍卫，既能保护公主，又能跟着公主横行无忌，实在是两全其美！” 温明珠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也是一松，也笑了起来：“要做我的侍卫，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功夫不到家，就算是皇兄调你过来，我也是要遣返的。” 严凌抱拳道：“还请公主检验。” 温明珠笑道：“那就让初一跟你比试比试吧。” 在今日之前，严凌一直以为初一只是普通的小太监。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武功高手。严家以武传家，严凌从小开始习武，在他手下，竟也没有讨到一点便宜。 直到温明珠叫停为止，严凌都没有占到上风。但温明珠还是笑着夸赞说：“严兄弟，没想到，你竟然还是深藏不露呢！” 严凌被夸得有些汗颜：“多谢公主夸奖，但是，愧不敢当。” 看来温明珠身边果然高手如云，除去那四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卫不说，还有一队三十人的公主近卫队，个个也是身手不凡。随身还有初一这样的大内高手，他这个副统领果然是个躺着拿钱的闲职。 怪不得祖父和父亲听说他要调去公主近卫队后，不仅没有责怪他，还都十分高兴。他都做好被父亲揍一顿的心理准备了，结果父亲还把他狠狠地夸奖了一番。说他聪明机灵，竟然攀上了太子的关系，而且，调的是公主近卫队，而不是东宫禁卫军。 因为太子乃是储君，虽然尊荣，但始终位置比较微妙，难免有心存不良之人要行谋刺之事。所以，还是有些风险系数的。 但明珠公主就不一样了，虽然荣宠不亚于太子，但是谁会蛋疼到去行刺一位公主？以这位公主的做派，最多不过在京城里转转，欺压一下百姓。安全得很！ 温明珠笑道：“不愧，不愧，在初一手下不落败已经很厉害了！好了，你通过了。准备准备，我要出宫一趟。” “是！”严凌兴高采烈地应了。 温明珠来到宁远侯府，却被告知萧雪曼今天一早，就去相国寺上香了。 “相国寺……”温明珠略一沉吟，倒是好久没有去相国寺了。上一回，还是与萧舜一起去的。如今，她还在这里，他却已经在千里之外的北江了。 温明珠暗暗叹了口气，左右闲着也没事，就去一趟相国寺，就当是怀旧吧。 这一天虽然不是初一或者十五的上香高峰期，但由于相国寺地处京城繁华之地，每天的香客也都是络绎不绝。萧雪曼一大早就去了，上了一圈的香出来，外面已经是人头攒动，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了。 萧雪曼带着丫环秀珠，沿着汉白玉石阶下行，前往上车点。 “小姐，我们现在就回府吗，不去禅房听经了么？” “嗯。”萧雪曼应道。“回吧，公主多半今天也会来。” 想到温明珠，萧雪曼就一个头两个大。自从她与易玄之说要定亲之后，温明珠就天天来宁远侯府监工，每天都要看到进度，似乎生怕他们拖延时间似的。 有时还把谷雨也带了来，说是帮她梳理嫁妆。萧夫人留给萧雪曼的嫁妆里，有些屏风、瓷瓶、摆件之类的东西，锁在仓库里也是浪费，所以她嫂子就拿出来先摆着用着了。这些都被谷雨对着单子一件一件找了出来，清理干净，打包装盒，重新锁回了仓库里。将宁远侯夫人气得脸红脖子绿的，却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萧雪曼虽然很感激温明珠替她作主，但是这一派铁定要将她嫁出去的架势，却也使得她十分汗颜。果然这一位主子是个刺头，十分不好惹。只怕这一回要脱不了身了，不嫁也得嫁了。 刚在心里无声长叹了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打招呼道：“唉呀，这不是宁远侯府的萧小姐么？”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冷幽幽地嘲讽之意。 萧雪曼回过身，就看到自己身后三四级台阶开外的地方，站了一个黄色衣衫的秀丽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娇小可人。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有股说不出的温柔妩媚。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萧雪曼，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萧雪曼却觉得背脊阵阵的发寒。 因为这女子并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与易玄之相亲的，成王之女，安和郡主。 79.第79章 你也抢个试试？ “郡主。”萧雪曼不卑不亢地见了一礼。 安和郡主看着她，微笑道：“听说萧小姐定亲了，还得了皇上的赐婚，真是恭喜啊！” 萧雪曼正准备道谢，却又听得安和郡主缓悠悠地说道：“萧小姐这都快二十岁了吧，还能觅得如此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实在是难得。对了，萧小姐的年纪该不会比易大人大吧？” 秀珠向来是个直来直往的暴脾气，一听就忍不住了，回嘴说：“我家小姐今年才十八岁，谢谢！” 安和郡主的声音一冷，斥道：“谁家的奴才这么无礼，主子说话，轮得到奴才多嘴？！萧小姐，这就是你们宁远侯府的家教？” 跟在安和郡主旁边的侍女说道：“郡主，有些人，连好朋友选定的驸马都抢。不要脸，也不要命，这种人啊，是最可怕的。郡主还是远着些为好。” “你们……”秀珠气得不行，正要再顶上几句，却被萧雪曼拉了住。但是与此同时，台阶上方就传来了温明珠懒洋洋的声音：“你们在说哪位公主的驸马被抢了啊？” 安和郡主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温明珠，心里就有些发怵。这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主，她更加没那个胆子当面对温明珠驸马被抢之事表示同情。反正那话，温明珠也听见了，若是她要找萧雪曼的麻烦，自然会找，也无须多言了。于是，连忙说道：“没有，没有说，是公主您听错了。” 说完，她朝温明珠欠身一礼，就准备先行一步了。 “等等。”温明珠却唤住了她。“我还有句话没说完。” 安和郡主的脚步不得不停下来。 温明珠说道：“这世上，做什么事都有竞争，能抢到，就是本事。与其在这里眼红别人得了好东西，不如回去自己多多努力。” “据我所知，某位公主还有两位驸马，安和郡主若是有自信的话，也尽管可以一试。” 安和郡主的脸倏地一红，说了声“安和不敢”，就低头匆匆走了。 等她走远后，萧雪曼来到温明珠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来了相国寺，我正好好久没来了，顺道逛逛。”温明珠说着，往安和郡主离开的方向看了看，问道。“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来找你的麻烦，还酸溜溜的？怎么，我的易驸马跟她有猫腻？！” 萧雪曼估计她是刚才都听见了，便解释说：“我听易大人说过，好像易相爷之前曾经想让他娶安和郡主……” “哦，哦！”温明珠会意了，而后笑道。“阿雪，你厉害了啊！不仅抢了个驸马，还抢了个郡马啊！” 萧雪曼无奈地叹道：“看来，这个抢驸马的恶名，我是躲不掉了。” “什么恶名，是美名！”温明珠笑了起来。“我的驸马，可不是那么好抢的！下次谁再说你，你就让她们也去抢个看看！” 看着她毫无芥蒂的笑脸，萧雪曼愧疚地说道：“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温明珠笑道：“觉得对不住我的话，就快找个差不多的补偿给我。不过，严凌不算啊，他是我的好兄弟！” “是，是，是。”萧雪曼无奈地说道。“一定补你一个更好的！” 在温明珠的全程盯梢下，萧雪曼与易玄之总算如期完成了订婚仪式，并将婚期定在了十二月十九。 但即便是如此，温明珠还是没有放弃让他们把婚期提前的打算。毕竟，只有成亲了，才是实打实的确定了。否则，只要一日未成婚，就一切还有变数。她就是想知道，如果是假的，她们准备给她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所以，温明珠特地派了初一去威武大将军府传话。让魏将军派人去给魏可珍送信，让她早点回来参加萧雪曼的婚礼。没想到，初一带回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魏可珍她们一行人被北江军抓走了。 温明珠得讯吃了一惊，立刻赶到威武将军府，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多月前，魏可珍跟着四位师兄一起去“闯荡江湖”。但，现在回来的却只有一个，她的四师兄秦殊。他是在其余之人的掩护下，逃回来报信求救的。 据他所说，他们这次出游，是做足了攻略的。而且几位师兄都是老江湖了，挑选的路线，绝对安全无公害。这次走的海路，他们以前也走过一次。跟上回一样，租了一条船，自己驾船，沿海一圈游玩过去。 变故发生在抵达东北沿岸的一个小岛的时候，一上岸，他们就被埋伏的军队给围困了。不由分说地就要抓他们起来。 三位师兄打掩护，缠住“敌人”，想让四师兄带着魏可珍突围离开。但撤退的时候，又遇到了一队兵马。魏可珍腿上中了一箭，如果再带着她的话，两个都走不了。所以她选择自己留下，以保四师兄可以顺利逃脱。不然全部被擒住的话，说不定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北江的军队？”温明珠好奇地问。 “是。”四师兄肯定地说道。“而且都是精兵良将，绝对不是小地方派得出来的。” “你怀疑是朝廷的军队？”温明珠又问。 “八成是！” 温明珠想了想，问：“那交手的时候，你们有自报身份吗？” “……报了，但是他们不听。”四师兄有些迟疑。“如果真的是北江朝廷的军队，是不是就说明师妹他们只是被抓，而不会有危险？因为北江与我们议和了，就算是当成奸细被抓，也不会随意处置吧？” 温明珠皱了皱眉，说道：“我觉得不好说。魏将军，秦师兄，要不你们随我进宫一趟吧？去找皇上和皇兄。这件事情，你们私下派人去北江肯定不现实，还是由朝廷出面去交涉，比较合适。” 魏天行觉得温明珠说得没错，当即就带着秦殊进宫面圣。 “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帝听后，甚是吃惊。 北江的东部沿岸，确实有许多小岛。但面积都很小，居民也很少，很微不足道。为什么会布置了那么多的精兵强将在那里，难道是在秘密谋划着什么。 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好猜了。如今北江的形势，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么，抓魏可珍他们的这支军队，就只有两个可能性：北江王那伙的，或者萧舜父子这一边的。 而无论是哪一边的军队，结论只有一个：北江怕是要变天了！ (ps:今天中秋节，加更一章，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幸福～) 80.第80章 她不是草包 为免夜长梦多，萧舜与温明珠道别之后，就连日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北江。 回齐王府洗去一路的风尘，换了身衣服，就去往摄政王府拜见父亲。 摄政王萧尧乃是北江王萧赫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北江王体弱多病，一直非常倚重这个弟弟。登基后，就封了他为摄政王。意为兄弟一起掌政。直到萧栋一死，兄弟之间，开始渐渐决裂。 看到萧舜平安归来，他也算是松了口气。当初北江王点了萧舜去东望议和和亲，他就知道这事多半不简单。但是，却也没有料到，他们竟然会在东望境内直接动手。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之间也只是暗潮汹涌，在某些事情上暗暗较劲。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候直接将矛盾挑明了。还让东望朝廷上下都知道了北江现在这势如水火的关系。实在是，有些荒谬。 萧舜将在东望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下，而后说道：“此趟也算是有惊无险，让父亲担心了。” 萧尧点了点头，自己的儿子有多少斤两，他还是了解的。萧庭小儿，不过是跳梁小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明珠公主那边怎么样？” 萧舜沉默了一会，说道：“有点，不好办。” “哦？”萧尧这倒奇了。“一个任性胡为的草包公主，你竟也对付不了么？” “她不是草包公主。”萧舜说完后，察觉自己此话似乎说得有些急了，不太符合自己平时一派舒缓持重的作风。于是，不疾不徐地补充说明道。“并不是我为自己开脱，而是，她实在有些出人意料。我总觉得我已经足够了解她，但是，两次离京，她都没有跟我出来。她看似任性胡为，实际上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我要走，她没有多留我一天。就算是追出来送别，也没有多送一步。” “不多，不少。不偏，不倚。这样的人，很难办。” 萧尧会意地点点头：“如此说来，传言有诸多不实之处。倒是我们小看她了。” 萧舜说道：“确实如此。而且她身边高手如云，要直接动她，也不容易。在东望这些天，机会最大的那次，该是她与萧庭交手的那一回。但那次，她的四个影卫，也只出动了两个。就算我们趁机偷袭，也难以得手。以那两个影卫的身手，足以带着她全身而退。” “父王，现在国内朝政局势紧张，萧庭一众步步紧逼。这个时候动明珠公主，不是明智之举。我们应该暂时维系与东望的关系，待国内大局定后，再图其他。不然，以东望对明珠公主的重视程度，动了明珠公主，无异于是与东望结仇。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就危险了。” 萧尧轻颔首：“确实如此。我也是没料到他们竟会直接在望国境界动手，如此不管不顾，怕是短期内定有变故。最近，你就不要回你的齐王府了，在这里住一阵，情况随时有变。另外，也算是陪陪你母亲。” “是。”萧舜应了。“母亲最近身体如何？” 萧尧轻叹了声：“老样子。她这是心病，得心药医。” 萧舜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在东望收集了几味药，回头就交给段神医，看看对母亲的病情有没有帮助。” 萧尧点了点头。 萧舜起身，正准备告辞退下。有王府护卫来报：“王爷，青云岛那边抓获了一行四人，逃脱一人。但是他们坚持说人不是他们杀的，他们只是从望京过来游玩的。其中一个女子，自称是东望威武大将军魏天行的女儿。” “魏天行的女儿？”萧舜微微一惊。“难道是魏可珍？” 他知道温明珠有两个极好的朋友，萧雪曼他见过了，魏可珍没见过。据顾凌波那边探来的消息，似乎，确实是出去游玩了。莫不是，就是往青云岛这边来了？ 那护卫回想了一下，答道：“似乎是这个名字。” “现在人在哪里？”萧尧问道。 “还在青云岛。杜将军派了人回来问，该如何处理？” 在萧尧沉默思虑的空隙，萧舜问道：“父亲，青云岛那边出什么事了？” 萧尧说道：“上个月开始，我们派在青云岛的驻军陆续有人被杀。经过严密的布控，抓住了这几个人。难道他们是东望派来的奸细，但是这样做，对他们并没有好处啊？” 萧舜想了想，说：“父亲，要不我过去一趟吧。” 萧尧摇摇头，说道：“抓获四人，逃脱一人，其中一人自称大将军之女……不论他们是不是奸细，势必都要惊动东望朝廷了。以东望那边的做法，多半会通过国与国之间的交涉，要求北江交人。这样的话，萧赫那边就要知道我们在青云岛屯兵的事情了。” 萧舜心中微微一顿，说道：“父亲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 萧尧轻轻颔首：“青云岛之事瞒不住，我们的计划，就必须提前了。迟则生变。东望边境的主帅还是温云笙？” “是。”萧舜点头。“本来他已经随大军回朝，但是我随戴将军先回了，让皇上那边派来接应的队伍不用入京，立地返回。所以，他也回了燕云。主要也是要将军队送出东望境内，他才能安心吧。” 萧尧会意，吩咐那护卫说：“你去告诉杜将军，让他立刻整顿队伍，即日出发。七天之内，必须赶到京城。” “是，王爷。”护卫领命下去了。 萧尧又道：“另外，我修书一封，你找个脚程快的亲信送去给温云笙。只要他们不多管闲事，魏将军之女这一行人，必定会毫发无损地完璧归赵。” “是，父亲。” 八月十五，正是中秋之夜。 深夜时分，百姓们还在阖家欢乐，共赏中秋之月之际，一队精锐骑兵将北江皇宫悄悄地包围了。 皇宫的守卫发现异常，报告给御林军指挥使。指挥使却将消息压下，迟迟没有动作，仿佛压根不觉得这事情有多严重似的。 摄政王带军攻入皇宫之内，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了一小部分抵抗的御林军，和皇帝的亲卫军。 北江王萧赫在睡梦中被刀戈之声惊醒。 “皇上！”亲卫军统领跌跌撞撞地奔进皇帝寝宫，跪倒在地，涕泗横流。“左相谢艺倒戈，我们兵败如山，大势已去！” “谢艺？！！” 81.第81章 北江之变 北江的政局，在悄无声息中就完成了重大的转变。 北江王萧赫被软禁，太子萧庭在亲卫兵的掩护下出逃。 北江江山易主。 但全国昭告时，说的却是，中秋之夜，皇宫失火。混乱中，太子萧庭遇刺身亡。北江王伤心过度，一病不起，退位为太上皇，移居养心殿静养。皇位传位于胞弟，摄政王萧尧。 萧尧继位后，升的升，撤的撤，以雷霆之势将朝廷清洗了一遍。由于北江王萧赫继位后，朝政之事多仰仗于萧尧。虽然萧栋死后，萧赫开始削他的权，但他毕竟理政多年，在朝中根基颇深。而且，这次政变，看似突然，其实准备已久。所以。他继位后的这一番清洗，也不曾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谢艺一直是保皇党的头头，他的长子谢晋也是娶了萧赫的长女宝嘉公主，却不知何时被萧尧策反了。有了他的临阵倒戈，控制了半数以上的皇城守备，这一场政变才得以如此轻松顺利。 事后，保皇一党，悉数不是被撤，就是被贬。谢艺却得以稳坐左相之位，还加封了世袭不替的荣国公。相较往日，荣宠有增无减。 对于如此情景，最高兴的当然是谢艺的女儿谢蕴儿了。她一直巴望着父亲能“弃暗投明”，她也好光明正大地与萧舜亲近。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在大局稳定后的第二天，她就兴高采烈地去齐王府找萧舜。却被告知，萧舜去青云岛了，重新调查驻军被杀之事。 谢蕴儿自然二话不说，又追去青云岛了。 东望这边，魏将军带着盖有玉玺印鉴的交涉信，来到了燕云，与温云笙汇合。温云笙派了使者，将信送到了北江新帝手中，要求放回被误抓的魏可珍等四人。 不多时，萧尧便派了心腹大将军护送魏可珍等人回到燕云，顺便还带来了一封萧尧的亲笔书信。 信中称，之前两国交恶，不是他的意思。现在他掌政了，一定积极促成两国和平相处。之前萧舜签订的和平协议同样有效，而那时没有促成的两国结亲之事，他也想重新促成。既然东望没有合适的“公主”可以到北江和亲，那么，就由东望出一位皇子，到北江挑选一位宗室贵女为王妃。 温云笙携同魏将军一众班师回朝。得到消息的温明珠，一大早就提前到京城外的十里坡等着了。 远远的看到军队在官道的另一边出现，温明珠兴奋地跑下坡去，注视着军队一点一点地靠近。等到军队一停下，她就欢喜地迎了上去，连声唤道：“父王！父王！” 温云笙从马车中出来，接过像小鸟一样欢快地迎上来的女儿，宠溺地责备道：“你啊，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淘气！” “爹爹回来，人家高兴嘛！”温明珠抱着温云笙地胳膊撒娇。 父女俩这些年聚少离多，但时间空间都敌不过父女天性，不论分别多久，始终亲昵如初。 “公主。”魏可珍也从后面的马车里出来了。 魏可珍乃是将门之后，从小练武，长得人高马大的。这次在北江的牢狱之灾，却使得她消瘦了不少，像是变了个人似得。身量高挑而面条，原本微黑的皮肤，也变白了一些。 “阿珍，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温明珠看到她，有些吃惊。“是在北江受苦了吗，他们折磨你了？！” 见温明珠一副要帮她讨回公道的样子，魏可珍连忙解释说：“没有，他们对我们还算是以礼相待。我是因为他们的菜不是放辣就是放蒜，吃不惯，才瘦的……” 温明珠有些心疼地说：“没事，回来了，就可以天天吃好吃的了。对了，回头让阿雪的相公做好吃的糕点给我们吃！” “阿雪的相公？”魏可珍还不知道萧雪曼定亲之事，惊奇地问。“我去北江吃了几天牢饭，阿雪都成亲了？！” “哈哈哈，别急，就等着你回来办婚礼呢！”温明珠笑道。“待会再与你详细说。” 太子接了温云笙和魏将军，要先进宫面圣，汇报军情。温明珠则携了魏可珍去拜见皇后，在坤宁宫一边闲聊，一边等温云笙他们见过皇帝后，过来拜见皇后，然后顺便捎她们出宫。 温明珠虽然一直住在宫里，但她毕竟是温云笙的女儿。他回来了，她自然是要回淮南王府去住。 太后听说温明珠要回淮南王府，心中自然很是舍不得。温明珠还在皇后这里时，她就差了人过来说，让温明珠明天再出宫，今晚再跟她亲近亲近，一起用个饭什么的。 温明珠从皇后这出来，便与温云笙一起去慈宁宫拜见太后。跟太后撒娇说，即便是回了淮南王府住，也会隔几日就回宫来看她老人家的。好说歹说，太后总算是同意她今天就出宫回家了。 父女俩正准备道别，有内侍来报：“太后娘娘，凤时公子来了。” 温云笙听到这个名字时，微微一怔：“凤时？” 太后的神情微微一顿，轻叹道：“是，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个，凤时。” 温明珠一听，就知道里面大有问题了。凤是国姓，但是她所知道的几个皇子皇孙里，并没有叫凤时的，难道是比较远的旁支？而且，父亲与太后的表情，都很微妙啊！ 温明珠往温云笙身边挨了挨，悄声问道：“爹，凤时是谁呀？” 温云笙没吭声。 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的温明珠便又凑到太后娘娘身旁了，抱过她的手臂撒娇：“太后娘娘，凤时是谁呀，是我的表哥，还是表弟？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呀？” 太后最疼温明珠，对于她的撒娇攻势完全抵挡不住。没一会，就轻拍着她的手，说道：“他啊，是你定王舅舅的儿子。” “定王舅舅？”温明珠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相国寺的那一位？”因为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很少有提到这位舅舅。 “是啊。”太后拍着她的手，喟叹道。“他刚满周岁，就被送去学艺了。这十八年来，从未回来一趟。如今终于回来了，今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哦，好啊！”温明珠甜甜地应了。心里却在默默地想，那也得先瞧瞧长什么样，她可不爱跟长得丑的人玩。 82.第82章 表哥天上来 太后回眸看了温云笙一眼，见他并没有说什么的意思，便对那内侍说：“请他进来吧。” “是。”内侍领命出去了。 温明珠也瞧了自家父亲一眼，见他没有现在就走的意思，就干脆挨着太后坐了，偎依在她身边，睁大眼睛盯着门口，就等着瞧一瞧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表哥的庐山真面目。 她总有一种预感，觉得这一回，十有八九能见到一位绝世美男子！ 而事实上，当那位白衣少年缓步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她就忍不住为自己的第六感点赞了，简直是，准得不能再准了！ 那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清俊高远，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之感。身量颀长纤细，一袭简单的白衣，纤尘不染。因为从小练武的缘故，步履轻盈，迎面而来，有种从九天之外下凡而来的飘逸出尘之感。 他与萧舜，都美得清新，美得脱俗，美得不似凡人。但若是用仙人来形容，萧舜是香艳逼人的桃花仙，而这一位，却是连散发的香气都是冷的，白梅仙。 “太后。”他见到太后也不行礼，只是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说道。“我是来告辞的。” 太后一听，就有些着急：“你回来才几天，怎么就要走了，不是已经学成出师了么？” 回来几天了？ 回来几天了，同在宫里的她，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肯定又是太子搞得鬼了！ 肯定又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就下令封锁消息，不让她得到消息了！ 过分！他还一直答应会帮她介绍驸马呢！果然都是骗她的！ “我在这里没事做。”凤时说得很直白，没有一点委婉的意思。他就是因为在宫里没事做，闲着无聊，所以想走了。 太后有些无奈：“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太婆，是比较闷……”说时，她有些刻意地看了温明珠一眼。 “怎么会闷呢？！”温明珠一下子就会意了，喜得太后在心里直道这么多年，没白疼了她。“宫里，京城里好多好玩的地方，过两天，我带表哥去玩……” “明珠！”温云笙喝止了她。“不要胡闹。” 温明珠看看他，又看看太后，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太后叹道：“云笙啊，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计较了。不要影响孩子们，让他们好好玩。” 温云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冷声说：“有些事情，对于太后娘娘来说，过去的事，微不足道的事。但是对于微臣来说，并不是。恕臣无法就这样让它们过去……府里还有事，微臣先行告退。” 说完，他行了个简礼，就往外走了。 温明珠一看情况不对，对太后说了句“我明天再来看望太后娘娘”，就快步追着温云笙去了。 温云笙一路沉闷，温明珠也就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直到在宫门口坐上自家的马车，温明珠才问道：“爹，你与定王舅舅之间，有不愉快的事情么？” 看刚才的情况，温云笙明显对凤时有意见。但凤时年纪轻轻，又从小被送去与世隔绝的地方学武，跟温云笙完全没有交集。那肯定就是跟他的父亲，定王，也就是如今相国寺的慧真大师有隙。 现在想想，当时见到慧真大师时，也是有预兆的。因为，慧真大师看到她时，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是云笙的女儿？ 按理说，他是她的舅舅。她的母亲，长安公主，是他的亲妹妹。就算他和温云笙是好朋友，但始终亲疏有别，正常应该问“你是我妹妹的女儿”才是。 所以，得出结论，那就是，温云笙与定王之间有宿怨！而且，这怨看起来还并不轻，都已经超脱于亲情之上了！ 只是有点好奇，看起来那么清净淡然的定王，是怎么会和温云笙结仇的！ 温云笙看了女儿一眼，说道：“别问那么多，你只要知道，离他们远一些就行了。” “可是……”温明珠为难地说。“凤时表哥是太后娘娘的孙子诶，这么多年才见一面，太后娘娘肯定很想他能多留几天的啊！再说了，爹，就算你和定王舅舅有仇，那凤时表哥也是无辜的啊！迁怒于他，不太好吧。” 温云笙也是觉得自己与一个小辈计较，显得有些小气。但是女儿面前，当然不能承认。于是冷着脸说：“你懂什么！记住爹的话，离远点，知道么？” 温明珠吐吐舌头，她还琢磨着正好可以将她那空出来的驸马名额顶上呢！好吧，这下又不好办了！ 第二天，温云笙出门会友后，温明珠就溜回了皇宫去找太子打听温云笙与定王的旧事。不想，太子也是一无所知。 “咦，他们之间有旧怨？这我倒是不知道。”太子蹙了蹙眉。“定皇叔的事，很少有人提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堂弟。” 温明珠瞥了他一眼：“那他来了，你为什么封锁了消息，不让我知道？” 太子当然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若是对凤时没有兴趣，是不会这么问的。不由瞪了她一眼：“你连表哥都不放过？！” 温明珠闻言就“格格”的笑了起来：“皇兄，你是在提醒我不该放过你吗？不过，你也别难过，没找上你，不是因为你颜值不够。而是，我们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哈哈哈哈。” 温明珠没形象地大笑起来，却换来太子一把拧住了她的脸，骂道：“连我也调戏，好久没揍你，皮痒了是吧？” 温明珠却也不急着拯救自己的脸，任由太子捏着，反正他捏的也不用力。继续笑嘻嘻地说：“皇兄，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册妃啊？像北江之前的那个小太子，萧庭，才十二吧，就喊着要娶媳妇。说作为皇储，肩负着为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与他相比，皇兄实在是太不敬业了啊！” “我的事，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就行。”太子狠狠的捏了她一把，才收回手。“你之前不是选好三个驸马了么，为什么不找父皇赐婚？” “嗯，是啊，满是满了……”温明珠沉吟着。“但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认真不到十秒，她就又眉飞色舞了起来。“不过现在知道了，或许，缺的就是现在这位表哥了哟！” “温明珠！”太子无奈地喝了声。 “我去皇后娘娘那！”温明珠“嘻嘻”笑着，转身雀跃着出门去了。 太子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温明珠重新高兴起来了，说明她的注意力终于从萧舜身上转移了。但是他为啥并没有觉得松口气，反而觉得更蛋疼了呢？！ 83.第83章 来一起睡吧 去皇后娘娘那里刷了个脸后，温明珠就去太后娘娘那里看望那位新表哥了。 但是，太后娘娘却告诉她：他走了。就在昨天，她与温云笙走后，凤时也走了，说要去云游四海。 温明珠这倒奇了。 皇家向来最重血脉，一般绝对不会让皇室血脉流落在外。这位表哥，从小被送去学艺，在深山里长大也就罢了。现在难得回来了，竟然也没有留他，任由着他又“流浪天涯”去了？ 而且宫里的人也只称他为“凤时公子”，而不是“定王世子”或者“小王爷”之类的，这是不准备认他的意思？定王，抑或是定王妃，他们这一支到底出过什么事情，至于这么严重，都不让认祖归宗了啊？定王不就是出个家，当了个和尚么，怎么弄得像是谋反了似的。 凤时走了，太后很舍不得，很难过。一直拉着温明珠，说她这个孙子怎么怎么命苦。刚满周岁就离了父母身边，去山里受苦。温明珠他们锦衣玉食地长大，他却一个人孤伶伶地在山里挑水砍柴，风吹雨打地习武练功，吃尽了苦头，之类的。 温明珠附和了几句，太后就越说越伤心，都落下泪来。但是温明珠一问，为什么不留他下来，虽然她爹爹不同意，但她还是可以偷偷地带凤时出去玩的嘛，太后就只是默默地摇头不语。 午后，服侍太后午睡后，温明珠就从宫里出来了。一直琢磨着这事，想来想去想不透，将严凌唤了过来：“帮我打探一下，我这位凤时表哥有没有出京。” 严凌应了声“是”，就高兴地领命去了。 自从成了温明珠的侍卫，他得以天天跟在温明珠身边，进进出出。每每看到陆浸秋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就觉得特别神清气爽。 现在萧舜走了，易玄之“脱团”了，陆浸秋接近不了，温明珠身边最得力的就是他了！哈哈，开心！ 温明珠在家闲着无聊，就去宁远侯府叫上萧雪曼，一起去大将军府找魏可珍。先是扼腕叹息了一番擦肩而过的美貌表哥，然后说要找个好玩的地方，排遣心头的郁卒之情，顺便给魏可珍之前的牢狱之灾压压惊。 “去哪里好呢？” 经过一番考虑，三人得出统一的结论：天香楼！ 于是，三人快速地换好男装，就大摇大摆地往天香楼出发了。 天香楼的门卫都认得温明珠这个煞星了。看到其他人来，都是纷纷点头哈腰，说着“客官您来了”或者“客官里面请”。看到温明珠来，却是脸色一变，掉头就往里面跑，回去报告老板了。 温明珠“哧”的一声就笑了，要不是他们也没拦着她进去，她倒是要再好好地闹一闹了。不然，多对不起他们的这一番“盛情”啊！ 温明珠大刺刺地进去，看了要拥挤的大堂，蹙了蹙眉，伸手招过侍立在旁的侍女，吩咐道：“我要最好的包间！” 侍女恭敬地行了个礼，问道：“三位可有邀请函？” 温明珠挑了挑眉：“什么邀请函？” 侍女介绍说：“今天乃是顾姑娘登台表演的日子，包间的位置，都是留给有邀请函的贵客的。没有邀请函的话，只能委屈三位，坐一楼大厅观看演出了。” “哈哈。”温明珠笑了起来。“这么说，没有邀请函，就不是贵客啦？” 她已经预见到马上就要有开心的事情发生了！ 侍女还没回答，旁边就快步过来了一位锦衣侍女。却是温明珠认得的人，顾凌波的侍女清歌。 “三位，顾姑娘有请。” 温明珠扬眉笑道：“还是顾姑娘好客。” 三人跟着侍女清歌上了三楼，进入房内，顾凌波已经端坐在榻上等着她们了。 她梳着高髻，随意地穿了身清凉宽松的薄纱衣，衣服上的小碎花隐隐绰绰的。加上她清丽无匹的容貌，颇有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感觉。 “请坐。”顾凌波倒也是客客气气的，似乎完全不介意温明珠之前的两次大闹天香楼。 温明珠三人大大方方地围着桌子坐了，三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顾凌波好一阵看。贵族女子她们见得多了，这青楼女子还能生出一派贵族女子的做派，实在是稀奇。 而且，在她们的印象之中，青楼女子都是浓妆艳抹，极尽妩媚妖娆之姿，以博取男子的欢心。但这顾凌波不仅跳的是模仿男子的舞蹈，衣着打扮也颇有些中性之风，尽管这样，却还能引的一群男子前赴后继，拥之如狂，实在是奇事一桩。 顾凌波也不介意被她们围观，还特别贴心地留足了时间给她们参观自己，大约一刻钟后，方才问道：“你们，几次要见我，就真的只是想坐在这里，打量我？” 温明珠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我还想要……你陪我们睡觉。” 魏可珍“哧”的一声，没忍住，笑场了。 顾凌波也笑了起来：“现在？陪你们三个？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三个一起？” 温明珠说道：“当然一起啊！人多热闹！” “好吧。”顾凌波没多考虑就大大方方地答应了，站起身说道。“那先脱衣服吧。” 说完，她就解了衣带，轻薄的纱衣，飘散散落在地。修长的脖子，如同天鹅一般优雅。光洁的双肩，泛着白玉一般的光芒。大红的肚兜，紧裹着胸前的丰满，半条深深的沟壑，透露着无限香艳的幻想。不盈一握的纤腰，修长的大腿，火辣姣好的身材，即便是温明珠她们三个姑娘家，都看得圆了嘴巴，齐齐地叹了声：“哇哦！” 还没看过瘾呢，忽然听的“砰”的一声，门被撞开的声音，旋即一道白影掠了进来。 顾凌波脸色一变，闪身欲躲，那白影的动作却明显比她快很多。她的脚步刚动，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就已经抵在了她的颈间。 “有人出一百两，取你的性命。”白衣人淡淡地开口了。 这是，杀手？！ 萧雪曼和魏可珍闻言都倒吸了口冷气。 温明珠却喜出望外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因为，这个白衣杀手，并不是别人，正是让她无比扼腕就这样擦肩而过的，美人表哥，凤时！ 84.第84章 月薪一千两 “一百两？！”顾凌波听得柳眉紧拧。“我的命就值一百两，开什么玩笑？！没钱就省着点，学什么买凶杀人！” 说着，她就转身拉开榻上的一个梳妆盒，从里面取出一沓银票，怒气腾腾地甩在桌上：“这里是五千两，我要你回去杀了那个让你来杀我的人！” 凤时回眸看了眼那一沓的银票，扬手一挥，就将那沓银票卷入袖中。尽管是如此市侩的举动，在他做来，却还是有种超尘脱俗的意味。 “那就先杀了你，再去杀了她。”说完，他回身就又是一剑刺去。 这时，天香楼的护卫们也已经闻讯赶过来了，连忙上前保护顾凌波。 虽然听说他从小在深山学艺，倒是不知道他身手怎么样。见他以一敌众，温明珠还是有些担心他受伤。美人动武，她是最担心的了，万一伤到脸了怎么办？ 当即示意初一去拦他下来，然后自己也赶紧上前去，趁机抱住他的一条手臂，挨到他身边，连声唤道：“表哥！凤时表哥！” 凤时听到有人唤出自己的名字，回眸看了温明珠一眼，旋即就认了出来：“是你？” “是我！是我！”见他认得自己，温明珠很是高兴。连忙将他拉到一旁，劝说道：“表哥，我不知道你从小生活的那里是什么样的，反正在这里，杀人是违法的。要被抓起来，关到大牢里！” “到时候，如果太后娘娘想要保你，就会有一堆御史大臣跳出来弹劾，扯着‘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类的道理。然后，太后娘娘就只能看着你被押上法场砍头了……唉，那她老人家该有多伤心难过啊！” 凤时沉默了会，说道：“我明白了。”说完，就转身准备走了。 温明珠虽然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但是，她知道，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之前的错失，已经让她很扼腕了。现在难得又遇到了，一定要好好地抓住他！不能再让他走了！ “表哥！”温明珠连忙跟上，紧跟着他的脚步，问道。“你不是要去云游四海吗，为什么又去接买凶杀人的活了？” “因为，需要钱。” “哦。”温明珠理解了，因为云游四海需要钱。眼珠子一转，她有主意了。“买凶杀人，是犯法的，到时候被官府通缉的话，云游四海游得也不痛快啊！” “要不，这样吧，我另外给你介绍一份工作，怎么样？！” “工作？”凤时愣了愣，停下脚步，转回头，看着她。 “对啊！”温明珠的脑子快速地转动，看着随后跟来的萧雪曼和魏可珍，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一把拉过萧雪曼，说道。“正好我的这位朋友家里要找一个护院，包吃包住，月薪……一千两，怎么样？” 对于温明珠这样的，对钱财完全没有概念的金枝玉叶，萧雪曼实在是无语了。月薪一千两？！拜托，她家的护院，月薪才一两银子！ 不过人家是姓凤的，天家子弟，来给她做护院，出这个价，也算是委屈人家了！只是千万别让别的护院知道这个价钱的问题，不然，他们一定会造反的！ 凤时想了想，同意了：“好。” 温明珠跟顾凌波说了声“不好意思，误会一场哈”之后，就拉着凤时出来了。回了宁远侯府，萧雪曼吩咐管家带他下去安顿之后，魏可珍就不满地抗议了：“公主，为什么不安排来我家呀，我家也缺长得这么好看的护院！” “我家也缺啊！”温明珠郁闷地说。“但是我爹不许我和时表哥走太近，你家进出的人多，在朝为官的人也多，放在你家容易走漏风声。” “对了，阿雪。”温明珠对萧雪曼说道。“不要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你哥问起来，就说是我的人，让他不要说出去。月薪当然也由我来付，我会找太后娘娘要回来的，嘿嘿！” 萧雪曼点点头，想了想，不解地问道：“这事真的好奇怪。定王只是出家，并没有被夺爵位。那他的儿子长大成人了，不是可以请旨袭爵吗？他从小在深山长大，不懂这个也正常，但是太后娘娘肯定懂啊！为啥会还要你‘金屋藏娇’一样地照顾着他，没道理啊？” “我也不知道啊！”温明珠无奈地说。“而且，更奇怪的是，这里面的奥秘，似乎只有皇上、皇后、太后娘娘，还有我爹他们知道，但是他们谁都不肯说。我昨晚一整宿都没睡好，就在想这个事情。” “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 “就是什么？”萧雪曼和魏可珍齐声问。 温明珠想了想，说：“可能，定王，跟我娘亲的死有关。” “当然，大家都知道我娘亲是病故的，我也只是假设。”温明珠解释说。“假设啊，定王舅舅做了什么，导致我娘亲病逝，所以这么多年了，我爹还是无法原谅他，也不准备原谅他。” “而太后娘娘，一开始也无法原谅定王舅舅。但是，对着孙子，也就是，凤时表哥，她就心软了。毕竟是她的孙子，是不是？原本他在外面，不知所踪，也就罢了。现在他回来了，她就想把他留在身边，但是我爹他们不肯。” “然后呢，因为这事，太后娘娘、皇后、皇上，觉得让我从小没了娘亲，对我有所亏欠，所以从小到大，他们都加倍地疼我，对我比对皇兄还好！这么解释，是不是全部说通了？！” 魏可珍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萧雪曼蹙着眉，沉思了一会，说道：“看起来是理顺了，但是，就算是定王殿下害死长安公主，那也只能定他的罪。凤时公子是无辜的吧，这么多大人迁怒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让他有家归不得，是不是显得有些气量狭小啊？我觉得皇上、皇后娘娘，还有你爹，都不是这样的人啊。” 温明珠想了想，也是，但这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情况了。或者，就再加一个：谋反。 定王谋反了，但是在事发前，就失败了。太后娘娘不想兄弟相残，就说服皇上将这事压下去，密而不发。所以，凤时现在回来了，即便是太后娘娘再不舍得他，却也不能留他。 但是，不都说定王淡泊名利么，他会谋反？而且她也见过定王，也就是如今的慧真大师，看着确实有股出尘之气，不像是那等会谋反的大奸大恶之人…… 温明珠挥挥手，说道：“算了，想不清楚，不想了！” 还是想好怎么把凤时藏好，不被温云笙发现，才是当务之急。 85.第85章 以退为进之计 严凌在外面打探了一天，什么也没打探到，正发愁不好跟温明珠汇报，温明珠就派了人来通知他，说不用打探了，已经找到了。严凌有些发懵，自己什么也没打探到，那边就已经找到人了，温明珠会不会觉得他不给力啊！ 连忙赶回去，知道是碰巧遇上的后，才松出一口气。 温明珠告诉他，因为温云笙不同意，所以人放去了宁远侯府，让他保密。 严凌当然满口答应，但是回头一想，觉得有些不对啊。难不成，温明珠又瞧上凤时了，想让他替补易玄之腾空出来的那个驸马名额？那这样，易玄之假借定亲之名，以腾名额给他，岂不是成了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错招？ 因为之前名额已满，而易玄之是站在他这边的，他的“竞争对手”就只有两个，萧舜和陆浸秋。现在这么一来，岂不是就从两个变成三个了，多了一个凤时？！ 原本他觉得，萧舜走了，就剩他和陆浸秋。陆浸秋虽然可以时常出入皇宫，但是终究不能天天见到温明珠。自己这一招“以退为进”，能天天陪在温明珠身边，守护她，陪她一起胡作非为，说不定，还能日久生情呢！ 但是，现在这情况不对啊！ 不行，得赶紧找自己的“狗头军师”商量一下。 于是，严凌连夜去找了易玄之。 “凤时？定王的儿子？”易玄之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啊，第一次听说定王还有个儿子。” “当然是真的！太后与公主他们在里面说话，我就在外面听着呢！” “哦。”易玄之琢磨着，总觉得这事很奇怪啊！ “现在公主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他身上了，今天帮他安顿好了，明天还要过去宁远侯府看他，好像还要带他去哪里玩……” “等等！”易玄之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你说，公主把人放去宁远侯府了？！” “是啊！”严凌说道。“因为温王爷不同意，所以只能偷偷放在外面。” “那为什么放去宁远侯府啊？！”易玄之差点跳了起来。“她要金屋藏娇，外面租个小院养着不就好了啊？！” “可能是想让萧小姐平时帮忙照看一下吧，也有可能是怕人突然走了……”严凌说着，忽然觉得易玄之的状态有点不对。“我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都没这么激动？” “要是你现在跟公主定亲了，然后萧舜回来了，你激不激动？！” 能让温明珠瞧上的人，容貌必定出众。据说还武功高强，而且还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子，皇上的亲侄子！放这么个人在自家未婚妻身边，他能不激动吗？！ 但严凌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关联，瞪大眼睛看着易玄之：“这两件事有关系？” 易玄之瞧瞧他，也冷静了下来。既然这货不明白，他也懒得解释了，“嘁”了声，闷声说：“打个比方而已。”就抱着手坐了回来，暗自琢磨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行，明天，我得过去探探虚实。” 严凌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喂，你可别乱来！公主叮嘱我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的，你跑去了，不就把我给暴露了？！要是让公主知道，她刚叮嘱完我，我就告诉了你，我肯定会被解除职务的！” 易玄之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我做事，你放心。不会暴露你的。” 严凌想了想，也是。易玄之心眼活，主意多，做事向来稳妥，应该不用担心暴露的问题。而且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要对付凤时，先打探一下虚实，再“对症下药”，也没错。于是欣然应允了，还很积极地表示，若是有需要他的地方，比如及时汇报温明珠的行程之类的，他肯定积极配合。 第二天一早，温明珠陪着父亲用完早饭，聊了会天，就回房换衣服，准备出门了。温云笙看到了，不由蹙着眉轻责道：“都是大姑娘了，还成天到处跑！” “爹爹不在的时候，人家久居深宫，难得住回王府了，就多出去走走。不然，要闷坏啦！”温明珠过去抱着温云笙的胳膊撒了会娇，待温云笙的脸色多云转晴了，就带着谷雨和初一欢脱地出门了。 她最近去宁远侯府都是带着谷雨，名为：帮萧雪曼清点嫁妆。 从淮南王府到宁远侯府也不远，只隔了两条街，温明珠都是步行去的。这天，刚走到宁远侯府门口，就看到一行护卫模样的人离开。看样子，不像是宁远侯府的人。 进府后，发现府里也有些兵荒马乱的样子。萧雪曼也在前院坐着，在跟萧雪宜商量着什么。看到温明珠来，萧雪曼便接了她到旁边的花厅坐了。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温明珠直接就问了。以往她过来，萧雪曼接了她，就回自己的绣阁坐了。今天却引了她来花厅，看来是有事要与她商量。 萧雪曼将丫环全部都摒退之后，方才说道：“是你那位表哥，凤时公子，他……昨晚跑去刺杀顾凌波了！” “……”温明珠一时有些无语。旋即反应过来，她昨日与他说了一堆“不能杀人”道理，他说他明白了。原来他明白的并不是不能杀人，而是杀人不能明目张胆，让大家都知道。所以，他就趁着夜色，偷偷地去了？ 温明珠哂然失笑：“然后呢，他被抓了？” “没有。”萧雪曼说道。“也不知道算他运气好，还是不好，昨晚顾凌波房里的贵客，正好是个武林高手。以一敌众，他没打过。跑是跑掉了，却将宁远侯府的护卫令牌落下了。所以，刚才天香楼的人找过来了。” “哦哦。”既然一没出人命，二没被抓，温明珠就淡定了。“刚才来的就是天香楼的人？” “对。我跟他们说，前两天有个护卫粗心，遗失了一个腰牌。行刺的那人，绝对不是侯府的人。又塞了点钱，他们也算是没有追究。只是……”萧雪曼叹了口气。“公主还是与凤时公子好好谈谈吧。我觉得啊，他这次没有得手，保不准还会再去。” 温明珠点点头，说道：“你找他过来吧，我与他谈谈。” 萧雪曼会意，便将秀珠唤了进来，让她去请凤时过来。 不一会儿，凤时便来了。还是一身白衣，迎面而来，颇有种衣带当风的仙家气派。 温明珠正美滋滋地欣赏着，秀珠就又进来了，禀报道：“公主，小姐，易大人和陆大人来了。” 86.第86章 钱太少，不干 易大人和陆大人？ “哈？”听说这两个人一起来了，温明珠和萧雪曼皆是大为意外。 易玄之来还可以理解，来探望未婚妻，陆浸秋怎么也来了？ 但是，既然来了，还是得请进来的。 萧雪曼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是！”秀珠领命出去了。 易玄之自然是得到严凌的通风报讯，才及时赶来的。但是，看到陆浸秋的那一瞬间，他的情绪是崩溃的，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直想扑过去，掐住易玄之的脖子，问他来就来吧，干什么把陆二货也带来了？！他不知道，这二货也是个劲敌吗？！ 易玄之一进到花厅，就将一旁的凤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越看心中越是警铃大作，这位新晋“准驸马”果然也是绝色，不是凡品。容貌气度，都在他与陆浸秋之上，估计也就萧舜才能与他相匹敌。 得想办法把他弄走才行！ 两人上前拜见公主，温明珠赐座之后，就笑眯眯地问：“两位大人，今天怎么来宁远侯府了？” 像这种时候，温明珠并没有点名某一个人问话的情况下，一般出声的都是易玄之。 “其实，今天，我们原本的目的地并不是宁远侯府。”易玄之正了正声音，解释说。“是这样的。陆大人多日不见公主，甚是想念，求助于我。我带他去淮南王府求见公主，得知公主来了宁远侯府，所以……” 陆浸秋正捧了茶喝，冷不防听到易玄之竟然说他“多日不见公主，甚是想念”，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扑”的一声全喷了出来。陆浸秋顾不得自己被呛得咳嗽个不停，倏地站起来，涨红了脸大声分辩说：“你胡说！我没有！明明是你……” 反驳到一半，他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么，“理直气壮”的气焰顿时灭了一半。 好吧，易玄之就问了他一句，“见公主去不去”，他就神使鬼差地跟了过来。 唉，是自己蠢，又被易玄之这个头号心机男给算计了。怨不得人。 见他不说话了，温明珠不由笑了起来：“陆状元这是想通了，愿意做三分之一驸马了吗？那我明天就去皇上那请旨了哦！” 陆浸秋又跳了起来，大声分辩：“没有！”一抬眼，就看到主座上的少女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再一次的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地行了一礼，说了声：“告辞！” 然后掉头就走。 在陆浸秋的预估里，肯定是会有人喊他“留步”的。就算温明珠不喊，带他来的易玄之也肯定会喊的。然后他就可以趁势勉为其难地留步，愤愤地坐去一旁，听他们说话，顺便还能偷眼瞧瞧……公主…… 但是，没想到的是，直到他走到门口，都没有人喊他！ 因为易玄之现在正趁机全力地打量凤时呢！而，温明珠呢，也发现了易玄之的这个举动，正在注意着他！ 所以，被遗忘的陆浸秋，骑虎难下，想留也没法留了，只能满腹悲愤地出门了。心里暗骂易玄之这个过河拆桥的心机男，以后再也不相信他了！ 易玄之也发现温明珠在打量他了，于是，就趁势指着凤时问道：“这位是？” 温明珠笑了笑，没回答。 萧雪曼说道：“这是我家新来的护院。” “哦。”易玄之这回光明正大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夸奖道。“这位先生一看就是绝世高手，在宁远侯府做个小小的护院，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温明珠笑道：“那……易大人有何高见？” 易玄之假装郑重地考虑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正巧我最近想学些拳脚功夫，不如，这位先生就来做我的师傅，教我习武，如何？” 温明珠笑着点点头，一副“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早就了然于胸”的模样。 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凤时这时开口了，他问：“月俸多少？” 温明珠“嗤”的一声笑了。她的这位表哥，看似一身仙气，难不成还是个财迷。自遇到他以来，他总共没说过几句话，但是，至少有一半的话，跟钱有关！ “额……”易玄之考虑了一下。一般护院一个月是一两银子，高级一些的则是二两的月俸。不过，他既然是拉人过去，那还是开高一点吧。 “一个月十两！”易玄之豪气地说。一个月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相当于五品官员的俸禄了！为了把潜在危机从未婚妻身边引来，他这次也是大手笔了！ 不想凤时却冷冷地说：“太低，不去。” “太低？”还沉浸在自己的豪气中的易玄之怔了怔，盯着凤时看了一会，发现他似乎确实是嫌弃自己开价低，所以不屑跳槽。易玄之就不信了，竟然萧雪曼竟然开价比这个还高？！ “那一个月二十两！”算了，豁出去了！ 凤时干脆懒得理他了。 易玄之不由回眸看向萧雪曼，以眼神询问她到底给这护院开了什么高价！竟然连一个月二十两都嫌低！不要看人家长得好看，就扰乱市场经济，哄抬市价啊喂！ 看着易玄之那副焦急又茫然的样子，萧雪曼掩袖笑了起来。这个可怜的家伙，不知道有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金枝玉叶，给人家开了月俸一千两的天价！人家看的上他的这十几二十两的才怪！ “易大人这样当着主人家的面，挖人的墙角，不太好吧？”萧雪曼试图终止这个话题。 温明珠闻言，就笑道：“诶，你们很快就成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彼此。易大人想要跟着凤先生学武，那就每天过来学好了！只要另外每个月再给凤先生二十两银子就行了。” “对不对？”温明珠最后这句，自然是问凤时的。 凤时面无表情地回答说：“可以。” “……”但易玄之却是无语了。他压根不想学啥武艺，既然不能将凤时从萧雪曼身旁引走，那他还出个每月的二十两干什么？！ 他的俸禄每个月都没有二十两，好不好？！ 这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欲哭无泪！ 87.第87章 天下人才出缥缈 温明珠看了看耷拉着脸的易玄之，笑着对萧雪曼说道：“阿雪，难得易大人过府来看你，你不用顾着我，跟他一起说悄悄话去吧。我也正好有事与凤先生说。” “好吧。”萧雪曼应了声，便招呼易玄之从花厅出去了，只留下温明珠与凤时一起。 “表哥，你昨晚又去杀顾凌波了？”温明珠问。 “对。”凤时也不隐瞒。“任务要完成。” 温明珠这下倒好奇了：“是谁给你下的任务啊，为什么要杀顾凌波？” “天道盟。” “天道盟？”温明珠倒是听说过，据说是个江湖帮会，主营业务是押镖，原来也搞买凶杀人的勾当啊！ “表哥，顾凌波是我的朋友，你可以放弃这个任务吗？” 凤时说道：“三倍价格，放弃。” 温明珠领会了下他的意思，问道：“就是说，你接这个任务，完成是奖励一百两。如果放弃，要缴纳三百两？” “对。” 温明珠想了想：“那如果，你就接着这个任务，既不完成，又不放弃，会怎么样？” 凤时看了温明珠一眼，明显他不接受这种做****失去资格。” “接任务的资格？”温明珠慨叹道。“这当杀手，也要名额了啊！” “不过，表哥，这放弃的钱，当然由我来出。待会，我们就一起去天道盟把这个任务放弃掉，可好？” 凤时没有拒绝，只是说：“只能我去。” “哦哦！”温明珠会意。“行，我让初一拿钱给你，我们就不去了。”心里却打着主意，待会让初一悄悄跟过去。天道盟，听起来这么好玩的地方，她怎么可以不知道在哪呢！先摸清地方，以后有空去光顾他们！ 凤时离开后，不一会，萧雪曼就回来了，说把易玄之他们打发走了。 温明珠笑着说：“阿雪，我一直以为你与易大人是合伙一起来忽悠我的，没想到，他对你却是真的。” 萧雪曼微微一怔，诧异地问：“有吗？” “你还真是当局者迷了！他刚才进来后，就一直明里暗里地打量时表哥，还想把时表哥弄到他家去，这一招叫作‘祸水东引’。” 萧雪曼“哧”的一声笑了：“我的公主，‘祸水东引’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温明珠“哈哈”笑着摆摆手：“不用在意细节，意会就行。你看他那紧张的样子，不是紧张你，难道还是紧张我？” 萧雪曼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又听得温明珠长叹了一声：“唉，好羡慕你们啊！喜欢了，就能成亲了。不像我，估计没什么希望了。” 萧雪曼迟疑了会，问道：“公主，你还在想着萧舜啊？” “是啊。”温明珠叹道。“你说得没错，我对他，就是不一样。看到他，和不见他，心情是两样的。就算有别的很好玩的事情，心里总是有点遗憾。” “但是，我们能在一起的希望太渺茫了。本来，他是北江的王爷，还有可能放下北江的事，来做我的驸马。但是，现在，他父亲成了北江的王。他作为独子，就是北江的储君。唉，想想就是不可能了。” 萧雪曼虽然不喜欢萧舜，但是看温明珠这样，她也觉得有点难过。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柔声说道：“别想了，世事难料，说不定哪天不可能就变成可能了呢！” 温明珠勉强笑了笑：“或许吧。” “对了，凤先生长得也很好看，比起齐王殿下来，也不逊色。你可以考虑一下哈？”萧雪曼试图引开话题，让她重新开心起来。 “唉！”温明珠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也很难办啊，我爹肯定会棒打鸳鸯的！唉，我这是命里犯冲吗，看上的人，一个个的，都那么难办！” 萧雪曼笑道：“不是还有陆状元嘛！如果你愿意只招一个，我觉得他啊，肯定一万个乐意！” “唔……”温明珠托着下巴陷入了深思。“但是，他不足以让我放弃其他人啊。” 萧雪曼想问如果是萧舜的话，是不是就足以让她放弃其他人，从而只招一个驸马了。但想了想，她终是没有问。转而说道：“先把他招了，以后再招另外的。到时候，他就算反对，但是已经上了贼船了，想下，就没那么容易了！” “以后再说吧。”温明珠站了起来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初一进来了，对温明珠说道：“公主，我被甩掉了。” 温明珠有些意外：“你跟踪时表哥的时候，被他发现，甩掉了？” “是。” 初一可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追踪隐匿功夫更是了得，竟然被凤时给发现了。她倒是低估了这位表哥的身手。 琢磨了会，回过神，发现初一这次汇报完竟然没有直接退下，而是还现在原地。 温明珠扬了扬眉，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初一果然还有话说：“他应该是飘渺阁的人。” “飘渺阁？”温明珠吃了一惊。“那个有‘天下人才出缥缈’之称的，飘渺阁？” “是。”初一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退下了，表明他的话已经说完了。 飘渺阁，是当今天底下最为神秘的地方。据说里面的人，个个都是绝世天才。除了文才、武功、谋略之类的常见人才外，更难得的，有很多偏门人才。像暗器、医术、用毒、排兵布阵之类的，出来一个，就会名噪一时。各国朝廷时常为了得一飘渺阁人才，而挤破头。 她原本以为，凤时被定王送去深山习武，目的是为了让他远离俗世纷争，清清静静地长大。没想到，竟然是飘渺阁。 这里头果然有问题啊！ 如果定王真的如传言中的那样淡泊名利，在王妃过世后，将儿子送去与世隔绝的地方，自己出家为僧，是说的通的。但是，却不该是飘渺阁。 而且，他还给儿子起名为“时”。凤时，谐音就是逢时。是在等待时机，还是怨叹生不逢时？不论是哪一种解释，都不像是怀揣着一颗淡泊避世的心。 或许，她们之前的推断是对的。定王，真的曾经涉嫌谋反。 当天晚上，温明珠与父亲一起吃饭的时候，趁着左右无人，温明珠悄声问了：“爹，定王是不是曾经想要谋反，但是事情被太后娘娘和皇上压下去了。并没有治他的罪，只是让他出家了？”而且是在相国寺，这个位置也很微妙啊！说不定是名为出家，实为监禁啊！ 温云笙闻言，停了手中的筷子，看着她问：“谁告诉你的？” “没谁。”温明珠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自己瞎猜的。” 温云笙轻斥道：“没事少胡思乱想。” “哦。”温明珠随口应着。她已经确定，她猜的，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接下来，她要确定的是，定王是否与她母亲的死有关。 88.第88章 她膈应我！ 温明珠将多方打听来的消息汇总，得知定王离京去往定州番地，是皇上继位后的第二年，即永嘉二年。 永嘉七年，定王妃过世，定王扶柩回京。同年，定王在相国寺出家为僧。 永嘉九年，长安公主病逝。 按这个年份来看，定王如果谋反，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在永嘉七年。 王爷去了番地之后，除非皇帝召见，否则是不能随意回京的。定王很有可能是借由定王妃过世这一契机，回京发动政变。 但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很快就失败了。由于动静不大，加上太后的力保，事情被压下来，也没有治定王的谋反之罪，只是让他出家，面壁思过。 两年后，长安公主的病逝，如果真的与定王有关。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就在于让定王功败垂成的那个出错的环节。 但是这件事情明显没几个人知道，而且知道的人，全部都一个字都不肯说。这该去哪里打听呢？ 温明珠发起愁来。 同样发愁的还有易玄之。 他昨晚做了个梦，噩梦。梦到宁远侯府进了个采花贼，正要对萧雪曼下手的时候，一身白衣的凤时从天而降，恍若天神一般。极其潇洒地一招，便将那贼人打倒在地。 萧雪曼在旁边一脸崇拜地看着，等贼人被押走后，她欢喜地上前挽住凤时的手臂……然后两个人一起走到他的面前，萧雪曼对他说：“我找到我的真命天子了，易玄之，我们解除婚约吧。” 他大声反对说：“你不能这样做！凤时是明珠公主选中的驸马！” 萧雪曼笑着说：“你不也是吗？” 你不也是吗…… 在这句话的余音中，易玄之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拭去一头的汗，坐在床上，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自己必须未雨绸缪。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约了陆浸秋，又叫了严凌，驸马小分队再次集结在一家酒楼，商议怎么把凤时赶走。 没想到，陆浸秋刚听完今晚的“议题”，就气愤地站了起来，愤怒地说道：“我算是知道了，你们只有要对付人的时候才找我！我不会再上你们的当，再受你们的摆布了！” 他突然反应这么大，易玄之和严凌都一愣。严凌本来就不高兴易玄之又叫上了陆浸秋，于是，“嘁”了一声，说道：“那你走好了，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眼看着陆浸秋“哼”了声，就要起身离开，易玄之连忙把他拉了回来，殷勤地给他倒了杯酒，忽悠道：“陆兄，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想想，明珠公主选了三个驸马，你，我，还有萧舜，对不对？” 陆浸秋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那又怎样？” 易玄之深入地分析说：“萧舜回国了，他父亲还成了北江王，那他将来，也是要继承北江的天下的。肯定不可能来做驸马了，对不对？” 陆浸秋没吭声。 “而我呢，已经定亲了。小凌子之前是名额已满，现在是公主的侍卫，也没戏。那正儿八经的驸马，就只有陆兄你一个了啊！只要赶走凤时，陆兄你就是完整的一个驸马了啊！” “我们今天聚在这里商议对策，其实最大的受惠者，不是我，更加不是小凌子，而正是陆兄，你啊！” 陆浸秋虽然觉得易玄之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被忽悠的次数多了，他对于眼前这两人的警惕度已经到了空前的高度。“那你们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热衷？” 别当他还是那个刚从农村里来的天真宝宝，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他还是悟出了一些道理的。其中领悟最深刻的就是：无利不起早！ 对他们没有好处的话，他们会这么积极？ “这……”易玄之解释说。“我是不放心有个凤时这样优秀的人每天陪在我未婚妻左右，这样我压力很大的！而小凌子呢，则是要尽到一个护卫的职业，不能让危险分子留在公主身边。这个凤时，可是公主的父亲，淮南王强令要求不许接近的人！” “为什么啊？”陆浸秋的关注点成功地被转移了。 易玄之想了想，压低声音对陆浸秋说道：“因为，他，是个杀手！” 陆浸秋果然脸色一变：“会对公主不利吗？” 易玄之脸色凝重地说：“难说。听说他收钱杀人的啊，万一有人出钱要公主的性命……” “那怎么办？”陆浸秋着急起来。“我们去告诉公主吗？可是，公主要是真看中他了，是听不进劝的！” “所以，我们才要从长计议，好好商量的对策啊！” 陆浸秋认同地点头：“易兄可有主意？”他已经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 易玄之轻轻摇头：“主意没有，但是突破口我倒是知道。” “是什么？”陆浸秋立刻问。 “淮南王！”易玄之说道。“只要淮南王知道了公主私自将凤时留下来，肯定会生气，然后出手将凤时赶走。” “那我们直接去告诉他不就好了么？”陆浸秋问。 “当然不行！”易玄之分析说。“知道凤时在宁远侯府的就我们这几个人，若是淮南王知道了，明珠公主肯定会彻查是谁走漏的消息。到时候查到你，查到我，你乐意？” “查到你啊！”陆浸秋说。“反正你也不做驸马了。而且，你是萧小姐的未婚夫，公主与萧小姐那么要好，她不会治你的罪的。” “……”易玄之无语了。这陆呆子，谁说他傻，他一点都不傻！看这反应，多快啊！ “是啊！她不会治我的罪，但是她会报复我啊！你以为京城那么大，她为什么偏偏把凤时放在宁远侯府？她就是要膈应我啊！” 陆浸秋看看他，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易玄之想了想，说：“我有个好办法，或许可行。而且，要是用得好，或许可以两全其美。” “说来听听。”严凌一听有办法，就凑了过来。 易玄之说道：“根据我打探来的消息，淮南王除了行军打仗，平时只有一个爱好，就是书画。京城里经常有文人雅士举办的书画聚义会，他有空就会去……我记得陆兄的书画，似乎还不错？” 陆浸秋这时已经有点明白了，清了清嗓子，也不谦虚了，略有些自豪地说道：“小有名气。” 严凌立刻不屑地“嘁”了他一声。 易玄之则拍着陆浸秋的肩膀，说道：“那就看陆兄的了！” 89.第89章 所谓的走岳父路线 易玄之设定的办法是，陆浸秋去书画聚义会引起温云笙的注意。互表身份之后，温云笙肯定知道今科状元陆浸秋是温明珠选定的驸马之一。 只要温云笙问起温明珠的事，陆浸秋就告诉他，温明珠最近天天都去宁远侯府，自己已经好久没见着她了。朋友之间关系再好，也不至于天天去。所以，温云笙一定会起疑，然后派人去调查宁远侯府到底有什么新鲜事能吸引温明珠天天去。 就算温明珠以筹备萧雪曼的婚事给糊弄过去了，萧雪曼的亲事应该也会刺激到温云笙。女儿的好朋友都要成亲了，自然也会开始考虑自家女儿的终身大事。 而如今眼下的三个备选，他极为欣赏的陆浸秋，他强烈反对的凤时，外加一个曾经的敌国的储君……陆浸秋，简直是稳操胜券啊！ 三人商议了一晚上，定好计策，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就散会了。 在路口分别后，严凌拉住易玄之，说道：“小玄子，你这个计策，会不会太便宜陆呆子了？让他接近淮南王，要是淮南王真的看中他了，那他这个驸马不是当定了？” “他本来就想当驸马啊。”易玄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严凌急道：“那我怎么办？！” 易玄之愣了愣，反问道：“你不是放弃了么？” “你……”严凌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确实跟易玄之说过“他放弃了”之类的话，但是，就不许人口是心非，还抱有一丝幻想吗？！“那也不能便宜姓陆的啊！我，我跟他不对盘！” 易玄之这么一琢磨：“那你是想便宜萧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严凌说道：“宁愿便宜萧舜！”反正萧舜都要成为北江的储君了，是不可能来做驸马的！ 易玄之瞧了瞧他，琢磨了一下，说道：“这样啊……那我再调整一下策略。” 作为天香楼的花魁兼金字招牌，顾凌波非常任性。想登台的时候就登台，不想登台的时候，就在自己房子睡觉、看书、嗑瓜子。 这天晚上，顾凌波就“心情不好”，闭门谢客。正懒洋洋地靠在绣榻上看书，忽然听到窗户外有飞鸟拍打翅膀飞过的声音。 她坐了起来，把正在屋里收拾床铺的侍女差了出去。然后从榻上起身，去开了窗户。旋即，就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窗外飞跃了进来。姿态极其潇洒飘逸，俨然是一个内家高手。 那人披了一袭金色滚边的黑色披风，戴着兜帽，整个人就埋裹在披风里面。落定后，他抬手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秀美清隽的脸，却是萧舜。 “公子竟然亲自来了？”顾凌波对此有些意外。按理说，萧舜现在正在千里之外的青云岛查案。而且，这次汇报的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根本不用亲自过来。 萧舜解释说：“正好在附近。” 顾凌波明眸一转，似笑非笑，却也不再追问。有些事情，点到即止，会意即可，不用说得太明白。“青云岛的事，查得如何了？” “查到一些线索，但是还不明朗。”萧舜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蹙了蹙眉。旋即又问道：“凤时为什么要杀你？” “这应该是个巧合。”顾凌波转身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萧舜沏茶。“天道盟发的任务，我已经找郭副盟主确认过了。多半是哪位恩客的夫人看我不顺眼，想除掉我吧。” “出了一百两，呵呵。”顾凌波冷笑了两声，明显对这个金额十分不满。 萧舜会意地笑了：“然后，你找郭副盟主提高奖励金额了？” 顾凌波笑了起来：“公子果然懂我。我让郭副盟主把我的下单金额下限提高到了一万两。一万两都出不起，就想取我的性命，简直是痴人说梦。公子家的小公主可是为了见我一面，就豪掷了两万多两呢！” 萧舜并不接这话，转而问道：“凤时之后还来过吗？” “没来过了，他花钱把任务放弃了。” “哦？”萧舜想了想，又问。“他现在，是住在宁远侯府？” “是啊。”顾凌波笑道。“你家那位小公主，金屋藏娇，将人藏到好朋友家去了。” 萧舜还是不接她这个茬，沉思着说道：“凤时这时候出现，必定不是巧合。多半是定王之前安排好的，定王一众看来还没有放弃，一直潜伏在暗处，蠢蠢欲动。” 顾凌波点点头，沉默一会，又道：“以公子之见，凤时知不知他父亲所行之事？” 萧舜说道：“我来，就是想确认这件事情。” “公子准备跟他接触下么？” “嗯。”萧舜轻颔首。 顾凌波想了想，说道：“我或许能安排一下。” “好。有劳了。” 这一日，温云笙又去书画聚义会了。回到王府，夜幕已经降临了。 温明珠还在偏厅等着他回来吃饭，所以，即便是已经在外面吃过饭了，温云笙还是坐下，陪女儿小酌了一杯。 “爹，今天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温明珠曾经陪温云笙去过几次这种书画会，然后，就再也不去了。因为听那些人讨论书画技巧、章法奥妙啥的，实在太无聊了。 温云笙看了她一眼，说道：“遇到了今科状元陆浸秋。” 温明珠一愣，旋即笑道：“哈，他也去了？那真是好巧！” 温云笙倒不觉得这是个巧合，陆浸秋的样子，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陆浸秋虽然也在聚义会摆了个桌子画画，但是别人过去看的时候，完全不予理会，只埋头作画，一边目光还不时地往他身上瞟。他一过去，陆浸秋就像是突然复活了一样，开始发表各种见解。 后来单独对上话了，就开始抱怨温明珠天天往宁远侯府跑。这是，找他控诉温明珠对其的冷待，让他帮他支持公道吗？ “他是你选定的驸马？”温云笙问。 温明珠还是笑眯眯地加上了“之一”两个字。 温云笙蹙了蹙眉，板起脸来，斥道：“胡闹！谁家闺女会招三个夫婿的？！” “咱们家啊！”温明珠“嘻嘻”笑着说。“而且，这是皇上答应的哟，爹，你想抗旨不遵啊！” 温云笙无奈地说：“你啊！也老大不小了，该收收心了！” “在收！在收！”温明珠连声应道。“收三个驸马，一起好好地孝敬爹爹！” “你啊！”温云笙在外行军打仗，雷厉风行，有“铁腕将军”之称。但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却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90.第90章 没有对不起你 这次行动，陆浸秋非常重视。为免出现意外，他一直非常积极主动且及时地跟易玄之汇报进程。平日里只要遇上了，就拉着他到无人的角落，商议下一步计划。 计划顺利地进行着，但易玄之却又有些担忧。因为，他还得想办法搞点破坏，不能真的让陆浸秋成为淮南王府的女婿。因为，那边还有个口是心非的家伙需要拯救。 易玄之正发愁间，事态却自己向着一个他所期盼的方向转去了。 这一日，陆浸秋又来找他例行汇报进度，但表情有些微妙。他拉着易玄之来到翰林院角落的一株老槐树下，低声说：“淮南王爷，说要给我说亲。” “说亲？”易玄之有些懵圈。“说给谁，不是明珠公主？” “不是。说是他一位老友的女儿，特别温柔贤淑，知书达理。” 易玄之愣了愣：“他不知道你是明珠公主选定的驸马人选？” “知道。但是他说，他这个女儿刁蛮任性，胡作非为，不能委屈了我，所以……” “所以，要另外给你介绍名门贵女相亲？” “嗯。”陆浸秋心里总觉得有种诡异的滋味。他有些不明白温云笙是真的觉得温明珠胡闹，还是觉得他不够好，配不上他家的宝贝女儿。 “你有问是哪家的小姐吗？” 陆浸秋摇头：“没问，我又不想去相亲。” 易玄之琢磨了一下，心想这不正是自己这几天苦苦琢磨的拯救严凌的办法吗！于是，他一手揽上陆浸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道：“陆兄，你内心深处，到底是想做驸马，还是不想做？” “当然！”陆浸秋一踌躇，加了俩字。“不想……” “那你就去相亲啊！”易玄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淮南王的朋友，肯定也是权贵大臣。温柔贤淑、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多好啊！陆兄就去看看呗，若是容貌也美，那真是太完美了！与陆兄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而且有淮南王给你撑腰，明珠公主就算不乐意放你走，也必须放了！多好的机会！” 陆浸秋却觉得，即便对方真的美貌贤惠，知书达理，自己也不想去看。他也不知为何，纵然心中万般排斥做三分之一驸马，却始终觉得这世间千种风情，都敌不过温明珠冲着他的粲然一笑，那般明媚美好。 易玄之见他沉默不语，知道他估计是在重新反思自己到底想不想做驸马了，便又说道：“如果，陆兄是想做驸马的话，那就更该去了。” 陆浸秋一愣，问道：“为什么？” 易玄之说道：“你想啊，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她去和其他人相亲了，你急不急？” “急……” “所以啊，你去相亲，然后我帮你把消息透露给明珠公主。如果她喜欢你，就一定会来找你，这样，她的注意力就从凤时身上转移过来了，对不对？” “嗯。”陆浸秋点点头。“但是……如果，她不来找我呢？” “那就说明她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你啊！那你还想着她干嘛！正好趁此机会，娶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好好地过日子去。” “我……”陆浸秋站着出了会神，约摸一刻钟之后，像是突然回神了，转头看向易玄之，一脸坚定地说道。“好，我去！” 自从从暗香阁搬出来后，他就基本见不到温明珠了。他又不像严凌有功夫在身，还能转型做她的侍卫，他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只能傻傻地等着她来找他。 但是前有萧舜，后有凤时，他们对温明珠而言的吸引力，都比他大太多，他完全没有竞争优势。与其这样踌躇不前，还不如借此机会认清她对自己的态度。倘若，她真的对他只是一时的兴趣，如今早已时过境迁，那，他也就此放弃吧！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宫里这些天，也不平静。 北江新皇派人将魏可珍一行人送回来之时，同时还送了封新皇的亲笔书信，重提了望江两国结亲之事。之前萧舜来过一趟，是东望这边表示没有合适的贵女与他结亲。人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退了一步，说由他们嫁个公主过来，也可以。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但问题是，萧尧只有萧舜一个儿子，并没有女儿。就算娶个真正的公主，也是太上皇萧赫的女儿。这身份有些微妙，这边出太子凤咏肯定不合适。 而二皇子凤鸣呢，也不合适。他是云贵妃的儿子，太子之位最大的竞争者。虽然他没考虑过改立太子之后，但万一北江有什么想法，怂恿凤鸣争位什么的，也实在蛋疼。 接下来三皇子就还年幼了，更加不合适。 其实，在皇帝看来，将梁云公主配给萧舜，倒还是合适的。但问题是，之前回绝了，现在他也不好意思再去跟人家萧舜说。 这件事，愁归愁，倒也罢了，大不了去旁支的皇孙公子里挑人，封个郡王，去北江娶个贵女回来。更愁的是，向来身体硬朗的太后娘娘病倒了。病因不用说，他也知道。她思念多年的孙子还在人世，而且还回到了她的身边。但是，她却不能留下他。自此忧思成疾，一病不起。 其实，皇帝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母后，是太后的姐姐。她们傅家姐妹俩，是同时入宫为妃的。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没多久就过世了，将他托给了太后抚养。太后原本并不得先帝的宠爱，自从有了他之后，圣宠日隆，然后被立为皇后。所以，尽管之后她也有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但对他，一直是亲如己出。 所以，事实上，她真正的亲孙子，只有凤时。他也不想她看着孙子到了眼前，都不能留下。但是，温云笙那边，很难办。 温明珠听说太后生病了，就立刻进宫去探病了。伏在太后身侧，悄悄地告诉她凤时现在在她那里，太后若是实在想念的话，她可以想办法悄悄地带他进宫看来她。 太后听后，病顿时好了一半。拉着温明珠的手，泪如雨下：“明珠，好孩子。血浓于水，再怎么样，凤时都是你的表兄。他自幼长在深山，不谙世事，你好好地照顾他。不用带他来见我，万一被你父亲发现，要赶他走，就不值了。祖母我只要知道他好好地在你那，就安心了。” “您放心，就算我爹知道了，我也有办法留下时表哥的！” “好孩子。”太后娘娘扶着温明珠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爹爹不肯原谅他，是有他的道理。但是，明珠，你要知道，不论是凤时，还是你定王舅舅，都没有对不起你。” “帮我，好好地照顾凤时。” 91.第91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温明珠原本推测定王多半与自己的母亲长安公主的死有关，所以温云笙才不肯原谅定王与凤时。但这会儿，太后又说定王并没有对不起她，这使得她有点糊涂了。 什么情况？对不起她爹，但是又没有对不起她？ 会是什么事情？ 再问，太后又不肯说了。 出宫的路上，温明珠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难道，她爹在外面有个小三，然后被定王杀掉了？这样一来，倒确实是对不起温云笙，却没有对不起她。 但是，这不可能啊！ 父亲和母亲是出了名的恩爱，在母亲去世后，父亲就请缨领兵出征了，以四方征战来排遣心头的哀念。偶尔在家，也会在夜里画母亲的画像，写悼亡诗，烧给她，藉此以慰思念之情。而且，他至今都没有再娶。 再说了，她爹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找小三的人！ 所以，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不想了，不想了！ 温明珠用力地甩甩脑袋，将一切杂念清空之后，懒洋洋地往车上一躺，心想：呆会去哪里好呢，去找凤时表哥吗？但是，带着他又不能到处晃，有点无聊诶！ 回到淮南王府，刚下车，就看到萧雪曼的贴身侍女秀珠等在门口。 “发生什么事情了？”温明珠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上前回话。 “公主。”秀珠左右看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小姐让我来的，说有位护院受伤了。” 温明珠自然知道她所指的护院是谁。 凤时受伤了？难道又跑去刺杀谁了吗？ 温明珠旋即就去了宁远侯府。 凤时是受了伤，但是不重，就是腿上划了一道口子，看着血流得吓人，其实只是皮外伤。包扎处理好了，只消过几天，就能好了。只是他这时不时跑去接单行刺某人赚外快的行为，让萧雪曼有点蛋疼。所以，赶紧找人去通知了温明珠，让她过来再教育教育。 问过凤时的伤势之后，温明珠叹了口气，问道：“表哥，你又去天道盟接单了？” “是。”凤时还是一如既往的坦白。“钱多。” 温明珠闻言，不由有些忍俊不禁。她的这位表哥，还真是白长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一开口，全是钱。若不是初一说他是飘渺阁的人，不然，她还真要认为他之前那么多年，是被卖去哪个穷山沟沟里当苦力去了。吃不饱，穿不暖，每天就寻思着赚钱。 温明珠笑着打趣道：“表哥，你之前行刺顾凌波失败了，这回也失败了，看来你的武功不怎么样嘛！那你在飘渺阁，都学了些什么？” 凤时说道：“三十六计。” “哦？”温明珠奇了奇。“原来表哥学的是兵法谋略？” 看着不像啊！心里正这样想着，便听得凤时缓悠悠地加了一句：“走为上计。” “哈？”温明珠一怔，旋即拍手大笑了起来。“原来表哥学的是逃跑功夫啊！”怪不得，连初一跟踪他，都会被发现。人家学的就是这个，专业人士。打不过，就跑。真是个实用的好专业。 但话又说回来，专业人士，这次竟然受伤了。 温明珠好奇地问道：“对了，表哥，你上回刺杀顾凌波，据说不巧，那时在她房里的是一位帮主。那样的情况下，你都全身而退了。这回刺杀的是什么人啊，竟然受伤了？” “萧舜。” 冷不防听到这个名字，温明珠不由愣了愣。 凤时补充说明道：“北江的齐王。一万两。” “你与他交手了？”温明珠好奇地问。萧舜，难道，已经来望京了？ “对。” “在哪里？”温明珠又问。 “东城外。” 温明珠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凤时看了看她，问道：“你朋友？” “算是吧。” 凤时闻言，立刻就说：“放弃，三万两。” 温明珠会意过来，“哈哈”笑了起来：“表哥，就算我不出钱让你放弃任务，你也杀不了他。” “哦。”凤时应了声，听不出情绪。 温明珠笑了笑，说道：“卡着这个任务也好，表哥接不了其他任务，也好专心地在这里做个护院。这份工作，又清闲，又安全，太后娘娘也能安心些。表哥，你不知道，太后娘娘思念你，都生病了。回头我想个办法，带你进去探望她。” 凤时沉默不语。 温明珠也没再说什么，她在想方才凤时所说的行刺萧舜之事。忽然眼珠子一转，心中一动，说道：“对了，表哥，过两天，西市那有个灯会。我们一起去玩，怎么样？” “好。” 望京，有东市与西市两个市集。东市位于权贵们居住的东城区，平时往来其间的也非富即贵。而西市则位于西城，里面往来的多为普通百姓。人更多，更热闹，好玩的也更多。而且还不用担心带着凤时去会撞上温云笙，因为，他是绝对不会去那里的！ 然而，有一个人一定会去。 那个人，就是，萧舜。 凤时跑去行刺他，以他的能耐，两天的时间，足以让他查清楚凤时的底细。她带着行刺他的凶手招摇过市，他一定会来找她的。 一定会。 温明珠叫了萧雪曼，让她约上易玄之一起去。萧雪曼不想叫易玄之，觉得怪怪的。但是温明珠是带着凤时一起去的，她跟着去，就又有些诡异了。于是，她就拒绝了。 是日黄昏时分，温明珠还在琢磨待会出门的时候，若是遇到温云笙问起，她该如何回答。但是，不想，温云笙也要出门。皇上招他入宫，据说有事商议。有可能要晚归，让她晚上不用等他回来吃饭。 “哦，好的。”温明珠心中一阵窃喜。等他出门之后，就去宁远侯府接了凤时，欢快的奔赴西市看花灯去了。 西市乃是平民百姓聚集之地，平日里就非常热闹。今日逢着花灯节，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温明珠拉着凤时在各色花灯摊位前穿梭。凤时也是第一次见着这么热闹的情景，一直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很是好奇。 在一个挂满花灯的摊位前留恋了好久，看中了其中的两盏，回头准备让温明珠出钱买下来送给他。不想，回过头，却发现，温明珠不见了。 92.第92章 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温明珠自然不是自己丢下凤时跑开的。 刚到这个摊位的时候，身后来来往往的人潮中，便有人靠近来，低唤了声“明珠”。随后便拉了她的手，借着拥挤的人潮，快速转入了旁边一条幽僻的小巷。 那人披着一件斗篷，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容貌。但温明珠知道，他是萧舜。 因为她吩咐过那几个暗卫，除非是萧舜，否则，其他想偷偷靠近她的，一律格杀勿论。 脚步终于停了下来，萧舜摘下帽子，露出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在月光清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沉静迷人。他低唤了声“明珠”，却不再说话。 温明珠看着他笑：“要不是我这样做，你这趟来，是不是不打算见我？” “是。”萧舜说道。“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但是，不是现在。事情还没有了结，就算来见你，没几日，就又要分别了。” 温明珠敛了脸上的笑意：“那你现在怎么又来见我了，因为凤时？” “是，但不是因为他行刺了我，而是因为，这个人有问题。你不能留他在身边。” “哦？”温明珠看着他，又笑了起来。“哪里有问题？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让你有压力了？” “算是吧。”萧舜回答得有点勉强。 温明珠却像是心情大好似的“呵呵”笑着：“顾凌波是你的人，是吧？” 萧舜略微一怔，似乎有些讶异温明珠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顾凌波，这思路跳跃得有点快：“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一个逆推得出的结论。如果，你因为怕时表哥抢了你的驸马名额而特地赶过来的这个假设成立，然后倒推你是怎么知道时表哥的事的。结论就很明显了。因为，只有顾凌波看到过我和时表哥在一起，还知道我把他留了下来，安排在了宁远侯府。” 萧舜笑道：“我就不能碰巧在附近吗？” 温明珠笑了起来：“按理说，你这个时候应该还在青云岛调查驻军被杀一事吧？就算这事你已经查清了，或者放弃不查了，如今北江大局初定，百废待兴，就算有什么阴谋要实施，也不用这么着急，要你这位未来的储君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吧？” 萧舜低眉笑了笑：“不错，顾凌波，是我的朋友。” “你安插在京城的眼线？”想到顾凌波来往的，有很多当朝权贵，温明珠有些警惕地问道。“你想做什么，难道说……你想吞并东望？” 萧舜笑道：“我没那么大的野心。而且，她只是我的朋友，并不是我的手下，我指使不了她做什么。天香楼来往之人众多，我只是拜托她帮我留意打听一下我母亲需要的一些药材。” 温明珠想起萧舜之前也曾提起过为他母亲找药之事，不由问道：“你母亲，生病了？” 萧舜低叹了一声：“她一直身体不好，近些年来，眼睛也看不见了。” “那你是要找治眼睛的药吗？要找什么药，我也帮你留意。” “还有续命的药。”萧舜补充了一句。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凝滞了下来，温明珠察觉后，很慨然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别担心，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坚持，一定会有希望的。再说了，能为母亲的事奔波，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想想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面，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唤我名字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明珠……”萧舜忽然唤了一声，表情凝重。 温明珠“哧”的一声笑了：“你这是在模仿我的母亲安慰我吗？” 萧舜被温明珠笑得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将原本要说的话吞咽了回去，换上一种哂然的笑容。 “虽然我没听过母亲的声音，但是我知道，肯定不是你这样的！” 看着她如花的笑靥，萧舜沉默了片刻，说道：“明珠，如果让你放弃现在的身份，你愿意吗？” “不愿意啊！”温明珠没多作考虑，就回答了。“虽然小的时候，总发愁没有人陪我玩。但是现在很好啊，有阿雪和阿珍，还有三个驸马陪我，我为什么要放弃啊？” 萧舜淡淡笑笑：“我知道了。”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温明珠，说道：“这个，转交给淮南王。” “给我爹爹的？”温明珠接过来，将信封翻转着看了看。“我不能看？” 萧舜说道：“我没有封漆，你要看也可以。不过，国家大事枯燥得紧，你还是少知道些比较好。无忧无虑地做个小公主，多好。” “说的也有道理。”温明珠笑了笑，就将信收好了。 萧舜注视着她，缓声说道：“待会我就走了。离凤时远些，能答应我么？” “唔……我考虑考虑。”温明珠勉为其难地说。 萧舜也不勉强，淡淡笑了笑，说：“我走了。” 他一说要走，温明珠心中便有种怅然若失的落寞之感：“下次来，记得找我，不管呆多久。”就算是像今天一样，只有说上几句话的功夫。即便是再畏惧离别之苦，但她还是想见他。 萧舜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松开，将兜帽重新戴回，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巷子的尽处，此时鬼魅一般地出现了两道黑影，护送着他快速离去。 温明珠独自在巷子里站了会，才调整好心情，重新回到热闹的街市。 凤时找人付钱时，发现温明珠不见了，便将挑好的花灯放回，在附近找了起来。找了一圈，回到原地，便有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从旁边的人群中蹦了出来，跳到了他的面前，用夸张的声音说道：“我是鬼！我要吃了你！” 凤时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 过了会，那人便懊恼地将鬼面具摘了下来，一张少女绝美的脸庞娇艳动人。与方才那丑陋的鬼面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好玩！”温明珠抱怨道。“你都不害怕的。” 凤时不理会这种小孩子的玩意，转去摊位上将自己之前挑好的两盏花灯重新找出来，回头对温明珠说道：“付钱。” 93.第93章 国库被掏空 温明珠有些无语：“我说表哥，你也赚了不少钱了，这花灯才几个钱啊，也要我付。”敢情他还不止是个财迷，还是个守财奴啊！ “你钱多。”凤时说。 温明珠更加无语了，这还真是个让无法否认的理由。 让初一去付了钱后，温明珠眼珠子一转，说道：“表哥，还有一份工作，你要不要做啊？” “月俸多少？” “月俸随你开。你想要多少，就多少。”温明珠就知道他要问这个问题。 “好。”凤时直接就答应了。 温明珠一愣：“你不问问是什么工作？要出卖，身，心，的哦？！” “这些都不重要。” “钱才重要，是不是？”温明珠有些无力吐槽。 “什么时候开始？”他倒还惦记上了。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由于你答应得太快，以致于我对于这次交易是否物有所值产生了怀疑，所以，我回去要重新考量。等确定了，再通知你。” “哦，那快点。”凤时不忘顺带着催上一句。“我想要月薪十万。” “……”温明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表哥，你这样狮子大开口，国库都要被你掏空了！” “师父说，他曾经月薪十二万。”凤时表示，他原本还想要更高，譬如月薪百万之类的。但考虑到自家师父才月薪十二万，他也低调点，只要个月薪十万。徒弟比师父高太多的话，师父脸上不好看。 温明珠忍不住吐槽说：“你师父在飘渺阁主修的是吹牛吧？” 凤时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说：“或许。” 见他还承认了，温明珠忍不住笑了：“走吧，我们去那边转转。” 温明珠刚准备走，凤时却拉住了她，将左手提的一盏花灯递了过去，说道：“送你。” 温明珠愣了一下，旋即咧嘴笑了，大剌剌地接过来，举高到齐脸高度晃了晃，说道：“我付的钱，应该是我送你的才是！” “我挑的。”凤时表示温明珠只是出钱了，他出的是力。 “好吧。”温明珠向来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问题。与凤时一人拎了一盏花灯在人群中穿行，温明珠忍不住问道：“表哥，你赚了那么多钱，又不花，存着做什么呢？” “师父说，这世道，无钱寸步难行。我只是，早做打算。” 温明珠琢磨着点点头：“这倒也没错。但是，表哥你这样一毛不拔，会很不讨女孩子喜欢的诶！” 凤时反问：“难道不是长得好看就行？” 温明珠登时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在心里慨叹，飘渺阁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言辞如此犀利，一针见血，切中肯綮，她简直没有回嘴的余地，只能附和说：“没错，就是这样的！” 温明珠回到淮南王府，出乎意料的，温云笙已经回来了。温明珠本以为他会问她大晚上的跑哪里去了，没想他也没问，只说了句：“这么晚，赶紧收拾收拾，早点去睡。” “哦。”温明珠应了声，走开一段路了，方才跑回去，将萧舜让她转交的信，递给了他。 温云笙看了她一眼，问：“这是什么？” “萧舜给你的。” “萧舜？”温云笙一怔。 “嗯，北江的齐王。他父亲就是原本北江的摄政王，现在的北江王。前些天他代表北江来过京城，商谈议和之事……” “行了。”温云笙打断了她的话。“不用介绍了，我对他，比你对他，熟！” “哦。”在温云笙看信的同时，温明珠就在旁边琢磨他的这句话。“爹，你跟他熟，是什么意思？你在燕云的时候，跟他打过仗？” “嗯。”温云笙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温明珠登时来兴致了，积极地坐到温云笙身旁，问道：“你们谁输谁赢？” 温云笙瞥了自家女儿一眼，说道：“望、江两国世代交战，若是他们一直赢，你觉得他们会主动求和？” 温明珠眼珠子一转，笑笑说：“那要是我们一直赢，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议和，是不？” 温云笙轻哼了声，并不接话。温明珠挨着父亲坐着，挽着他的胳膊问：“爹啊，你觉得他怎么样？” “这要看从哪方面来说。” 温明珠眨着眼睛，俏皮地说：“做你女婿方面。” 温云笙一听，就“哼”了声：“除非他来入赘我们温家。” 温明珠拍着温云笙的胳膊笑道：“他这个人比较没节操，说不定会答应哦！到时候爹你可别反悔！” “你让他来！” 温明珠“啧啧”了两声，笑着说道：“好啊，好啊，我下次就跟他说。” 温云笙收好信，站起身来，说道：“我进宫一趟。” “这么晚了，还要进宫啊？”温明珠有些诧异。“萧舜的信上写了很重要的事？” “你没看？”温云笙也很少诧异。这信没有封漆，他还以为是温明珠拆过的。 “没啊，他说不适合我看，我就没看。” 温云笙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他这个女儿，是出了名的“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没事也要找些事情出来闹腾，她真会这么听话让她别看就没看？ 温云笙盯着她看了半晌，但温明珠就是一副坦荡荡的模样。 “倒是确实不适合你看。”温云笙说了句，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凤时，是你在照应着吧？” “没有啊！”温明珠想也没想就否认了。 “别装了。我已经查过了，人在宁远侯府。” 温明珠从善如流地说道：“我没说谎啊！我的意思是，我不是照应他，我是包养他，哈哈哈！” 温云笙瞪了一眼笑得很没气质的温明珠，对于这个女儿，他也是无语了。明明他与她的母亲，都是斯文稳重之人，怎么却生了她这么个张狂的混世魔王？！ “你啊，胡闹也差不多点。”温云笙往外走了几步，再次回过头，说。“你之前选驸马，还圈了今科状元陆浸秋，是吧？” “是啊！” “我要给他保媒，你不得捣乱。” 温明珠扬了扬眉。 这是什么情况？ 新的脱团法？ 易玄之走了闺蜜路线，陆浸秋就改走她老爹的路线了？ 94.第94章 父母之事 温明珠一觉睡醒，温云笙还没有从宫里回来。温明珠一边吃早饭，一边琢磨着待会是进宫去找父亲，还是去找陆浸秋好好谈一谈，关于他脱团的事情。 吃完饭，决定还是进宫一趟。正好顺道可以去看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太子那边也可以去溜一溜，说不定还能遇上陆浸秋。那就正好将两桩事情，一道解决了。 温明珠先去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得悉皇后娘娘刚与温云笙一道去太后娘娘那了。于是，温明珠也改道往慈宁宫去了。 一进慈宁宫，就发现有宫女进进出出的，神色匆忙。想到太后娘娘之前还抱病在床，难不成病情有变？赶紧拉了一个快步从里面出来的宫女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宫女见是温明珠，便说道：“太后娘娘方才与淮南王吵起来了，还气得背过气去，刚刚缓了过来。奴婢们这是去请太医，还有去请皇上的。” 听说父亲竟然与太后娘娘吵了起来，温明珠吃了一惊，心想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私自留下凤时那事吧？ 于是，赶紧往屋里跑去。刚来到门口，又听得“乒乒乓乓”的一声杯盏翻倒的声音，旋即响起了太后气急的声音：“……凤宁是做得不对，但是，你怎能将长安的死也推到他的身上？当初，若不是你因为那对母女的死，冷落长安，给长安冷脸看，长安就不会抑郁而终，留下还在襁褓里的明珠孤苦伶仃地长大……” 温明珠闻言，心中不由一惊，这是在说她母亲的死因？ 凤宁，是定王的名字。太后话里的“你“，指的应该她的父亲，淮南王温云笙。那么，“那对母女”指的是谁？ 难不成，还真如她之前所推测的，他父亲真的在外面有小三啊？！ 温明珠停了脚步，想继续听下去。但太后下面的话，被皇后打断了：“母后，不要再旧事重提了，想必长安泉下有知，也不会想看到她最亲的亲人，再因为此事而起争执了。淮南王也已经同意留下凤时了，至于定王，他犯下的毕竟是谋逆之罪，还是……” “你们就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个老婆子的心吗？！”太后娘娘泣声道。“我这个身体状况，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就不能让我在临走前，再看看我的儿子吗？十五年！他已经被囚禁十五年了啊！十五年，还不够吗？就把他放出来，或者，换个地方，囚禁到宫里，让我能偶尔过去看他一眼，这都不行吗？” “母后……”皇后为难的声音。 她是能体谅太后的心情，亲生儿子就在京里，却十五年都不得见。但是，谋逆乃是大罪，罪当应诛。当初已经看在太后的面上，将事情全面压下来了。太后那时也是答应，只要留定王一命，其他任凭处置。又怎能时间一久，就要违背当初的约定，将人给放出来呢？ 这似乎不太妥当。 而且太后近来，先是要留下凤时。他们退步，答应这个要求之后，她又提出，要把定王从相国寺放出来。这得寸进尺的要求，使得人有些尴尬。若是这次再退让一步答应了她，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提出恢复定王的爵位了？！因为当初将定王谋逆之事压下去之时，并没有夺他的爵位。以太后娘娘如今有些不讲理的架势，还真有可能会提这样的要求…… 但是不答应她的话，她又打悲情牌。而且太后的年纪确实也大了，置之不理的话，她每天忧思哀伤过度，身体这么差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且，皇帝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一个“孝”字压着，总不能让皇上背负不孝的骂名。 温明珠正在外面竖起耳朵听着，没听到里面的人继续说，倒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串匆忙的脚步声。回身一看，原来是皇上来了。 “皇上。” 温明珠连忙迎上前去，与皇上一起，踩着“皇上驾到”的喊声，进入殿内。 殿内之人，除了太后之外，都纷纷跪地接驾。 “都起来吧。”皇帝的目光从温云笙和皇后脸上扫过，大约会意后，就坐去太后身旁，对太后说道。“母后，凡事都可以慢慢商议，别急坏了身子。” 见皇帝来了，温云笙自度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就叫上了温明珠，一起告退出来了。 出了慈宁宫，温明珠就忍不住问道：“爹，你年轻时候，真的出轨找了小三啊！” “胡说什么？！”温云笙瞪了自家女儿一眼。“云裳是以平妻的身份嫁给我的，当时长安也是同意的！” 温明珠“啧啧”了两声，她替母亲感到有些不值。她一直以为，父亲与母亲是一对极为恩爱的时间眷侣，尽管母亲过世多年，父亲依然怀念着她，为她守节，不再续娶。如今看来，这怀念的是谁，倒是未为可知了。 她的母亲，长安公主，也是一位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天之骄女，而且还是根正苗红的正牌嫡公主。比起如今的她，那份荣宠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作为长安公主的驸马，就算是温云笙，肯定也是不许纳妾的，更何况是平妻？ 温明珠几乎都能想象，当初为了这事，肯定是风云际会、大动了一番干戈的。最后她的母亲竟然能同意“平妻”过门，想必她确实是深爱着温云笙，为了爱他，而做出了让步。 而温云笙，确实也深爱着那为叫“云裳”的女子。为了娶她，为了不让她生的孩子背个“妾生子”的名份，不惜与帝后和当朝公主对上…… 温明珠心里有些很不是滋味，但这毕竟是父母之事，她作为小辈，不好多说什么。虽然很想指责父亲是个渣男，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问道：“那个女人也有一个女儿？她大还是我大？她们怎么死的，与定王有关？” 温云笙不愿再回忆往事，斥道：“都过去的事情了，别东问西问的，玩你自己的去。” 温明珠心里正对他有气呢，当即撇撇嘴，暗暗“嘁”了声，扭身跑去东宫找太子吐槽去了。 95.第95章 脱团的N种方法 太子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震惊了半天才叹出一声：“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然后拍着温明珠的肩膀，安慰说：“你也别太在意这件事情了。这么多年，大家都绝口不提，也是不想你心里不痛快。你就当作今天没听到这事，反正那对母女也已经去世了，你就当她们不存在好了。” 温明珠闷声说：“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要是真的是因为他们母女的死，父亲冷待了母亲，母亲才抑郁而终的，那我心里……就有些无法原谅父亲……” 太子有些无奈，这样的事情，若是搁在他身上，他心里也会对这样的父亲有芥蒂。但是，此时他也只能劝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想了。不管怎么说，淮南王对你还是很好的。” 其实说起父亲对她多好，温明珠心里就更有些别样的滋味了。自她记事起，父亲就一直征战在外。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也寥寥可数。以致于，她对淮南王府这个真正的家，极其的陌生。宫里，倒像是成了她的家。 小的时候不知道，只道父亲是股肱之臣，他要为朝廷效力，朝廷缺了他不行。长大后才知，满朝的文武大臣多多少，父亲只是其中一个。或许，论起行军打仗，他是其中的皎皎者。但，却也不是，每一次都必须他去。 只是，每当一有战事，他就会自请领兵出征。他是天下兵马大将军，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兄长，他一开口，别人也不好跟他争。所以，每次都是他去。 以前她也没多想，只当这是父亲的爱好、所热衷的事业。但是现在想想，或许，他是不愿意留在京城，不愿意过多地面对她这个“他不爱的女人”所生的女儿吧。 “唔，算了，不想了。反正不管我再怎么想，母亲也不会再活过来了，只会平白地多给自己添堵。”温明珠叹了叹气，从桌上摸了个梨子啃了两口，调整了下心情，问道。“对了，陆状元呢？” “他今天请假了。” “请假？”温明珠问道。“他生病了？” 她这么一提，太子倒是想起来了：“他最近几天，看起来是有些神不守舍的，而且脸色也有些难看，难道真是生病了？” 温明珠想了想，说：“那我去看看他。” 温明珠出宫后，就打道去了状元府。 鼎鼎大名的明珠公主，大驾光临状元府，对于状元府的众人来说，无异于是一道惊雷。 与宁远侯府的人不同，状元府的仆妇们，基本上都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市井之人。而且其中有大半，还都是从明州过来的。明州位处江南，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在那地，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知府大人了。但这会儿，来的可是公主！虽然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却也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 更何况，众所周知，这位公主与他们家的状元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他们都知道，自家状元郎被这位公主看上了，视作了“禁脔”。每回提起此事，状元郎就又羞又气，府里也严禁提及这位公主。提一句，就扣一个月的月俸。所以，这位公主，在状元府可是位“说不得娘娘”。 没想到，今天这位公主竟然亲自登门了。是要将状元郎抓过去，关起来，逼他就范吗？ 于是，众人都怀揣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丢下手头的工作，全部跑出来接驾（实为围观）了。 状元府的仆妇并不多，所以温明珠看到了围观的人数，也并不觉得惊奇。只略略扫了一眼，问道：“陆状元呢？” 仆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回话。还是丫环春芽胆子大些，上前一步，回道：“回公主的话，我们大人一早就出去了。” “去哪了？”请假了，竟然没有在家休息，反而出去了？“去看病了？” 春芽一愣：“我们大人没生病啊，他是出去会客了。说是，约了人在醉仙居见面。” “醉仙居？”温明珠有些意外。醉仙居位于京城最黄金的位置，自建立伊始，走的就是高级贵族路线。往来其间的，皆是权贵人士。据说若是没有醉仙居的特邀金令，假如迎客的门卫不认得你，觉得你不够资格进去的话，就会毫不客气地将你拒之门外。 陆浸秋出身书香门第，考中状元后，入的又是翰林院，份属清流，不在醉仙居的客户范畴之内。他这是攀附上什么权贵了么，竟然约去了醉仙居。唉呀，有问题啊！背着太子结交权贵，他这是想做啥？ “是，没错。”春芽肯定地说。“大人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说过一遍。我肯定没记错。” 温明珠点点头，说道：“那我们也去醉仙居。” 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什么。动作微微顿了顿，转回身，目光落在贴着墙放着的一个铁丝笼子，里面关着一只看起来颇有些眼熟的小白兔。 “这兔子？”温明珠问。 春芽说道：“是我们大人与太子殿下去西山狩猎的时候，带回来的。” 温明珠会意了。这只兔子，果然就是当初被自己射中后腿，准备带回去红烧了吃掉的，结果被陆浸秋要了去。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养到了现在。 作为名满京城的“煞星”，温明珠自然不会被醉仙居的门卫给拦住。反而在她问出“陆状元在哪”之后，殷勤地为她带路，带她来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扣开雅间的门，在里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温明珠已经大剌剌地迈步进去了。 包间并不大，温明珠进去的同时，屋里对坐的两个人，也看到了她，并且快速地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自然就是温明珠寻找的目标：陆浸秋。 他原本低头坐着，听到声响之后，抬起头。见是温明珠，脸上顿时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话语也因为一时激动而有些磕磕绊绊：“公、公主！” 温明珠的目光一转，却落在雅间里、与陆浸秋对坐的另一人身上。待看清那人的容貌后，温明珠哂然笑了起来：“唉呀，安和郡主！我那日随口说说的，想不到你还真当真了啊！这可叫我说什么才好呢？” 温明珠所说的“我那日随口说说的”，指的自然是那天安和郡主在大相国寺找萧雪曼麻烦，温明珠解围时，她对安和郡主说，那一位“公主”还有一位驸马，若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去抢试试。 然后，今日，安和郡主便与陆浸秋一起坐在了这里。 安和郡主又不笨，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这事。又羞又气，当即委屈地哭了起来：“又不是我想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96.第96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温明珠也是没想到，那日欺负萧雪曼时，看起来那样飞扬跋扈的安和郡主，这会儿竟然二话不说地就哭了起来。安和郡主长得娇美柔弱，这会儿又哭成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显得她是个恶人了。 温明珠也是无奈，叹了一声，劝道：“诶，你别哭啊，我也没说你什么啊……” 话还没说完，身后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原本在雅间里伺候的丫环，见来了温明珠这个“不速之客”，赶紧去旁边雅间将成王请了过来。 成王一过来，看见宝贝女儿在温明珠面前哭得那个可怜模样，又是心疼，又是不停地往头上窜火。 “明珠公主！”成王真是气得牙痒痒。他与温云笙都是王爷，而且同样是异姓王，他的女儿是“郡主”，温明珠却是“公主”。这名份之差，使得温明珠如此仗势欺人，使得自家女儿平白就比她矮了半截，被她欺负得完全无力抵抗。“你这是做什么？” 成王是温云笙的战友兼好友，温明珠敬他是长辈，客气地回答说：“成王叔叔，我是来找陆状元的。听皇兄说他今天告了假，我还以为他生病了，就去他家探望他。得知来了这里，便过来看看。不曾想，成王叔叔与安和郡主也在这里。” 在温明珠说话间，安和郡主已经掩面哭着，躲去了成王的身后，一副受尽欺辱的小媳妇模样。 听着女儿伤心、委屈，却隐忍着不敢大哭的抽泣声，而温明珠又将来这里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成王心里愈发地来气：“怎么，我们不能在这里？这醉仙居，就你能来，我们都不能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明珠解释说。“我只是意外，我找陆状元，竟然会见到安和郡主。而且，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不是成王叔叔也在附近，我还真会误会他们这是私定终生，商量着要私奔去呢！” 温明珠向来不是甘于受气的人，既然安和郡主一副被她欺负的委屈模样，让父亲替其出头，找她兴师问罪。成王也怒气冲冲，出口不善，那她也就不吝于刺他们几句，免得自己白背了这个恶名。 安和郡主一听，就“呜呜”地大哭出声来。 成王更是气得发抖，扬起手来，恨不得给温明珠一个大耳刮子。但在他手微动的瞬间，温明珠身侧的初一已经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温明珠挡在了安全区域。 成王自是知道这位明珠公主打不得，自己这一巴掌下去，就兹事体大了。只得改为以手指指着温明珠，怒气腾腾地斥责：“你、你自己不知廉耻，不要当别人都与你一样！今日之事，你回去问问你的父亲，是不是他安排的？别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信口开河地血口喷人！“ “哦，多谢成王叔叔赐教。”这温明珠倒不觉得有假。因为温云笙之前就说过，他要帮陆浸秋做保说亲。没想到，竟然会是安和郡主。京城果然很小，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我此趟来，就是为了看望陆状元。既然他好好的没生病，那我就安心了。我回去了。你们……继续？”温明珠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转身便往外去了。 “公主！”一直沉默在侧的陆浸秋见状，连忙唤出一声，脚上也一刻不停地赶忙跟上。 安和郡主见陆浸秋要跟着温明珠走，心下一急，悄悄扯了下自家父亲的袖子。成王会意，立刻出声唤道：“陆大人！” 陆浸秋这会儿一心都在温明珠身上，哪有心思想成王这时唤他是什么意思。侧身朝着成王匆匆行了一礼，嘴里说道“先行告辞”，便赶紧追着温明珠一行人出去了。 “爹啊！”陆浸秋一出门，安和郡主跺着脚放声哭了起来。“你就看着温明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欺负你女儿我吗！” 成王连忙回身搂住宝贝女儿安慰：“我的宝贝女儿啊，你被人欺负，爹比你还难过、还心痛！爹一定会帮你出气的！但现在不是时候，再耐心地等一等啊！总有一天，爹能让你将她，狠狠地踩在脚下！” 温明珠是出了醉仙居的门，才发现陆浸秋一路小跑着追了过来，脸上还带着谜之微笑，颇有种兴高采烈的样子。温明珠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陆状元怎么也出来了，不继续相亲？” “我……根本就不想相亲的。”陆浸秋说完这句之后，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看着温明珠，脸上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容。 见他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的样子，看到她，不躲着避着，也不忙着害羞，温明珠倒是奇了。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一番，说道：“那你怎么这么高兴，因为我破坏了你的相亲，解救了你？” “我高兴，是因为……”是因为你来了！ 但是这话他却说不出口。 不论如何，他确实很高兴。温明珠来了，说明，她也是真心喜欢他的！知道他要去跟别人相亲了，她就急匆匆地赶过来阻止。这真是太好了！她也是喜欢他的！ ……等等，他为什么要用“也”？ 温明珠看着他的表情从前一秒的眉飞色舞，突然呆滞了下来。仿佛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定在原地，怔愣着发呆。 “怎么了？”温明珠奇怪地问。他这是被人隔空点穴了吗？ 听到温明珠的声音，陆浸秋顿时又反应了过来，有些局促地说了声：“没什么。”然后掉转头，仿佛身后有恶鬼追着似得，低着头，“蹭蹭蹭”地走得飞快。 温明珠有些哭笑不得，这陆呆子，又搞什么呢？ 不过，他既然不想相亲，那为什么又去呢？难不成是温云笙一定要给他介绍名门淑女，盛情难却？ 她这个父亲啊，肯定是觉得她任性胡来，被她挑中的驸马都是不甘情不愿的。他赏识陆浸秋的才华，便想要将其从自家女儿的“魔爪”之下解救出来。 这她得去好好地找父亲说一说，他要介绍可以，那也不能强人所难啊。而且要介绍也介绍个好点的，安和郡主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她看着都觉得怪恶心的。看刚才她一进去，陆浸秋那一副瞧见救命稻草似的表情，多半也是恶心坏了。 多可怜哪！ 97.第97章 别人家的爹爹 温明珠刚回到家，就被温云笙叫过去训话。 “你真是越无法无天了！”收到成王派人送来的书信后，温云笙就气得不行。“今天醉仙居之事，是我安排的。若不是我人在宫里，无法赶回，不然今日我也会在那里。我之前提醒过你，不要搞破坏，不要搞破坏！你偏要搞！成王说你一句，你就顶嘴，反唇相讥！还欺负人家安和，把她骂哭了……” “爹！”温明珠插嘴说道。“搞破坏，我承认。顶嘴，我也承认。但说我欺负安和郡主，我可不认啊！我一进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她就哭了，自己那么脆弱，这也怨我啊？！” “人家安和，是正正经经的名门贵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是斯文守礼。她与人在屋里说话，你突然闯进去。她没见过这架势，又羞又气，吓哭了，也正常。更何况，你还出言讽刺人家？！你当人人都跟你似的，横行霸道，别人说你一句，你就能打一拳回去？！” “她柔弱，她娇贵，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是她娘，难不成还要供着她，捧着她，时时呵护着她那颗易碎的玻璃心啊？！”温明珠就不爽了。个个都说安和郡主是位知书达礼、温柔贤淑的名门贵女，但那时，她欺负萧雪曼时那盛气凌人的架势，可完全瞧不出来一点点的柔弱娇贵！ “你……”温云笙是行伍出身，口才不佳，论起大道理，从来都说不过温明珠。被温明珠一番话堵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得将茶盏气冲冲地扣在桌上，斥道。“什么也别说了，明天，你就随我一起去成王府，给成王和安和道歉。” 温明珠一扭头：“不去。” “不去也得去！” 见父亲的态度强硬起来，温明珠的犟脾气也上来了：“我就不懂了，别人家的女儿被人说了一句，就有父亲帮着出头。又是发火训人，又是派人告状的。怎么我在外面被人骂了，我的父亲不仅不帮着我，还要押着我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你还有理了？！”温云笙也恼了。“你破坏了人家的相亲会，而且成王是长辈，说你一句，怎么了？” “所以，你女儿就凭着人家随便说，人家的女儿，说上一句，就得去道歉？反正，我就是不如人家金贵，是不是？” “你……”温云笙又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也习惯了。我从小在宫里面长大，就像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你不帮我，拉倒。我找皇兄去！”温明珠说着说着，眼圈不由有些红了。 小的时候，在宫里与皇子公主们一起玩，作为一个“外来人员”，免不了会受到排挤。别人都有爹爹娘亲，她却只有皇上皇后。即便是再受宠爱，却始终有种没爹没娘、孤苦伶仃的感觉。如今更是知道了那一段往事，想到父亲或许是真的不心疼自己，心是更是失落与难过。 为免再呆下去，会委屈难过地落泪。温明珠说完这一番，就转身往外走去。 温云笙也被她那句“没爹没娘”给气到了，在身后大声斥道：“去了就别回来了！” 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温明珠在心里说：“我才不回来呢！宫里才更像我的家！” 温明珠回到万安宫，天已经黑了。 “公主回来了？” 温明珠出宫回家住，只带走了谷雨和初一。白露和十五被她留在宫里，打理万安宫的事。温明珠不在，没人带着他们到处“游荡”，他们也寂寞得很。这会儿见得温明珠回来了，个个都是喜出望外。但见温明珠满面怒容，眼圈还有些泛红，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端水的端水，铺床的铺床，各自忙伙起来。 第二天一早，太子便得讯过来了，问道：“你昨天连夜回宫的，又跟你父亲吵架了？” “是啊。”温明珠刚起床，懒洋洋地坐在梳妆台前，任凭谷雨摆弄着她的长发。 “因为你母亲之事？” “不是。我答应过你，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想起昨天之事，温明珠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明知道陆状元是我挑中的驸马，他要给他介绍媳妇，我也没意见。然后他们安排的相亲，被我无意间破坏了。我还没说什么呢，安和郡主就先哭了，然后成王就把我训了一顿。回到家，我爹又把我训了一顿，还非要我今天随他一起去成王府赔礼道歉。你说气人不气人，同样是做父亲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呃，淮南王给陆状元介绍了安和郡主？原来他昨天请假，是去相亲了啊！”太子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至于温明珠他们父女闹矛盾的事，他已经司空见惯了。温云笙性格沉稳，领兵打仗惯了，平日里的作风，也有些专断独行。而温明珠性格跳脱，想法又多。两人呆在一起，不出几日，必出矛盾。但是每当温云笙出征，温明珠又会天天念着。但是等他回来，父慈女爱没几日，又会闹矛盾。不过，各自生气几日，又会和好如初了。所以，太子压根不想多管这事。 “是啊。”温明珠扭过身，对坐在一旁的太子说。“这个安和郡主也是有意思，之前跟易玄之相亲，现在又跟陆状元，她这是要跟我杠上了么？” 太子笑了起来：“这叫作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说她一句就哭，还英雄，狗熊还差不多。”温明珠忍不住吐槽。 太子也是知道安和郡主的性子，温明珠与她铁定不对盘。“对了，陆状元今天一早就来了，还顶着一对黑眼圈，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难道也是昨日那事？莫非是你大闹了他们的相亲后，将他吓坏了？” “哪有！”温明珠说道。“皇兄你不知道，昨天我进去的时候，他看到我，不知道有多惊喜。他肯定非常感谢我把他解救出来了。” 太子笑了笑：“我看他也是挺喜欢你的，要不，你就把他招为驸马吧？” 温明珠支着下巴想了想：“但是，他不同意我招其他的驸马啊。” 太子笑道：“真正爱你的人，不会愿意与人一起分享你的一切。” 温明珠想说“萧舜就愿意”，但想想还是算了。太子也不喜欢萧舜，提他，多半也是自讨没趣。 太子却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笑道：“你想说，萧舜就同意你招三个驸马，对不对？” 98.第98章 哪一种可能 温明珠倒是一奇，睁圆了眼睛看着太子：“是啊！他同意的。他还说他目前有事放不下，先让其他两位驸马陪我玩，只要我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这个萧舜……”太子倒是觉得有点意思了。“如果他真的愿意你招三位驸马，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其实并不喜欢你，所以你做什么，他都无所谓。另一种可能么，就是他觉得你挑的其他两位驸马根本不足为惧，他吃准了你不会真招他们俩做驸马。” “你觉得是哪一种可能？”太子问温明珠。 “嗯……”温明珠认真地琢磨了一番，突然有些恍然了。“我觉得，皇兄，或许还真让你说对了！因为凤时表哥出现后，他就非常紧张。特地千里迢迢地从青云岛跑过来，跟我说时表哥的坏话，还让我离时表哥远一点。那不就是因为他觉得陆状元与易探花不足为惧，而凤时表哥会威胁到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太子笑道：“是或者不是，一试便知。” “怎么试？”温明珠好奇地睁了睁眼睛。 “就如我上面所说啊，你就真招陆状元做驸马啊。他若是真在意你，肯定会跑过来阻止。” 温明珠抿着嘴想了想，说道：“那还是算了。我答应过他，等他解决好手边的事，再回来找我的。因为这样的事情把他引过来，不好。” 太子问道：“你就这么确信他会来？” 温明珠笑了起来：“哈哈，对，就是这么自信。”旋即，他又瞧了瞧太子，说道。“皇兄，你今天不对劲啊，为啥这么急着让我招陆状元做驸马啊？快说，你被谁收买了？” 太子无奈地说：“还不是因为，凤时要回宫了。” “哦？”温明珠倒是听说了，关于留下凤时之事，温云笙已经退让了。“今天回？” “明天吧。”太子说道。“他们还在为凤时回宫后如何安排起争执，统一不了意见。” 温明珠琢磨着他话里的“他们”，指的应该是皇上、皇后以及太后娘娘。“不跟你们一起吗？” 凤时是成年男子，长住的话，肯定不能住在太后宫里。另辟宫室的话，也没有名头，除非还承认他的定王之子。但这样，又相当于恢复了定王的爵位。那接下来，凤时袭不袭爵，又是一桩尴尬的事情。 “皇祖母是这个意思。”太子说道。“她自是希望凤时与我们其他几个孙辈一起，读书学艺，然后每天一道过去请安，和和美美的。但是，母后不同意。母后应该是怕凤时会对我不利。毕竟他是逆臣之后，而且又有武艺在身，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嗯。”温明珠点点头。“虽然我不觉得时表哥包藏祸心，但是，小心一点总没错。要不，还是安置在我那吧。我每回进宫的时候，带着他一起，太后娘娘不也可以经常看到？” 太子瞟了她一眼：“你不如直说让你招了做驸马！” “哈哈哈！”温明珠笑了起来。“还真的正好有个空缺的名额哟！” 正说笑着，太子的近侍进来了。恭敬地跟两位主子行礼后，对太子说道：“殿下，皇后娘娘派人来，说请您过去坤宁宫一趟。” “好，我这就过去。”太子起身准备往外走，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头说。“你待会也要去坤宁宫吧，要不要一起过去？” 温明珠说道：“你先过去吧，我过会再去。皇后娘娘特地派人找你过去，肯定有事与你说，我就不去偷听了。” 太子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十五就进来了：“公主，淮南王进宫了。” 提起父亲，她刚刚回来的好心情又不翼而飞了。 “进宫来干嘛？”温明珠没好气地问。“三天两头地进宫，这宫里，也成他的家了？” “见了皇上之后，就一起往坤宁宫去了。” 这么说来，皇上、皇后、太子，还有她爹，齐聚坤宁宫。那么，想想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十成十就是太后想把定王放出来之事。 虽然太后从小就疼她，虽然定王是她的亲舅舅，但是这事，她觉得过了。留下凤时，她也是赞成的。毕竟，凤时是无辜的。而且那么小就离了父母，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孤苦伶仃地长大，多可怜啊！如今难得回来了，当然要好好地弥补他，怎么能将他往外赶呢？ 但是，说要把定王放出来，那就太离谱了。毕竟是谋逆之罪啊！没治罪、没夺爵，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怎么还能得寸进尺呢？这件事上，太后娘娘是有些老糊涂了。但是，她又不能说太后娘娘的不是，所以，她不去，是对的。 再多窝会吧，让十五去坤宁候着。等那边商量得差不多了，她再过去点个卯。 唉，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家里的事糟心，宫里的事也烦人，真应该找个地方出去玩，散散心。 这一窝，就窝了好久。快到中午了，也不见十五回来。温明珠便差了初一过去看看，难不成，那边还在商量定王之事，到现在都还定不下来么。 不一会儿，初一回来了，跟温明珠说：“公主，那边吵起来了。” 温明珠一愣：“为什么吵？”按理说，温云笙与皇上、皇后、太子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啊，都是不愿意放定王出来，怎么会起争执呢？“太后娘娘过去了？” “是。”初一回道。“成王也在，淮南王与太后吵起来了。” “又吵起来了？”温明珠无奈地扶额。她老爹最近是吃火药了吗，火气这么大？！跟她这个做女儿的吵就算了，怎么还跟太后吵？吵了一次不算，今天接着又吵第二次。不过，她估计又是因为定王之事。太后娘娘若是坚持要放定王出来的话，皇上他们不太好将话说得太直接，也只有温云笙出这个头了。 还有，成王也在？成王怎么也搀和进来了？蛋疼！ “去看看吧。”温明珠起身，换了身衣服，就带着白露和初一出门了。 半路上遇到了从坤宁宫的温云笙和太子，温云笙瞧了她一眼，说道：“别去了，回吧。” 温明珠“哼”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没有跟他和好。 太子解释说道：“太后身体不适，母后陪着去慈宁宫了。” “那我去看望太后娘娘。”温明珠说道。反正她现在气还没消，是不会跟温云笙回去的。 太子说道：“安和郡主也在，你确定去？” “……”温明珠无语了。怎么到哪都能碰到安和郡主，太阴魂不散了。“那我回万安宫，睡觉！” 99.第99章 我不想去 最近诸事不顺，偏偏每件事情又都是她力所不能及的，温明珠心里十分烦恼。在万安宫躺了一天，寻思着要不要去看望太后娘娘。 最近几天自家父亲跟太后闹成那样，自己过去似乎也有些尴尬。万一太后向她吐槽温云笙的不是，那她是接话呢，还是不接话呢？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但是太后娘娘身体不好，自己又在宫里住着，不去探望也不太好……真是左右为难。 于是，温明珠决定去皇后娘娘那转转。虽然太后娘娘也非常疼她，但是这件事情，她还是得站自家父亲这边。定王谋逆了，就是逆臣，就算是被终生囚禁，那也是罪有应得。不能因为时间的问题，就将他放出来。 而且，她觉得，定王应该并没有放弃，多半在暗处还有动作。诚如萧舜所说的，凤时有问题。她也觉得凤时有问题，但是不是他这个人有问题，而是他出现的时机有问题。 自从知道凤时乃是飘渺阁的人之后，温明珠就让十五收集了下资料。发现，但凡从飘渺阁学成出来的，年纪没有小于三十岁的。换而言之，就是学成出山，打着“飘渺阁”旗号入世的人，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而凤时则只有十八岁，而且，他出山，也没有打着飘渺阁的旗号。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学成出山的。而是，出于某种目的，半途下山了。 温明珠随口问过凤时，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的，为什么突然就跑回来认亲了？凤时说，是他师父让他下山的。据说，定王将他交给他师父的时候，曾有过约定。就是让他师父，在他十八岁的那一年，告诉他身世，然后给他一年时间，让他下山去见他的亲人。 如果此举的意义，是在于让凤时在长大成人之后，回家认亲，认祖归宗。那么，时间节点不应该选在十八岁，而是二十岁。因为十八岁，虽然也算是长大成人了。但是，男子二十岁才加冠。只出来一年的话，十八岁这一年的意义，没有二十岁这一年大。 所以，凤时这个时候出来，肯定事关定王的某一个计划。凤时不一定知道，他或许只是定王计划中的一颗必不可少的棋子。但，确实也是因为他的出现，定王的计划，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展开了。 太后娘娘看到多年未曾谋面的亲孙子，肯定会想要留下。接着，由孙子，又会想到被囚禁在相国寺的儿子。想着这么多年了，也该赎完罪了，是时候把他放出来，让他们母子团聚了……于是，就形成了现在这么个局面。 所以，定王是坚决不能放出来的。因为，只要他一出来，他们的下一步计划也就开始了。一定要尽早地将他的计划扼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温明珠来到坤宁宫，皇后娘娘也正为这事一筹莫展。再这么闹腾下去，朝堂后宫不得安宁另说，就是太后这身体，也够让人担忧的。温明珠也知道这事的难为之处，刚宽慰了皇后几句，便有大宫女神色紧张地快步进来了。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不好了！” 皇后脸色一紧，倏地站了起来，问道：“太后娘娘怎么了？” “太后娘娘今天一天没吃东西，刚才喝了点薄粥，突然就面如金纸，将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然后昏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皇后大惊失色。“请太医了吗？” 大宫女回答说：“请了。” “太医怎么说？” 大宫女微微顿了顿，说道：“太医说，太后娘娘是心结难消，忧思过度，如果心结不解，再这样下去，恐怕……” 挥手让宫女下去之后，皇后无奈地叹气：“这可如何是好啊！” 太后这是以死相逼，非要放定王出来不可了。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皇后娘娘，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让凤时表哥劝劝她了。定王是亲儿子，凤时表哥是亲孙子。难道她要为了犯了错误的儿子，连到了眼前的孙子都不管不顾了么？” “凤时？不行！”皇后立刻就否定了。“现在已经够糟了，他来了，再跟太后说些什么，说不定就火上浇油了！” 温明珠说道：“可是，娘娘，现在太后娘娘已经铁了心了，不管凤时表哥说什么，情况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皇后心中微微一顿。定了定神，仔细想想，温明珠说的确实有道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凤时一岁就离了父母身边，他与定王应该没什么感情。只要他不是那么坚定地想让定王出来，说不定真能让太后看在他的份上，就不再这么坚决的不惜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代价，非要放定王出来不可了。 “好吧，你带他进来吧。”皇后同意了。 温明珠点点头，转身准备往外走的时候，皇后又唤住了她，吩咐道：“明珠，你最好与凤时说一说。定王犯的是谋逆大罪，没有定罪，已经是看在太后面上，格外开恩了。希望他能够明辨是非，好好地劝一劝太后娘娘。” “嗯，我知道了。” 温明珠应是应了，但其实并没有打算劝。再怎么说，定王也是他的亲生父亲。让他去劝太后，不要放自己的父亲出来，也够蛋疼的。假如现在有人告诉她，她的母亲是个大奸大恶之徒，现在被关在某地，就算她也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但内心深处，肯定还是想要母亲能够出来的。 所以，她只负责带凤时去见太后，至于他要怎么说，就全凭他的本心了。旁人劝说，没什么意思。 温明珠来到宁远侯府，凤时正靠坐在萧雪曼院外的树丫上，一边看书，一边尽自己的护院职责。 “表哥。”温明珠站在树下唤他。 凤时便将书收到怀里，从树上一跃而下，飘然落地。“去哪？”凤时最喜欢温明珠来找他了。她一来，就会带着他出去，各种好玩的、好吃的，而且工资还照拿。 “太后娘娘生病了，我带你进去看望她。” 凤时想了想，说：“我不想去。” 温明珠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这次带你进宫，是皇后娘娘同意的。太后娘娘因为思念你，都病倒了。你去看看她，说不定她的病就好了。” 凤时沉默了会，才说道：“那好吧。” 100.第100章 是他咎由自取 虽然凤时最后还是答应了随温明珠进宫，但温明珠还是有些在意他之前的拒绝。于是，在坐车进宫的路上，温明珠就问他了：“表哥，你为什么不想进宫见太后娘娘啊？” 凤时说道：“她多见我，没什么好处。” “为什么呀？”温明珠好奇地问。 凤时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怨怼她的明知故问：“她见我，与我见她一样，都会想起一个人。” “哦。”温明珠会意了。他的意思是，太后娘娘看到他，跟他看到太后娘娘，一样都会想起定王，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温明珠趁机问道：“对了，表哥，你下山的时候，你师父是跟你说了你的身世么？” “没细说。只说是与我父亲约定的，给了我一些东西，让我上京城，去找成王。” “成王？”温明珠倒是吃了一惊。怎么又是成王？昨天听说成王在太后娘娘那，她还以为只是碰巧带安和郡主进宫来，找太后娘娘告她的状的。这样看来，这事不是巧合啊。事情，不简单啊！“为什么是成王呀？他是你父亲的朋友？” 之前听说凤时这个失联多年的表哥回来了，温明珠只顾着埋怨太子他们又封锁消息，瞒着她，倒是没有细想，这位表哥是怎么认回来的。毕竟这十几年杳无音讯的，定王又一直被软禁在相国寺，太后他们又是如何确信凤时就是多年前送走的那个孩子呢？ 原来，是成王居中牵线的啊！ 成王与她老爹温云笙一样，都是异姓王。祖上都是军伍出身，沙场上浴血奋战拼杀出来的荣誉。在当今皇上继位后，又因辅佐之功，同时封王。 温云笙一直觉得成王与他是一样的，一心向着当今皇上。但如今看来，成王与定王的关系，也有些耐人寻味呢！不知道她老爹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可是将成王引为毕生好友的呢！哼哼结果，人家暗中与定王也有一腿呢！ “不知道。”凤时从来都不是个追根问底的人。师父吩咐让他找谁，他就找谁了。 “哦。”温明珠也没有就这件事情再多问。 两人在车里坐着，随着车轱辘的转动，微微的颠簸着。在各自沉默了半晌之后，温明珠轻轻地问：“讷，表哥，你对你父亲的事情，怎么看啊？” “没怎么看。”凤时波澜不兴地回答，与平时说话的表情无异。于他而言，这位素昧谋面的父亲，就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没想过他还活着。” 他刚满周岁不久，就离了父母身边。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听闻过有关亲人的任何消息，他就像是孤儿一样在飘渺阁独自长大。只当自己与其他师兄弟一样，是被人遗弃的孤儿。却不曾想过，自己竟然还有如此显赫而复杂的身世。 温明珠闻言沉默了一会，又问：“那对于放他出来这件事情呢？” “没想法。”凤时淡淡地说。“还有半年，我就回去了。” 温明珠知道他指的回去了，是说回去飘渺阁，继续未完的“学业”。等再度出山，或许就是十几年后，或者二十几年后。父亲出来与否，于他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哦。”温明珠淡淡应了声。抬手掀起马车的窗帘，将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外面来往的人群，其中不乏有些携儿带女的之人，不由有些茫然而失神：“在大是大非面前，亲情到底是靠前，还是靠后呢？”如果今日，是她处于凤时这个位置，她又会如何选择呢？ 温明珠带着凤时进宫，太后刚刚清醒过来，皇上皇后都在她榻前陪护。见凤时进来，皇后便拉着皇上一起出去了。温明珠本想跟着出去，皇后却以眼神示意她留下。温明珠知道皇后是怕凤时对太后娘娘说些不该说的话，希望她留下来盯梢。温明珠本不想做这“间谍”一样的工作，但为了让皇后娘娘安心，便留了下来，在外间坐着，听他们在里面说话。 其实他们也没说什么，太后也只是拉着凤时哽咽地感慨他命苦，从小没爹没娘地长大。如今回来了，父子只在咫尺之间，却无法相见。然后说自己年事已高，眼下这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定王能够从相国寺出来。让他们父子相聚，一家团圆。 相较于太后的声泪俱下，凤时却极为平静，在太后说完之后，他淡淡地说：“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太后的抽泣声顿时停了停，抬眸看着凤时，有些痛心地说道：“时儿，你怎能如此说？再怎样，他也是你的亲生父亲！是不是他们与你说了什么？”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温云笙等人。 “难道不是吗？”凤时不答反问。“如果不是他选择这样，我们一家人，也不至于如此。” “你……”太后被他一番话梗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既然选择了，做了，就要承担起后果。而不是，要让别人想方设法地，帮他脱罪。” “太后娘娘母仪天下，还望保重身体。” 凤时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仿佛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但是，却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太后的抽泣之声消失了，在沉默许久之后，方才叹道：“你说的对，倒是我，失了本心了。” “太后娘娘能想通就好。”凤时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温明珠在外面听着，倒是对这位表哥刮目相看了。她并没有与他说带他进宫的真实目的，没想到，他却精准的做到了。三言两语之间，就劝服太后娘娘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他平时看着木木的，对除了钱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不想，却是在暗暗地关注，寻思不少事情。估摸着，他也是觉察到自己被父亲当成了一枚棋子。而他，却不愿意被利用。 看来，飘渺阁出来的人，尽管只是半途出来放风的“半成品”，也是不同于寻常之人。 太后不再提放定王出来之事，皇上皇后都松了口气。高兴之余，特地挽留凤时在慈宁宫住几日，陪太后娘娘好好养病。 这个消息传到成王府，却将成王气得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横扫到了地上。 “可恶！只差一点点！”成王怒道。 在他身侧的茶座旁，坐着的是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一身月白色的儒衫，精神矍烁，一派学识渊博、德高望重的长者之风。 他闻言低叹了声：“万万没想到，竟会在凤时身上出岔子。” 成王怒道：“肯定是温明珠搞鬼！凤时毕竟是少年心性，必定是被她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谢先生可有办法，除掉她？” 101.第101章 治病要治本 被成王称之为“谢先生”的老者，名为谢绝。与凤时一样，也出自飘渺阁。但与他不同的是，谢绝是学成出山的。 一篇《天下论》，名噪一时，无数权贵之时前往邀约。但不久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了。江湖传言，他碰到了一个避世高人，一番对谈之后，顿觉自己学艺未精，于是，就回飘渺阁潜心进修去了。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其实是选择了定王凤宁作为了他辅佐的对象。 若是那时定王篡位成功，他现在就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军师了。只是，当时功败垂成。成王败寇。为保存实力，他只能选择退隐了一段时间。韬光养晦，以图他日东山再起。而根据他的推算，今明两年，就是绝佳的反扑时机。 “要对付温明珠，说难挺难的，说容易，也容易。” 成王一听有戏，顿时眼睛一亮，恭敬地抱拳作揖：“还请先生明示。” 谢绝说道：“温明珠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之所以难以对付，关键在于她身边的那四个高级影卫。若是没了那四个影卫，要除掉她，对于成王殿下来说，难道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 成王轻颔首：“确实是这样。只是，那四个影卫，是皇上派去保护她的。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娘娘，都那么宠她，要让皇上收回影卫，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谢绝说道：“直接去劝说皇上收回影卫，当然是行不通的。治病要治本，这件事情，我们要从根源上去解决。” “根源？” 谢绝点头：“王爷不防想想，她的父亲温云笙与成王殿下一样，不过是个王爷。皇上为什么将她从郡主晋封为公主，还给了她等同于储君的待遇，派了四个影卫随身保护她。” “那是因为长安公主早逝，只留下她一根独苗。”这个原因，众所周知，成王自然也知道。 谢绝有些释然地笑了起来：“那只要证明她其实并不是长安公主的女儿，不就好了。” 成王略微一怔，谢绝接着说道：“这样一来，不仅影卫会被收回。她，还有她的父亲，淮南王温云笙，都要被治一个欺君之罪，父女俩一起，琅铛入狱。” 成王知道谢绝既然这样说，肯定是已经有了相应的对策。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朝着谢绝恭敬地揖了一礼，说道：“那么，一切，就仰仗先生了。” 温明珠与父亲吵架，冷战了，在宫里住了两天，本来还是不想回去的，但是成王之事让她有些介意，想要问个清楚。 回到家中，温云笙正在书房看书。温明珠慢悠悠地走进去，等温云笙的目光从书上抬起来之后，她就说道：“我打探到一个重要消息，与定王有关的。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萧舜给你的信上，写了些什么。” 温云笙看了她一眼，应道：“好，你说。”他其实一直都不相信那封信温明珠会没有看过，所以，温明珠提出以这个作为交换，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温明珠说道：“凤时表哥告诉我，定王与他师父约定，让他在十八岁这一年下山，拿着信物去找成王。所以，凤时表哥是由成王引见给太后娘娘的。” “就这事？”温云笙显然对这个消息很失望，他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消息呢！ “你知道？”温明珠略微诧异。 “当然知道。”温云笙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十几年毫无音讯的凤时，突然出现在了宫里，我自然会去查个究竟。我还知道他是飘渺阁的人，师从贺无双。” “哦……”温明珠会意地点点头。“那为什么会找成王呢？他与定王也是好朋友？” 温云笙当然明白温明珠的意思，她在怀疑成王。于是，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别疑神疑鬼的。当年定王功败垂成，成王亦是功不可没，是以刚封号为‘成’。之所以会让凤时上京找他，是因为他早年欠过定王妃一个人情。凤时是拿着定王妃的亲笔书信上京的，找到他，希望他帮助凤时认祖归宗。” “他抹不开定王妃的情面，加上当年事发时，凤时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确实也属无辜，就带着他去见了太后……” 见温云笙句句为成王开脱，温明珠倒是有点奇了：“爹，我发现，你有些双标诶！” “什么双标，单标的，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温云笙斥道。 “就是双重标准的意思。”温明珠解释说。“你之前坚决不肯让凤时表哥留下，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身为定王之子，就是一种原罪么？然而，现在到了成王这里，便成了凤时表哥确实无辜了。你说你是不是双重标准？” “你……”温云笙又被温明珠一言哽得说不出话来，以致于有些气恼地说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玩自己的去！” 温明珠反驳了一句：“我才不是小孩子呢！”就转身气呼呼地走了。她觉得父亲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明明是他的处事方法有问题，被她指出来了，却恼羞成怒，反过来训她，真是过分！ 待回到自己房里，她才想起来，刚才只顾着生气，忘记交换条件了！ 萧舜的那封信，她现在开始好奇内容了。从温云笙收信后的种种迹象表明，信的内容，多半也许定王有关。 搁在往常，让她代为传信，不论让不让看，她肯定会先行看过。那天被萧舜那么一说，竟然还真的没看！太不符合她的作风了！自己怎么就被萧舜牵着鼻子走了呢？！ 温明珠坐着想了想，觉得不行，还是得去问来。之前温云笙答应交换情报的，不能因为她的情报并不是他所想要的，就赖掉交换条件啊！ 于是，温明珠又重新出门，前往书房找温云笙。不想，却正好碰到温云笙将自己的副将唤了过来，吩咐他去查一下成王府近来可有什么异动。 温明珠在门外站着，见父亲还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而且还郑重对待了，只是对着她这个女儿，下不了脸。温明珠的心情顿时多云转晴了，抿嘴笑了笑，也就不进去拆穿他了。 父亲为官这么多年，人脉、见识，肯定比她多。既然他重视起这件事情了，想必一定会查个清楚。 102.第102章 亲上加亲的美事 入了十月，就渐渐有了冬日的感觉。连温明珠都有些不爱出门了，不是在宫里陪太后娘娘，就是回家陪自己老爹。但是有一则流言，却在街头巷尾渐渐地流传了开来。并且颇有逆着寒流而上，愈演愈烈之势。 太后休养了大半个月，身体终于好转了。有凤时和温明珠陪着，她似乎也不再去想定王的事情，心情宽松了不少，脸上的笑意，也日渐增多。于是，也恢复了一月两次接见朝廷命妇的惯例。 这一日，又逢命妇接见日。满朝上下的诰命夫人携带着自家的千金小姐，在慈宁宫济济一堂。太后年纪大了，喜欢热闹，但是又经不起折腾。走完形式，便让皇后带她们退下了。只留了几个平日里便与她比较亲近的贵女们，到内堂坐着一并闲话。 温明珠如同往常一样，在太后身旁坐着，侧靠着一个大迎枕，懒洋洋地在剥着核桃吃。忽然有人说道：“最近，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个事情，你们都听说了没？” 温明珠抬眸看了说话那人一眼。太后娘家侄子的女儿，广肃侯的千金，傅琳芝。这人非常聒噪，表面上对人亲热，背地里却爱说人坏话。温明珠最看不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了，所以，虽然太后娘娘一直希望她们俩能好好玩，但温明珠就是与她不对付，不爱跟她一起玩。 “什么事情呀？”傅琳芝这么一问，马上就有人立刻接话问了。她是太后娘家的贵女，这又是在太后面前，自然有不少人上赶着想巴结她。 “说京里有一位王爷，原本有两个女儿。年纪相仿，但是一个是正牌王妃生的，另一个呢，是下贱的婢妾生的。后来呢，出了一些事情，王妃母女二人、还有婢妾，都死了。然后那个王爷，就用婢妾生的庶女，去顶替了王妃所出嫡女的名份。”傅琳芝说话时，有意无意地往温明珠瞟了一眼。 “是顶替了郡主的名份么？”有贵女附和。“那可是欺君之罪呢！” “是哪位王爷啊？”有人抓住了重点。“在京城的王爷，没几位呢……” 温明珠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是啊，没几位。除了她的父亲淮南王之外，也就只有成王，以及在相国寺里的定王了。定王没有女儿。成王的王妃还在世。那指的是哪一位王爷，真的是明显得不要再明显了。 “对啊。”温明珠慢悠悠地开口了。“那倒要请傅姐姐说说，这说的到底是哪家王府的事情了？不然，这猜来猜去的，也够费劲的。” 傅琳芝看着温明珠，似笑非笑道：“我觉得啊，这事么，整个京城都在传，假倒不至于是假的。只是，这说的，不一定真的就是哪位王爷。因为实在太好猜了，所以啊，估摸着为了让这传闻听起来更悚人听闻一些，便将其他侯府、伯府，抑或是某位大人家的事情，安了个王府的名头。” 太后原本也没有在意她们小姑娘们在说些什么，她只是喜欢与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在一起的感觉，会有种“子孙满堂”的感觉。在温明珠开口直接与傅琳芝对上后，她留意听了听。这会儿反应了过来，瞪了傅琳芝一眼，斥道：“你啊，有空就多跟着槿姑姑学女工，少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对于这个侄孙女，太后也是颇感无力。平时爱嚼舌根就算了，都多大的人了，也没点分寸，一点也不会看场合。这会儿这是什么地方，也敢乱传些市井街坊里听来的不入流的谣言。若是真的，这涉及的是一位王爷的欺君之罪。这是多大的事情啊，也敢张口就说。如果是假的，那不是平白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真是不争气！平时只会拐弯抹角地怨怼她偏爱温明珠，厚此薄彼。且不论外孙女与侄孙女的亲疏之别，倘若她有温明珠一半的机灵懂事，她也愿意将她当成孙女儿来疼爱。 在傅琳芝看来，当然觉得太后这是为了维护温明珠而斥责她。心里气得要死，面上却笑着打哈哈道：“知道啦！人家也只是听来新鲜事，说与大家听听，一起乐呵乐呵。大家听过就算哈！” “你啊！”太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热闹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太后的精神就有些不济了。也没有留饭，让大家都回去了。凤时被唤了过来，与温明珠一起，陪太后用膳。孙子和外孙女一左一右的围着她坐，太后心里十分满足。 温明珠问起凤时这几日在宫里都做了些什么，要不要她带他去玩。她从小在皇宫里长大，这宫里有多少处好玩的地方，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凤时自然也是欣然应允。 看着他们俩和睦的样子，太后宽慰地笑道：“你们俩若是一直都能这样和和气气，祖母啊，就算是死，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温明珠一听，立刻说道：“皇祖母快说‘呸’，皇祖母长命百岁呢！” 太后轻拍着温明珠的手，笑道：“好，好，呸！” 温明珠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看向凤时，说道：“表哥，你也要‘呸’。听到的人，都要说。” 凤时听后，就“呸”了一声。他“呸”得直接而不带犹豫，不知细节的人，倒会觉得他是在“呸”温明珠呢！ 看着一对孙子孙女，都正值最美好的年华。而且都是绝世脱谷的容貌，清华无匹的气质，相处也是和和美美， 太后不由笑着说道：“我瞧着你们，突然觉得，若是亲上加亲，也是相当不错的美事一桩啊！” 温明珠“哈哈”地笑了起来：“是美事没错啊！可是，皇祖母真同意凤时表哥做我的驸马之一吗？” 太后这才想起温明珠是要招三个驸马的，虽然觉得有些胡闹，但是这是温明珠从小到大的愿望，作为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外孙女，自己又如何忍心阻止她这个愿望的实现呢！于是她叹了口气，说道：“也是。那你平日里多留心着点，看哪家的小姐不错，就与祖母说说。” “好啊！”温明珠欣然答应。太后娘娘的身体才刚好，这个时候，她不忍心告诉她，半年后，凤时就要回飘渺阁继续“深造”了，基本上是不会在这里娶妻成家的。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103.第103章 流言四起 温明珠在宫里住了几天，就换回到了自己家里住。趁着这个时候，成王进宫面见太后。 寒喧了几句，成王就说起了今日进宫的主要目的：“太后娘娘，现在京城里都传疯了，说淮南王以庶女顶替嫡女，欺君罔上，骗取‘公主’名份……” 太后没想到前两天刚听傅琳芝提起过这事，今天又听成王说起这事，不免有些着恼：“你怎么也去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虽说那贱妾的女儿，与明珠确实是差不多年岁。但是，那对母女死的时候，长安还在世。长安怎么可能会坐视这等李代桃僵的事情发生？！” 成王说道：“那若是，长安公主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这个说法，太后觉得更是无稽之谈。“知女莫若母！自己的亲生女儿，从自己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认错？！再说了，长安又不是那等粗枝大叶的糊涂之人，别人想在这件事情上蒙蔽她，绝对不可能。” “我原本也觉得不可能。但是这事在京城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有板有眼的。我就派人去查探了一下，原本是想抓出流言传出来的源头，正本清源。不想，越查，觉得这事，越难说。”见太后对此事兴致寥寥，怕她没耐心听完，便赶紧拣重点的先说了。“没想到，这流言传出来的源头，竟然是一位跟着长安公主从宫里出去的嬷嬷。” “宫里出去的嬷嬷？”太后这下倒是奇了。长安公主出嫁时，从宫里带出去的嬷嬷宫女，每一个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那其中，竟然还会有传这等谣言之人？“哪一个嬷嬷？” “姓秦。据说还做过长安公主的奶嬷。” “秦嬷嬷？”太后记得她。长安公主有两个奶嬷，一个姓王，一个姓秦。 秦嬷嬷原是她身边得力的大宫女，到了年纪，出宫嫁了青梅竹马的小秀才。但那小秀才多次科举不中，竟然年纪轻轻，就抑郁而亡。婆婆将儿子的死怪罪在了秦嬷嬷的身上，秦嬷嬷也是个硬脾气。干脆就将刚满三岁的儿子丢给公婆，自己重新进宫投奔太后，说要服伺太后到老。 她在太后身边服伺多年，最是稳重妥贴，太后也非常器重她。当时正好长安公主出生不久，便让她做了长安公主的奶嬷。长安公主出嫁的时候，也让她带着一并出去了。长安公主去世后，她本想回去继续服侍太后。但太后觉得看到这些旧人，就会想起早逝的长安公主，只会平添伤感。就拒绝了，给了重金，全部都遣散了。温明珠身边服侍的宫女嬷嬷，都是重新找挑出来的。 “她不是已经过世了吗？”太后记得半年前还接到过她的丧报，还难过了好几天。毕竟是年轻时候朝夕相处过那么久的人，转眼间，竟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实在让人感伤。 “对。她就是临终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好像是他们老家那边有一种说法，说人若是带着大逆不道的秘密过世的话，到了地府，是要上刀山下火海的。然后她这个儿子，本来也是谨守着这个秘密。但是上个月在酒肆与人斗酒，喝醉了，就口没遮拦地说了出来。” “本来，这种皇室秘闻，大家茶余饭后聊过就算。而且，由一个小商贩口中说出来的话，人们多半不会真的相信。但不知为何，这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地流传起来。如今愈演愈烈，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或许是因为，明珠公主她平常横行京城，惹得民怨沸腾。如今有了一个扳倒她的传闻，就口口相传，即使是假的，也巴不得它是真的。” 太后一听就火了，怒骂道：“这群刁民！” 成王本想顺便说下温明珠的坏话，说她胡作非为，弄得京城天怒人怨，没想到太后却抓错了他话中的重点，竟然又站到温明珠那边，开始维护她了。成王连忙说道：“太后娘娘，这件事情不彻查清楚，再任其流传下去，实在是有损皇室的体面和尊严，对明珠公主也是大大的不利啊！” “查！当然要查！”太后听得已是一肚子火。这群刁民，竟然编这种谣言，诋毁她的心肝宝贝。“把秦家人，还有那些参与传播谣言的刁民，全部抓起来，处以极刑！我倒想看看，还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编排我们明珠！” “太后娘娘……”成王早就将一切“调查”清楚，但无奈太后就是不接他这个话茬，完全不对温明珠的身世起疑。本想继续带话题，但是想到进宫前，谢绝与他说过，倘若太后娘娘不接这个话，就不要再在这个话题上穷追不舍。不然，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会徒惹猜疑。 谢绝也说了，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就转而用备用之计。将事情，转引给第三方。反正他们都安排好了，也不怕人查。而且由第三方来查出这个“事实”的话，更有说服力，影响力更大，他们也能撇清关系。 “微臣虽然贵为王爷，但说到底，不过是个领兵打仗的粗人。如果就这样上街抓人的话，师出无名，而且此事关联甚大，很多人参与其中，怕会弄得民怨沸腾。以微臣之见，不如将此事移交给京畿府，着令京兆尹大人彻查清楚。” 太后想了想，京城百姓“闹事”，交由京兆尹处理，倒也合理。于是，就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将此事交给京畿府处理。” 这个流言，在京城传播得沸沸扬扬的，公主党们自然也都有所风闻。萧雪曼和魏可珍不约而同地来到淮南王府找温明珠，说道：“明珠，这流言传播得太厉害了。再不制止，对你的影响很不好啊！得赶紧想办法才行！” 温明珠倒不觉得这有什么要紧的，懒洋洋地说道：“这种无稽之谈，明显是有心人故意散播的，不用理会就好。一个巴掌拍不响，过阵子，自然就没人说了。” “可是，好多人都在传啊！”魏可珍着急得很。 萧雪曼亦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啊！” 温明珠是觉得某些人既然开始散播这些谣言，后面自然也是安排好的。若是真按着他们的意思去查，反而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但是，确实也是人言可畏，还是得及早想想对策才行啊！ 104.第104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温明珠找温云笙商议对策，温云笙却表示，他已经有所风闻，并且已经在查了。温明珠这下倒有些意外。 温云笙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温明珠还以为对于这个传得满城风雨的谣言，他还没有听说过呢！这几日，他一直早出晚归不着家，似乎很忙的样子。本以为他是忙别的事情，如此说来，难不成，他就是在忙于调查此事？ 温明珠说道：“爹，其实这事，不用查我就知道一定是成王搞的鬼。我真是没想到，他一把年纪了，器量竟然如此狭小。更没想到，他竟然连爹爹都算计进去了。而且，给我们安的还是欺君之罪，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温云笙看了温明珠一眼，说道：“你也不要总把人想得那么坏，这事，也不一定就与成王有关……” “爹啊！”温明珠不满地说道。“你就不要自欺欺了。有些人，就是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这事，十成十与成王有关。前两天，傅琳芝已经在太后娘娘面前，给我上过眼药了。” “哼，傅琳芝那个傻大姐，明显是被安和郡主蹿掇的。我都可以猜到安和郡主是怎么跟她说的。”温明珠说着，换了种柔弱怯懦的表情，模仿安和郡主的语气说道。“傅姐姐，我人微言轻，在太后娘娘面前说不上话。所以，此事，还需仰赖傅姐姐去提。只要扳倒了温明珠，那在太后娘娘这里，傅姐姐得的就是头一份宠了。到时候，我们这些小姐妹，也可跟着姐姐，沾一沾光。” 说完这段话，她又换回了自己的语气：“这招，叫作‘捧杀’，我见得多了。傅琳芝和安和郡主倒还真是吉祥如意的一对，一个爱使这招，另一个呢，就爱被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完美。” 温云笙听着自家女儿“噼哩啪啦”地说了一堆，虽然有些话说得太直白，让他听起来有些不舒服。但是，仔细想想，确实还不无道理。看来，女儿真是长大了，不能再拿当她小孩子看了。于是，便当自己这些天打探来的消息，与温明珠说了：“这消息是秦家人放出去的。秦家，是秦嬷嬷的夫家。秦嬷嬷，曾是你母亲的奶嬷。你出生后，也则带过你。后来你母亲过世了，你母亲身边的人，就全部被遣散回乡了。包括她在内。” “秦嬷嬷半年前过世了，消息是她的儿子，秦冲，酒后说出去的。他或许也没料到这消息会传得这么快，影响这么广。也或许是害怕，已经在上个月底，连夜出京，回东北老家去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爹，这你就错了。”温明珠听完，分析说。“首先，这是谣言，对不对？目的是扳倒我们父女俩，让我们倒霉，是不是？那么，成王找人，也就是这个秦冲，收买了他，让他假借秦嬷嬷的名头传播谣言。接下来，多半是个找个官方衙门审这个秦冲。然后秦冲会在‘严刑逼供’之下，说出爹爹你，当时是如何具体地施行这个偷龙转凤的计策的。说不定，还会拿出什么‘证物’来。” “所以，这个秦冲，绝对不会是回什么东北老家了。肯定是被成王隐藏在了京城的哪一个角落，等着说动哪一方要开堂审这个案子了，人自然就会冒出来了。我觉得，我们现在，要么就是抓着成王这条线，排查出秦冲在京城的落角点。要么，就坐等开堂开审，见招拆招。” 温云笙点点头：“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依我看，秦冲肯定被成王安排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要排查他的下落，太劳师动众了。不如直接坐等开堂。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倒想看看他们能拿出什么‘天衣无缝’的证据来。不过，左右也是闲着没事，倒是可以随便地查一查，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新发现……”温明珠说着，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对温云笙说道。“爹，不如这样。你按照你的思路去查。我呢，按照我的去查。然后，我们再交换消息。” 温云笙想了想，说道：“行吧。” “那我出门了，晚上我们再碰头。” “你……出门在外，仔细点，别横冲直撞的，尽得罪人。”看着女儿风风火火的样子，温云笙就觉得有些无奈。 温明珠从小被皇上皇后她们宠得太过了，享受的待遇也太高了。言谈举止中，无形之间，就有种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的傲气。她就像一朵盛放的红牡丹，毫不掩饰自己的美丽和尊贵。凌风卓然而立，无所畏惧。喜欢她的人，会觉得她直率可爱。别有心思的人，看着她，就会觉得格外讨厌。恨不得将她从那高高的枝头掐下来，狠狠地踩入泥中。 但是她又完全不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地方。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而温明珠这种性子，偏偏最容易得罪小人。小人最擅长使暗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这眼前就来了一桩，但愿能顺利渡过。 “知道了。”见父亲又要开始训话了，温明珠随口应了声，就赶紧闪人了。 她想到的人，是顾凌波。 顾凌波是萧舜的人，据他所说，她是帮他打听可以医治他母亲的病的灵药的。且不论这个说法的真假，但，顾凌波是萧舜安插在青楼，用来帮他收集消息，这个是肯定的。青楼人来送往，其客人中，尊贵者有如皇孙贵胄，卑贱者又有如贩夫走卒，可以接触到京城各个层面的人，是消息量最大、也最为灵通的地方。 既然，顾凌波是帮萧舜做事的。而萧舜又是她的驸马，那么也就是说，她也是可以让顾凌波帮她做点点事情的嘛！ 于是，温明珠回房换上一套男装，就出门前往天香楼。一进门，点名要见顾凌波。 本以为，顾凌波会像上回那样，让侍女直接领了她们上楼。不想，这回侍女清歌一改上回恭谨，又一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神情倨傲地说道：“顾姑娘今天不接客。” 105.第105章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温明珠觉得这侍女也挺逗的，她这态度，是根据顾凌波见或不见来决定的吗？ 顾凌波说见，她就客客气气地来迎接。顾凌波说不见，她就一副倨傲的样子来下逐客令。 这太套路化了啊，差评。 温明珠笑道：“你去与顾凌波说，我不是她的客人，我是来还钱的。上回欠了她的钱，现在周转过来了。问她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这就回去了。” 清歌愣了愣，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温明珠看了一番。半信半疑地说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顾姑娘。” 温明珠笑盈盈地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清歌就去而复返了。果然，她又换上了一副恭谨客气的表情，朝着温明珠施了一礼，说道：“顾姑娘有请，请两位跟我来。” 温明珠带着初一，随着清歌来到顾凌波的房间。 顾凌波正穿着宽松的睡袍，懒洋洋地窝在堆满软枕的暖榻上，拿了本书在看。看到温明珠他们进来，就放下了手中的书，换了个姿势，将手支在锦榻的扶手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怎么都不知道，明珠公主什么时候欠了我的钱了？” 温明珠笑道：“顾姑娘乃是天香楼的花魁，见不见客，全凭自己开心。若不想些特别的方法，又如何能进得了顾姑娘的门。反正见顾姑娘要出钱，还钱也是出钱，左右也没什么分别，是不是？” 顾凌波看着温明珠，抿嘴笑了起来：“明珠公主真是聪明伶俐。” “多谢夸奖。”温明珠缓步上前，在顾凌波榻前的椅子上坐了，认真地说道。“今日特地求见顾姑娘，乃是有一事相询。” “关于最近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流言？”顾凌波果然也知道这个事情。 “没错。”温明珠点头。“是这件事情。据说此事在街头巷尾流传甚广，不知顾姑娘可曾听闻了些比较特别的说法。” 顾凌波闻言笑了起来：“公主这问题问得真有意思。不就是那一个流言么，还会有会什么特别的说法。” “同一件事情，口口相传，传到后面，就会衍生出许多不同的版本。顾姑娘的结识面这么广，难不成，不同的人说的都是同一个版本？” 顾凌波似乎这才认真了起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说的都基本一样。” 温明珠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谣言传得，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太专业了，还是太不专业了，竟然只有一个版本。每个人都像是亲眼看到似的，说的都分毫不差。” 顾凌波知道温明珠的意思，这谣言传得过于一致，反而显得是有心之人故意传的。 顾凌波沉默了一会，说道：“公主若是因为此事来找我的话，我只想对公主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温明珠盯着顾凌波看了看，然后说道：“多谢顾姑娘告诫。” 说完，温明珠就起身告辞了。 从天香楼出来后，素来沉默不语的初一也忍不住问道：“公主，顾凌波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温明珠说道：“我不知道她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她不想帮忙。” 顾凌波会是这个反应，倒也是出乎温明珠的意料之外。本来以为她既然是萧舜的人，多少会透露些消息给她。没想到，她先是一副自己并没有怀疑那个流言是假的态度，后来被温明珠点明后，她就以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推辞。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萧舜的意思？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温明珠在心里默默将这句话重复了几遍，总觉得她所说的这句话，意有所指。“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对于我来说，自然算是‘祸事’吧。那么，祸兮福之所倚。是说，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是祸事。但是，说不定，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温明珠一无所获地回来，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公主。”初一从外面进来了，对歪在窗前发呆的温明珠说道。“太后娘娘已经着令京畿府彻查流言这件事情了。” “哦。”温明珠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传播谣言，是他们的第一步。经由官府之手，查出“事情的真相”，这是第二步。这件事情牵联的人太多，而且都有下令官府彻查此事的权力。就算不是太后，也会有其他人下令，皇上、皇后，抑或是她父亲，都有可能。只是迟早的事情。 初一说道：“京畿府开始查这件事情后，朝廷里也议论得多了。” “随他们去吧。”温明珠说道。嘴长别人身上，她也管不着。 初一又说：“陆状元写了篇文章维护公主。” “哦？”温明珠这倒奇了奇，瞬间来了精神，坐直了身看向初一。 初一会意地上前，从怀里摸出几张叠得端端正正的纸，递给温明珠，一边说道：“据说写得十分有趣，在京中文人仕士中快传疯了。左右我是看不懂，便找人誊抄了一份。” “这次竟然这么机灵了？”温明珠一边咕哝着，一边展开了纸看文章。文章虽然写的罗里吧嗦，堆砌了无数在温明珠看来完全无用且多余的词藻，但是确实写得非常有趣。 文中的大意是，他最近经常听人谈及某位王爷偷龙转凤之事，他觉得十分蛋疼。但是朋友聚会，又不能斥责他们扫兴。于是，他就讲了个小故事。 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一个繁荣的百鸟林，林里有一只美丽的凤凰，还有各种各样的禽类。有一天，一只山鸡在林子里看到了凤凰。她伏在地上，羽毛失去了平常的光鲜靓丽，变得晦暗。翅膀也折了，再也飞不起来了。 山鸡高兴地把这个消息传到了百鸟林的每一个角落，跟见到的每一只鸟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百灵鸟听了，很奇怪地说：“那你还是鸡啊，有什么可开心的？你连鸟都不是。” 106.第106章 你连鸟都不是！ “你连鸟都不是！哈哈哈！” 温明珠看得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这个陆状元，平时看起来呆呆的，没想到，写起文章来，笔触如此犀利、幽默。 虽然她觉得写得有点啰嗦，但是时下他们文人墨客们所热衷于追捧的，就是这种调调。旁征博引，堆砌各种典故词藻，以委婉曲折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文章在他们看来，必定觉得才气纵横，文采斐然，堪称千古绝篇。难怪初一说，此文快被文人墨客们传疯了。 陆浸秋，不愧是有状元之才啊！ “写得果然十分有趣。”温明珠将文里的大概意思说给了初一听。“我还真是没想到，陆状元竟然编出这样的故事，还能假借典故之名爆粗口，帮我骂了回去。真是太有意思了！没错，他们连鸟都不是，还有脸叽叽歪歪！” “陆状元这回真是帮我出了口恶气，得好好感谢他才是。”温明珠说道。“送他个什么礼物好呢？” 初一说道：“招他做驸马。” 温明珠一愣，旋即“哧”的一声笑了，抬头盯着初一就是一阵猛瞧：“我说，初一，你今天很反常诶。往常让你去办一件事情，只要不是点名吩咐的，其他的事，就算是在你的眼皮底下发生，你都不会理睬。今天倒奇了，不仅主动跑来告诉我京畿府受理此案的消息，还把陆状元的文章直接找来带了来。然后，这会儿，还会说冷笑话了……你今天是怎么了，被十五给附身了吗？” 初一认真地说：“这件事情比较重要，关乎公主的身份地位，马虎不得。” “身份地位？”温明珠笑了起来。“初一，若是我不是公主了……譬如，就如同传言里面说的那样，是个婢妾的女儿，你是不是就要抛弃我，离我而去啦？” 这话，温明珠虽然是笑着问的。但是初一听得出来她心中的落寞与彷徨。虽然很想安慰她，说不管如何，他都会留在她的身边，陪伴她，保护她。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告诉她实话：“小的，得听从皇帝陛下的安排。” 他，十五，那四个影卫，以及公主近卫队，都是皇帝派来保护她的。这些尊荣，都是隶属于“长安公主的女儿”这个头衔之下的。倘若她失去了这个头衔，那么，她就失去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成了落地的凤凰。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那是多么可悲啊！ 更可怕的是，她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萧舜。 他曾经问过她一个与此类似的问题。 他问的是，如果让你放弃现在的身份，你愿意吗？ 他问的这句话，与她现在正面临的一切，简单就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仔细想想，成王那性子、那智商，也不像是能想出这种阴毒法子的。难不成，还是萧舜在后面给他支的招的？所以顾凌波才拒绝帮助她，拒绝向她提供消息？ 她，真的是看错萧舜这个人了？！ 想到这里，温明珠就再也坐不住了。若是别人设计她，陷害她，她倒还可以禀持着“身正不怕影子歪”的理念，安然地挨到最后，坐等京畿府开堂审理。但若是这里头有萧舜的原因在，那她一刻都等不了。 时隔一天，温明珠再度光临天香楼。完全不顾楼中护卫的阻拦，在初一的开路下，横冲直撞地直闯三楼顾凌波的房间。 顾凌波正在午后小憩，忽然听到外面一阵纷杂的吵闹着。紧接着，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温明珠带着初一快步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严凌，紧接着就将门关了起来。与另外三名侍卫一起，守在门外，拦住追赶过来的人，防止他们打扰到屋里的人说话。 顾凌波拥着被子坐了起来，英气的眉头有些不悦地蹙了起来：“明珠公主，这又是闹哪一出啊？昨天客客气气地来，今天就砸窗踹门的。所谓的，先礼后兵？” 温明珠这个时候没有心情与她闲话，直接说道：“我要见萧舜。立刻。马上。” 顾凌波盯着温明珠看了一阵，然后哂然笑了起来：“公主真会说笑话。公子现在在北江呢，就算是长了翅膀，这一时半会的，也赶不过来啊！” “不要用这种话来搪塞我。”温明珠肯定地说道。“我知道他在附近。就算不在附近，也在赶来这里的途中。这谣言，流传也有一个多月了，足够他从北江赶过来了。” 顾凌波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说道：“没错，我是派人通知了公子这边的事情。但是公主为何如此肯定，公子会为了此事从北江赶过来？” 温明珠冷冷地笑了声：“之前，凤时表哥出现，这样的小事，他都从北江跑过来了。悬赏刺杀那事，也是你们安排的吧。是想会一会凤时表哥，然后，调查他的底细吧？与那件事情相比，如今我遭遇的事情，难道不算大事？他若是不来，如何对得起他之前对我款款深情的人物设定？” “原来，你是在怀疑公子？”顾凌波终于听出来了。 顾凌波原以为温明珠去而复返，是因为生气她的不肯帮忙，所以，要找萧舜来“主持公道”。就像是陷入困境的女子，总会想要恋人在身边，给予自己帮助与依靠。更何况，现在还遇到了她这个“下属”不肯帮忙的情况。 “为什么？”顾凌波忍不住问。其实，她也有些怀疑这个谣言的流传，是不是与萧舜有关。因为，这与萧舜的打算，实在是有些不谋而合。但是，转念想想，萧舜若是想要如此做，料想应该也不致于要瞒着她。所以，多半，应该是与他无关的。 不过，萧舜的心思，温明珠应该是不知道的。那她为什么会怀疑到他？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你不用知道。”温明珠在屋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你只要派人通知他，我在这里等他，让他加快速度，马上来，就行了。” 顾凌波笑了笑：“公主这是要在这里过夜了？” “他若是今年不来，我还就在这里过年了！” 看着她微微扬起下巴的动作，任性而又无比娇憨。顾凌波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突然有些明白，公子为什么会喜欢你了。”连撒泼都这么可爱，这天底下，估计也难以再找到第二个了。 温明珠闻言，轻哼了声：“先别忙帮他说好话，他对我是不是真的，我自会分辨。” “好好好。”顾凌波连声应道。 107.第107章 等你前来 对于温明珠这个不速之客，顾凌波不仅赶不得，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而温明珠呢，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吩咐过了。如果温云笙问起她，就说她回宫了，今天晚上睡在万安宫了。于是，她就真的在顾凌波的房间坐着。 顾凌波从旁看了会，确定温明珠是真的准备在这里等着了。便起身进到卧室旁边的书室里，写了封密函。然后来到窗前，轻轻地在窗棂上扣了三响。 不出一会儿，窗外摇曳的竹影中便出现了一道鬼魅般的人影。身材矮小干练，全身包裹在黑布里，只留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外面。顾凌波将封好的信交给他，吩咐说：“送去给公子。” 那黑衣蒙面人一言不发地接了信，掉头就又消息在了竹影之中。 顾凌波合上窗，款步回到温明珠面前，笑着说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公主殿下，可还满意？” “你做得不错。”温明珠赞许地点点头。“他大概什么时候到？” “这我就不知道了。”顾凌波落落大方地在温明珠对面的位置坐下，为自己和温明珠各沏上了一杯茶。“公主若是真要在这里过年的话，我只怕是养不起啊，只能每天粗茶淡饭招待了。” “无妨。正好山珍海味吃多了，可以换换口味。”温明珠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她沏茶的手法，发现她的抬手举止之间，都颇有章法，很像是从小经受着宫廷教育长大的贵族小姐。“不知顾姑娘来天香楼之前，是做什么的？” 听温明珠这么问，顾凌波倒是笑了起来：“我一个青楼女子，你说我是做什么的？” “萧舜说你不是他的属下，是他的朋友。” 顾凌波的神情微微顿了顿，旋即有些哂然地笑道：“怎么，青楼女子，就不能是他的朋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明珠解释了一句，便不再说什么。听顾凌波的语气，似乎对自己的身份颇有些芥蒂，而且仿佛是一种深深的自卑之情。她们也还没有熟到可以聊各自过往的程度，所以，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接过顾凌波递过来的茶，轻轻啜饮了一口。是上好的碧螺春。手指衔着杯子，徐徐地左右旋转。看着上方氤氲的热气，随之袅袅地转动。茶，是不是好茶，一品便知。人，是不是好人，便不是那么好分辨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萧舜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接近她的，但朝夕相对之间，他对她委实不错。她愿意相信他，也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如今看来，即使是这次的事情与他无关，但与他接近她的初衷，恐怕也是殊途同归。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与她的身份有关？ 他是要对付她父亲，还是皇上，抑或是整个东望？可是，为什么他又给温云笙传信？父亲一心为国，对皇上忠心耿耿，绝对不会与他同流合污的！ 她怎么就想不通，他到底要干什么了？ 从白天等到晚上，仍然不见萧舜踪迹。渐渐的，夜也已经深了。温明珠觉得有些困倦，便趴在桌上小憩。顾凌波见状，说道：“公主，不嫌弃的话，请到榻上休息吧。” 温明珠摇摇头：“我不是想睡觉，我是在想事情……我要醒着等他来。” “真的很难说公子什么时候能到啊。”顾凌波这是发自内心地劝说。 温明珠却说：“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快则今晚，慢则明晨，他一定能到。” “为什么？”顾凌波这下倒奇了。 温明珠笑道：“我的预感，加上推测。不一定准，但是，我愿意相信。” 顾凌波笑了笑，说道：“那公主自便了。若是冷了，便让她们给你拿个暖炉。我可要睡觉去了。” “知道了，多谢。”温明珠也冲着她笑笑。“晚安，好梦。” 顾凌波转身上了床，将三层床幔一一放下，而后，也是陷入了深思。她所思量的，自然是温明珠的话。她有些不懂为什么温明珠会那么肯定地说，快则今晚，慢则明晨，萧舜必到。 必到，真的会到吗？ 她是随口胡诌的，还是真的有推测依据？ 顾凌波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温明珠了。刚到京城的时候，根据各方的传言，她以为温明珠是个飞扬跋扈的刁蛮公主。后来有了接触，觉得她是个任性妄为，但又有些小聪明的被宠坏了的小姑娘。现在看来，却又觉得她是个冰雪聪明，直率可爱的女孩子。 只可惜…… 不过，这些事情，也用不着她来操心。一切但看萧舜怎么抉择了。 严凌带着几个侍卫一直守在门外，后半夜，祁统领带了几个侍卫来换岗。严凌让手下的几个侍卫换了，自己却不愿回去。祁统领劝道：“回去吧。先照顾好自己，养好精神，才能更好的保护公主。” 严凌想想也对：“那就辛苦祁统领了。我中午来换班。” 祁统领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虽然已经是入冬的天气，但顾凌波的屋里烧着炕，又摆了好几个火盆，暖洋洋的。坐到后半夜，倦意上来，都快被熏得有点昏昏欲睡了。睡意朦胧之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温明珠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倏地站起身。快步来到门口的同时，门从外面被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一身裘皮鹤氅大衣的萧舜。 他摘下帽子，露出一张红润得有点诡异的脸。随着喘息，轻吐出氤氲的热气，在深重的夜色下，将他的脸衬得有几分迷离。 “外面下雨了？”温明珠看到了萧舜的毛裘衣领上的湿意。 萧舜淡淡一笑：“下雪了。” “今年这么早就下雪了？”温明珠有些意外。转身快步来到窗外，将窗推了开去。瞬间，寒风夹卷着鹅毛大雪，从窗外袭卷了进来。温明珠冷不防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旋即，就听到了身后的萧舜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温明珠一怔之下，陪同着萧舜一道前来赵胜便快步上前，一把将窗子合上了。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是擦肩而过时，温明珠从他臭着的一张脸中看出来了：他十分的不高兴。 108.第108章 心理上藐视敌人 温明珠的目光落在了萧舜的脸上。她刚才就觉得他的脸比平常要红，而且红得有些诡异。这会儿，加上这一串的举动，她再迟钝也明白了。 “你生病了？” 萧舜终于止了咳嗽，轻声说道：“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不小心，染了些风寒。”声音有些干涩沙哑。 想到他生病了，还被她“逼”着连夜赶路赶了过来，温明珠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到里面坐吧，里面暖和。”说着，温明珠主动上前搀扶他。在碰到他的手的时候，又是一怔。这触手炙热的温度，他这不仅是风寒，还发了烧么？ 见温明珠的动作微微一滞，萧舜便知道她该是发现了。将手拢回袖中，朝她宽慰地笑笑：“我没事，路上已经吃过药了。咳，咳……说说你的事情吧。” 温明珠张了张唇，本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又说：“算了，不提了，我相信与你无关了。” 萧舜笑道：“就算你愿意相信我，这件事情，也还是要提的。” 温明珠没再说什么，拖着他的手臂，将他扶到自己原本坐的位置上。自己则坐到他的对面，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半个月前，顾姑娘派人给我传讯，说京城里现在到处是你的传言。说实话，听到传言的内容，我也是吃了一惊。因为，与我的想法，确实是不谋而合。我是想过，假如你不是温云笙的女儿，抑或是，你只是一位普通的郡主，我都能顺顺当当地将你娶回北江去。” “然后呢？”温明珠问。“那为什么又放弃了？” “后来，我问你了。”萧舜掩袖咳了几声，喝了热茶，顺了顺气。“你说，你不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 温明珠知道，他说的是那天花灯会的事。在那条昏暗的小巷里，他问了她这个问题。 萧舜看着她，认真地说：“你不愿意，我就不做。” “你说了，我就相信你。”温明珠释然地笑了。这回的事情，她本来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两天，突然如此紧张，也是因为意识到，这或许与萧舜有关。但是，现在，他否认了。她就释然了。 看着她那恍若能将外面的飞雪全都融化的明丽笑容，也不知是否是与发烧有关，萧舜微微恍了恍神。轻晃了下头，正了正神，轻轻地拉过她的手，在手里握着，缓声说道：“这次来，我会在望京留一段时间。等流言平息后再走。” 温明珠怕他担心，连忙说道：“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成王那没脸没皮的家伙，为了给他女儿出气，编排我，挤兑我嘛！我还想看看他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萧舜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在这里逗留，马上就可以回去了么？” “呃……”温明珠这才会意过来，连忙解释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我在意这件事情，只是怕与你有关。现在知道与你无关了，我也就放心了。你也不要太在意这件事情，你都生病了，好好养病才是最重要的。对了，这些天天冷，你就别去竹花胡同住了，我给你找个好地方养病吧！” “这些你安排吧。”萧舜淡淡笑笑。“不过，流言这件事情，不可轻敌。” 萧舜喝了口茶，缓了口气之后，继续说道：“成王确实不足为惧，但是，在他背后给他支招之人，不容小觑。” “他背后，真的有人给他支招吗？”温明珠惊异地反问。她就觉得，以成王那智商，也想不出这样曲折的方法来对付她。所以，她才会想到萧舜身上。 萧舜点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谢绝。出自飘渺阁，人称‘天智奇谋’，曾经是定王的军师。” “哦？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定王最后还不是没有成功，那他也不怎么样嘛！”温明珠表示也不过如此。 “不能这样简单地看事情。”萧舜解释说。“谢绝擅长观星之术，擅于推衍之道。他选择的时间点，都是最利于定王的。定王应该是命数不够，第一次没有成功。但是你看，在他的布置下，定王基本上算是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只是在相国寺被软禁。保存了实力，还有谢绝在外面帮他布置一切，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说着，萧舜想到了一件事情，问道：“我给你父亲的信，你有偷看吗？” “没有。”提起这件事情，温明珠就郁闷。她当时就该看看的！ 看她一副气闷的表情，萧舜便笑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在查青云岛驻军被杀之事时，查到一些东西，估摸着与定王有关。那边应该是定王部众的一个据点，外面布置了奇门八卦阵法。我推测，那几个出事的士兵，就是因为误入阵法而被杀的。” “我把那边的情况，写信告诉了你的父亲，跟他说，定王可能暗处还有谋动。然后，你父亲就派了人过去调查了。” “哦。”温明珠会意地点头。“怪不得我爹爹对定王的事，这么坚决，坚决不同意放他出来。” 萧舜说道：“天下人才出飘渺阁，飘渺阁的名号太响，导致有些人走了极端。不愿走正道，不愿辅助天命所归的强者，偏要选择一个羸弱或者偏门的继位者辅佐。任是谢绝这样钻研天地之道的，也不愿顺理成章，只想要逆天改命。以希冀，一朝成功，就能名震天下。” 温明珠闻言，眼珠子一转，问道：“那你或者你父亲身边有飘渺阁的人吗？” 萧舜微微一怔，答道：“没有。” 温明珠眨了眨眼睛，又说：“那萧庭身边有？” 萧舜笑了起来，说道：“有。而且，你应该见过。” 温明珠想了想：“萧庭身边那个，裹在大斗篷里的人？” “是他，名叫钟毅。” 温明珠笑道：“那也不怎么样嘛！”感觉这些打着飘渺阁旗号出山的，与凤时这种半途下山的，感觉也没什么大的分别嘛！ “不可轻敌。”萧舜还是那句话。 温明珠说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理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就是说，有些敌人看起来十分强大，但是，咱们要轻视他们，觉得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一定是可以战胜他们的。布置战术的时候却要重视他们，再弱小的敌人，也需要最精心的布置……” 萧舜本来觉得温明珠有些自大轻敌，想到她从小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地长大，又是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小姑娘家，会这样也正常。 但这会儿听着听着，不由回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真是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真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温明珠也发现萧舜看着她，回眸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萧舜微微一笑，略带宠溺地说道：“你说的都对。” 109.第109章 至少是只鸟 因萧舜染了风寒，所以二人在天香楼呆了会，等到风雪小了些，才转移到与天香楼有两条街之隔的棣园。 棣园因为园里有许多棣棠花而得名，是长安公主生前最喜欢的园子。她过世后，棣园的主人就变成了温明珠。这里或许是留有长安公主太多的生活印迹，怕睹物思人，温云笙以及太后他们都不会来，只有温明珠经常来。 将萧舜安顿好后，天已经大亮了。吩咐园里的人好生照看之后，温明珠自己也回王府补觉去了。 一觉睡醒，已是午后时分。在进宫，还是去棣园看萧舜之间犹豫了一下，决定先进宫一趟。给太后皇后请安，顺道还能去太子那找陆浸秋，感谢一下他为她写的那篇绝妙好文。 温明珠亲自到库房里挑了一套文房四宝、一把折扇，还有一幅名画，作为送给陆浸秋的谢礼。 进宫后，温明珠先去了坤宁宫。结果皇后娘娘不在宫里，说是有藩王携王妃入京，皇后娘娘带他们逛御花园去了。于是，温明珠就转道去了慈宁宫。 在慈宁宫门口，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梁云公主。 “皇姐，午安！”温明珠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太后娘娘开始午睡了么？” 听到“皇姐”二字，梁云公主略带嫌弃地蹙了蹙眉头。目光从温明珠的脸上略过，望向高处的天空，用一种“嗤之以鼻”的语气说道：“天家门庭，个个都是金枝玉叶，可没有那些个低贱的‘贱妾之女’。别‘皇姐’‘皇妹’地随便叫，担但，不起啊！” 梁云公主这话的意指非常明显了，任是素来以老成持重著称的谷雨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唤了声：“梁云公主……” 温明珠去伸手拉住了她，以目光示意她退下。然后笑盈盈地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梁云公主跟前，说道：“看来，对于近来流传甚广的那则谣言，皇姐也耳熟能详了。不知道，同时流传的另一则传说故事，皇姐有没有听过？” 梁云公主耳高于顶地哼了声，不置与否。 温明珠不管她，顾自踱着小步，讲起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百鸟林，林里有一只凤凰……” 说的，自然就是陆浸秋那篇文里套用的小故事。 “……百灵鸟就奇怪地对山鸡说：那你还是鸡啊，有什么可开心的呢！你连鸟都不是！” “你？！”梁云公主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自然听得出来这则故事的言外所指。一听就怒了。“温明珠，你骂人！” 温明珠连忙说道：“没啊，皇姐你误会了。这则故事，是骂那些乱传谣言的刁民的，肯定不是在说皇姐。因为，皇姐，你……”温明珠的语速放得越来越慢。“你，至少，是只鸟啊！哈哈！” “你，你……”梁云公主气得一下子涨红了脸，伸手点着温明珠，却因为气恼而一时说不出话来。 偏这时，头顶还有人“哧”的一声笑了。 温明珠离声抬起头看去，只见凤时一身白衣，斜椅在绿叶丛中。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周浮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加上此时脸上漾起的笑意，将他平日里清冷无比的气质，柔化得温暖无比。 “表哥，你躲树上偷听我们讲话。”温明珠对此表示了不满。 “我先来的。”凤时敛了脸上的笑意，恢复了平常冷冷淡淡的表情，不急不徐地陈述了一个事实。他原本就在树上，她们正巧在他呆的树下说话，他就算不想听，也没办法。 “时哥哥！”梁云公主也看到了凤时，便着恼地拉他为自己主持公道。“温明珠欺负我，她用难听的话骂人！” “哦？”凤时想了想，问道。“说你是鸟那句，还是说你连鸟都不是那句？” “你……”梁云公主像是一下子被扼住了脖子一样，说不出话来。 若回答说是“是鸟那句”，那岂不就是承认自己“连鸟都不是”。若回答说是“连鸟都不是”那句，那岂不是说自己至少是只鸟？！这左右都不是什么好话，压根就没法回答啊！“你，你们……” 旋即想到，凤时在被众人反对的时候，是温明珠偷偷将他留下来的。她们起争执，他当然不会向着她，而是会跟温明珠沆瀣一气。梁云公主又是委屈，又是气恼，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了。哽咽着说了声“你们太过份了”，掩面哭着跑开了。 温明珠看着从树上飘然跃下的凤时，笑着埋怨道：“表哥，你太坏了，把皇姐气哭了。” “是因为我吗？”凤时面无表情地反问。 “当然了。”温明珠则面不改色地推卸责任。“皇姐是在你说了之后才哭的啊！” 凤时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于是，就承认了。“好吧。” 温明珠笑眯眯了起来：“我要进去找太后娘娘，表哥要一起吗？” “好。”凤时爽快地应了。 两人一起进去见太后，太后见到他们俩同时出现，就异常地高兴。本来准备午睡了的，又拉着他们说了许多，不外乎都是他们两人一定要和和气气地，相互扶持，互相照顾之类的。然后又安慰温明珠说，不要去理睬时下京城里的那些传言，她已经着令京畿府彻查了。一定要将那些恶意诋毁温明珠的刁民都抓起来，全部都斩了。 温明珠无奈地叹息，太后娘娘确实是一番好意，意欲帮她正名出气，却浑然不知，自己已落入奸人布下的罗网之中了。但是这话，她却不好直接与太后说。只能笑笑说，她才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呢。她只要太后娘娘，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相信她就可以了。 坐了一会，见太后有些倦了，便与凤时一起告辞出来。并肩前行时，凤时问道：“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温明珠反问。 “流言。”凤时言简意赅。 “谣言止于智者啊！”温明珠笑道。“计较谣言，不是承认自己是个傻瓜？” 凤时轻颔首：“有道理。” 110.第110章 怎样的心情 凤时一路与温明珠同行，后来听说温明珠准备去东宫，便说不去了。都不等温明珠说什么，他就往道旁的树荫里一个飘闪，便已消失不见。 温明珠在心里慨叹。这一位表哥，虽然嘴里什么也不说，其实心里像镜子一样清楚明白。 他知道太后是真心怜爱他，所以，即便是他不想呆在宫里，但为了太后的身体能早日康复，他也愿意一直呆着。但是，他也知道，皇上皇后不想他跟其他皇子亲近，尤其是太子。怕他对太子不利。于是，他也就一直避着太子，从来不与太子打照面。在这宫里宫外的，他也就与她相对亲近一些。只有她来的时候，他才会多说几句话。 温明珠来到东宫，却被告知太子刚刚与梁云公主一起出去了。温明珠听着，便在心里“呵呵”了一声。梁云公主什么时候开始爱找太子告状了，终于意识到找皇上皇后太后都是不行的，只有太子才能帮她主持公道？ “那陆状元在吗？”温明珠又问。 “陆大人在的。” 温明珠在东宫书房找到了正在整理书籍的陆浸秋，在近门处唤了声“陆状元”，便吩咐白露她们将带来的几样礼物，摆放到就近处的茶几上。 陆浸秋却被那一声唤给惊得手里捧的书都掉地上了，回头看了温明珠一眼，结巴着唤了声“公、公主”，就慌忙蹲下身去捡书，以掩饰自己此刻的慌乱之情。 温明珠也不催他，笑盈盈地看着他满地地拾书。 掉地上的书，只有两本。任凭陆浸秋磨磨叽叽地，也拖不了多久。拾好书，他只好站起身，装模作样地用手拍着书上的灰尘，低着头问道：“公主是来找太子殿下的么？” 温明珠笑眯眯地说：“不，我是来找你的。” “啊？！”陆浸秋又是一惊，拍书的手一滑，书就被拍到地上去了。又赶紧蹲回去，继续捡书。 温明珠依旧笑着等着站起来，然后唤道：“陆状元，你过来。” 陆浸秋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拒绝道：“我不过去！” 看着他那警戒的模样，温明珠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今天是来感谢你的，还带了礼物来送你。” 陆浸秋愣了愣，转动目光，落在温明珠身旁茶几上的几件东西上。呆呆的，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 见他磨叽着不肯过来，温明珠便上前去，一把拉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桌前。“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明天再挑几样来……或者，你直接去我那挑也行。” 温明珠拉他的手微一松，他就立马将那只手背到了身后，仿佛生怕会被再次拉过去似的。“为什么……感谢我？” “因为你写文帮我出气了呀！”温明珠高兴地说。 “呃……”陆浸秋有些扭捏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 温明珠笑道：“不管是举手之劳，还是救命之恩，左右都是帮到我了，那就该论功行赏。更何况，陆状元编的那个故事，实在太精彩，太有趣了。我刚刚还把这故事拍在梁云皇姐的脸上，然后她那脸上，就红一块青一块的，实在是太解气了……” “公主……”陆浸秋忍不住出言打断了温明珠的话，支支吾吾地说。“其实，那个故事……是太子殿下想的。” “皇兄？”温明珠怔了怔。 虽然太子叮嘱过他，让他不要说出去，但是他实在不好意思冒领其他人的功劳。“那文章，也是太子殿下授意我写的。” 难怪啊！她就说，以陆浸秋这一板一眼的老学究脾气，竟然能编出那样的故事拐着弯骂人。原来是她皇兄干的！ 想不到啊，她皇兄竟然还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皇兄果然还是最疼她的。想来是听到别人诋毁她，他很生气。但是作为一国储君，言谈举止都有规矩，不能有出格的言行。那些御史们，时刻都像鱼鹰一样盯着呢。所以，便编了个故事，假借陆浸秋之手，写了文章骂那些人，帮她出气。 温明珠笑了笑，却还是将带来的礼物赠予了陆浸秋，笑道：“不论如何，文章总是你写的！这些就算是润笔费了。” 陆浸秋抱着被强行塞入怀里的礼物，略有些不知所措。 “对了，或者你还有些别的想法，也可以提。”温明珠脸上的笑开始带了些促狭。“比如，脱离驸马小分队之类的。我现在心情好，又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说不定，我会同意哦！” “我……”陆浸秋心里一时五味杂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曾经，他拼命地想要摆脱“明珠公主圈定的准驸马”这个名号，但是近来，他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原来，不知从几时起，这个胡作非为的天之骄女，已经悄悄地进驻到了他的心里。他不想失去做她的驸马的资格，但是，内心却始终还是无法接受与他人共妻。 见他沉默不语，温明珠便只当是自己问的这个问题他不好回答。于是就笑笑说：“哈哈，不说的话，我就当你没其他意见了啊！那我走了！皇兄回来的话，你与他说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说完，温明珠便朝他挥了挥手，带着白露与初一，转身离开了。 等陆浸秋从一恍神中反应回来，伊人早已离去，不见了踪影。只有留在空气中的淡淡余香，才让人确信伊人方才确实就在眼前，而不是自己的幻觉。 “公主……”对于这位公主，他实在是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何种心情。 从东宫出来后，温明珠本来想出宫，打道回王府。但想到方才去坤宁宫扑了空，没见到皇后，应该再过去一趟看看。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一趟去，竟然是自投罗网。梁云公主正在皇后娘娘跟前，告她的状呢！ 太子在一旁坐着，看到温明珠来，不等皇后开口，他就开始训温明珠了：“明珠，你是怎么一回事？梁云是你的皇姐，你怎么能骂她呢？” 温明珠无辜地说道：“我没有啊！我只是与皇姐说了个民间故事，然后类比了一下。平民百姓，就相当于是故事里百鸟林中的山鸡，目光短浅没见识。皇姐呢，虽然比不得正牌嫡公主那样的金凤凰，但也至少是能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鸟类啊！” 太子板着脸训道：“你一个姑娘家，将鸟不鸟的挂在嘴边，成何体统？你难道不知道‘鸟’是骂人的话吗？快向你皇姐道歉。” 111.第111章 看见你就想笑的病 看着太子认真严肃的表情，想到那个故事其实就是他编的，算起来，梁云公主被骂，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温明珠差点就“嗤”的一声笑场了。但幸好及时憋住，并且非常配合地去向梁云公主道歉了。 “皇姐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说皇姐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温明珠是绝对不会道歉的。梁云公主也是做好了温明珠拒绝道歉的心理准备，然后她就可以趁机好好地闹一场了。但是，没想到，今天温明珠竟然二话不说就道歉了。倒是让她傻了眼，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皇后娘娘见状，笑着夸道：“明珠真是长大了，都学会退让了。姐妹之间，本来就该这样。做妹妹的，尊敬姐姐。做姐姐的，照顾妹妹。和和美美的，家和万事兴。好了，建安王与王妃进京了，带来了不少他们那的绣品，在那边屋子里放着，还没开始往各宫分派呢！”皇后往右侧的隔间指了指。“索性让你们姐妹俩占个便宜，让你们先挑。每人两件，不许多挑了。” “知道啦！谢谢皇后娘娘！”温明珠欢快地应了，朝着皇后福了一礼，便往隔间去了。 梁云公主本想再与温明珠计较这事，她的气还没消呢！但是听说有绣品挑，建安的绣品又是出了名的精致秀美。这会儿见温明珠先去了，就赶紧跟上。生怕晚了，好看的就都让温明珠给挑走了！就跟驸马一样！看着好的，都教那家伙抢先一步全给圈走了！ 但今天的温明珠，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看到梁云公主进来，竟然还谦让地让她先挑。她这样，梁云公主倒是不敢先挑了。像看怪物一般地看着温明珠，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有什么阴谋？” 她上回被温明珠设计，直到被萧舜揭破，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一直到很后面，她才慢慢地反应过来。好险！若不是萧舜提醒，她肯定要被皇上责罚了。所以，她现在可还心有余悸着呢！ 温明珠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略带委屈地说：“没有啊！皇姐怎么可以用这样的心思揣度我，皇后娘娘刚说的姐妹之间要团结友爱，皇姐就忘记了吗？” “你……”梁云公主发现跟温明珠说话，真的很容易上火。若不是屋子里有皇后身边的嬷嬷们看着，她又要忍不住喷上几句了。暗暗将火气压回去，随手挑了一条手绢，一把扇子，说了声“我挑好了”，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温明珠无所谓地笑笑，慢条斯理地挑了起来。 等她挑好出去，梁云公主已经先行离开了。太子与皇后坐着说话。看到温明珠出来，太子便站起身，迎面过来了。温明珠还在想要跟太子说点什么，就见太子一抬手，摸上了她的额头，一边问道：“你今天是发烧了么，怎么让你道歉，就道歉了？” 温明珠是最不爱道歉的人了，太子也是做好打算她拒绝道歉，然后他就假装很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些类似于“你真是无药可救”了之类的话，随后再好言安慰安慰梁云公主，然后这件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了。谁知道，温明珠居然二话不说，就直接好声好气地道歉了。今天的太阳一定是打从西边出来的！ 温明珠也不急着将他的手给扯下来，只是盯着他傻乐。 太子倒是被瞧得有些发怵了，收回手，往自己脸上摸了摸，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 温明珠抿嘴笑了起来：“没呀！我只是觉得，几天不见，我有些不认识皇兄了。” “瞎说。”太子反驳说。“昨天，不，前天，不是才刚见过。” 温明珠从善如流地笑着改口说：“那就是皇兄突然长得更帅气，更好看了，我需要重新认识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胡话呢！”太子板起脸斥道。过了会，又有些担心地问道：“真的没生病？” “我真的生病了。”温明珠假装虚弱地扶了下额。“我生了一种看到皇兄就想笑的病。”说着，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而且笑得十分没有形象。 “你……”太子瞪着她，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皇后原本与身边的嬷嬷说着如何分配那批绣品，这会儿听得温明珠突然笑作了一团，便抬头往这边看来，笑着说：“你们兄妹俩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说着，便向温明珠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明珠来跟姑母说说，让姑母也高兴高兴。” 温明珠依言坐去了皇后身边，亲热地挽着她的手，笑着说道：“娘娘，您不知道吧，皇兄有个隐藏技能非常厉害！” 皇后笑了起来：“哦，皇儿还有隐藏技能？” “母后，你听她胡说八道。”太子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可没有胡说！”温明珠反驳说。“皇兄可会讲故事了！”旋即看着太子促狭地笑。“娘娘，快让皇兄说个故事来听听！说个新鲜的，就不要讲凤凰和山鸡的故事了，那个故事是骂人的。” 话说到这里，太子自然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温明珠知道那个故事是他编的了，而且，不用多想，肯定是陆浸秋告诉她的。 这个陆浸秋！ 太子在心里骂了一声，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可说出去的。结果，这一会会的功夫，他就告诉温明珠了。恁么的，跟温明珠搭得上关系的人，嘴巴怎么都这么不严实呢！ “瞎说什么呢！”说起那个故事的事，太子有种被揭了短的感觉，颇有些不自然。找了个理由推诿，便从坤宁宫告辞出来了。 摆驾回东宫，将陆浸秋唤过来，就是一顿训：“你啊，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就让明珠感谢你，不好吗？偏要把我抖出去。好吧，现在我被她嘲笑了。你说我以后如何在她面前立威信？以后她做错事，我还要不要教训她了？！” 陆浸秋闷声说：“那是殿下的事，臣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太子不由为之气结。这怎么就违背他的良心了，这事有这么过份吗？！ “你，真是……呆的无药可治了！”太子恨铁不成钢地斥道。 112.第112章 陪你过家家 温明珠从宫里出来，就去了棣园，看望萧舜。 萧舜染了风寒，还有些发烧，所以她才特地将他安排到棣园来。因为棣园是少数几处通了地龙的私园，冬天比较暖和。她离开前，特地请了大夫过来给他诊脉开药。大夫说他这病，大半是因为太过劳累引起的，叮嘱他好好休息。不想，这会儿回来，问起服侍的人，却被告知萧舜在书房。 温明珠微微蹙了蹙眉，快步来到书房。一进门，就看到萧舜披了件狐裘围脖坐在靠近窗楼的榻上，正拿了几张纸在看。旁边的书案上，堆了一叠书信，其中有不少已经被拆开了。看来，他就是坐在这里看这些信。而且，已经坐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他的脸色带了些病容，一边看，一边不时地还会咳上几声。看得温明珠不由地将眉头蹙得更深了：“你要看这些，在卧室也能看，为什么偏要来这里？这一路过来，又是风，又是雪的，回头病情又该加重了。” 萧舜听到声音，抬头见是她，笑笑说：“卧室是睡觉的地方，书房才是办公的地方，我不习惯将两者混淆起来。”说着，他抬手指了下挂在一旁衣架上的斗篷。“我过来的时候，披了这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风都没有吹着，不会加重的病情的。不要担心。” 温明珠不高兴地道：“就算不会加重，那你也得好好休息，病才能早点好起来啊！” 萧舜微微一笑，说道：“看完这些，我就回去躺着。” 温明珠这才罢了。除去披风，便有侍女过来帮她换了个抱在手里的暖炉。 “在看什么呢，这么要紧，也不等病好了再看？”温明珠抱着暖炉坐到萧舜身旁。 “秦冲的位置。”萧舜放下手中的信，与温明珠解释说。“不管怎样，我们最好还是能找出秦冲的下落，或者想办法知道他们手里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先想好对策，有备无患，以免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温明珠点点头：“那有线索了吗？” 萧舜摇摇头：“谢绝专精于术数之道，凡事都要先卜测一番。隐藏秦冲的地方，也必定是他看过风水，测过吉凶的。”说着，他指了指手边的那些书信。“我让人去找了不少懂得阴阳八卦之道的能人大师，帮忙测算京城里哪些地方与我所列举的条件贴合。” “然后呢？”温明珠接过侍女奉上的热茶，轻抿一口后问道。“结果如何？” 萧舜笑道：“然后，大家的想法都各不相同啊！易经，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大家都在研究它，虽然都称得上精通，得出的结论，却大相径庭。如果按他们给的结论一一排查的话，一来时间来不及，二来太劳师动众，若是被成王他们发现，倒打一耙，反倒有些有口说不清了。” “哈哈。”温明珠笑了起来。“所以我说，还是坐等开堂最安逸啊！” 萧舜笑了笑，虽然不再说什么，但放下手里的信，随即又拆了另外一封。温明珠见状，伸手将信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扬了扬，说道：“既然一时半会也得不出结论，就别看了，先回去躺着，养好病再说吧。” 萧舜无奈地说道：“我这个人有强迫症，如果有事情不在掌控之中，我就会坐立不安，无法安心躺着。” 温明珠闻言，不由盯着他认真地瞧了瞧他，问道：“会吗，看不出来诶？”他平时一直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淡定模样，竟然也会有那么焦躁的时候么，真是难以想像。 “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早就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了。若是那么轻易地就被人看出来真实情绪，那岂不是授人以柄，很容易被人对症下药，想办法对付了？”萧舜说着，又从桌上拾了封信拆开，取出里面的内容准备看。 还没看清信上所写的内容，信纸就再次被温明珠从手中抽离了开去。 萧舜抬头，无奈地看向温明珠。 温明珠笑道：“不许看了。回卧室躺着吧。我倒想看看你坐立不安的样子。机会难得，不是吗？” 萧舜无奈地只能被温明珠拉回了卧室，将他按到床上，然后拖过被子，将他盖了个严实。 “这样，太热了。”萧舜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抗议。 “热就对了。你这病啊，出身汗，就好了！” 萧舜哂然笑道：“哪位大夫告诉你的？” “我根据多年的生活经验，总结出来的。” 萧舜无奈，只能接受：“好，痦着就行了，是么？是不是也不用吃药了？” “呃，药还是要吃的。”这么一说，她倒想起来。“今天吃药了吗？” 萧舜没回答，温明珠就看向了屋里伺候的侍女。侍女回道：“早上的吃过了，傍晚还有一次。” 温明珠听着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我去帮你煎药，呆会盯着你喝。”说完，就唤上谷雨，让那侍女带路，高高兴兴地去了。 温明珠出去后，赵胜就从外面进来的。 “殿下。”赵胜原来只是萧舜的护卫队里的其中一员。在上次被萧庭追杀的时候，因为忠心护主，坚持到最后一刻。回北江之后，就被萧舜提成了近身侍卫。“您真的要在这里陪明珠公主玩过家家吗，北江那边……” “过家家？”萧舜笑了起来。“你这个形容，还真是贴切。” 看温明珠刚才提起“煎药”时，那种高兴的神情，明显是将这当成一件新鲜事来体验了。她从小生长在帝王之家，身前身后一大群人伺侯着，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平民的日常生活，在她看来，反而是十分新奇而有趣的了。只是平日里，被服侍惯了，她也想不到去做这些。如今萧舜生病了，她便有些跃跃欲试了，像一个女主人一样的，为他操持一切。 “北江那边的事，一时也急不来。”萧舜说道。“在这里留一阵子，等明珠这桩风波过去再说吧。” 113.第113章 真的假不了 温明珠说是去帮萧舜煎药，但奴婢们怎么敢真的让她动手。事实上，也就是让她在旁边拿着扇子扇了几下。等药熬好了，才交给她，由她亲自端着，给萧舜送过去。 萧舜自然也是知道以她的公主之尊，必定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端茶递水”的活。见她端着过来，便从厚厚的被子中坐起身，赶紧将药碗接了过来。 温明珠将空盘递给跟在身旁的谷雨，回头准备问他药是不是很烫，要不要凉一会儿再喝。不想一回头，却发现萧舜已经将那药喝下大半了。 “你……就喝啦，不苦吗？”温明珠怔了怔。刚才煎药的时候，她闻着那药味就觉得很苦。然后在过来的路上，她就脑补了一下：萧舜嫌药苦，喝不下去，然后她就可以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了……没想到，他“咕噜咕噜”就喝完了。 “不苦。你亲手煎的，怎么会苦？” 温明珠想了想，旋即笑了。好吧，这个原因，她接受。 看着萧舜重新睡下之后，温明珠才从棣园离开。 而在她走了之后，萧舜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斗篷，回了书房。看完所有信件之后，将他认为说得比较靠谱的几封信单独拎出来，并排摆在书案上。他站在桌前，来回、反复地看了好几遍，拾起了其中的两封，再次看了看，提笔将信中提及的地址圈了出来。而后，才将赵胜唤了进来，吩咐道：“派人去这两个地方。悄悄地去，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赵胜应了声，就领命出去了。 他出去后，萧舜转回书案后坐下。忍不住咳了两声，便有侍女进来说道：“公子还是回房歇着吧。不然明天病情不见好，公主又要担心了。” “我一会就回去。”萧舜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萧舜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帮我上壶热水。” “是。” 侍女走后，萧舜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直等到后半夜，赵胜从外面回来。他看到萧舜还在书房，也吃了一惊：“殿下，你……” 萧舜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道：“情况如何？” “这两处地方，都不见有人的样子。” “没人？”萧舜吃了一惊。“是废弃的屋子么？” 赵胜说道：“不是，就是普通的民宅。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我再三地仔细查探过了，里面确实没有人。但是从摆放的家具物什看来，近期应该是有人住过的。” 萧舜想了想，叹道：“恐怕，是晚了一步了。” 赵胜明白过来：“殿下的意思是，原本人是安置在那里的，但是早在我们到达那里之前，转移走了？” 萧舜点头。 “是走漏了消息？”赵胜问。 萧舜摇摇头：“不是，应该是他们进入下一步计划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 萧舜想了想，说道：“接下来几天，你跟在明珠公主身边。一有异动，立刻回来告诉我。” “是。” 第二日早晨，温明珠睡醒起床，就接到了萧舜让人带来的传讯，说成王那边多半是进入下一步计划了，让她多加小心。温明珠琢磨这个“下一步计划”，应该是让官府找到人证“秦冲”，然后列举证据，指证温云笙“李代桃僵”。于是，温明珠洗漱收拾完毕，就进宫打探消息去了。 刚进宫门，凤时就来找她了。 “成王带人见太后了。” 温明珠自然知道成王带的这个“人”，多半就是秦嬷嬷的儿子，秦冲。前天京畿府才正式接手这桩案子，这才几天功夫啊，“证人”就已经带到太后面前了。这效率有点高的惊人哪！ “现在人呢，还在慈宁宫？”温明珠问。 凤时说道：“我过来的时候还在。” “过去看看。”温明珠说道。“终于可以会一会他们了，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温明珠与凤时一起前往慈宁宫，却破天荒地被慈宁宫的守卫给拦在了门外，说道：“太后娘娘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温明珠意外地问：“我也不能进？” 守卫看看温明珠，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一位是当下最受宠的公主。但是太后娘娘吩咐在前，他也只能照办。犹豫了一下，说道：“是的。还请明珠公主过会再来。” “哦？”温明珠扬了扬眉。看来成王手里的筹码不轻啊，难不成，太后娘娘已经被他“策反”了？ 凤时往温明珠靠近了些，低声说道：“你先回，我进去看看。” 他说时，目光往旁边的围墙瞥了瞥。温明珠一下子就会意了，他的意思是让她先回去，他进去偷听。他的轻功天下一流，区区慈宁宫的围墙自然拦不住他。他要进去，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温明珠朝他轻轻点点头，然后又对那护卫说：“那我先回万安宫了。若是太后娘娘这里谈完事了，你派个人来通知我。我可是特地进宫来看太后娘娘的，总不能让我就这样回去吧？” “是，公主。” 温明珠与凤时在路口作别，就回万安宫等消息了。 刚坐下没多久，一杯水都没喝完，凤时就来了，说道：“你马上出宫。” “出宫？”温明珠一怔。“怎么了，难不成，还要抓我？” 温明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一直觉得“真的假不了，假不信真不了”，所以她从来都不信成王能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佐证他的谣言。但是，这会儿看凤时的表情，仿佛还真的弄假成真，让太后信了？！ “要验明正身。”凤时说道。 不论验了之后的结果如何，只要是到了这一步，对于温明珠，都是一种伤害。因为说明太后动摇了，对她产生了怀疑。 温明珠心里沉了沉，有些苦涩地笑了：“那就验吧。我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他们既然这么说，必定是安排好的。”凤时的意思是，成王他们既然提出验明正身，那他们必定是事先安排好的。他们所说的证据，与温明珠身上的标记必定会对上。真的也会被弄成假的。 温明珠哂然笑道：“他们说我身上有什么胎记？” “没说。”凤时说道。“说等来了，当场指证。” 114.第114章 验明正身 “当场指证？”温明珠笑了起来。还捂得挺紧的啊，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过来给她传讯，让她事先有了准备？ 不过，这当场验明正身有点意思啊！ 他们是要编一个她身上并没有的胎记，从而来说明她是个冒牌货吗？ 这未免有些太儿戏了吧！就像是，你走在街上，突然被一个人拉住认亲，说你是隔壁老王的女儿，因为你身上并没有某个胎记。拜托，既定胎记这种，一千个人身上，九百九十九个人都没有。赌这种概率，成功率是很高，但是压根没有说服力，好不好？！ 还是说，他们知道她身上的胎记，从而例证这个胎记，是属于她那个已经去世的姐妹们，再把她打成以鱼目混珠的那个“鱼眼睛”？ 这样的话，就更有意思了。 就算秦嬷嬷确实知道她身上有什么胎记，并且也确实告诉了秦冲，成王他们事先也得先来确认她身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胎记吧？毕竟是要在太后跟前指认，若是秦嬷嬷记错了，或者是什么的，她身上并没有那个胎记，那他们可不仅仅是要被责罚。污蔑皇家公主，加欺君之罪，两罪并罚，那是要掉脑袋的。 成王身后不是有个飘渺阁的人嘛，想来不会有如此低级的失误。如果说他们已经确认过了，那这件事情就意味深长了。 因为虽然平时她接触的人不少，但是能看到她身上有没有胎记的，可没几个人！除了白露和谷雨两个大的，就是在浴房伺候她沐浴的小宫女，也是见不着她的身子的。 于是，温明珠将白露与谷雨二人唤到面前，问道：“你们可与其他人说过我身上有无胎记之类的事情？” 二人一听，连忙跪倒在地，齐声说道：“绝无说过。奴婢们进宫之初，在教坊学习宫规的时候，嬷嬷们就再三叮咛，千万不可对外言主子之事。更何况公主乃是女儿之身，胎记这样隐私的问题，就是搁在平常人家，奴婢们也断然不会对旁人提起。奴婢们再糊涂，也不可能说这样的事啊！” 温明珠点点头，她身边的人，她自然也是信得过的。看来，成王他们八成赌的是她身上没有哪个胎记了。 “出宫吗？”凤时说道。“我带你出去。” 以凤时之名出宫，就算慈宁宫的人找过来扑了空，这也是个比较好的解释。他们表兄妹俩感情好，一起出宫去玩了。太后疼爱凤时，多半也不会计较。 但是温明珠却不想走。 “我不走。”温明珠说道。“我要去看看。” “公主……”白露仿佛感觉到了“危险”，有些担忧地看着温明珠。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呆会，白露，你随我一起去慈宁宫。谷雨你留在这里。如果一个时辰之内，不见我和白露回来，就让十五去找皇兄。” “是。”白露踌躇着应了。 谷雨也听出一些端倪来了，说道：“太后娘娘素来最疼公主了，料想应该不会……” 不会对她怎么样，是么？ 温明珠哂然一笑。没错，太后娘娘素来疼爱她。但那是因为她是长安公主的女儿。如果真的被“证实”了她是个冒名顶替的冒牌货，而真正的“明珠公主”早就已经身故了。那么爱之深，恨之切。到时候双倍的恨，都会加诸到她的身上。会怎么样，真的很难说。 如果盛怒之下，当场发落，譬如立刻下令拖出去砍了之类的，尚有凤时可以维护她。但若是把她打入天牢之类的，就得靠太子周旋了。 将一切安排得差不多了，慈宁宫的两位嬷嬷便到了，说太后请温明珠过去一趟。 两位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对温明珠而言，自然也是熟脸孔。温明珠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像往常一样地对两位嬷嬷撒娇卖萌了一番，嘴甜地说她们看着越来越年轻了。 两位嬷嬷也是从小看着温明珠长大的，撇去身份不谈，真的是当作亲孙女一般看待。如今想着那边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要治她的死罪，而她依旧天真烂漫的毫不知情，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其中一位孙嬷嬷忍不住提醒说：“凤时公子也在呢，不如随公主一道过去吧？太后娘娘近来有些糊涂了，你们都在跟前陪着，总是好些。” 温明珠明白她的好意，笑着说道：“多谢嬷嬷提醒，我们是要一道去呢！我们先前就去过慈宁宫了，但是太后娘娘有重要的客人在，不便打扰，我们就先来万安宫玩了。” “太后娘娘她……” 孙嬷嬷本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杨嬷嬷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还请公主准备准备，这就跟我们过去吧。太后娘娘还等着呢！” 温明珠回房换了身衣服，便与凤时一起，随两位嬷嬷一道去了慈宁宫。 果不其然，成王在。在座的，还有个鹤发童颜的白衣老者。跪在地上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人。这两人，温明珠虽然并不认识，但是根据推断，她也大概能知道这两人，一个是谢绝，一个是秦冲。 谢绝曾是定王的军师，算起来也是逆臣。搁在平常，是断然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宫的。但是，这会儿，他们面见的是太后。太后娘娘可是定王的亲娘，顶着“定王军师”这一头衔，不仅没什么坏处，反而加分不少。 温明珠跟太后见了礼，太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亲切地唤温明珠过去她身边坐。而是脸色凝重地对成王他们说道：“明珠来了，你们现在可以说了吧？若是让哀家知道你们诋毁明珠，马上让你们，人头落地！” 成王回头看向谢绝。 谢绝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说道：“这是当初明珠公主出生后不久，长安公主写给定王的信。信中称，明珠公主天生脚后根上有痣。民间有一种说法，脚后根有痣者，不是身体不好，就是命不好。而草民又是专精于易经八卦之道。所以，长安公主特地写信给定王，让定王委托草民想想办法，有没有帮明珠公主改命之法。” “脚后根有痣？”温明珠一怔之后，旋即笑了。 果然啊，他们赌的是她没有那个胎记。这可比赌她有那个胎记方便多了。但是，相对的，可信度也低了不少。 谢绝自然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他还整出了长安公主的亲笔书信。 定王是长安公主的亲兄弟，他那里必定有长安公主的亲笔书信。对于谢绝来说，模仿长安公主的笔迹写封信，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看太后娘娘相信不相信了。 115.第115章 真假明珠 孙嬷嬷上前取过谢绝的信，回身呈给太后。 太后展信后，只看了一眼，眼圈就红了，颤声说道：“长安……这是长安的亲笔书信！只有长安才会叫凤宁‘老虎哥哥’，凤宁属虎，长安属兔，他们儿时就互相戏称对方‘老虎哥哥’‘兔兔妹妹’，后来长大了，懂得规矩了，就只在私下里如此称呼……” 思及往事，想到自己所生的一对儿女，如今一死一囚，一个是天人永隔，一个是咫尺天涯，都不得相见。不由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温明珠说道：“可是我的脚上并没有痣，这封信是假的，一定不是我娘亲写的。成王叔叔，你们随便找了人模仿我娘亲的笔迹写封信，就想栽赃陷害我爹爹偷龙转凤，未免也太儿戏了，以为这样就能否决我与太后娘娘这么多年来的骨肉亲情？” 太后年纪大了，容易感伤。一见那熟悉的笔迹，就沉浸在了悲伤之中。这会儿听的温明珠这么说，多少有些醒过神来。 对啊，如果认同了这信是长安的亲笔书信，那也就是承认了温明珠并不是长安的亲生女儿。不是长安的女儿，那就不是她的亲亲外孙女儿。那温明珠父女俩犯下的，就是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 而且，话说回来，笔迹确实可以模仿，信也可以造假。凭此就将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孙女儿打成冒牌货，也的确太儿戏了。 太后拿着书信，迟疑着说道：“这信，确实也不一定就是长安写的。” 谢绝起身说道：“如果这信也还不足以让太后娘娘确信的话，草民这里，还有一个人证。” “人证？”太后奇了奇，指着跪在地上的秦冲说道。“你的人证，不就是他么？” 谢绝说道：“不是，还有一个。就在外面，一直等候太后娘娘召见。” 太后想了想，说道：“带进来吧。”既然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还是得弄个清楚明白吧。免得以后再折腾，她年纪大了，经受不起。 成王对跟在身旁的侍者使了个眼色，那人就会意地出去了。不出一会儿，那侍者就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量窈窕的妙龄少女。 长发如丝，松松地系在脑后。一袭极其普通的蓝色长裙，却藏不过婀娜曼妙的身材。款款而来，有种说不出的美丽风情。那女子似乎是第一次进宫，并不懂得宫里的规矩。一路过来，虽然低着头，眼睛却是在东张西望。待来到近处，直接就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座上的太后。 太后原本对于她的无礼，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但是，当目光触及那女子的容貌时，太后一下子就像是触电了一般地呆怔住了。倏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那名少女，惊愕地颤声唤道：“长安……” 眼前这女子，竟然与逝去的长安公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女子进来的时候，温明珠也只是粗粗打量了一番，没怎么在意她的容貌，只在琢磨这样一个女子，在成王他们的计划中，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这会儿听到太后失声唤的这一声，连忙再度盯着那女子看。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样子！ 柔和的瓜子脸，细细的眉，漂亮的杏仁眼，组合成一张温婉秀丽的脸。 母亲，原来，长这样。 多少次，她在孤单时揣度、在睡梦中追寻母亲的模样，今天，她终于见着了。却不曾想到，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谢绝说道：“说出来也不怕太后娘娘责罚，当初派韩楚潜入淮南王府窃取兵符的，正是草民。假使无法得手，就想办法抢得长安公主的女儿，作为要胁，要求淮南王交出兵符，这也是老夫当时交代的后备之计。” “果然，出师不利，窃取兵符失败，不得不动用后备之计。但是，淮南王却罔顾女儿的生死，执意不肯交出兵符。韩楚只得以小公主为人质，逃离淮南王府。但是追兵追得太紧，他一时不慎，带着小公主一起跌落山崖。” “一直以来，我们都只当他们已经葬身崖底，但是，直到两个月前，我在城外遇到了这位姑娘。她与长安公主长得实在太为相像，让人不得不认为她与长安公主有不一般的关系。一经探究，才发现，抚养她长大的义父，竟然就是当初坠崖而亡的韩楚……” “她，真的是……”太后怔怔地看着那名女子，看着那久违的熟悉容颜，精神便有些恍惚。长安公主的音容笑貌，她从小到大的一点一滴，重新浮现在了眼前。“长安……”记忆中长安公主的模样，与眼前这个女子，渐渐合在了一起。 “她是长安的女儿！”太后肯定的说。如果不是，是不可能跟长安长得这么像的。一定是的。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太后朝着那女子招招手，眼中满是溺爱。“上前来，离哀家近一些，让哀家好好看看。” 那女子盈盈地往前了一步，柔婉地说道：“民女名叫明珠，韩明珠。” “明珠……也叫明珠……”太后忽然想到了在场的另一位明珠。转眸看到现在一旁的温明珠，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这个她放在手心里宠爱了十几年的孙女儿，竟然是个冒牌货！从而害得她真正的孙女儿在外面颠簸流离，尝尽了世间冷暖。若不是机缘巧合，她们祖孙说不定一辈子都没有相见之日。等到百年之后，九泉之下，她又有何脸面去见长安的面。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就冷了下来，脸上也镀上了一层冰霜：“来人，将明珠公主带去佛堂，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太后娘娘……”孙嬷嬷一听这话，心里便是一跳。太后娘娘，这是要处置明珠公主了啊！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平常口齿伶俐，十分讨人喜欢的温明珠却也一言不发。她说上几句软话，卖下乖，说不定太后就能心软了呢！ “听不懂吗？”太后声音一厉，孙嬷嬷就只能应了声“是”，上前去抓温明珠的手臂。 温明珠没有反抗，也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多看太后娘娘一眼，直接就主动地转身走了。 佛堂在哪里，她清楚的很。她不需要别人带路，她自己会去！ 116.第116章 谁是冒牌货 等在门外的初一，看到温明珠跟着两位嬷嬷出来，就知道大事不好了。赶紧找了机会溜出慈宁宫，跑回万安宫报讯。 十五得到消息后，“接力”一般的，立刻跑去东宫找太子。 太子并不在东宫，幸好十五平时比较机灵，交际面也广。去几个相熟的太子近侍那儿蹭了一圈，便得知太子是去马场练习骑术了。十五马上又跑去了马场，找到了太子，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太子一听，脸色就变了。衣服都无暇去换，立刻赶去了慈宁宫。到了慈宁宫，等在宫门口的白露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太子。 “这真是……”太子已经找不出话形容了。他只想说，太后真是越来越老糊涂了！“皇上，皇后那边呢，派人去通知了吗？” 白露说道：“太后娘娘派人去了。还有淮南王爷，太后娘娘也派人去传唤进宫了。” 太子一听，更是头大。太后这是，要找皇上、皇后过来，给温云笙、温明珠父女俩定罪啊！ 太子赶紧进去面见太后，一进去，便看到太后亲热地揽着一个陌生的女子并肩坐着。一会摸摸她的脸，一会拉拉她的手，泪光盈盈，一副老怀宽慰，此生无憾的凄酸模样。 成王和谢绝坐在一旁，本来在与太后说些什么，太子一进来，他们便停了。 太子此时也无暇顾及他们，匆匆向太后行了个礼之后，便说：“皇祖母，明珠呢？我与她约了一起练习骑马射箭，结果等了半天不见她来。她宫里的人说她来了皇祖母这里，孙儿就过来逮人了。她是不是又偷赖耍滑，想不去练习了？” 提起温明珠，太后的神情就有些不太自然。紧抿了下唇角，声音有些生硬地说道：“她在佛堂。” “我去找她。”太子一副“我要去找她算帐”的模样，打的自然是假装毫不知情地摸过去，将温明珠提拎出来，带离慈宁宫的主意。 “站住！”太后叫住了他。“这会儿，谁都不准去见她。淮南王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鱼目混珠，以婢妾之女，来顶替哀家的嫡亲孙女儿。我已经派人去传他进宫了，我倒要听听，他能给出什么样的解释？！” “皇祖母！”太子回过身。“您怎么能听信外人的谗言，怀疑自己从小带大的亲孙女呢？！那对母女过世的时候，长安姑姑还在世。倘若当时遭遇变故的，是真的明珠，皇姑母会不告诉皇祖母吗？会看着淮南王以他人之女，李代桃僵吗？” “这……”太后稍微回了一点理智。确实，这点说不通。那场变故之后，长安公主带着温明珠还进过几次宫。如果那时候带的温明珠，就已经是“假”的了的话，长安公主不可能没有表示吧？而且，她也没看出来前后温明珠有什么分别——虽然孩子还小，长得都差不多。但是，长安公主的反应、表现，应该多少总有些分别。 “皇祖母从小疼爱明珠，明珠也自小亲近皇祖母，这许多年的祖孙感情，怎么就让外人的一两句话给离间了？明珠那样欢脱的性子，每次听闻皇祖母生病了，就整天整天地不出门，陪在皇祖母身边，直到皇祖母的身体好转。她是那样地敬爱皇祖母，皇祖母怎么能这样对她？” “明珠……”想到往日的情景，太后不由也心疼起温明珠来了。温明珠从小到大，都被他们几个放在手心里疼爱，如今却被自己关去了佛堂，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谢绝见太后有了动摇，连忙给那青衣女子使眼色。那青衣女子见状，便轻拽太后的衣角，怯生生地唤了声：“太后娘娘……” 太后听到唤声，回过头，看着那张酷似长安公主的脸庞，再一次地确定，这才是长安公主的女儿啊！温明珠，跟她的长安，长得一点都不像！ 太后拉着青衣女子的手站了起来，并且往前走了两步，对太子说道：“你看看，这才是长安的女儿！哀家的嫡亲孙女儿！不对，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的，那时候你还小，不会记得长安的模样。等会儿，等皇帝到了，他会明白哀家的！都无需什么证据，一看便知，哪个才是长安的亲生女儿！” “皇祖母，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又不是没有。难不成，他们都是父子、母女关系吗？”太子苦口婆心地劝说。 太后却是不听：“你倒是找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却毫不相干的人过来，给哀家看看……” “皇上驾到！” 司仪的一声高唱，如平地一记惊雷，震得众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除了太后之外，其余众人纷纷跪地恭迎圣驾。 旋即，又是一声“皇后娘娘驾到”。皇后也到了，她身后，还跟着淮南王温云笙。 皇帝在过来的路上，已经被告知了大体的事情经过。他原本也是觉得太后多半又犯老糊涂了，但是这会儿进来，一眼就看到跟在太后身旁的韩明珠，顿时怔了怔：真的好像长安！ 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真的会相像到这种程度吗？ 皇帝的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太后一见皇帝来，就拉着韩明珠的手，来到他面前，说道：“皇帝，你跟长安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最疼长安的了。你仔细看看，她是不是跟长安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才是长安的亲生女儿，之前那个冒牌货，根本就不像长安！” “长得不像！脾气也不像！长安是那样的幽娴贞静，她却刁蛮任性，胡作非为……” 皇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母后，明珠长得是不像长安，女儿像父亲多一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您不能凭此就说她是冒牌货，凡事都要有证据。再怎么说，明珠也是您疼了这么多年的，此次若是让她平白无故地遭受这般委屈，您又如何忍心？” “哀家之前是被蒙蔽了，是淮南王这个佞臣欺君罔上！” 皇帝看这这架势，太后与皇后要吵上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便将看热闹的众人都遣散：“你们都退下。” “是，陛下。”成王他们见好就收，恭谨地告退。 太子趁机说：“父皇，我去看下明珠。” 皇帝微微一顿，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有了皇帝的首肯，太子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佛堂，而不怕慈宁宫的人阻拦了。 117.第117章 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太子急着见温明珠，是因为怕她受不了这种变故。 虽然她之前任性胡为的时候，也曾经被罚去面壁思过，但是这次性质不同。这次是她被冤枉了，还是被最亲的人否定了自己的身份，他怕她会承受不住这份委屈，会哭，会崩溃…… 有了皇帝的“金口玉令”，太子得以顺利地进入佛堂。看到温明珠静静地在那边坐着，不哭也不闹，太子就更觉得心疼。快步来到她面前，担忧地唤了声：“明珠。” “皇兄。”温明珠没有抬头，直接倾身拦腰抱了过来，将脸埋入他的怀里，在熟悉的体温中，寻求着某一种慰藉。 太子轻揽着她的肩，看着难得地呈现出一种小兔子一般的乖巧模样，心中更是泛起淡淡的苦涩。虽然这样的她，很温顺，很乖巧，他还是更愿意看到她张牙舞爪的明媚模样。 “没事了。皇祖母只是又犯老糊涂了，现在父皇和母后都来了，你爹也在，他们会让太后娘娘明白的。别难过了，待会带你出城去玩……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想了，想去哪里玩？打猎？想不想去？” 温明珠沉默了好长时间，久得太子都有些紧张了，轻轻地又唤了声“明珠”。 温明珠才开口说道：“皇兄，我不是在难过，我是在害怕。” 太子闻言，心里就有一阵揪疼。轻抚着她柔顺的秀发，柔声安慰说：“害怕什么呢，傻丫头！我们都在呢，不会让太后犯糊涂的。” “如果太后娘娘没有犯糊涂……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呢？”温明珠从他怀里抬起头，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凝望着他。“皇兄也会把我关起来吗？” “不会的。”太子立刻就否认了。“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的明珠，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皇兄！”温明珠之前只是红着眼睛，这会儿听见太子这么说之后，眼泪就再也抑制不住的滚落了下来，甚至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哭着说：“皇兄，我好怕这是真的！然后，太后、皇后、皇上，还有你，都不要我了。我和爹爹要去牢里蹲着……” 太子从没见过她如此脆弱的时候，更是心疼地不得了，连忙抱紧了她，安慰说：“你怎么也糊涂了？！这是不可能的，你别胡思乱想了！我让人去准备些好吃的，你吃一点，我们就出去玩……” “不，不是的！”温明珠却使劲摇头，哭着说。“我没有胡思乱想！皇兄，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曾经看到过爹爹画母亲的画像。画上的那个人，跟今天来的那位姑娘，一点都不像！” “如果今天来的这位，确实跟长安公主长得很像的话，那我、我……” 那她的母亲，或许真的不是长安公主…… 太子心中微微一顿，他知道这个事情。 那时候，温明珠还很小，似乎只有八九岁。有一天，她突然美滋滋地跑来告诉他，说她知道母亲长什么样了。说昨天晚上打雷下雨，她害怕得睡不着觉，就跑去找温云笙。不想，却撞见温云笙在书房画画。画里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年轻女子，问是谁。温云笙告诉她，是她的母亲。 温明珠一直以来，对于从未谋面的母亲都十分好奇。一听画的是自己的母亲，便将母亲的样子，深深地记忆在了脑海里。这会儿，她说，今天来的那位“韩明珠”，跟那画中女子，一点也不像…… “那肯定是你爹爹画技不精，画得不像！”太子绞尽脑汁地帮着找理由。“而且，你看到那画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记性再好，也多少会有些模糊了。再加上，真人与画像，总是会有些区别的。你想想，我以前也给你画过一次画像，跟你本人，也是大有不同的，对不对？” 温明珠想了想，确实也是。心里略微好受点，轻轻应了声“嗯”，终于慢慢地不哭了，只是低低地抽泣着。 太子坐到她的身旁，取了绢帕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渍，一边低声宽慰说：“别胡思乱想了，你也要相信你爹爹。他素来忠正不阿，是不会做这种‘欺君罔上’的事情的。” “嗯。”温明珠再次低低的应了声。 见她情绪渐渐平复了，太子才唤过外面伺候的人，吩咐她们去取些温明珠爱吃的瓜果零嘴过来。 就在瓜果端上来的时候，随侍太监在外面唤了声“殿下”，便低着头快步进来了。太子见状，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那内侍就会意地凑身上前，附首到太子的耳侧低低地说道：“殿下，情况不妙。” 太子的脸色变了变，旋即佛堂外就有人唤道：“殿下，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太子认得这个声音，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徐公公的声音。闻声出去一看，果然是徐海徐公公。身后，还一左一右地跟着两个小太监。 这种情况，太子自然懂得。如果只是皇帝唤他过去，只需要派一个小太监过来通知就是，用不着这么“劳师动众”。而之所以要过来三个，其中一个是来唤他过去的，至于另外两个，来的目的，多半是要带走温明珠的！ 太子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问道：“是父皇的意思吗？要带明珠公主去哪里？” 徐公公面露难色，这个若是告诉了太子，太子必定是要阻拦的。但是不说么，就得罪了太子。不过，皇帝似乎并没有吩咐说不能告诉太子，所以他也犯不着扮这个黑脸。“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吩咐奴才们，带明珠公主，去玉璋宫。” 当今皇上的嫔妃不多，后宫有大半的宫室空置着。玉璋宫就是其中之一。虽然日常也有宫婢们负责洒扫清洁，但宫里的各种摆设陈放都十分简陋陈旧，加上平时往来的人十分稀少，相当于是一处冷宫。 太子的脸色有些凝重。关进冷宫，虽然比直接打入天牢，要温和许多，但却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说明皇帝也信了，要处置温明珠父女俩了。只是一时没想好要如何处置，才暂押冷宫。 “那淮南王呢？” 徐公公答道：“淮南王已经去了武德宫。” 武德宫，也是一处地处偏僻的冷宫。且与玉璋宫一东一西，相去甚远。 太子想了想，既然皇帝已经下令了，自己这会儿阻止也是徒劳，不如去皇帝那边看看动向。但是温明珠这边，他又有些担心。若是让她知道要去玉璋宫，聪明如她，必定也知道她向来赖以撒娇卖萌的皇上，也认定她是个冒牌货了。他怕她心里接受不了。 “凤时。”太子对着佛堂外的空院唤道。“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话音落下之后，院中的假山后，便飘然闪出了凤时颀长的身影。 118.第118章 她不是我的女儿！ 温明珠在佛堂里坐着，白露端了盆水过来，拧了帕子，帮温明珠擦脸。 凤时走了进来，对温明珠说道：“我们去玉璋宫。” 温明珠心里顿了顿，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去玉璋宫？” 凤时说道：“我搬去玉璋宫住了。” 温明珠抬头看着凤时，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但是凤时仍然是一贯来的淡漠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异样。 温明珠只能选择相信。她从小在皇宫里四处乱窜，对每一宫每一室都了如指掌。玉璋宫确实是空置的，没有主子。而且地处偏远，旁边也没什么嫔妃住着，凤时住那里，倒也还算合适。而且，自己在这里，是被“软禁”。凤时估摸着也是为了将她从这里“解救”出去，才特意喊上她一起的。 “我爹呢？”温明珠问道。 “还在里面。”凤时说道。“太子也过去了。是他让我带你一起去玉璋宫的。” 原来是皇兄吩咐的。温明珠这才打消了疑虑，应了声“哦”，起身跟着凤时出门。 走出一段路，温明珠又发现不对了。跟在身后的，都是陌生的宫女太监，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见了。 “白露呢？”温明珠问。 凤时说道：“回万安宫报讯去了。” “初一呢？”温明珠又问。 “也去了。”凤时依旧淡定如初。 温明珠没再说什么，一路默默地跟在凤时身旁，来到了玉璋宫。然后，还真看到有不少宫女太监在忙进忙出的整理东西。 “你真要住到这里了？”温明珠有些意外地问。 “嗯。”凤时应了声，而后反问道。“这里不好？” “倒也不是。只是，这里离慈宁宫挺远的。”太后舍不得凤时离得太远，所以一直留他在慈宁宫。 凤时解释说：“我过去很快。” 他有武功在身，又擅长轻功，从这里过去慈宁宫，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而且，他要在宫里长住的话，在慈宁宫总是不太合适。 “哦。”温明珠应了声。 过了会，便有宫女过来询问凤时一些东西的陈放位置。凤时便把这个活推给了温明珠，让她去帮他安排。 一忙乎起来，温明珠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便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精神萎靡了。 而太子的本意也是让凤时用这个法子，将温明珠暂时地安抚住。他去皇帝那边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太后犯糊涂，那么皇帝也糊涂了吗！ “父皇。”太子重新回到慈宁宫正殿，里面只有皇帝一个人了。“皇祖母和母后她们呢？” 皇帝叹了一声：“太后又想起长安的事，伤心过度，差点晕阙了过去。皇后、还有那个谁，扶她进去休息了。” 韩明珠也不在，所以太子估摸着皇帝所说的“那个谁”，指的应该就是韩明珠。 “父皇，您也相信今天来的这个，才是真的明珠吗？” “我不相信。”皇帝一口就否决了。“我相信温云笙的为人，他不会这么做的。况且，这是‘欺君之罪’，他已经是位极人臣了，再骗个‘公主’，于他而言，有多少好处，值得他为此铤而走险？” “那您为何……”太子虽然知道皇帝多半也是为了给太后一个交代，但他就是不想温明珠受这些委屈。 “人证物证俱在，他们给的证据太完美，我也无从挑剔。而且太后已经失了理智，我若是不处理，太后肯定会处理，到时候，明珠的境遇会比现在更糟糕。” 太子点点头：“父皇您说得对，是我自乱阵脚，失了方寸了。我不应该因为担心明珠受到伤害，而一味地急于否认一切。而是应该静下心来，寻找证据，攻破他们设下的完美骗局，还明珠一个清白，再治他们的欺君之罪。” “此次，明珠受点委屈，是再所难免的了。只能想办法让这一切尽快结束，再补偿明珠了。”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出来。虽然他是九五至尊，一国之君，却也有诸多无奈。即便是心明如镜，没有真凭实据，他也不好随便将人处置了。 “对了，明珠那边怎么样了？” 太子答道：“我让凤时陪着。” “凤时……”皇帝似乎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就这样吧。” “淮南王那边……”太子又问。 皇帝说道：“你觉得，谢绝他们费这么大的心思、布这么大的局，是为了对付明珠这个小丫头么？他们的目标，当然是温云笙。先让他在武德宫呆着吧，宫里还安全些。我也已经吩咐下去，若是他的部属有事禀报，不要加以阻拦。” 太子想了想，说道：“父皇，我想去见见淮南王。” 皇帝回眸看了太子一眼，说道：“去吧。” 太子当即离了慈宁宫，去往武德宫见温云笙。与温明珠相比，温云笙则要平静许多。毕竟，对于这件事情的真假，温明珠心里还有些忐忑。但温云笙却是唯一知情的当事。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温云笙看到太子来，起身见礼，而后便问道：“明珠怎么样了？” “不是太好。”太子如实说道。 温云笙低低叹了声：“是我连累她了。殿下，你从小疼她，这次，也拜托你了。” “舅舅……”太子的语气微微顿了顿。“我唤您‘舅舅’，是想说明不论是长安姑姑的女儿，还是您其他妻妾的女儿，我都认她是我的表妹，我都会照顾她、保护她。所以，我想请您跟我说一句实话，明珠，到底是不是长安姑姑的女儿？” 温云笙闻言，似乎也有些急了：“你们为什么都怀疑明珠不是长安的女儿，因为她跟长安长得不像吗？” “我不怀疑。我这句话，是帮明珠问的。”太子认真地解释道。“明珠曾经看到过你画的画像，然后你告诉她，画的是她的母亲。今天来的这位姑娘，你们都说她很像长安姑姑。那么，为什么跟您画像中的女子不像？” “既然当初您画的，并不是长安姑姑，为什么却要告诉明珠，画的是她的母亲。明珠现在很害怕，害怕自己真的是假冒的。” 温云笙微微张了张嘴，终还是没有说话。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与我长安的约定，我不想说太多。我只想说，明珠长得是不像长安。但是长得像长安的那一个，压根就不是我的女儿！” 119.第119章 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 太子回到自己的东宫，便派人将驸马小分队的三人，再度召集了起来。 陆浸秋和严凌原本就在宫里，只有易玄之一脸懵逼地从翰林院赶了过来。但是来了之后，一看与会的其他两位小伙伴，他就知道大概是什么事情了。 易玄之心里有些郁卒，忍不住吐槽道：“我已经退出驸马小分队很久了，你们有事商量，应该去找萧舜啊！” 前几天，严凌已经一脸苦逼地来找过他了，说萧舜来了，问他该怎么办。答案自然是，不能怎么办。 一来，他们没办法赶走萧舜。二来，萧舜又留不下来，必定很快就会回去。所以，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作没看见。淡定吧。 “萧舜？”太子倒是注意到了重点。“为什么找萧舜？他在京城？” “是啊。”易玄之赶紧回答说。“似乎就是为了明珠公主这件事情专程赶过来的，所以，我才说可以找他商议。他多半会有好主意。至于哪里可以找到他，小凌子也知道的。” 太子正为温明珠之事担心不已，结果易玄之一来，就说了一番推脱之辞，听得他很是不爽。紧盯着易玄之，冷冷地说道：“再说一遍，明珠的事情与你相不相干？” “呃……”易玄之见太子似乎动怒了，连忙改口说。“相干，相干！公主是雪曼的好朋友，她的事，与我自然也是相干的。需要我们做什么事么，殿下但说无防。”最后一句，易玄之则悄悄地把“我”，替换成了“我们”。 太子这才不再与他计较，回眸看向严凌说道：“严爱卿，你来说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严凌一直跟在温明珠身旁，对于这件事情的发展经过一清二楚。正担心不已，太子便派人来传唤了，就赶紧过了来。 在严凌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之后，太子强调说道：“我暂时让凤时稳住明珠，但稳不了多少时间。因为她现在出不了宫，回不了淮南王府，也回不了万安宫。所以，今天晚上之前，她肯定就会知道。” “我找你们来，就是要集思广议，一起想办法。一方面，将这件事情对明珠的伤害降到最低。另一方面，找出漏洞，破除成王他们设下的这个局。” “殿下。”严凌担忧地问。“皇上就准备将公主软禁在玉璋宫了吗……后面，还会有其他处罚吗？公主近卫队，已经下令暂停执行任务了，我总担心，接下来，皇上就会下旨撤销公主的封号。如果那样的话，除非杜绝一切消息传到公主耳里，不然肯定……” 太子本想说“父皇不会这样做的”，但是想到太后那边。成王他们费这么大劲对付温明珠父女，不会仅看到他们被软禁就满足的，一定会赶尽杀绝。太后如今有些糊涂了，简直就是将韩明珠当成了长安公主的替身。到时候韩明珠在太后跟前一串掇，太后肯定又会追着皇帝要后续处理了。太后一闹的话，皇上顶不住压力，多少都会做出些处置。 所以，别的还是别想太多，尽早破除这个局，还温明珠一个清白才是正道。 太子叹了口气，说道：“那第一点，由我来看着安排吧。你们主要负责想第二点的方法，如何破局。” 去陪温明珠，给她解闷，易玄之觉得自己就不参与了。但对于破局，他觉得他还是可以发表一下意见的。“殿下，他们所谓的证据，除了那位韩姑娘，长得与故去的长安公主十分相像之外，就只有一封书信了么？” 太子说道：“还有一对银镯。据说是满月的时候，太后送的。” 易玄之说道：“那也就是说，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铁证嘛。书信，字迹可以模仿。满月赠送的银镯，基本上都有制式。而且还是从宫里送出去，送到淮南王府的，两边都会有礼单。虽然是多年以前的，但是要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麻烦一些。至于长得相像，这天下之大，长得相像的人，也是有的。这些证据，看起来完美无瑕，但细究起来，其实都存在漏洞。他们所凭仗的，也就是太后愿意相信罢了。太后之所以愿意相信，我认为，过半的原因，都在于那位韩姑娘长得像长安公主这一点上。” 严凌说道：“找一个长得相像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对付公主了么，还是说，是易容术之类的？谢绝不是缥缈阁的人吗？缥缈阁有很多奇门之道，多半也是有易容这一道吧。” “易容术？”太子考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感觉可能性不是太大……看到她，太后疼爱得不得了，一直在摸她的脸。如果是易容的话，摸得出来的吧？” 易玄之接话说道：“如果真是易容的话，别人兴许摸得出来，但太后娘娘不一定。有句俗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当然，我也不是说太后娘娘明知道韩明珠是假的，还一味地去相信。我是觉得，太后娘娘是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不想去怀疑。” “我觉得，可以先去个人摸下那位韩姑娘的脸，确定是真的长得相信，还是只是易容的。”易玄之提议，然后悄悄瞟了太子两眼，轻咳了一声，正了正声音说道。“我们这里，能接近韩姑娘的，似乎也只有太子殿下了……” 太子点点头：“好，我去。”应完，太子觉出不对了。“我叫你们来想办法，怎么你们想的一个、两个的办法，全部都是要我去实施的？！” “嘿嘿。”易玄之讪笑道。“或者，让凤时去也可以啊。他更合适。他也是跟在太后娘娘身边的，更容易接近韩姑娘。” 太子点点头：“也是。” “至于我们几个嘛……”易玄之指指严凌和陆浸秋。“我们想办法从宫外去查吧。我觉得，还可以联合萧舜。听小凌子说，他是为了公主这件事情，专程从北江赶过来的。这些天来，必定查了不少东西。咱们现在时间紧迫，越早查清，公主受到的伤害就越小。所以，我认为，应该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至于其他的，都以后再说吧。” “殿下的意思呢？”易玄之看向太子。 太子想了想，说：“行。一定要尽快，最好明天就给我解决方法！” 120.第120章 自家的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 驸马小分队散会之后，太子又来到了玉璋宫，一为看望温明珠，二为找凤时传达“会议精神”。 接近韩明珠这活计，虽然他也能做，但是作为一国储君，他平日里业务繁忙。每天去慈宁宫，也只是例行点个卯，就算刻意与韩明珠接触，时间也极为有限。确实正如易玄之所说的，把这个任务交给凤时，更为合适。 如果说，现在在太后心目中，韩明珠排第一位的话，排在第二位的，势必就是凤时。而且凤时也是缥缈阁出身，对于易容术这一奇术，应该多多少少也有所接触。由他去判断，再合适不过了。 太子来到玉璋宫时，温明珠正与凤时一并坐在玉璋宫的小池塘边下棋。谷雨也过来了，在旁边伺候着。问了自己留在玉璋宫照应的人，说是皇后娘娘来过了，并带了谷雨过来。太子心想温明珠多半是已经知道，自己要在玉璋宫住一阵的事情了。 太子正准备过去与他们打招呼，外边又有人进来了，正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孙嬷嬷。 孙嬷嬷见到太子在，便上前见礼，而后说道：“殿下，太后娘娘派奴婢过来请凤时公子过去慈宁宫，一起用晚膳。” 一起用晚膳……太子揣度着，这个“一起”的人里，应该会有韩明珠。这机会到来得，非常快啊！ 太子点点头，吩咐人去将凤时唤过来。在他跟着孙嬷嬷一道离开之前，太子将他拉到了一旁，悄声将这个重要的任务委托给了他。 凤时听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抬眼看着太子。 太子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问道：“怎么，有问题么？” “没有。”凤时收回目光，转身就走了。 太子在玉璋宫陪温明珠吃完晚饭，并告诉她，他和皇上、皇后都是站在她这边的。严凌他们，也在为这件事情忙乎起来了，一定会尽快还她一个清白的。另外，他知道萧舜也在京中。若是她想见萧舜的话，他也可以想办法，悄悄地将人给带进来。 温明珠哭了一场之后，已经平静下来了。其实最让她惶恐的，并不是接下来会面临的处置，而是温云笙的那幅画。但经过太子的一番解释，她也觉得兴许是自己那时年纪太小，记忆模糊。加上温云笙的画技差强人意，画得不像。所以，才会出现画与真人对不上的情况。 仔细想想，父亲为人耿直，是不可能做出李代桃僵这样的事情的。她应该相信他。 “不见了。”温明珠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并不是她可以任性、耍脾气的时候。虽然太子这么说，想必是有办法带萧舜来见她。但她，还是不给他添麻烦了。 太子看着她，还是有些担心。连萧舜都不肯见了，看来她的心情，还是糟糕得不行。 温明珠也抬眸看看太子，抿嘴轻轻笑了下，以表示自己没事：“我是轻敌了。被他给说中了，若是让他知道，该笑话我了，所以，还是不见为好。” “是这样啊？”太子半信半疑。 “是啊。”温明珠点点头。“皇兄，你别担心我了，我没事。” 太子略略松了口气：“那你安心在这里待着，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让谷雨来找我。” “嗯。”温明珠点点头。 “我每天都会过来看你。”太子轻轻拍拍她的手。“希望明天就能给你带来好消息。” “就算没有好消息，也不要紧，只要皇兄记得来看我就行。”温明珠淡淡笑着。“就怕皇兄一忙起来，又该忘记了。” 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她只与太子玩的好。其他皇子公主都不喜欢她，排挤她。小的时候还好，大家都是孩子，有太子带着，还能玩到一处。等稍微大一些，太子作为储君，要学很多东西，有很多事要忙。每当他不在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玩了。 “不会忘的。”太子保证，旋即又想到。“你若是无聊的话，我让陆状元过来陪你。” “不要了。回头又该被人说了。”以前她再怎么样胡闹，太后都宠着她、由着她，只因为她是自家的孩子。一旦，她不是“自家孩子”了，就变得面目可憎了。想想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作为别人家的孩子，确实还蛮招人讨厌的。 太子闻言，心里也有些苦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说：“太后娘娘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你不要与她计较。” “嗯。”温明珠点点头。“我知道。你今天为我的事，跑来跑去的，肯定积攒了不少事务要处理。你回去忙吧，我没事。” “嗯，好，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而此时的慈宁宫里，也已经用完了晚膳。太后携着凤时和韩明珠一起坐在暖炕上闲聊。虽然自己所生的一双儿女都不在跟前，但是孙子和外孙女都在身边陪着，太后也颇觉得老怀宽慰。 凤时从吃饭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打量着韩明珠。 太后也发现了，笑着打趣道：“时儿怎么一直盯着明珠看，是不是觉得你明珠妹妹长得特别好看？” “太后娘娘……”韩明珠推着太后的手，害羞地娇嗔。 凤时没说话，只是倾身过去，倏地一下子捏住了韩明珠的脸。他用的力气似乎还不小，韩明珠一愣之下，惊呼了声疼，使劲地拍他的手，想把他的手拍走。 凤时却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加上了另一只手，将她另一边的脸颊也拧上了。 韩明珠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朝着太后娘娘呼救：“太后娘娘，你看他！” 太后娘娘只当是兄妹俩闹着玩，虽然凤时的举止有点出格，但并没有阻止，还“呵呵”笑着在一旁看着。这时看到韩明珠泪眼盈盈的样子，才拉开凤时，将韩明珠解救了出来。 “可怜的，脸都红了。”看到韩明珠红通通的脸颊，太后才心疼起来，责怪凤时道。“下手怎么这么重，明珠是女孩子，破相了怎么办？” 旋即又吩咐嬷嬷去取药膏来，给韩明珠抹上。 “若是破相了，你可要对明珠负责！”太后念叨着，突然心中一动。之前她就想要亲上加亲了，但是，温明珠是得了皇上特许，要招三个驸马的。所以，这才罢了。现在就不一样了。 当即，她起身，将韩明珠拉到凤时旁边坐了，仔细端详了一下，笑着说道：“我看，也还是登对的！等这件事了了，就让皇帝给你们赐婚！” 121.第121章 我想见她 萧舜在棣园收到回报，说温明珠这一天没有出宫，就知道情况大约是不好了。但宫里发生的事情，一时之间，他也打听不到。正准备让赵胜去找严凌，看能不能问到什么。易玄之与严凌便登门了。 严凌将宫里发生的事情，跟萧舜也说了一遍。 萧舜听后，有些意外地问道：“那个韩明珠，跟长安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我们也没见过长安公主，不知道像不像。但是看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娘娘的样子，应该是非常相像。” 萧舜慨叹地说道：“他们倒还真是布了好大一个局。” “太子殿下那边已经安排下去，会想办法验证那个韩明珠，到底是使用了易容术，还是真的长得跟长安公主相像。估计很快就会有结论。”易玄之接过话，开始切入正题。“不知齐王殿下这边，有没有什么线索头绪？公主现在被软禁在冷宫，我们必须倾力合作，尽快破局，才能为公主正名，使公主不再受这般委屈。” 萧舜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的意思，继而又说道：“我暂时没什么头绪。不过，我觉得可以从那位韩姑娘身上入手。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地冒出来的。必定是有来历的。之前，我找人算出过谢绝的藏人之地。只不过晚了一步，找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转移走，他们已经开始下一步行动了。但是，他们之前住在那里，应该没错。” “我找出来的，有两处位置。当时还在想，秦冲该是在其中的一处。如今看来，应该一处藏着秦冲。另一处便是这位韩明珠了。现在的情况，秦冲对我们的价值不是很大，关键在于这个韩明珠。我会派人去这两处地方再看看。人是住在那里的，不会与外面完全隔绝。就算韩明珠本人与外面完全没有联系过，她身边的人，总是也会有进出的。” 易玄之点点头：“那这一条线索，就有劳齐王殿下去查了。有进展，我们随时联系。” “好。”萧舜想了想，又说道。“我想见见明珠。能不能请太子殿下，帮忙安排一下。” 易玄之与严凌互看了一眼，严凌没有说话，易玄之犹豫了一下，应道：“好，我们回去后，会转告太子殿下。” 从棣园出来后，易玄之对严凌说道：“萧舜那个要求，要不要告诉太子殿下，你拿主意。” 太子自来疼爱温明珠，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基本上只要跟太子说了，太子肯定会想办法安排萧舜去见温明珠。但是，也正是非常时期，若是这个时候让萧舜去到温明珠身边，为她排忧解难，无异于是要帮他立于不败之地啊。若是萧舜再使些什么小手段，温明珠一时冲动之下，答应萧舜，随他去北江之类的，或许都有可能。 严凌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一切以尽快救出公主为上。”严凌叹了口气。“我若是顾忌萧舜，这一趟就不会来了。而且，我已经想通了，公主喜欢谁，是公主的事。我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就可以，其他的，随缘吧。” 易玄之跟着叹了口气，两人并肩往前走了几步，易玄之忽又想到什么，问道：“你这次是真的想通，还是假的想通？”类似的话，严凌上次就说过。然后他帮陆浸秋出主意接近温云笙，走“岳父路线”，结果这家伙跟他生了好大的气。有口是心非的前科，他还是得慎重一点。 严凌瞪了他一眼，引开话题，说道：“走吧。走快点，还能赶在天黑前，再进宫一趟。” 第二天的早晨定醒之时，太后便近不及待地将韩明珠引见给了各宫的娘娘、公主。说她才是真正的“明珠公主”，之前那个冒牌货，已经被打入冷宫关起来了，过两天就定她还有温云笙的欺君之罪。 皇后闻言，连忙说道：“母后，事情还没有定论，您也不要……这样，太伤人了。” 太后一听就恼了：“怎么，哀家还说不得了？他们父女俩李代桃僵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该有多伤我这个老婆子的心？！” 皇后不想这时候与太后开吵，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缓声说道：“母后，咱们先不说这事了。这事如何处置，皇上自有圣断。这快年底了，后宫事务繁忙，我就先回去了。让其他姐妹，再陪母后坐坐。” 太后轻哼了声，没好气地说道：“去忙吧。”她也正看皇后不痛快呢！淮南王那个侫臣，就是皇后的兄长。偷换她的嫡亲孙女儿这事，说不定，就是他们兄妹俩合谋的！ 皇后起身走后，包括云贵妃在内的几位机敏些的妃子也找理由走了。虽然温明珠倒霉、太后与皇后离心，于她们而言也是喜闻乐见。但是听皇后的意思，这件事情，皇上那还没有定论呢！她们要讨好太后，也不急于这一时。等皇上那边定了，再站队也不迟。 皇后离开后，不多时，以太子为首的皇子们就过来请安了。其中还有一位，是建安王世子。 北江那边想与东望联姻，但是东望这边，没有合适的皇子。皇帝与皇后挑来挑去，最后挑中的便是这位建安王世子，凤随。凤随与凤时同年，也是十八岁。兴许是生长在南方的原因，模样十分精致秀气，身量也不高，远远地看着，就像是小姑娘一般。 一行几人陆续地走进来，二皇子身材长相均是一般，三皇子尚且年幼，还是小孩子模样。倒显得太子长身佚立，气质清华。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教人难以移开目光。 韩明珠偎依在太后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地有些痴了。这样尊贵又俊美的少年，可是以前的她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呢！现在就站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太后娘娘说让她与凤时亲上加亲，在她看来。凤时虽然也十分俊秀，但是太子身上的这种清贵之气，则更让她神往。 同样都是表哥，同样都是亲上加亲，那将凤时换成太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122.第122章 我给你挡着 温明珠倒霉了，后宫之中，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梁云公主了。在太后公开介绍了韩明珠之后，梁云公主就想去与她示好，跟她一起挤兑温明珠。但是被她的母亲王贤妃拦住了。 王贤妃再三告诫她，说这个韩明珠来历不明，不要与她太亲近了。而且，没见其他人都在观望呢，她可不要没头没脑地去冲在最前面，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虽然梁云公主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傻子，但是难得看到温明珠倒霉了，这个时候她不去踩一脚，她觉得实在对不住自己这么多年来受的气！ 既然明着不能来，她暗中可以动手脚折腾下温明珠的嘛！机会难得，不好好利用的话，她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于是，梁云公主让侍女去炖了一份鸡汤，往里面加了足以让人拉肚子拉到虚脱的巴豆。然后用食盒装了，再加装了一些加料的糕点。让侍女提拎着，装模作样地过去玉璋宫探望温明珠。 不想，却被玉璋宫的守卫给拦在了门外。 “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玉璋宫。还请公主留步。” 梁云公主不悦地一拧眉，她身侧的宫女就会意地斥道：“不长眼的奴才，梁云公主的路也敢拦？” 侍卫眼睛都没抬一下，像机器一般地重复了一遍：“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玉璋宫。” 梁云公主不高兴了：“我怕明珠妹妹一个人在玉璋宫，会孤独寂寞，专程带了亲自熬制的鸡汤过来看她。就是皇兄知道了，也不会阻止的！” “那就请公主先前往东宫，取得太子殿下的手谕。”守卫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否则，恕小的不能放行。” “你这奴才……”梁云公主被气到了，指着那护卫怒斥道。“你等着，我非让皇兄治你的罪不可！” 正气得不行，迎面有人过来了。看到她，行了个简礼。然后一拐弯，就当着那守卫和梁云公主的面，径直进入了玉璋宫。那守卫明明看到，也完全没有阻拦。 梁云公主顿时惊呆了，瞪大眼睛，指着陆浸秋的背影，责难道：“他为什么可以进去？” 那守卫还是很机械地回答说：“陆大人，是明珠公主选定的驸马。” 言外之意是，陆浸秋是明珠公主的驸马，他们是一家人。自然是可以进去探望的。 “选定的驸马，又不是真的驸马？那我还是明珠公主的皇姐，我为什么不能进？！” 正讲理中，忽而又见有人从身旁穿行而过，又当着那守卫和梁云公主的面，轻飘飘地往玉璋宫里面去了。 梁云公主怒了，指着凤时的背影，几乎是尖叫着问道：“那他为什么又能进？！” 守卫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凤时公子，是得了太子殿下特许的。公主若有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去找太子殿下。” 明显，他不想就此事再回答梁云公主的问题了。总之，别人可以进，都是得了太子的特许的。你没有特许，就不能进。说什么都不能进。 “你……”梁云公主气得快爆炸了，伸手颤颤地指着他。“别以为用皇兄来压我，我就奈何不了你了，看我不，不……” 放出狠话之后，想想，这会儿确实还真奈何不了他。素来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乡井泼妇一般地在这里骂街，或者直接摞起袖子直接往里面冲。她只能暂时将这口气咽下去，转而去找太子去要特许令了。 这碗特制鸡汤，她一定要让温明珠喝到才行！ 至于这个不长眼的守卫，以后再找他算帐！ 凤时刚在花园看到温明珠，正准备过去，发觉陆浸秋过来了，往旁边花圃中一闪，便隐没了身子。 温明珠正抱了个暖炉，坐在亭子里，支着下巴发呆。亭子四周虽然都垂了帘子，但这毕竟是在室外，挡不住入侵的丝丝凉意。摆放在面前的茶水，也早已凉透。 陆浸秋在宫女的引领下进入亭子，看到温明珠其实什么事也没在做，只是抱着暖炉傻坐在这里，忍不住说道：“天气寒冷，公主没有特殊的事情要做，为何不待在暖阁里？” 温明珠抬眼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陆状元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是！”陆浸秋下意识的否认，略微一顿之后，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公主有时候，也该为身边的人想想。你一个人愿意受冻就罢了，还连累这么多人与你一起挨冻……” 温明珠闻言，回眸看了下随侍在侧的两名侍女，轻叹了一声，说道：“你说的对，我又任性了。” 说完，她就站起身，抱着暖炉从亭子里出去，朝着通往暖阁的方向走去。 她穿得并不多，在这萧瑟的天气里，显得格外单薄。陆浸秋落后一步跟在她的身后，从旁看着她纤细的侧影和略显苍白的侧颜，心里总有些异样的滋味在盘旋。觉得她一定很冷，很不忍心。一时冲动，就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想给她披上，不想让寒风无法沾染到她分毫。但是，心中始终有些怯弱和不好意思。抱着披风，加快脚步跟上一步，想给她披上。然后又因为不好意思，将伸到半路的手收回，然后默默地退回一步。 来回几次之后，温明珠亦发现了，回过身看着他。看着他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又看看他抱在怀里的披风，心里就明了了。他真是她所见过的人中，最是呆楞的。温明珠故意轻笑着问道：“陆状元，你怎么把披风解下来了，是太热了吗？” “我……”陆浸秋微红了脸。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披风，又抬头看看她如花的笑靥，觉得自己处于了一种“进退两难”、“骑虎难下”的状态。这样的天气，说自己太热了，把衣服脱了，明显太过荒诞。于是，干脆将心一横，低着头上前一步，将披风给温明珠给披上了。 温明珠先是一怔，旋即笑了起来，笑声如出谷的黄莺一般清脆：“陆状元穿披风的方式，好有特色呀！” 因为害羞而低着头的陆浸秋，听到这句话抬头一看。这才发觉，因为之前自己想给温明珠裹披风时，温明珠是走在他前面，背向着他的。所以他打了一路的腹稿，都是如何从背后将披风给她披上。但这会儿，温明珠转过身来与他说话，是面对着他的。他紧张之下，还是按原本打的腹稿给她披上了，结果，那披风，就等于是正面盖在她身上了。 但是现在，让他再上前去为温明珠调整披风的盖法，他实在是鼓不起那个勇气了。便硬着头皮说道：“这样暖和，可以挡前面吹来的风。” 温明珠笑盈盈地问：“那后面来的风，又怎么办呢？” “后面来的风……”陆浸秋脱口说道。“我给你挡着！” 123.第123章 完美的生活 温明珠微微一怔，旋即又笑了：“那就劳烦陆状元帮我挡着后面来的风啦！” 方才那句话，陆浸秋是一时脑热，脱口而出的。说完之后，也醒悟到话中所隐含的特殊含义，这会儿正处于极度的尴尬和不好意思之中。听到温明珠说“劳烦”，便愣愣地应了声“好”。等温明珠转身继续往前走了，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加快跟上。 温明珠发觉他还真是老老实实地笔直落后一步跟在自己的正后方，自己走的时候往左偏一点，他也跟着往左偏一点。拐弯的时候，他也十分尽职地走到位了，才跟着拐。一板一眼的，就像个机器人一般。温明珠很是哭笑不得，为了让他少挨些冻，加快脚步回了暖阁。吩咐谷雨去准备一碗姜汤过来，给陆浸秋驱寒之用。 温明珠回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出来，陆浸秋也已经喝完姜汤了。在暖阁里坐了一会，他身上的寒意已经祛掉，脸色看着也红润了不少。温明珠信步来到暖炕上坐着，看着他，问道：“陆状元今天怎么过来了，是易大人他们那边有什么消息了么？” 原本严凌是公主护卫队的副统领，是最接近温明珠，最能与她说上话的。现在近卫队整个被停职了，严凌暂时成了“无业游民”，也无法随心所欲地进宫了。于是，作为太子侍读的陆浸秋，又成为了驸马小分队中最接近温明珠的一个了。所以，温明珠才有此一问。 “呃……”陆浸秋支吾了好久，才艰难地应出一声“不是”。他不好意思直说自己只是想过来看看她，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只能僵在那里，眼看着彼此之间进入一种“冷场”的状态。 温明珠笑道：“那陆状元是专程来看望我的么？” “不是！”这次倒是应得飞快。说完，有些后悔。抬眼看看温明珠，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低回头来，屋里再度进入了冷场状态。 “那陆状元是过来做什么的呢？”温明珠好整以暇地问。 “我……就是，走着走着，就过来了……”陆浸秋支支吾吾地回答。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说，仿佛更加暧昧不清了。不由红了脸，闭上嘴巴，准备不说话了，就在这里坐着。就干坐着，陪陪她，使她不致于一个人孤单地在这里，也是好的。 温明珠看看他，他不说话，她也不催他。让谷雨送了茶水和糕点上来，然后就任由他坐着，自己则随手取了本书，斜靠在榻上看了起来。 陆浸秋坐了一会，兴许是暖阁里太暖和了，他觉得越坐越热。便倒了一杯茶水喝，但是那茶也是热的，一杯茶下去，便觉得一股热气从胃里蒸腾而出，直冲脑门，然后就觉得整个人处于了一种晕乎乎的状态。陆浸秋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 温明珠看到他的举动，从榻上坐起身，问道：“陆状元，你怎么了，是犯困了么？” “没、没有。”陆浸秋回答说。“只是……有点热。” “热吗？”温明珠怔了怔，她觉得温度刚刚好啊。温明珠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原因。“哦，是了，陆状元是南方人。南方冬天没有地龙，只有火盆。通了地龙，是比用火盆取暖要暖和些，所以陆状元不太习惯吧？”温明珠看看他，见他果真是双颊绯红，看来果然热得可以，便说：“既然陆状元也没什么事，不如今天就先回吧，改天得空了，再来看我好了。” 听到温明珠让他离开，陆浸秋突然心里大急，随即头脑一热，就倏地站起身来，大声说：“我……我，有事！” 温明珠被他着急的模样给逗笑了，笑盈盈地说道：“什么事呀？”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逗小孩子说话的怪阿姨。 “我……”陆浸秋看看她，又低着头，坐回身来，有些喃喃地说道。“他们都在为公主的事情四处奔波，想办法帮公主正名，但是我……我一点也不想。” “哦？”温明珠微微扬了扬眉，问道。“为什么？” 陆浸秋就像是没听到温明珠的问话似的，顾自继续说道：“那时，听说公主竟然有可能不是长安公主的女儿，我心里其实、很高兴，我好希望这是真的……如果公主不是长安公主的女儿，那就与安和郡主一样，只是普通的王爷的女儿，就不会要招三个驸马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长安公主的女儿，那我与我爹爹犯的就是欺君之罪，你就不担心我会被定个死罪吗？”温明珠蹙着眉问。她知道陆浸秋是愿意做她的驸马的，只是不愿意做三分之一。但是，只因为如此，便盼着她其实是个冒牌货，那是不是也有些太自私，太不为别人考虑了？ “不会的！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在，公主与淮南王，肯定不会被判死罪的，最多被贬为庶民。”这会儿，陆浸秋的脑子倒是特别的清楚。就算温明珠不是长安公主的女儿，但她也仍然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太子的亲表妹。有这两层关系的，假如他们父女俩真犯了欺君之罪，确实是被贬为庶民、逐出京城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公主被贬为庶民，那就更好了！”说到这里，陆浸秋突然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不是兴灾乐祸的那种高兴，而是喜出望外的那种高兴。 温明珠只是抿着嘴，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公主不是公主了，就别说三个驸马了，连一个都不能招了！”这样的情景，光是想一想，陆浸秋就觉得好高兴。“然后，我就可以找淮南王求娶公主了。我不做驸马，到时候请太子殿下和恩师帮我谋个官职，最好外放回明州做个知县、太守之类的。我做知县，公主就是知县夫人。我做太守，公主就是太守夫人……” 陆浸秋觉得自己的设想，真是太棒了，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温明珠听得却蹙起了眉，转头问侍立在旁的谷雨：“你给他上的不是茶，是酒？”看陆浸秋那脸色绯红的样子，明显不对劲啊！就算是刚才吹了寒风，受了冻，生病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发作。看样子，倒更像是喝了酒，喝醉了。 “是茶啊。”谷雨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温明珠为什么这么问，有些恍然地说道。“哦，奴婢忘记说了，之前给陆大人喝的姜汤里添了酒。方才进来的时候，瞧着陆大人的嘴唇都冻得紫了，想着加点酒，祛寒效果更好。没想到，陆大人这么不胜酒力……” 听着陆浸秋在那里自说自话，越说越离谱，连选什么日子成亲，然后以后生几个孩子都出来了，温明珠不由无奈地扶额，吩咐谷雨说道：“将陆状元扶到侧殿去休息吧。” 124.第124章 我们是好姐妹 陆浸秋被扶下去后，温明珠便派了人去东宫给太子报讯，就说陆浸秋在这里醉倒了，让他派人过来接回去。 梁云公主也是去了东宫，找太子要能进入玉璋宫的特许令。 “……皇兄，宫里的几个姐妹之中，明珠与我关系最好。如今她蒙受不白之冤，被禁足在玉璋宫。她平日里，那么爱往外跑，如今却寸步难行，肯定要闷坏了。就让我进去看看她吧，就算只是陪她说说话、给她解解闷也是好的。” 太子当然知道梁云公主存的心思，肯定不似她自己所说的这么好。梁云公主想见温明珠，无非是平日里总是被她压着，现在看她倒霉了，就想去落井下石，狠狠地踩上一脚，给自己出气。太子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明珠现在心情很不好，她的公主身份存疑，你又是个公主，在定论出来之前，你进去会刺激到她的。先别去了，等她回了万安宫之后，再去看她吧。” 梁云公主在心里冷冷地腹诽道：她还能回万安宫么，我看她这次得在冷宫呆一辈子了？！ “心情不好，我才更要去宽慰她啊……”梁云公主不死心，但是太子已经不准备理她了，顾自重新忙了起来。 梁云公主想了想，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好吧好吧，那我不进去了。让我的侍女进去，给明珠送点好吃的总行吧？” 太子抬起头，顺着梁云公主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侍女手里挎着的食盒。 “放着吧，我待会过去的时候，带过去给明珠。” 太子的意思是，把食盒留下就行。 梁云公主却假装没听明白，回身吩咐那侍女，说道：“那你就留在这里吧，待会随皇兄一起过去。” “是，公主。”那宫女会意。 太子蹙了蹙眉，正想清楚明白地重申一遍，近侍在外面唤了声“殿下”，然后快步走了进来了。见到梁云公主也在，便向她行了礼，之后向太子禀报道：“殿下，严凌严大人来了。” 太子料想该严凌带着萧舜进宫来了。 昨天严凌告诉他，说他们去找萧舜的时候，萧舜说想见见温明珠。太子本来就动过带萧舜去见温明珠的念头，这会儿听闻当事人自己也这样要求，就欣然应允了。所以，这会儿料想是带他进来了。从书案后起身出来，看到站在一旁的梁云公主，旋即又想到萧舜与梁云公主曾经也有一段“孽缘”，若是让梁云公主看到了萧舜，估计又要起一场大风波了。于是，便与那内侍说道：“带严大人去议事厅等候，我马上就过去。” “是，殿下。” 内侍领命出去后，太子便与梁云公主说道：“我这边有正事要谈，你先回去吧。” “嗯，那我回去了。”梁云公主倒也不疑有他，应了声，就准备走了。当然，没忘把自己的侍女留下。 太子这会儿想着萧舜的事情，倒是没注意到。等梁云公主走后，太子就去议事厅见萧舜。 为了避人耳目，萧舜穿了厚厚的狐裘斗篷，几乎将整个人都裹在了其中。即使进了议事厅这样暖和的地方，也没有脱下。因为他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他想尽快地见到温明珠。 太子与萧舜打过招呼，便问道：“齐王殿下为何一定要见明珠？” “我有一些事情，要问她。” 在此时此境，他这么说，太子自然理解成萧舜想问一些与“真假明珠案”有关的事情，关系到他所掌握的一些线索的跟进与挖掘。于是，也不再就此多问什么，转而说道：“我正准备去一趟玉璋宫，正好带你过去见明珠。但是你此趟进宫，名不正，言不顺，身份不宜暴露。所以，估计要委屈齐王殿下换一下内侍衣服了。” 说时，太子看了萧舜一眼。因为内侍，皆为阉人。在寻常正常的男儿眼中看来，穿阉人的衣服，都视为是一种耻辱，更何况有着如此尊贵身份的萧舜。所以，太子问这话时，心里还是存了些迟疑，怕太过冒昧，以致于惹恼了萧舜。但是不曾想，萧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太子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让人去取了一套新的内侍衣服过来，萧舜二话不说就换上了。等准备停当了，太子便带着萧舜和另外三名内侍出门，准备前往玉璋宫。走出几步，察觉身后仿佛人有点多了。回头一看，却原来是梁云公主留下的那名侍女跟上来了。 太子蹙了蹙眉，停下脚步，吩咐身侧的内侍过去将她手里的食盒接过来，然后让她回去。 不想那侍女却是不肯，大胆地扬着脸说道：“奴婢奉公主之命，一定要亲手将这些吃食送到明珠公主面前，是不能假人之手的。若是让公主知道了，肯定会责罚奴婢的。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为难奴婢。” 太子听得直皱眉头，虽然他自认涵养不错，也不是爱摆架子的人，但是一个奴婢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实在是让他有些不悦。当即朝侍立在旁的侍卫抬了抬手，吩咐他们将她拦在原地，自己则带着萧舜等人往外去了。 “殿下！太子殿下！”那侍女急了，在后面急声大喊，但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冲破阻拦，再往前一步。这样一来，她可不仅没法达成“亲自送到”的任务，连食盒都无法送达玉璋宫了！ “殿下！殿下！”侍女盯着太子一行人离去的身影不死心地大喊。忽然觉得，其中一个，仿佛有几分眼熟…… 太子一众来到玉璋宫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温明珠派来传信的人。说陆浸秋不胜酒力醉倒了，让他派人过来将其带回东宫。 “怎么还喝酒了？”太子有些想不通地咕哝了一句。 萧舜的眼神却是微微变了变。 温明珠从来就不是爱看书的人，百无聊赖中拣了本书看，没看多久，就又丢去了一旁。干脆就倒面歪倒在暖炕了，准备眯一会。 “太子殿下来了。”谷雨从外边进来传讯。 “哦。”温明珠只是应了声，并没有改变自己不雅的睡姿。她和太子那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怎么样舒服就怎么来，在他面前，不用在意优雅与否。 但是，在看到太子进来后的下一秒，温明珠的脸色便是一变，倏地坐起身，同时快速地整理好了衣衫。因为，她看到了，萧舜。 125.第125章 为了在一起 “皇兄，我说不见他的，你怎么又带他来了？”温明珠不满地嘟囔起来，向太子抗议。 萧舜替太子解释说：“是我要见你。” 温明珠还是不开心，对萧舜的话佯作充耳不闻，继续向太子兴师问罪：“皇兄，那你要带他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突然跑过来，很失礼的，你不知道吗！” 太子知道必是因为自己没有提前打招呼就带了萧舜来，使得她方才挺着肚子躺在那样的不雅模样都给瞧去了，所以有些恼羞成怒了。太子摸摸鼻子，讪然笑道：“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温明珠咕哝道：“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太子笑了笑，说道：“你们聊吧，我去看看陆状元。”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顺便还将门给带上了。 暖阁里只余下温明珠和萧舜二人。想到刚才自己躺倒的姿势，温明珠心里就有些扭捏。看了看萧舜，不太自然地说道：“坐吧。” 谷雨过来奉了茶，转身就又出去了。 萧舜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然后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温明珠，问道：“我没有酒喝？” “什么？”温明珠怔了怔，不解地说道。“你想喝酒？”这又不是吃饭的点，喝什么酒？她怎么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的酒鬼？ 萧舜笑了笑，说道：“方才陆大人不就在你这里喝醉了么？你招待他用酒，招待我就用茶，这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这么一说，温明珠就明白过来了。眨着眼睛，促狭地笑道：“好大的酸味，你吃醋呀？” 萧舜缓声说道：“我只是客观地指出你处事不公的地方。” 温明珠笑道：“我就喜欢用酒招待他，用茶招待你，你要怎样？” 萧舜无奈地说：“也不能怎样，只能提提意见。” 占了上风，温明珠就高兴了。也不再汲汲于方才被瞧见不雅姿态之事，笑盈盈地看着他，问道：“你特地进宫来见我，可是查到了什么有利的线索？” 萧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我有办法破局，但是有些事情，我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好，你说。”温明珠点点头，表示自己会认真听着，合理地给出自己的回答。 萧舜说道：“破局之后，我能达成两种结果。第一种结果，你爹爹无罪释放，你还是长安公主的女儿，仍然是集万千荣宠于一身的，万宝明珠公主。一切回到这件事情发生之前的样子。” 温明珠抿了抿唇。显然易见，这种结果，正是她所希望的。但是萧舜却提出来有两种结果可供选择，那么，重点，必定是在那第二种结果之上。 “那第二种呢？”温明珠问。 “第二种。”萧舜微微顿了顿。“我还是能让你爹无罪释放，但是，并不恢复你的公主身份。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长安公主的女儿，而是淮南王其他妻妾的女儿。也不再会是‘明珠公主’，而最多只会是‘明珠郡主’。” 温明珠轻笑了一声，觉得有些荒诞：“既然能达成第一种结果，我为什么要选择第二种？” 萧舜认真地说道：“为了我们能在一起。” 温明珠没有说话，只盯着他看。良久之后，有些讪然地轻笑道：“说穿了，你还是想要我放弃身份，跟着你去北江，是不是？” “这是最好的选择。”萧舜也看着她。“难道你就一直安于现状，而从未想过，只要稍微作出些许的改变，我们就能顺利地在一起了？” 温明珠蓦然恼了，霍地站了起来：“为什么要是我改变，而不是你改变？你之前说的，等了结了北江的事情，就来望京陪我，做我的驸马，难道都是信口雌黄、随便说说，骗我、哄我开心的吗？！” “不管你信不信，你从‘公主’变为‘郡主’，真的是最好的选择，最为两全其美的办法！为了我们能顺利地在一起，你连这么一点点的退让，都不愿意吗？”萧舜也一反常态地，没有作出丝毫地让步。 “不愿意！”温明珠毫不犹豫地大声地拒绝了他。“我为什么要愿意？我为什么要放弃自己堂堂正正的身份、背井离乡地去北江？我为什么要不认自己的亲生母亲，转而去做另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的女儿？！” “我知道，你们都不想做三分之一驸马。现在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巴不得我是个假公主。然后就趁人之危，以一副不嫌弃我是个冒牌货的救世主模样，站出来，‘拯救我’，把我娶回家。想让我从属于你们，对你们感恩戴德，对不对？”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是谁，就是谁！我不会为了什么人，从而去成为另外一个人！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一样都不会放弃！就算被人夺走了，我也会想办法夺回来！在我温明珠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萧舜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就算我们最终走向对立，你也不愿意为了我，做出一点点的改变，是吗？” 温明珠抿了抿唇，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是！” 萧舜的眼眸中难掩失望之色，旋即有些哂然地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了。”然后站起身，对温明珠说道：“我要问的事，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回去了。” 在他转身的时候，温明珠说道：“这件事情，你可以不帮忙。但是我希望，成王他们的计划里，不会有你的一份力量。” 萧舜闻言转回身，看着温明珠，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帮助成王？你不答应我，我就站到你的对立面去？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是你自己刚说的，我们会走向对立。”温明珠冷冷地提醒他。刚刚才说的话，转头就忘记了吗？他以前与她说的话，对她许下的诺言，果然都是随手拈来，信口胡诌的。亏她还相信他，她真是瞎了眼了！ “对，没错。我说的。希望，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再见，说不定就是……”萧舜没有说下去，只是最后看了温明珠一眼，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外去了。 最后的那一眼，眼底满满的，尽是失望。 温明珠被他的话气得不行，恨恨地一拂袖，侧身坐回暖炕上，扭过头，不去看他。当“吱”的一声，暖阁的门开合的声音响起之时，温明珠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暖阁的门已经合上了，萧舜的身影则早已消失无踪。 温明珠忿忿地哼了一声，心道不见便不见，她不稀罕！想威胁她，门都没有！ 126.第126章 当朝最受宠的公主 温明珠坐着生了会闷气，忽而又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下意识地回过身望去，却不是去而复返的萧舜，而是一身白衣寂然的凤时。 他停在门口，远远地问：“你们吵架了？” “是他专程来找我吵架的。”想到方才的事，温明珠还是一肚子的气。 凤时看了看她，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见什么？”温明珠反问。“见我跟人吵架？” “嗯。” “少见多怪。”温明珠小声咕哝着，心里却也渐渐地有些反应过来，对着萧舜，自己似乎是真的比较容易生气。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吧，前有陆浸秋，后有萧舜，他们说的事情，打的主意，其实是一样的。无非都是希望自己失去现在的身份，放弃京城的一切，跟他们回家或者回国，成为他们的妻子，从此过上一心一意、相夫教子的生活。 但是，陆浸秋说的时候，她只是一笑置之。萧舜提的时候，她却是大发雷霆。几乎都没仔细考虑，就直接拒绝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陆浸秋那是好声好气地与她说，而萧舜呢，他是怎么说的？ 他先是说，给你两个选择，然后一副“希望你为了我选第二种”的架势。当她拒绝之后，他就一脸对她很失望的表情，连“最终会走向对立”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这是要干什么，威胁她吗？ 哼，她温明珠可不吃这套！对立就对立，谁怕谁啊？！ 萧舜从暖阁出来时，太子已经带着陆浸秋回东宫去了，只留了一下内侍接应他，负责送他出宫。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玉璋宫时，宫墙边便快速地拐出两道纤细的身影。萧舜微微抬了抬眼，发现竟是梁云公主与她的侍女。看来那个侍女，果然是认出他来了。 梁云公主带着侍女快速走了过来，挡在了他们的前路，并唤道：“齐王殿下，是你吧？” 萧舜只得抬起头应道：“是我。” 梁云公主回眸往玉璋宫瞄了一眼，有些气恼又有些妒忌地说道：“你是特地来看明珠妹妹的吗？” “是的。”萧舜说道。“我正好在望京附近，听闻明珠公主遭逢变故，便过来看看。” “她算哪门子的公主，她就是个冒牌货！”梁云公主懊恼地说道。“父皇马上就要下旨收回她的公主封号了，以后，她就是个被打回原形的假凤凰，连鸡都不如了！” 萧舜微微蹙了蹙眉，旋即又问道：“那位韩姑娘会被封为‘公主’吗？” “不知道，或许会吧。”梁云公主毫不在意地回答。 萧舜想了想，问道：“那……以后，韩姑娘，是不是就取代明珠公主，成为当朝最受宠的公主了？” “这……”梁云公主闻言，心里蓦的“咯噔”了一声。那韩明珠，一身土气，就算戴上了凤冠，也不像个娘娘。所以她一直没放在眼里，这会儿萧舜倒是提醒她了！ 温明珠之所以受宠，不是因为她长得讨喜或者口齿伶俐会讨人喜欢，而是因为她是长安公主的女儿。现在她倒霉了，被打回原形了，但是又来了个韩明珠，取代了原先她的位置。那么，受宠的是温明珠，还是韩明珠，于梁云公主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开心的呢？！ “那个粗鄙的村姑。”梁云公主撇撇嘴，很不屑地说道。“八成也是个冒牌货！” “村姑……”萧舜显出对此有些失望的模样。“公主是说，韩姑娘进宫之前，是生长在乡野农村里吗？” “是啊。”梁云公主见萧舜一直在问温明珠与韩明珠的身份问题，心中更加笃定萧舜之所以对温明珠比对她好，是因为温明珠是当朝最受宠的公主。作为一个前来和亲的别国王爷，肯定是想娶一位最受宠的公主回去，这样才能更好地保证两国关系和平发展，各自长治久安。 如今温明珠倒霉了，自己有了打败她，重新获取萧舜青睐的机会了，千万不要让那补缺的韩明珠又窜出来，抢了她的风头了。于是，赶紧趁机多说点那家伙的坏话。“还是从绍阳的一个穷山沟沟里出来的，眼皮子浅得很。很多宫里的物什，都不会用。昨天，邀请她来我宫里玩。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看什么都想要，她离开的时候，直接带走了一大包的东西……” 萧舜惋叹道：“那确实是有些眼界狭小了。” 梁云公主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失望的语气，便趁机邀请道：“齐王殿下若是不赶着出宫的话，不如去我那坐一坐。呆会，我再让我的侍卫送你出宫。” 萧舜假装考虑了一下，然后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啊，倒是可以坐一会。” 梁云公主顿时心花怒放，想当初她邀请萧舜去她那坐坐时，萧舜都是婉拒的。另一边，却时不时地往温明珠的万安宫跑。果然啊，没有温明珠，她就能扬眉吐气了。 温明珠，果然是她的绊脚石！ 这一日晚膳时分，太后命人过去将韩明珠唤过来一起用膳。派出去的人回来后，一脸担忧地与太后说，她过去的时候，韩明珠正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抹泪。问她什么事，也不肯说，看样子，多半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却不好意思说。 过了会，韩明珠过来了。太后一看，她的眼圈果然红通通的，像是刚刚哭过去的。当即心疼不已，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搂着，担忧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我倒是不知，你在外祖母这宫里住着，竟还有人给你气受么？快跟外祖母说说，外祖母非重重地罚他，给你出气。” 听太后这么一说，韩明珠的眼圈愈发地红了，拉着太后的手，哽咽着说道：“太后娘娘，这怨不得他们。我从小在外面长大，不懂得这宫里的东西，他们不爱跟我玩，也是正常……太后娘娘，我能不能出宫去啊？虽然，我也很想陪在太后娘娘身边，但是，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说话的人，真的好寂寞……“说着说着，她似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伤心地哭了出来。 “我可怜的孩子……”太后心疼地搂过她，跟着一起哭。“你这样说，真的是往外祖母的心窝里戳刀子啊！外祖母老了，已经没有几年活头了，唯今只盼着你和凤时能陪在身边。你若是出宫了，那外祖母，估摸着也要跟着一起去了。” 韩明珠一听，抱着太后哭得更大声了：“那我不出宫了，我留下，我陪着太后娘娘，我想要太后娘娘长命百岁！” 祖孙二人抱着哭了一会，嬷嬷们劝了好久，才劝停了。太后一边为韩明珠拭泪，一边说道：“宫里这些人，最是逢高踩低。他们现在不理你，不带你一起玩，是因为你的名份未定。别伤心，外祖母这就把皇帝叫过来，让他封你为‘公主’。看那些人，还敢不敢不理你！” 127.第127章 离奇的事情 皇后忙碌了一天，洗漱完，准备早些歇息。刚进入卧室，就有宫女过来说，皇上往坤宁宫来了。 “皇上来了？”她与皇帝多年夫妻，虽然感情甚笃，但是早年的爱情，经过岁月的消磨，早已沉淀成了一种类似于亲情的存在。皇帝敬重她，信任她，有重要的事情都会与她商议，但是却不会给她类似于“宠冠六宫”的宠爱。每个月除了惯制的初一、十五，必定会到坤宁宫过夜之外，其他时间，也不是很经常来。 皇后忖度着皇帝这个时候来，多半是为了温明珠的事情，急忙披了件外衣，便迎了出去。 皇帝快步从外面进来，看到皇后，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母后在催了，明珠的事情。” 对于此事，皇后也颇感无力。一边亲自帮皇帝除去披风，一边问道：“母后想要如何处置明珠？” 皇帝落座后，喝了一口热茶，静静地琢磨了一会，方才说道：“我听母后的意思，应该也不是着急非要立刻处置明珠和淮南王。她着急的是，韩明珠的身份，得不到真正地认可。她想要我下旨，册封韩明珠为‘真珠公主’。” “真珠公主……”对于太后的想法，皇后真的无力吐槽。封韩明珠为真珠公主，那言外之意，温明珠这个公主，就是“假珠公主”了。“那皇上准备答应吗？” 皇帝也是无奈：“拖不下去，就只能先答应了。” “唉。”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皇帝喝着茶，忽然又想到：“皇儿那边不是也在查么，查得怎么样了？” 皇后说道：“我只是听他说，找人故意接近韩明珠，查探了下她究竟是真的长得像长安，还是使用了什么江湖奇术，乔装易容了之类的。但是，据说是真的长得像长安。这几天，似乎是在查她的来历，也不知有没有查到什么新的线索。” 太子并没有告诉皇后，他找去试探韩明珠的人，正是凤时。因为皇后对凤时始终有着介怀和警惕之心，若是让她知道这消息来源于凤时，她肯定会觉得这消息不可信。而且，多半还会对他再一次地耳提面令，让他跟凤时保持距离，不要走得太近。最好，一点瓜葛都没有！ “我这边，也是没有进展。”皇帝摇了摇头。“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很被动啊！” 皇后想到了被软禁在玉璋宫的温明珠，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这次真是委屈明珠，让她受苦了。明天我就找皇儿再合计合计，看看有没有其他方法可想。” 第二天一早，太子便听说了皇帝准备拟诏册封韩明珠为“真珠公主”的事。赶紧冲去了御书房，将诏书拦了下来，劝道：“父皇，君无戏言。此诏一下，韩明珠就是实打实的公主了。若是改日证明了她不过是成王他们找过来的棋子，用来对付淮南的冒牌货，那父皇您又如何自处？再下旨撤掉封号吗？” 皇帝原本也是不想册封，所以拖了这么多天。但是太后那边催得紧，他也是没办法。“现在不是没有办法证明她不是吗？” 太子立刻反驳道：“但是，也没有铁证证明她一定是啊！” 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在他们看来，那些证据，只能算是一个佐证。但在太后看来，却觉得是铁证如山。 父子俩相顾沉默了半晌，太子说道：“父皇是因为皇祖母那边不好交待吧？不如，让儿臣去试一下吧？” “你有办法？”皇帝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满是欣喜地看向太子。 太子不由有些汗颜：“也不知道算不算办法，只能先试试看了。如果不行，拖几天，也是好的。” 当天晚上，没有等到册封诏书的太后，便找皇帝兴师问罪。得知原来是太子拦下来的之后，更是大为不悦，当即派人去将太子唤了过来。 太子一进慈宁宫的暖阁，便见太后拉着韩明珠一起坐在暖炕上。韩明珠异常乖顺地偎依在太后的身旁，一双眼睛，却不时地往太子身上瞟来。那目光，看得太子有些不舒服，微微蹙了蹙眉，缓步上前跟太后见礼。 “孙儿见过皇祖母。” 太后不悦地哼了一声：“亏你还记得哀家是你的皇祖母！我来问你，哀家让皇帝下诏，给你新来的明珠妹妹册封公主，你为什么要阻拦？当初假明珠刚进宫的时候，你是身前身后地跟着，带着她一起玩，连吃饭睡觉都要在一处。现在真明珠来了，你却对她不闻不问，让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祖母吗？” “皇祖母息怒。”太子连忙告罪道。“是孙儿错了，孙儿应该多抽时间来慈宁宫陪皇祖母和韩家妹妹。但是，临近年底，事务繁忙。而且，最近几天，孙儿遇上一桩离奇的事情，实在太为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离奇的事情？”太后蹙了蹙眉。“什么事情？” “皇祖母稍等，有一个人，您见了，就知道孙儿在困惑什么了。”说完，太子转身对侍立在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内侍会意，便转身从暖阁里出去了。大概一刻钟之后，那人又领了一个带着面纱的青衣女子进来。从那光洁丰满的额头、曼妙有致的身材可以看出，这该是一个年轻女子。 她款步上前，朝着太后跪地行礼，口中说道：“民女沈明珠，见过太后娘娘。” “你也叫明珠？”太后有些错愕。 “正是。民女之名，乃是母亲过世之前所取，取自于‘掌上明珠’之意。”那女子谈吐之间，不卑不亢，颇有一番从容淡定的大家之风。 太后回眸看了太子一眼，不太明白他此举的用意所在。 太子收到太后疑虑的目光后，才与那女子说道：“沈姑娘，麻烦将面纱取下，让皇祖母看看你。” “好的。”沈明珠朝着太子一颔首，便抬手将覆在脸上的纱巾取下。柔滑的纱巾，无声地飘落，被无情掩去的容貌一分一毫地慢慢显示出来。 太后远远地看着，在纱巾完全取下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惊愕地站起身来，盯着沈明珠，失声惊呼：“你怎么……” 你怎么也长得跟长安如此相像？ 若说韩明珠与长安公主，长得有七八分相似。那眼前这位沈明珠，与当年的长安公主长得基本上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印出来的一样！ 128.第128章 第三位明珠 韩明珠也不是笨人，一看太后娘娘如此反应，就知道情况不好，连忙拉着太后的袖口撒娇道：“太后娘娘！” 太后怔了怔，然后醒过神来，指着沈明珠问太子：“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也长得跟长安如此相像？” “这也正是孙儿近来困惑的地方。”太子无奈地叹气。“前几天，我心情烦闷，便独自去了西山猎场狩猎。不想，却遇到了沈姑娘。她是西山脚下一户猎户的养女，十五年前，她的养父母在西山北面的悬崖下，捡到了襁褓中的她，以及一名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的伤势太重，没多久，就去世了，留下那个女婴孤苦无依。于是，他们就收养了那个女婴。” “我曾听淮南王说过，当初韩楚抢了温家小表妹，夺路而逃的时候，就是在西山失足掉下悬崖的。这地点就对上了。而且当年的韩楚，三十多岁，与中年男子也吻合。所以，我想，难道……” “难道什么？”太后崩紧了脸色，惊警地问道。“难道，她才是长安的亲生女儿吗？” “太后娘娘！”韩明珠连忙拽着太后的衣袖晃了两下，撒娇地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太后轻轻拍了拍韩明珠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回过头，又盯着沈明珠一阵猛瞧，真是越瞧越像。不光容貌，连这周身恬淡的气度，也是像极了当年的长安公主。太后忍不住朝她招了招手，不觉放柔了声音说道：“姑娘，你上前几步，让哀家好好瞧瞧。” 沈明珠回头看了太子一眼，得到太子的点头同意之后，她才缓步上前。但是在离太后两步远处，就停住了脚步。太后看得出神，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去触摸沈明珠的脸。 太子见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皇祖母，这个是沈姑娘的养父母交给我的。说是捡到沈姑娘时，她手上戴着的。还请皇祖母过目。”说着，他便从怀中摸出了一方朱红色的绢帕。缓缓展开，露出一对婴孩戴的银镯子。制式、花样，与当初谢绝拿出来以证实韩明珠的那一对，一般无二。 太后刚接过那对镯子，太子就又从怀中取出一块叠好的绣帕模样的绸缎，递了过去：“皇祖母，还有这个。” 太后一看那锦缎上的绣样，眼神就变了。轻颤着手，接过将那块绣帕，展了开去，原来是一个绣着鹌鹑和如意图案的小肚兜。太后认得这个针脚，是她当年熬了数个日夜，一针一线亲手绣出来，作为满月礼，与几样首饰一起，送到淮南王府的。 “明珠……”许多年前，她的长安也曾抱着温明珠进宫看她。那时，她伸手即可触碰到她最疼爱的女儿，和最宝贝的外孙女，如今却……想到这些，太后的眼泪就扑朔而下。苍老的手，颤巍巍地扶上沈明珠的肩膀，颤声说。“她才是真的明珠！她才是我是宝贝孙女儿啊！” 太子看准情势，趁机问道：“那韩姑娘呢？” 太后一下子被提醒了，回过头，看着身后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韩明珠，心头顿时迷惘了。两张如此相似的脸，都是那么地像她的长安，手里又都有着她当年亲手送出的信物…… 但是，她的孙女儿只有一个，不会有两个。 到底哪一个是假的，哪一个才是真的呢？ 沈明珠手里有她亲手绣的小肚兜，韩明珠没有…… 太后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了一般，指着韩明珠说道：“她是假的！”然后伸手去抓沈明珠的手，大声说道。“她才是真的明珠！她才是我的宝贝孙女儿！” “太后娘娘……”被斥为“假货”的韩明珠惊愕慌乱之下，顿时委屈得两眼泪汪汪。正不知所措之间，旁边的太子忽然冷幽幽地说道：“可是，皇祖母，沈明珠也是假的啊。” “什么？”太后一下子怔住了，不可思议地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沈明珠，是假的。”太子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她那么像长安，怎么可能是假的？！”太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几乎是高声尖叫了起来。 太子还是不急不徐地回答说：“因为她是我特地找来的。她的亲生父母都尚在人世，前面所说的关于她的生世，还有她的养父养母的故事，都是我编的。镯子，是我命人按照制式打造的。肚兜，是我派人去淮南王府找来的。” “所以，沈明珠是假的。千真万确。”太子最后还强调了一遍。 “你……你竟然？！你竟然敢……逆子！你这个逆子！”太后指着太子大骂，然后痛心疾首地呼喊了几声“明珠，我的明珠”，一口气顺不过来，两眼一翻，便昏死了过去。 “太后娘娘！” “皇祖母！” 慈宁宫里顿时乱作一团。扶太后的扶太后，请太医的请太医。得讯赶过来的皇帝皇后，又将太子一顿训斥：“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吗？若是将太后气出病来，更或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今后将以何颜面立足于世？那些御史言官们的唾沫，就能将你给淹没了！” 太子连忙跪地认错：“是儿臣思忖欠妥，考虑不周，请父皇责罚。” 皇帝叹了一声，太子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当初也是他同意一试的。于是，挥挥手说：“罢了，现在只能祈祷太后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我去看看太后。” “是，父皇。” 太子从太后的卧房退出来，迎面就遇上了红着眼圈、泪眼朦朦的韩明珠。见她似乎是要往自己这边凑来，太子微微蹙了蹙眉，转换了个方向，想要避开。韩明珠见状，连忙凄凄切切地开口唤了声：“太子表哥。” “韩姑娘。”太子停住脚步，客气地回应，同时提醒她，他并不认可他们之间的亲属关系。“有何指教？” 韩明珠目含悲伤地说：“我知道表哥与原来的明珠，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所以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我的到来。本能地排斥我，反感我。但是，我不在意，我可以等，等你们慢慢地适应我、接受我。可是，表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找了个毫不相干的人来冒名顶替，离间我与太后娘娘的感情。表哥难道就不曾想过，若我真是你的嫡亲表妹，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我的母亲、你的姑姑的在天之灵？” 太子有些不悦地说道：“韩姑娘，所谓明人前面，不说暗话。真相究竟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惺惺作态，除了让人更增厌烦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作用。还请韩姑娘好自为之。我还要送沈姑娘出宫，告辞了。”说完，太子便转身拂袖而去。 “你……”韩明珠气得脸都青了。想她平素遇到的那些男子，哪一个不是对她趋之若鹜。而他，却不仅对她熟视无睹，好不容易说上一回话，便夹枪带棒地将她骂了一通，竟然说她惺惺作态，让人厌烦。真是气死她了！气得心口都疼了！ （ps：看到有亲们说可以“滴血认亲”，判断有没有血缘关系。这里要说的是“滴血认亲”是不科学的，会造成冤假错案。咱们作为新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对于这种封建社会的糟粕文化，理应摒弃，不提也罢。） 129.第129章 原来是他 等太后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太后睁开眼睛，昏昏沉沉中，看到皇后和太子陪在床前，第一句话便问：“明珠呢？” 站在一旁的韩明珠听到太后问话，连忙凑了过来，应道：“太后娘娘，我在这呢！” 太后闻声看向她，忽然心神一阵恍惚，隐约觉得自己最最疼爱的宝贝孙女儿，似乎长得并不是这般模样。过了会，才定了定神，反应过来，以前的那个明珠已经已经她下令关起来了。至今已经有小半个月了。这么多天不见，她倒是有点想念起那小丫头搂着她的手臂撒娇卖萌的娇憨模样了。 太子见太后看着韩明珠，便径自发起呆来，怕她还是醒悟不过来，连忙唤了声“皇祖母”，上前一步，跪倒在床前，忏悔道：“孙儿有罪，不该欺骗皇祖母。请皇祖母责罚。” 看着跪在面前的太子，太后怔愣了许久，才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胸口顿时又有一股气窜上来了。伸手指着太子骂道：“你若不提，我倒险些忘记与你计较了！你如此费尽心机地欺骗我老人家，你，你是嫌我活得太长，想要气死我，是不是？” “孙儿不敢！”太子连忙请罪。“我只是想让皇祖母知道，长得相像，并不能说明一切。天下之大，何奇不有。人有相似，物有相同，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至于长安姑姑的亲笔书信，还有满月时皇祖母亲赠的银镯，也算不得什么铁证。只要有心，都可以办到。” “孙儿也并不是说，韩姑娘一定是假的。但是，她所提供的物证，也并不能证明她一定就是真的。而且，就算她真是当初韩楚从淮南王府截走的那一个女婴，也不能说明，她就是长安姑姑的女儿。因为当初并没有大肆地搜寻，所以，极可能，被截走的，其实就是另一位侧妃的女儿。更何况，韩楚已经死了，所谓死无对证。” “孙儿肯请皇祖母不要急于否认明珠的身份，至少长安姑姑在世时，也是承认她的。皇祖母现在否认明珠的身份的话，岂不是也是认为当初长安姑姑欺瞒了您？” 太后虽然还是气不顺，但是却沉默了，仿佛是陷入了深思。 “韩姑娘长得像长安姑姑，也是一种缘份。皇祖母若是真心喜欢她，想留她在身边，我们做儿孙的心里，也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只是……”太子见好就收，先把温明珠弄出来再说。至于韩明珠，以后再慢慢收拾。 “想想明珠一个人孤伶伶地在玉璋宫，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她是那样活泼好动的性子，如今却寸步难行。前两天我过去看她，她不仅消瘦了不少，而且还变得沉默了。与她一起坐着，以前的她，会一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现在却是一直一直地不出话，就坐在那里发呆。皇祖母，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担心她会……” 经太子这么一说，太后也无端地心疼起来。毕竟是自己放在手心，疼爱了十几年的孙女儿。想到曾经活泼开朗的她，如今竟变得沉默不语。太后心里也是一阵揪疼，但是，一想到她极可能并不是自己的亲孙女，心里又觉得有些嗝应得慌。沉吟了许久，方才长叹了一声，说道：“那就让她先回淮南王府去吧。” “多谢皇祖母！我这就去告诉明珠这个好消息！”太子怕太后会反悔，道了谢，就赶紧起身往外去了。 韩明珠从旁看着，心里满满的全是嫉恨。明明是同样的身份，对她冷漠至极，对温明珠却是无比的关怀疼爱。这也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太子兴冲冲地直奔玉璋宫，告诉温明珠，她可以出去了，太后同意了。 温明珠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这峰回路转得有点快啊！昨天不是还一筹莫展么，这么快，就找到证据，破除成王设的局了？ “韩明珠呢，轮到她被关起来了？” “呃……”太子顿了顿，有些惭愧地解释说。“没有，她还在皇祖母身边。我只是用了个非常之法，让皇祖母同意先放你出来了。”然后，太子便将他找了沈明珠和那些证物之事，然后太后什么反应，都一五一十地说与了温明珠听。 温明珠听得蹙了蹙眉，不解地问道：“皇兄，沈明珠是你的人，长得比又韩明珠更像我娘亲，为什么不直接留她在宫里，把韩明珠挤走呢？韩明珠终是成王那边的人，留着她，只怕会养虎为患呢！” “我也想啊！”太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当找个相像的人，那般容易么，随便去大街上捡一个就是？沈明珠是我的人不假，但是她长得并不像你娘亲……她是易容的。” “易容术？”温明珠诧异地问。 “是啊！”太子解释说。“易容高手能做到以假乱真，一颦一笑都十分生动自然，看不出是假的。但是，却经不得时常用手抚摸、捏啊、压之类的。所以，我能让她以一个非常相像的姿态出现皇祖母面前，却不能留她在皇祖母身边，因为，会露馅的。皇祖母迟早是会知道沈明珠是假的，那与其让她让发现是易容的，还不如让她一直坚信沈明珠只是身份是假，但确实长得与长安姑姑十分相像。” 温明珠点点头，这么说，确实也没错，只是……温明珠抬眼看向太子，问道：“皇兄，你什么时候竟然连易容术都懂了？” “呃……”太子轻咳了一声。“我不懂，是萧舜。他帮忙易容的。” 听他提起萧舜，温明珠就轻抿着唇不说话了。 太子并不知道萧舜那次进宫后，就跟温明珠吵了一架，然后闹掰了的事。由衷地夸赞道：“萧舜确实厉害。他出宫的路上，遇到了梁云，就将计就计，去梁云那坐了会，不仅套出了不少有用的讯息，还想办法见到了韩明珠。我这次所用的非常之法，也是他教给我的。” “他出宫时告诉我，他已经确定了韩明珠的家乡所在，会立刻派人过去打探。但是，一去一回，需要一段时间。如果我急着想让你出来，又没有其他好的方法可用的话，就试试这个方法，他可以帮忙易容……明珠？”太子发现温明珠的异样，唤了她一声，然后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 “我在听呢！”温明珠的目光终于回神了，然后冷冷地笑了声。“呵，原来他会易容啊！” 130.第130章 不好意思，晚了 “怎么了？”太子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情绪。“他易容骗过你？” “是啊！骗得我好惨！”温明珠回眸看了太子一眼。“还被你抓住小辫子，差点被关禁闭了！” “我？”太子这下倒觉得奇了。“还与我有关啊？” “皇兄，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我突然带着皇上和皇后去到你的东宫，信誓旦旦地说你去逛青楼了？” 太子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不过，温明珠经常任性胡闹，那件事只不过是她那“累累战绩”中的其中一件，太微不足道了。事情过去了，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就是他，他假扮你！”想起当时的情况，温明珠就又来气了。“那次是顾凌波初登台，说好的公开竞价，他竞价竞不过我，就使阴招。易容成你的模样，故意让我看到他与老鸨说话，让我吓得自己跑了……不对，那次是我竞价赢了之后，顾凌波邀请我去她的房间。但是我想带着严凌一起去，顾凌波不肯，估摸着就去找萧舜想办法了。然后那混蛋就易容成皇兄的样子，帮顾凌波吓我！” 太子一开始还好好地听着，后来听着听着，就发现，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堂堂一个公主，跑去青楼，跟人家竞拍花魁就算了。还要带着一个男的，一起去花魁的房间，一起做入幕之宾？！这还像话吗？！ 太子倏地伸出手，一把拧住温明珠的耳朵，斥道：“你还有理了，是吧？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跑去青楼花魁房里过夜，成何体统，竟然还有脸指责别人？我看你还是别出去了，继续在玉璋宫呆着吧！” 温明珠“唉哟”了一声，赶紧将自己的耳朵从太子手里解救了回来。一边揉着自己的耳朵，一边抗议道：“皇兄，你抓错重点了，好不好？！我去青楼，我是错了，但是这个错误，我当时已经领过罚了！现在，我跟你讨论的是，萧舜骗我这件事！他假扮你，骗了我，离间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还让我误以为你是会去逛青楼的那种人，破坏了你在我心目中高大的形象！你不觉得很气人吗？！” “我觉得，还是你去青楼这件事情，让我更生气！”太子觉得还是得再拧一下她的耳朵，方能解气。手刚动，就被温明珠警觉地躲开了。看着她捂着耳朵的警惕模样，太子有些忍俊不禁。在旁边座上坐了下来，一边看着宫女们进进出出地帮温明珠收拾东西，一边轻啜着香茗思虑了一番，而后说道。“经了这回的事情，我倒是对萧舜改观了，觉得他还不错。” 温明珠回眸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以显示自己的不屑之情。 “之前，一直怕他是出于某种目的，想把你拐去北江。但如今看来，他对你的事，确实还挺上心的。现在北江事务繁多，他还为了你的事情特地跑过来。而且，他很聪明，又有手段，你若是真能将他招为驸马，倒也不错。但若是这样的人，成为敌人的话，那将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温明珠没好气地说：“皇兄，那很遗憾地告诉你，我和他闹掰了。而且，他也说了，再相见，就是敌人了。”她与萧舜感情好的时候，太子他们是可劲地想办法破坏。现在他们闹翻了，却来和她说，把他招为驸马，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只是，不好意思，来不及了，晚了。 “闹掰了？”太子一怔。“什么时候？” “上次你带他来的时候。” 一听这时间点，太子顿时释然了：“他与你开玩笑的罢？他出宫后，还帮你做了不少事呢。” 温明珠没好气地回答说：“那是分手礼。” 太子“哧”的一声笑了，并不拿她的话当真：“分手还有礼物收，还有这样的好事！” “这是时下的新潮流。”温明珠回眸看了太子一眼。“皇兄，你总这么不近女色，都与时代脱节了。一个不了解民生的储君，以后怎么做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啊？” “好了！走了，出宫了。”太子打断她的话。“还是说，你想在这里再呆几天？” 温明珠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不。”说完，就“蹭蹭蹭”地往外走。 走出玉璋宫的大门，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外面清新的空气，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关了半个多月，终于出来了，不容易啊！以前，她也经常胡闹闯祸，太后皇后他们嘴里都说着要关她禁闭，让她面壁思过。但是，一般关个一天、两天的，就放她出来了，从来未曾十足十地关过这么长的日子。 太子见她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便问道：“怎么了？” 温明珠回眸看向太子，问道：“皇兄，你说我要不要去太后娘娘面前请个安，道个别什么的……”以往，她进宫、出宫，都会去太后跟前点个卯、报个道，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太子叹了口气，说道：“别去了，以后再说吧。” “嗯。”温明珠应了声，也跟着长长地叹了口气。韩明珠还在太后那呢，她还是不过去给自己添堵了。 太子抬手轻轻拍拍她的肩：“你也别怪皇祖母，她只是老了、糊涂了，但她还是疼你的。” 温明珠点点头，叹着气说：“我知道。她只是太想念我娘亲了。” “对了，我爹呢？他也能出来了吗？”温明珠想起了被软禁在武德宫的温云笙。 太子摇摇头：“你爹，估计要等真相大白之后才能出来了。” 温明珠心里顿了顿，又问：“那我现在能去看看他吗？” 太子想了想，说：“还是先出宫吧。我始终有些担心，怕皇祖母反悔。” 方才，他是没让韩明珠与太后对上话，太后一松口，他就直接跑来告诉温明珠了。他担心皇后离开后，又只剩下韩明珠与太后在一起的时候。若是韩明珠与太后说些什么，难保太后不会改变主意，派人将温明珠追回去。但若是温明珠已经出宫，回了淮南王府，就说明之前那桩事情已经过去了。若是太后想再把她关进去，就得另外再找理由了。 温明珠有些唏嘘地说道：“好吧。”想不到，事到如今，连偷偷地见上父亲一面，都已是一种奢望。果然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肯定是自己以前太过嚣张的报应，如今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131.第131章 我要保护你 温明珠回到淮南王府，便派人去把严凌请过来。 严凌得知温明珠被放出来了，喜出望外，二话不说就赶了来。 “公主，你出来了，是太后娘娘幡然醒悟了吗？” 温明珠摇摇头：“不是，只是皇兄用了点非常手段，暂时让我先出来了，韩明珠还在太后跟前呢！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们这些天，可有打探到什么情况？” 严凌惭愧地说：“我们这们能打探到的消息十分有限，成王府戒备森严，除了成王妃与安和郡主偶尔出门进香之外，基本上没有人出入。倒是萧舜那边，打探到不少有用的消息。萧舜说，成王多半也派人盯着我们这边的举动。所以，他让我们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他那边派了人去韩明珠的家乡邵阳打探消息了，暂时还没有回来，所以，也还不知道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嗯。”温明珠应了声，看来严凌这边掌握的消息，与太子那边基本差不多。 韩明珠所提供的证据，你说它完美呢，它其实有很多漏洞。但是你说它不足为信么，你要证明她是假的，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是成王特地找来的，身份方面，肯定都是做过严密的布置的。但是韩明珠既然确实是长得像长安公主，那么就不会是从小就是在成王他们身边长大的，因为，不太可能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同理，既然她不是从小被成王他们养大的，那么她必定有自己的来历，有自己的父母亲人，以及成长背景。找出韩明珠真正的身份来历，或许才是证明谁真谁假的唯一办法。 “对了，公主。”严凌忽然想到个事，禀报道。“萧舜离开棣园了，住去了竹花胡同。他走的时候，我问了他原因，他说，与你说好的。” 闻言，温明珠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好啊，吵架了，连她的地方都不肯住了。果然决绝得很哪！ “随他去。”温明珠没好气地回答。 “还有……”严凌犹豫了一下，说道。“自从公主去了玉璋宫之后，近卫队就停职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复职？” 温明珠心里微微顿了顿，怪不得出宫的时候，她始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原来，是自己的小尾巴们被停职了，回家待业了。温明珠想了想，问：“停职了，俸禄还能领吗？” 严凌一怔：“俸禄倒是照发的。” “那不就结了。”温明珠将身子往椅背上一歪，懒懒地拄着下巴，说道。“钱照拿，还不用干活，多好啊！” “可是，我加入近卫队，可不是冲了那点进行俸禄来的！我是要保卫公主的！”严凌大声地反驳。他觉得自己的心意被亵渎了，虽然他父亲总是苛扣他的零花钱，他的手头也并不宽裕，但是，朝廷俸禄那点钱，他也不在乎！ “唔……”温明珠抬眼看着他。“如果我不是公主了，你也要保护我吗？” “那当然！”严凌毫不犹豫地说。“我又不是因为你是公主，才想要保护你的！” 一番话，如同一股暖流淌入了温明珠的心田，随后一圈一圈地漾开。多日来烦闷的心情，终于有些阴转晴了。 温明珠看着他，沉默了良久，然后郑重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去管什么公主近卫队了。本公主亲自册封你为座前带刀侍卫，负责保护本公主出入平安，怎么样？” 严凌连忙高兴地说道：“臣领命！”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温明珠忍不住笑了，说道：“那今天先回去歇着吧，明天咱们也要开始行动了。我爹爹还在宫里关着呢，我总不能啥也不做，只坐等着萧舜那边的消息吧？” “是，公主！”终于又能开始行动了，而且跟着温明珠一起，严凌顿时觉得斗志昂扬。“那公主也歇着吧，我明天早上再来。” “好啊。” 第二天一大早，严凌就到淮南王府候命了。 温明珠换上了一套轻便的男装，叫上初一，准备出门。 “初一，初一……”唤了两声，不见熟悉的身影在门口出现。一怔之下，方才反应过来，初一也在宫里呢。自己是从玉璋宫直接出来的，随身只带了谷雨。初一和白露他们，都还在万安宫呢！ “公主……”听到温明珠唤初一，谷雨就闻声从里屋出了来，一脸担忧地与温明珠说道。“初一他们还在宫里，太子殿下事务繁多，许是忘记了……要不要找人去提醒一下，让殿下把他们也带出来？” 温明珠想起了初一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他是皇上派过来保护她的，最终还得听命于皇上。现在她的公主身份存疑，公主近卫队都停职了，初一和十五估摸着也是同样情况。“算了，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让他们好好地休假吧。”温明珠大而化之一地挥挥手，叫上严凌，带上几个王府的侍卫，就出门了。 出了淮南王府，来到大街上，看着来往的人潮，温明珠停住了脚步。 严凌问道：“公主，我们从哪里开始查？” “唔……”这个问题，比较严峻。要查的线索有两条，一条是秦嬷嬷的儿子，秦冲。另一条，就是韩明珠。但是，关于这两条线索，调查最深、知道最多的人，就是萧舜。去问萧舜，无疑是一条捷径，最快、最省事。但是，她跟他闹翻了，还摞下了狠话，让她现在去找他，她拉不下这个脸！ 于是，支吾了几声之后，说道：“先去找易玄之！他那边应该也有线索。” “找小玄子？”严凌有些诧异。“他今天在任上诶，要去翰林院找他？” “呃……”温明珠心里微微一顿，想了想，说道。“算了。”今非昔比了，自己现在是处于“假释”状态，身上的“嫌疑”并没有完全洗清。还是收敛一点，不要去翰林院招摇过市了。“那傍晚再找他吧，我们先随便走走，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哦。”随便走走，就能发现线索，严凌是不指望了。但是于他而言，只要能跟在温明珠身边，尽管只是这样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就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走着走着，便来到了竹花胡同。严凌有些无奈：“公主是要去找萧舜么？” “没有啊！”温明珠却一脸无辜地否认了。 “这里右拐，就是竹花胡同了。”严凌没好气地提醒。 “啊，是嘛？！”温明珠显出一副诧异地模样。“我是在追寻线索呢！看来是这里有线索，所以冥冥之中，上天指引着我，来到了这里。” 萧舜那里当然有线索了！严凌默默地腹诽。想见萧舜，就去见呗，还要扯什么天意。反正他也看开了。只要不是陆浸秋就好了。他们俩，有嫌隙。 132.第132章 我们说好的 温明珠“遵循着上天的旨意”，去找萧舜打探线索。 萧舜落脚的这一处院落，在这一条胡同的深处。从外面看，与周旁的屋舍无异，没有丝毫特殊之处。进门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径花庭，还有小桥流水，俨然一个江南水乡的风致，精致而优雅，宁静而幽远。与之想比，倒显得她的棣园，雕梁画柱的，富丽有余，而风雅不足了。 萧舜倒是也在，并没有外出。听说温明珠来，他也并没有避而不见，客客气气地以礼相待，命人将她引到客厅相见。茶水奉上之后，他便以十分生疏的语气问道：“明珠公主今日登门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温明珠也是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有些尴尬，刻意地无视他话中的疏离之意，以特别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我之前被禁足在玉璋宫，不得外出，多亏了你们帮我出谋划策，查找线索。如今既然我已经出来了，那也该为自己的事出点力了。知道你这里有查到不少线索，我就过来问问，以免多做了无用功。” “线索，我这里是有。”萧舜缓声说着，忽而却变了语气。“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呃……”这句话，倒是将温明珠给问住了。他为了此事东奔西走，还派人去了韩明珠的家乡，难道不是因为想要帮她吗？ 但是，如果直接这么反问，人家直接堵一句话回来，倒显得她太臭美，有些自作多情了。于是，温明珠想了想，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问法。“你不是还在查这件事情吗？” “是啊。”萧舜倒也没有否认。“然后呢？” “然后……我们这边也在查啊！为了能尽早地解决这件事情，我们不是应该将情报与线索共享，然后共同参详，制定作战计划吗？” “我想，我并不需要你那边的线索。”萧舜的语气还是很客气，但是所说的话，却并不那么客气。 温明珠听在耳里，心头“蹭”的一下就恼了。倏地站起身来，薄愠道：“萧舜，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知道，我那天拒绝了你的要求，你很生气，还说出‘再见即是敌人’这样决绝的话。你为了我的事，特地从北江赶过来，还带病帮我查寻线索，我也很感动。然后闹翻了，你若是不帮我了，我也能理解，可你还在各种帮我。那我的理解自然是，关于那天吵架的事，你还是愿意和解的。” “既然如此，我好生好气地来找你，你却不好好说话，用这种不阴不阳的语气是想做什么？我刚从宫里出来，手里确实没什么线索，是没你查到的多，可你至于这样说话吗？既然这么不待见我，那又何必再为我的事忙伙？干脆一拍两散好了，你回你的北江去，我呢，大不了继续去玉璋宫呆着！” “我是准备回北江了。”萧舜说道。 温明珠闻言，从盛怒中冷静了些许下来，回眸看了他一眼。心想，是北江那边有什么紧迫的事情，必须要他回去处理了？然后也是因为那件事情，使得他很烦躁，心情不好，所以就朝她撒气？那也很过份啊，拿她当出气筒！ 萧舜沉默了一会，又加了一句：“行装都已经收拾好了，只是欠缺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温明珠忍不住问。 萧舜抬眸直直地看向她，说道：“你。” “我？”温明珠怔了怔，旋即笑开了。“我应该说得很清楚明白了，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随你去北江的。难不成，你还想绑了我回去？” 神情一直很冷淡严肃的萧舜，这会儿也突然笑了，笑容绚烂中带了些幽冷。“你说对了。” 话音未落，侍立在旁的奉茶侍女，便倏的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了严凌的穴道，并以一柄明晃晃的短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你？！”温明珠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想上前将严凌从那侍女手中解救出来。 那侍女却眼疾手快，制着严凌快速地退后了几步，一边冷冷地警告说：“公主还请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刀剑无眼，您的这位朋友，恐怕就要手溅三尺了。” “公主……” 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严凌完全懵圈了，他甚至搞不清萧舜究竟是不是在跟温明珠“打情骂俏”地开玩笑。 “萧舜！你来真的？！”倒是温明珠反应过来了。这一点，她了解萧舜，萧舜不会跟她开这样的玩笑。但是，她真的是万万没想到，萧舜竟然会要直接将她绑回北江去？ “对。”萧舜回答得很简洁明了。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温明珠又是震惊又是愤怒：“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算我看错你了！” “我是哪种人？”萧舜轻笑了一声。“你觉得你了解我吗？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 话音刚落，隔间便有人接话说：“对于齐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我比明珠公主还要更了解一些哦？” 这个声音…… 温明珠直觉一股热血往头顶涌去，脑袋中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嗡嗡”作响，整个人都被一股震惊与失望的怒火所包围着。 谢绝！ 萧舜，他竟然跟谢绝在一起！ 隔间的帘子被人从里面卷走，缓慢地踱步出来的那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定王的军师、现在成王的参谋，谢绝！ “明珠公主应该还不知道吧？”谢绝看着温明珠，似笑非笑地说道。“齐王殿下来东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你带回北江。但是你的身边高手如云，实在无从下手。所以，我们只能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将明珠公主‘手到擒来’。哈哈，真是期待啊！两国重新开战，将明珠公主你作为人质押上阵前，要求温云笙开城投降……” “你说，你爹爹是要城，还是要女儿啊？” “你、你们……卑鄙无耻！”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打的这样的主意！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萧舜跟谢绝合谋的。“萧舜！”温明珠气得快爆炸了。“你这个假情假意的骗子！我真心待你，你却如此对我？我只当你是与我一样的，没想到，你竟然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我没有骗你。”萧舜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天在玉璋宫，如果你选择答应我，今天就是另外一种结局。只是，你拒绝了。我们说好了，再见，就是敌人了。不是吗？” “你……好，算我瞎了眼，看错人，我认了！”温明珠气极，倒是再度平静了下来。“我跟你们回去就是，把严凌放了。他对于你们来说，应该没什么用处。” “对，我会放他。”萧舜说道。“但是不是现在。等回了北江，我自然会放他。” 133.第133章 失踪的公主 太子也是在温明珠出宫第二天才想起，初一他们都还在万安宫。自温明珠记事起，初一他们就在她身边服侍了。怕她离了他们，会不习惯。于是，太子就悄悄找皇帝请示了，并在不惊动太后的情况下，带了初一、十五出宫。 本来想将白露出一并带出去，但是想到万安宫偌大一个地方，还是需要一个主事的。于是，便将白露留了下来。 来到淮南王府，却被谷雨告知，温明珠带着严凌，一大早就出去了。 “这丫头，肯定是找萧舜去了。”太子有些无奈。但是，也并没有多想。 在他的观念中，温明珠总往萧舜那跑，已是一种常态。萧舜一直在为温明珠的事忙东忙西，也算是他们这边的人。加上这一路过去，又有严凌和王府侍卫保护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将初一和十五留下后，自己便回宫去了。 但是，一直到夜暮降临，都不见温明珠回来。 温明珠是个生活十分有规则的人。她若是白天出门，黄昏之前必定会回来。如果是晚上出门去玩的话，也不会在外面逗留到太晚。假如有特殊情况，需要在外面过夜，必定是事先说好的，很少有临时起意的。所以，这一天，她一早出门，却到天快黑了都不见回来。这太反常了，多半是出事了。 “我去萧舜那看看。”初一说道。“他还住在棣园吗？” 谷雨说道：“没，说是搬回竹花胡同了。” “哦。”初一知道那个地方，之前温明珠派他去送过一次信。 初一走后，谷雨想了想，对十五说道：“十五，要不你进宫去与太子殿下说一声？我这心里，总有些慌。” 十五说道：“先等初一回来吧。若是公主只是在齐王殿下那多留了一会，让太子殿下白跑一趟，多不好啊……殿下平日那么忙。” “好吧。”谷雨只能忐忑地应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初一回来了。 “怎么样，公主呢？”谷雨和十五围了上去。 “没找着。”初一说道。“竹花胡同那边的人说，北江有急事，齐王殿下两天前就启程赶回去了。今天早上，公主是去找过齐王殿下，但是人不在，公主很快就走了。” “不在齐王殿下那么，那公主去哪了啊？”谷雨又惊又急。“你们说，公主会不会是被成王那边抓走了？” “成王？”十五摇摇头。“不会吧？成王抓咱们公主干什么？” “他们不是弄了个韩明珠来么，害了我们公主，他们就能鸠占雀巢了！”谷雨越想越可能，越想越害怕，手都有些抖了。 “不会的。”十五却说。“正因为他们弄了个韩明珠出来，他们不会直接向咱们公主下手的。因为太后对韩明珠深信不疑，皇上呢，说是不信，其实，我觉得，也不是完全不信，还是有一点那啥的。所以，他们想要取信于皇上的话，就肯定不会动咱们公主。一动，岂不是就说明他们有问题吗？” “那公主这是去哪了啊？”谷雨急得都快哭了。 初一想了想，说：“十五，你回宫通知太子殿下吧。我再出去找找。” 十五急匆匆地进宫去找太子，不巧当晚宫里有一个晚宴，皇上、皇后和太子，都在宴会上。往常，只要说是“明珠公主有事”，宫女、内侍们都会忙不迭地帮忙进去通传。如今却是，找了一圈，也无人愿意帮忙，都找各种理由推脱掉了。十五急得团团转，无计可施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凤时！ 凤时在宫里名不正，言不顺，这种晚宴，他必定不会出席。而且他平时与温明珠关系也不错，温明珠有事，多半他也是乐意帮忙的。之前，他住在慈宁宫，倒是不好去找，怕被太后娘娘知道。但是为了陪温明珠，他搬去了玉璋宫住，找起来就容易了。 于是，十五连忙跑去玉璋宫找凤时。 凤时听说温明珠有可能出事，就跟着十五一起出宫了。同时还派了个人去东宫门口守着，若是太子回宫了，就立刻告诉他这件事情。 十五与凤时回到淮南王府，初一也是又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了。 “京城里，公主有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没有。然后，我又去竹花胡同转了一圈，向附近的居民打听了一下。公主是步行去的，带着严凌严大人，还有四个王府的侍卫，目标比较明显。而且又是白天，来往的行人也不少。所以，公主进胡同，和出胡同的时候，都有人瞧见了。我仔细问了时间，他们所说的看见公主进去的时间和出来的时间，中间大概间隔了有一个时辰左右。如果齐王并不在竹花胡同的话，那公主在那逗留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听初一说完，十五就叫了起来：“不是吧，初一，你是在怀疑齐王殿下啊？齐王殿下一直是帮我们公主的啊！” “我没这么说。”初一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指出我觉得有问题的地方。” 谷雨也不太相信问题会出在萧舜身上：“既然有人看到公主从竹花胡同出来了，就算公主在那里逗留得有点久，公主失踪的事，应该与齐王殿下也没有关系吧？难道，公主是追着齐王殿下出京了？” 初一立刻就否决了她的猜想：“我去找守城的官兵打听过了，并没有人看到过公主。公主没有出京。” “公主这是去哪了啊？”谷雨急得六神无主，只能找凤时求主意。“凤时公子，您看，我们该如何是好啊？”现在他们几个之中，只有凤时一个是主子，也只能求他拿主意了。 凤时想了想，问：“严家去通知了吗？” 初一顿了顿：“没有。” 凤时说道：“去通知吧。其他人在这里等太子过来，我去竹花胡同看看。” 初一去通知严家的时候，想到了平日里最为足智多谋的易玄之，于是，干脆也去把他也通知了。 凤时施展轻功，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萧舜位于竹花胡同的住所。将各个角落查探了一下，并没有看到萧舜或者温明珠的踪迹。便劫了一个在院子里洒扫的杂役，压低声音说道：“我不为难你，只问一个问题。你家主子，是不是今天动身离开的？” “不、不是。”尽管说了不会为难他，那杂役还是吓得唇舌打颤。“殿下两天前走的。” 凤时当然不信，将刀子往他脖子上抵了抵，冷声说：“那今天动身的是什么人？” “殿下有急事，先走了。几名侍卫带着殿下的行礼，以及在京城购置的一些东西，今天才出发。” 134.第134章 只要你放弃 温明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京城的，迷迷糊糊地一觉醒来，就已经身在一辆快速行驶的马车上了。 这辆马车，温明珠认得，就是上回萧舜离京时乘坐的那辆。 那时，他们也是刚吵了架。但是一听说他走了，顿时什么气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顶着炎炎的烈日，一路追出京。他怜惜她在阳光下暴晒，邀请她上车叙话。那时的她，真的觉得他与她乃是两情相悦。只不过是因为各自的身份、地位，以及各自心中都有着割舍不下的亲情，才无法长相厮守，只能几度依依惜别。 真是，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是找到了今生的知己，却原来是个虚情假意的圈套。 “醒了？”萧舜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然后便听到了倒水的声音。 温明珠坐起身，盖在身上的小毯子轻轻地滑落。微一侧头，萧舜手中的杯子便已递到了眼前，他柔声说道：“喝杯茶吧，药性能退得快些。” 若不是他所说的内容，光听他说话的语气，还真会以为一切如昨。他们之间还不曾闹翻，还是和和美美的，彼此只要有空，就会去找寻对方。只要两人在一起，说什么都是开心的话，做什么都是高兴的事。 “我不喝。”温明珠冷冷地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里面下了什么药？” 她之前就是因为口渴，从房间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水喝，喝完就晕晕乎乎地睡过去了。看似那样极其寻常地放在桌上的茶水里，竟然都下了药，更何况是他亲手递过来的茶水。她可不敢喝。 话刚说完，温明珠便觉有人在她背上按了一下，旋即后背就是一紧，整个人就动不了了。 “你……”还没来得及震惊萧舜竟然会点穴，冰凉的杯沿已经贴上了她的唇畔。几乎是强制性的，被灌下了一杯温热的浓茶。 温明珠最后因为过于生气，呛到了一口，咳嗽了起来。 萧舜收回茶杯的时候，便解了她的穴道，继而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温明珠气忿地挥开他的手，冷声责问道：“你会武功？！” 萧舜反问：“我说过我不会吗？” “……”他确实是没有说过。只是他动不动就遇刺受伤，所以，她就默认他不会武功了。但是现在回过头想想，萧舜是带兵打仗的人。而且温云笙也说过，他与萧舜在战场上交过手。当时，她只要稍微动点脑子，就应该知道，萧舜是会武功的。而且就萧庭那点伎俩，怎么可能一而再地使他中招，还屡次受伤。 “你会武功，那你之前几次受伤，都是假装的？” “伤是真的。”萧舜淡淡地说。 但温明珠听出来了。言外之意，就是被刺受伤，是故意的。温明珠盯着他久久地看了一阵，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我果然是，完全不了解你。” “我也是这么说的。” 以前，温明珠觉得与他说话，无论谈什么话题，都很志同道合，很是惺惺相惜。现在却觉得，与他说话，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让她十分胸闷，想狠狠地扇他或者扇自己一个耳光。 她不想再跟他说话了，问道：“严凌呢？” 萧舜回答说：“在另外一辆车上。” “把我也换去那辆车。” 萧舜解释说：“这里是最安全的。” “这里有个让我看着就十分反胃的假面人！我不想待在这里！” 萧舜知道说的是他，却也不以为意：“那就不要看吧。这里有一块绸帕，要不要把眼睛蒙起来？”他的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曾闹翻似的。然而也正是这种，无论何时何地的温柔相待，才最让温明珠难以抗拒。 她一直以为他是最了解她的。太子虽然疼她，但是其实并不认同她的某些作为。每次她胡闹的时候，他会大发雷霆，但是事后还是会站在她这边，护着她。而萧舜，却是可以始终微笑着看着她胡闹的人。仿佛只要她开心，就算将天捅个大窟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在她心里，也一直觉得他是最特别的。 但是，为什么，偏偏这样的人，这一切，都是假的？ 温明珠背过身去，表明自己不想再理会他。 萧舜看到她的眼角一瞬间有泪光的闪过，轻叹了一声，说道：“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温云笙与长安公主的女儿，这一身份注定你我终将敌对。你还是不愿意舍弃么，尽管他们已经并不承认你了？” 温明珠背着身，冷声说道：“你以为我是不舍得与你为敌吗，我是恨我自己眼瞎，竟然看上了你这种人！” “你是恨我欺骗了你么？”萧舜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我也曾经试图用别的方法，来促成我们在一起。但是来不及了，没有时间了。唯今之计，也只有你放弃身份，才能成全你我。我是真的希望你再想一想，除了你现在的公主身份，其他的所有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安排。” 温明珠冷笑一声：“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这么迫不及待地绑了我，不就是想以为我人质、除去我爹爹，完成你们父子俩所谓的‘天下霸业’么？先谋国，再谋天下，你们真是好打算！” “如果我说，我要你放弃你的野心、你的身份，跟着我一起，去找一处世外桃源隐居，你也愿意？！”温明珠冷冷地反问。 “真的？”萧舜似乎有些惊喜。“只要我放弃身份，你也愿意放弃？” 温明珠回眸瞥了他一眼：“但是，我信不过你。” 萧舜沉默了一会，才再次开口说：“我觉得你应该记得，我说过，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从来没有想过，所谓的天下霸业。父亲登基后，要立我为太子，我也拒绝了。我之所以要带你回北江，是因为我的母亲。是她，想要看到你们父女俩，死。” “你的母亲？”温明珠顿时愣了愣，忍不住回头看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 “对，我的母亲，现在北江的皇后。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萧舜的语气微微顿了顿。“她是你父亲的，另外一位妻子。她的名字叫作，段云裳。” “什么？”温明珠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句。“你说什么？我父亲的妻子，是你的母亲？！这怎么可能？！” 萧舜说道：“但，这就是事实。” 135.第135章 贱妾之女，死不足惜 温明珠觉得自己这两天，被一连串晴天霹雳一般的事情给震得脑子有点发晕。 她急需静一静，好好地想一想。 她父亲的妻子，从名义上也来说，也算是她的母亲。同时也是萧舜的母亲的话，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名义上的兄妹？ 但是，她觉得这里头不太对啊！ 据说，段云裳与她父亲生的那个女儿，与她是差不多大的。而萧舜比她年长。那也就是说，云裳先和萧尧生下萧舜，之后才嫁给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不惜拂逆皇命，也要以“平妻”之名娶过门的，竟然是位已婚已育的妇人么？ 这太离奇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她的父亲，真是一朵奇男子。 萧舜看出了温明珠的困惑与疑虑，解释说：“她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但是，她对我恩同再造。我答应过她，一定会帮她完成这个心愿。所以，我才说，我倒是宁愿我们之间的对立，是因为所谓的‘霸业’造就的。因为霸业可以放弃，母亲的心愿却不能违逆。除非，我想看着她，含恨而终。” 这么解释，温明珠倒有些想明白了。只是，不是都说她们母女已经死了么？ “她没死？” “嗯。”萧舜应了声。 “那她的女儿呢？” “死了。” 温明珠微微默了默，旋即又想到不对的地方了：“她既然以平妻的身份嫁给我爹爹，又生下了女儿，那她与我爹爹也是有情份在的吧？她的女儿不幸去世，而我还活着，她就算心理不平衡，那也不必与我们父女俩不共戴天，非要我们去死吧？” “当初，定王派韩楚潜入淮南王府盗取兵符。行迹败露之后，想要以你为人质，要求你父亲交出兵符。不想，那天是百日宴，两个孩子放在一处洗礼，忙乱之中抢错了。长安公主知道后，直接命府中侍卫将韩楚拿下，而且直言不用顾忌婴儿性命，还说‘贱妾之女罢了，死不足惜’。” 萧舜说得平静，温明珠却听得心惊胆战。她完全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况，以女儿的性命，交换兵符。怪不得，现在他们要抓她，要以她的性命，来交换城池。相当于是让历史重演，看温云笙如何选择。 “你父亲也拒绝交出兵符，韩楚为保命，抱着女婴夺路而逃。因躲避追兵，慌乱之中，跌落悬崖。母亲为了搏一个救女儿的机会，也跟着跳了下去。她跳下去后，受了重伤，动弹不了。在崖底躺了三天三夜，不见一个人来搜救。等她能动了，只找到了女儿的尸骨。所以，她恨你的父亲，更恨你的母亲，当然，也包括了你。” 温明珠沉默了一会。她承认，作为一个母亲，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女儿是贱妾之女，死不足惜时，是挺心寒的。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女儿，死在面前，也确实会满腔仇恨，恨不得让害死她的人全部都去死。 但是…… “我娘亲若是真说了那样的话，确实是她不对。但是，你母亲要复仇，也应该去找定王吧？他们才是罪魁祸首啊！若不是他狼子野心，想谋朝篡位，压根就不会有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 “定王，自然也是不会放过的。”这种话，在萧舜说来，也像是在说温和的情话。 “那你还跟谢绝合作？！”温明珠怒了。 “我没与他合作。”萧舜淡淡地说。“是谢绝这样认为而已。” 温明珠冷笑了一声：“你还是黑白通吃啊，佩服佩服。” 萧舜并没有计较她话中的嘲讽之意，解释说道：“我与他，是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合作。他要我在韩明珠这件事情上收手，我需要他帮我离开京城。仅此而已。他们的最终目的，在于谋国。而在于国家层面，我们更倾向于维持两国的和睦关系。” “当然谢绝也没有过多的相信我，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要在你面前出现，想让你知道我与他合谋这个事实，同时也是想看看与我继续合作的可能性究竟有几分。但于我而言，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之后，我与他的关系，就又回复到了敌对的位置。”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同盟关系，一切但看各自的利益。” “在到达北江前，你都可以改变主意。只要你愿意放弃身份，我立刻就可以改变眼前的这一切。但是，进入北江后，就来不及了。因为，谢绝也不是全信我，我利用他带你出了京城，他必定已经将次消息传到了北江。至少，我的父亲应该已经知道了。所以，我要另做安排的话，必须要在东望境内完成。” “再想想吧。”萧舜觉得自己从未这样苦口婆心过。“只要你愿意放弃，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温明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的语气过于温柔，使得她的心禁不住有些动摇。但是，对于他的话，她又有些不敢相信。 他的心思过于深沉，她已经不知道他这一刻的深情相待，下一刻，就又会来个大反转，翻脸无情。 她从来都是个豪爽的人，一掷千金，愿赌服输。但这件事，她却赌不起。她甚至，有些害怕。 沉默了良久之后，温明珠问道：“你前面说，曾经试图用别的方法来化解这一切，但是现在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我想化解我母亲对你们的仇恨……但是，现在来不及了，因为，母亲的时日无多了。” 温明珠知道，萧舜不止提过一次，说他的母亲身体不好，而且患了眼疾，眼睛快看不见了。 “她怎么了？”虽然她将她们父女视为仇敌，但是温明珠还是挺同情她的。“病情加重了吗？” “对。她是积郁成疾，眼睛也是流泪太多流坏的。这些年，我从各地搜寻了许多灵药，都毫无成效。多半，已是，药石无医了。” 萧舜说这话时，虽然也没有带太多的情绪，但是从他的话中，温明珠还是听出了一些无奈的悲哀。他曾经数度提过他的母亲，也好几次说起过帮他母亲找药的事。如果他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倒觉得他这个人，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可恨。 但是，倘若这一切是假的，都是他编造出来的。那么，他竟然从那么早就开始在平时不经意的一言一行中布局，无时无刻都不在说谎骗她，那样深沉缜密的心思，也未免太可怕了。这样的人，就算是真的喜欢她，她也不屑与之为伍。 温明珠沉默了很久，思绪随着颠簸的马车不停地起伏着。 萧舜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她在考虑。 136.第136章 被绑架的公主 太子得悉温明珠失踪的消息，已经是半夜时分。连夜出宫，赶到淮南王府。他一来，急得团团转的众人，顿时有了主心骨。 “都找过了？”太子问初一。 “都找过了。”初一点点头，他几乎已经将整个京城都找了一遍了。“殿下，刚才凤时公子回来过一趟。他说，他可以肯定，公主是被齐王殿下带走了。” “萧舜？！”太子也大为吃惊。萧舜这是在跟他们玩欲擒故纵吗？他的用意，难道一直都是要把温明珠带去北江。之前一直帮助他们，为温明珠的事东奔西走，出谋划策，其实都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麻痹他们，让他们放松对他的警惕，然后他就出其不易地将人带走了。 “有证据吗？”太子问。萧舜毕竟是北江的齐王，并不是普通人。倘若没有证据，就算知道是他抓的，也不好找他要人。 初一说道：“没有证据。而且竹花胡同那边的人，都一口咬定齐王殿下是两天前走的。但是凤时公子推断，两天前离开，应该是个虚幌。实际上，是今天随着那批所谓的‘行礼物资’一起走的。凤时公子已经追出京去，说试试看能不能追上。” “萧舜……还真是‘用心良苦’。”太子沉默了一会，说道。“萧舜他们急于离开，肯定会连夜赶路，不会投栈休息。凤时脚程快，或许还真能追上。初一，你拿着我的令牌，马上带一队侍卫出京，去接应凤时。” “是。”初一接过太子的金令，就匆匆出门去了。 太子回眸看看一脸焦急的谷雨和十五，安慰道：“如果明珠真的是萧舜带走的话，那她短期内都不会有危险。你们也不要太担心。” “公主不在，奴婢们又如何能够不担心？”听说温明珠多半是被“绑”去了北江，谷雨就担心得直落泪。“这么多年，公主从来无一日离了我和白露，如今她一个人孤伶伶地被带去了异国他乡，公主她，一定会不习惯的……” “谷雨！”十五连忙唤住她。太子素来疼爱温明珠，温明珠不见了，他势必比他们还要担心。他说“不要太担心”，只是为了宽慰他们。谷雨这么说，岂不是非要提醒太子一定要担心温明珠不可么？！ 谷雨也当即反应过来，连忙拭了眼角的泪水，解释说道：“奴婢是因为帮不上忙，所以只能在这里穷担心。若是有公主的消息了，殿下请一定要派人来王府支会一声。” 太子轻叹一声，说道：“会的。若有什么变故，十五就立刻进宫找我。” “是，殿下。” 凤时在淮南王府挑了一匹最矫健的骏马，一路疾驰，追出了京城。沿着北去的官道，一直追赶，直到东方微微放亮，才在道上看到两辆由一队侍卫护送的马车。凤时从竹花胡同离开前，已经仔细地向街坊邻居打听过今天驶离的马车的特征了。 圆顶，藏青色布幔，车前还挂了两盏薄纱灯。借着东方的鱼肚白，将几处特征一对。没错，正好全部对上。 凤时不给他们反应的时候，追到一定的距离后，直接从马背上飞身而起，便如同苍鹰一般，快速飞向马车。在马车顶上借力，身形一转，便又柔软如水蛇一般，直接窜入了马车之内。这一连串的动作，无声而疾速，几乎都在一秒钟之内发生，快得连那几个侍卫都来不及反应。 但是，凤时冲进马车的那一瞬间，却遭遇了迎面而来的一股掌风。车里，还有一个武功高手！ 不过凤时早有准备，微一侧身，便避其峰刃。快速地过了几招之后，在扣住车中人的手腕的同时，也看清了车里的情况。 马车里，除了堆放的一些物资之外，只有一个人。 女人。 还是一个凤时认识的女人。 顾凌波似笑非笑地看着凤时，问道：“怎么，凤时公子又重操旧业了？我倒是想知道，这回接的委托是多少钱的。倘若还是那么点钱就想取我性命，我可不依！” “顾姑娘？”侍卫们陆续反应过来了。 凤时并不理会她，在侍卫们围过来之前，快速撤出，跃到了另一辆马车上。在掀开车帘的时候，也同刚才一样，遭遇到了车中人的袭击。 这辆车里坐的也是一个女人。凤时并不认得，其实正是在竹花胡同，制住严凌以要胁温明珠的那个侍女。她的武功也很高，完全不在顾凌波之下。 凤时这时已经是心中了然，自己是错解了萧舜的思路，被他牵着鼻子，沿着错误的方向去了。再顺着这条路下去，只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当即不再与他们周旋，回身撤出了马车。脚尖在迎面过来的一个侍卫的肩上踏了下借力，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嗖”的一下，飞回了自己的马上。一提缰绳，调转马头，便往回走了。 回京路上，遇到了带兵出京的初一。 “凤时公子，有找到公主吗？” “中计了。”凤时难得地显出懊恼的神情。果然还是低估了萧舜，他竟然设了两道虚幌。就这样不着痕迹地将温明珠带走了，没有留下一点证据。就算是去找他要人，都拿不出名目。 收到凤时这边传回的消息之后，太子才将温明珠可能被萧舜带走了的消息告诉了皇帝与皇后。皇后一听，险些晕厥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萧舜、萧舜他这是想做什么？！明珠一直以来，待他那么好，他却这么对她？！他绑架她？！“皇后又是担心，又生气，声音都隐隐有些发颤。 太子说道：“母后，萧舜带走明珠，多半是另有图谋，他不会对明珠怎么样的。他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没有留下一点证据和痕迹，应该是暂时不想让人知道明珠是他带走的。儿臣认为，我们也应该封锁明珠失踪的消息。我怕有心人得知后，会捏造私奔之类的谣言，中伤明珠。” 皇帝轻颔首，回头对皇后说道：“云笙那边，也先瞒着吧。” 皇后点了点头，又担心地问：“那明珠那边……怎么办啊？” 太子想了想，问道：“父皇，凤随他们，是不是快要出发去北江了？” 皇帝轻颔首：“对。皇儿你的意思是，要凤随去北江的时候，顺道把明珠救出来？” 凤随，就是建安王世子。皇帝挑选出去，即将前往北江挑选一位“公主”和亲的。 “只能这样了。”太子说道。“我们没有证据正面找萧舜要人，只是旁敲侧击了。” 皇帝沉吟了半响，然后轻轻摇摇头：“不成，凤随不成。” 137.第137章 男女有别 北江一心促成两国联姻，东望盛情难却，只能答应。但是挑选和亲的人选，却也实在是难事一桩。 如果人选得太差的话，北江会觉得辱没了他们。毕竟当初他们派来和亲、要娶东望公主回去的人选，可是齐王萧舜。但若是人选得太强的话，东望这边又担心这人万一被北江策反，之后就会成为心腹之患。所以，他们选人时，首选外表看起来一表人才，但实际上却没什么才能的人。而建安王世子正是严格按照这个条件筛选出来的。 他是建安王夫妇的独子，从小捧在手心长大。长得如同小姑娘一般秀气漂亮，性格脾气也有点像在闺阁里长大的千金小姐，软弱而娇气。这次被选中要出使北江和亲，建安王妃千般不舍，万般心疼。建安王倒是一口应下。但是夫妇俩送儿子上京之后，又有些依依不舍了。在京城住了一个多月了，也舍不得与儿子分别回去。 原定的计划是，十二月上旬出发，前往北江。在那边过年，元宵之后再启程回来。看建安王夫妇如此不舍，加上离原定日子也没多久了，便干脆让他们送儿子启程上路之后，再回去了。 让这样的凤随去北江，能顺利地挑个“公主”迎娶回来，已经是他们对他最大的期望了。要他旁敲侧击地去打听温明珠的消息，换而言之，就是让他去与萧舜抗衡……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谈，以卵击石，胜负立分。 太子明白皇帝的考虑，沉吟了一会，说道：“父皇，不如，让凤时随军一起去吧。” “凤时？”听到凤时的名字，皇帝的眉头就蹙了起来。“不成，他也不成。” 凤时再怎么说，都是定王的儿子。让他去北江，若是跟北江的某些权贵们搭上关系，从此生出异心的话，那对东望造成的威胁，可比凤随被策反，大出一千倍、一万倍了。而且，他模样生得也好，万一人家公主没看上凤随，倒是看上他了，那也会是个大麻烦。 太子解释说道：“父皇，我的意思是，同时出发，但是兵分两路。凤随走明路，主要任务是和亲、迎娶公主。凤时走暗路，目的在于打探明珠的消息，想办法救她出来。而且，父皇，我总觉得，会不会生出异心这种东西，是防不住的。有时候，你越防范它，滋生地就越快。” “而且，我觉得，以他对明珠的关心程度。就算不派他去，他应该也会自己去。我们没有理由留人，或者说，也留不住他。与其这样，不如我们主动派他去，并增派一些人手协助他。一来，可以投入更多的人力寻找明珠。二来，我们也可以更及时地得到有关明珠的消息反馈。” 皇帝考虑了一番，点点头，认同地说道：“皇儿说得也有道理。” 太子想了想，又说：“父皇若还是不放心的话，我觉得还有一个人可以一起派过去。名为从旁协助，实为监督。” “派谁？”皇帝问。 “易玄之。”太子说道。“易玄之聪明机警，凤时武艺超绝，两人联手的话，还是很有希望能尽快找回明珠的。” 皇帝略一沉吟：“易玄之……他不是马上要大婚了么？” “延期好了。”太子冷幽幽地说。温明珠都不见了，他们还成什么亲？！ “萧雪曼与明珠关系那么好，现在明珠下落不明，她哪有心思成亲？之前魏可珍被北江捉去的时候，她就曾要求将婚期延后。更何况，现在是明珠不见了。” 皇帝点点头，他是不放心凤时，但如果有易玄之一道的话，他倒是能够放心不少。易玄之是易相爷的儿子，易相爷是他重用的股肱之臣，他还是信得过的。 “那皇儿，这件事，就由你去安排吧。不管派什么人去，派多少人去，只求务必尽早将明珠平安无损地带回来。” “是，父皇。” 太子这一边，定好了下一步的策略。而温明珠这边，在持续赶了两天一夜的路之后，萧舜终于下令投栈休息了。选的客栈，看起来像是城中众多客栈之中，极为普通的一家。但是进入之后，就发现不寻常了。 萧舜的那个侍卫，赵胜，直接走到掌柜的面前，似乎朝他出示了一个什么东西。那掌柜的便脸色一肃，从柜台后出来，亲自领他们上楼了。但是一路上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将他们送至三楼走廊尽处的一个房间之后，便又一言不发地退下了。离开前，还不忘将门带上。自始至终，态度都十分恭谨。 温明珠目光一转，问道：“这家客栈，是你的产业？” 萧舜说道：“算不上。我只是与他们的老板认识。” 说话间，温明珠已经将房间打量了一遍。这房间还是个套间，外面是盥洗室和兼作会客厅之用的茶室，里面才是卧室。虽然摆设十分简单朴素，但宽敞明亮，一应东西应有俱有，住起来应该还是挺舒适的。 “你住这？”温明珠问。“我的房间呢？” 萧舜回眸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们一起住这。” 温明珠一愣，旋即斥道：“开什么玩笑，男女授受不轻，不知道吗？” 萧舜轻笑了一声，说道：“这一路上，我们同一辆车都一起坐过来了。这里可比车里的空间大多了，反而顾虑起男女有别来了？” 温明珠想了想，也对。“那我去里面的床上睡，你在外间睡榻、还是打地铺睡，随你。” 萧舜说道：“你好好休息，不用管我。” 温明珠才懒得管他。 “严凌呢？”温明珠又问。 这一回，萧舜却没有回答“在另一辆车上”，而是说：“在枫泾镇。” 温明珠一愣，枫泾镇是京城边上的一个小镇，那里距离京，只有半日的路程。她以为萧舜会将严凌作为人质一直带到北江，没想到，竟然会留他在京城附近。 萧舜似乎洞悉了温明珠的疑虑，解释说：“带着他，这一路上，我还得多安排几个人照顾他、保护他。而且两辆马车同行，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还是将他留在京城附近比较好。等我们快到北江了，我派人回来通知放人。到时候，他回京也方便。” 温明珠冷哼了一声：“说得好似你有多为别人考虑似的。” “我去休息了。男女有别，你可别随便进我房间。”温明珠走进房间后，便将隔间的帘子放了下来，一边开始快速地思索逃跑的方法。 既然严凌不在这里，她也没什么顾忌的了。 138.第138章 所谓的美色误人 温明珠在房里吃了点东西，又要了热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开始躺在床上想逃跑的办法。 或许是为了方便照顾她，随行的除了赵胜和另外两名侍卫之外，还有一个名叫“香容”的侍女。与温明珠差不多年纪，长相平平，手脚十分麻利，看着倒也像是个会功夫的。 温明珠以“男女有别”为理由，不许萧舜进她的房间，所以热水和饭食，都是由香容送进来的。在她进来收碗盆的时候，温明珠假装关心地问他们住哪里，说这大冷天的，萧舜该不会虐待他们，让他们住马棚吧。 香容回答说，他们就住旁边和对面的房间。 温明珠“哦哦”地应了。 她之前进房间后，就考察过地形了，她这个房间，虽然是套间里的里间，但是是有窗的。窗外是一丛碧竹，竹林那一边，就接着客栈的外墙了。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非常适合逃跑的地形！她只要从窗口爬出去，跳过去抱住一株竹子，然后一株换一株地挪换过去，就可以直接翻过客栈的外墙出来了！这凑的，真是太感人了，帮她把爬墙的劲都省了！虽然爬墙是她从小到大练就的压箱底的绝活。 如此看来，逃出去是不难，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可以动身了。但是，爬出去后，去哪里，倒是一个问题。 作为尊贵的公主殿下，她出门，向来身上是不带银两的。但是钱倒不是很大的问题，她身上有不少首饰，都很值钱，可以拿去当了或者变卖了。但是这过程中，很有可能就被萧舜找回去了。而且，她有了钱后，还要去租车回京，那也是件麻烦事。 她得想个既不担心会随时被萧舜带回去，又能顺利回京的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对了，她可以去衙门！ 虽然她出门没带钱，但是，公主的玉令她是一直随身携带的。衙门也好找，路上随便找个人问，应该都能问到。 不知道这个地方最大的官是什么，知县还是知府？只要能让他确信她是被绑架的公主，就一定会派兵保护她，并护送她回京。萧舜才带了那么几个人，应该就不足为惧了！ 坐了一天的车，虽然一路走的都是平坦的官道，但是因为心情不好。先是太生气，后来又是纠结该不该继续生气，于是就有点身心俱疲的感觉。现在时间也还早，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养足精神，等半夜了再行动。 温明珠和衣躺在床上，准备眯一会，结果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若不是这床有些硬，她睡得不太习惯，半夜辗转了几下，都觉得不舒服，于是醒了过来。不然，还真是要误了她的逃跑大计了。 温明珠懊恼了下差点因为贪睡误事，旋即又庆幸还好，天还没亮，时间还来得及。连忙翻身坐起来，当身上的被子滑落的时候，忽然有些反应过来，自己睡过去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盖被子。显然，在她睡觉的时候，有人进来给她盖被子了。 萧舜？ 这混蛋！说好的不许进来的！ 抬头之间，隔帘上还透着淡淡的灯光，。 “他还没睡？”温明珠心里微微一顿。 出于好奇他这么晚了，还在做什么，温明珠轻轻的下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悄悄地将隔帘拨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偷眼往外张望。 萧舜还坐在桌前，就着桌上昏黄的烛光，提笔还在专注地写着什么。他的眉微微蹙着，似乎在为正在写的事情而感到纠结为难。烛光投射在他的脸上，泛起淡淡的光晕，将他的一张俊美的脸映衬得格外柔和安详而温润如玉。 每每看到他的脸，温明珠总会忍不住要在心里慨叹上一声：长得真是好看！但是随即就又会郁闷，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合她心意的人，却又偏偏这么可恶呢！ 他还真是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观念。她一直认为，相由心生，她觉得长得好看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太坏。他，就是个奇葩！不能怪她看走眼！ 正想得有些出神了，萧舜突然站了起来。温明珠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偷看被发现了。正要回去，却发现萧舜往门口走了。一边走，一边将手中的信折好放入一个信封之内。轻轻地开了门，很快，温明珠就透过门缝看到了赵胜。 萧舜将信交给了赵胜，低声吩咐了几句，赵胜就领命离开了。萧舜转身回来，温明珠心想，这下事情做完了，该休息了吧，看他睡哪里！打地铺，还是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要是敢再进她的房间，她就拿架子上的花瓶砸在他的脸上……砸毁容了最好，省得她纠结！ 不想，萧舜竟是又坐回了桌前。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闭了会眼睛稍稍养了会神，就从案上拾了一份折子，又就着灯光看了起来。 “他不睡觉吗？”温明珠心里泛起了嘀咕。回头看了看屋角的更漏，已经过了三更了，估摸着再过一会，东方就要开始放亮了。 想到天要亮了，温明珠才倏地一机灵，想起来自己的逃跑大计。真是美色误人啊，她差点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温明珠赶紧调头，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前，轻轻地将窗推开。她刚才打腹稿的时候，只计算了下距离，觉得自己可以轻松做到。但是却忽略了现在气候寒冷，衣服穿得多且厚，就光是爬上窗台，就有些费力了。再这样要跳过去抱住竹子的话，目测有点困难。 温明珠考虑了一下，干脆一咬牙，把外面夹棉的外套脱了下来。 但是，为了能顺利的爬竹子逃出去，可以暂时地脱了衣服。可出去后，她还是要穿上的。不然，这么冷的天，她还没到衙门，就已经冻成雪人了！ 于是，温明珠将衣服脱下来后，打了个包，背在身上。然后再次爬上窗台，算准距离，一下子跳了过去。 虽然是一下就顺利的抱住了竹子，但是，手触碰到的地方，便有一股凉意透骨而来。温明珠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叫道：“好冷！” 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必须忍着。为了能顺利地逃出去，这点冷不算什么！ 只要爬出去，她就能重新穿上厚外套了！ 在心里为自己打了番气，温明珠咬住牙关，加快速度，从这根竹子换去另一根，快速地往墙外而去。 139.第139章 公主夜遁逃 “嘿咻”一下，温明珠翻过了客栈的外墙，跳到了地上。虽然很久没翻墙了，但身手还是一如既往地矫健！ 轻轻松松，安全着陆！ 就是这天实在是太冷了！ “冷死了！”温明珠瑟缩着赶紧将包裹解开，把外套取出来，重新穿上。原地跺着脚抖了几下，从快冻僵中缓过劲来之后，才快步往大街的方向奔去。 时值半夜三更，街上基本上没有人。温明珠费了好一会功夫，才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打更人问路。 打更人好心地给温明珠指了路，并且告诉她，这里叫桐城县，最大的官，自然就是桐城县令。 温明珠一边在心里琢磨以县衙的兵力，是否能保护自己不被萧舜逮回去，一边沿着更夫所指引的路线，快速地赶往县衙所在地。 这个县城并不大，温明珠穿街过巷的，奔走了小半个时辰就看到了县衙门口的那面大鼓。不由心中一喜，胜利已经在向她招手了，只要她过去敲响那面鼓，就会有衙役出来把她带进去。然后，她出示自己的公主玉令，证实自己的身份，再然后，她就可以脱离萧舜的魔爪，返回京城去了！ 按捺住激动雀跃的心情，温明珠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上了县衙门口的台阶，伸出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拿起架子上的鼓棰，“咚咚咚”地敲响了大鼓。 这鼓棰还挺沉的，敲了一会，就没力气，敲不动了。温明珠思衬着敲了这么久，该听见的也该听见了。这大半夜的，衙役们多半都在睡觉。听到敲鼓声，起床穿衣服，或者还要洗把脸再出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于是，温明珠就放回鼓棰，在门口的台阶上找了处避风的地方坐下等着。但是这天实在有些冷，就算躲在风吹不到的地方，坐着不动也还是冷得不行。只能站起来，又蹦又跳地运动暖身。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县衙的大门却依旧紧闭着，一直不见有人出来。温明珠过去拍了拍门，又将耳朵贴在门上，凝神贯注地听了下里面的声音。 里面静悄悄的，完全没有一点动静。连咳嗽声或者喘息声都没有，更何况是她所希望的脚步声了。 “难道，没听到？”温明珠心里泛了嘀咕，转身又走过去“咚咚咚”地敲了会鼓。然后等了等，但是，这一次，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没有搞错啊，她这可不止是敲门，她这是击鼓鸣冤！她有天大的冤情！怎么就没个人出来理一下她？！ 温明珠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桐城县令该不会是个懒虫、糊涂官吧？！ 对百姓的苦难、生死，不闻不问，一心只维护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领着朝廷的俸禄，混吃等死，然后顺便捞点油水…… 不行！都到这份上了，就算是个糊涂官，也得起来，迎接她！ 温明珠又“咚咚咚”地去敲了一通鼓，不出所料的，还是没有人出来。 而这时，天已经有些微微亮了。由于天气寒冷，街上还是没什么行人。 一辆马车“辘辘”的行驶了过来，停在县衙前面。 温明珠回过头，就看到马车的帘子轻轻地启了一条缝隙，露出萧舜的小半张脸，朝她说道：“上车吧，出发了。” 他的语气平和得像是与她约好了在这里接她上车的，而并不是温明珠大半夜的一个人翻墙出来，偷偷跑到这里来击鼓鸣冤。 在看到他的这一瞬，温明珠心里的那种滋味真的难以形容。在“果然还是跑不掉”的挫败感中，隐约又有一种“他果然来了”的期待感和怨怼感。 “不上！”温明珠懊恼地说道。 萧舜倒也没有吩咐侍卫去押她上车，只是关心地问道：“你不冷吗？” 冷，她当然冷了！在街上窜了大半夜，然后就又在这门口吹冷风，一直吹到现在。若不是她时不时地来回跑动着，或许，她早就冻僵了！ “下雪了。”萧舜说道。 温明珠闻言，定睛一看，这才发觉，蒙蒙亮的天地之间，果然飘飘洒洒地下起了米粒大小的雪花。渐渐地下大，然后，将这一片天地都模糊了起来。包括不远处的萧舜在内。 “上车吧。”萧舜再次说道。“车上有暖炉。” 这就像是对着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说，这里有个包子，你吃吧。 让人完全拒绝不了，好嘛！ “你这个混蛋！”温明珠骂了一声，快步奔下台阶，随车的侍卫便搬了张小板凳过来，供温明珠踩着上车。 进入马车，就如同一下子从严冬进入了暖春。萧舜还体贴地递了一杯热水过来。“咕噜咕噜”的一杯喝下肚，冰封的血液重新开始流淌，那种由里而外的暖洋洋的感觉，真的是满满的全是幸福感。 萧舜从旁看着她，劝道：“冻坏了吧，下回别这样了。” “你这个卑鄙小人！又偷进我的房间！”满血复活的温明珠开始兴师问罪。若不是他又偷进她的房间，怎么会这么快就发现她不见了！ “两者没有必然的联系。”萧舜解释说。“我派了侍卫在外面保护你。” “保护我？”温明珠怒道。“说得这么好听！是监视我吧？！”她还真是没想到，除了那几个侍卫，竟然还有侍卫在暗处。 对了，暗卫！萧舜虽然没有被立为太子，但他终究是当今北江王唯一的儿子。他在北江的地位，与她的皇兄在东望的地位是一样的，所以他身边有暗卫随行保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旋即温明珠又想到了另一桩事情，一下子气得差点跳了起来。“你一早就知道我跑了，却也不做声？！就看着我在这么冷的天里，大半夜地在街上窜了半天？！” 萧舜无奈地说道：“你自己要半夜偷跑，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温明珠冷冷地“哼”了他一声。 萧舜叹道：“再说了，不让你试试，你是不会死心的。今天我若是出现的早了，阻止了你，改天你还是会再次尝试的。还不如，让你彻底地失败一次，一劳永逸。” “你……”温明珠不由为之气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县衙里的衙役呢，为什么没有人来开门？” 萧舜说道：“小地方的县衙，大半夜的，能有几个衙役值班。随便下了点药，他们就睡死了。” 温明珠忿忿地瞪了他许久。好吧，她承认她是斗不过他的。干脆地将手一挥，自暴自弃地说道：“好了，我不跑了！你把我带回去，交给你母亲好了！” 萧舜闻言，脸色倏地一紧：“你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温明珠点头。“只要其中一个选择是与你在一起，那么，我就果断选另一个。换句话说，就是，不管怎样，我都不想跟你在一起！” 140.第140章 她没脸生气 萧舜听得皱起了眉：“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你真的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啊！”温明珠瞥了他一眼。“你从一开始接近我，目的不就是为了抓我回北江，给你母亲报仇血恨之用么？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你就把我交给她啊，最好让她直接处死我。我倒是要看看，今后你将以什么样的心情生活下去！” 萧舜的神情微微一动，反问道：“你说我会是什么心情？” 温明珠没好气地说道：“最好是悔恨交加，痛不欲生之类的，那样的话，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你……这样有意思吗？”萧舜显然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 他这么说，温明珠就恼了：“拜托，这是我的错吗？是你先作出的选择，也是你先要对付我，我只不过是拒绝配合而已！你我之间，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才是始作俑者，并不是我！” 萧舜沉默了，不再说话。 见萧舜竟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温明珠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吵过一架之后，肚子也饿了。车里有不少吃的东西，温明珠从中挑了块看着中意的糕点，准备就着热茶一起吃。刚咬了一口糕点，便见萧舜伸手递了一个布包过来。 “这里有热的肉饼。” 温明珠抬眼瞧了瞧他，还是接了过来。有好吃的为啥不吃，干嘛亏待自己？温明珠一手端着茶，一手抓着肉饼，背过身去吃。一边吃，一边说：“我还想吃蜜柚。” “现在天色尚早，小贩都没有出摊，等到下一个县城，想吃什么就让香容去买。” 温明珠想了想，又说：“那我还要吃西瓜。” 萧舜说道：“这季节没有。” “不管，我反正在宫里的时候吃到过。”温明珠回眸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只要我放弃身份，服从你的安排，其他的，你都能帮我搞定么？那我就是现在要吃到西瓜，你帮我去找。” 萧舜沉默了一会，问道：“只要我找来了，你就答应？” 温明珠说道：“我可以……再考虑考虑。” 萧舜不再说话，似乎真的是在考虑怎么在这大冬天里找到西瓜。 温明珠也啃着肉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逃跑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她必须另外想办法才行。她失踪了，严凌也不见了，太子那边只要稍微一查，应该就能知道他们是被萧舜给逮去了吧？应该会派人来追吧？ 不过，萧舜走的这路径，从枫泾到桐城，好像是往西去的。而北江的都城，却是位于望京的正北方。看来，萧舜应该是为了避开追兵，特地绕了远道。往西北方向走，从北江的西南部绕一圈，再进入北江的京城。 这样的话，没有确切的消息，太子他们就算派了人来追，也不一定能找对方向。那么，就只能寄希望于到了北江之后，再进入皇宫之前，能与太子派出的人搭上线了。 不过，不论是等追兵追来，还是等着到北江碰头，温明珠觉得自己都应该想办法拖延时间。将在路上的时间拖得久一点，太子他们就多一些时间想对策，也多一点时间用来布置。 于是，第二天一早，萧舜让香容来唤她起床吃早餐时，她就“哼哼唧唧”地不肯起来，还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假装是因为昨天半夜吹了冷风，结果感冒生病了。 香容见状，连忙出去禀报了萧舜。 很快，萧舜就进来了。 “着凉了？”萧舜关切地问道，一边在温明珠床前坐下，一边伸手抚上了她的前额。 他的手心微微有点凉，温明珠怕被他摸出没有热度，从而看出破绽，连忙抬手想把他的手拍掉。不想，萧舜很快就收回了手，说了句“还好，没有发烧”，旋即在温明珠反应过来之前，就拉了她的手过去，两指扣上她的手腕，开始帮她诊脉。 温明珠顿时有些傻眼，心里暗道：不是吧，他还懂医术？！ 果然，不一会儿，萧舜的目光微微一转，停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之前听说温明珠生病了，还着实有些担心。因为这人在途中，最怕的就是生病。虽然他懂得医术，治些头疼脑热的小病不在话下，但治病所需要的药材，一时半会地，却不一定能集齐。万一耽搁了病情，将小病拖成大病，那就麻烦了。 但是一搭上脉，他心里就了然了。这丫头，是在装病呢！只是不知道，这玩的又是哪一出？ 温明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假装咳嗽了一声作为掩饰。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在装病，只能假装虚弱地问道：“怎么样？” 萧舜收回手，说道：“只是寒气入侵，没什么大碍。喝两剂药，就好了。”说着，他便起身去外间了。 温明珠连忙下床，披上外衣跟了出去。见他坐到书案前，提笔似乎是开始写药方了。温明珠快步过去，坐到他对面，声明道：“我不要吃药。” “不吃药，病怎么能好？”萧舜低头顾自写着药方。 温明珠无语，只能转而找茬说：“你会医术吗？半吊子水平的话，可别乱开药。把我吃坏了，你回去也是没法交代的！” “放心，我的医术是母亲一手教导的。她年轻时候，曾是名噪一时的神医。” 听他又提起了他的母亲，温明珠忍不住吐槽道：“她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对她这么好，为她做这么多事，就不怕你的亲生母亲泉下有知，会生你的气？” 提起亲生母亲，萧舜提笔的手微微一顿。但也就一会会功夫，旋即又继续写了，淡淡地说了句：“她没脸生气。” “呃？”温明珠怔了怔。这倒是稀奇了，他对继母那么尊敬，对亲生母亲却是这种态度？“她对你不好？” “谈不上。”萧舜说得很冷淡。“我没见过她，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呃……”温明珠也是看他一直只提那位继母，所以才推测他的亲生母亲已经过世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要是他的亲生母亲还在世，那她前面说人家“泉下有知”，似乎有些太失礼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萧舜已经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温明珠知道他是写好药方，要让香容去抓药了。 温明珠心里一急，连忙站起身，伸长手一捞，便将那药方抢了过来。“我只是有些鼻塞咳嗽，多喝些热水，休息几天就好了！不用吃药的！” 萧舜看着她，说道：“好吧。那今天不赶路了，在这里多住一天，你好好休息。” 141.第141章 败露的行踪 温明珠假装生病，一歇就歇了三天。萧舜明知道她是装的，却也不揭穿她，陪着她在当地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这个毗邻桐城的小县城，宁静而安详。温明珠她们投宿的客栈，打开窗户便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环城河。这两天天气放晴，便经常有学堂学子在岸边结伴同游、行诗垂钓，间而也有富家子弟的画舫游湖饮酒作乐，载歌载舞，热闹非常。 温明珠很想去凑一凑这份热闹，但是，她现在是在“生病”呢！生病了，怎么还能出去玩，而且还是去湖上吹风呢？ “唉！”温明珠只能无奈地叹口气。看来，下次要再拖延，必须另外想理由了。至少得能出去玩才行，就算只是去街上转转也好。成天闷在房间里，她快真的生病了。 温明珠这边是闲得发慌，而萧舜呢，虽说是暂停了赶路，每天却还是十分繁忙。赵胜时不时地进进出出，传递着各种消息。温明珠有次在里屋啃蜜柚的时候，留心听了下外间萧舜和赵胜的说话。 他们说的都是北江的事情，哪位将军想约他会面，让他定个时间，哪位大人又急着找他，还有些在北江王那碰了壁的，就想他帮忙劝一劝，之类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温明珠听了会，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想想她皇兄每天也是这种境况，温明珠就忍不住慨叹：当皇子不容易啊，还是公主好！ 小的时候，她就想跟皇兄玩，但是他总是很忙，每天能一起吃顿饭，已经很不错了。如今又遇到个同样繁忙的萧舜，她这是，跟大忙人过不去了吗？ 如此看来，如果他们两人都放弃身份，择一处风景怡丽的世外桃源过悠闲自在的生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问题是，她现在有些信不过他了。 他之前跟她说过，等北江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他就到望京来陪她。结果，他母亲病情一重，他就“变脸”了。之前说过的话就不作算了，还要逮着她回去，给他母亲了结心愿，使之不至于含恨而终。 那这就很明显了，在他心里，他的那位继母，比她要重要多了。现在是病情转重，他要抓她回去。虽然他这会儿的意思是，如果她愿意放弃身份的话，他也愿意放弃一切陪她一起离开。那若是之后他母亲病危呢，以他对母亲的敬爱程度，他能坐视不理？到时候，谁知道他又会整出什么妖娥子来？！ 所以她不能妥协，绝不妥协！明知家里有着这样一位母亲，却还要来招惹她，那他一早就应该有面对这种两难境地的觉悟了。 想起这事，温明珠心里又不痛快了，忿忿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蜜柚，忿忿地嚼了两下，一边隔着帘子怒视着萧舜所在的方向。 忽而，她听到他们的谈话中提起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萧庭。 “萧庭？”温明珠怔了怔。那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小正太，北江的前太子。自从北江的江山易主之后，就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据说政变当晚，他在亲卫的掩护下逃了出去。温明珠倒是有几分好奇，他这段时间，他都干啥去了。于是，温明珠又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听。 “……陛下这已经是第三次派人来催了，让殿下尽快回京。说萧庭那边沉寂了这么久，最近又开始冒头了。而且从他们最近出没的地点来看，就在东望西北和北江南边这一带，我们这一路过去，只怕是会正好撞上……” 萧舜似乎是沉吟了一会，方才说道：“我们此行十分低调，正常的话，应该不致于会暴露行踪。除非……是一路追踪我们而来的……” 温明珠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他选的这条路线很隐蔽，正常来说，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如果被发现了，那只可能是谢绝那边故意透露出去的。因为萧舜这次是靠着谢绝，才瞒天过海地带着她出京的。那他们出京的时候，谢绝多半是跟着的。如果从那时开始，谢绝就派了高手一路尾随，那确实是能洞悉到他们行经的路线。 所以，换而言之，若是萧庭他们找上来了，就说明，谢绝跟萧庭一伙，也达成了某种合作。 不过，就算那样，也正常。谢绝既然能与萧舜合作，当然也能和萧庭合作。于他们而言，只要有利益可图，无所谓盟友是谁。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萧舜问起温明珠的病情。问她好点了没，要不要吃药。 温明珠闻言，不由给了他一个白眼。想催她早点动身上路，就直说呗，非要用吃药“恐吓”她。温明珠没好气地说：“差不多了吧。” “那明天启程吧。” “哦。”温明珠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好吧，一个办法拖三天，也差不多了。回头再想个好了。想个更好的。 这天晚上，温明珠就失眠了。原因，自然就是因为在想拖延行程的办法。一直想到大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但是睡得很浅，不多时，就被外间的一记板凳挪动的轻响声给惊醒了。 温明珠睁开眼睛的瞬间，听到了外间有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好像有人出去了。 “萧舜？”或许是预感到有事情发生了，温明珠一下子就清醒了，快速地翻身下床，准备去外间看看萧舜是不是真的出门去了。 正要掀帘子出去，便听到“砰”的一声响，透过帘子的细缝，就瞧见一个受伤的侍卫摔了进来。似乎受了重伤，倒在地上挣扎了许久都没再站起来。紧接着就冲进来两个手中提剑的黑衣人，其中一人手中提的剑上，还滴着血。 血…… 温明珠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架势，不由吓了一跳。目光在屋子里一转，赶紧踮着脚尖，轻轻地退回几步。俯身一蹲，便躲到床的后面去了。 她完全可以断定，这肯定不是太子派来救她的人，而是来找萧舜寻仇的！而且，八成就是萧庭那边的人。她得躲躲好，冤有头债有主，找萧舜去吧，可别让她遭受了这池鱼之殃。 黑衣人在外间没看到萧舜，就提剑往里间来了。在他们就要进入里间的那一瞬，隔间处突然人影一闪，有人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与那两个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就在外间“噼里啪啦”的激烈地打斗声中，里间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条纤细的身影，鬼魅一般地闪了进来。 温明珠正躲在暗处，偷眼打量着这人，他却小声地叫唤了起来：“公主……明珠公主。” 142.第142章 我们谈一谈 听到来人唤自己的名字，温明珠不由在心里“咦”了一声，心想：“难道是皇兄派来的人，趁乱来救自己回去的？” 温明珠正准备应声，忽然又发现不对了。那潜进来的黑衣人，似乎一边说话，一边就往床这边来了。 这黑衣人，虽然身材纤细矮小，但是听他的声音，明显是个年轻男子。竟然直接往她床前去了，对她未免也太不尊重了，不太像是她皇兄派来的人。 于是，温明珠就没有出声，躲在暗处，准备再观察观察。 然后便见那人到了床前，伸出手就准备掀帐子了。温明珠这下完全可以肯定了，这绝对不是她皇兄派来的人，多半是萧庭、或者谢绝那边的人。 如果是那两边的人的话，自己似乎不应该出去。她才不会天真地认为，他们“救”她脱离萧舜的魔爪之后，会义薄云天地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回宫。以他们的尿性，多半也是抓着她，向东望朝廷谈条件的。 差不多就在那人伸手要掀帐子的同时，敞开的窗口处又“嗖嗖”地接连窜进了两道人影。进来后，就直接出招攻击帐前的黑衣人。看来是萧舜的人得到消息赶回来。 温明珠一边看着他们过招，一边快速地开动脑筋，估算自己趁乱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少。外面有两人在打，听声音，似乎是相持不下。这里是二对一，虽然那黑衣人的身法十分诡异油滑，但基本上还是萧舜这边的人还是占上风。估计很快，那黑衣人就要夺路而逃了。 这么一算，逃走的可能性，很小。而且，现在看来，萧庭他们那边，也是有抓她的打算的。那边，她这个时候逃跑，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因为再怎么说，在萧舜身边，总比落在萧庭或者谢绝手里要安全些。萧舜虽然其心可诛，但平日里对她不差，而且在把她交给他母亲之前，他绝对不会动她一根汗毛的。而萧庭他们，就难说了。 所以，再三权衡之下，温明珠决定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放弃逃跑，等到北江了，再想办法。 那黑衣人没有在屋里找到温明珠，就以为是萧舜提前带走了，加上在两夹击之下，始终占不到上风，便觑了个机会，跳窗逃走了。他一下楼，外面就响起了一个哨声，然后外间的打斗声也很快就停了。紧接着，就是撞门离开的声音。 “你怎么样？”侍卫并没有追出去，而是蹲下身去查看受伤的那个侍卫的伤势。 “陈实，这里交给你了，我们过去殿下那边接应。”里屋的人说了一句，便快速从窗口离开了。 屋子里骤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外间受伤侍卫低低的呻吟声。“没事，只是皮外伤。去看看公主吧，公主要紧。” 温明珠从床后面站了起来，正准备应声说“我没事”，忽然从帐底直直地垂下来一个人的脑袋，将温明珠吓得差点魂都飞了。 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就见那张煞白的脸，倒立着诡异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下一秒，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然后温明珠就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在她站不稳脚，快要歪倒在地之时，床顶那人蛇一般地滑窜了下来，一把揽上她的腰，便带着她跳窗而出。 “公主！”外间的侍卫听到了里间的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而这时那诡异之人已经带着温明珠从三楼窗口俯冲而下，飞身直往江面上掠去了。 冷风从领口灌进来，冷得温明珠直打哆嗦。但这样一来，方才中的迷药，药性倒也醒退了几分。 温明珠试着动了动手指，似乎是有一点力气了。身边抓她的这个人，明显是个武林高手，她完全不是对手。她这个时候反抗的话，没有任何好处，不如静观其变，看看有没有逃跑的机会。 跃出客栈的高墙，树影之后便鬼魅一般地飘闪出一道人影，迎着他们快速过来。温明珠借着月色分辨了一下，发觉正是之前闯进她的卧室，想要掀她帐子的那个黑衣人。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那之前他们两个多半是一起来的，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只是她并没有发现。 他快速欺近，与温明珠二人擦身而过，低低地说了声“上船”，就飞身迎上了从客栈追出来的几个侍卫。紧接着，温明珠就听到身后响起了短兵相接的声音。 温明珠像是终于洞悉了什么机密一样，以欣喜的语气说道：“原来你们并不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救我的！是我皇兄派你们来的吗？” 那人却是不理会她，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不作任何停顿地，直接掠上了江面。 看着他那在江面上如履平地的轻功，温明珠不由“啧啧”称赞：“大侠，你的轻功可真是厉害！我有一位表兄，师从飘渺阁，也是擅长轻功，有机会我一定引荐你们比试比试啊！” 温明珠这回其实只是由衷地赞叹他的轻功好，都做好他继续不理他的打算了，并没指望他会回答她。不想，这人竟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回答说：“好。” 温明珠怔了怔，旋即有些哑然失笑。心想这人的风格跟凤时好像，正儿八经地慢半拍，难不成他们轻功好的，都这个风格？ 温明珠被带上了停在江心的一座画舫，本以为会在里面见到谢绝或者萧庭，没想到，坐在船舱里迎接她的，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温明珠不由有些讶异：“是你派人带我过来的？” “正是。”年轻公子浅浅笑着，仿佛是看出了温明珠的疑虑，马上就自我介绍说道。“在下慕容清，乃是北江皇太子萧庭的军师。” 温明珠惊奇地“咦”了一声，反问道：“萧庭的军师不是叫钟毅么，飘渺阁的人？”她记得萧舜曾经说起过。 慕容清笑道：“军师不一定是飘渺阁的人，飘渺阁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军师嘛！” 温明珠点点头，说道：“有道理！” “公主，请坐。”慕容清非常客气地起身引温明珠入座，等茶水奉上之后，继续说道。“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救出公主。但是，却也不是没有条件的。所以，就请了公主过来，我们先好好地谈一谈。” 143.第143章 这个方法不好 “哦，这样啊。”温明珠应了声，大大方方地接过侍女奉上的茶轻啜了一口，问道。“那谈吧……关于什么？” “关于萧舜。” “然后呢？”温明珠问道。 “萧舜瞒天过海，强行带了明珠公主出京，公主应该知道他是为的什么目的吧？”慕容清看着温明珠，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她的神情之后，方才继续缓声说道。 “北江与东望长年交战，今年虽然议和了，但很多条款都还在商议之中。尤其是边关的那几个城池，归属哪国，一直都没有定论。他抓公主出京，就是想以公主作为人质，要挟东望放弃这几个城池的控制权。” “这个我知道。”温明珠点点头。 见温明珠认同这一点了，慕容清心里就松了口气。他就担心像温明珠这样的小姑娘家，最是爱绮思幻想的年纪。而萧舜又生得一副好皮相，万一天真的觉得萧舜带她回北江，是因为爱慕她，向望帝求而不得，所以干脆一不作、二不休，直接绑人走。如果这样的话，他在说下面这番话之前，也不知要多费多大的功夫，才能将她那沉浸于儿女情长之中的脑回路给正回来。 既然她还清醒着，就太好了。省事了。 “而公主的父亲，淮南王，作为长常镇守东望与北江边关的统帅，到时候，多半会由他出面去和谈。倘若他答应了萧舜他们提出要求，割让出了那几座城池，那淮南王就会成为东望的罪人，人人唾弃的卖国贼。但是，如果他不同意的话，那公主就成为了弃子。到时候，作为一颗弃子，能痛痛快快的死，说不定，还算是比较好的下场了。” 温明珠假装凝重地抿了抿唇，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我也知道。这一路上，我都在想办法逃跑。前面在桐城县时，终于逮到一个机会，成功逃出了。我跑到了桐城县衙门前，敲了一夜的鼓，都快冻僵了，结果还不是……唉。” “公主真是受苦了。”慕容清也佯作关心地喟叹。“如此看来，我们来得也算及时。如公主可见，我们可以轻松将公主救出，并安全地送回望京。但是，需要公主帮我们一个小小的忙。” 温明珠知道重点来了，肃然说道：“慕容公子请说。” “我们殿下虽然是流亡皇子，但是，以公主为人质以要挟东望朝廷这样的事情，我们是绝对不会做的。我们现在的目标，只在于萧舜。” “萧舜害死萧栋，又协助其父谋朝篡位，囚禁皇上，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他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才绑架了公主出来，半路被我们截胡，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待会，我们会以公主为诱饵，引他过来。只要他上了这船，他就休想活着离开。” 温明珠好奇地问：“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需要公主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坐在这里。”慕容清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然后又指了指温明珠现在坐的位置。“然后萧舜坐在这里。萧舜是个谨慎的人，他会提防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公主。暗风，就是方才带公主过来的那位，擅长隐匿之术。到到时候，会隐匿在公主身后。等到我们一言不和起了争执之时，我掷杯为信号，外面的侍卫会冲将进来，暗风也会伺机而动。管叫他，有来无回。” 温明珠微微蹙着眉，仿若认真地考虑了一番他的提议，然后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这个办法不好。” 慕容清扬了扬眉，问道：“哦，哪里不好，还请公主明示。” 温明珠说道：“方才在客栈里，萧舜提前离开了，他是去会萧庭了吧。他知道今晚的事是萧庭搞出来的，那他肯定也知道萧庭的目标在于他。而伤了我，则对萧庭有弊而无利。所以，首先，我觉得，他不一定会来。多半是派手下的人来围攻，而自己不会出现。” “其次，不知道慕容公子知不知道，萧舜，他的易容术非常精湛。所以，就算他真的被引过来了，那么在有防备之下，来的，未必真的就是他。” 温明珠说着，回眸看向慕容清，以慎重的语气问道：“慕容公子觉得我的分析，有无道理？” 慕容清暗暗有些吃惊，不都说这位公主是个刁蛮任性，专门胡作非为的主么。今日一见，说话竟然这么有条理。慕容清不由重新审视了一下她，琢磨了一下她所说的话，缓缓点点头：“公主所说，也并无道理。”倒是他考虑得不够周到了。若是萧舜不出现，或者来的是假冒的，那他的计策就落空了。 见他沉默，温明珠想了想，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慕容公子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公主请讲。”慕容清倒也是客客气气的。 “我觉得，不如派人将我带到萧舜与萧庭交手之地，要求萧舜过来，作为人质把我交换过去。” 慕容清有些诧异：“他会同意吗？”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同意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因为是你们过去找的他，而不是在事先布置好的场地。加上他手下也有不少人在场，他有一定的把握脱身。”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要抓我回北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因为若不是他利用了我对他的信任，让我毫无防备地踏入了他的陷阱，他怎么可能能把我带离望京？！若是这次他无法将我带回北江，那他以后都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我不会再相信他了！” “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我觉得，他多半会同意交换。而在交换的途中，你们就可以动手了。” 慕容清沉默了，似乎是在考虑温明珠所说的方法是否可行。 温明珠没有再说话，紧抿着嘴坐着，仿佛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船舱里正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有个黑衣人俯身进来了。 “慕容公子，萧舜他们已经到岸边了，殿下问要不要引他们上船？” 慕容清有些意外：“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黑衣人回答说：“似乎是因为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慕容清想了想，说道：“让钟毅带着殿下先走，其他的，按照明珠公主所说的做。” 144.第144章 你过来，她回去 萧舜的人似乎是追上船了，船舱外响起了一阵短兵交接的声音。 慕容清对温明珠说了声“公主得罪了”，然后朝侍立在旁的侍女使了个脸色，侍女会意，便上前抓了温明珠的手臂，推着她出了船舱。 江上的风特别大，温明珠又是直接从卧室里被带出来的，所以一从温暖的船舱里出来，顿时被迎面吹来的冷风给冻得打了个寒颤。这冷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冲上船的侍卫大概有四五个，看起来个个武艺超绝，都在以一敌众，而不落下风。看到作为“人质”的温明珠被押出来之后，便纷纷住了手。在听到一声“回来”的命令之后，就相继飞身回了岸上。 温明珠顺着他们撤回的身影看去，就看到了站在岸边的萧舜。他裹着厚厚的披风，风从他的背后吹来，卷着他的衣角，在夜色里翻飞，猎猎作响。人却像是化成了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静静地注视着船上的动静。 慕容清在温明珠之后出来，船上的护卫阵列两侧，将他们保护在其中。在慕容清的示意下，他们带着温明珠来到船头，与萧舜一众人临着江正面相遇而立。 “萧舜。”慕容清不客气地唤了声。“老朋友啊！好久不见了。” “不久，上个月才刚见过。”萧舜也很不客气。“如果有的选择的话，我真想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你的这张脸。” “哈哈哈。”慕容清笑了起来。“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目标其实并不是明珠公主，而是你。明珠公主怎么样，对我们来说，根本无所谓。但，对你来说却不是。她是你要用来派上大用场的！” “咱们都这么熟了，就闲话少说吧。明珠公主对我们无用，交还给你们也无所谓。但是，世上没有不要钱的买卖，所以，要想带回温明珠公主，就必须你、萧舜，过来交换。” “你过来。她回去。如何啊？” “殿下。”站在萧舜身后的赵胜闻言，上前一步，低声提醒说。“那船里埋伏了不少高手，殿下过去的话，太危险了。” 萧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观察着这艘船，现在听得慕容清这么说，自然可以肯定这船上肯定设置了重重的陷阱在等待着他。 正想说什么，目光微转之间，似乎看到温明珠在给他使眼色。 萧舜看了一眼，淡淡地对慕容清：“我是不会过去的。有本事，你们就一直在船上呆着。不然，上岸的那一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慕容清轻蔑地笑了。“说什么大话！” “你大可以试试。”萧舜的表情，信心十足。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慕容清看着萧舜冷冷地笑了两声，忽然从袖管中滑出一柄匕首，倏地一下，架上了温明珠的脖颈。冷冷地要挟道：“大不了，我就杀了她，让你功败垂成，前功尽弃！” 温明珠连忙小声提醒说：“仔细点，别划到我了。” “我有分寸的。”慕容清小声回答，说话时，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萧舜，一直留意着他脸上的表情。 而萧舜的表情，也一直不曾有过变化。他看了温明珠一眼，淡淡地说道：“那你杀吧。对我来说，活的公主，和死的公主，价值相差不大。我不信淮南王会放任女儿的尸首在异国他乡，不管不顾。” “你……”慕容清被萧舜的冷酷无情、油盐不进给惊呆了。然而，在场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比他还要震惊，还要生气。那个人，就是，温明珠。 “萧舜，你？！”温明珠勃然大怒。“你竟然、你竟然不顾我的死活……我跟你拼了！”温明珠悲愤地大叫了一声，冷不防地抢上前一步，奋力往外一跃，就“扑通”一声投身跳进了江中。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又将众人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慕容清反应过来自己手里用来交换的筹码“没了”，下令护卫下水打捞之前，萧舜的人已经再次冲上了船舶，与护卫们缠斗在了一起。慕容清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下，连连退后，一直退入了舱内。 “公子，还要下水吗？”跟在他身侧的护卫问道。 慕容清快速地想了想：“用不着了，直接对付萧舜！” “是！” 自温明珠跳入江后，萧舜就一直注视着江水的动静。她刚入水时，还隐约看到她在水里扑腾了两下。但过了会，就没有人影了。 “明珠？”萧舜试着朝江面喊了两声，但是江水一平如镜，还是不见有任何动静。 他该不会是，会错意了吧？！ 刚才温明珠朝他使眼色时，朝着面前的江水耸了耸鼻子，他觉得他是领会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让他造一瞬间的惊异，分散慕容清他们的注意力，让她有机会跳江逃走。 因为，他知道她是会游泳的。他在洪福宫养伤的那段日子，温明珠就经常与他说起碧螺山庄的内湖，夏天的时候，她与萧雪曼最喜欢在那里游泳了。 但是这会儿，望着平静的江面，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是他误会了温明珠的意思，她其实并不是暗示说要跳江，而只是因为天气太冷，而擤了擤鼻子？ 怀疑一旦开始，各种猜想便会纷至沓来，紧接着一种名为“惊惶”的东西，也开始在心里快速蔓延。 她是会游泳不假，但是这里是江，并不是碧螺山庄的内湖。江里，是有暗流的。表面上看起来，江水一平如镜，下面却是暗涛汹涌……她会不会一时不慎，被暗流给冲走了？！ 或者是因为江水太冷，手脚僵硬、抽筋，于是使不上力，沉下去了…… 想到这，萧舜就再也站不住了。将披风一解，快速上前一步，纵身跳入江中。 “殿下！”赵胜见状，紧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快速地往温明珠的入水处游去。 “明珠！明珠！”游到近处，萧舜高声呼唤了几声温明珠的名字。没有听到回音，他又立刻潜入了江中，往江水深处寻去。 因为温明珠是从船上跳入水的，所以她的入水点离船很近。这会儿，萧舜寻找她的地方，基本上也是就在船的下方。 慕容清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喜过望，立刻下令道：“所有人下水！都下水！只要能杀死萧舜，今晚所有人，官升三级，赏黄金千两！” 145.第145章 有意思的秘密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慕容清的命令一下，船上的护卫就像一只只捕鱼的鸬鹚，“扑落落”地如同下饺子一般地往江里扎。 萧舜这边的侍卫为了保护萧舜，也相继跳入江水之中。一时间，战场便从船上转移到了江里。 但是，北江乃是干旱少水之地，侍卫们大多不谙水性，一下子，便落了下风。 萧舜在船附近的江水里找了一圈，不见温明珠的身影。担心她是被江里的暗流卷着，往下游去了。上到江面透一口气，就准备再次下潜，往下游找去。 但是，他一露头，就立刻成为了众矢之的，所有敌方的人，都朝他围攻了过来。 “殿下！”赵胜快速地朝萧舜靠近，一边奋力地帮他击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一边劝谏。“水里作战，对我们不利。再此下去，我们会全军覆没的！还请殿下上岸，不仅仅是为了殿下的自身安全，也是为了我们这么多弟兄的身家性命！” 萧舜的水性也是一般，看眼前这个架势，他也明白自己必须马上上岸。那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只要他一上岸，战场势必就会立刻转回岸上。那样，纵然是以少敌众，胜负也为未可知。 但是，温明珠……如果她真的在水里遇到了危险，那现在就是最佳的抢救时机，如果错过了，那么…… 他不想就这样放弃！ 就在他迟疑的这一会功夫，战局快速地一边倒，接连地有侍卫受伤。 “殿下！”赵胜有些急了。 萧舜不得不快速地作了决定：“赵胜，你随我上岸，其他人，继续在江里找寻明珠的下落。” “是！”赵胜掩护着萧舜，从江中跃身而起，在江面上几个起落，便回到了岸上。刚落地，就被紧追过来的护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只有两个人，对方却有二三十人之众，而且都手执长剑，明显都是练家子，看来多半都是萧庭招募来的江湖人士。 萧舜神情凝重扫了一眼，一手状似不经意地在腰间抚过，在手离开腰间之际，便见有寒光闪过，一柄仅有半截手臂长短的软剑赫然在手。手腕微微往下一沉，听得“铮”的一声轻响，原本呈弧度自然弯曲的短剑，顿时挺直，寒光闪闪，锋利无比。 被重赏燃起无边斗志的勇士们，不甘落后地往萧舜一拥而来。在他们看来，萧舜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孙公子。还曾三番几次地伤在萧庭手下，那即便是学过武功，那也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完全不足为惧。现在他的身边只剩了一个侍卫，正是取他性命的绝佳时机。可别落后了，让他人给捡了便宜。 赵胜原本是打算与萧舜一左一右，各对付一半的人。但没想到，大家都是奔着升官发财来的，对于没有赏金的他，完全不看在眼里。一开打，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往萧舜去了。对于这种生平前所未见的景状，赵胜有一瞬间的发懵。等反应过来，想冲过去给萧舜解围之时，却发现除了还在与萧舜交手的五六个人，其他人都已经倒地了，非死即伤。 赵胜愣了愣，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吃惊的时候，赶紧上前，出招隔开两人，帮萧舜分担压力。 萧舜却说：“这里我能应付，你也下水去找。” “那殿下……”赵胜有些不放心。 “快去。”萧舜强调道。“这是命令。” 所谓军令如山，赵胜纵然再不放心，也只能应了声“是”，从战局中抽身，再次跳回江里。 慕容清一直在船上注视着整个战局，虽说萧舜的武艺之高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更让他吃惊的则是，萧舜对于温明珠的态度。 他一直认为萧舜是个表面上温情脉脉，实际上却冷心冷肺的人。前面萧舜直言了不管温明珠生死，他虽然有些吃惊，但其实并不意外。在他的观念中，萧舜确实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就不懂了。萧舜竟然让所有属下都下水寻找温明珠，而孤身对抗这么多武林高手。就算是温明珠有再大的利用价值，难道还比自身的安危还要重要吗？ 就拿他来说，虽然杀死萧舜对于他来说，无比重要。他也下令了所有人全力击杀萧舜，但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他还是留了两个武功最高强的在船上，以保障自己的安全。萧舜这样做，是不是，有些重视过头了？不合常理。 慕容清站在船头，再次审视了一番岸上的战况，确定自己这边败局已定了，便下令开船离开。 “公子，就这样走么？”属下有些不解。“萧舜看起来能以一敌众，但明显已是强弩之末。殿下和钟先生他们还在附近，吹哨让他们带人过来增援，应该还是有希望取萧舜性命的。” 慕容清摇摇头：“今晚是我失策，轻敌，错信了明珠公主，以致于损失惨重。但是，却也让我发觉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秘密。下一次，好好布置，十拿九稳！” 船开出一段距离后，慕容清才下令鸣哨收兵。那些黑衣人们虽然眼红慕容清许诺的高官重金，但是一番激战下来，发现取萧舜性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便互望一眼，齐齐地收手撤走了。 萧舜并不追他们，也无暇理睬地上呻吟的伤员们，快速来到江边，便欲再次入水。 “殿下。”赵胜游了回来，快步跑上岸，报告说道。“我们在周围这一带都找不过了，找不到明珠公主，陈实带着几个人往下游找去了。其他人都受了伤，得先上岸处理伤口了。” 萧舜的脸色微微一沉，说道：“让他们上岸。” 赵胜应了声“是”，正准备去传达命令，却发现萧舜又跳进了江中。 “殿下。”赵胜连忙追上前去，劝道。“我们去找就行了！” “不行。”萧舜却一口拒绝。“我也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 赵胜急道：“殿下，江水湍急，明珠公主不谙水性，冒然入水，本就是九死一生之事。诚如殿下所言，活的公主，与死的公主，同样有用……” “你闭嘴！”萧舜猛然怒斥了一声。 赵胜跟在萧舜身边这么久，从来不曾见过他生气的样子，更何况是如此疾言厉色地加以训斥，当即吓了一跳。若非正处在水里，他怕是要直接跪地认错领罚了。 萧舜看了他一眼，说道：“去通知他们上岸。”说完，便投身入江，顺着水流，往下游游去。 赵胜应了声“是”，转身间，眼角的余光看到岸上有动静。以为是方才被萧舜打伤的某只，想趁机偷袭，连忙回身定睛看去。却只见有团人影，拾了萧舜脱在地上的披风，裹在了自己身上，然后蜷作一团瑟瑟发抖。借着清冷的月光，看清那张冻得煞白的小脸，不是温明珠，又是何人？！ 146.第146章 你感动了吗？ 在他看到温明珠的同时，温明珠也看到了他。她明显冻得厉害，一直瑟瑟发抖，说话都不利索了：“好冷……快、来，生点火。” “明、明珠公主？！”赵胜顿时欣喜若狂，完全没有心思去听清温明珠说了些什么，立时转身就往萧舜离开的方向追去，一边忘乎所以地高声呼喊。“殿下！明珠公主！公主在岸上！” 还在江水中奋力沉浮的萧舜，听到呼声，立刻回头。慌乱的目光在岸上一阵逡巡，终于寻到了那团熟悉的身影，尽管她小小地蜷作了一团。那一瞬间，顿时被失而复得的欣喜占据了整个心田。当即调头回游，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岸上。 萧舜全身湿透，平日里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头发也被江水冲散了，一丝一缕，胡乱地黏在脸上。一贯以来都以从容舒缓的形象示人的他，这会儿竟空前绝后的狼狈。 “明珠！”几乎是以飞奔的速度冲了过去，屈膝跪坐在地，一把搂过那不停发抖着的身子。将她那冰凉凉、湿漉漉的脸按住自己胸前，喃喃地念到。“太好了，你没事，没事就好……” 他反复的念着，似是在庆幸，又似是在安慰自己。 温明珠本以为自己会游泳，跳江逃跑，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一入水，她就知道自己错了。江水之湍急，与她以前游泳的湖水，全然不同。一下子，就被暗流卷出了好远。她费了好大的劲，游啊游，游了好久，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终于摸到了岸上。她这会儿是又冷、又累，若不是想着就此睡过去的话，又不知要被什么人给抓去了，于是硬挺着。不然，她真想就地一躺，什么都不管，好好地睡上一觉再说。 “萧舜……”温明珠的声音有些发颤，因为冷，也因为心有余悸。“虽然你真的很讨厌，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死……你算计我，我却以德报怨，还帮你算计了别人……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感动？” “明珠……”萧舜心中顿时五味杂集，紧紧地抱着她冰凉的身子，完全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眼中也有了几分酸涩。 “殿下。”赵胜也跟了过来。 萧舜将温明珠从地上抱了起来，转身就往客栈方向快步走去，一边吩咐赵胜：“你速度快点，先回客栈，准备好热水和姜茶。” “是！”赵胜领命，就施展轻功先赶回去了。 温明珠裹着萧舜的狐裘披风，已经从冻得不行的状态缓过劲来。这会儿被他抱在怀里，快步奔走，随着步伐上下起伏着，有种儿时被奶娘抱在怀里哄睡的感觉。便再也扛不住疲惫而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被扶起来喂姜茶的时候，温明珠醒过来一次。但是因为太累了，虽然睁开眼睛看了看，但是神智并不是很清楚。看到喂她喝茶的是萧舜，便“咕噜咕噜”地喝完了。 萧舜扶她躺回去，轻轻在她肩胛处拍了拍，柔声说道：“睡吧。”温明珠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殿下。”香容掀帘进来说道。“您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公主。” 萧舜却抬手谢绝：“你退下吧。” “是。”香容无奈，只能又掀帘退了出去。 萧舜就在她床前坐着，静静地看着她还显得苍白的睡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一直认为，纵然自己对温明珠有好感，但是这份好感，在他对母亲的感情面前，是微不足道的。若是到最后，真的别无他法，他也能看着母亲处置温明珠。但是，经了今晚这事，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当温明珠的身影被江水吞没之时，他竟然感觉到了恐惧，一种莫名的恐惧。然后开始怀疑，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怀疑自己是否不应当顺着温明珠的意思，由着她跳江。进而又怀疑自己这一趟将她从京城带离，是否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在江里遍寻不着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慌乱了，甚至都生出了一种疯狂的想法，那就是，若是不寻到她，他也不上岸了。这样陌生的自己，就这样冷不防地出现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需要时间静一静，更需要时间好好地想一想，当温明珠与母亲正面对上之时，自己真的能坚定地站在母亲那一边吗？ 萧舜就在床前坐着，一直坐到了天亮。 温明珠一觉睡醒，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他。微微一怔，问道：“这么早？”她以为他是天亮了再来的，看到她还睡着，就没有叫醒她，只是坐在旁边陪着她。而不曾想过，他是在这里坐了一整夜。 “嗯。”萧舜也没有解释，倾身过去，拉过她的手，诊了下脉。脉向平和，并没有生病的迹象。暗暗松了口气，将她的手搁回被子里，说道：“饿了么，我让香容端些粥进来。” “好啊，是有点饿了。” 萧舜出去外间吩咐了香容，然后又亲自端了盆热水进来，拧了一块布巾，递给温明珠，供她擦脸暖手之用。一边说道：“下次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就算我真的过去那边船上，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温明珠停了擦脸的动作，抬眼看着他，问道：“你真的会答应过去，换我回去？” “嗯。”萧舜看似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从她手中接过布巾，回身给她重新拧了块热的。“他们奈何不了我。” 温明珠笑了：“你一直教我不要轻敌，你自己倒是犯起轻敌的毛病来了！慕容清有个叫暗风的属下，很厉害。轻功跟鬼一样，还会隐匿之术，完全察觉不到。我也是权衡过的，若不是怕你着了他们的道，你以为我乐意这大冷天的跳江啊！快冻成冰雕了！” “暗风……”萧舜倒是有些诧异了。“他们竟然招揽到了暗氏兄弟。” “对，他们是有两个人，一明一暗。是两兄弟吗，很厉害？”温明珠问。 “嗯。”萧舜应了声。“在江湖上很有名气。” 说话间，香容端了粥进来。萧舜便腾了地方给温明珠喝粥，自己起身来到外间。在窗前站了一会，回身将赵胜唤了进来，问道：“凤时他们到哪了？” 赵胜回答说道：“他们出京后，是直接往北走的。算着日子，估摸着再过几天，就要进入北江境内了。” 萧舜想了想，说道：“我们也改道吧，往北走。” 147.第147章 可不可信？ 建安王世子凤随，是建安王夫妇俩的心肝宝贝。所以，为了确保儿子的安全，建安王在朝廷派出的出使军队之外，还另外增派了一队王府亲卫军。一路跟着凤随前往北江，不做别的事，专门就是保护凤随的安全。 然而，随军出发的，除了钦点的凤时与易玄之之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陆浸秋。至于为什么他也会一起去呢，原因很简单。因为，此行的正主，建安王世子凤随，是他的脑残粉。 陆浸秋是江南道明州知府之子，从小就被喻为神童，三岁会咏诗，七岁能作文。小小年纪，就以过人的才气，享誉整个江南。长大后参加科举，更是一路披关斩将，最后蟾宫折桂，状元及第。还被当朝最金贵的公主给看上了，想招他为驸马。但是，被他很有气节地拒绝了。只为不想自己的一腔报国热血，因为沾染上裙带关系，而变味。 其光辉事迹，在江南百姓的口口相传中，带上了一种非常绚丽的传奇色彩，使得他成为了江南无数少男少女们心目中的头号偶像！ 建安王世子凤随，就是其中之一。建安王的封地建安，就位于江南，而且离明州不远。对于陆浸秋的大名，凤随从小听到大，简直如雷贯耳。所以进宫后的第一件事，他就想见一见陆浸秋。 然后，他要去北江迎亲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身边。所以，对于北江之行，他心里十分畏惧。于是，就想要自己的偶像陆浸秋陪他一起去。因为，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精神支柱。 陆浸秋一开始是不想去的。他之前醉酒失态，嘀嘀咕咕地跟温明珠说了好多离谱的话。酒醒之后，十分羞愧，觉得无颜再见温明珠，于是，就一直不敢再往玉璋宫那块地方去。但是一边又担心她在那边会不会闷，又有点想过去看看她。还在纠结不定，却被太子告知温明珠被萧舜绑去北江了。他心中顿时大急，立刻就改口说要陪凤随一道去了。 陆浸秋答应去了，最高兴的自然就是凤随了。以请教学问为由，白天热情地邀请陆浸秋与他同乘一车，晚上也还要热情地邀请他同榻而眠。 同乘一车，陆浸秋倒也无所谓，反正不与凤随一车，也就是与易玄之一车，差别不大。但是晚上这个，让他有些囧囧有神。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这算是什么事？若是传出去，谁知道会被那些三姑六婆们传成什么样子？于是，陆浸秋就严正地拒绝了他。 凤随从小在父母的细心呵护下长大，性格非常软弱。一被拒绝，顿时委屈得眼圈都红了，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来泪。陆浸秋没见过这种架势，顿时有些慌了。还是易玄之机警，连忙去将凤随的奶娘请救火。 凤随的奶娘姓陈，四十左右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还相当年轻。据说凤随一出生，就是她在带了，从小喝着她的奶长大的。所以，她十分了解他的脾气。她来了之后，三言两语，就劝得凤随打消了念头，还一脸惭愧地过来向陆浸秋道歉，说自己太唐突了，请他原谅。 陆浸秋自然连忙摆手，说没什么，暗自却是抹了把汗。 易玄之从旁窃笑道：“恭喜陆大人收获小尾巴一条。” 陆浸秋无奈：“你就别看热闹不嫌事大了。” “我怎么看热闹了？”易玄之不悦了。“陈嬷嬷还是我去请过来的呢！” 陆浸秋只能无奈地“唉”叹了一声。 易玄之笑道：“不过，陆兄，我看世子也没什么意思，他只是出门在外，心里没底，就将崇拜多年的你当成‘父亲’来依靠了。” “父、父亲……”陆浸秋的嘴角有些僵硬。他不由又想起了当日醉酒之后，跟温明珠说的那些胡话了。里面就包括了以后生儿育女的事情，然后倏地，脸就红了。 易玄之从旁看着，不由“嗤”的一声笑了：“想什么呢，陆兄？我说世子将你当父亲了，你怎么倒还脸红起来了？” 陆浸秋顿时醒过神来，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顾自走开了。 凤随与陆浸秋一车，凤时与易玄之一车，在重兵保护之下，一路往北。在快进入北江地界的时候，易玄之忽然收到了一骑快马送过来的书信。追赶上他们的车队，指名说要把书信亲手交给他。 易玄之看完信后，就沉默了。琢磨了半天，准备跟凤时商量一下。但是考虑到，他加上凤时，是两个人，到时候若是意见不统一，一比一，不好表决。于是，又将陆浸秋找了过来。 三人坐在一处，易玄之将信摊在他们中间的小桌台上，抬眼一脸凝重地注视着其他两人：“怎么办，信不信？” 陆浸秋拾过信，重新看了一遍，说道：“信上用的是‘完璧归赵’的典故，萧舜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去彬州，然后，他将公主交还给我们？” 易玄之皱着眉说道：“字面上是这个意思。但是，我也不懂萧舜的用意。他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将公主带出京城。现在，马上到北江了，却说要把公主交还给我们……这不蛋疼么？” 陆浸秋摇着头说：“不可信。” 易玄之问道：“陆兄，你的票是投，不相信他，对不对？” “对！不可信。”陆浸秋表态了，态度十分坚决。“他一定有阴谋。或者，这信，压根就不是萧舜写的。” 易玄之想了想，又看向凤时，问道：“凤时公子呢，什么想法？” 凤时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的想法，一样。” “那也是觉得不可信？” “嗯。”凤时点点头。 易玄之沉吟道：“一般而言，这确实不可信。因为，完全不合常理啊。但是，在有一种情况下，萧舜或许是真的想把公主送回来……” “什么情况？”陆浸秋立刻问。 “那就是，公主出事了……” 陆浸秋脸色一变，摇摇头，还是说：“不可信。” 凤时沉默了一会，也说道：“不可信。” 好吧。二比一。易玄之也不多想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信。继续前进，以求早日抵达江都。” 148.第148章 江都见 虽然大家投票表决一致通过，认为萧舜不可信，对那封信上所说的事情，也应该置之不理，但是大家心里都还是有些在意。 萧舜为人确实城府极深，又诡计多端，他所说的话，不足为信。但是，万一，他这回说的是真的呢？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明珠公主。这一路来，这是得到的有关公主的第一条线索，而且还是萧舜这个罪魁祸首放出来的……这么轻易地放弃，真的好吗？ 这天晚上，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在驿馆下榻。颠簸了一天，凤随称身体不舒服，没吃东西。就直接回房休息了。其余三人，坐在一桌吃饭。吃着吃着。忽然同时抬头，不约而同地说道：“不如咱们还是……” 三人均是一愣，互相看了看，对各自要说的话，大家均是心领神会。 气氛凝滞了一会，凤时率先开口说道：“我去一趟彬州吧。” “那我们呢？”陆浸秋问。 凤时说道：“你们继续往前走。” 易玄之想了想，说道：“萧舜心思复杂，实在搞不清他此举的意义何在。你过去一探究竟，倒是好的。若是假的，那倒罢了。以你的身手，脱身不难。若是真的，你一个人带着公主……能行么？” 凤时说道：“如果他是真心想还回公主，难道还会为难我？” 易玄之一想，也是。 如果萧舜是真的要放回公主，那么自然就不会再加以为难。到时候，凤时带着温明珠回来与他们汇合，或者直接找彬州官府，要求出兵护送回京，都不是问题。 如果放回公主是假，是一个用来骗他们过去的幌子，事实上却另有图谋，那凤时一个人过去也是上选。既不耽误这边大部队的行程，也不会因此耽误事。而他和陆浸秋都不通武艺，跟着过去，倒成累赘了。 易玄之点点头，说道：“那你一路小心。如果是假的，你就追上我们汇合。如果是真的，依我之见，最好还是直接带着公主找彬州官府，以免萧舜又改变主意。” “嗯。”凤时点了下头。 晚饭之后，他就连夜出发了。 萧舜是计算好路程的。他们从桐城附近调整路线往北去，而凤时他们直接从望京往北。两路人离得最近，且又在北江境外的地点，就是彬州了。 因为凤时他们下午表决认为萧舜不可信，所以多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要去彬州，其实是要往回走一段路。但是两个地方离得不远，凤时一路快马加鞭，在天大亮的时候，就赶到了彬州，来到了萧舜信中所提及的一家名为“望月楼”的酒楼。 凤时到的时候，还是清晨时分，酒楼也刚刚开门，大堂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显得十分冷清。凤时找了个位置坐了，要了壶热茶，慢慢地啜饮。 萧舜的信上只有一个完璧归赵的典故，还有一个酒楼的名字，却并没有写到了之后怎么找他。所以，凤时只能在这里坐着，等他主动找上门来。 但是，从清晨，坐到傍晚，还不见萧舜的人影。若换成别人，或许早就恼了，或者耐心用尽，一拍桌子走人了。但是凤时没有，他一直很耐心地等着。 一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酒楼迎来了它一天中最热闹的时段。凤时的桌前，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 凤时还以为是萧舜来了，一抬起头，发现却是酒楼中跑堂的小二。 “这位公子。”小二恭敬地行了一礼。“二楼有位贵客想请公子过去一叙，请公子随我来。” 凤时一言不发地站起身，随着那小二上楼了。 那是二楼走廊尽处的一个房间，远离楼下大厅的喧哗，显出几分闹市中的宁静之感。 小二停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说道：“您要见的客人已经到了。” 话音落下不久，门便“吱嘎”一声开了，出现在门里的是一名侍女。用一块银两将那小二打发走之后，便将凤时领进了屋。 这房间也是寻常酒楼里比较常见的套间，分为里外两间，外间供饮酒会客之用，里间供喝醉之人休息之用。 而此时外间并没有人。等凤时落座，侍女上完茶之后，里间的垂帘轻动，方才拂帘款步出来了一个身量窈窕的美貌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凤时的老熟人，顾凌波。 “是你？”凤时的语气中不乏带了些失望。“萧舜呢？” 顾凌波扬了扬眉：“不想见到我？” 凤时轻不可闻地哼了声：“又没人出钱要你的命。”言外之意，你有什么好见的！ 顾凌波不由哂然一笑：“凤公子可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不过，这一趟也没有人给你钱，凤公子怎么想到过来了？” “我要带明珠回去。” 顾凌波笑了笑：“就凭你一个人，恐怕是带不会明珠公主的。” 凤时转过目光盯着她：“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只有你一个人过来，我们公子就不准备把人交给你了。这是出于对明珠公主的安危考虑的，因为，只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保护好她的。” “难道在你们这，她还更安全？”凤时反问。 “难道不是吗？”顾凌波也反问，一边浅笑着看着他。“而且，公子说，正因为是凤公子，所以才更加不能将明珠公主交给你。” 凤时问：“为什么？” “理由还用得着我说吗？”顾凌波笑了起来。“因为，凤公子毕竟是定王殿下的儿子呀！而现在，几次三番盯着明珠公主下手的，也正是定王的部众……这样说，可以理解吧？” 顾凌波看了看凤时，又补充了一句：“没见我们公子派人送信，也是送给易探花易大人的……这很明显了，我们公子他信不过你。” 凤时也没恼，只面无表情地说了句：“随意。不过，有个事情，他似乎搞错了。他才是绑架明珠的那个人。” “那倒也是。”顾凌波“哈哈”笑了两声，然后从怀中处处递了一封信，说道：“这是公子离开前，托我转交的。” “给我？”凤时问道。 “这个倒没说。”顾凌波笑笑说道。“他只说，江都见。” 149.第149章 奇怪的地方 凤时在大部队抵达北江的京城江都之前，顺利赶回，与易玄之他们会合。看到凤时回来，大家就知彬州之行，果然是萧舜设下的一个骗局。也没有多问，只是拍了拍凤时的肩膀，安抚下他白跑一趟的心情。 抵达江都之时，北江王萧尧带了文武百官，亲至城外迎接。迎进宫之后，还安排了盛大的宫宴，为他们接风洗尘，真是给足了东望面子。若不是提前知道内情，看今日北江如此架势，易玄之还真想不到他们竟暗地里绑架了温明珠，想对东望图谋不诡。 宴席之上，载歌载舞，十分热闹。北江朝廷的重臣勋贵都在，但是，却不见萧舜。易玄之便逮了个机会，故意问道：“江王陛下，不知为何不见齐王殿下？在望京之时，我们也算是有几分故交。难得来北江一趟，还想借此机会叙叙旧呢！” 萧尧笑着说道：“萧舜近来在查一桩案子，所以天南地北地到处跑，这会儿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不过，马上就是年关了，他肯定马上就回来了。易大人放心，肯定还是赶得及与易大人叙旧的。” 易玄之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 他当然知道萧舜肯定会在年前回来，他这样说的用意其实在于先铺垫一下，表明自己与萧舜有旧交。那等萧舜回来，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去齐王府拜访了。去了齐王府，就可以想办法查探温明珠的消息了。 东望一行人被安排住在东宫旁边的永庆宫。 由于萧尧并未立太子，所以目前东宫还是空置的。但被安排在与之毗邻的永庆宫，也足见重视。大家各自挑好房间，仆婢们还在收拾东西，凤随便与易玄之、陆浸秋围着暖炉坐着一起喝茶聊天。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到个事情：“对了，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什么地方？”接话的是易玄之。陆浸秋由于这几日被他粘得有些烦躁了，所以多半时间在装哑巴，能不接话，就尽量不接他的话。 凤随说道：“像今天这么重要的宴会，文武百官、勋贵世家都在了，为什么皇后没有一同出席呢？” “呃……”凤随不提，易玄之倒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看来，凤随虽然看着是怯生生的模样，但毕竟生长在皇家，对于这种大礼仪方面的东西，还是比较在意的。“……或许是皇后娘娘，身体不舒服吧？”易玄之这么解释。 凤随还是觉得不对，摇摇头说：“如果皇后因病不能出席的话，理应在其他高位份的妃嫔之中，指定一位代为出席，而不是干脆就空缺着。所以我说，这个比较奇怪。” 易玄之想了想，确实有点奇怪，但也没啥大不了的。说不定原因很简单，就是帝后离心、或者吵闹了，不想出席而已。易玄之就劝凤随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他是肩负着娶一位公主回去的重任而来的。与诸位公主相亲，总是需要皇后出来主事的。所以，如果他汲汲于不曾见到江国皇后的话，完全无须着急，说不定，明天就能见着了。因为，刚才萧尧前面已经派人过来支会过了，说明天傍晚还有一场针对皇室中女眷的宴会，让他们先好好休息，明天他会派人来接他们前去赴宴的。 这回东望派来北江的队伍，乃是由陆浸秋的恩师、也就是翰林院大学士沈同芳领队。带兵随行保护他们的，有两位将军，一个是魏可珍的父亲，魏天行。还有一个，是温云笙的老部下，樊至云樊将军。 这些人选，都是望帝精挑细选出来的。虽然暂时并没有告诉他们温明珠失踪的消息，他们也并不知道自己此行的背后，还隐藏着那么一个重要的任务。但是之所以选择他们，是以防万一。倘若到时候需要他们的援助，或者不得不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能确保他们知道后，能够为了温明珠着想，保守这个秘密。 永庆宫很大，但是大家为了方便交流，都是就近择房间住了。 第二天一早，易玄之刚起身，正准备去找陆浸秋一起喝早茶，却听到宫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吵闹之声。不由觉得奇了，这后宫重地，怎么会有人如此无礼，一大早地就跑来吵吵囔囔的。 易玄之闻声过去，却瞧见永庆宫的宫门口堵着几位身着华贵的少女。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身量高挑，面容秀美。为首那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说话间，顾盼神飞，倒是颇有几分温明珠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易玄之走过去，问与那几位少女对峙的宫门守卫。“发生什么事了？” 守卫朝易玄之恭谨地行了个礼，说道：“易大人，这位是谢相爷的千金，谢小姐。还有宝琴、宝英两位公主，想要进去，见几位大人。” 易玄之一听说是“谢相爷的女儿”，就知道眼前这个蛾黄衣衫的美貌少女，就是北江权臣谢艺的女儿，谢蕴儿了。而另外两名小跟班模样的少女，想来应该是被软禁的太上皇萧赫的两个女儿。如此算来，这来的三位，也算是北江当朝“最值钱”的千金小姐了。而且，估摸着也是要跟凤随相亲的贵女中的一名或者几名。怪不得，这么着急地就跑过来见人了。 易玄之笑了笑，说道：“谢小姐和两位公主前来造访，我们自是很开心的，篷筚生辉啊！但是，这时间实在是有些早，我们又是周车劳顿，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好好休息的机会……我们世子都还没起身呢！不如，三位公主小姐，过一个时辰再来，可好？” “易大人？”在易玄之说话间，谢蕴儿已经大剌剌地将易玄之打量了个干净透彻，然后完全无视了他的提议，顾自问道。“你就是今科的探花郎，易玄之？” “正是。”易玄之说道。“不知谢小姐有何指教？” “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陆浸秋陆大人，是状元吧？” “是。”易玄之有些吃不准她到底想干嘛了。 谢蕴儿一抬下巴，高傲地说道：“叫陆浸秋出来，我要见他。” “呃……”易玄之一时有些语噎。这是个什么状况，难道北江的女子都是如此热情奔放的？知道有相亲的人来了，就一大早地寻来了，主动要求相见了。 而且，有个问题啊，奉旨来相亲的是凤随，可不是陆浸秋？他们一个两个公主的，一大早跑来要见他，算是个什么情况？ 150.第150章 谁跟着谁 “这个……”易玄之为难地说。“陆大人，也还没起身。” 谢蕴儿闻言，顿时就恼了，拧着眉责问道：“还没起身？！你们东望人都是属猪的吗，都日上三竿了，还在睡睡睡！” 易玄之本来是想客客气气地相待，但是眼看着这就上到国家高度、进行地图攻击了，不能忍。便说道：“这也是看情况的。我们东望之人，讲究效率。有重要的事情，就起得早点。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比如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找之类的，就睡得晚点，恕不见客。睡得好，养足精神，做事情才能事半功倍，才有效率。” 谢蕴儿也不傻，一下子就听出了易玄之话里藏的针，顿时勃然大怒：“你说我们是无关之人？！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么说我？！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谢蕴儿带的侍卫得令，就要上前去扭住易玄之，将他抓起来。永庆宫的守卫是奉了萧尧之命，保护来自东望的贵客的。见谢蕴儿要在永庆宫动手，当然要进行制止。一时之间，双方推来攮去的，相持不下。 谢蕴儿是谢艺的女儿，可以恃宠而骄。但宝琴、宝英两位公主就不一样了。她们是萧赫的女儿，萧尧继位后，虽然保留了她们的公主封号，但终究不再是正牌的公主，而且在宫里地位十分尴尬。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才会附庸于谢蕴儿，做她的小跟班。借着谢家的荣光，为自己在宫里多挣得一份立足之地。 谢蕴儿大闹永庆宫，萧尧看在谢艺的份上，必定不会与她计较。但是，她们两个就难说了。于是，宝琴公主连忙拉住谢蕴儿，劝道：“蕴儿，使不得。我听说，这位易大人，是舜哥哥的挚友呢！把他抓起来，舜哥哥回来后知道了，怕是要生气呢！” “舜哥哥的挚友？”谢蕴儿愣了愣，虽然对此还存有疑虑，但还是立刻叫停了侍卫们无礼之举。 “是啊！”宝琴公主说道。“我是听昨天赴宴的人说的。宴会上易大人亲口跟皇上说的，问舜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好叙旧呢！” 谢蕴儿缓步上前，重新审视了一番易玄之，轻扬下巴7倨傲地问道：“你是舜哥哥的挚友？” 易玄之忖度她口中所称的“舜哥哥”，应该是萧舜。他是出于另外的目的，跟萧舜攀了下关系。但那时也只是说“有故交”，怎么这会儿就变成“挚友”了？这里头的区别，还是相当大的吧？但是看眼前这个架势，他当然不会爽到当场否认，而是以一种半是赌气，半是谦虚的口吻说道：“薄有几分交情罢，不敢与齐王殿下以‘挚友’相称。”这样，即便是以后被萧舜否认了与他熟识，也不算太打脸。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说过或者承认过自己是萧舜的挚友。 谢蕴儿扁扁嘴，将派出的侍卫悉数叫了回去，看来是相信了。踱步到易玄之面前，又盯着他看了一阵，说道：“听说，你们这趟来的几个年轻官员，长得都很好看。你们东望任用官员，难道都是看长相的么？” 易玄之对于这姑娘说话动不动就爱上到国家高度的习惯，感到十分不愉快。“我们东望的人，长相普遍比较出众。” 谢蕴儿“哧”的一声笑了：“脸皮真厚。笑死人了，当我没去过东望、没见过东望人啊？！算了，看在舜哥哥的面上，就不与你计较了，你们继续睡成猪吧。我晚些时间再来。”说完，她就带着自己带来的那些人走了。 易玄之也往回走，走到半路，遇到从房间里出来的陆浸秋。他该是听到了宫门处传进来的吵囔声，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易玄之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几个贵女，慕着陆大人的美名而来，想先见上一面。” 陆浸秋自是不信，丢了个白眼给他，说了声“开什么玩笑”，就转身走了。 易玄之笑了笑，并没有多解释。因为他另外在考虑一件事情，就是这个谢蕴儿，看起来与萧舜关系不一般。好好利用起来，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突破口呢！ 而萧舜那一边，在遇袭之后，就改道往北，试图在彬州与东望派遣的大部队会合。但是只来了凤时一个，他没有出面，带着温明珠，又改道往西了。加上温明珠也隔三岔五地找些理由拖延行程，于是乎，直接导致他们在路上磨蹭了大半个月，才刚刚进入北江地界。距离抵达江都之日，还遥遥无期。 这一日，没有像往常一样，投宿在城里的客栈，而是进了山，沿着蜿蜒的山间小道，来到位于山腰处的一处幽谧的竹林。竹林茂密而葱翠，即使在这样严寒的冬天，也依然挺拔苍劲，生机勃勃。竹林掩映之下，有一排三间竹屋。从屋子檐壁上留下的风雨痕迹看来，这竹屋已经有不少年的历史了。 “今天住这里？”温明珠里里外外的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个竹屋虽然地方狭小，摆设简朴，但一律生活用品应有尽有。而且屋里屋外，一尘不染，明显是每天都有人清理的。“难不成，你就想这样带着我隐姓埋名，隐居在这里了？”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萧舜回眸看着她。 “当然是想办法逃跑啊！”温明珠说道。“我不会没名没分地跟着你的！我” “你可以理解成，是我没名没分地跟着你。”萧舜淡定地说。 温明珠闻言“哧”的一声笑了。他总是能这么一针见血地将问题往她所感兴趣的方向引，若非这是涉及原则问题，遇上这样的回答，她还真的会将所有事情一笑置之，与他开起玩笑了。 “如果是你没名没分地跟着我的话，隐居的地点，难道不是应该由我来选择吗？” 萧舜见温明珠认真地与他讨论起这个问题的没在逻辑来了，也就大抵知道她的回答了。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道：“这里，是我第一次遇见母亲的地方。” “那一年，我只有七岁，我被萧栋……”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左手边竹林之外的那一座山势险峻的高山。“从那座山上推了下来。” 151.第151章 与你、一刀两断 温明珠回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原来，你与萧栋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前缘。” 七岁，已经是开始记事的年纪了。更何况，是这么重大的事情，他肯定记得是萧栋将他从山上推下去的。所以，才会连他的父亲萧尧都始终坚信着萧栋的死，是他造成的。 “我对萧栋的感情，十分复杂。”萧舜解释说。“我的亲生母亲在怀我的时候，误食了药物，导致我出生的时候脸和身子都是青紫的，被称为‘鬼子’。她视我为不祥之物，认为我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所以，在我出生半个月后。她就抛下我和父亲，出家了。” “那时候的我，十分自卑，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不敢见人。而萧栋，一出生就被册立为太子。入学后，又因为天资聪颖，而人人夸赞，被称为‘天之子’。我很羡慕他，但不是妒忌。那种感觉，一定要用言语来形容的话，就是类似于一个久居黑暗的人，对于光明的渴望。” “七岁那年，父亲得了闲暇，告了个长假，带我到这附近游玩、散心。这里幽僻、安静，少有人烟，也不怕有人看到我。但是没想到，半途的时候，萧赫带着萧栋来了。看到萧栋，我心里是很激动的。我很想与他说话，但他很嫌弃我，一直让我离他远点。萧赫就训他，他顶了几句嘴，然后就跑到那边山崖上生闷气。我想去安慰他，就被他推了下来。” “然后，就遇到了你的母亲，她救了你？”说到这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温明珠已经了然于胸了。 “对。”萧舜说道。“她不仅救了我，还帮我排出了体内的胎毒，让我摆脱了‘鬼子’这个恶名，终于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不再一直躲在黑暗之中。所以我说，她对我，恩同再造。” 温明珠听完，不由讪笑道：“对，没错，她对你确实恩同再造。但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让我明白她对你有多重要，让我死的时候可以干脆一点，更义无所反顾一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舜解释道。“我只是想把事情说清楚，同时，也想让你更了解我。若非有无法逃避的理由，我不会想要如此待你。” “我明白了，我知道了，然后呢？”温明珠有些不耐烦。他再三地向她解释自己的迫不得已，但终究还是要对她不利，将她交给他的母亲处置的，对不对？那又有什么好说的！ 就像是一只狐狸抓了一只兔子，要送给自己病重的母亲吃。那狐狸跟兔子解释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还要兔子体谅他感恩的心情，慨然赴死，笑着将自己一身的肉贡献出来，给它娘吃吗？ 没有意义的好吗！ 话音未落，眼角边突然寒光一闪。眨眼之间，手动刀落。温明珠还在发愣，便只见自己的一发丝飘然而落。她都没有发现萧舜是什么时候出剑的，在她从怔愣中醒过神来的时候，萧舜已经收好剑，蹲下身，将落在地上的发丝仔细一根不落地拾起来，整整齐齐地打理好，收入一方绸布之中。握在手里，对还是一头雾水的温明珠说道：“以发代人，从这一刻开始，你与我母亲之间的恩怨，就如此发，一刀两断。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温明珠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问道：“你能替你母亲作主？” “不能。”萧舜将绸布收好，放入怀中。“但是我会想办法。” “你这会儿，倒是不怕你母亲达不成心愿，会含恨而终了？”温明珠问出这句话之后，便立时察觉到自己这话问得实在是太欠扁了。萧舜明显是这段时间经过了复杂的心理斗争，才决定违逆母亲的心愿，而选择放过她，她却还要再三地挑最戳他心窝子的话问。难不成，还要重新激起他心底的矛盾，非要他一定要对付自己才好么？ “算了，你就当没听见这句……我不该问的。”不等他回答，温明珠就赶紧承认了错误，并收回了前话。 萧舜对此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沉默了一会，说道：“我马上就要回江都了。” “哦……”温明珠问。“那我呢？” “你留在这里。”萧舜说道。“明天，就会有人来接你。” 温明珠漫不经心地说“哦”了一声，她总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是，一时半会的，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萧舜又说：“有个事情，你要答应我。” “什么事？” “有关我母亲的事……”萧舜说道。“不要告诉任何人。” 温明珠猜测他所针对的，多半是她的父亲，他不想让温云笙知道段云裳还活着的消息。段云裳曾经是温云笙的妻子，现在却是北江的皇后。若是这事走了明路，那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他们两个家庭如此简单。 假如这段恩怨真的能够就此尘封，不再被提起的话，她也不想让温云笙知道这个消息。她始终觉得，父亲对段云裳应该是有感情的，那份感情，或许还多过于她的母亲长安公主。若是让他知道了段云裳尚在人世的消息，他会怎样，真的很难说。 这么多年来，他都以为段云裳已经死了，那就让他继续这样以为下去吧。继续保持着已经过了十几年的这种平静的生活，不让两个家庭因此而受到干扰。 “好。”温明珠答应了。“如果你这边能捂住的话，我自然也不会说出去一个字。” 萧舜点点头，说了句“那就好”，然后就转过身，缓步往外走去。 温明珠忍不住唤住了他：“你现在就走？” “嗯，那边的事情拖不下去了。一直在催我，我必须马上回去了。”萧舜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身。 “哦。”温明珠应了声。 待萧舜走到门口，温明珠又开口唤住了他：“接我的人，什么时候到啊？” “明天。” “哦。” 萧舜停了一会，见温明珠没有再问什么，再次启步往外走。快走下台阶的时候，她又问了：“你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啊？” “我留了人保护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温明珠有些着恼地说道。“你把我从望京带出来，然后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你有没有责任心的？” 萧舜沉默了一会，说道：“那我明天再走。” 152.第152章 相见不如不见 温明珠在竹屋的卧室里找了面镜子，照自己被削去半边的头发。 现在天气寒冷，加上白露和谷雨都不在身边，她自己不会弄太复杂的发型，所以这些日子来，她干脆就将头发全部散下来，只在两鬓更梳了一个小辫，用一对金络蝴蝶加以装饰。萧舜方才二话不说，提剑断发，竟将她左侧鬓角梳起的那缕发丝，挨着蝴蝶发饰的下沿，齐齐地削了去。于是，这会儿镜中人的发型，就是一边梳着小辫，另一边只留有齐刷刷的半截，样子十分滑稽。 温明珠只得将蝴蝶取了下来，拢了拢头发，试图将那缕半截的短发拢入发堆之中掩藏起来。结果拢了半天，却总是有那么一小戳冒出来。温明珠有些郁闷地吐槽道：“人家断发，不是结发夫妻，就是看破红尘要出家，我这个算什么？真是的。” 温明珠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发式，走出卧室，发现萧舜不在屋里。出门去找他，看到他蹲在竹林后面的菜地里。温明珠好奇地走过去，问道：“你在做什么？” “挖菜。”萧舜一边将刚从地里挖出来的一株青菜轻轻拍去粘在根上的泥土，收拾干净，放进脚边的篮子里。一边对温明珠说道：“这里是荒山野岭，没有现成的食物，只能自己做。” 温明珠一听，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欣喜地蹲到萧舜身旁，问道：“你会做饭啊？” “会一点，只会做简单的菜。” “那也很厉害了！我是一点都不会。”温明珠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学做饭啊？” 想他也是出生于皇室，做饭下厨又是女人家的事情，他竟然会，真是稀奇。像她，平时哪里轮得到她进厨房。吃的、喝的、用的，不等她开口，早就有人给她打理妥当了。 “行军在外，有时候粮饷跟不上，就只能就地取材。”萧舜解释说。“能找到什么，就做什么吃。也讲究不了什么花式、口味，煮熟、能吃就行。” “我不挑的。”温明珠连忙表示自己不挑食。 “呆会，我就能尝尝你的手艺了！我帮你一起挖菜。”温明珠高兴地说着，一边就挽起袖管，露出一双葱管一般白玉无瑕的手，就要往泥里落去。 萧舜从旁看着，有些于心不忍。她是金枝玉叶，从小养尊处优，何曾做过这种粗活，便适时地将菜篮递过去，阻止了她挖菜的举动，说道：“菜挖得差不多了，就我们两个人，太多也吃不掉。我再挖些土豆，这些，你先拿去洗。” “好！”温明珠高兴的应了。不管是挖菜，还是洗菜，于她而言，都是从未经历过的新鲜事。她都很有兴趣。 温明珠抱着菜篮子，起身往回走。走到半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回身问道：“这菜……是洗好了切，还是切好了，再洗？” 对于这个问题，萧舜有些哑然失笑，说道：“先洗。洗好放着，呆会我来切。” “好的。”温明珠爽快地应了声，就抱着菜篮，往菜地旁的小水潭去了。 萧舜挖好土豆，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温明珠将青菜的叶子一片一片地扯下来，在认真而专注地清洗着，像是在做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萧舜站在旁边看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在她身旁蹲下身，也认真地清洗起土豆来。 洗好菜，两人一起回到厨房。萧舜做菜烧饭，温明珠就跟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发出“啧啧”的惊叹声。仿佛第一次近距离看人做菜，有数不尽的意外发现。 对此，萧舜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等菜上了桌，又得到她毫不吝啬的赞誉。“不错，好吃！” 萧舜却道：“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一顿粗茶淡饭，会觉得很是美味爽口。其实并不是菜的本身有多美味，只是新鲜罢了。” 温明珠闻言，停下筷子，支着下巴凝视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话中有话？” 萧舜淡然一笑，说道：“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温明珠侧头望向窗外，想了想，问道：“对了，其他人呢？不是说这里没有现成的食物么，他们吃什么？” “我让他们都撤走了。” “撤走了？”温明珠有些惊奇。倒不是质疑凭他一个人之力，是否能保护得了她的安全。而是，平时，他是很忙的。经常大半夜的，赵胜还在进进出出的，有事找他。今天，竟然大半天了，都不见一个人来找他。没道理，到了北江地界，反而没有事情找上门来吧？ 这不正常。 温明珠沉默了一会，忽而问道：“你该不会是打算以后都不再见我了吧？” 今天绝对不正常。 他先是改变主意，留下来多陪她一天。然后又是亲自下厨做饭给她吃，还摒退了所有属下，不让一个人、一件事情前来打扰到他们……为什么会隐约有一种，他是将今天当成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最后一天在过的感觉？ 萧舜也停下了筷子，沉默了一会说道：“相见不如不见，又何必再见？” 温明珠见果然如此，心生不悦，有些赌气地说道：“随便你。”不见便不见，她也不是非要见他不可！ 入夜，温明珠在卧室里睡觉。萧舜就在外面一间靠进暖炉坐着，守着她。两人仅一墙之隔，却谁也没有说话。 一夜无语。 第二天一早，温明珠是在朦胧的睡梦中，被一阵纷杂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睛，坐起身，发现声响是外面传来的。有人来了，而且，在一片人声中，她似乎还听到了十五的声音。 温明珠连忙翻身下床，刚从卧室出去，就看到初一和十五从外面进来。温明珠登时有些喜出望外：“你们怎么来了？” “公主？！” “公主！” 看到温明珠，他们两个自然比温明珠还要兴奋。“公主真的在这！”十五高兴地合不拢嘴，然后就朝着门外大喊。“严大人，公主在这里！” 初一则像温明珠解释说：“是萧舜派人来通知的，我们就跟严大人一起来了。” “严大人？”温明珠惊奇地问。“是严凌吗？” “是啊！”十五又接话过去说。“我们都以为萧舜是骗我们的，是设下了陷阱让我们跳呢！但是太子殿下说，宁可信其有，让我们过来一趟！没想到竟是真的！” 萧舜说，接她的人今天到。她一直以为，来的会是派去北江迎亲的那一波的人，没想到，竟然是直接从京城出来的初一他们。 153.第153章 他说 说话间，严凌也进来了。“公主。”他站在门口看着温明珠，神情有些复杂。 温明珠有些自嘲地笑着：“咱们也算是落难了这么久，终于拨开乌云见月明了，怎么这副表情？” “萧舜走了。”严凌说道。 温明珠心中微微一顿，表面上却显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很无所谓地说道：“走就走喽，算他走得快，不然，被绑架的，就要变成他了！” 严凌没再说什么，只是想到萧舜离开前说的话，心情就很是复杂。他奉了太子之命，与初一、十五一起，带着温明珠的那几个暗卫以及公主近卫队，前来萧舜通知的地点接温明珠。刚到这里，就看到萧舜等在竹篱围成的院门口。他原本以为萧舜会为难他们，不想却只是说请他借一步说话，其他人可以先进去。 温明珠见严凌有片刻的闪神，便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严凌醒过神，看着温明珠，讪然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公主没事，真是太好了。” “对了，公主，萧舜那个坏蛋，没有对公主无礼吧？”十五突然想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萧舜抓了温明珠，这一路过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们孤男寡女，朝夕相对。萧舜又居心叵测，谁知道他会对温明珠做什么？ 而且，刚才他将这竹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屋子只有一个卧室！他们不会是住一个房间的吧？！萧舜真是，太无耻了！ “额……”温明珠知道他们的顾忌，轻斥道。“别瞎想。他虽然居心叵测，十分讨厌，却不是那种下作的人！这一路来，他一直对我以礼相待，并没有亏待我。” “公主……”严凌忽然接口说道。“萧舜方才在外面叫住我，也说了这事。” 温明珠奇了奇，问道：“什么事？” “他说……”严凌似乎在回想，该怎么复述萧舜所说的话。“如果，公主不想做他的王妃的话，我们最好不要再提此事。就当公主是自己偷溜出去玩了，而不是被他绑架到了北江。” “不再提这事？！”十五第一个就恼了，义愤填膺地说道。“那我们公主就白白的被他绑了一路，白白地受了这么多苦吗？！” “那你想要公主嫁给萧舜吗？”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的初一突然开口反问。 十五立刻否认：“当然不想！” 初一不客气地说：“不想就闭上你的嘴。” 十五强势不过初一，只得默默地将一肚子的话咽了回来。 “萧舜……还真是机关算尽啊！真卑鄙！”温明珠忿忿地骂了一句。 如果她被萧舜绑架这件事情，挑明了，摆到台面上说。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王爷，势必涉及国与国的对峙。如果不想两国兵戎相见的话，就只能想办法息事宁人。而这种事情，一旦涉及到名节问题，就总是女方会吃亏。萧舜大可以将自己的行为解释成为因为仰慕她。到时候，东望为了国体考虑，说不定，真的只能选择将她嫁给他，正好两国联姻。 温明珠转过头，问严凌：“他还说了什么？” “他让我们立刻启程回望京。”严凌想了想，将萧舜所说的其他的话，也一并说了出来。“他说，他是从我的身边将你带走的，现在还回了我这里。他要我肩负起保护你的责任，如果出什么岔子的话，他就唯我是问。” 温明珠闻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竟然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还真是有脸！” “他还说……”严凌迟疑了一会，看了看温明珠，似乎有些为难。 温明珠问道：“他还说什么？” 严凌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了：“他说，远离凤时。” 温明珠不由又嗤笑了声：“他以为他是谁啊，我干嘛听他的？！”从很早开始，他就一再地提醒她，让她远离凤时，不要与凤时太亲近，弄得好像凤时表哥会对她不利似的。这真是好笑，居心叵测地接近他，绑架她，想伤害她的人，明明是他好不好？！ “公主，那我们是立刻回程吗？”初一问道。 温明珠想了想，说：“你们一路赶路，也累了吧。我们歇一天，明天再走。” “好。”大家都没有异议。 是日晚，温明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觉，总觉得脑子里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直在想着事情，却又搞不清到底在想什么事情。干脆爬了起来，披了件外衣，坐到桌前去倒水喝。 拈着茶杯，看着光滑的杯沿，忍不住又回想起与萧舜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中揣度他对她，到底有几分真心。他对她所说的话，到底哪些是假的，哪些才是真的。 揣度着，思忖着……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温明珠连忙站起身，掀起卧室的帘子，快步出去，将守在外面闭目养神的十五唤醒，问道：“凤时表哥，现在是在江都吗？” 十五说道：“应该是吧。凤时公子，是跟着和亲的队伍，一起出发的。同行的，还有陆状元和易探花。我和初一原本也想一起去的，但是殿下说不能让别人知道公主失踪的消息，所以，我们俩得留下装装样子。” “江都……”温明珠琢磨了一番，说道。“我们也去江都。” “啊？”十五吃了一惊。“去江都，为什么啊？！”那不是自投罗网么！那可是萧舜他们的地盘！ 温明珠点点头，一脸凝重地说道：“我怕他会对凤时表哥不利……所以，我得过去阻止。” 按萧舜的说法，他母亲的仇人，有两个。一个是见死不救的温云笙，另一个，就是始作俑者，定王。萧舜绑了她的初衷，也是为了帮他的母亲完成心愿。现在，他或许是不忍心了，所以割发以代替，准备放过她了。但是，他的母亲已经病重了，如果不帮她完成心愿，她将含恨而终、死不暝目。所以，萧舜很有可能就将对付另一个仇人的计划提前了！ 然而，萧舜确实也说过，他是不会放过定王的。但是，现在定王在大相国寺。大相国寺乃是皇家寺庙，守卫森严，他要抓定王，是件很困难的事情。那根据他抓她的一系列心路及做法，他转而去抓了定王的独生子凤时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154.第154章 不一般的关系 温明珠一行人抵达江都的那一天，天正下着大雪。 江都，乃是北江的都城。纵然是在大雪纷飞的季节里，也同样繁华。街上的行人贩卒，来来往往，好不热闹。但是它的街道十分宽敞，往来的人很多，却也并不显拥挤。作为一座北方的都城，江都与望京相比，整座城池少了几分精致浮华，多了几分古朴大气。走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又颇有一种踏雪寻梅的空灵之境。 一行人在城中最大的客栈福世汇住下，住下的当天，温明珠就派了十五去联络带队前来北江的魏将军，也就是魏可珍的父亲，魏天行。 第二天，魏天行就亲自来到了客栈。对于温明珠的到来，他非常震惊。在他的印象中，温明珠应该还好好地呆在宫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明珠便忽悠他说，自己被关在玉璋宫那么久，憋坏了，怕再被关回去，便趁着放她出宫喘口气的机会，就干脆觑准时机，跑得远一点了。问起凤时在哪里，她想见一见他，魏天行却说凤时并没有与他们一同进城。而是在进城前，就与他们分道扬镳，去了另外的地方。至于去了哪里，为什么去，他与凤时没有接触，并不知晓。具体情况，估计要问易玄之他们才知道。他已经派亲信进宫去通知易玄之了。 当天晚上，易玄之便闻讯赶来了。 “公主，你没事了？”见到温明珠，易玄之诧异非常。“萧舜把你放了？” 魏将军派来的人告诉他，明珠公主来江都了。他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他们奉了皇命，以和亲之名，行寻人之实。这才刚刚制订好寻人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呢，这正主儿倒是自己跑回来了。还胳膊腿都在，一样都没少。早知道萧舜会如此轻易地放人，他又何必跑这一趟。他不来这一趟的话，这个时候，他正在家里喜滋滋地准备当新郎官呢！ 温明珠并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径自问道：“凤时表哥去哪了？” “凤时啊？”易玄之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们快进北江地界的时候，收到了萧舜的传讯，让我们去彬州一趟，他要把公主你交还给我们。由于我们并不信任他，所以并没有大部队改道过去，只凤时去了。结果，果不其然，被萧舜给骗了，白跑了一趟。但是他又托人转交给凤时一封信，信上说，让他在抵达江都的第二天，去一趟栖凤山上的登云观。” “登云观？”温明珠问。“离这里多远？” 易玄之说道：“栖凤上位于江都往北去一百多里，骑马大概是一天的路程。不过，凤时为了一探究竟，在进城的当天就直接过去了。不过，这中间已经过去五天的时间，还没有他的消息……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因为前面被萧舜忽悠过一回，这回凤时去，他就觉得，大不了再被忽悠一次。倒是从来没有往严重里想。这会儿被温明珠这么一提，他倒是有些担心起了。如果这真是萧舜设下的陷阱，凤时这趟只带了两个人过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温明珠蹙着眉说：“这也正是我担心的。” 易玄之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脑洞大开：“这难道是萧舜的‘引蛇出洞’之计？他明里抓了公主，实际上，他想对付的是凤时？！之所以抓公主，是为了把凤时引过来？！” 温明珠抬眸看了他一眼，并不纠正他的奇思异想，只是将严凌唤了过来，吩咐道：“你立刻带几个人，去一趟登云观。若是在那里找不到凤时表哥，就探一下那里面的虚实，不要打草惊蛇。” “是，公主。”严凌领命，当即就去了。 温明珠想了想，又问易玄之：“这几天，你有见到萧舜吗？” 易玄之回想了一下，说道：“只见过一次。他刚回来那天，进宫拜见皇上、皇后时见的。他好像不住宫里，住自己的齐王府。所以，一般见不到。” “那还得盯着齐王府的动静……” 温明珠正准备吩咐初一去盯着，易玄之突然灵机一动。之前是找温明珠，现在是要找凤时，而这两件事，都与萧舜有关。所谓换汤不换药，那完全可以将之前设想好的寻找温明珠的方法，套用过来嘛！ “对了，公主，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易玄之说道：“左相谢艺的女儿谢蕴儿，与萧舜的关系非同一般。而相较于萧舜，谢蕴儿则好对付多了。公主不妨将这件事情交给我，我有一定的把握能打探出些消息来。” “好。”温明珠一口应下。过了会，回味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心里微微顿了顿，问道：“为什么说他们关系非同一般？” 易玄之“啧啧”了两声，说道：“公主你是没见着他们在一起的情景吧？看到了，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因为，实在是太明显了，谢蕴儿一副恨不得扑过去的样子。不过，据我观察，萧舜好像不那么乐意。而且，我听宫里的人说啊，萧舜不肯即这个太子之位，就是因为谢蕴儿。” “因为，据说，萧尧之所以能不费一兵一卒篡位成功，谢艺功不可没。当时就许诺了，将来的皇后一定会是他们谢家的女儿。而谢艺的三个女儿，前面两个都已经成亲了，只有这个最宠爱的小女儿没出阁。谢艺也是一心想要这个小女儿做皇后啊，之前，就定给萧庭做太子妃。结果谢蕴儿没看上，直接追着萧舜跑了……” 温明珠不想再听了，便出言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天，易探花倒是打听了不少八卦啊！” 易玄之讪然笑了笑：“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些情况，才更方便我们行事。” “既然如此，那凤时表哥的事，就交给易大人打探了。” “行。”易玄之爽快地应下。“对了，公主就住在这里吗？是不是住去魏将军他们那边的别苑，会安全一些？” 温明珠说道：“我住这里，行事方便一些。初一、十五，还有暗卫都在，就算有事，护着我逃跑也不是问题。不用担心。” 在他走之前，温明珠又吩咐说：“我来了这里的消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陆大人？”易玄之一下子就想到了陆浸秋。“不告诉他吗，他也很担心公主的安危呢！” 温明珠说道：“就告诉他，我已经平安回京了吧。” “……好吧。”易玄之勉强答应了。 155.第155章 不入虎穴 三天后，温明珠就接到了严凌传回来的讯息。 他们并没有在登云观找到凤时的踪迹，便向观里的道人打听了一番。由于凤时的容貌十分出众，见过他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些印象。所以，他们问的道人中，好几个记得他。说凤时与两个人一道来的，在门口转了转，似乎是在等人。过了一会，就有个侍卫模样的人过来搭话，然后他们就一起往后山去了。 严凌等人，顺着道人们指的路，一路寻去了后山。但是一无所获。怕温明珠着急，严凌就派了个人先回来报信，他与其他人留下，再探探登云观的需求。想知道这个登云观，在凤时失联这件事情上，起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公主。”十五从旁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去找萧舜。”温明珠站了起来，准备回屋换衣服出门。 十五说道：“可是咱们并没有证据，萧舜多半是不会承认的。” 温明珠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幽幽地说道：“承不承认倒还是其次，我估计他应该都不会见我。” 事实也正如温明珠所料想的，造访齐王府数次，都被守卫拒之门外。 早上去，被告知“殿下已经出门了”。中午去，被告知“殿下不在府中”。晚上去，被告知“殿下尚未回府”。干脆在齐王府外蹲点，从早蹲到晚，都不见有人进出府。平日里看他事务那般繁忙，这会儿他回京了，竟没有一个大臣登门造访吗？！真是奇了，怪了！ 温明珠让十五去找易玄之打探了一下，才知道这两天，萧舜一直都住在宫里。在帮他的母亲，处理年关一些庆典活动的准备工作。 温明珠想了想，毅然决定：她要进宫！ 她这个决定，可将其他人吓了一跳。 “公主，这可使不得啊！萧舜前面还抓你呢，虽然他有把你放了，万一他又……”十五对此时分担忧。 温明珠认真地说道：“如果凤时表哥真的在他们手里了，那这件事必须我去。不然，你们去问，问不出所以然来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总不能明知凤时表哥有事，却坐视不理？！” 温明珠换上了侍卫的衣服，与初一一起，跟着易玄之进宫。刚抵达永庆宫，还没坐下，陆浸秋与凤随也回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边走，凤随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方才宴席上的事情。陆浸秋落后半步，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充当着一个忠实的听众。 虽然望帝特地给凤随指派了沈同芳这个德高望重的大学士随行，就是为了更好地指点他，挑一个品行端方又家世稳妥的“北江公主”娶回去。但是，凤随明显更依赖陆浸秋。不论是大型宴会，还是与贵女们的私下会晤，都一定要陆浸秋陪着。不然，他就不去。这会儿听他们所交谈的内容，应该又是从某一位贵女的“相亲宴席”上归来。 易玄之见状，便兴致勃勃地询问道：“世子，今天见的是哪家的贵女啊，长得如何？” 凤随说了一路，陆浸秋都没怎么搭话，他正有些无聊呢。听得易玄之问起，便立刻兴致勃勃地说道：“今天见的是昭阳郡主，是位难得的美人呢！易大人今天没去，真是可惜了！这些天所见的贵女之中，最美貌的了！” “哈哈，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美人于我，如浮云。”易玄之很正气凛然地表明自己的心迹，然后又打趣道。“世子，你每回赴宴都带着陆大人。若是你中意的贵女，瞧中了陆大人，那可怎么办才好？” 凤随像是听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呵呵”笑了起来：“那就由陆大人娶一位公主回去好了，我又无所谓的。” 陆浸秋对于凤随凡事总爱拖着他这个事情，非常无奈。而且凤随话又多，是个话唠，所以这些天陆浸秋练就了一个新技能，就是凤随开始说话了，他就开始放空自己，神游天外，想自己的事情。这样，等他回过神来，凤随也就讲完了。这会儿，刚开始神游，冷不防听到他说什么“陆大人”“娶公主”之类的字眼，顿时心中一跳，立刻大声辩驳道：“我没有想娶公主！” 永庆宫这边本来就安静，他突然这么嚎上一声，几乎每个角落都听到了。空气中顿时浮现起一股谜之尴尬。 相对于凤随的一头雾水，易玄之心里可是如镜子一样锃亮。想到温明珠就在旁边，便起了坏心，故意拍拍陆浸秋的肩膀，安慰说：“陆兄别紧张，在说北江的公主呢，没说明珠公主。” 陆浸秋反应过来，不由有些脸红，臊得慌。 凤随也有些明白过来了，恍然说道：“原来陆大人想娶的是明珠公主啊！” 陆浸秋一愣，又大声否认：“我没有！” 易玄之被他的反应逗得掩嘴偷笑，陆浸秋见状，知道又是拿他打趣，不由有些恼羞成怒，掉头转身走得飞快。 “陆大人！”作为一只合格的跟屁虫，凤随自然立刻跟上去了。 温明珠朝陆浸秋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她知道易玄之是故意的，但她现在并没有想这些事的心思。“萧舜住在哪？”她必须尽快见到萧舜，确认凤时的下落。 “好像是住在坤宁宫。”易玄之说道。 “坤宁宫？”温明珠蹙了蹙眉。这有点难办啊！和亲这一行人中，并没有女眷，都不能假借去坤宁宫觐见皇后，而去找萧舜。 易玄之解释说：“好像北江皇后得了很严重的眼疾，看不清东西，行动也不方便。所以萧舜在宫里的话，就住坤宁宫，为的就是可以就近照顾，帮忙处理一些事情。” 听他提起萧舜的母亲，温明珠心里微微顿了顿，问道：“北江的皇后……你见到过了吗？” “见过。刚来的第二天见过一面。” “她……长什么样子？”温明珠又问。她父亲的另一位妻子，萧舜口中对他有再造之恩的母亲……她还真的十分好奇会是什么模样？ “长相吗？”易玄之回想了一下，然后斟酌了下用词。“长得还是比较温婉端庄的，但是看得出来身体不好，气色很差。这么多天以来，大大小小的各种会晤宴席，她只出席了一次。其他的，都是她身边的一位女官出面的。” “对了，明天好像世子要与几位公主正式会面，我猜，届时皇后多半是要出面。不知，萧舜会不会一道出现……” 温明珠沉默了一会，说道：“安排个房间给我住。我在这里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魏将军在内。” 156.第156章 愿者上钩 陆浸秋气哼哼地一路回了自己房间，凤随唤了声“陆大人”，后脚就跟了进去。陆浸秋去到茶室，用宫女奉上的热水沏茶喝。凤随便过去坐他旁边，一边等着喝茶，一边就唠起嗑来：“其实明珠公主还不错啦，不用反应这么大。” 陆浸秋怔了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温明珠还不错。犹豫了一下，也顾不得凤随的话唠属性了，主动问他：“哪里不错了？” 凤随很坦然地说道：“长得好看啊！” “还有呢？”陆浸秋问。 “还有？”凤随很疑惑地表示。“还要有什么，长得好看还不够吗？” 陆浸秋闻言，就表情严肃地说道：“君子岂可以貌取人？”他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凤随还是觉得完全没什么问题。 于是，陆浸秋只能自己指出关键所在。“她要招三个驸马！” “可是，她一个驸马都还没招啊！”凤随很是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看啊，多半是说着玩的！我还一直说要把我的表姐、表妹都娶进门呢，你看我娶了么？我都来和亲了！” 说到最后，凤随还无奈地喟叹了一声。与他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位表姐、表妹，都是极美貌的。真是可惜了，今生有缘无份哪！不过好在昨日见的那位昭阳郡主也十分美丽，也算稍微有了些补偿。 陆浸秋听后，就陷入了深思，对于凤随后面絮絮叨叨说的一切，一个字都没听。 他原本一直觉得自己是十分讨厌温明珠的，但自从上次醉酒胡言乱语之后，便开始隐约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微妙。撇开旁的不谈，自己似乎并不排斥做温明珠的驸马这回事。他的纠结点，就在于她要招三个驸马。这一点，他绝对不能忍。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得不到全部，他宁可不要。 但今天经凤随这么说，又觉得颇有道理。温明珠确实是一直说着要招三个驸马，也挑了很多备选，但是至今仍然没有招一个驸马。刨去严辞拒婚的他和易玄之，严凌可是上赶着想做驸马的，但温明珠也没有理他。 “她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吗……”陆浸秋十分纠结地征询凤随的意见。 一听陆浸秋问他了，凤随就一秒钟从自己的絮叨中将话题转了过来，认真地说道：“肯定是啊！我跟你说，女孩子的心思，跟咱们男人是不一样的。男人会想着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但女孩子不一样的，她们最希望的，就是觅得一个有情郎，一生一世一双人。” “明珠公主说要招三个驸马，其实这是她放出的鱼饵。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一般人，看到这么个鱼饵，就避而远之了。而在这种情况下，也愿意上钩的，自然是真爱她的人。所以，我觉得，她就是用这个在考量你们。她先圈几个人，这几个人，是她看上的。然后再在这几个人中，挑一个愿意上钩的，最爱她的人。” “嗯嗯，一定是这样的。”不等陆浸秋回答，凤随就自己频频点着头，对于自己的分析和推断，他十分满意，一百分！ “真的吗？”陆浸秋再一次地向凤随求证。 “肯定！相信我，准没错！”凤随很肯定地说。“我从小与八个表姐、表妹一起长大，女孩子的心思，我最了解不过了。陆大人若是真的对明珠公主有意的话，就得抓紧了。因为名额只有一个，去晚了，被别人抢了先，陆大人就没戏了！” 这么一说，陆浸秋就急了，当时就忘记这里是北江皇宫了，说了句“我去找公主”，就要夺门而出了。 凤随连忙拉住他，劝道：“陆大人别急啊，明珠公主并不在这里。” 陆浸秋这才醒过神来，他们现在这是在北江呢！而且他们之所以来北江，就是因为温明珠失踪了，极有可能是被萧舜给绑架了！那也就是说，现在温明珠正与萧舜在一起呢！ 这可怎么办才好？萧舜，他也是在温明珠圈定的名单里的！他绑了公主，是想做什么，想要抢先吗？！ 凤随瞧出他一副魂不守舍的着急模样，从旁劝说道：“陆大人也不用太着急，虽然说眼下是千里相隔，一时半日之间，无法赶回去。但是陆大人可以写信啊！陆大人乃状元之才，文采风流，鸿雁传书，遥传思念之情，说不定效果更好哦！” 陆浸秋还是记得易玄之再三叮嘱过，不能将温明珠失踪的消息外传的。于是，就心不在焉地随便应了，转身又坐了回去。 凤随见他这会儿并没有动笔的意思，以为他是准备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给温明珠写信，便说道：“陆大人写的时候，能否多写一份给我。” 陆浸秋怔了怔，回眸不解地看向凤随，问道：“做什么用？” “我拿来送给昭阳郡主啊！”凤随说道。以陆浸秋的绝世文采，帮他写封情书送给昭阳郡主，必能赢得佳人的芳心。 陆浸秋瞥了他一眼，极为冷淡地说：“自己写。” 他最讨厌这种营私舞弊的事情了！不管凤随怎么哀求，他都不屑为之。 但是，当天晚上，他一夜未眠，确实在灯上写了一封信，给温明珠的信。自己直接去找她表明心迹，怕到时候会紧张失措。写信，倒是个不错的方法。写好之后，将信小心翼翼地封好口，收到箱底，准备等寻回温明珠后，再将信交给她。 第二天，因为前一晚没有睡好，一天都恍恍惚惚的。午后补了个觉，才好一些。晚上，凤随要去参加一个晚宴，又死活要拉着他一道去。 黄昏时分，易玄之过来提醒他们，说坤宁宫那边的人过来接他们了。 “哦，马上好。”凤随嘴里应着，手中却还在不急不徐地比对着两枚玉佩。比对着好一会，才选出一块，挂在腰间。然后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正了正认冠，才披上毛绒斗篷，准备出门。 易玄之回眸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两个内侍打扮的人，那两人便会意地跟上了凤随的脚步。 站在旁边的陆浸秋，原本还在神游天外想自己的事情中，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之处，仿佛隐约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陆浸秋的心里咯噔一跳，立刻凝眼望去。 没错！是她！ 生怕是因为自己太想念她而出现幻觉，陆浸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上一把。虽然疼得快掉下泪来，心里却是欣喜若狂：“明……” 明珠公主，才唤出一个“明”字，就被大惊失色的易玄之一把扑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进屋去，压低声音告诫道：“别出声！” 157.第157章 男儿大丈夫 易玄之捂了陆浸秋的嘴，将他硬拽回屋里，压低声音说：“是公主，这件事我回头再跟你解释。你别出声，现在不能让人知道公主在这里。”他就奇了怪了，陆浸秋明明平时都是呆愣愣的，智商不在线的模样，怎么每次温明珠乔装改扮，就能被这家伙一眼就给认出来了？！ 陆浸秋连忙点点头。 易玄之这才松开手，往外张望了一眼，然后又拉着他往里面走了几步，低语道：“凤时失踪了，可能与萧舜有关。公主要去找萧舜对峙，我代替你陪世子过去。其他的，回来再跟你说。” 话刚说完，凤随就在外面叫唤了：“陆大人，易大人，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呢？要走了，时间要来不及了。” 易玄之拍了拍陆浸秋的肩膀，以眼神示意他回头再说，然后高声应了声“来了”，就快步跑了出去，对凤随解释说道：“陆大人突然腹痛如绞，要去如厕了。我陪世子过去。” 凤随自然舍不得不带陆浸秋，正要说“可以等等他的”。但易玄之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揽上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一边八卦着呆会要见的两位公主的情况，一边便是半强迫性地揽着他出门了。 “……宝琴和宝英两位公主，原来是双生子诶！看不出来吧？我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姐妹而已！” 易玄之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凤随的注意力给带过去了。 “双生子啊！”凤随果然吃了一惊。“真的耶，一点都不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不像的双生子诶！” “咦，世子见过许多双生子吗？” “那倒没有。唔……大概就见过三对吧。” 他们一边讨论着，一边出了永庆宫。在第一个岔路口，就遇到招摇过市的谢蕴儿。 谢蕴儿享有可以随意进出皇宫的殊荣，她听说萧舜这两天都住在宫里，于是，今天一大早就跑来找他了。结果找了一上午，都没找见他的人影。正烦闷地踢着石头，漫无目的地乱走，冷不防看到勾肩搭背、言笑晏晏的凤随与易玄之。脸上的神情顿时一滞，脚步也随之顿了一下。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像是回过神来了一般，“噔噔噔”地快步冲了过去。 易玄之原本勾着凤随的肩走，谈得正欢。突然看到谢蕴儿冲了过来，就立刻收回手，退后一步站着。凤随的性子十分随和，除了有些话唠，其他地方都还不错。加上他们俩年纪也相仿，所以私底下关系不错。但是，在谢蕴儿这样的外人面前，还是要有君臣之分的。凤随再怎么说，也是个王府世子，关系不可僭越。 谢蕴儿见状，却更觉得他们是在欲盖弥彰了。走到近处，探究的目光在他们俩脸上来回转了几圈，警惕地问道：“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的，是不是有问题？” “有、有什么问题？”凤随有个毛病，就是在熟人面前是话唠，在陌生人面前，不是说不出话，就是说话结巴。 易玄之也有些无语。他们不就是搭了个肩么，哪里有到搂搂抱抱的程度，说得他们像是有断袖之癖一样。真是的，哪有这样说话的啊！真不讨喜！ 谢蕴儿一看凤随那紧张害羞得结巴了的小模样，更是笃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几乎有些跳脚地嚎道：“你，该不会是女扮男装的吧！” 一听“女扮男装”，易玄之和乔装跟在后面的温明珠心里都唬了一跳，一瞬间都在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破绽被看出来了？！但是抬眸间，发现谢蕴儿盯的是凤随，顿时又有些哭笑不得。凤随个子不高，长得又精致秀气，确实像个漂亮小姑娘一般。但他是代表东望前来和亲的呀，怀疑他是女扮男装，这脑洞也太大了些吧？ “谁，谁，女扮男装了……”凤随辩驳的话还没说完，就随着谢蕴儿的一个举动嘎然而止了。 她，突然伸出手，按到了凤随的胸前。 凤随一下子愣住了，低头看着按在自己胸前的那只白生生的小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如何反应。 而另一边，并没有触摸到想像中的绵软之感，谢蕴儿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没有胸诶，难道真的是男的，不是女扮男装？ 但是旋即，她又想到了！就算是女子，也有可能没胸呀！就譬如她自己，本来胸就小，如果再用绑带缠上几圈，像这样摸，肯定也是平的。所以，这并不足以说明他就是男的，说不定只是平胸罢了！那么，验证他到底是男是女，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 于是，在凤随还处于被袭胸的震惊中，尚未回过神之际，谢蕴儿倏地收回手，冷不防就往他胯下掏去。 “！！”众人登时都惊呆了，瞪大眼睛，齐齐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气氛在这一瞬间停滞，在场所有的人，除了谢蕴儿自己之外，都瞬间石化了。 谢蕴儿摸了一把，确认了男女之后，就快速收回手，一脸嫌恶地看着凤随与易玄之说道：“好恶心啊，你们竟然是断袖！”说完，急匆匆地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还用易玄之他们完全可以听到的音量叫嚷着要赶紧回去洗手，因为太恶心了！ 凤随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再由青变紫……然后“哇”的一声，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大家也似乎是在这一瞬间，终于反应过来。易玄之连忙上前，搂上凤随的肩，安慰道：“世子，没事，没事的。男儿大太夫，被摸一下，也不吃亏……” 不想，凤随听后，却是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抹泪，那眼泪掉得，完全止都止不住。 易玄之这下就有些手足无措了，不由回眸望向身后的温明珠。 温明珠也被刚才那一幕给雷得囧囧有神，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又被凤随哭得一愣一愣的。说实话，她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得这么伤心。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世子这样，应该无法过去赴宴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总该过来个人处理一下吧。” 易玄之一下子就会意了。今天的晚宴，是为凤随与两位公主准备的。晚会的主持者，不是皇后，就是萧舜。与会者出事了，不能列席，作为主持者，理应过来探询。而凤随遭遇的这件事情，皇后处理起来不方便，还是得萧舜过来。而对于他们来说，萧舜过来永庆宫，比他们过去坤宁宫，可要安全多了！ 易玄之一边安慰凤随，一边派出一名随行的内侍去坤宁宫传讯。将这边的情况，简单地描述一下，然后请萧舜过来一趟。 158.第158章 所谓的断袖之癖 易玄之离开后，陆浸秋就一直站在原地发呆。对于温明珠又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件事情，他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愣地站着，然后就听到了凤随的哭声。 陆浸秋醒了醒神，走出房门，就看到易玄之他们拥着凤随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陆浸秋不明状况地问了声。旋即又想到了温明珠，目光一转，便开始在人群中搜寻那熟悉的身影。刚捕捉到一抹熟悉的倩影，凤随便哭着唤着“陆大人”朝他跑了过来，抱着他，更是埋头痛哭。 陆浸秋的身体蓦的一僵，觉得这样好像很是不对。但是，在凤随哭得这样伤心，像是受尽了委屈的情况下，自己还将他推开的话，是不是也太冷酷无情了一些。于是，只能僵站着，硬着头皮问道：“怎、怎么了？” 一问这个，凤随想起方才之事，顿时又情到伤心处，哭得更大声了。 “这个……该怎么说呢？”这的确是个难题。易玄之迟疑了下，只能大而略之地解释道。“世子被谢蕴儿谢小姐欺负了，陆大人陪世子回房，安慰下他吧。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萧舜，估计呆会，他多半会过来一趟。” “我……”陆浸秋有些不舍地看着温明珠，好想现在就过去跟她说话。但是想到过去跟她说什么呢，他又有些彷徨了。而另一边，易玄之又不停地在给他使眼色，然后又特地提起了萧舜，知道是在提醒他将凤随带进去，不要影响到温明珠这边的正事。陆浸秋犹豫了一下，只能有些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带着凤随进屋了。 等他们进屋后，易玄之就回头对温明珠说道：“公主，呆会我把世子房里的人都支开。你躲在门里，等萧舜进门，你就拉住他。” 温明珠想了想，点头说道：“到时候看情况，见机行事。” 晚上的宴会，按制理应由皇后出面主持。但是皇后身体不好，皇上又事务繁忙，所以就只能由萧舜这个“兄长”出面，帮两个公主主持这个“相亲宴”。 在此之前，萧舜离京了很长一段时间，积累了不少事务下来，他这几天也十分繁忙。看着时间，暂停了手边的事务，赶回坤宁宫准备接下来的晚宴。不想，刚进宫门，就接到了永庆宫送来的这个可以将人雷得外焦里嫩的消息。 萧舜听完之后，就沉默了。过了一会，说了句“我知道了”，便挥手示意那内侍可以退下了。 “去找蕴儿过来。”萧舜吩咐赵胜。 “是。”赵胜领了命，就下去了。 谢蕴儿也正在坤宁宫，与等待晚宴开始的宝琴、宝英两位公主八卦着自己的新发现。听说萧舜找她，喜出望外地从榻上一跃而起。都等不及赵胜带路，早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忙不迭地往萧舜处奔去。 萧舜住在坤宁宫的偏殿，离皇后住的正殿有一段距离。他是为了就近照顾皇后才住在坤宁宫，但是他平常事务繁多，经常有人来找他，离太近的话，怕进出之间，会扰到皇后的清近，对她的静养不利。所以，才挑了这么个距离适中的偏殿。 谢蕴儿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住处的，今天就来找过不下三次，只是都扑了个空，他都不在。这会儿听说他回来了，她便像只小鸟一般地飞了过去。 “舜哥哥！”脚还没进门呢，嘴里就开始叫唤了。“我找了你一天了，你终于回来了！” 萧舜正在屋子里站着，听到声音，就回过头质问道：“你欺侮了凤随？” 谢蕴儿一愣，旋即不悦地呶了呶嘴，失望地咕哝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啊……” “不然呢？”萧舜的心情很不好。“跟你说过几次了，凤随是代表东望前来北江和亲的。他，包括陪他一起来的那几个人，都是东望的重臣。让你不要乱来，对他们要客气、要礼遇。开罪了他们，直接就会影响到我们两国的关系。若是我的话，你听不进去，或者不想听，那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见你。” “舜哥哥！”谢蕴儿一听萧舜说不再见她，她就慌了，连忙扑身过去，拉住萧舜的衣袖，认错道。“是我错了。只是，我也不是故意要欺侮凤随，我真的只是想确认一下，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舜哥哥不觉得吗，他长得真得很像女孩子！” “这不是可以以貌取人的事情。凤随，是东望皇室挑选出来，前来和亲的，他们会挑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过来，逗我们？还是说，你觉得他们东望的人都是傻的，而我们北江的人都是瞎的，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 “可是，他们确实有问题啊！他们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来和亲，就和亲吧，为什么还要随行带着一个状元，一个探花？他们这是武功高强，能保护他。还是足智多谋，需要他们参详，从我们这娶个最好的公主回去？！这也太可疑了！” “然后，果不其然，今天就让我撞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搂搂抱抱的样子。于是，我就忍不住上前求证。原来他们是断袖！他们两个，一定就是凤随豢养的男宠、面首！” “就因为他们搂抱了一下，你就断定他们有断袖之癖？”萧舜反问。 “是啊。正常男子，谁会搂搂抱抱的？”谢蕴儿觉得自己的推理没问题。 萧舜不想再与她解释这个问题，转而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的断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至于要亲自上马，‘攻击’人家？！” “……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谢蕴儿再次认错。 萧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跟我一起去趟永庆宫，赔理道歉知道吗，千万不能让凤随认为是我们‘侮辱’了他。” 谢蕴儿呶呶嘴，咕哝道：“知道了。” 159.第159章 必然的结局 温明珠与易玄之料到这一趟萧舜必来不可，却没有料到，他竟然直接带着谢蕴儿一起过来了。 在看到跟在萧舜身后的谢蕴儿的第一时间，易玄之就悄悄挨近温明珠所站之地，小声说：“情况有变，前面定的法子不一定行得通了。见机行事。” 温明珠低低地“嗯”了一声，一动不动地站在人群里，尽量地不引起注意。等萧舜他们进屋之后，她就转身先过去凤随的房间，做准备了。 萧舜带着谢蕴儿过来致歉，由于当事人还在屋里埋头痛哭，所以负责接待的是此趟北江之行的领队人，翰林院大学士沈同芳。 之前凤随哭着回来之时，他也已经找易玄之问过究竟了。知道事情始末之后，他实在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往严重里说，这确实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凤随是建安王世子，又是奉命代表东望出使北江，他受辱之事，伤及国体，都可以凭此两国再打上一仗了。但是，这“施暴者”是名未出阁的少女，而世子又是个男子，这真论起来，谁吃亏谁占便宜，还真有些说不准了！ 这会儿，萧舜如此郑重地带着“施暴者”，亲自登门致歉。沈同芳自然也有心大事化小，只是，凤随那边还哭得伤心，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萧舜或许是看出了他的为难之处，便主动提议道：“不知能否让我见见世子？” 沈同芳自然立刻就同意了。 易玄之见状，立刻自告奋勇地说道：“大学士留步，由晚辈带齐王殿下过去吧。世子现在的状况，私认为，不宜太多人一道过去。” 沈同芳想想，有道理，便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你们都是年轻人，也方便说话。” “齐王殿下，这边请。” 易玄之引着萧舜，往凤随住的屋子走去。眼看着就要到门口了，易玄之不停地在心里嘀咕，呆会是想办法把谢蕴儿支开呢，还是直接想个理由，找萧舜借一步说话？ 正踌躇着，萧舜忽而停下了脚步，回头对跟在身侧的谢蕴儿说道：“你先等在门口。” “为什么？”谢蕴儿不乐意了。她好不容易才“逮”着萧舜，自然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他在一起，她才不要跟他分开呢！ 萧舜说道：“我们是来致歉的，你刚刚对人家那样无礼，人家必定还在气头上。你这样直接进去，必会起到反作用。你留在这里，我先进去。待我安抚得差不多了，你再进来道歉。” 谢蕴儿呶呶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好吧。”她怕她再不同意，萧舜又会说她不听话，以后再也不见她了。 见谢蕴儿留在外面了，易玄之心中顿时一松。进门时，轻咳了一声，给屋里的温明珠打暗号，一边推开门引萧舜进屋：“齐王殿下，请进。” 进屋后，易玄之却没有将萧舜再往凤随那边引，而是右转，进了一个隔间。隔间的门在他进去后的瞬间被合上，一直躲在门后的温明珠便倏地闪身出来，一把扣住萧舜的手腕，将他拉到了屋里摆放的屏风后面说话。 “凤时呢？”温明珠开门见山地就问。 其实刚才在进入永庆宫的时候，易玄之的异常举动就引起了萧舜的注意。他的目光粗粗一扫，便认出了一身内侍装扮的温明珠。所以这会儿，见到温明珠，他并不觉得惊奇。只是看着她，问道：“你费了这么大的劲进宫找我，就是为了问这句话么？” “对。”温明珠说道。“我去齐王府找过你，但是你一直在宫里，我只能进宫。我就是想问你一句，凤时是不是在你手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是。然后呢？你要我放了他？”萧舜看着她反问。 “他是我表哥，也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不想他出事。”温明珠微微缓和了下语气，说道。“放了他，可以吗？” “不可以。”萧舜却一口回绝。“因为你，我已经打乱了全盘的计划，重新调整。母亲的两个仇人，一个定王，一个你父亲，我不可能两个都放过。” “你也说，你母亲的仇人是定王，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就不能直接冲着定王去吗？对凤时下手，算是什么事？报仇归报仇，但手段能不能不要这么低劣？！”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萧舜难得的显出一丝愠色。“当年，他们就是抢了女婴作为要挟，结果害得一个无辜的小生命葬生崖底。我怎么就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们了？！而且，凤时，你就那么肯定，他真的与他的父亲不是一条心吗？” “另外，那个无辜死去的小女娃，她不是什么无关要紧的陌生人，她是你的亲姐妹！她与你一样，都是姓温的，身上流的，都是你们温家人的血！” 温明珠的脸色微微一凛。她倒确实也是从来不曾将那个夭折的女婴，当作自己的亲姐妹看待。 萧舜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一抹动容，便说道：“我派人送你出宫。”以此，便要结束这一次的会面。 温明珠在他转身之际，倏地拉住他的衣袖，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麻烦直接找定王与谢绝，我不会多说一个字。但是，你要动凤时，我不允许。” “她是你母亲，对你有恩，你有帮她报仇、帮她完成心愿的义务。而凤时是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肩上也有保护身边的朋友的责任。我既然知道了朋友有难，我不会坐视不理。你不肯放人，没事，我不求你。我会另外想办法救他的，一定会。”温明珠的目光异常坚定。 萧舜迎上她的目光，眉心深蹙，沉重地问道：“你一定要将我们置于对立之地不可么？” “这不是‘可’或‘不可’的事，你难道不知道么，你这样做，这就是必然的结局？”说到最后，温明珠不禁轻轻地笑了声。 萧舜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良久之后，方才说道：“好，那我们就各谋其事了。希望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下次再见，我不会手下留情。” 温明珠微微扬了扬头，说道：“我也是。” 160.第160章 无法退让的事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温明珠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了，但萧舜还在这里，她也不好出去。“你可以出去了。” 萧舜转过身准备走，但是还未启步就又转了回来，说道：“明珠，你就不能听我一回吗？你不觉得一直都是我在不停地让步，而你却始终执拗着坚持在原地，一点都不肯退让吗？” 温明珠淡淡地说道：“你让我退让什么？是放弃身份，抛弃亲人朋友，不顾一切地跟着你走，还是装聋作哑，明知朋友有难，却选择视而不见？” “原则性的事情，恕我无法退让。” 萧舜也沉默了，或许他也是觉得已经无话可说。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了。再次转身离开，在出屏风之前，他又停下脚步，说道：“凤时的事，你最好再想一想。你知道飘渺阁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那里面所有的人，每天都想着如何出人头地，有朝一日一鸣惊人，成为一个指点江山、名留青史的政客。他们有着聪明的头脑，卓越的才华，渊博的学识，但是他们却没有是非观，人伦观念淡薄，为了成名，无所不用其极。从小在这样的地方长大，你觉得，凤时还是你所认为的那个样子么？” “而且，他的父亲，定王，当年也是以淡薄名利著称于世的。甚至，直到现在，不明真相的世人，还天真地认为曾经的定王、现在的慧真大师，是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萧舜回眸看了温明珠一眼，说了句。“你好好想想吧。”然后再次重新启步，出去了。 易玄之带着几个人守在门外，看到萧舜出来，便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引着他往凤随的卧室走去。 陆浸秋在床前坐着，听到声响，起身迎了出来。看到易玄之身后的萧舜，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萧舜也是温明珠圈定的驸马人选之一呢，会不会与他竞争？以萧舜的条件，自己各方面都不如他呢！ “世子呢？”易玄之问。 陆浸秋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说道：“世子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我劝了很久，他都不肯出来。” 易玄之回眸看看萧舜，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齐王殿下，你看，这个……” 萧舜想了想，说道：“我去试试吧。” “有劳殿下了。”易玄之说着，退到了一旁。 萧舜来到床前，对着躲在床上，将自己裹成蚕蛹状的凤随说道：“世子，我是萧舜。上回匆匆见了一面，没说几句话。原本今天的晚宴，终于能聊个尽兴，不想却发生这样的事情。”说到这里，萧舜深深地叹了口气。 “蕴儿，是谢相爷最小的女儿，从小就被家里所有的人一起宠着，被宠坏了。加上年纪小，不懂事，有些事情，就分不清轻重。她这么对世子，确实太不应该了，我带了她过来，给世子道歉。希望世子大人大量，能够原谅她。” 床上的蚕蛹闻言，微微拱动了一下，却依然一声不吭。 萧舜等了一会，不见有回音，便无奈地长叹了一声：“倘若世子不肯原谅的话，那就只能让蕴儿她承担起这个后果。她既然欺侮了世子，那就要对世子负责。不论最后世子选择迎娶哪一位贵女，我国都另外再将蕴儿许给世子作为妾室，让她随世子回国……” “蚕蛹”一听，丫的，再不原谅的话，那女流氓还得赖上他了啊！于是，当即就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了，急声分辩道：“不、不用了！我没有不原谅！我只是困了，想在床上躲一会而已，是陆大人他们误会了啦！”那个女流氓那么可怕，在北江，肯定是也是人人谈之色变，没有人敢娶的货色。想借此机会推给他，门也没有！ 萧舜问道：“这么说，世子是愿意原谅蕴儿了？” 凤随忙不迭地说道：“原谅了，原谅了！谢小姐看起来与我表妹也差不多年纪，我这当兄长的，便不与妹妹计较了。” “那真是太好了。”萧舜便让人去把谢蕴儿唤进来，给凤随道歉。 凤随是硬着头皮听完谢蕴儿的道歉，然后又忙不迭地给易玄之使眼色，让他赶紧送客。不过，萧舜也没有打算久留，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易玄之送了萧舜一行人出永庆宫，回来后，便去找温明珠问道：“公主，如何，他怎么说？” “他承认了。”温明珠说道。“是他抓了凤时表哥。” “他为什么抓凤时啊？”易玄之表示不解。“他要对付定王？这也没道理啊！他和定王能有什么恩怨？而且，定王在相国寺关着呢，他抓了凤时，有什么用？就算是谢绝，也不一定能把消息传进去吧？再说了，当初在要不要放定王出来这个问题上，凤时投了反对票，还劝服了太后，谢绝多半是恨死他了。就算能传消息，多半也是不会传的……”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萧舜说，凤时，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那个凤时。他与他的父亲定王，也未必不是一条心。你怎么看？” 易玄之愣了愣，他倒也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沉默了好久，才再次开口说道：“我原本与凤时不熟，但是这一路来，我与他同车，朝夕相对。他虽然很少说话，但他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而且，他对公主的事，也十分上心。那天，得知公主被绑架了，他就连夜追出了京。后来那回，收到萧舜的传讯，他也是连夜赶去了彬州。他是真心的想救公主回来。” 易玄之说着，顿了顿，再次考虑了一番，说道：“如果是他与萧舜，我选择相信他。当然，这只是我的判断。毕竟，对于萧舜，我完全不了解。而且，他的心思藏得太深，我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温明珠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先出宫。” 易玄之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温明珠在这宫里，总是不太安全。萧舜虽说是放了她了，但他那个人实在太难以捉摸了，万一，他突然又要抓她了。那她留在宫里，简直就是瓮中捉鳖，插翅而逃了。 陆浸秋见萧舜离开了，凤随也出壳了，终于没什么事情了，就重新惦念起自己的要事。便回到屋里，从箱底摸出了之前写的那封装了情诗的信，揣在怀里，便要去交给温明珠，表明心迹。 出了门，遇到从外面进来的易玄之，问道：“公主呢？” “公主刚刚出宫了。” “出宫了？”陆浸秋怔愣着。 “你找她有事？”说时，易玄之看到了陆浸秋怀中所揣的信封，便问道。“陆兄是有东西要给公主吗，我可以帮你转交。” “没，没有！”陆浸秋慌忙将新往衣襟里一塞，就回去了。 161.第161章 还记得吗？ 易玄之原本是想赶在天黑之前再出宫一趟，将温明珠他们捎出宫去。去准备车马的时候，正好逢着沈同芳要出宫会友，便干脆将温明珠与初一安排进沈同芳的随行队伍。反正只要温明珠出了宫，就有护卫队的人在外面接应了。至于他在不在，都没什么区别。 主要是他们现在住在宫里，每次出宫，是要差人去内务府领牌子的。作为一个使臣，每天有事没事就往外跑，也不太好。 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沈同芳一行人，还没到宫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沈同芳坐在轿中闭目养神，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便掀了帘子，问轿前随行的侍卫：“怎么了？” 侍卫小跑着过去询问了一下，很快就跑了回来，回禀道：“大人，据说宫里进刺客了。皇上刚刚下了圣谕，各宫高度戒备，宫门立即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啊，有刺客啊？”沈同芳是饱读诗书的大学士，对于“有刺客”这种暴力事件，有些“有多远就躲多远”的畏惧心理。而且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抗争精神。一听说不得进出，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去吧。”反正今日所约的这位大人，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朋友。改天再约便是。 跟在轿后的温明珠就有些傻眼，忍不住回眸看了身旁的初一一眼。 初一探头看了看前方守备森严的宫门，朝温明珠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以现在这种情况，无法出去。只能先回永庆宫，再作打算。 永庆宫中，易玄之刚与陆浸秋说完话，回头就看到沈同芳一行人回来了。惊异地与人群中的温明珠对望了一眼，上前问道：“大学士怎么回来了，是忘带东西了么？” 沈同芳便将宫里遭遇刺客，现在各大宫门严密警戒的事情说了。末了叹了口气，说道：“多事之秋啊！” 等沈同芳回屋后，温明珠便跟着易玄之回了房。易玄之合上门，有些忧虑地问道：“这感觉有些不妙啊！这天都还没有全黑呢，有什么蠢货刺客会选在这个时候前来行刺？八成是借口，目的就是为了封锁宫门……会不会是冲着公主来的？” 温明珠轻蹙着眉，没有说话。 易玄之回眸瞧了瞧她，试探着问道：“萧舜，变卦了？” “不会。”温明珠肯定地回答。如果他真的想变卦，刚才她拉他说话的时候，他的人就在外面，他完全可以直接叫人进来逮她。既然那时他都没有这样做，那现在就更加不会这样大费周章地要将她困在宫里。 难道是北江王？ 她记得萧舜曾经说过，他绑架了她，要带她回北江。这个消息，至少北江王应该知道了。只是，就算北江王知道萧舜抓了她，之后又放过了她，但他也不一定知道她现在在宫里吧？难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想多了。纵然封锁宫门是借口，但针对的，或许也并不是她。 萧舜那边也收到了皇宫全面戒备的消息，想到温明珠或许还没来得及出宫，隐约觉得其中有些不对的地方，便立即去了御书房找北江王萧尧，问道：“父亲，发生什么事了，听说有刺客？” “对，有刺客。”萧尧说着，从书案后站起身，将书房里侍奉的宫女和内侍都一并摒退。等他们悉数退出去之后，他缓步来到萧舜身前，看着他，缓声说道：“舜儿，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萧舜心里微微一沉，这么说他就知道了，今日封锁宫门之事，果然与温明珠有关。只是不知萧尧这边的消息，确切到了何种程度。“不知父亲说的是小时候的哪件事情？” “我去阳山接你回来的时候。”萧尧提醒道。 萧舜点点头，说道：“记得。” 那时，他在母亲的住处养了半年的伤，不仅伤势全好了，之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素，也全清了。但是他却不肯出山，如何如何都不肯。 一个原因是，虽然他恢复成了一个普通的孩子，但是在他的心目中，回到江都，就等同于回到那个对他不友好的世界。那里的人，都排斥他、厌恶他，不想看到他，想要他消失。只有在母亲这里，他才能得到宁静与温暖，不用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从小都没有母亲。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她的悉心照料，使得他情不自禁地全在心里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离开阳山，就等于让他重新成为一个没娘的孩子。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 纵然后来被强行带离了阳山，一路上也没有停止哭闹，而且还想尽一切办法跳车，想要逃回去。在不停的跳车过程中，小小的身体伤痕累累。父亲便将他绑了起来，让他不得动弹，然后他就开始绝食。不吃不喝地饿了五天，直到意识都开始模糊了，父亲终于答应他，掉转车头，送他回去。 但是，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不可能一直留在山里。而父亲又是朝中重臣，不可能放下京中的一切，长留这里。所以，在阳山逗留了半个月之后，父亲就找母亲谈了，希望她随他们回京。具体是怎么谈的，他并不知晓。他只知道，她随他们回京，并成为他的母亲，条件是，他们帮她完成心愿。 萧尧再次问了遍：“现在还记得吗？” “记得。”萧舜还是如此回答。 “那你母亲想要找的人，就近在咫尺，你为什么不抓她起来，交给你的母亲处置？放了一次不算，还要放第二次？！”萧尧紧盯着萧舜，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神情。“还是说，你对她产生了感情。为了她，不惜背叛自己的誓言，违逆母亲的心愿，打算就此放过她了？” “没有。”萧舜极力保持着表面的冷静。“明珠公主被救走，那是个意外，是我大意了。所以，我干脆调整了计划，先对付定王。” 萧尧轻笑了一声：“温云笙在明，定王在暗，舍近而求远，谁教你的？” “父亲。”萧舜认真地分析道。“温云笙在明，而且他身边没有帮手，很好对付。定王在暗，他身边又有个诡计多端的谢绝。若是先对付了温云笙，必定打草惊蛇。到时候要再对付定王，就不好办了。” 萧尧点点头：“说得有道理。那你的意思，就是现在要眼睁睁地看着温明珠在宫里来去自如？” “她怎么会在宫里？”萧舜诧异地说道。“父亲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萧尧笑了起来。“若是我将她从这宫里揪出来，你待如何？” 162.第162章 守株待兔 在父子二人四目相对的几秒钟之间，萧舜已经快速地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重新过了一遍。 温明珠进宫时，应该也是极注意了，没有走漏什么风声。他这边都没有得到什么消息，那么，他父亲那边得到消息的可能性就更低了。所以，他估计，温明珠现在就在宫里这个结论，多半是父亲根据易玄之他们的行踪推断出的。这会儿，正在对他做心理攻势呢。一旦他露出心虚、动摇的神情，父亲就能知道这个推断的准确性到底有几分了。 所以，萧舜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出一点异常。既然父亲这样说了，他就顺着那话中的意思，冷静地说道：“倘若父亲真的揪她出来，那我自然是要亲自将她抓起来，然后交给母亲处置。” “好。”萧尧满意地点点头，伸出手在萧舜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说道。“记着你的这句话。”说完，他就回过身，唤了一个内侍进来，吩咐道：“传我的口谕，就说刺客已经抓获了，各宫解除紧急戒备状态。各大宫门也重新开启，开启宵禁时间，一律如常。” “是，陛下！” 等内侍领命出去之后，萧舜便佯作没想通，不解的问道：“不知父亲此举，是何用意？” 萧尧说道：“我先前称宫里有刺客，封锁宫门。打草惊蛇，明珠公主得到消息后，肯定会十分不安，臆测这个举动是不是针对她而来的。现在，我又称刺客已经抓获，重新开启宫门。他们松口气，放松警惕之余，肯定会想办法尽快出宫，以免夜长梦多。” “所以……”萧尧说着，又唤进了一名侍卫，吩咐道。“去永庆宫盯着，里面有任何人有出宫门的迹象，就立刻回报。” “是，陛下。”侍卫也领命去了。 萧尧回眸看向萧舜，似笑非笑地说道：“然后，我们只需到宫门口，守株待兔即可。” 萧尧的推断确实没有错，萧舜也认可。他之前看到温明珠的第一反应，也是想要劝她尽快出宫。更何况，现在还发生了宫里出现刺客，紧急关闭宫门这样的事情，温明珠确实很有可能会在今晚再次出宫……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就会被等在宫门口的他们给逮个正着。 萧舜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但是，现在的他又不可能借故离开。甚至，他都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或者犹豫。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个如何敏锐的人，只要他有一丝的异样，父亲就会立刻得出结论。 父亲现在应该是没有几分把握，所以才没有直接动永庆宫。搜不到人，又惹得东望使团不快，不划算。但是一旦让他确认温明珠确实在宫里，绝对就会以搜寻刺客的名义，直接包围永庆宫了。 “来，等待兔子出笼还有时间。陪我下盘棋。”萧尧云淡风轻地笑着，招呼萧舜到棋室与之对弈。 “是，父亲。”萧舜恭顺地应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萧舜却还没有想到脱身之法，隐约有些如坐针毡之感。 萧尧执子看着棋盘，忽而抬眼看了看萧舜一眼，说道：“舜儿，你今天的棋路，有点急了。” 萧舜闻言，佯作轻松地说道：“是啊，有点急着想去看看是否真的能逮住兔子了。” 萧尧笑道：“这么沉不住气，不像你啊！别着急，快了。” 差不多就是在萧尧这一子落定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陛下。” 萧尧抬头看着萧舜，笑着说道：“来了。”然后，收手站起身，从棋室出去，说道：“进来吧。” 之前派去盯着永庆宫的内侍低着头进来了，恭敬地行礼之后，禀报道：“陛下，永庆宫沈大学士在准备出宫了。” 萧尧会意地点点头，抬手准备挥退他，想了想，又吩咐道：“准备两套侍卫的衣服过来。” “是，陛下。” 一刻钟之后，萧舜父子俩便一身普通大内侍卫的装束，混在了守宫门的侍卫队之中。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暗淡的夜幕下，沈同芳的车队缓缓地走在出宫的路上。然后在距离宫门口不远处，再次被拦了下来。 沈同芳掀了帘子，不解地问：“这又怎么了？” 上前问话的内侍，直接将守宫门的指挥使余大人领了过来。 “沈大人。”余指挥使大人客气地朝沈同芳抱了抱拳。“真是不好意思，今日宫里遭遇了刺客，虽然主犯已被抓获，但是还有个从犯受伤逃跑了。下官奉旨对出宫的人员进行严查，还请沈大人多多包涵。” “要怎么个查法？”任是沈同芳这样的好脾气，也不由蹙了蹙眉。第一次出宫，说要抓刺客，被拦回来了。后来说刺客已经抓到了，宫门重新开放。那他想着，既然可以出去了，就再去会一下那位旧友。爽约终归是个不好的事情！但这会儿，又说刺客没抓全，跑了一个……这忒么的，是逗人玩的么？ 余指挥使说道：“沈大人是我们的座上宾，我们都认得，自然不用查。还请沈大人到一旁静坐，我们只查随行人员。只要确定刺客不在其中，我们立刻放行。” “那行吧。”沈同芳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便从轿中出来，到一旁站着了。在别人的屋檐下，不低头不行啊。他们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有答应。 “多谢沈大人谅解。”余指挥使客气地向沈同芳道了声歉，然后使了个眼色，便有两队侍卫过来，将随行人员围了住。 沈同芳此行带了四个内侍，四个侍卫，外加四个轿夫，共十二人。余指挥使踱步过去，挨个地仔细打量了一番。但是现在天色已暗，就算凑到跟前，看得也不够真切。而且他只知道寻找的“刺客”是一名女子，但是内侍们因为从小净身，大多都长得面白无须，比较秀气。所以一时半会的，他真的有些难以断定。 于是，他便想出了一个办法。转身退回到原地，清了清嗓音，大声说道：“各位，宫里跑了个刺客，那个刺客伤在胸上。还请各位配合一下，将上衣都脱掉，露出胸膛。只要胸前没有伤，那就证明不是刺客。那下官就立刻赠礼道歉，另外再给大家每人发放十两贴补银子。” “十两诶！”随行人员们纷纷有些意动。虽然在这样的天气脱衣服有点冷，但是脱一下就有十两可以拿，还是挺合算的啊！ “脱衣服……”萧舜的唇角却隐约有些僵硬。 163.第163章 试探 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快速地验证温明珠是否在队伍之中……这余怀安倒也是个人才。 萧舜默默地腹诽。 在来到这里之时，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怕温明珠真的赶在这一波出宫。但是，在沈同芳的轿子出现在视野里的那一刻始，他就安心了。因为，他在队伍之中，并没有看到温明珠的身影。纵然天色已暗，纵然中间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他也还是只消看一眼就能断定，她在抑或是不在。 但表面上，他还是丝毫不显于色。仍然与之前一样，神情高度专注地凝视着那边的一切，仿佛真的在等着看能不能从中将他们所要找的人给揪出来。 夜幕下，随行的内侍、侍卫、轿夫们整齐地排成三排，在余怀安的示意下，依次将上衣脱下。一身身白花花的肉，在这萧瑟严寒的天气里，显得分外扎眼。 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斯文人，沈同芳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来这么一出，老脸一红，连声嘀咕着“非礼勿视”，赶紧背过身去。 余指挥使一个一个仔细看了过去，确定绝对不可能有女子混在其中之后，说下令放行了。 等沈同芳一行人出宫之后，余指挥使回到宫门处，向萧尧禀报道：“皇上，微臣再三确认过了，没有。” 萧尧点点头，说道：“知道了。看来是消息不实，你去忙吧。” “是。”余指挥使应声行礼之后，就退下了。 萧舜想了想，问道：“父亲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萧尧回眸看了儿子一眼，不答反问：“你想知道？” “我只是好奇。”萧舜解释说道。“因为自从明珠公主被救走之后，我已经着令下面的人，时刻注意打探她的消息了。如果她来了江都，甚至还进了宫，不应该我这里毫无动静，而父亲这里却得到了如此明确的消息。所以，我才好奇父亲的消息来源。” 萧尧笑道：“作为一个帝王，自然要有四通八达的消息网。不仅是关于敌人的消息，还有下面那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的言行、动向，皆要时刻了然于胸。这样才能做到，耳聪目明，不被奸侫小人给蒙蔽视听。” “父亲的意思的是……消息是可靠的，明珠公主还在宫中？” 萧尧笑而不语。 萧舜想了想，以试探的语气问道：“不如，我借故去永庆宫查探一下。正好蕴儿开罪了凤随，我多去几趟，倒也是有拿得出手的理由的。” 萧尧却摆了摆手：“永庆宫那边，先不要动，我们不能授人以这么明显的把柄……对了，蕴儿这事，是怎么回事？”关于谢蕴儿与凤随起冲突这件事情，他是有所风闻，但是具体的，并没有太了解。而且，这事并没有被特地报到他这里，说明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估摸着该是他们年轻人之间寻常的打打闹闹。但既然萧舜提起来了，他就顺便了解一下。 萧舜便将谢蕴儿与凤随之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萧尧，连他带着谢蕴儿过去道歉之事，并如何获得了凤随的原谅之始末也一并说了。 萧尧听完后，回眸看着自家儿子，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趁机让凤随娶了蕴儿，是吧？” 萧舜“嗯”了一声表示承认。 萧尧想了想，说道：“我也不中意蕴儿，但是，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再说吧。” 萧舜点点头。他也不急。 过了一会，萧尧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问道：“那位明珠公主，听传闻，好像做派与蕴儿差不多？” 冷不防被问到这个问题，萧舜心中微微一顿。迟疑了片刻，答道：“传闻中，确实差不多。不过接触下来，其实大不一样。” “怎么说？” “比蕴儿难对付一些。” 萧尧闻言，“呵呵”笑了起来：“比蕴儿还难对付么……倒是有几分意思。” 背后被人一再提起，远在永庆宫的温明珠不禁打了个喷嚏。 听闻宫门解除戒备了，她就准备尽快出宫。易玄之便去问沈同芳要不要再去赴约，结果老人家有点纠结了。 方才从城门回来后，他就换回了居家便服，准备看会书，待会就早点睡了。这会儿听说宫门有解禁了，想着君子一诺千金，既然可以出宫了，就不应该爽约。于是，便说，去。 易玄之刚通知了温明珠做准备，沈老又派人来说了，说不去了。天太冷了，而且，这会儿再去，时间也晚了，就不折腾了。易玄之有些蛋疼，但沈同芳是前辈，他说不去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再找温明珠说，沈老又不去了，问她是明天再出宫，还是今天他再去内务府领个出宫令。 温明珠想了想，觉得这会儿宫门刚解除戒备，易玄之就去申请出宫，似乎有些上赶着撞枪口上的感觉。不像沈老，之前就是要出宫的，只是被拦了回来。现在宫禁解除了，再次出宫，也说得过去。但是既然他说不去了，那就算了。只要知道之前的全面戒备，不是针对她而来的就行了。她也不是非要赶在今天出宫不可的。 易玄之的进进出出，引起了陆浸秋的注意。站在廊下观察了许久，在这一次易玄之从温明珠房里出来的时候，他便大步抢上前去拦了路，问道：“公主……是不是跟着恩师的轿子回来了？” 易玄之这才想起，刚才陆浸秋好像找温明珠有事的样子，便小声说道：“是啊！方才宫禁，随轿回来了。现在在屋里呢，你有事可以过去找她。不过，注意别让别人发现了公主的身份。” “嗯，我知道。”陆浸秋一脸郑重地点点头，然后掉头就往回走。 易玄之有些傻眼，连忙唤住他，并主动地为他指明方向：“你不是要找公主吗，公主在那边的房间里？” “我回去拿东西。”陆浸秋说了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吧……”易玄之只能这么说。 但是，还没回到自己的房间，沈同芳又派人来说了，说他又准备去了。是人是约在了外面的酒楼，不是自己家中。这大冷天的，让人在酒楼等他，多不好啊！还是去一趟吧。让易玄之帮忙找人准备出宫的轿子， 易玄之对这对师徒俩无语了，一个优柔寡断，一个反复无常，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易玄之无奈，只能再次去找温明珠说：“公主，沈老又去了。” 温明珠对此也是无力吐槽：“这回是真的确定去了吗？” 易玄之有些汗颜：“应该是……不过，陆大人好像找公主有事。” “找我有事？”温明珠微微诧异，往易玄之身后瞧了瞧，问道。“那他人呢？” “回房拿东西了……要等他吗？” “等一会吧。”温明珠说道。 结果，一直等到沈同芳的轿子出发，都不见陆浸秋来。 164.第164章 很重要的东西 陆浸秋急匆匆地回到自己房中，从箱里找出自己之前写好并小心封存着的那封信。 看着信封上写着的“明珠亲启”四个字，突然一阵脸红耳热，臊得慌。之前写的时候，一时冲动，悄悄地省去了“公主”二字。当时并没有多想，现在看起来，怎么感觉叫得如此亲热呢？ 怪难为情的！ 旋即，又想到信中所写的内容，脸顿时热得几乎烧了起来。同时，心中又起了几分迟疑……真的要拿去给她吗？真的要让她看到自己信中所写的内容吗？ ——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高兴？ ——然后，她会说什么话？ 一时间，万千思绪如海浪般奔涌而出，让他无所是从。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怀中抱着那封信，热乎乎，熨帖着胸怀。 “咦？”凤随从外面经过，看到陆浸秋的房门开着，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就看到了发呆的陆浸秋。“陆大人，在做什么呢？” 他一边好奇地问，一边就信步走了过来。 陆浸秋一下子醒过神来，蓦然想到易玄之曾再三叮嘱，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温明珠在这里。于是，心中登时一慌，快速地将怀中所抱的信，塞回了箱底。盖上层层叠叠的衣服，然后“砰”的一声，将箱笼的盖子也重新盖上。 “什么好东西？”凤随快速凑了过来，双眼亮晶晶地问。 陆浸秋甩甩手，显出一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解释说道：“没什么！就、就是找衣服，天、冷了。” “哦？”凤随看了一眼箱笼，应道。“是啊，天气又冷了几分！晚上大概又要下雪了！北方的冬天真是太可怕了，还是我们南方好啊，从来都没有这样冷过！” “嗯。”陆浸秋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他们都是从小生活在江南的人，对于这天气，还是颇有共同语言的。 “陆大人，晚上我们一起睡，好不好？”凤随冷不防又提起了同榻而眠的事。“一个人睡，实在太冷了。” “……”陆浸秋又是一窘，他宁愿一个人冷的睡不着，也不想跟他一起睡！“我去找恩师了。”他找了个理由，就转身出门了。 “陆大人！陆大人！” 凤随锲而不舍的跟了出来，陆浸秋则低头“蹭蹭蹭”地走的飞快。过了两个院子，终于将那个牛皮糖一般的小尾巴给甩掉了。回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陆浸秋终于松出了一口气。 停下脚步，忽然想起，自己之前遇到易玄之的事。对了，温明珠还在永庆宫呢，自己就算不把信给她，是不是也应该去看看她？ 她之前被萧舜绑走，这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他应该去关心一下。 于是，他又掉头往回走。 刚回到他们住的侧殿，就迎面遇上了急匆匆而来的易玄之。一看到他，易玄之就劈头盖脸地问道：“陆兄，你拿什么东西啊，去了这么久，公主一直等着呢！” “呃，我……”陆浸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易玄之低头看了看他空荡荡的手，奇怪的问道：“东西呢？” “呃……”陆浸秋犹犹豫豫地回答说。“我没拿。” “没拿？！”易玄之差点跳了起来。“你说要找公主，先回去拿下东西，我就让公主等等。结果等了这么久，然后，你说没拿？！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完全可以不拿的，你早说啊！我就不让公主等了……” 陆浸秋一听易玄之竟然说他写给温明珠的情诗是“不重要的东西”，不由地有些恼羞成怒：“怎么就是不重要的东西了！当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既是很重要、必有可少的东西，那你怎么不带上呢？”易玄之就不明白了。刚才这货问了温明珠的消息之后，立刻就跑回去拿东西。他还以为是很重要的东西，要立刻拿给温明珠看呢！结果去了这么久，东西又没拿。这不是逗他么？！“公主要赶在今天跟着沈老的队伍出宫的，然后就因为等你，要赶不上了！沈老那边，马上就要出发了！” “我现在就回去拿！”陆浸秋忿忿地说了句，掉头就又跑了。 “……”易玄之无语了。怎么就又是回去拿呢，难道不是说自己这边其实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让温明珠赶紧跟着沈同芳的队伍一起出宫吗？ 易玄之回到温明珠的房中。 温明珠原本因为久等陆浸秋不见他来，就让易玄之过去找找他。这会儿看他一个人回来了，不由奇怪地问道：“咦，陆状元人呢，没找着？” “找到了。”易玄之无力地回答。“他又回去拿东西了。” 温明珠也无语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还得拿两趟？” “谁知道呢？对了，公主，沈老那边马上要出发了，这个……”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算了，我今天不走了。等他吧。” “好吧。”易玄之无奈地应了。今天晚上走，和明天早上走，其实区别不大，也就是他多跑一趟内务府罢了。 这一回，陆浸秋回来得特别快。大概前后不超过一刻钟，陆浸秋就急匆匆地出现了。他几乎是飞扑着进门，但在看到温明珠的瞬间，脚步又凝滞了。“公、公主……”在原地踌躇了半晌，在温明珠问了一句“怎么了”之后，又似鼓起勇气，闷头快步来到温明珠跟前。将揣在怀中的信，往温明珠面前的桌上一搁，便又红着脸，掉头就飞也似地跑掉了。 “这到底是搞什么？”易玄之在傻眼之余，好奇地凑了过去。看看那封被搁置在桌上的信，见上面写着“明珠亲启”四个字，心想，难不成，是这呆子给公主的表白信？这货也想通了，想做三分之一驸马了？！ 易玄之不由好奇心大盛，在温明珠展开信看时，他也蹭在旁边偷眼看。还没看清信上具体写了什么，温明珠便已经将手中的信纸甩了过来，问道：“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易玄之连忙接了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信上只写了两个字：嘻嘻。 165.第165章 借我用用 “这个……”易玄之也完全地懵圈了。他实在搞不清那个书呆子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甚至都不确定陆浸秋这“嘻嘻”两字之中，是否有别的更深层次的涵义。 易玄之抓了抓脸，沉吟了半晌，只能无奈而羞愧地说道：“下官才疏学浅，也是不懂……要不，我去将陆兄叫回来，公主问问他？”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算了，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既然正主温明珠都这样说了，易玄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当即就告辞出来了。 温明珠回身坐下，再次拾过那封信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这上面写的“嘻嘻”二字，不太像陆浸秋的风格。这家伙是个古板而迂腐的文人，就算要跟她开玩笑，应该也是会咬文嚼字地来个诗句、典故什么的，而不会如此简洁直白。而且，这“嘻嘻“二字实在太俏皮了些。不像他。 温明珠顾自轻轻摇摇头，倒了杯热茶，一边轻啜浅饮，一边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倘若这信不是陆浸秋所写，那么，他是帮别人转交的？那这个别人，又会是谁？谁会这么无聊，要专门写封信，跟她“嘻嘻”一下？ “嘻嘻”这个俏皮的口吻，她所能想到的只有易玄之了。易玄之跟她“嘻嘻”一下，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他其实是跟陆浸秋开玩笑，悄悄换掉了他写给她的信？ 温明珠回想了方才他们二人的神情举止，觉得自己的推论又不太准确……还在琢磨这件事情，易玄之又去而复返了。 他从外面快速地闪身进来，将门轻轻带上之后，低低地唤了声“公主”，就快步走了过来，说道：“沈老出宫的队伍又被拦下来了。除沈老之外，随行的所有人都被要求脱光衣服，以验明正身。” “这么冷的天，脱光衣服？”温明珠诧异地问。 “是啊！说是刺客有漏网之鱼，胸口有伤，所以要脱光衣服查看。幸好公主没有跟着一起出宫，不然真是……”易玄之心有戚戚焉。“对了，公主，你说，这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温明珠认真地考虑了一番，点点头：“看着像。” “那怎么办……”易玄之有些焦虑。“保险起见，暂时不出宫了？” “嗯。”温明珠则在考虑另外一方面的问题。“如果真的是冲着我们来的，那么，也就是说，北江王知道我在宫里了？但肯定不是萧舜告诉他的，因为，如果是萧舜想抓我，那太简单了，完全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也就是说，萧舜是站我们这边的？”易玄之想了想。“找他帮忙？” 温明珠心里微微一顿，他们刚刚又闹掰了，她心里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不想找他帮忙。“再说吧。我在这里多留几天也无妨，料想他们不会直接到永庆宫搜人。你明天找个机会，派个人出去，到客栈那等严凌那边的消息。” “好。”易玄之点头应了。 而还不知道表白信被调换的陆浸秋，则一晚上都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天，干脆早早地起了身，在去往温明珠房间的那条路上，来回徘徊。心里一直揣摩着，若是下一秒就与温明珠迎面遇上，该如何打招呼。 与她说“早啊”，然后问她昨天的信看过了没？是不是有些太过直白了？ 假装没看见她，对着这边的梅花树，吟一句“但愿君心似我心”，看她如何应对？ …… 陆浸秋在寒风中设想了一千种可能，但是直到中午，温明珠都没有在那条路上出现。当肚子开始“咕咕”叫了，陆浸秋才想起，温明珠在这里要隐瞒身份，应该会尽量地呆在屋子里，避免与太多的人接触，从而暴露身份。所以，自己得去她房里找她才行。 至于去她房里么……想想就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顺便壮壮胆。然后，下午再去找她。 陆浸秋来到饭厅，易玄之已经在了。想到他昨天将信交给温明珠的时候，易玄之也是在的。陆浸秋心里不由“呃”了一声，但是经过一番犹豫，还是放弃了向他咨询温明珠见信后反应的打算，只是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在自己平常坐位置坐下，准备吃饭。 易玄之看到他时，也停了停动作。他有点想问问这呆子，昨天信上那“嘻嘻”二字何解。但是转念想想，还是算了，左右与他又没什么关系。他此行的任务是找到温明珠，现在找到了，接下来就等着年后回国了。至于其他的，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过了一会，凤随也来了。春风满面，步履轻盈。进来后，一看到陆浸秋，就眉飞色舞地唤了声“陆大人”，然后态度比往常还要热情地坐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一脸崇拜地说道：“陆大人果然是才子啊！一首咏月诗，昭阳郡主赞不绝口。昨晚差人送去的，今天早上她就派人来约我了。就在今天晚上，佳人有约！” 看着他那副荡漾的样子，陆浸秋却是一脸懵圈，怔愣地问：“什么咏月诗？” “就是收在箱子里的那首诗啊，什么‘月朦胧’‘花朦胧’的那个……” 陆浸秋顿时反应过来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反问：“你偷看我的信！”接着又想到凤随说的什么“昨晚差人送去的”，更是又惊又恼地“蹭”地站了起来。“你还偷抄了我的诗，去送给昭阳郡主？！你简直厚颜无耻！” “诶，陆大人，别生气，你别生气……”凤随连忙跟着站起身，连声道歉。“我知道你那是写给明珠公主的，但是明珠公主不是不在这里嘛。等咱们回京，那也差不多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陆大人才气纵横，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肯定能再想一首更好的。至于这首，先借我用用嘛！我会感恩图报的！” “陆大人这回帮了我，之后陆大人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肯定也全力相帮！” “可是……这诗，我也送给明珠公主了！”陆浸秋很是烦躁。若是让温明珠知道，别人那里，也有同样的一首诗。肯定会觉得他是同一首诗，送了两个人，肯定会生气的！ 凤随不知温明珠在这里，自然是理解成陆浸秋是另外写了一份，派了信使送回望京了。便连忙宽慰陆浸秋说道：“这也没事啊！明珠公主和昭阳郡主，一个在望京，一个在江都，而且她们压根不认识！你不说，我不说，她们也不会知道手里的诗是一样的啊？” 易玄之在旁边听着，总算是明白这里头的来龙去脉了。就是陆浸秋写了首诗，准备送给温明珠，表明心迹。结果被凤随给偷去，送给昭阳郡主了，还把陆浸秋的那封信给换成了“嘻嘻”两个字。 易玄之无奈地扶额，在心里默默地为陆浸秋点了个蜡。如今这个情势，他就是知道了这其中的奥秘，他都不好点破。万一陆浸秋恼羞成怒，跟凤随闹了起来……所以只能憋到回京再说了。 166.第166章 原来是易兄 凤随牵着陆浸秋的袖子，又是哀求，又是赌誓，恳求原谅。 而陆浸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凤随只是抄了他的诗送给昭阳郡主，而不知这货还偷偷调换了信里的内容，于是，还是比较轻易地就选择了原谅。只是告诫他说，下次再这样，就与他绝交。 是日傍晚，天色尚早，凤随就兴冲冲地出发，去赴昭阳郡主的约了。而且，这一回，还破天荒地没有硬拉着陆浸秋陪他一起去。 易玄之对陆浸秋说道：“看来世子很中意这位昭阳郡主啊！如果世子能够顺利娶得昭阳郡主，也是一件好事，咱们此行的两个任务，就都圆满地完成了。等年后，我们就能准时地启程回京了。” “嗯。”陆浸秋没有过多的去想易玄之的话中有没有其他意思。“对了，公主她……” 易玄之怕他问他温明珠看完信后是什么反应，便引开话题说道：“现在情况有些复杂，公主应该还会在宫里呆上几天。你若是想去见她，就挑早晚这种人少的时间点去。若是路上遇到什么人，问起你要去哪里之类的，你就说去找我。或者说，我有事找你。” 陆浸秋会意地点点头，心想，那过了这个饭点，路上来往的人少了，就去找温明珠。正好凤随也不在，他还省了理由甩开这个烦人的小尾巴。 不想，在陆浸秋整好衣冠，准备出门的时候，凤随就又哭着回来了。 “怎、怎么了？”陆浸秋怔愣地问。“那个……谁……又欺负你了？” 凤随看到陆浸秋，便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看到娘的小孩似的，“哇”的一声哭着扑了过来，拉着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陆大人，昭阳郡主把我赶出来了……呜呜，她说我是个兔儿爷，说我有断袖之癖，让我滚远点……呜呜……” “额……”陆浸秋一惊，下意识地，倏地一下就把自己的袖子从他的手里抽回来了。 凤随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并没有注意到陆浸秋的这个举动，只是顾自哭道：“本来，昭阳郡主对我很好的，热情地款待我，与我有说有笑的。然后，谢蕴儿来了。就是她这么说我的，还说是自己亲眼看到的，郡主就生气了……让我立刻滚，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呜呜……” “这个……”陆浸秋虽然一直觉得凤随很粘人，是个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但从来都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这么一提，他越想就起觉得可疑！凤随这家伙看到他，就像蜜蜂看到糖罐一样，走到哪，跟到哪。还老是用各种理由，邀请他一起睡觉！原来这货是个断袖啊！天哪，幸好自己机敏，好几次都拒绝了他同榻的要求，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陆浸秋不由打了个哆嗦，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又往旁边挪开一步，说道：“我有事，我先走了……” “哇呜……不要走！”凤随见陆浸秋竟然不仅不安慰他，反而拔腿就走，不由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就伸手想把他拽住。 一见他这个举动，陆浸秋更笃定自己的猜想，加快了闪人的速度。于是一个跑，一个追。加上凤随越哭越伤心的声音，将隔院的易玄之，还有隔两个院的沈老前辈都惊动了出来。 易玄之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浸秋见状，连忙往易玄之身后一躲，解释说道：“世子被昭阳郡主赶回来了……” 凤随倒也不计较陆浸秋想要丢下他跑路的行为，见易玄之问了，就又哭诉道：“都是那个谢蕴儿！她到处说我有断袖之癖，现在、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宝英公主，也是用很古怪的眼光看着我……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宝琴和宝英两位公主虽然总是跟着谢蕴儿，但却不是飞扬跋扈的性子，平日里在路上遇上，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避而远之过！ “整个皇宫都知道了……”易玄之有些蛋疼。“那会不会就没有贵女愿意嫁给世子和亲了？！”如果找不好和亲的贵女的话，那他们回程的日期，会不会就要往后延了？别啊！他想要回国啊！ 陆浸秋则想到了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从易玄之身后探出头问：“一个人，无法断袖吧……谢蕴儿，她……说你跟谁？”凤随平时跟他走得最近了，如果全皇宫都在传凤随跟他是断袖的话，那明珠公主知道了，会不会也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啊？！ 他有点慌。 “说我跟易大人啊！”凤随懊恼道。“那天易大人揽着我的肩，被她看到了！她就到处乱说！” “……说我啊？！”这会儿轮到易玄之傻眼了。“她真的到处去说咱们俩是断袖啊？！” 陆浸秋则松了口气：“原来是易兄。” 易玄之闻言不禁跳了起来：“你用这种口气说‘原来是易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觉得我和世子有问题？” “没……”自从知道原来是在传凤随跟易玄之之后，陆浸秋就放心了不少。“只是，现在都传开了……那怎么办？” 易玄之说道：“当然要抗议啊！这是污蔑，破坏了我和世子的名声，而且辱及我们东望国体！我要去找萧舜！上回谢蕴儿欺负了世子，我们看在他的面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但现在又来这么一出，我倒要看看，他这回还有什么好说的！” “要谢蕴儿道歉！还要她去跟昭阳郡主，还有全皇宫的人澄清！我不是断袖！易大人也不是！”凤随愤怒地说道。 易玄之立刻就派人去找萧舜，萧舜虽然人在宫中，但是当晚并没有来，直到第二天快中午才姗姗而来。 在由易玄之领着，前往凤随的房间的路上，萧舜一边走，一边恍若自言自语地说道：“让明珠跟我的人换一换，我带她出宫。” 167.第167章 信他吗 易玄之以凤随受辱之事，找萧舜抗议，要求谢蕴儿道歉，本意也是想借此让他过来一趟，商议温明珠出宫之事。 虽然在永庆宫里，暂时也还算安全，但是难保之后不会有什么变故。如果宫门严格戒备，脱衣以验明正身一系列的举动，真的是冲着温明珠来的话，那北江王的意图就很明确了，他要抓温明珠。那么，温明珠在宫里多呆一日，就多一分危险，还是得想办法尽快出去，才是王道。 他找萧舜来，是想听听他的意见，看看他能不能从旁给他们提供协助，让他们创造一个机会，可以将温明珠送出宫去。但是直接让温明珠混入萧舜的随行人员之中，跟着他出宫……这相当于是完全地将温明珠的安危交到了萧舜的手里，说实话，他有些不放心。 毕竟，温明珠之所以会从京城出来，就是萧舜绑架的。虽说他后来放了她，但是，他始终是起过意的。万一，他又改变主意了。那让温明珠跟着他出宫，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易玄之想了想，说道：“我问问公主的意思。” “我父亲现在还不是很确定明珠是否真的在宫里，所以暂时没有下一步的举措。但是，明珠必须尽早离开，不然，接下来会如何，我也保证不了。” “嗯，明白。” 说话间，易玄之也没有回头。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从远处看，完全看不出他们在前行中，已经完成了一系列的交谈。 将萧舜带至凤随的房间后，易玄之便以“通知沈老”为名，借故从房间里出来。派了个内侍去请沈同芳过来，自己则快速闪去找温明珠了。将萧舜的意思转述给温明珠听之后，询问道：“公主，要不要信他？” 温明珠反问道：“你觉得呢？” 易玄之蹙着眉，说道：“我觉得可行是可行，但是有些孤注一掷了。最好咱们先想想，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有的话，让萧舜帮忙配合一下……他如果没有别有用心的话，应该也会答应吧？” “那么，有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吗？”温明珠问。 易玄之有些沮丧地说道：“没有……”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那，我还是跟他去吧。有初一跟我一起，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说不定，我还能趁机打探到一些关于凤时表哥的消息。” “公主……”易玄之有些迟疑，这事还真是两面为难。留下嘛，终不是长久之计，迟早是会有危险的。跟着萧舜走么，又不是很放心。但是，如今之势，必须尽快地做出决定。 诚如萧舜所说的，北江王现在还不是很确定。而且，现在正好有谢蕴儿这件事情，萧舜可以借故往永庆宫跑。如果事情平息了，他再往永庆宫跑，说不定就会引起怀疑了。 易玄之权衡了一下，觉得如果萧舜想要抓温明珠的话，直接抓就行，完全不用多此一举。而萧舜如果真的有心帮温明珠离开的话，那以他的心机，必定会安排妥当。 “那就信他一次吧。”易玄之说道。“不过，公主一切以出宫为重，至于凤时的事情，先不急。等公主安全出宫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温明珠点点头，应道：“好。” 商议完，易玄之带着内侍打扮的温明珠与初一来到凤随的房间。萧舜见到他们进来，便对自己带来的两个内侍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在易玄之他们在面前经过之时，就不动声色地插到了温明珠和初一身前，跟着易玄之一起进去了里屋。而温明珠与初一则停下脚步，代替那两个内侍守在了门口。 萧舜见顺利交接了，便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与凤随说道：“……是我的错，太纵着蕴儿了。这次，我一定会上报给皇上，严惩不怠，不会再让她如此胡作非为！至于以及其他人，尤其是昭阳郡主那边，我一定想办法帮世子解释清楚，不会让他人对世子有所误会的。还请世子放心。” “嗯嗯，那就有劳齐王殿下了。”凤随连连点头。其他人怎么认为，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昭阳郡主，可不能让她误会了他！从小到大，他都喜欢漂亮温柔的小姐姐，他才不是断袖呢！ 萧舜离开时，温明珠便跟在他的随行人员之中，离开了永庆宫。 萧舜在前面走着，温明珠与初一并排，混在四名内侍并两名宫女之中，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温明珠一路留意着走过的路，发现这并不是出宫的路。不过，从永庆宫出来后，如果直接出宫的话，行迹就会显得很可疑。萧舜向来谨慎，想必不会留这么大一个破绽。 “那他这是想去哪里？”温明珠在心里暗自嘀咕。 忽然想到他之前跟凤随说会将此次的事情，上报给北江王，下令重罚谢蕴儿。温明珠心中蓦然一跳，暗道：“他该不会是要带着她大剌剌地到北江王面前晃一圈吧？哇擦，这也太大胆了！”不过，想想，却还有点小激动呢！ 但是，萧舜并没有像温明珠期待地那样，带着她去萧尧面前晃悠，而是带着她回到了坤宁宫。不过并没有进宫门，在宫门口停下脚步，问门口的守卫：“今天谢小姐来过吗？” “没有。”守卫回答说。 萧舜当然知道谢蕴儿今天没有进宫。 今天是小年，他们谢家有个多年传承而下的规定，每年的今天，是他们谢家一大家子团圆、祭拜祖先的日子。这一天，所有谢家的人，不论天南海北，都会聚集到本家。任是谢蕴儿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今天也绝不容许不在场。所以，她今天是一定不会像往常一样，在宫里到处窜的。 萧舜点点头，带着温明珠回到自己在坤宁宫的住处，吩咐随侍的宫女去取一套宫女的衣服过来。然后对温明珠说道：“我去一趟父亲那。你换好衣服，呆会以女装出宫。” 温明珠笑着问道：“难道跟着你出宫，也会被要求脱光衣服，验明正身吗？” 萧舜说道：“小心为上。” 萧舜离开后，温明珠便被带入他的卧室更换衣服。刚换完，就听得外面响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香沅，你家殿下是不是回来了？” “殿下是回来了，但是出去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也就是刚才带温明珠进来换衣服的那名随侍宫女，名唤“香沅”。 话音甫落，方才说话的女子便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娘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温明珠的心中不由一跳：“娘娘？难道是他们北江的皇后娘娘……也就是，萧舜的母亲？” 168.第168章 病变 “我过来看看。” 徐徐响起的，是一个温婉轻柔的声音。同时也是中气不足，听得出来，这声音的主人身体虚弱。 “娘娘，仔细脚下。”有人提醒了一句，然后就听到了走动间衣帛摩擦的声音，看来是他们一并走进来了。 北江的现任皇后段云裳，萧舜的母亲，也就是她父亲曾经的另一位妻子……虽然听说这个人想要她的性命，但是温明珠还是好奇多过于畏惧。 她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竟然能让她父亲不惜得罪皇家，也要坚持以“平妻”之礼娶她过门。而皇家竟然也能同意，让驸马再娶一个妻子，与公主平起平坐。更离奇的是，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之后，一转身，竟然还成为了另一个国家的皇后。 撇开这个人与他们温家的恩怨不谈，这个段云裳还真的称得上是一个传奇人物，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温明珠轻轻地走到了门口，将垂帘拨开一角，偷偷地往外张扬。 两个衣着考究的宫女扶着一名衣色素雅的女子在茶座旁坐下。由于角度的原因，靠近温明珠这边的宫女将那女子挡去了大半，所以从温明珠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她身量不高，纤细窈窕。 “舜儿是刚刚回来，就又出去了？”段云裳坐下后，便问道。 “是的，娘娘。”香沅低眉顺目地回答。 “这孩子。”段云裳无奈地叹道。“说是为了多陪陪我，搬到宫里住，结果还是忙东忙西的，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皇后抱怨自家孩子，下面的宫女们自然不好接话，都只是恭敬地侍立着，没有人吭气。 段云裳一声叹息之后，又问道：“他这几日睡得可好？” 香沅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还是老样子。殿下基本上每天都是过了中宵才睡，有一点轻响，就会醒来。昨晚子时，我进去与香菱轮值时，殿下都还没睡，还在里面的小书房里坐着。” 听她们这么说，温明珠也想起来了。她与萧舜一起过来的这一路，他们一直里屋外屋地住着，但是她似乎还真的没怎么看到他有睡觉的时候呢！她一直觉得睡觉的时间不够，尤其是如今这样严寒的天气，巴不得一整天都在被窝里窝着。他倒好，半夜三更地都不睡觉。要成仙了么？ “还是老样子啊……”段云裳无奈地叹气。“我近来又新调制了一种安神药香，有促进睡眠之功效，回头我让朱槿拿过来。” “多谢娘娘。” 段云裳叮嘱了几句让她们好好劝着萧舜，让他早些休息，好好睡觉，不要借着年轻这样每天熬。熬坏了身子，等年纪再要补，就补不回来了。说完，她又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与你们说也没有用，他不会听你们的。这种事情，还是得有个亲近之人每天提点着。” 段云裳忽然想起个事情：“这些天要挑选和亲的人选，有不少贵女住在宫里。这其中，可有人与王爷走的近些？” “娘娘，这个……”香沅有些为难地说道。“请恕奴婢直言，有那一位盯着呢，无人敢接近殿下。” 段云裳自然也知道香沅话中所指的“那一位”指的是谁，沉默了一会，说道：“舜儿的性子太闷了，蕴儿活泼外向，其实也还挺好，只是……”说到这里，她突然咳了起来。 跟着她一同过来的宫女便劝道：“娘娘，您出来得有些久了，该回去躺着了。” 段云裳咳了好一会，才停止。喝了口茶，顺了顺气，说道：“好吧，那便回去了……”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缓缓地往外走。“对了，回头舜儿回来，让他来下我那里。” “是，娘娘。” 段云裳离开后，香沅进来看温明珠，见她已经换好衣服了，便说道：“姑娘便在这屋里等等吧。殿下的房间，不会有人进来的。” “好的。”温明珠想了想，问道。“对了，你们殿下不是每天晨昏都去皇后那里请安的么？” “殿下的事情，我们做奴婢的，并不是很清楚。”香沅不着痕迹地便将这话茬给推开了。 温明珠也不再问了。 萧舜的这几个侍女，明显是训练有素的。一般来说，自家主子突然带回来一个乔装改扮的女子，多多少少应该也会惊奇，从而对这女子的身份感到好奇。但是从她来到这里，直到现在，香沅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十分平静淡定，连一个好奇的眼神都不曾出现过。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萧舜回来了。他径直进入了卧室，对温明珠说道：“等我换身衣服，我们就出宫。” 温明珠刚应了声“哦”，香沅便跟进来了，说道：“殿下，方才娘娘来过了，让您回来后，就去下她那里。” 萧舜的动作微微停了停，没多作犹豫的，便说道：“先出宫。若是娘娘那边再有人过来，就说我有急事出宫一趟，傍晚再过去给她请安。” “是，殿下。” 萧舜换好衣服，出宫的车马也就已经备好了。萧舜坐在车里，温明珠混在宫女群中，在车后方跟着。刚走到坤宁宫门口，便有宫女急匆匆地追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急声高呼：“殿下！齐王殿下！” 萧舜听到呼声，只得下令停车。 那宫女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说道：“殿下，娘娘、娘娘咳血了！” 萧舜闻言，不由脸色大变，问道：“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娘娘今天觉得精神好，就四处走动了下，还去药房坐了会……” 这么一说，萧舜就知道原因了。母亲她是积郁成疾，需要放宽心，好好静养。但她就是各种放不下，放不下过去的恩怨，放不下医术，也放心不下他们父子的种种…… 母亲病情有变，萧舜觉得自己必须立刻掉头回去看望。但是，温明珠这边，又必须尽快出宫。好不容易又这么个机会，万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萧舜犹豫再三，终还是下令：“就地返回。” 对于出宫这件事情，作为当事人的温明珠倒是并没有很迫切。这宫里，还有着很多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她想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些。 而且，她始终觉得，萧舜会帮她的。哪怕，他将重话说在了前头。但是她觉得，他只是想以此来胁迫她妥协而已。但是，当真的有事发生，他还是会现在她这边的。 温明珠跟在人群中，一起去了段云裳的寝殿。太医已经到了，在里面请脉。温明珠便与其他宫女一起，在外间侍立着。 没活动多久，随着一声“皇上驾到”，北江王也来了。 温明珠不由在心中暗道：“这下，人倒是来得齐全了！” 169.第169章 生命的奇迹 温明珠就与随萧舜一起过来的几个宫女一起，在近门处站着。 北江王匆匆地进来，并没有多留意宫女的情况，径直就进去段云裳的卧室了。 里面有人唤了声“皇上”，然后过了会，温明珠就看到北江王与老太医一起出来了。 “皇上，娘娘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无力回天了。只能用尽名贵的药材续命，至于能续多久，也皆是天命。以老臣的估算，大抵上也就是这一两个月之中的事情了……老臣惭愧啊！”太医无奈地说。 萧尧倒也是个明理之人，并没有因此而迁怒于太医，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尽量续吧，要用什么药材，只管去御药房取。若是缺了什么，需要什么，就让齐王去寻来。” “是。”太医点点头。“那老臣还是按上次的方子开了？” 萧尧低低地“嗯”了一声。 太医收了药箱告退，快走到门口时，又似想到什么，折回来说道：“皇上，娘娘病在心，心力交瘁。若是能解了她的心结，或者，发生什么好的事情，让她重新燃起希望，对生命的渴望，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萧尧闻言，对此感到颇有些意外：“刘老，您是位德高望隆的大夫，您竟然不信医理，信奇迹么？” 刘太医淡淡笑道：“皇上，越研究医理，就越觉得生命可畏。老臣相信医理，但是，也更相信生命的奇迹。完成她的心愿，或者，让她所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说不定，会让她的身体有所好转。这也是在医术范畴内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的提议，皇上不妨一试。” 刘太医离开之后，萧尧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原地徘徊了。轻捋着新蓄的短须，似乎是在琢磨方才太医所说的话。 一个回身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从近门处的几名宫女身上扫过。忽然眼前一亮，立刻将目光转了回去，落在了温明珠的身上。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生得十分娇美。美貌的女子，向来这宫里最不缺的。不过，这小姑娘的身上，有种无法形容的卓然之气，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度。几个人穿着同样的衣服、梳着同样的发式站在一处，尽管是粗粗的一眼扫过，也能一下子就注意到她的与众不同。 皇后宫里若有这样的小姑娘，就算只打过一次照面，他也绝对会有印象。但事实上却没有。那她……是新来的？ 萧尧心中微微起了几分疑虑，正准备将她唤过来问话，便有个侍女急步从里面出来了，唤道：“皇上，娘娘醒了。” 听说段云裳醒了，萧尧便立即转身随着那侍女进去了。 温明珠也算是松了口气。 方才萧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是捏了把汗的。如今自己处于这“龙潭虎穴”之中，说完全不怕，那是骗人的。 易玄之他们只当北江是想绑了她，跟东望重谈议和的条件，但她心里是清楚的。他们抓她，是要她的命。是要让她跟段云裳那个女儿一样，被父亲放弃，然后毫无价值地死去。虽然萧舜多多少少会帮着她些，但他的心，其实是不坚定的。他随时都会变。段云裳如今病情有变，说不定，呆会他又要“变节”，抓着她去献给他的母亲，用作解开心结之用了呢！方才那个太医也说了，解开心结，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过了一会，萧舜出来了。带着温明珠等人，回到了自己的长宁殿。他遣散了其他人，将温明珠唤进了内书房，说道：“今天不出宫了，你要在这里呆两天了。” “哦。”在宫女来报段云裳病情有变之时，温明珠就知道今天多半是出不了宫了。“过两天……还有机会？” 温明珠琢磨，今天的出宫机会，应该是借着凤随的事发，而罪魁祸首谢蕴儿又不在宫里，萧舜便可以干脆出宫一趟。去找她“兴师问罪”，顺便趁着谢艺也在场，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假如谢蕴儿不肯公开道歉，并将她这回散播出去的谣言造成的后果清理干净，那么，结果就只能是由她去东望和亲了。因为，凤随被传成了有断袖的癖好，没有其他贵女愿意嫁他。而和亲又誓在必行，所以，就只能是由她这个始作俑者承担起责任来了。 但是，段云裳的病情有变。作为儿子，这两天，他估计得陪在榻前了。 萧舜点点头：“年前还有一个机会。那次，是一定能出宫的。” “哦。”温明珠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方才在你母亲寝殿，你父亲看到我了。” 萧舜闻言，微微沉默了一会，说道：“没事。母亲最近在坤宁宫里添置了许多年轻宫女，父亲瞧着脸生的，必定不止你一个。没事的。不用担心。” “万一问起你母亲……”温明珠不是那么放心。 万一萧尧跟段云裳说起，说在你宫里瞧见一个宫女，长得什么样子。段云裳一想，好像没这么个人啊……然后她会不会就会被发现了？ 萧舜的神情微微一顿，说道：“我母亲的眼睛，已经基本上看不清东西了……” 所以，萧尧是绝对不会问段云裳这样的问题的，以免刺激到她。 “哦，好吧，我不该问这个问题。”他说过他母亲的眼睛是哭瞎的，她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萧舜没再说什么，踱步来到窗前，看着窗棂出神。 温明珠站了会，觉得无事站在这里有点尴尬，便琢磨着出去。萧舜忽然出声说道：“这两天，你就住我的房间吧。我正好要陪母亲，不在。” 方才见他沉默，温明珠还以为他是在想他母亲的事情。原来，是在考虑她的事情。 “我的房间，除了香沅她们几个，不会有其他人进去。你呆在里面，是绝对安全的。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就找香沅。” “好。”温明珠应了声，准备出去。想了想，又回过身说道。“太医与你父亲说，如果能帮你母亲解开心结，或者做些什么让她重新燃起生的斗志，说不定会出现奇迹。” “其实我想说，报仇虽然也很重要，但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人重要的，难道不是将来吗？你们也可以从报仇这件事情上移开目光，想想她有没有什么其他心愿？” “我觉得，她还是蛮希望你能够娶妻成家的。到时候，她抱抱孙子，心里高兴了，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娶妻？”萧舜轻笑了声。“娶谁？” 温明珠毫不犹豫地说道：“谢蕴儿啊！” 170.第170章 你是我的人 “前面你去找你父亲了，你母亲过来这里找你。你不在，她就问了香沅一些你的事，关于你的起居饮食，还有就是你的终生大事。听得出来，她还是挺期待你能成家的。她还说了，你性子闷，谢蕴儿性子活泼，正合适的……” 对于温明珠所说的话，萧舜不置可否，反问道：“你也这么觉得么？” “我觉得说得没错啊，挺有道理的！”温明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谢蕴儿对你痴心一片，追你追得那么紧，连太子妃都不要当，多难得啊！而且你父亲初登大宝，也正有许多需要仰赖到她父亲之处吧。你们两家结姻，合作更加亲密无间，强强联手，何愁北江不兴？” “……你不用讽刺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萧舜的语气淡淡的。 “我是知道，那又怎样？”温明珠笑了声。“发生这么多事情，难道，你觉得你我之间，还有可能？” 萧舜被堵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会，说道：“算了，不提了。” “殿下。”香沅的声音在帘外响起。“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温明珠抬眼看了萧舜一眼，心想好吧，自己现在人还在他的屋檐下呢，不该故意拿话堵他。万一他一个不高兴，将她交给他父母处置了怎么办？ “好，知道了。”萧舜应了声，回眸对温明珠说道。“你留在这里别出门，有什么事就找香沅。” “知道了。我不会乱跑的。” 晚饭是香沅直接送到房里来的。入夜之后，下起了大雪，天气更冷了，屋子里却是暖烘烘的。 温明珠坐在窗口看了会雪，觉得无聊了，就去书房找书看。寻书时，看到桌案上散着好几本未批或者批了一半的奏折。温明珠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偷窥他们的国家机密了。摸了本闲书，就从书房出来，窝到床上看书去了。 被褥、枕头之上，皆是陌生而又有几分熟悉的气息，温明珠有些适应不了。心绪有些乱，书上的字，看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得将香沅唤进来，麻烦她换了一套全新的被褥。这样，闻着淡淡的皂角的香气，温明珠才心情复杂地慢慢睡了去。 萧舜本来是决定今晚就在母亲榻前侍疾了，但是段云裳半夜醒过来，看到他还在这，便一定要赶他回去睡觉。 萧舜不想母亲动气，便没有坚持，顺着她的意思告退出来，其实是准备转去外面堂上守着。若是有什么事情，他也能立刻知道。 不想他前脚刚出来，后脚段云裳就又派了自己的得力侍女朱槿跟了出来，说天色晚了，要打灯一路送他回去。 萧舜无奈，只好回了自己的住所。但朱槿却还是不肯回去。说奉皇后娘娘之命，一定要看着他进卧室休息了，方能回去。以免他就算回房了也不睡觉，还是在书房里待着。 萧舜不想她在这里久留，以免发现温明珠的存在，便都一一应了。嘱咐她皇后那边若是有什么事情，务必要立刻过来通知他。 萧舜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进了卧室。 一别于外面的冰天雪地，卧室里温暖如春。温明珠窝在被窝里，似乎睡得正香。但是在萧舜轻轻地走过去，快走到床前的时候，她却突然一个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抱着被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瞪着他。 刚要大声斥责他“不要脸”，萧舜却快速在她身旁坐下，一把捂上了她的嘴，在她耳侧低声说：“别出声，外面有人。” 温明珠目光一转，侧耳认真听了听外面的声响，隐约间，仿佛是听到有人在低低地与香沅说话。 段云裳那边的人？派来盯着他好好睡觉的？ 温明珠犹豫了一下……好吧，信他了。 将准备骂他的话收回来，然后就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他坐在身侧捂着她的嘴，以致于她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身上，与被他抱着无异。彼此的气息，萦绕在耳边脸侧，感觉室内的温度都有些飙升。 温明珠推了他一下，他就会意的松开手，站了起来。 温明珠暗自觉得，萧舜确实算是个谦谦君子。一直以来，不管是在何种境况之下，对她都是以礼相待。即便是亲昵的举动，也是适可而不止，不会过份。 但是一念还没转毕，就看到他起身后的下一个举动，竟然是把帐子放了下来。而且颇有一种，他也要上床来的架势。 刚刚在心目中铸就的美好形象瞬间崩塌，温明珠瞪大了眼睛，对他怒目而视。 黑暗中，她一双眼睛异常晶莹明亮，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那惊警的小模样，又像是在河边喝水，突然察觉到有危险靠近的小鹿一般。有那么一瞬间，萧舜有些闪神。直到她有些着恼地以口形无声地质问他想干什么时，萧舜才醒过神来。若不是因为朱槿还在外面守着，他还真的有点想“欺负”她一下。 萧舜躬身将温明珠脱在床前的鞋子拾起，然后脱了自己的鞋子，盘腿坐到床尾。与抱着被子坐着的温明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面对面，两两相望。 “我母亲的人，呆会一定会从门口看一眼，确认我真的上床睡了，才会离开。”萧舜小声解释说。“就呆一会。” 温明珠耸耸鼻子，不情不愿地算是同意了。 萧舜看着她，往她那边俯了俯身子，压低声音说：“你怕我会不规矩么？” 温明珠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不理他。 萧舜闷声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倏地往前挪了挪位置，一下子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温明珠警惕地瞪着他。 萧舜再度挨近了些，倾身向前，似乎想要借机往她脸上亲来。 他之前脸上露出的那抹促狭的笑意，温明珠可没有看漏，所以她知道他是故意吓她的。于是，张开五指，一个巴掌按在他的脸上，推住他，将他拒绝在了安全范围之外。一边低声警告说：“信不信我叫出声，倒霉的是你，而不是我？！” 她叫出声，被段云裳的人发现她的存在，相信萧舜也不会让她们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到时候，他该如何解释，这半夜三更的自己房里为什么有个年轻女子？ ——大抵上还得各种找借口解释，帮她掩饰身份吧。 萧舜将她按在他脸上的手捉下来，在手心里握着。然后，俯身凑到她耳侧低声说：“那我就说，你是我的人，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你会自曝身份吗？” 171.第171章 最安全的地方 温明珠瞪了她一眼，说道：“我就算自曝身份，也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 萧舜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沉默。 过了一会，外面轻轻地响起了香沅的声音：“殿下，朱槿姑姑回去了。” “嗯。”萧舜应了声，却仍然在原处坐着，没有挪坑的迹象。 温明珠瞪着他，催道：“还不下去？” 萧舜这才慢条斯理地下床。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香沅从帘子的缝隙中，看到萧舜从床上下来了，便以询问的语气说道：“殿下，奴婢再去拿床被子过来吧，床边的榻上还能睡一个人。”她并不知道萧舜与温明珠的关系，只是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还不致于到同床共枕的程度。所以，便这样提议，榻上还能睡一个人。至于谁睡床，谁睡榻，她就管不了了。 “好，你去吧。”萧舜同意了。 过了一会，香沅便与另外一名侍女一起，抱着棉被和枕头进来。很快，就在榻上铺好了。等她们退出去之后，萧舜就缓步走过去了。 温明珠在帐子里探出头看了眼，正好瞧见他在脱衣服。禀着“非礼勿视”的礼训，温明珠收回目光，回到帐里，问道：“你晚上就睡这了？” “是啊。我说睡床的话，你肯定不同意。” 温明珠质疑的是他今晚要在这屋里睡了，他却故意曲解到睡床还是睡榻的问题上。温明珠知道他是故意的，就不再就此问题与他讨论下去了。她原本就没有脱衣服，和衣睡的，睡得很浅，所以萧舜一进来，她就惊醒了。这会抱着被子躺回来，想到屋里只数尺开外的地方，还躺了个萧舜，就更睡不着了。 睁着眼睛，瞪着帐顶，发了好久的呆。翻了个身，伏到床头，悄悄地将帐子拨开一条缝隙，往萧舜那边张望，想看看他睡着了没。 屋里没有点灯，只能借着隔窗的月光勉强视物。萧舜仰面躺在榻上，悄无声息，看着像是已经睡着了。温明珠不由在心里暗暗地吐槽：往日里总大半夜的不睡觉，今天倒是睡得挺快的嘛！ 温明珠朝着他的方向，远远地耸了耸鼻子，以示嘲讽。刚翻回身，将身子缩回被窝里，却冷不防听得萧舜开口了：“怎么，想邀请我过去么？” 温明珠一惊，原来他也没睡，还醒着。 “做梦！”温明珠轻哼了一声。 萧舜叹道：“这一切，若都只是在做梦，倒也好了。” 温明珠不知道他这话中所指的什么，猜想多半是后悔遇上了她吧。不过，是他主动来接近她的。那这就只能怪他自己“手贱”了，怨不得她了。 而她呢，后不后悔遇上他了呢？ 不过，她好像没啥好后悔的。一直以来，她都是按必然的路走的，就算重来一次，她也不会有别的选择。而且，即使是现在，在为难、在纠结的也是他，而不是她。 “活该！”温明珠暗暗嘲讽了他一声，抱着被子，翻个身，睡觉。 一夜断断续续地睡着，时深时浅。早上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翻到床沿，将帐子掀开一条缝往榻上那边望去。萧舜已经不在那边了，连铺盖都已经收拾好了。若不是知道昨晚那里睡了个人，还真是看不出那里曾有人睡过的痕迹。 温明珠翻身下床，听到动静的香沅便进来了。 “姑娘起身了么，那我让人送热水过来。” “好的，有劳了。”温明珠应了声。在香沅准备掀帘出去的时候，温明珠又唤住她，问道：“你们殿下呢？” “殿下去皇后娘娘那了。” 温明珠应了声“哦”，就没再说什么了。 在屋里洗漱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了异样的动静，似乎是有人来了。温明珠还以为是萧舜回来了，但是留意一听，来的却好像是谢蕴儿。过了会，人声近了声，想来谢蕴儿被告知萧舜不在之后，并没有离开，反而进了来，准备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这一大早的，就从宫外跑进来找萧舜了。这精神，真是杠杠的！ 温明珠在心里“啧啧”喟叹。当初萧舜在东望养伤，她与他感情最好的那段时间，她也只不过是每天睡饱喝足打扮好，然后再慢悠悠地晃过去找他……自叹不如啊！ “你派个人去皇后娘娘那守着，看到舜哥哥，就告诉他我来了，让他快回来。”谢蕴儿的声音，似乎是在跟香沅说话。 “已经派了人去了。”回话的果然是香沅。用的也还是那种恭敬中带着疏远的语气，与跟温明珠说话时的语气无异。 谢蕴儿满意地“嗯”了一声，大刺刺地在堂上的主座坐下，轻抿了一口宫女奉上的茶，便晃着脚，两只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在屋里合个角落打量着。 香沅见状，恭敬地问道：“谢小姐在找什么？”谢蕴儿基本上每天都会来这里找萧舜，按理说对着屋里的陈设应该再熟悉不过了，不应该还会这样好奇地打量。 谢蕴儿说道：“听说，最近，皇后娘娘增派了好多宫女往你们这边……都喊出来，让我见见呗？” 温明珠在听了，暗自笑了声。谢蕴儿盯萧舜果然盯得很紧。进宫来跟凤随相亲的贵女要盯，连宫里新增派的宫女也要盯。 “这个……”香沅显得有些为难。“得皇后娘娘或者殿下下令，奴婢没有这个资格。” 谢蕴儿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 香沅是萧舜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若是这些增派来的人也只是普通宫女，肯定也是归她管。现在她说没有资格召集这些新开的宫女，那岂不正说明那些宫女的身份不一般嘛！ 皇后果然是打着“增派宫女”的名号，往她的舜哥哥塞侍妾！ 谢蕴儿恼了，“霍”的站起身，冲到外面院子里，准备亲自把这些人一个一个地揪出来。 面生的，美貌的，一个都不能落下。全部抓过来，好好拷问一顿再说。 她只当既然是抱着那种目的塞给萧舜的，自然会被安排靠近他的卧室居住。却不曾想到，这会儿，萧舜的卧室里便藏着一个呢！ 温明珠也是暗自庆幸，果然，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172.第172章 这分明是只猪啊！ 谢蕴儿硬闯宫女们住所的举动，很快就被侍卫们给制止了。 在她发怒之前，香沅跟过来劝说道：“谢小姐忘记上次殿下说的了么？殿下不喜欢有人在他的地方无视规矩，任性胡来，谢小姐又何必惹他生气呢！到时候，若是又下令赶小姐出去，我们做奴婢的也是很为难的……” 谢蕴儿还真的被香沅的这一说辞给劝住了，努努嘴，不情不愿的说了句“好吧，我不胡闹”，就折回了堂上。但是她那么紧张萧舜，现在明知道他身边被他母亲给塞了一群别有居心的“小妖精”，她又如何能够淡定下去。 刚坐回椅子上，她就又将香沅唤了过来，问道：“那这些人里头，有没有那些妖媚惑主的狐媚子？” 香沅哂然笑道：“做的都是些端茶递水的活，实在看不出来。而且，殿下一天到晚基本上都不在这里，她们大多还没见着殿下的面呢！” 谢蕴儿一想，也是，萧舜平时太忙了，像她这样每天啥事不做，就追着他到处跑的，都很难见上他一面，更何况她们？但是，谢蕴儿还是有点不放心。不管怎样，萧舜每天总是要回来睡觉的。那些人就在这里呆着，长久以往，难保不会出什么妖蛾子啊！ 于是，谢蕴儿又问道：“那这些人中，有没有长得特别好看的？” 香沅笑道：“皇后娘娘亲自甄选出来的，容貌自是不差。但是与谢小姐相比，不过都是些中人之姿，小姐又何需在意呢？” 这话说得谢蕴儿心里舒坦极了，当即也不再追问那些宫女的事情，转而问起萧舜这几天的动向。香沅就拣了段云裳病情有变这件事说。 “……殿下昨晚一直待到后半夜才回来，今天一大早，就又过去皇后娘娘跟前守着了。说起来，殿下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希望不要病倒才好啊！”香沅无奈地叹道。 谢蕴儿闻言，连忙说道：“待会舜哥哥回来，我也不闹着他，要他陪我去哪里玩了。我见过他，就劝他去睡觉。他不能总这样，国家大事固然重要，但是，也重要不过他的身体啊！” 温明珠在卧室里听着，暗道谢蕴儿倒是个单纯好忽悠的性子。香沅这三言两语之间，就说得她放弃了自己来时的初衷，而全被香沅给牵着鼻子走了。 过了一会，萧舜回来了。 “舜哥哥！” 谢蕴儿一看到萧舜，便是两眼一亮，像只小鸟一样欢快地迎了上去。但是，还没来得及展示她温柔体贴的一面，提醒他去好好休息，萧舜便说道：“你来了，正好，去永庆宫给建安王世子道歉。” 谢蕴儿一愣，委屈地抗议：“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上次道歉，是因为你袭击了他。这一次，是因为你造谣恶意中伤了他，所以，要再次去道歉。” 谢蕴儿喊冤道：“我什么时候造谣了啊，在那之后，我都没见过他了？！” “你没有跟昭阳郡主、还有其他人说过他有断袖之癖？”萧舜提醒。 “这个……我是说过。但是，这不是造谣，这是事实！我亲眼看到的！” “你亲眼看到什么了？”萧舜沉下脸来。“看到他们睡在一起？” 萧舜说得如此直白，任是谢蕴儿也有些发窘，表情也不太自然起来，支吾地说道：“我看到他们抱在一起！” “抱在一起？”萧舜重复了一句，然后回眸看了侍立在侧的赵胜一眼。 赵胜会意，面无表情地回身与身旁的那名侍卫拥抱了一下。 “他们也断袖？”萧舜问谢蕴儿。 “不是……舜哥哥，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看到他们抱在一起，就说他们是断袖的！而是，他们之间有一种氛围、气场，一看就知道了。他们，绝对是断袖！” “那倘若不是呢？”萧舜反问。 “额……怎么可能会是不是呢？”谢蕴儿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判断。 “他是肩负着和亲的使命来我们这的，结果就因为你捕风捉影的错误判断，使得满朝没有一个贵女愿意嫁他。你不仅中伤他，有辱于他的名声，还让他无法完成皇命，说不定回朝后还会面临着责罚……你说，你若是判断错误冤枉了他，到时候又该如何弥补他？” “我怎么会冤枉他？”谢蕴儿几乎跳了起来。“不会错的，我可以证明给你看，那个凤随，他百分百就是个断袖！” 说完，她就一扭头，往外跑去了。 很快，她又跑了回来，说道：“舜哥哥，你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等我安排好一切，再来找你，我一定会向你证明的！我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 萧舜没有说话。 谢蕴儿握了握拳，给自己打了番气，就又掉头跑出去了。 萧舜看了眼她离去的背影，脱了厚实的外衣，就转身进了卧室。 温明珠靠在帘后看着他，问道：“你就不怕她再惹出什么事来……或者说，你就巴望着她能惹出点更大的事情来着？” “没这种事。”萧舜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刚喝了一口，就看到温明珠坐到了自己对面的位置上，支着下巴认真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谢蕴儿？” 温明珠觉得谢蕴儿的性子与她也是有几分相似的，换而言之，谢蕴儿就相当于是她的夸张版。如果说萧舜喜欢她的话，那他对谢蕴儿多少也有几分中意吧？为什么现在看来，却像是有几分避之唯恐不及？ 萧舜却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严凌？” 温明珠略微一怔，旋即理所当然地回答说：“他是我的兄弟啊！” 萧舜又问：“那为什么他是你的好兄弟，而陆浸秋与易玄之却不是？” “呃……”这个问题有点难。温明珠的手指轻轻地挠着脸颊，沉吟了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正为难间，突然反应过来：“是我在问你问题，怎么变成你问我了？” 萧舜说道：“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喜欢的女子，应该是像母亲那般娴静淑雅的大家闺秀……所以，蕴儿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娴静淑雅……”温明珠琢磨着这四个字，然后说道。“那你也不喜欢我喽？” 萧舜心中一噎，虽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心里难免有些愤懑。将杯中的热水一饮而尽后，看着杯沿，缓声说道：“我忽然想到了以前听过的一个民间故事。” “民间故事？”温明珠一奇。这话题转得有点快啊。 “从前有一个皇帝，得了一位公主。他就召集文武百官说，看，这是朕新得的小公主。大臣一看，很奇怪的说，皇上，这哪里是小公主，这分明是只猪啊！从此，这位公主就被称为，明猪公主。” 173.第173章 问你一万遍 “……”他说得太过于一本正经，温明珠一直认真地听着，直到他将这所谓的故事完整地讲完，她才反应过来，怒道：“萧舜，你竟敢编故事骂我是猪！”说着，便要扑身过去，想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以示自己的愤怒。 但是，他们二人现在所处的位置，萧舜站在桌子的这一边，而温明珠坐在桌子的那一边。她起身往前一扑，想去掐他，结果就是自己的上半身都扑上了桌。而手又不够长，掐不到萧舜的脖子。于是，就形成了一种比较尴尬的局势。 萧舜站着，温明珠高举着双手，趴在桌上。 萧舜低眉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他好久没有这样子笑了，温明珠仿佛记得，这样明媚绚丽的笑容，似乎只在他们的相遇之初，她才在他的脸上见过。后来也不知从几何时开始，就再也不曾见过了。 萧舜将手插到她的两腋，像抱小孩一样，将她直接从桌上抱了起来，让她站到自己的面前。双手则从她的腋下，滑落到她的腰间。 “听我的安排，好吗？”萧舜低眉凝望着她的眼睛，柔声问道。 温明珠微微蹙了蹙眉，说道：“这个问题，我记得我已经回答过了。你就算再问一百遍、一千遍，我也还是同样的回答。事关原则，请恕无法退让。” “一百遍、一千遍不行，那我就再问一万遍。” 他的声音轻柔无比，就像是春日里徐徐拂面的微风，温柔得让人沉醉。但是，却又有着翻过高山、穿过丛林般无可阻挡的坚韧。 温明珠心中微微一顿，一时之间五味杂集，心情复杂地说了句：“你这个人真是……” 真是…… 她也不知道如何来形容，此时的心情，还有站在对面的这个人…… “明珠……”萧舜低低地唤了一声。 温明珠抬起头，迎上的，却是慢慢欺近的温热气息。一时之间，脸上烧烫了起来。继而被这股热意熏得有些神智恍惚，反应不过来今夕何夕。直到唇间被印上了一个温软的、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的轻吻，她才蓦然醒过神来。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那张在眼前放大的俊脸。 萧舜并没有太缱绻于这个吻，轻轻地点了一下，便离开了她的唇畔，扶着她的肩，轻声叹道：“真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再也不出宫了……” 温明珠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但是，就算我答应不出宫，你也不可能不出去。因为这一趟，你非去不可，对不对？”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这一趟出宫，为的是什么，但是他既然那么肯定地说了，过两天，还有一个出宫的机会。那么，那一趟，必定是誓在必行，连萧尧都不会阻止。或许，正是萧尧派他去的。 萧舜沉默不语。 温明珠知道他是默认了，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头抓下来，然后一个跃身，便坐到了桌上，使得自己的目光差不多能与他齐平。 “所以，你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必须坚持的原则，我们就谁也别要求谁了。好好珍惜我们还能和平相处的这段时间吧。” 萧舜轻叹了一声，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倒了半杯茶水，却没有喝。手指扣着杯沿，来回轻轻地转动着茶盏，看着琥珀色的茶水在里面无声的流淌。 “明天午后出宫。”他说。 “好。”温明珠爽快地应了。 萧舜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明日出宫时，你换成内侍的衣服。” 温明珠点点头，猜测他多半是担心会撞上谢蕴儿。谢蕴儿近来不知从哪听来的风声，正高度警惕地盯着他身边的宫女。以免节外生枝，出现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扮作内侍省事一些。 萧舜坐了会，发现也没什么别的话说了，便起身说道：“你休息吧，我去书房。” 温明珠唤住了他：“该休息的是你吧……昨晚，你应该也没怎么睡，不困么？”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萧舜说了一句，便扶帘出去了。 温明珠想了想，也没有再劝。 虽然萧尧并没有立他为太子，但是，作为独子的他，实际上就是北江的储君。作为一个储君，肩上担负的责任，平日里所要处理的事务，并不是随便就能放下的。更何况，还有段云裳这边的事情，即使是有时间给他休息，他多半也是无法安心休息。 谢蕴儿说一定会向萧舜证明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向他证明凤随一定有断袖之癖。还说她去安排了，等安排好了，就来找萧舜。温明珠还以为她当天就会回转，没想到，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来。 萧舜正在做出宫的准备。温明珠已经换好衣服，跟初一一起，混进了内侍群中。 “舜哥哥！”谢蕴儿欢快地跑进来，拉着萧舜的手，就要往外拖。“舜哥哥快跟我来！我已经安排好了，快来看看我是怎样向你证明的！” “现在？”萧舜有些迟疑。 “对！对，马上就到时间了，我们快去！我路上再跟你细说。”谢蕴儿一边催，一边就要拉着萧舜往外走。 萧舜看了温明珠一眼，示意她留在这里，他去去就回。 温明珠当然不乐意，事关凤随，她还是想跟去看看的。凤随是代表东望出使的北江，总不能让他一直被谢蕴儿欺负，有损国体啊！ 于是，与初一悄悄交换了下眼色，便跟了上去，坠在队伍的最后面。 萧舜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人群后方的温明珠。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就跟着吧。 谢蕴儿带着萧舜一行人，去的却不是永庆宫，而是御花园。一路上，谢蕴儿便一直“叽里呱啦”地说着，将自己的安排和打算，都解释了一遍。 “……如果那个凤随是个断袖，那么，他就是喜欢男人，而不喜欢女人，是不是？”谢蕴儿分析道。 “他虽然奉了望帝之命，前来和亲，但其实他并不想！他现在看起来像是看上了昭阳，但是，这只是表面上假装的！他只是为了完成皇命，好交差。他是断袖，他喜欢的是男人，他是不会碰女儿的！” “我让宝英公主约了他在御花园见面，待会，眼见为实，你看了就知道了！” 174.第174章 我就说他是断袖！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直到今天天放亮才停，皇城内外都积了厚厚的雪。这会儿御花园中银妆素裹，分外妖娆。 宝英公主约了凤随看雪景，地点选在御花园的小叠湖边。湖里有个很大的湖心亭。夏天的时候，将四面的帐子撤掉。坐在亭中，享受着湖面上阵阵袭来的微风，带着清凉的水汽，特别神清气爽。而到了冬天，将三面帐子垂下遮挡风雪，里面摆上一两个暖炉，便又是个极佳的赏雪之地。 然而谢蕴儿之所以让宝英公主约在这里，这却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镜湖边有座假山，假山之外有个暖阁。只要湖心亭卷起一面的帐子，站在暖阁的窗边，就正好可以完整地看到亭子里的情况。 那个暖阁，自然就是谢蕴儿为萧舜准备的围观之地。 谢蕴儿引萧舜上了暖阁，忙不迭地趴去窗边，远远地指向湖心亭的方向，说道：“舜哥哥，就是那里。” 宝英公主已经到了，在亭子里坐着。目光却时不时地往暖阁这边飘来，看得出来，她对接下来要执行的任务，感到十分紧张。 谢蕴儿看得皱了皱眉，回过头随手一指，就指到了跟在萧舜身后的温明珠，吩咐道：“你，过去与宝英公主说一下，让她不要看我们这边，会暴露我们的！” 被指中的一瞬间，温明珠怔了怔，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低头恭敬地应了声“是”，就步履轻快地转身去了。 萧舜暗暗有些无语，温明珠这是顺势愉快地加入到了这个特别行动计划之中了？ 谢蕴儿指人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在意，等温明珠跑开后，她才隐约有点觉得这个内侍，是不是过于秀美了些。但是还没来得及多想，萧舜就说了声：“凤随来了。” 一听凤随来了，谢蕴儿连忙回头往湖心亭那边看去。当温明珠的身影也同时出现在亭子附近的时候，她大叫一声：“不好！舜哥哥，你那个人机不机灵啊，会不会坏事？！” 萧舜假装皱了皱眉，说道：“先看看吧，不机灵，现在也没办法了。” “唉！”谢蕴儿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郁闷地抱怨道。“怎么就这么巧呢！” 温明珠进亭子的时候，也瞧见凤随过来了。凤随并不认识她，倒是没事。问题在于，他后面还跟了个陆浸秋。陆浸秋这家伙是认得她的，而且知道她在宫里的。 温明珠暗暗蹙了蹙眉，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进了暖阁，低低说了句“谢小姐派我来的”，便快步来到宝英公主身后，将谢蕴儿让她传的话，转达给了宝英公主。 “哦……”宝英公主讷讷地应了声。还是很紧张啊，但是转念一想，就算在暖阁里看到谢蕴儿，她离得那么远，也是无济于事啊。于是，叹出一口气后，捏拳给自己鼓了鼓劲，便站起身来，迎接从外面进来的凤随。 当看到跟在后面进来的陆浸秋时，她略微一惊，蓦的有些心跳加快。比起纤细漂亮如女孩子一般的凤随，她更中意温文尔雅、芝兰玉树一般的状元郎呢！没想到他也来了，她还要当着他的面，做谢蕴儿让她做的那些举动吗？ 宝英公主有些纠结。 “两位，请进。” 将二人迎进湖心亭之后，宝英公主也坐回原先坐的位置。只是这会儿，愈发地如坐针毡。 陆浸秋是被凤随硬拖着来的，非常地不情愿。进来后，他也不去桌前坐着，直接往亭子边缘的石阶上一坐，就准备划清界线，安安稳稳地当一个局外人。他只是陪同而来，至于凤随与宝英公主要聊些什么、做些什么，他一律不闻不问，反正不关他的事。 温明珠也在宝英公主起身迎接凤随他们的时候，退立到一旁。说来也是巧合，陆浸秋进来后，随便往边缘上那边一坐，就正好坐在了温明珠的附近。温明珠见状，顿时面色一紧，当即盘算着是不是得借故离开，免得节外生枝。但是，旋即发现陆浸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他坐下后，就侧过身，将手随意地搭在亭子的石栏上，透过半透明的纱帐，看外面湖上的雪景去了。 于是，温明珠就没有动。亭子里不止她一个内侍，她安静地站着当一块布景板，陆浸秋未必会注意到她。若是刻意地离开，说不定他反而会转头过来看上一眼。所以，权且先留在这里，然后见机行事。呆会若是有什么跑腿的活，她再趁机离开便是。 宝英公主回眸看了陆浸秋一眼，犹豫了下要不要请他过来坐，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先完成谢蕴儿布置的“任务”吧。 “世子，我给你倒酒。”宝英公主朝着他笑笑，虽然笑得有得僵硬。 “有劳公主了。”全然不知这是个鸿门宴的凤随，主动地将自己面前的杯子送上。 宝英公主提着玉壶，为他倒酒。看着酒满了酒杯，却故意不停手。等酒从杯口溢出去之后，方才“呀”的一声惊呼，然后手忙脚乱中，直接将酒给撒了，酒杯也“哐嘡”一声倒在了桌上。 “诶？！”凤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扶那翻倒的杯子。 宝英公主见状，也装作是正好要去扶那杯子，然后“意外”的一下子将自己的手，按在了凤随的手上。 凤随一惊，忙不迭地一下子将手缩了回来。两只手蜷缩在胸前，像只受到惊动的大松鼠似的，彷徨而不知所措。 暖阁里的谢蕴儿见状，高兴地回身对萧舜说道：“你看，舜哥哥你看！凤随那个被吓到的表情，你说是不是不正常？！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形，应该是‘害羞’吧？他却是在害怕，这就说明，他就是个断袖！” 萧舜淡淡地说道：“看不出来。而且，这也算不上什么证据。他事先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一时之间，有些惊异，也属正常。因此就说他有断袖之癖的话，也未免太过武断了些。” 见萧舜并不认可，谢蕴儿不悦地呶了呶嘴：“没关系，下面还有呢！” 然后，就只见亭子里的宝英公主站了起来，似乎是想清理方才溅到了衣服上的酒。但是，她在起身的时候，又像是一时没有站稳。“啊”地惊呼了一声，便斜斜地往坐在旁边的凤随怀里倒去。 凤随更是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伸手去扶住，或者顺势抱住宝英公主，而是慌忙起身，麻利地往旁边一闪，躲过去了。 宝英公主收不住歪倒的去势，而亭里侍候的宫女内侍都是一早得了她的嘱咐的，所以这时也并没有上前扶持。于是，就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宝英公主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公主！”亭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暖阁里，谢蕴儿却兴奋地跳了起来：“舜哥哥你看，我就说他是个断袖嘛！” 而被亭子里的这一场变故惊得站起身的陆浸秋，转身间，却冷不防地看到了近在身旁的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175.第175章 我认出你来啦！ “公、公主？！”陆浸秋大惊之下，失声叫出声来。得知温明珠出宫离开了，这两天他的心情很是落寞。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见到她，实在是，太让他喜出望外了！ 温明珠见他直接唤出声来，不由变了脸色。幸好同时在场的还有一位宝英公主，连忙接着他的话过去说道：“公主跌倒了，快去请太医！” 这原本是个不错的机会，她可以借着去请太医，从这里脱身。但是这会儿被陆浸秋认了出来，她倒是不好走了。万一他再说些什么，或者傻乎乎的直接跟了出来……谢蕴儿还在暖阁上看着呢！ 所以她只能凑上前去，蹲下身，收拾翻落在地的碗盆。 陆浸秋果然跟了过来，蹲到她身边，帮着她一起捡。一边捡，一边还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公主，我认出你来啦！”语气之中，还颇有种得意的感觉。像是在向温明珠邀功，看我厉害吧，又将你认出来的！ 温明珠微窘，怕他误事，连忙借着捡地上的酒杯，一个转身，背对着暖阁的方向，低声提醒说：“不要暴露我。” 陆浸秋一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然后对着温明珠点点头。 温明珠看了他一眼，有点无奈，再次提醒：“把手放下来。” 陆浸秋闻言，又立刻将手放下来了。 这时宝英公主已经被扶到一旁坐下了，她这一下摔得不轻，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对不起啊，公主，我……”凤随见她摔得这么惨，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是手足无措地站着。 “我什么我啊？我们公主是金枝玉叶，你害她摔这么一跤，若是摔伤了，你可担但得起？！”宝英公主身边有性子泼辣的宫女，怒气冲冲地将凤随一顿训责。 凤随也是从小被父母当作心肝宝贝似的呵护长大的，从没有见过这等驾势。没被说几句，心里又是恐慌又是委屈，眼圈都红了。慌乱中想找陆浸秋寻求安慰，回过身，却发现他跟在一个内侍身后捡盘子。 温明珠拾好地上的盘子，放去桌上，陆浸秋便亦步亦趋地跟上过去。温明珠摆好的盆子，他要重新挪一挪。温明珠装好的水果，他也要重新扶一扶。明明都已经摆的很正了，他也要重新排放一下。 暖阁上的萧舜看在眼里，淡淡地说道：“凤随断袖，没看出来。陆浸秋断袖，倒是看出来了。” “哈？”谢蕴儿一怔，回身趴回窗口，定睛一看，就看到凤随委委屈屈地拉着陆浸秋的衣袖，一副求安慰的表情。而陆浸秋却一直看着温明珠，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始终在距离她一步之外的位置呆着，目光更是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谢蕴儿看得“哧”的一声笑了：“还真是！舜哥哥，你哪里找来的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太监，把状元郎给迷的……我还只当凤随与易玄之是断袖，原来陆浸秋也是！啧啧啧，感情东望这次派来的人，全特么的是断袖啊！真是太过分了，他们拿我们当什么了？！” 萧舜却摇摇头，说：“那倒不是。我看凤随大抵上还是孩子心性，性子软了点，倒未必就是断袖。” “呃……”谢蕴儿顿了顿。不对啊，她今天的目的，是为了证明凤随是断袖！现在证明了陆浸秋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啊！她甩不掉“污蔑凤随”这个黑锅，就还得去跟他道歉！还要找那些被她“普及”过这个消息的人，一个一个地去解释，告诉她们是她弄错了，凤随其实并不是断袖。 这怎么可以？！ 她不会弄错的！ “凤随肯定也是的！”谢蕴儿坚定地说。趴回到窗前仔细看了看那边的情况，见宝英公主哭哭啼啼地坐在一旁，看来是指望不上她了。谢蕴儿抿抿嘴，说道：“舜哥哥，你等等，我去证明给你看！” 温明珠整理了一番桌面，就回到了原先站的位置站着。陆浸秋想也没想就跟了过去。温明珠对此有些无语，忍不住以眼神示意他离远点。陆浸秋仿佛有些会意了，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就冷不防撞上了紧跟在后面过来的凤随。 “陆大人……”凤随一直得不到陆浸秋的理睬，已经委屈地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了。这会儿被这么一撞，眼泪直接就掉下来，然后忍不住就“呜呜”哭了起来。 “怎、怎么了……”陆浸秋这才反应过来。怎么他一个晃神之间，凤随又哭作一团了。“又是谁欺负你了……” 话音还没落，就听得亭外一声娇喝“凤随”，然后谢蕴儿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一见到谢蕴儿，凤随顿时吓得哭得都不敢哭了。身体一抖，一个闪身，就躲到陆浸秋身后去了。 谢蕴儿扬了扬眉，以命令的口气说道：“凤随，你出来！” “我不！”凤随紧攥着陆浸秋的衣袖，颤声说道。“我不出去，就不出去！” 谢蕴儿极其不屑地“嘁”了一声，说道：“躲躲藏藏的，你是缩头乌龟吗？” “我不是缩头乌龟！”凤随立刻愤怒地反驳。“……但是，我就不出去！” 谢蕴儿“哧”的一声笑了：“对，你不是缩头乌龟，你是缩头断袖乌龟！” “你？！”凤随气得涨红了脸，大声反驳说。“我不是断袖！” 谢蕴儿笑道：“但是，我就觉得你是个断袖，怎么办？” “……哼！”凤随表示，她一定要这么认为，他也没有办法。但是，清者自清。他不想解释太多了！ “舜哥哥说，我揭发了这个事实，你们意见很大。说我诋毁了你的名声，还让你和不了亲，完不成皇命……”谢蕴儿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转到了侧面。 见她转过来，凤随自然立刻揪着陆浸秋的手臂，拉着他跟着转了个角度，将自己始终保持在谢蕴儿和陆浸秋的正后方。这样，他才觉得安全。 谢蕴儿靠在桌前，随手从桌上摸了个果子来啃了一口，觑着躲在陆浸秋身后偷眼看她的凤随说道：“虽然我也不想你完不成皇命，但是，你作为一个断袖，却要来我朝娶贵女和亲，这行为太恶劣了！这是骗婚，你知道吗？！我不能看着我的好朋友们上当受骗！” “你才骗婚呢！”凤随怒而反驳。“我说了我不是断袖！” “既然你坚持说不是，那这样吧……”谢蕴儿伸出手，象征性地画了个圈，说道。“你在这里随便挑一个女的，搂着她亲上一口……我就相信你不是断袖。不仅向你公开道歉，还帮你去向昭阳解释清楚……怎么样，考虑考虑？” 176.第176章 吧唧一口 “亲、亲上一口？”凤随顿时涨红了脸，嗑嗑巴巴地将关键字重复了一遍。 谢蕴儿将啃了一半的果子随手往旁边一搁，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说道：“对，随便谁，只要是个女的，你抱着她亲上一口，我就承认我错了，是我冤枉了你，我跟你道歉。” “相反，你如果不敢的话，就说明你确实是个断袖！那你可就堵不住我的嘴了！为了不让我的朋友们成为你们这段断袖禁忌之恋的牺牲品，我势必要提醒她们，凤随是个断袖，凤随是个断袖……” 谢蕴儿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一道人影从陆浸秋身后“嗖”的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谢蕴儿的面前，双手按着她的肩，低下头，在她喋喋不休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嘬”的一声，异常响亮。湖心亭里的每个人都听到了，甚至，连暖阁上的萧舜都听到了。一时之间，这一片天地里，弥漫起一种迷之尴尬的气息。 谢蕴儿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凤随。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这娘娘腔竟然不由分说的就冲上来，按着她，“吧唧”就亲了一口。他不是很怕她的吗，不是见到她，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避之唯恐不及的吗？！这会儿怎么又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挑上她下手，不，是下嘴！ 凤随被她一瞪，顿时吓得一个哆嗦。缩了缩脖子，就又躲回陆浸秋的身后去了。但全场超乎寻常的肃静，使得他心里七上八下地十分不安。犹豫了下，又从陆浸秋身后探出小半个头来，想问她，这下是不是相信了。忽而听得亭外响起了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蕴儿。” 谢蕴儿回过头，就看到自家老爹谢艺与北江王萧尧一起，自湖面的九曲回廊上缓步走了过来。落后一步跟着的，还有几名议事大臣、一名提着药箱的太医，以及皇帝的一干随行人员。 “皇上！”亭子里大大小小的宫女内侍见着萧尧，也纷纷跪了一地。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请起太医来了？”萧尧问道。显然，他们是因为在御花园中遇到了他们派人去请的太医，所以才一起过来看看。 谢蕴儿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谢艺他们应该是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了。但是他们开口，问的却是其他的事情。谢蕴儿扯了扯僵硬的唇角，露出一个相当难看的表情：“是宝英摔了一跤，保险起见，就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宝英摔了？”萧尧接了话过去。“怎么如此不小心，何太医快过去瞧瞧，小姑娘家的，可别摔伤了。” “是。”太医应了声，就快速往宝英公主那边去了。 谢艺趁机向萧尧告退，说府中还有些事务处理，就先失陪了。 萧尧自然是准了。 谢艺离开时，发现自家女儿还在亭子里待着，完全没有跟着一起离开的意思。不由拧了拧眉，暗中怒火中烧，低喝了一声：“蕴儿！” 谢蕴儿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回多半是要挨训了。摸摸鼻子，灰溜溜的跟在父亲身后，一起出宫了。 出了宫门，谢艺便把谢蕴儿叫到自己的车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又跟那凤随搅和在一起？！” “没有啊……”谢蕴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是她知道，父亲一定是看到刚才凤随亲她了，连忙解释说道。“爹，不是你见到的那样的！凤随，他是个断袖，我和他……” “你和他怎样？！就算他是个断袖，在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他亲了你，你还想做何解释！你说你们没什么，好，我信你，可是皇上会信吗？当这事沸沸扬扬地被传播出去，听到的那些人，会信吗？”谢艺恼怒道。 对于这个女儿，他真是恨铁不成钢。当初若是她好好地嫁给萧庭，他也就安心的辅佐旧皇了，这会儿，她估计早就坐稳皇后之位了！她非要嫁给萧舜，萧舜明显就不想娶她。不过，这也没事，根据他与萧尧达成的协议，只要她安安份份的，没有什么大错，他总归是有办法让萧舜娶了她。 但是，她却是如此不知收敛！ 前几日，她“袭击”凤随之事，已经让他十分蛋疼了。所幸那次在场的人少。而且除了当事人，以及永庆宫的那几个守卫之外，其余全是自己人，封口也容易。但是今天不同！ 今天那么多人在，除了宫女和侍卫，还有朝臣和太医院的人。就算他力量再强大，也难掩悠悠众口。而且萧尧也在，易地而处之，倘若他是萧尧，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儿子娶一个如此“不知检点”的媳妇。 “我告诉你，你嫁定凤随了！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将他留在北江，而不是你嫁去东望！” 谢蕴儿撅着嘴听训，本以为就像往常一样，被训一顿，就完了。没想到末了父亲竟如此说，不由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扑过去拉谢艺的手，撒娇道：“不要！爹啊！我不要！除了舜哥哥，我谁都不嫁！” “北江不可能接受一个有如此大污点的皇后！” “那我就不当皇后了！只要能跟舜哥哥在一起，当什么都无所谓！” 谢艺闻言，怒气更盛，扬手就甩了谢蕴儿一个清脆的耳光，怒斥道：“北江的皇后，誓必是我们谢家的女儿。我谢艺的女儿，难道还要给谢家旁支之女作妾么？！” 谢蕴儿捂着脸，眼中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泪花，大喊一声“我不管，我就只认舜哥哥”，然后也不管车子正在行进之中，回身掀了车帘，“咚”地一下就跳了下去。 “蕴儿！”谢艺虽然痛恨谢蕴儿不成器，却还是宝贝这个女儿的。见她这样不管不顾地跳车，不由变了脸色，赶紧扑身向前想拉住她。但谢蕴儿的动作比他快很多，早就跳了下去。着地时没站稳，膝盖磕在地上，脚也崴了一下。但她毫不停留地就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看着女儿一瘸一拐的背影，谢艺心情颇为复杂。自己权倾朝野，却连女儿这么一个心愿都无法达成吗？！ 177.第177章 天时地利人和 宝英公主这一跤摔得并不是很重，只是手上破了点皮。太医开了药之后，萧尧便让她回寝宫休息了。 温明珠不想跟萧尧对上，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便顺势混入宝英公主的随侍人员之中，离开了湖心亭。 陆浸秋见状，下意识地就想跟上去，却被萧尧叫了住：“凤世子，陆状元，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陆浸秋怔了怔，醒过神，步子是折了回来，但目光却还是时不时地往温明珠她们离去的方向看去。 萧尧看在眼里，自是觉得他是在看宝英公主，不由暗暗蹙了蹙眉。宝琴和宝英两位公主，虽然是太上皇萧赫的女儿。但是乖巧懂事，自她们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对她们很是疼爱。对于她们的终生大事，他也是有心好好地为她们觅个如意郎君。虽说陆浸秋人才还不错，但毕竟出身不高。把宝英配他，总还是觉得低配了，难免会落人口实。不过，倘若他愿意就此留在北江的话，那将他招为宝英公主的驸马，倒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温明珠混在宝英公主的队伍中从湖边离开后，找机会脱离人群，然后在御花园里绕了一圈，才回到了前面萧舜所在的暖阁之中。 前脚刚进暖阁，还没来得及跟萧舜说话，后脚萧尧就来了。温明珠一惊，赶紧退到一旁，低头侍立。 “父亲。”萧舜迎了出来。 萧尧看了他一眼，便劈头说道：“这事，你做的太急了。” 萧舜知道父亲指的是谢蕴儿之事。他是想摆脱谢蕴儿的纠缠，但是今天这一切，都不是他安排的，他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虽然硬将谢蕴儿和凤随拉郎配略有些不厚道，但是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天时地利人和都凑一起了，他不顺手推一把，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父亲，这一切太过于巧合，错过可惜。而且，我觉得这恐怕是最好的机会了，当断不断，之后，怕要难了。” 萧尧其实也并不是责怪萧舜，萧舜做事向来稳妥，他既然这么做，肯定是仔细考虑过前因后果的。只是，谢艺的野心太大，只怕不是一个凤随能让他满意的。 “不提这事了。”萧尧抬了抬手，转而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吧？” 萧舜点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宫。” 萧尧摆了摆手，说道：“去吧，不要误了大事。” 萧舜应了声，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萧尧唤了住。 “舜儿……” 萧舜回过身，萧尧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下，又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嘱咐道：“一切小心。” 萧舜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出门。 温明珠连忙低着头跟上。一边走，一边暗自琢磨。今天出宫之事，果然是萧尧授意的。听他的意思，这事好像还会有危险。这都快过年了，还要派儿子去做有危险的事情……会是什么事情？ ……不知道会不会跟凤时的事情有关？ 温明珠一边想，一边埋头走着。完全没有发现走在前面的萧舜停了下来，冷不防就“砰”的一下迎头撞了上去。顿时撞的头晕眼花，重心也不稳了。若不是萧舜适时地出手拉了她一把，她说不定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温明珠摸着额头，嘟哝道：“干嘛突然停下来？” 萧舜收回手，看着她说道：“待会就出宫了。” 温明珠抬眼看看他，有些明白过来他为什么特地停下来跟她说这句话。他还是不死心，还是想要她放弃自己的事、自己的身份，留在这里与他在一起。他还是没有放弃。 “嗯。”温明珠就假装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故意说道。“我也做好准备了，随时可以出宫。”将他刚才回答萧尧的话，用来回答他。 萧舜沉默了一会，知道自己终还是无法改变温明珠的决定，微微地叹出了一口气，说道：“待会出宫后，我便顾不上你了，你自己找机会离开。” 温明珠心中也顿了顿，忽然向前一步，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听了那么几声心跳声，就直起身，往后退回一步，朝着他嫣然一笑：“那就，提前道别了。” 看着她的如花笑靥，萧舜的心情愈发地复杂。不喜欢的，要费尽心思地去摆脱。喜欢的，却无论如何都留不下来。这样的自己，也是挺失败的。 萧舜没有再说什么，也对着温明珠淡淡一笑，然后转过身，大步离开。 这一次，萧舜一行人很顺利地就出宫了。 温明珠混在队伍之中，踏雪疾步而行。在出城门之前，温明珠觑了个机会落后几步，与初一一起，快速窜进了街边的小巷之中。温明珠一边七手八脚地将宫廷内侍的衣服换掉，一边对初一说道：“我怀疑萧舜今天出宫的目的，与凤时表哥有关，所以我们要继续跟过去。你给暗卫发暗号，通知他们过来。” 本来从皇宫里出来，温明珠就可以离开队伍，自由行动了。她之所以没有那么快离开，就是想看看萧舜此行到底是要往哪个方向去。所以才一路跟到了这里。 这里是江都的北城门，出了城门，往北去一百余里，就是凤时失踪的登云观。萧舜往这个方向走，温明珠更加确信了，此行，多半是与凤时之事有关！ 两人换好衣服，然后在城门处雇了一辆马车出城。萧舜一行人中，由于有不少步行者，加上路上有雪，所以脚程并不快。温明珠二人虽然因为雇车耽搁了些时间，但还是很快就追上了。 然后，温明珠就发现这行进的路线似乎有些不对。掀起马车的帘子往外仔细看了看外面的风景，问车夫道：“师傅，这条路是去哪的呀？” 车夫说道：“这条路看着像是去白梅山庄的。我说小哥，你说去登云观，又说跟着前面的车队，但是这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啊……到底去哪？” “哈哈……竟然猜错了吗？”温明珠尴尬地笑笑。“主要还是跟着他们啦……对了，师傅，这白梅山庄是什么地方？” 车夫说道：“白梅山庄，是皇家别苑。里面的白梅曾经很出名，一到冬天，香飘十里，赏梅的人络绎不绝。后来不知怎的，里面的梅树全都被铲掉了，然后这个行宫就荒废了。不过尽管如此，山庄内外还是一直有重兵把守，普通人都是进不去的。” “皇家别苑……有重兵把守……”温明珠暗自嘀咕。 凤时表哥真的会是被关在那里吗？ 178.第178章 赢的信心 刚下过一场大雪，又正值年关时分，路上的行人很少。转入山道后，人就更少了，基本上除了萧舜那一队人，就是温明珠他们这辆马车了。 于是，很快就被发现了。 有个侍卫离开了队伍，策马回头，来到温明珠他们车前，说道：“各位，这条路只能通往白梅山庄。白梅山庄乃是皇家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几位，请回吧。” 温明珠在车里听到，便隔着帘子，用吃惊的语气说道：“啊，对不起，走错了！车夫师傅，麻烦调头。” “好嘞！”车夫听到吩咐，就麻利地调头往回了。 那侍卫停在原地看了一会，看着他们确实下山之后，才调转马头，策马奔驰，重新跟上大部队。 温明珠在岔路口下了车，付了车钱，就让车夫回去了。自己则带了初一，准备抄小路上山。 正值严冬，虽然雪停了，但是有风，刮在脸上，如冰刀子一样，寒冷刺骨。初一见温明珠的脸被冻地红通通的，忍不住说道：“公主，你先回江都吧，我跟过去就是。” 温明珠笑道：“让我一个人回京，你放心啊？” 初一顿时不说话了。 确实，现在就他们两个人，他继续跟着萧舜的话，那温明珠要回京，势必就是一个人了。留她一个人，他确实也是不放心。 为今之计，看来只能一起跟着继续往前，然后等着护卫队的人赶过来汇合。 白梅山庄位于山腰，由于乃是皇家之地，上山的路修的十分宽敞平整。山道两边，是丛生的灌木和高大茂密的树林。或许是树种的原因，即便是在如此严寒的冬季，树叶依旧十分浓密。 温明珠与初一便顺着上山的路，在树林里穿梭前进。 走着走着，初一感觉到有些不对，倏地伸手拉住了走在前面的温明珠。 温明珠也隐约感觉到林子里似乎还有其他人，本以为又是被萧舜他们发现了行迹，派了人调头回来劝她下山。但是，当那道有几分眼熟的人影鬼魅般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温明珠不由变了脸色：“暗风！” 不错，来人正是曾经绑过温明珠一次的暗风。 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一张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脸上还是一贯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一动之间，便要向温明珠出手。 初一快速地出手拦下，将他从温明珠身边隔离。 初一的速度很快，但是他却不知道，暗风暗影暗氏兄弟，向来是影随行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在初一将暗风隔开的一瞬间，又一道黑影树林里鬼一般的掠了出来，一把扣住温明珠的肩膀，便制住了她的穴道，将她拉到了一边。 “公主！”初一大惊失色，一掌逼退暗风之后，便要冲过去解救温明珠。但是，就在这一忽而之间，树林里又鱼贯而出七八个劲装武士，一个个身形矫健，看起来就是练家子。“你们什么人，快放了我们公主！” 温明珠说道：“他们是萧庭的人。” 看到暗风的一瞬间，温明珠就知道了。原来萧舜这一趟的目的，并不是凤时，而是萧庭。 温明珠想了想，更正道：“确切地说，应该是慕容清，慕容公子的人。” “对，是我。”温明珠的话音刚落，慕容清便带着两名侍卫从树林深处缓步出来了。“明珠公主，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别来无恙啊！” 温明珠淡淡笑笑：“托慕容公子的福，还好。”上回被他抓的时候，他不清楚她与萧舜的关系，被她忽悠了一回。这一回，就没法再忽悠了，得另想办法脱身。 “明珠公主没事，真是太好了！”慕容清假惺惺地说。“那晚的江水那么湍急，明珠公主就那样跳了下去，可把在下给吓坏了。在下可是真心想与公主合作的。公主若是出了事，我的计划可就要事倍功半了！” “哦？”温明珠笑道。“慕容公子这又是想找我合作什么事？” 慕容清抬手往半山虚指了一下，问道：“公主可知这个白梅山庄，现在住着什么人？” “不知。”温明珠老实回答。 “……住着北江原本的皇上与皇后。” 温明珠有些讶异：“不是说，他们是在养心殿静养吗？” 慕容清嗤笑了一声：“早就搬出来了。萧尧、萧舜父子，最是擅长做表面功夫，粉饰太平了。若是太上皇一直在宫里静养，他们就没办法一直拒绝想要前去探望的人。转移到这里后，就不一样了。” “首先，几位公主出不了宫，就见不到了。然后，其他大臣们想见，就必须提前找萧尧申请。而得到许可，到前往白梅山庄这中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做好各种布置了。” 温明珠想了想，问道：“那你们今天在这里埋伏，是为了对付萧舜，然后救萧赫他们出去？” “对！”慕容清颇有几分得意地说道。“我前面也说了，萧舜父子最擅长做表面功夫。马上要过年了，他们肯定会有所表示，亲自过来探望，或者再亲自送些年货过来。萧尧来的可能性不大，我猜十之八九就是萧舜来。果然没差。” 温明珠看着他，心想这人还真是自信。她都没好意思告诉他，萧舜今天出宫，也十之八九就是要对付他们。他早就猜到他们会来，应该早就安排好一切，就等着来个瓮中捉鳖了！ 不过，现在她被逮住了……这恐怕是萧舜没有预料到的一个意外了。 “那你们抓我是……”温明珠问道。“是要我配合你们，对付萧舜？” “对，还请明珠公主帮忙，帮我们省点劲，让萧舜干脆点，束手就擒。” 温明珠苦笑一声：“这次还是这一套啊！上回不是验证过了吗，用我是威胁不了萧舜的啊！” “明珠公主太谦虚了。”慕容清笑道。“公主稍安勿躁，到底行不行得通，待会就能见分晓了！” 温明珠无奈地说道：“如果慕容公子坚持的话，我自然会全力配合，只是我想问慕容公子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慕容清问。 “没有我这个人质，慕容公子是不是就没有赢过萧舜的信心？” “你？！”温明珠一直表现得十分配合，突然出来这么句带刺的话，使得他一愣之后，蓦地有些勃然大怒。“怎么可能？！萧舜今天本来就插翅难逃，只是你正好送上门来，那么，有更便捷的方法，我为什么不用？！” 温明珠连忙劝道：“慕容公子，别动气。我也就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但是，她越是这么说，慕容清就越是生气。重重地哼了一声，吩咐道：“带走！” 179.第179章 你不行 萧舜一行人，在半山腰被萧庭的人马拦截，前后夹击。措手不及。 萧庭他们也是计算好的。 白梅山庄离京城很近，萧舜带着年货物资来“问候”“静养”的太上皇，必定不会带太多人。这山道上人迹罕至，两旁的树林又浓密，是埋伏兵马的极佳位置。只要事先布好兵力，断了他的后路，不让有人可以逃走回京报讯，他就只能向白梅山庄求援。只要白梅山庄的兵力一减少，他们就能里应外合，将太上皇夫妇救出。 如果萧舜坚持顽抗，不向白梅山庄救援，那么就更好了。他们这次可是带足了兵力，做好十足准备来的。若是他不求援，那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萧舜似乎也是看出了人手数量之间的差距，看到萧庭他们出现，就下令所有人聚到一起，做好联合防御的准备，一边与萧庭进行口头上的周旋。 “萧庭，你们的胆子也够大的啊。”萧舜从马车里出来，却并没有下车，迎风站着车头，淡定如常，完全看不出正处于以寡敌众的弱势位置。“这里离京城这么近，你们竟敢挑在这里动手，太不明智了！你现在的军师，是慕容清吧？这人不行，快换了吧。” 萧庭在外面流落了大半年，吃了不少苦，模样长开了不少，气质也沉稳了。原本是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男童模样，如今瘦了，也长高了，成了清俊纤瘦的少年模样。 见萧舜如此淡定从容，萧庭的心里还是起了一些涟漪的。但是目光一转，见萧舜带的侍卫，都聚到了一起，呈现全力防御的姿态。倘若他真的很有把握以少胜多的话，又何须如此？估计，他多半也就打打嘴仗，拖延点时间罢了。 萧庭重重地“哼”了一声：“废话少说，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多久？”说完，便抬手一挥，下令进攻。 萧舜倒也不见慌乱，拔剑一挥，砍断马车系在马上的缰绳。拉车的马得了自由，便开始往前奔跑。萧舜纵身跃跳到马上，一边策马向前，一边下令道：“没有马的，原地投降。有马的，随我一起往前冲。” 萧庭自然明白萧舜的打算。 萧舜此行带的人手，除开护送物资的车夫和内侍，只有不足五十名的侍卫。其中还有大半是步行的，骑行的总共不过十来人。而萧庭他们，为了今天，前后分几批，在树林里布置了五六百人。正面对抗，萧舜他们是毫无胜算。所以，他只能以“快”来搏一把。策马狂奔，看能不能奋力冲出重围。只要能冲到白梅山庄警戒范围之内，自然就会有援兵前来增援。 萧庭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打算，当即下令拦住他们。虽然萧舜选择往白梅山庄冲，勉强也算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但若是真的让他冲出重围，直接冲进了白梅山庄之中，那可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不好办了！ 萧庭一声令下，道旁的林子里便冲了两队人马，拦在了上山的路上。另有数名黑衣剑客飞身而起，一道道寒冷的剑光，直往马背上的萧舜削去。 萧舜快速俯身，躲过一左一右两道剑光。同时在马背上一个翻身，“啪啪啪”几下，连续踢中三名剑客的手腕，将他们手中的长剑踢落在地。 马依旧快速往前奔行，萧舜在马上快速地翻行，灵活地躲避过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一路向前，颇有势如破竹之势。 “不能让他靠近白梅山庄！”萧庭坐不住了。可以让萧舜向白梅山庄求救，因为这样可以减弱白梅山庄的守卫。但是，不能让萧舜太靠近白梅山庄，因为，那样的话，就达不到他们所想要的效果。 萧庭直接出招向萧舜攻去的同时，低喝了一声“钟毅”。一直守护在他身旁的那名裹在斗篷里的中年男子，也疾射而出，往萧舜的后背攻去。 萧舜身旁的两名侍卫见状，快速闪身挡到他的身后，为他分担来自于各方的攻击。在赵胜的掩护下，萧舜再度险险地躲过了几波攻击，并成功地冲出了最为人手密集的包围圈。 还没缓过一口气，前方的岔路口，却又出现了黑压压的一波黑衣剑客。呈前后两排，一字排开，将前路挡了个严实。然后，队伍微微动了动，从中间分开，一身男装的温明珠被推搡了出来。跟在她后面的，自然是轻袍缓带，步履从容的慕容清。 萧舜看到温明珠，拽了下缰绳，慢慢地放缓了策马奔行的速度，直至最后停了下来。 温明珠看看萧舜，远远地打了声招呼：“嘿，我们又见面了！” 萧舜看看他，转而又看看慕容清，说道：“慕容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慕容清轻笑一声。“就是，如果齐王殿下不束手就擒的话，明珠公主就会死，的意思。” 萧舜也还之以轻笑，轻视地笑：“我方才说的果然没错，你不行，萧庭应该赶紧将你换掉。同一个计谋，连续用两次，这是谋之大忌都不知道。还是说，除此之外，你已经想不出其他计谋了。” 慕容清也不生气：“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阴谋阳谋，能制敌就是好的计谋。难道，齐王殿下敢说我这个计谋无效？” 萧舜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慕容清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好，只要齐王殿下说一句我这个计谋无效，明珠公主随我们处置，我马上下令放行，绝对不再阻拦半步。” 萧舜沉默间，萧庭他们也已经追了上来。萧舜看了看温明珠，对慕容清说道：“放了她，我随你们处置。” 慕容清闻言，便一副“大功告成”的得意模样，朝着迎面而来的萧庭扬了扬眉。然后回眸对萧舜说道：“好，成交！”说着，又指了指身边的一名侍卫。“以防横生枝节，我让我的这名属下过去将齐王殿下绑一下。只要绑好了，我们立刻放明珠公主走！” “好。”萧舜翻身下马，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便真的是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180.第180章 做一对亡命鸳鸯 慕容清派了侍卫上前，用绳索将萧舜绑了个结实。回眸看看温明珠，却并不下令放人，而是吩咐侍卫将温明珠也一并绑了。而且将她与萧舜的手背靠背地绑在一起，美其名曰让他们做一对同生共死的亡命鸳鸯。实际上是为了用温明珠来牵制萧舜。就算他们一时疏忽，让萧舜有了偷跑的机会。他拖着个人，也跑不了多快。 温明珠不满地抗议道：“喂，慕容清，说好的放人呢？” 慕容清笑道：“我只说，如果齐王殿下不束手就擒的话，你就会死。我可没说，如果齐王殿下束手就擒的话，就放了你啊！” “你……”温明珠不由为之气结，转而对萧庭说道。“萧庭，你重用这样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真的好吗？” 萧庭来到慕容清身旁，对温明珠说道：“我们只想对付萧舜，不会为难公主。只不过，我们还在要事在身，以防公主回京，透露萧舜被擒的消息。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公主了。等大事了了，我再向公主赔罪。” 闻言，温明珠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她上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一副心浮气躁、不通世事的小正太模样，仅隔半年，他说起话来，便老成了不少。温明珠扁扁嘴，说道：“好吧。那你们对我客气点，别推推搡搡的。” 萧庭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走吧，去白梅山庄。” 慕容清点了一小队人，吩咐他们留下，把萧舜带来的人，全部绑起来，看管住。然后便带着其余的所有人，往白梅山庄进发。 温明珠与萧舜是背靠着背被绑在一起的，一个人想正着走的话，另一个人则必须倒着走。两人步履不一致，一言不和就踩到了对方的鞋子。于是，两人就换成侧着走。走了两步，温明珠就受不了了，恼道：“说好的对我客气点呢，就让我在这雪地上，像螃蟹一样地横着走吗？我要坐车！” 萧庭回头看了她一眼，只好吩咐人将之前萧舜坐的那辆马车赶过来。得益于两人绑在一起，萧舜也跟着坐上了车。但是不让坐车里，只让两人背靠着背在车前坐着，吹吹风，看看雪景。 山间的风，擦着树梢吹过来，有种透骨的冰冷。温明珠冷不瑟缩了一下。背后的萧舜感受到了，转了转被缚的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低声说道：“你跟来做什么？” 温明珠说道：“我来帮你啊！” “帮我？”萧舜低笑了一声。“这从何说起？” “这会，我就帮你坐上车了呀！”温明珠看起来心情不错。 萧舜不置可否地笑了声，目光微转，看向树林深处。刚开始陷入自己的思虑，忽然觉察到温明珠的身子往后一靠，靠在了他的背上。萧舜微微一惊，以为她是受不了这冷风，连忙唤了一声：“明珠？” “嗯。”温明珠应了声。 听见她的声音，仿佛没有什么异常，萧舜才松了口气。刚想责备她几句，指责她不该跟来，却听得她说道：“在宫里道别的时候，我抱了你一下，顺便在你腰上摸了两把……” “……”萧舜有些无语，他不知道温明珠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这上面去。平时也没见她说一些不正经的话，调戏他，这会儿被绑成粽子似的在这里吹冷风，都快冻成冰棍了，她倒有心情来调侃他了。 “熟悉的手感……”温明珠“嘻嘻”笑了两声，侧了侧头，尽量靠近他耳边，低声说：“因为，我也有一件。” 萧舜这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他在里衣之外，穿了一件金丝软甲。但是，在此之外，他还穿了一件棉衣和一件外衣。没想到，隔了两层，温明珠竟然还摸得出来。 金丝软甲，产自西域，是最上等的护身极品，据说刀枪不入。薄薄的一件，就价值连城。但穿着并不舒服，所以，平时他是不穿的。今天是有特殊情况，预计要以身涉险，所以他才穿上，以防万一。 温明珠原本以为他今日之事与凤时有关，才跟了过来，但是那时还并没有想通他为什么要特地穿上金丝甲。在看到慕容清之后，她就明白了。萧舜今天要对付的，是萧庭一众。 慕容清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今日萧舜插翅难逃。但温明珠却知道，萧舜肯定早就知道了。将计就计地作了安排，而且，还有可能假装失手被擒，只为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过，萧庭一众实在太弱了，萧舜方才强行突围，竟然也差点让他突围成功。若不是慕容清走****运，逮到了她，他们今天的谋划，就要前功尽弃了……不，或许应该说，是萧舜的计划，要前功尽弃了。而且，还是因为他自己跑得太给力这样的原因，说起来，真的让人啼笑皆非。 不出半个时辰，众人就抵达了白梅山庄。 坐在车前的“亡命鸳鸯”就推搡着下车，但是他们俩是被绑在一起的，落地的时候温明珠没站稳，摇晃了一下，便摔倒在地。连带着萧舜也摔倒了，两个滚在一起，很是滑稽。费了好大的劲，在原地奋力地挺立了好几次，终于一起背靠背坐了起来。 慕容清派人去山庄门前叫门，明言萧舜落在他们手上，要求白梅山庄立刻释放萧赫夫妇。不然，马上就让萧舜人头落地 门口的守卫闻言，往前几步，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萧舜之后，顿时脸色大变，慌忙跑进去通禀山庄的大总管。 不出一会儿，白梅山庄的大总管就带着四名侍卫急匆匆地出来了。 “殿下！”大总管焦虑地看着萧舜。“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他是接到通知，说萧舜今天会来。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萧舜面无表情地提醒说：“你明白你自己的职责所在就行，无须顾虑我。”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大总管不要答应慕容清的要求，不能将萧赫他们放出来。 慕容清闻言，便亲自抽出一把剑，架到了萧舜的脖子上，缓声说道:“不要试图拖延时间，我的性子是很急的。我只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考虑，答应的话，我要立刻看到先皇和先皇后。如果不答应，那么，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玉石俱焚吧！” 这下大总管为难了。萧舜的意思，是让他坚守自己的岗位。但是，萧舜不是普通人，他是他们北江的“储君”，他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未来储君死在自己面前，而什么都不做呢？！ 大总管有些焦虑：“好，给我一刻钟时间，我立刻与人商议一下。” 181.第181章 放了她 温明珠与萧舜背靠背地坐在地上。 这边山上，由于来往的人少，虽然雪停了已有大半天，但地上还有不少积雪。坐了一会，就觉得衣服湿了。 温明珠觉得好窘。正好屁屁那边的衣服全湿了，旁人看起来，还以为她这么大个人还尿裤子呢！于是，便挣扎着想站起来。 萧舜察觉到那边的动静，提醒说：“别动，我这边有剑呢！” 温明珠侧头看了看，就看到慕容清的剑，还抵在萧舜的脖子上。一时没忍住，“哧”的一声笑了，继而又找萧庭抗议道：“萧庭，说好的对我客气点呢！好歹找个干净的地方让我坐着吧！这冰天雪地的，让我坐在雪地上，若是生病了，你负责吗？” 萧庭蹙了蹙眉，虽然一脸的不高兴，但还是下令让人将他们俩从地上扯了起来，从坐着改为站着。 慕容清也收回了剑，只让四名侍卫，将他们俩严严实实地看守起来。 等了一会，萧庭就有些等不住了。走过来，对慕容清说道：“表哥，我看他们多半是在拖延时间，说不定是以别的方式向京城求援了。我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他一唤“表哥”，温明珠就不由回眸看了他一眼。 她一直在揣摩慕容清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得到萧庭如此的重用。明明他身边已经有一个出自飘缈阁的钟毅了，却弃而不用，转而重用师出无名的慕容清。原来竟是他表哥！ 任人为亲，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怪不得萧庭难成大气候。 慕容清说道：“我也想速战速决，但是他们说要商议，也没办法。我们总不能直接杀了萧舜，就走吧……”说着，他看了眼萧庭。发现萧庭正冷冷地盯着萧舜，似乎还真有这个意思。连忙伸手拍了下他的背，提醒道。“你冷静点，杀了萧舜，对我们是有好处。但是，萧舜一死，难保萧尧不会杀了姑姑、姑丈泄愤啊！” 听到这里，萧庭的神色微微一动，目光也从萧舜身上转开了。看来，他是放弃了直接杀掉萧舜的打算了。 慕容清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再等等，小不忍则乱大谋。只一刻钟，就算他们放信号求援了，京城里的人也没那么快赶过来。现在一切都还在计划之中，放心。” 萧庭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刻钟过去了，白梅山庄的大门还是紧闭着，不见一点动静。 慕容清也开始皱眉了，提着剑，缓步走向萧舜。缓缓地抬起剑，本想再次抵到萧舜的颈上。半空中，剑尖微微顿了顿，然后转向了温明珠。 突然贴到脖子上的冰冷，将温明珠唬了一跳。低眸一看，那柄明晃晃的剑，就近在眼前。 “你干什么？”温明珠抬眸瞪向慕容清。 慕容清笑了笑，对萧舜说道：“你还有用，我先不动你。但是，这个人可以。”说着，他的声音厉了厉。“快让他们将太上皇和皇后带出来，一刻钟之内，我要见到人。不然……我先砍她一条胳膊下来。” “你敢？！”温明珠怒目而视。 “哈哈。”慕容清笑了起来。“我们今天在这里动手，抱的就是大不了玉石俱焚的决心。你说我敢不敢？不过，我们无冤无仇，你死了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为什么认识萧舜吧？！” “放了她！”萧舜开口说道。“把她放了，我马上让人将你要的人带出来。” 慕容清满意地点点头，回头示意白梅山庄的守卫上来听候吩咐。 萧舜会意，吩咐那护卫：“去告诉大总管，带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出来。” 护卫犹豫了一下，应了声“是”，就掉头跑进去了。 萧舜回眸看向慕容清，问道：“可以放人了，这次不会出尔反尔了吧？” 慕容清点点头，命人将温明珠松绑。但是，他还是不肯放她走，正准备命人将她带到一边去看管，却被萧庭拦了住。 “让她走。抓着个弱质女流相要挟，不是大丈夫所为。”说着，他又伸手指了下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初一，说道。“把他也放了。” “表弟，你……”慕容清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萧庭制止了。 “放了！” 重新得了自由的温明珠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尘，以商量的语气问道：“介意我在旁边看看吗，我就看看，不说话！很难得第一次遇见这样历史性的大事？” 萧庭瞪了她一眼，说道：“快走！不然将你绑回去！”说完，他就喊了两个侍卫过来，吩咐道：“押他们下山。” “是！”两个侍卫得令，便过来碾温明珠下山。 温明珠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 萧庭自然以为她是放心不下萧舜，真是烦死了，他就不懂了，这个萧舜阴险歹毒，可恨得很，怎么就一个两个的，都追着他跑！ “快滚！”萧庭烦躁地骂了声。 温明珠抿抿嘴，回过头，快步往下山的路走去。 其实大家都误会她了，她担心的并不是萧舜，而是萧庭。方才她与萧舜绑在一起，萧舜怕她冷，握着她的手给她暖手。她在他的袖子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估计，那个应该是个刀片之类的东西。他既然都穿了金丝软甲做防备，自然也会做好解绑的准备。他肯定是做好万足准备的，她一点都不担心他。 反而是萧庭，她觉得，他还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时运不济，加上身边的人不给力。自古成王败寇，他今天多半是要一败涂地，萧舜会不会杀了他？ 温明珠有些不忍心，脚步也越来越慢，渐渐停了下来。 “快走！”两个侍卫催道，有一个还伸手推了温明珠一把。 温明珠有些恼了：“催什么催，我担心你们殿下呢！真是不知好歹，好心还被当作驴肝肺！” “我们殿下轮得到你担心？”动手推温明珠的那个侍卫很牛逼哄哄地说道：“实话不怕告诉你，这一次，我们做了万全的准备。只要皇上与皇后娘娘一出来，殿下他们就会立刻杀了萧舜，开始撤离！撤离的路线，也是精心设计过的，沿途都有兵马接应，万无一失……” 正说着，忽然旁边树林里有了异动。仿佛顷刻之间，有一大波的人快速窜过去了。 那个侍卫也感觉到了异常，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按到了腰间的剑上，警惕地盯着树林里的动静。 另一个侍卫悄悄地靠近过来，低声问：“真的有问题？回去告诉殿下？” “走！” 两个侍卫还算警觉，快速达成了共识，也不送温明珠了，掉头就要回走。 这时，温明珠却下令道：“拦住他们！” 182.第182章 暧昧与敌对 温明珠一声令下，便有两道人影从树林中极速飞射而出，“啪”“啪”两下，便将那两个侍卫制住了。 她不能让他们回去给萧庭通风报讯。虽然萧庭死，她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她更不想萧舜出事。 二者只能选其一的话，那还是萧庭牺牲一下吧。 出手的那两道人影，正是温明珠的暗卫中的两个。方才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她隐约听到林中响起了熟悉的鸟鸣声，就知道，他们赶来了。 等他们将那两个侍卫绑好后，温明珠问道：“山下什么情况？” 暗卫答道：“山下没什么情况，但是上山的路上有将领把守，严大人他们被拦住了。” 温明珠忽然想到了什么，往山下走了几步，踮着脚眺望了几眼。但是除了杳无人迹的山路和路上斑驳的残雪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萧舜的人马是被堵在半山腰的，他带着几个骑兵突围，其余人都在原地投降。她现在站在这里往下看，应该差不多可以看到之前被擒的人员，以及车队中的那几辆马车的。但是，这会儿却什么都没有。 温明珠微一沉吟，说道：“我们回白梅山庄。” “公主。”对于主上的吩咐，暗卫向来只负责执行，不会多言。这时，却忍不住劝道。“这林子里，看似平静，实则潜伏了上千人。呆会，必将有一场大风波。公主，还是……” 温明珠却摆了摆手：“我知道会有一场大变故……我们人都到这里了，却要错过这么重要的大事，以后回想起来，肯定会后悔。过去看看，我们只潜伏在暗处，不出面。我相信，萧舜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见温明珠坚持，暗卫便不再说什么。 初一负责近身保护温明珠，暗卫们则保持一段距离暗中随行保护。按原路快速折回白梅山庄，但却已经错过点精彩的一幕，那边已经动起手来了。 白梅山庄出动了几百名侍卫，与萧庭他们带来的人打成一片。萧舜也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绳子的束缚，已然已经在白梅山庄守卫的保护之下。 按萧庭他们的原计划，是在救走萧赫与皇后之后，就立刻杀掉受制的萧舜。然后，提前潜伏在树林里的伏兵冲出来，拖住白梅山庄的人。他们其余的人，按先前确定的路线快速撤离。 但是在动手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萧舜竟然已经挣脱了绳索的控制，就近抓个人作为人质，然后很快就转移到了白梅山庄的势力范围之内。 但是萧庭并没有放弃就此杀掉萧舜的念头，在打斗中一直想找机会向萧舜靠近。慕容清却无心恋战，想拉回萧庭。但是慕容清武艺不精，这刀来剑去的，他无法靠近。只得转而对钟毅说道：“钟先生，快将太子殿下带回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撤离！迟则生变！” 钟毅想了想，抽中袖中剑，格开几个围攻之人，快速来到萧庭身后，低声劝道：“殿下，见好就收。耽搁下去，若是让他们的援兵赶到，我们就走不了了。” 萧庭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带着父皇母后先走，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 钟颜蹙了蹙眉，急声说道：“别耍小孩子脾气！在殿下心中，难道皇上皇后的安危，还不如萧舜一人之命重要吗？” 这么一说，萧庭的决心就有了些许动摇。 “不要忘记我们此行的初衷，我们就是为了救出皇上皇后而来的。以免将来行动时，受制于人。现在既然已经达到这个目的了，就该尽快撤离。只要此行顺利，我们养精蓄锐，三年之内，必能东山再起。” 萧庭终于还是被钟颜说动了，跟着他一起撤出战局。在一队侍卫的掩护下，快速隐没在了树林之中。 温明珠刚微微蹙了蹙眉，对于萧庭他们竟然能如此顺利地撤离感到困惑。转眼之间，萧舜身后的树林里，冲出了黑压压的一队军马，三五招之间，便将留下来敌方人马制服了。 有个将领模样的人来到萧舜身旁，请示道：“殿下，要追吗？” “不用。让他们先跑一会，我另外已经安排了人跟着。”说完，萧舜回过身，唤过白梅山庄的总管，问道。“山庄内，接应他们的人，找出来了吗？” “找出来了。”大总管恭敬的答道。“已经收押了，等候殿下的处置。” “嗯。”萧舜点了下头，就转身跟着大总管进庄了。山庄门前，在一片混战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公主？”初一回头唤了温明珠一声，等她下一步的指示。 温明珠沉吟道：“故意不让白梅山庄放人，是为了引出萧庭他们的内应。故意放他们逃走，是为了摸清他们的逃跑路线，将沿途接应他们的人，全部连根拔起……哇哦，感觉成败在此一举啊！” “继续跟去看看！”温明珠莫名地激动起来。若是萧庭一次一败涂地的话，那么北江这一出改朝换代的大戏，就算是至此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如此的历史性时刻，她又如何能错过！ “那我们现在……”初一为难地问。 他们现在在树上藏着呢，难不成，要在这里等着？谁知道萧舜他们准备放多长的线啊！ 至于这个问题，温明珠努努嘴，有些纠结。在这等话，不显示。离开的话，又怕错过精彩的好戏。 正为难中，白梅山庄的大门开了，出来的是赵胜。 他径直来到温明珠二人藏身的树下，朗声说道：“树上的朋友，我们殿下说，明日傍晚才会再有行动。几位，先回去好生歇着吧。” 说完，他就直接掉头回去了。 温明珠怔了怔，旋即“呵呵”笑出声来。 萧舜，还真是了解她。 于是，留下一名暗卫留意白梅山庄的情况后，温明珠就带着其他人下山了。与严凌汇合之后，就在附近镇上找个地方落脚。 问起登云观那边的情况，严凌皱着眉说道：“我们盯着好些人，都没有发现异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极为寻常的道观，完全找不到任何与凤时有关的蛛丝马迹。” “萧舜做事，实在是……”温明珠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严凌想了想，问道：“真的是萧舜干的？” “对。他亲口跟我承认的。” “那他……不肯放人？” “完全不肯。” 严凌觉得温明珠与萧舜之间地关系，怪怪的。说他们是敌对关系么，又处处透露着暧昧的日子。说他们关系暧昧么，但是所做的事，又像是敌对的。 他反正是不懂了啊！ 183.第183章 你我、决一死战 果然，第二天傍晚，就接到了暗卫的回报，说 萧舜他们出庄了。 温明珠早已备好了快马，当即就带了几个人，轻车简从地赶紧跟上了。 一路向东，一直与萧舜他们的队伍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追上，也不落下。 两天之后，也是黄昏时分，萧庭一众在经过一处山丘的时候，被萧舜的人重重包围。 慕容清听到动静，连忙启了帘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到拦在前路的，似乎并不是原定的接应之人，脸色顿时就变了。慌乱地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车上，然后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慕容清闻声回过身，看着追兵分成两路，从左右呈包抄之势，将己方一行人围在中间。然后，萧舜的身影，便骑着马，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他披着狐裘风衣，戴着兜帽，冷静从容，如闲庭信步。但在慕容清眼里，这时候看到他，就与看到死神无异。 “萧舜……”慕容清的脸色瞬间刷白。 他知道，他们差不多玩完了。 萧庭一直骑着马，走在载着萧赫夫妇的马车之侧。他其实比慕容清更早地发现自己被包围的这一事实。但是，这会儿，他却出奇地冷静。 经过这大半年的东奔西走，他其实已经识清了现状。论智谋，论实力，他都远远不及萧舜。复辟，夺回皇位，他早就已经不指望了。他如今想的，就是救出父皇母后，不让他们再做阶下之囚。但是，如今看来，连这一点都实现不了了。是他能力不济，怨不得人。 萧舜的马停了下来，与萧庭远远对望。 “萧庭。”他远远地唤了一声。“你们的人，已经全部被控制了，已经没有能来接应你们的人了。我劝你还是准备束手就擒，乖乖跟我回去，免得兵戎相见，伤了和气。” 慕容清正准备接话，却被萧庭抢了先。 “萧舜！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再怎么说，我这边也有近千人。若是动起手来，我们殊死一搏，你们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我可以认输，让所有人就地弃械投降。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殿下！这样使不得！”慕容清试图拒绝，但是，萧庭根本不听他的。 萧舜注视着萧庭，淡淡地说：“你说。” 萧庭缓缓地抬起手，远远地指向萧舜，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跟你，以最公平的方式，决斗。” 他的心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跟萧舜决一死战！就算不能为父亲夺回皇位，也至少要为兄长报仇雪恨！ “我天资蠢钝，乃一介凡人，文韬武略都不如你，这一点，我承认。但是，我兄长不一样。他聪敏机智，乃天纵之才，若不是太过于信任你，以致于中了你的圈套，命丧他乡，如今站在这穷途末路之上的人，就一定是你！” “今天我提这个要求，不是为了我自己，而且为了兄长，为他要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阴谋诡计，就我们两个人，用同样的武器，决一胜负！” 萧舜说道：“胜了如何，负了又如何？” “胜了就是胜了，负了就是负了，这就是这场对决的意义所在。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萧庭斩钉截铁地说道。 萧舜沉默了一会。高领的狐裘风衣蹙着他被寒风吹得有些泛白的脸庞，不见了平日里的艳色，而呈现出一种并不常见的清冷高华。星眸也敛了平常的清光，而变得晦暗无比。 “难道你就只会耍心机，斗智谋吗？”萧庭见他不吭声，转而用言语刺激。“我连兄长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就连这样的我，你都不敢堂堂正正地与我对决吗？” 萧舜忽然抿了抿唇角，泛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好。我成全你。” 他并不是中了所谓的激将之法，而是，他知道，就算是单打独斗，萧庭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点，萧庭自己也非常清楚的知道。之所以提出公平对决的要求，是想最后殊死一搏，拼尽全力，若能杀死他就最好了。若是杀不死，就成为他的剑下亡魂。也算是给自己落魄的亡命生涯，画一个光彩的句点。 萧庭，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所以，他用的词，是“成全”。 萧舜缓缓地抽出自己的佩剑，以剑尖遥指萧庭，冷声说道：“拔剑。” 看着那柄明晃晃的剑，萧庭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突然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芒，拔出剑，策马朝萧舜奔了过去。 途上的士兵快速的让了开去，腾出一大片空地，供两人交战之用。 萧庭来势汹汹，一招一式，都拼尽全力，恨不得一招就将萧舜斩于马下。萧舜则只守不攻，步步退让。萧庭怒道：“出招！不用你让我！” 萧舜说道：“我比你年长，让你七招。” 萧庭赌气地快速过了七招，在萧舜挡下他的一剑之后，他用力压着萧舜的剑，将其逼退了一步，说道：“七招已过，出招！” 萧舜用巧劲推开他这一剑，萧庭完全不给他喘息之机，旋即又一剑攻了上来。萧舜也不再一味躲避，两人开始正面交锋。 萧舜的武功造诣其实不低，只是之前出于某种原因，故意着了萧庭的道，在他手下负了伤。所以，以致于萧庭一直有种错觉，觉得自己豁出去一拼，还是有机会杀死萧舜的。 但是，事实却是，在萧舜转守为攻后，战局就很快出现了扭转。不出十招，萧庭便被一剑刺中了肩膀，旋即胸口又挨了一脚，被踹到在地。紧接着，萧舜手中地那柄明晃晃的剑，便如贯日的长虹一般，自上而下，直往跌倒在地的萧庭刺来。 “殿下！” “庭儿！” 萧舜其实并没有杀死萧庭之意，这一剑，也只是想抵到他胸前，让他认清自己的失败。但是有人却以为他要痛下杀手，在这一瞬间，撕心裂肺地狂呼大叫起来：“你不能杀他！萧舜！你不能杀他！他是你弟弟！” 萧舜的剑，稳稳地停在了萧庭的胸前。剑尖之下，隔着衣服，就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如果他真有杀意，萧庭这会儿，就已经血染当场了。 “弟弟？”萧舜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没错，萧庭是他弟弟，一个姓氏、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只可惜，这兄弟之间，却比陌生人还不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人只当萧舜是在冷笑，打从心底地不承认这个弟弟。她忙不迭地又加了一句：“萧舜！他真的是你弟弟！他是我生的，你也是我生的！” “你们是，亲兄弟！” 184.第184章 你们是亲兄弟 温明珠一路跟在萧舜他们身后过来，萧舜与萧庭交手时，她就带着初一和严凌在旁边的山丘上看着。 她并不担心萧舜会输，因为前面在白梅山庄时，他单枪匹马，差点就冲出了重围，足见武动造诣。如今一对一，对手又是萧庭这个小屁孩，没有输的可能。 倒是，萧庭的状态，让人有些担心，他似乎是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在他们开打后，萧赫的妻子，也就是北江的前皇后，就从马车中出来，担心地看着战局，好几次欲言又止。在萧庭被踢倒在地后，她惶恐揪心之下，忘乎所以地高声喊了出来：“萧舜，你不能杀他！他是你弟弟！” 温明珠愣了愣，暗自说道：“咦，什么情况？！难道……她是萧舜的亲生母亲？！” 萧舜的背脊也是瞬间一僵，回过身，远远的望向那个站在马车之上的美貌妇人。 “什么意思？”萧舜反问，语气中带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惊。 那妇人见他的剑停住了，萧庭没事。她总算是松了口气，深深呼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对着萧舜缓声说：“我说，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和萧庭，都是我生的。” “姑姑？”车旁的慕容清也是大吃了一惊。 萧庭更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地大叫起来：“怎么可能？！母亲，你糊涂了吗？！萧舜这个阴险小人，怎么可能是我兄长？！” 看着胸前近在咫尺的剑，萧庭突然明白过来，大声说道：“母亲，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这么说的！但是，不需要！我不怕死！我宁愿死，也不要有这样的兄长！” “亲生母亲？”温明珠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就是那个在萧舜出生不久，就丢下他，失踪了的，那个亲生母亲？” 温明珠听萧舜说起过他这个生母的事情，只说了一点点，就明显能够感受他对生母的怨念。他从小被人嫌弃，被人孤立，他心里应该是极度希望有个母亲可以依靠，可以撒娇。所以，才会在遇到段云裳之后，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因为她温柔，体贴，还会医术，会细心地照料他，还让他获得了正常人的生活……她满足了他对“母亲”的一切幻想。 换而言之，他对段云裳有多尊敬，多重视，也就意味着，他对遗弃他的生母的怨念，有多深。 “你说你是我的生母？”萧舜的脸色非常难看，握剑的指节也隐隐发白。“你有什么证据？” 他这么一说，温明珠赶紧盯着那妇人仔细打量，看跟萧舜长的像不像。 那妇人长得十分美丽，容长的鹅蛋脸，一双多情的眼睛，使人多看一眼，就会沉溺其中……将两人仔细比对，倒确实觉得是有几分相像。 “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块从小带着的玉佩？”那妇人说道。“一面刻着飞天的凤凰，另一面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 萧舜的神色紧了紧，立刻反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凤凰，是我们慕容氏族的图腾。而莲花，是因为我的名字中有一个莲字。这个玉佩，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父亲，特地为我订制的。在你出生后，我就给了你。你若还是不信的话，你将玉佩拿出来，我还有证据，可以证明给你看。” 萧舜却没有接话，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玉佩……”温明珠隐约觉得她所描述的这个玉佩，听起来有点熟悉。迟疑了一会，从怀中摸出当初萧舜送她的，作为王妃凭证的那块玉佩，定睛一看。果然，一面凤凰，一面莲花！ “玉佩呢？”慕容莲衣问道，旋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说道。“看来是没带在身边，或许早就丢了……” “没丢没丢！在这里！”温明珠连忙拿着玉佩从藏身之地窜了出去。 萧舜一惊，回眸看向温明珠，他没料到她竟然会直接跑了出来。 温明珠对他责怪的目光视而不见，径直跑到他的身边，一边将玉佩塞给萧舜，一边解释说：“殿下每天带着呢，只是今天早上出来得急，落在客栈了，这不，属下刚刚奉命去取回来。” 温明珠为了行动方便，穿了一身男装，便干脆装起萧舜的部下来。 慕容莲衣并没有多计较这件事情，在盯着温明珠看了几眼之后，说道：“你们去取一些水来，将这玉佩放入水中，静候片刻。然后，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温明珠闻言，便让初一把随身带的饮用水拿过来。但是，水有了，却没有盛放水的容器。 所幸那玉佩并不大，而且纤薄小巧。严凌想了想，便将两个手掌一合，说道：“倒我手上吧。” “这么冷的天……会结冰的。”温明珠有点迟疑。 “没事。”严凌笑道。“平时也没少玩雪，这点水，算不了什么。倒吧。” 温明珠这才点了点头，示意初一倒水。 倒满一捧的水后，温明珠便将那枚玉佩放入水中。不出一会，水中异光闪过，玉佩的里面，竟浮现出金色的“慕容”二字。 萧舜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佩戴的这玉佩之中，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玄机……或许，连他的父亲萧尧都并不知道。 看来，眼前的这个妇人，真的是他的生母！ 他怨了二十年、恨了二十年的亲生母亲，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她的身份，还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母亲！ 她一直离他这么近，却从来没有找过他，没有刻意地见过他，没有向他透露过任何的信息……就连相认，也是为了她的另一个孩子。这次若不是萧庭遇险，她是不是就不会说出这个事实？！若非迫于无奈，萧庭性命攸关，她根本就不想认他这个儿子！ 因为，之前，萧庭三番几次地想要杀他，就从来不见她有说过什么！ 萧舜的心中掀起了翻天的巨浪，但表面上，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不紧不慢地收回剑，下令道：“把所有的人都绑起来，即刻回京！” 185.第185章 我不承认！ 萧庭一众被重重包围，冲出重围的可能性极低。不过慕容清身边有暗氏兄弟，想要突围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却也没有反抗，任凭萧舜的人将他的手绑起来，押上车。 因为如今看来，萧舜应该真的是慕容莲衣的儿子不假。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是知道的。那块玉佩，是用慕容氏的祖传秘技制成，是慕容氏嫡系子孙的身份象征。他身上也有一块。 如果萧舜是慕容莲衣的儿子，那么一切的局势就会变的不一样。首先，萧庭与萧舜之间的关系，就不再是现在这样的势如水火。萧庭与萧栋是同一个父亲，和萧舜则是同一个母亲。从血缘上来说，都算是他的亲兄长。很难说，谁比谁更亲近。为了一个兄长的仇，去杀掉另一个兄长，这听起来，就不是一件太正常的事。 另一方面，从慕容清自己来说，如何站位，就得重新考量了。 他是奉了父亲之命，出山辅佐萧庭的。帮萧栋报仇什么的，只是顺便位置，他的主要目的是帮萧庭夺回原本属于他的皇位。 但是，如果萧舜也是慕容莲衣的儿子的话，那这一层就用不着了。他们之所以帮助萧庭，正是因为他的母亲是慕容莲衣。至于父亲是谁，根本不重要。 所以，从他们这边看来，只要萧舜是慕容莲衣的儿子，这一点坐实，那么，萧舜与萧庭就是一样的。至于他俩谁做太子，谁成为将来的北江王，没有任何区别。 萧庭是最后一个被五花大绑地押上马车，上车前，他还忿忿地啐了萧舜一口，恼恨地说道：“你不可能是我兄长！我不承认！我死也不会承认的！” 萧舜盯着他，冷冷地吩咐道：“把他的嘴堵上。” “是。”押送萧庭的侍卫便往萧庭嘴里塞了一块布，然后将愤怒的“呜呜”做声的萧庭，按压着进了马车。 严凌将那块玉佩擦干，送了过来给温明珠。 温明珠接过来，握在手中想了想。萧舜之前应该不知道这玉佩是他生母留给他的，只当是自己从小到大带在身边的东西。于是，便送给了她作为信物。温明珠了解他对“母亲”的那种偏执，既然这是他生母的东西，那还是还给他，让他就在身边做个念想吧。说不定，这是他生母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呢！ 温明珠拉过萧舜的手，将玉佩放置到他的掌心，抬头看着他说道：“这既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就好好收着吧。回头另外送个好东西，给我当信物。” 萧舜低眉看着静静地躺在手心的那块碧绿得可爱的玉佩，定了定神，忽而动了动唇角，淡淡笑道：“也是，那个女人的东西，怎么配送给你？！你值得更好的。”说着，他一扬手，便将那玉佩远远地丢了出去。 “诶？！”温明珠吃了一惊，瞪着萧舜说道。“这玉佩你还没收回去，就还是我的。你丢我的东西，怎么不事先打声招呼呢？” 温明珠怨责地看了他一眼，便朝着那玉佩被掷出的方向跑了过了。 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山林地带，昨天夜里又下了场雪，除了他们大部队走过的大道，其余地方，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那玉佩又是小巧的一枚，被萧舜这么一丢，直接陷落进雪地里，不见了踪影。 温明珠在雪地里翻找了半天，眼睛都被白色的雪晃得有些花了，还是没有将那玉佩找出来。严凌和初一见状，都过来帮忙。 然后，一直跟在萧舜身后地赵胜也过来了。萧舜却还现在原地，没有过来，也没有随着车队离开。只定定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主，找到了！”严凌喜出望外地拿着玉佩跑过来交给温明珠。 温明珠接过玉佩的时候，注意到了他一双被冻得红通通的手，心中微微一沉，动容道：“谢谢你，严凌。” 突然被她这么正色地感谢，严凌顿时脸一红，有些不自在起来：“公主说哪里的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公主排忧解难，是微臣的分内之事！公主不要与我客气！” 温明珠闻言，朝他粲然一笑：“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还有初一。谢谢你们，一直在我身边。” 严凌有些羞缅，踯躅着刚想到了可以趁机表明下心迹，抬头间，温明珠已经跑回到萧舜身旁。看着白茫茫的雪地上，两人的身影相对而立，是那样的相得益彰。尽管温明珠穿的还是一身男装，但这一刻，天地之间，静谧得恍若只有他们二人。多一个人过去，便是对这一份美景的破坏与亵渎。 初一明白严凌的心思，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无声的安慰。 严凌回过头，宽慰地笑笑。其实，从他决定加入公主近卫队的那时起，他已经有这个觉悟了。他的目标就不再是做驸马，而是，保护公主。 温明珠再次将玉佩递还给萧舜，说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能勇敢地面对。如果你不想认她这个母亲，你应该把它交还给她，而不是将它丢掉。” “如果，你还是愿意认这个母亲的，那么，你现在丢掉它，将来会后悔的。” 萧舜看着她，默默地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忽然伸手将温明珠手中的玉佩一手，转身跃上马背。一勒马缰，调转马头，便头也不会地追着先前离开的车队去了。 赵胜自然立刻跟上。 “公主。”严凌和初一快步过来，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跟着回江都吧。萧舜做事向来谨慎，我们就算再去登云观调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我们现在能抓住的线索，就只有萧舜。只能寄希望于从他那里，查到一些关于凤时表哥的蛛丝马迹了。” “那我们也回去吧。”严凌点点头，说完，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公主，在你困在北江皇宫的时候，我们收到了一份信。是太子殿下的亲笔书信。说公主与凤时公子都不在，太后娘娘忧思过度，身体状况每况日下……殿下希望公主，早日回京。” 186.第186章 可怕的女魔头 “太后娘娘真的希望我早日回京吗？”温明珠反问。 严凌心中一顿，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温明珠哂然笑道：“她身边不是有个韩明珠么，怎么会想起我来？最多，也是想念凤时表哥了吧。” 严凌见她因此伤感起来，连忙转开话题说道：“是太子殿下想念公主了。” 温明珠叹了口气：“我也想念皇兄了，还有皇上、皇后……还有我爹，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严凌。“对了，皇兄信里有没有提我起我爹？” 严凌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因为信是送到我们手里的，并不是给公主的，所以写的十分简略。” 温明珠略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严凌见状，连忙宽慰道：“王爷若是有事，太子殿下肯定会提及。没提的话，说明王爷一定是一切安好。公主无须担忧。” “嗯。”温明珠点点头，说道。“我出来的是有些久了，是该回去了。但是凤时表哥音讯全无，他是为了找我而出来的，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可是萧舜那边……”对于这件事情，严凌也十分困惑。 温明珠是被萧舜绑出京的，然后到了北江后又放了她，这可以理解成萧舜原本是动了“邪念”，但最终还是不忍心为之，临时改变了主意。 后来温明珠因为凤时的事，进宫去找萧舜。他得知后吓坏了，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啊！但是，温明珠竟然全身而退了！还是萧舜带她出来的。 从种种迹象表明，萧舜对温明珠应该是真心的。但是，他为什么又抓了凤时呢？而且，温明珠问他，他也承认了抓人，但是又坚持不肯放人。他就不怕两人因此闹翻吗？他与温明珠之间的关系，实在让人费解。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等回江都后，给易大人送个信，让他出来一趟。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找到凤时表哥。” “是。” 虽然易玄之身在北江皇宫，但是给他传讯并不困难。在温明珠他们回到江都的第二天，易玄之就急匆匆地赶来了。不等温明珠说明找他前来的原因，他率先焦虑地说道：“公主，他们要世子娶谢蕴儿，这可如何是好？” “呃……”温明珠一怔，旋即回想起来，那一天在御花园，凤随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谢蕴儿一口，还被萧尧和谢艺看到了。她当时也是大吃了一惊，但是转念想想，北江的民风比东望要开放，这样蜻蜓点水一样的亲一下，在他们看来，或许也不算特别出格的事，最多责骂两句就是。没想到，他们还真的要谢蕴儿嫁给凤随啊？！ “他们……指的是谁啊？”温明珠问。“谢艺也是这个意思？” “是啊！”易玄之发愁道。“公主你也知道，上次那个事情，世子都有心里阴影了，见到谢蕴儿就怕。现在让他娶她，他急得都快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但是北江又以‘名节’这么大一顶帽子压下来，都不能回绝。” 总不能坏人名节，又不肯负责吧？！ 温明珠摆摆手，说道：“其实也没必要太担心，这事啊，肯定成不了！因为，谢蕴儿是不会答应的！她喜欢的是萧舜。” “当初，谢艺也是想让她嫁给萧庭，做太子妃。但是她不乐意，就各种折腾……然后，你看看现在。现在，就变成这样了，萧庭成了前太子。所以，不用担心，谢蕴儿肯定会想办法让这事成不了的。” 易玄之无奈地叹道：“我也知道这事八成是成不了的，但是谢蕴儿这个女魔头，她在她爹那边碰了钉子，讨不到好处，就跑来折腾世子，折腾我们啊！” “去折腾你们了？”温明珠抬眸好奇地问道。 “是啊！”说起这事，易玄之就一个有两个大。“她为了不嫁给世子，就逼世子承认自己是断袖。世子属意那位昭阳郡主，当然不肯承认了。她威逼利诱也就罢了，她竟然……还下药！” “她买通了个宫女，往我们的茶水里下春药。然后算好时间，带着一批人冲了进来。幸好前一天魏将军进宫，给我们带了一坛京城里十分盛行的梅子酒。我们喝了那个，没有喝桌上的茶。不然，后果真的……” 易玄之暗暗抹了把汗，想想当日的情景，还真是有点后怕。若是没有那坛子梅子酒，他们坐着商议事情，必定会喝茶水。以那药性之烈，他和凤随会怎么样，真的很难说。她带着一堆人闯进来，若是抓到他们衣衫不整，抱在一起什么的，那还真的有口说不清！他的一世英名，都要毁于一旦了！他可是一个快要成亲的男人！ “这么过分啊！”温明珠蹙了蹙眉。“有向北江王谴责这事吗？” 易玄之无奈道：“茶水里是被下药了，但是没有证据说就一定是谢蕴儿下的啊！再说了，他们也是想让世子娶谢蕴儿的，对于这事，就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肯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公主，这事虽然成不了，但是谢蕴儿每回这么折腾，我们迟早要出事。就拿下药那事来说，若是我们真的着了道，那可就是有损国体的丑闻……还请公主一起帮忙想想办法。”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要不，你们想办法从宫里搬出来，住去跟魏将军他们那里？她在宫里有萧尧的纵容，能横行无忌，在魏将军他们那总不行了吧？” 易玄之叹道：“我试过，我用这次下药之事借题发挥。就算没有证据说是谢蕴儿下的，那总是宫里的人下的。既然宫里如此不安全，那我们就住到宫外去。但是北江王极力挽留，还将下药的那个宫女抓了出来，当场杖毙……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了。” 温明珠蹙了蹙眉：“那就继续借题发挥。下药那事，如果你们不慎中招，那是辱及国体的事。可以让凤随表现得情绪更差一点，然后由沈老和魏将军一起提出搬出宫，措辞可以严厉一点……” 易玄之考虑了一下，点点头：“可以试试。” 见这一话题勉强算是有一个结论了，温明珠问道：“对了，有打探到凤时表哥的消息吗？” “没有。”易玄之摇摇头。“我这几天也在琢磨这事呢！萧舜抓了凤时，总是有用途吧，可是都这么久了，完全没有迹象。如果这用途，并不是眼前的，而是很久之后的，他没必要这么早抓人啊！毕竟，我们都没有想到他会对凤时下手。” “所以我在想……公主，萧舜会不会是骗你的，他根本就没有抓凤时？” 187.第187章 二进宫 温明珠沉吟了一番，轻轻摇着头，说道：“不会……我觉得，萧舜应该不会骗我。而且，没理由啊，他为什么要骗我说他自己抓了凤时表哥，然后让我与他对着干……他闲得蛋疼吗？” “那他是将凤时关在了哪里？”易玄之说道。“那也不像啊，他将人抓起来，然后就关在那里，都不用去看的吗？” “……还是说，他已经将凤时，杀掉了？！”说到这个可能性，易玄之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与凤时，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了。身边的朋友就这么被杀死了……他有点接受不了。 “不会的，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温明珠轻轻摇了摇头，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这些天，萧舜呆的或者去过的地方，皇宫，还有他自己的齐王府……”温明珠回想了一下在坤宁宫的情况，看段云裳的样子，不像是萧舜已经将凤时交给她处理了的模样。 而且，萧舜曾经说过，他母亲有两个仇人。一个是她的父亲温云笙，还有一个就是定王。他之前抓她，就是为了用她来要挟她爹。然后，当着她爹的面杀掉她，让她爹承受与他母亲同样的痛苦。那么，他抓凤时应该也是这个作用。 但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定王现在是被囚禁的，并不是自由身。他就算抓了凤时，也要挟不到定王……还是说，他下一步，就是要把定王放出来？！ 温明珠忽然想到一件旧事。 她与萧舜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打着自己是定王书画的忠实爱好者的旗号。她还当了真。在他第一次离开望京之前，为了不让他留下遗憾，她还特地去偷了皇上的令牌，带着他去见了定王。现在看来，他那时就已经在盘算将来如何对付定王了。他想要见定王，目的多半也是为了一探相国寺的虚实，同时确定一下定王的具体位置吧？ 温明珠想着想着，心情就不好了。黛眉深深的蹙了起来，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亏她一直全心全意地对他，他却打从一开始就利用她！她竟然还从未因此而生过他的气！ 真是太岂有此理了！ 原本正捧在手中喝水的茶杯，“砰”的一声，扣在了桌上，在静寂的屋子里发出一声脆响。将正在努力开动自己的脑筋想办法的易玄之与严凌他们下了一跳，都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应该不是他们哪里惹到她了吧？！ “公主，怎么了？”易玄之有些怵怵地问。 温明珠回过神，说道：“没什么，与你们无关，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不痛快的事情。” 易玄之琢磨着应该是与萧舜有关，但是她既然说了是不痛快的事情，那他还是不要问了，免得自讨没趣。 “对了，公主，我刚刚想到个事……”易玄之转开话题说道。“公主刚才不是说萧舜这几天去的地方么，皇宫、齐王府……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呢！白梅山庄！” 他这么一提，温明珠就有些恍然大悟了。 对，萧舜在此之前，应该是去过白梅山庄的。因为白梅山庄那边，他明显是事先安排过了。为了将计就计，揪出萧庭一众残留在山庄里的内应。 那么，也有可能萧舜就顺道将凤时也关在了那里。因为那里的守卫本来就十分森严，他都不需要另外再布置兵力。 以萧舜的行事风格，这件事情没有全部安排妥当，是不会让段云裳知道的。这也是他不会把凤时关在宫里的原因。而齐王府，由于他长年不在府中，守卫兵力也就一般。根据打探，近期也并没有加派兵力的迹象。 所以，最可疑的，确实就是这个白梅山庄了。但是，要进白梅山庄，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是囚禁先代皇帝的地方，想要进去一探虚实，谈何容易？！ 温明珠沉吟了一番，问道：“萧舜回京后，这几天他人在哪里？” 易玄之答道：“在宫里。为了谢蕴儿下药的事，我们昨天还找过他。”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看来，我还得进宫一趟。” 她这么一说，可将那两只吓了一跳，异口同声地说道：“那不行！” 两人互看一眼之后，严凌先劝道：“公主使不得！萧舜之前绑架公主，说明北江表面上愿与东望交好，实际上，却是狼子野心。萧舜虽然顾念到往日情义，放了公主。但是，他父亲肯定不是这样想的！公主进宫太危险了！万一被萧尧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易玄之也说道：“公主，我也觉得进宫太危险了。尤其公主还是偷偷进的，若是被他们抓了，我们都没法子找他们要人……” 温明珠笑道：“我是去找萧舜的，有他顶着呢，用不着你们操心。” “萧舜也很难说啊，保不准，他又改变主意了……”严凌有些酸溜溜地说。 温明珠说道：“他之前利用我做了那么多事，现在也是时候轮到他被我利用利用了。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我能顺利地进出一次，就能顺利地进出第二次！” 于是，温明珠又打扮成内侍的模样，跟着易玄之，再度进入了北江皇宫。回到永庆宫的时候，凤随正在哭天抢地地闹脾气。 “……我不会娶那个女魔头的！死也不娶！” 陆浸秋就坐在旁边看着，一开始是在神游天外。凤随嚎得多了，他就醒过神来，看着他认真地说道：“那你承认你和易大人是断袖不就好啦？” “不！我不承认！”凤随大声叫了起来。“她就想让我承认我是断袖，我就不承认！我不会让她得逞的！她这么折腾我，我也不会让她称心如意的！” 陆浸秋在旁边闷声说:“那她还不想嫁给你呢，为了不让她得逞，你不是应该果断答应这门亲事吗？！” 凤随怔了良久，脑子也没转过来，没明白陆浸秋说的到底什么意思。目光一转之间，发现易玄之回来了，如获救星地跑了过来，问道：“易大人，有好办法了吗，魏大人他们怎么说？” 听到易玄之回来，陆浸秋抬头随便看了一眼，瞬间就看到他身后人群之中的温明珠，顿时两眼一亮，迎上来就要喊“公主”。 温明珠从他的口型看出大事不好，连忙抢上前一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这一突发状况，让凤随怔愣了一下。温明珠连忙一边打着哈哈说道“我有着私事要与陆大人说”，一边就用另一只手推着陆浸秋进屋去了。 凤随还是觉得这事极为怪异，指着他们俩进屋的背影，对易玄之说道：“断袖？！” 188.第188章 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易玄之当然知道这里头的原因，但是凤随这么问起来了，他也得想个合理的解释。“哦，那个人是刚才京中过来的……陆大人的熟人，应该是带了什么口信之类的给他。” “哦。”凤随似懂非懂地应了声，过了会，又问道。“真的不是断袖？” 他最近对于“断袖”这两个字，特别敏感。 易玄之暗暗抹了把汗，说道：“哪有那么多断袖，谢蕴儿还说世子你是断袖呢？” “我当然不是啊！”凤随理所当然地说道。“但是他们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易玄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世子。” “好吧。”凤随似乎是想明白了。易玄之刚松出一口气，忽然又听得凤随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句：“谢蕴儿为什么就一口咬死我和易大人是断袖呢？我明明与陆大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啊！如果说我和陆大人是断袖的话……说不定，我就承认了。”末了，他似乎觉得这样还挺逗，不由掩嘴“嘻嘻”笑了两声。 易玄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我嘞个去，这家伙不承认自己是断袖，敢情是因为谢蕴儿拉郎配没拉对人啊！其实这家伙是有断袖倾向的啊！ 太可怕了！得保持距离！他可是有家室的人！ 易玄之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摸着自己的手臂，赶紧脚底抹油，走了。 温明珠拉着陆浸秋进屋，确定凤随并没有跟过来之后，将门合上，才回身埋怨陆浸秋道：“你啊，什么时候能长点心，三番几次差点暴露我。” “我……”陆浸秋被说的有些羞愧。确实，温明珠一早就提醒过他，让他注意点，不要暴露她。但是，他每次以为她走了，然后她却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见之下，他喜出望外，难免就有些失态了。 陆浸秋支吾着，说道：“我以为公主回去了……” “没这么快，我只是出宫了，在外面带着。”温明珠说道。“回国的话……我大概跟你们一起回。” 陆浸秋一怔，问道：“是等确认和亲人选之后，一起班师回朝吗？” “对。”温明珠点点头。“不过，前提是要能打探出凤时表哥的消息。” 陆浸秋听时，却自动地将温明珠后面说的半句话给过滤掉了。现在和亲的人选差不多就已经确认了呢，只是凤随还在“垂死挣扎”。明明都亲了人家姑娘了，却不肯负起责任娶她过门，敢做而不敢当，不是君子所为！他最是看不起了！ 不过，他觉得凤随多半也是躲不过了。女子的名节，是大事体。那天在御花园，那么多人都看到凤随亲了谢蕴儿。而且谢蕴儿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谢艺为了家族颜面，也忍痛割爱，同意女儿外嫁和亲了……所以，凤随不娶不行了吧？ 这样的话，和亲的人选其实已经算是定下来了。那等元宵之后，他们就能如期启程回国了。温明珠也与他们同行，一起回京。 等回京后，他是不是就要做驸马了……说起这事，上回他将表白信送给温明珠之后，她好像什么也没说嘛，不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对了，公主……”陆浸秋有点扭捏地提起。“上回的信……” 温明珠想了想，才想起，确实有那么一封信：“哦，对，那封信，我正想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陆浸秋一愣：“看不懂吗？”他已经写得如此浅白了，她还是看不懂吗？！ “字看得懂啊，‘嘻嘻’，但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啊？” 温明珠说的“嘻嘻”，是那信中所写的“嘻嘻”二字，但在陆浸秋听来，却是她看不懂他为她写的诗，反而跟他嬉皮笑脸的“嘻嘻”笑。陆浸秋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自己是近来被鬼迷了心窍，觉得她还不错，却遗忘了她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公主这一事实吗？ 与他相伴终生的那一个人，他也并不期望她是个才女，但是，至少也要能诗会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写首诗，她压根就看不懂…… “公主，我想问个问题……”陆浸秋问得有些生硬。 “你说。”温明珠表示，有问题就问，随便问。 “公主会弹琴吗？”陆浸秋一本正经地问道。那表情，像是在问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对于他的思绪跳动之快，温明珠也有些见惯不怪了。“不会。” 陆浸秋蹙了蹙眉，又问：“那下棋呢？” “围棋？”温明珠向他确认，然后摇了摇头。“不会。” “那画画呢？”陆浸秋不死心地继续问。 温明珠也终于听明白了，他是在问她会不会琴棋书画呢！不由笑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啊！不是因为问‘德容言工’吗？” 陆浸秋怔了怔，略感神奇地问：“公主会女红？” 温明珠一摊手，回答说：“不会。”她只是说可以这么问，并没有说她会啊！ 陆浸秋脸上难掩失望的神情。 不行，这是个严重的问题，他必须重新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做这个驸马。没有共同语言，就是一时冲动在一起，迟早也会夫妻离心，终不能长久的！ 易玄之从凤随处躲开后，就去找了沈同芳。按照温明珠所说的，请沈同芳与魏将军一起再次向北江王抗议永庆宫的安保问题。然后，要求搬出皇宫，到别苑居住。 沈同芳听后，负着手站到窗前，看着窗外地风景，沉默了许久。在易玄之追问了一句“沈老”之后，方才转身说道：“贤侄啊，你是个聪明人，今天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妨与你说实话。” 沈同芳微微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从和亲角度来看，谢蕴儿，是最好的选择。” 易玄之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世子不愿意啊！而且，谢蕴儿那做派……”易玄之在心里小声地多嘀咕了一句：比明珠公主还离谱！ 不过，嘀咕完，他心里又顿了顿。其实……客观地来说，明珠公主也没有多离谱。他对这位公主心存反感，敬而远之，大半的原因，也是因为京城里的传闻。但现在看来，这位在传闻中被妖魔化的公主，其实还不错，挺正常的。尤其是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他都还要找她拿主意，想办法，俨然成了他们这几个人的主心骨。 明珠公主，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糟糕，不是谢蕴儿之流可以相比的。 189.第189章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易玄之从沈同芳处告辞出来后，就去了温明珠之前的住处找她。 “公主，我刚才找沈老，想请他出面与魏将军一起再次向北江王提出抗议，要求搬出皇宫居住……但是，沈老拒绝了。” 温明珠略微一怔：“他也认同凤随娶谢蕴儿么？” “嗯。”易玄之点点头。“沈老说，萧尧没有女儿，此次和亲的预备人选，不是萧赫的女儿，就是处于权利边缘的落拓勋贵之女。而谢蕴儿却是权贵重臣之女，论家室，没有一个是及得过她的。我们两国和亲，说得好听是结秦晋之好，说白了，其实就是互相牵制。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谢蕴儿这个筹码重一点，对咱们东望的好处大一些。” 温明珠蹙了蹙眉：“那既然他是赞同将谢蕴儿定位和亲对象的，那么，前面那次为何又向北江王抗议了？” 易玄之解释说：“这事沈老也解释了。因为下药之事实在离谱，虽然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损伤，但是我们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表达我们的气愤之情。然后萧尧也对此做出了严厉的处罚，全了我们的面子，表面上过得去，也就适合而止了……毕竟，让凤随娶谢蕴儿，于我们而言，并没有坏处。而且，此次处罚得十分之重，是当场杖毙，杀鸡儆猴，想必不会有人再帮谢蕴儿做这等事情。” 温明珠支起了下巴，沉吟着说道：“于是，凤随的终生幸福就这样被牺牲了吗？” 易玄之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被选中了和亲，也没有办法……大不了娶回去放着，然后另外娶个喜欢的……” 温明珠忽然“哧”的一声笑了：“娶三个吗？一个讨厌的放在一边晾着，一个喜欢的天天黏在一起，再来一个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的，最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说学逗唱，用来消遣……” 易玄之神使鬼差地接话问道：“公主要招三个驸马，莫非，也是这个由来？” “呵呵。”温明珠笑了两声，然后抬眸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告诉你。” 她挑三个驸马，可不是随便挑的。一个机灵幽默的，可以哄她开心。一个呆呆的，无聊的时候可以逗他，寻开心。还有一个，则是与她真心相爱的。了解她，欣赏她，与她性情相投，脾气相合……不过，易玄之都已经脱离驸马小分队了，就不与他说这些了。 易玄之也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回头继续说凤随的事：“公主，那世子之事……就这样？” 温明珠回过神，摇着头说道：“不，我不赞同凤随的和亲对象选谢蕴儿。除非先让她对萧舜死心，否则，以她的能耐，她绝对会闹得我们鸡犬不宁的。” 易玄之想想也是，多半眼前就不会放过他们。对于这个和亲方案，反弹最大的，其实不是凤随，而是谢蕴儿。她为了萧舜，父亲的意思可以违逆，太子妃也可以不做，一心就追着萧舜跑。现在眼看着胜利在望，却让她嫁给别人，她怎么可能会同意！若是将她逼急了，她绝对什么离谱的事都做的出来。 “公主，那……”易玄之有些纠结地问。“那接下去怎么办？”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你也说了，谢蕴儿是在她父亲那里讨不到好处，才来折腾我们。但事实上，对于这件事情，我们和谢蕴儿的态度是一样的。那就是，我们都不想这件事真的达成。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从对立关系，转成合作关系！我们两边坐着一起，摒除前嫌，好好地想一想办法。” 易玄之说道：“这我也想过，但是他们两人现在，简直是势如水火。我怕让他们俩碰一起，会出事……” 温明珠笑道：“让他们选呗，要么好好坐下来，谈一谈，要么，就乖乖的准备成亲！” 易玄之琢磨了一番，觉得可行，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找世子，他那没问题后，我就派人给谢蕴儿送个信，约个地方谈谈。” “嗯。”温明珠点点头，又说道。“对了，帮我把萧舜也找过来。” “好。” 陆浸秋一夜未成眠，在纠结温明珠“无才又无德”的问题。不会女红之类的，倒没什么，这些总是有家中的仆妇可以做。但这个不学无术，连他的诗都无法“欣赏”，问题有些大啊！那平日里与她谈诗论文，岂不是等同于，对牛弹琴？！ 但是自己又确实好像是被鬼迷了心窍，就是有点喜欢她了。就此作罢的话，心里又割舍不下。但是，想到彼此的兴趣爱好不同，没有共同语言，每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那种感觉，又实在是，难以言喻。 陆浸秋无比纠结，第二天早上起身，吃早点时，也是一边吃，一边发愁。凤随过来了，像往常一样，很随意地就往陆浸秋身旁一坐。侍女奉了粥过来，喝了几口，抬头间，才发现陆浸秋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凤随“噗”的一声，差点将嘴里的粥给喷了出来。三口两口地咽下去，问道：“你这是昨晚去做贼了吗？” 陆浸秋一听，脸色就不好了，正声说：“别胡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怎么可能会去做贼？！” 凤随嘻嘻笑笑：“那难道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在思念哪家的淑女？” 他这随便一说，还真说中陆浸秋的心事了。当即放下碗筷，转身正面面向凤随，认真的说道：“你也说是‘淑女’，淑女应该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那也至少要都会点皮毛，对不对？” 凤随听着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可她什么都不会，怎么办？”陆浸秋发愁地说。“她连我写给她的诗都看不懂！” 凤随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你说明珠公主啊？” 陆浸秋脸倏地一红，正声纠正道：“我在就事论事，你别打岔！是谁都一样！” “哦……”凤随想了想，说道。“这个很简单啊！” “简单？”陆浸秋瞪大了眼睛。他都发愁了一个通宵了！ “是啊！”凤随云淡风轻地点点头。“谁都不是生来就看得懂诗的啊！你教她不就好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红袖添香夜读书！多么美妙啊！” 陆浸秋脑补了一下那场景，不由有些羞赧，脸都红了。不再跟凤随说话，转回身，继续埋头吃饭去了。 190.第190章 化敌为友 陆浸秋觉得凤随说得十分有道理。 确实，谁也不是一出生就懂得诗词歌赋的！明珠公主虽然之前不学无术，但是她还年轻，人也不笨，从现在开始学，说不定将来就是一个名满京城的才女！ 陆浸秋暗自点点头，感受到了自己肩上的压力了。他一定要好好的培养温明珠，将她培养成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名门秀媛！ 于是饭后，陆浸秋断然拒绝了找他一起玩的凤随，准备回房先制定一个培养计划，然后去书房找适合现阶段的温明珠看的书。要抓紧时间，从现在做起！ 但凤随却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他正无聊呢，就一路跟了出来，追在陆浸秋身后说道：“陆大人，我跟你一起回房啊，做什么都行……” 话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隐约瞥见旁边道上似乎有人过来。回头定睛一看，却是易玄之和一脸嫌恶表情的谢蕴儿。 “还说不是断袖，明明就是！恶心死了！”谢蕴儿明显是听到了刚刚凤随所说的话，然后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你……”凤随闻言不由为之气结。“与其娶你这个女流氓，我宁可断袖！” 谢蕴儿“嗬”的一声笑道：“终于承认了，那敢情好啊！走，走，我们这就去面见皇上。记得说你自己是断袖啊，说大声点！” 凤随一愣，怎么好像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套进去了？于是，连忙否认道：“我不去！我干嘛要去，我又不是断袖？！” “你这人，健忘吗？刚刚就是你自己说的，说你宁可断袖！”谢蕴儿也恼了。 “宁可！宁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她大声，凤随就比她更大声。“你这个女流氓，女蛮夷，听不懂中原话吗？！” “你……竟然人在这里，还敢说我们北江是蛮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争吵快速的上升到了国家层面，易玄之连忙插到两个人中间的位置，劝解道：“二位，都息怒。这个咱们吵了这么多回的问题，咱们先把它搁置到一边，好不好？因为今天咱们聚在一起，是为了解决咱们眼前所面临的一个重大难题的。如果这个难题不解决，那么，两位就只能收拾收拾，准备成亲了。但是这种情况，咱们双方都是不想看到的，是不是？” 凤随与谢蕴儿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地重重地“哼”出一声，倒也是没有继续再吵，看来是听进了易玄之的劝，愿意坐下来，好好商量应对之策。 见两人休战了，易玄之连忙将两人引入花厅旁边的会客厅。吩咐侍女上茶之后，就开门见山地直入主题。 “谢小姐，在谈今天这个话题之前，有几点，希望小姐能与我们先达成共识。” 谢蕴儿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说。” “首先，世子是代表我们东望来北江和亲的，倘若他是断袖，影响的将是两国的关系。两边朝廷都是一力主张议和，给两国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所以，让世子称自己是断袖，从而来破坏和亲这个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弄不好，是会让两国重新开战的。” 谢蕴儿想了想，噘着嘴说道：“好吧，不提就是……反正大家心知肚明。” “你？！”凤随又气得够呛，起身去拉易玄之的衣袖，希望他帮他怼回去。 易玄之却觉得谢蕴儿能同意这一点就不错了，于是就安抚了下凤随，然后就继续往下说道：“其次，咱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让你们北江的皇帝改变主意，另外选择与我们世子和亲的对象。所以，我们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而不是对立的关系。这一点，希望谢小姐能够明白。” “现在的形势很险峻，不仅你父亲谢相同意这桩婚事，我们这边的沈老也同意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们自己还不齐心，不能通力合作的话，是不可能打赢这场仗的！赢不了的话，世子倒也没什么，只是娶不到自己喜欢的人罢了！最惨的是谢小姐，不仅嫁不了自己喜欢的人，还要背井离乡，离开生你养你的父母双亲……” “别说了！”这正是谢蕴儿所受不了的。她想嫁的人，就只有萧舜。其他人，谁想娶她，她就恨不得让他去死！ 谢蕴儿忍不住打断了易玄之的话，不耐烦地说道：“好了，这些我都知道了，快说说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易玄之想了想，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快说！”谢蕴儿立刻就催促了。 “和亲，乃是结两国之好。你们皇上留我们世子住在宫里，安排贵女相亲，也是希望能成就一桩美满姻缘。所以，如果我们世子有相中的贵女，而那位贵女也愿意嫁给世子，前往东望和亲的话……我觉得，你们皇上应该也不至于会棒打鸳鸯吧？” 谢蕴儿蹙着眉点点头：“有点道理……”但是一忽儿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但是，谁会愿意嫁给一个断袖啊！” “所以啊，我们第一步，就是要把世子的断袖嫌疑洗清啊！”易玄之说道。“实不相瞒，经过这些天的相看交往，世子与昭阳郡主颇有郎情妾意。但是，刚有个苗头，就被谢小姐给破坏了。若不是谢小姐在昭阳郡主面前非说世子是断袖，恐怕如今，世子与昭阳郡主的大事就要定了！” “唔……”谢蕴儿有些纠结。若是别人，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但是，她与昭阳郡主交情还算不错。虽说将昭阳郡主与凤随凑一起，她就能脱身。但是，凤随是断袖啊，为了自己，害了好朋友的终生，不太好吧？ “别选昭阳，换一个，可以吗？”谢蕴儿问道。 易玄之反问道：“那谢小姐可以不选萧舜，换一个人嫁吗？” “那当然不行！”谢蕴儿断然拒绝。“可是……我也不能害了昭阳啊！” “世子不是断袖。”易玄之当然知道她在纠结什么。“这不是已经证明过了么……” 一提证明这事，谢蕴儿就有些下不来台。若不是这事，她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谢蕴儿心烦地挥挥手。“就这样吧！我会跟昭阳解释清楚的。” “噢耶！”凤随喜出望外地差点欢呼出声，但马上就收到了谢蕴儿的冷冷一瞥。 “我会帮忙促成你和昭阳，但，若是以后让我知道，你骗了我，或者对不起昭阳，我就……杀了你！” 191.第191章 让我在你身边 谢蕴儿看事情差不多商量好了，就准备走了，她还要去坤宁宫堵萧舜呢！听说他这几天心情十分不好，她得去安慰他！没想到，却在永庆宫门口直接遇到了从外面进来的萧舜。 “舜哥哥！”谢蕴儿喜出望外，连忙迎了上去。“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来找我吗？” 萧舜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被谢蕴儿逮了个正着，不由抬眼看了眼谢蕴儿身后的易玄之。 易玄之会意，连忙向谢蕴儿解释说：“是我约齐王殿下来的，我们找殿下也有点事商量。” 谢蕴儿便上前挽住萧舜的手臂，亲热地说：“那我也一起。” “蕴儿。”萧舜不悦地唤了声。 谢蕴儿便噘着嘴说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们讨论正事，我不打搅你们就是！我在外面等你出来。” 萧舜不置可否，径自先进去了。易玄之见状，便对谢蕴儿说道：“那我就先进去了，谢小姐请便。” 谢蕴儿不悦地“哼”了声，说道：“你们少谈一些，谈得快点，我在外面等着呢！” 易玄之应了声“知道了”，就掉头往回走，快步跟上了萧舜的脚步，向他解释说：“那个……我找谢小姐商议和亲之事，没想到撞到一起了……真不是故意的，还望齐王殿下，见谅。” “没什么。”萧舜淡淡地应了声，转而问道。“她人呢？” 他话中的“她”，指的自然是温明珠。 “这边。” 易玄之将萧舜引入温明珠的房间以后，便掩上门出去，到院子里守着，尽量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看着那一身内侍装束的熟悉身影，萧舜的眉就再度深深地蹙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出宫的，怎么又进来了？”他近来为生母与萧庭的事情，深深烦恼着。她又跑进来了，不是给他添乱么。 “我担心你。”温明珠认真地回答说。 萧舜蓦然一愣，看着温明珠，却没有说话。 “怎么样了？”温明珠问道。“关于，你生母……” “我父亲承认了。”萧舜的表情有些麻木。“他一早就知道了，却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我想他应该也不是刻意地想瞒你，只是怕告诉你后，只会徒添你的烦恼而已。” 萧舜没有再说话，温明珠看看他，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在桌旁坐下。一边给他沏茶，一边问道：“那对于如今这局面，你父亲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父亲让我全权处理。”萧舜说道。“不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不会干涉我。”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温明珠问。 萧舜沉默着，说道：“我没有想好。” 温明珠看出他心里的迷惘，伸出手，覆到他的手上，柔声说道：“这几天，让我在你身边，好吗？” 萧舜怔了怔，抬眸看向温明珠。她向来是别着劲与他对着干的，何曾这样温柔过。一瞬间，心头有万千感慨涌过。翻手捉住她柔嫩的小手，手腕微一用力，便将她拉入怀里，用力地抱着。仿佛这样，在隐隐传递过来的体温之中，能让自己多几分面对这残酷现实的勇气。 这几天，是他这二十余年来最彷徨无助的时候。一出生，就抛弃他离去的母亲，其实并没有去多远的地方。而是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成为了另一个人的母亲。而且，明明时常可以看到他，却从来没有来与他说过一句话。而他的父亲，明明知道那一位就是他的母亲，也从来没有跟他透过一丝风声。他就像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对自己的母亲一无所知。 然后，母子相认，竟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那个三番几次想要取他性命的，竟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而母亲之所以出面认他这个儿子，则完全是为了在他剑下保全这个弟弟的性命。现在父亲直接将这事丢给他全权处理，他又能如何处理？ 他对萧庭并没有杀心，但是一再被纠缠，他也嫌麻烦。确实在那么一瞬间，他是想杀掉萧庭，一了百了，永绝后患的。但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杀，他是绝对不会杀了。他有自己的原则，再怎么样，也不能对自己的亲人刀剑相向。但是，留下萧庭的性命，然后呢，囚禁起来？还是放他们母子俩远走天涯，相依为命？而他，则继续做一个没有母亲的孤儿？ “你说我该怎么办？”萧舜埋首在温明珠的长发之中，喃喃地问道。他向来是自信而强大的，从来不曾这样以迷惘的语气，征询过他人的意见。 温明珠想了想，问道：“你想认她吗？” 萧舜却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抱着温明珠。就在温明珠以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准备换个话题引他说话的时候，却又忽而听得他出声了。他说：“我想她认我。” 温明珠诧异了一会，她以为这个问题，萧舜应该要么不回答，要么会回答“不想认”。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回答。“她认我”和“我认她”，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我认她”，主动权是在“我”。“她认我”，主动权则在于“她”。而且，他这么回答，其实还有一层隐藏含义，那就是：他估计就算他认她这个母亲，她也不会真心地愿意认他这个儿子。 这个软弱得近乎自卑的人，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萧舜么？ “萧舜……”温明珠原本是为了打探出凤时的消息，才假借这件事情刻意地对他温柔，以达到留在他身边的目的。但这会儿，却忍不住地为他的两难处境而感到揪心起来。“你想要她认你的话，就努力地获取她的认可。我相信，以你的才智，肯定知道应该怎么去做。” “你之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是心里还有所不甘吧？”温明珠缓声说道。“你觉得，她那样对你，你为什么却还要做那些事情，努力地去获取她的认可？是的，这不合理，也很不公平。但是，萧舜，为至亲至爱的人付出，没有值或不值，或者，甘或不甘这样的说法。因为，谁让你在意她呢！在意了，你就只能乖乖认输了呢！” 萧舜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温明珠想了想，问道：“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在白梅山庄。” 温明珠心念一动。他们之前揣测的，凤时有可能被关押的地方，不正是白梅山庄么？！ 192.第192章 随便打哪里 温明珠跟着萧舜从屋里出来，等在院中的易玄之听到动静，就转身迎了上来。看了温明珠一眼，确定她搞定了萧舜，能混到他身边之后，问道：“你们现在就离开么？谢蕴儿还在外面等着，我想个办法把她引开。” 萧舜点了下头。 两人在阶前站了一会，温明珠正在考虑要不要喊上萧舜一起回屋坐会。毕竟谢蕴儿是个很难缠的角色，要打发她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没想到，不出一会儿，易玄之就回来了，远远地就朝温明珠打了个搞定的手势。 温明珠大为意外：“这么快？”算算时间，这基本上就是一去一回的时间啊！他竟然这么快就搞定谢蕴儿了？！ 易玄之眨着眼睛笑着：“那是，我和她现在是好朋友了，关系不一般的！” “既然如此，那这位谢小姐就交给你接待了。”温明珠“哈哈”地笑了起来，说着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凑到易玄之的耳侧，压低声音说道。“不过，你也要小心一些，不要帮凤随解了围，反将自己套进去了！” “也对哦……”易玄之也往温明珠挨近了些，假装为难地说道。“像我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万一她赖了上我怎么办？要不，还是牺牲凤随那傻小子算了！” 温明珠被逗乐了，嗤笑道：“真不要脸。” 她前面的话，是与易玄之悄声说的，这一句，却说出声来。结合他们前面的举止，在旁观的萧舜看来，倒像是在打情骂俏了。萧舜看在眼底，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与易玄之有说有笑，眉飞色舞的，却将他如同空气一般地搁置在一旁。他可没忘，易玄之也是她选中的驸马之一。 觑找了个机会，提醒温明珠说道：“走吧。耽搁下去，蕴儿要回来了。” 温明珠一想也对，便与易玄之道别：“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急事，就让十五过来找初一。” “好。”易玄之应了声，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萧舜一眼，然后上前一步，拊到温明珠耳侧，悄声说了句什么话。 温明珠听完以后，想了想，然后朝他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离开永庆宫，萧舜走在前面，温明珠与初一一起混在随行的人选之中。按照行程，萧舜接下来应该去御书房找萧尧议事。但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使得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便直接回了坤宁宫，屏退了闲杂人等，将温明珠唤到跟前问道：“方才，你与易玄之在说什么？” 温明珠只当他是好奇他们说了什么悄悄话，便笑着说：“不能让你知道的秘密。”萧舜急于摆脱谢蕴儿的纠缠，这次凤随与谢蕴儿被乱点鸳鸯谱，其中也少不了萧舜暗中的推波助澜。他肯定是巴不得赶紧将谢蕴儿推销出去，而凤随，就是一个很好的“接盘侠”。所以，他们在筹谋的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让萧舜知道。让他知道了，谁知道他又会使什么招呢！ 萧舜一听，脸色就不好了：“有什么事，我不能知道，易玄之却能知道？” 温明珠从他的话中听出他似乎有些生气了，想到他这几天正心情不好，也不想再让这事给他添堵，便挨到他身旁，说道：“也不是不想让你知道，只是怕你知道了不高兴。” 萧舜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知道他会不高兴，还做？！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知道后，不能搞破坏。” “哼！”萧舜这次哼得大声点，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就是凤随与谢蕴儿的事。他们两个就是冤家，都不想跟对方成亲，所以就把他两聚一起，看能不能想出退亲的好办法。”说完，温明珠就看到萧舜的眉蹙起来了，连忙轻拍他的手臂说道。“唉，别忙着生气，我知道你想趁此机会摆脱谢蕴儿，但是，那也不能甩给凤随啊！和亲，是为了结两国之好，理应选择一位识大体、顾大局的名门贵女，方能担此重任。你们却让谢蕴儿来和亲，你觉得能达到让两国结好的目的吗？结仇才差不多吧！” “所以，你就识大体、顾大局地让她继续纠缠于我？”萧舜不悦地反问。 “这个咱们另外再想办法啦！”温明珠只能使出杀手锏，抱着他的手臂撒娇。“我跟你一起想办法！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对不对？” “哼！”萧舜还是不高兴，抽回自己的手臂，转身往书房走去。 他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以不着痕迹地将谢蕴儿给远远地送走。没想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竟然在与人合计着把她给送回来。这气，够他生一年了！ 他要冷静一下，不然他会想要打她一顿出气。 温明珠连忙跟了上去，跟在他身后唤道：“萧舜。”唤了几声，他也不搭理。知道他还在生气，温明珠便从后面一把将他拦腰抱住，拖住他的步伐，不让他进入书房。 “不要生气啦！”温明珠仰着头看他的侧脸。“我保证一定另外帮你想个好办法脱身，好不好？” 萧舜还是不吭声。 温明珠无奈地叹道：“你要还是生气，那我也没办法了。反正你不能搞破坏，要不，我让你打一顿出气好了！” 温明珠松开手，转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比划，说道：“随便你打哪里，轻一点就行。” 萧舜被她的理直气壮弄得有些气闷，他这么明显地表示了自己的怒气，她竟然还坚持不许他破坏。扬起手，作势要重重地打她一下。但在手落下来的时候，去势半途一转，改为一把捏住了她的脸蛋，无奈地说道：“你果然只会与我别着劲对着干！我刚才肯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觉得你温柔体贴！” 温明珠“嘻嘻”笑着投入他的怀中，抱着他的腰说道：“我也会帮你的！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说这么好听，回头就该与我作对了。”萧舜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还是感动的。环手紧紧抱住怀中那娇小的身子，感受这一刻彼此紧紧相拥的温暖。 “殿下。”有内侍快步进来，在近门处轻轻地唤了一声。待相拥的两人分开之后，方才继续说道。“殿下，白梅山庄快马送来急函。太上皇，今天早上，薨了。” 193.第193章 与他无关 萧赫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使得屋子里的气氛蓦然一滞。 萧舜沉默着，温明珠也没有说话。虽说近年来，他们父子与萧赫势如水火。但萧赫毕竟是他的亲伯父，而且小的时候，还是相当疼爱他的。蓦然间听到这个噩耗，萧舜一时之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许久之后，他方才开口问道：“父亲那边通报了吗？” 内侍躬身回答说道：“已经有人去了。” 萧舜点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等那内侍出门之后，萧舜才幽幽地叹出一声：“是我疏忽了。” 温明珠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皇伯父一直身体不好，现在又发现这样的事情，一时承受不住，会出差池也是难免。我却只顾着自己生气，而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温明珠知道萧舜所说的“这样的事情”，指的是萧赫现在的皇后，也就是萧庭的生母，竟然是萧尧的前妻这件事情。 萧赫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立之为后的爱妻，竟然是兄弟的前妻。同时还是他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萧舜的亲生母亲。他肯定想不通，慕容薇衣在离开萧尧之后，为什么又会选择嫁给他，重新进入他们萧家门墙。是对前夫萧尧旧情难忘，还是放不下她先前生的那个儿子，萧舜？ 他原本就是久病之人，一时想不开，便一命归天，也是让人不禁唏嘘。 温明珠说道：“正好趁这个机会，与你生母好好谈一谈吧。如果她真的不要你，不想认你，大可以走得远远的，与你一辈子不相见。但是，她选择回到这个宫里，我觉得，或许当初她的离开背后，还有苦衷。” 温明珠轻叹道:“这些话，我之前就想说了，但是一直没敢和你说，怕你抱太大的希望，结果却换来失望。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与她好好谈谈吧。” 萧舜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先去一下父亲那里。” 言外之意就是，他先去萧尧那边一趟，然后就过去白梅山庄。 温明珠连忙说道：“我陪你一块去。”她正好趁这个机会进白梅山庄，查查凤时到底是不是被关在那。 萧舜点了下头，说道：“在这里等我。” “嗯。”温明珠点点头。 萧舜去见萧尧，很快就派了人回来通知整理行装。半个时辰之后，萧舜也回来了，带着温明珠一起出宫，前往白梅山庄。 抵达白梅山庄之时，已经是薄暮时分。山庄里一片死寂，偶尔有几声泣声，更添几分清寂。 “入殓了吗？”萧舜问出到门口迎接他的大总管。 大总管恭敬地回道：“人员已经到位了，但是太上皇身份特殊，没有皇上的旨意，我们也不敢着手处理。” 萧舜说道：“入殓吧，按天子之制。” 大总管迟疑着问道：“皇上那边……” “父亲明天会来。” 大总管这才应了声“是”，下去安排了。 萧舜来到软禁萧赫夫妇的霜仪苑，苑中的帘幔垫褥都已经换成了素色，色彩鲜艳的摆件瓷器之类的，也悉数已经撤去。放眼看去，冷冷清清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悲凉。 大总管安排的收殓之人已经过来了，在屋里忙碌着。萧舜在外间站着，隔着帘子看着慕容莲衣的背影，却止步不前。他还没想好，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位生母。 “萧庭呢？”萧舜问。 大总管回答道：“早上太上皇吐血，情况不好的时候，属下自作主张派人将萧庭带了过来。没想到，他过来后就开始大闹，看诊的太医都被他打伤了。我只能让人制住他，将他重新关回去。” 萧舜沉默了一会，说道：“带他过来吧。他该守灵了。” 大总管犹豫了一下，劝道：“殿下，太上皇的死，对萧庭的刺激挺大的，闹起来有点疯……属下担心，他会对殿下不利……” 萧舜说道：“没事。他奈何不了我。” 大总管这才应了声“是”，派了人去带萧庭过来。 萧庭几乎是一股风似的从外面冲进来，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像是地狱里出来的恶鬼。嘴里叫着“父皇”，本来是准备冲进去见萧赫的，进来后，一眼看到了萧舜，登时脸色大变。厉声喝了声“萧舜”，冷不防就从袖管中抽出一柄匕首，气势汹汹地朝萧舜刺了过去。 萧舜早有防备，不等侍卫上前保护，就一把抓住了萧庭的手腕，借势带着他微微一转，将他推在了墙上。再一用力，将他的手推至胸前。萧庭瞬间便已动弹不得。 “你之前再三刺杀我，想致我于死地，我已经不与你计较了。没想到，你还不知悔改。兄友弟恭，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这个道理吗？” 对于萧舜的这一说辞，萧庭嗤之以鼻：“我没你这样的兄长！我的兄长，只有一个，已经被你害死了！”萧庭血红着一双眼睛瞪着他，带着满腔的仇恨。说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声。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萧舜造成的。若不是萧舜害死萧栋，萧赫的身体状况就不会急转直下。若没有萧舜父子的谋朝篡位，萧赫的病情也不会这么快恶化，从而撒手人寰。都是萧舜，弄得他，家破人亡！他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这个罪魁祸首的！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害死萧栋？”萧舜问。这些年，他背负着杀害萧栋的恶名，千夫所指，他对此已经木然了，一般不会再解释什么。但既然萧庭是他的弟弟，这世上唯一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还是要试图解释一下。 “证据？”萧庭冷笑。“你找我要证据？你现在还现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据！若与你无关，你早就跟我兄长一样，命丧他乡，化作一堆白骨了！” 萧庭的话音刚落，他的身后便徐徐地响起了一个柔婉的声音：“确实与他无关。” 萧舜闻言，蓦然抬头。只见慕容莲衣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拂帘从内室出来。看着打作一团的两个儿子，她淡淡的说道：“萧栋的死，与萧舜无关。与我有关。” 194.第194章 拥抱月亮的星星 “母后？！”萧庭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慕容莲衣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以前你父皇还在，我不敢说，怕他迁怒于你。现在他死了，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那件事情是我们慕容氏做的。因为，只要萧栋死了，太子之位，就是你的了。” “母后！”萧庭受了惊似的叫了起来。萧舜松开钳制他的手，他就“嗖”的冲了出去。冲过去一把拉住慕容莲衣的手，使劲地晃动：“不是这样的！母后，你不会这样做的！你是为了让我放下对萧舜的仇恨，故意这样说的，是不是？！” “你怎么可能会这么想、这么做呢？！”萧庭不可思议地大叫。 他因为萧栋的仇，恨了萧舜这么多年。每天连睡着了都在想着，该怎么弄死萧舜。现在，却告诉他，萧舜是无辜的，害人者，是他最最亲爱的母亲？！而且，理由还是为了他。为了他能当上北江的太子，成为北江将来的皇帝，所以，萧栋才会死？！ “没错，就是这样的。”慕容莲衣转头看着萧庭，并伸手握住他紧抓着她的手臂的手。“庭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是很懂。” “当你还是地上的一颗普通的石子的时候，你不会想着去拥抱月亮，会觉得这样远远的看着，也挺好的。但是，当你成为月亮旁边，离它最近的一颗星星的时候，你的想法，会改变的。” “你父皇的皇子少，除了萧栋，接下来就是你了。萧栋是他最得意的儿子，但是他同样也喜欢你，以你为豪。你已经成为了那颗离月亮最近的星星了，不让你再进一步，去拥抱月亮，母后不甘心……” “母后！”萧庭大叫了一声，眼泪就从红通通的眼眶中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可是，我并不想去拥抱月亮！我只想要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我愿意一辈子都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石子！” “母后，你做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我的意思……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这是你想要的吗？！” “庭儿……”慕容莲衣无奈地看着萧庭。 与萧舜不同，对于这个儿子，她是从小亲自抚养长大，倾注了自己所能给的所有的关爱。想要尽自己的努力，给他一个最好的将来。但是，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到头来，还是输给了萧舜。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争位之心，也是好事。只要消除了他与萧舜之间的误会与仇恨，以萧舜的个性，一定会好好关照他。这样，那她，即便是死，也能放心了。 慕容莲衣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看着萧庭柔声说道：“那是母后做错了……你能原谅母后吗？” “母后……”萧庭泣不成声，紧紧地抓着慕容莲衣的手，哭着说。“母后是为了我，母后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不了父皇，还连累了表哥……我是一个罪人！” “庭儿……” 他们母子二人抱头哭作一团，萧舜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冷冷地看着。但是他的内心，却远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地那样淡定、冷静。 当初，他与萧栋来到月照。他虽然隐约感觉到不妙，但是萧栋不听他的劝告执意留下，如若不是后来突然接到了药材的消息，他也不会留下萧栋离开。 他一直在为段云裳收集着各种珍惜药材，这一味，是他久寻而不可得的。就那么巧的，在那个时间点出现了。它出现在凉州的拍卖行，并于三日之后拍卖。而从月照赶往凉州，正好三日。他想要那味药材，就必须在接到消息后，立刻动身前往。 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人的阴谋诡计。目的在于，将萧栋的死栽在他的头上。但是，他又有点想不通。那人倘若也想对付他的话，大可直接将他与萧栋一起置之死地，为什么要用这么曲折的方法，还大费周章地留下了他的一条性命？ 如今，慕容莲衣承认谋害萧栋的是她，那么，萧舜的这个疑问就有点渐渐清晰了。 她为了萧庭的太子之位，谋害萧栋，却不想他死。所以故意引他离开，保全他的性命……她这是，顾念到他们的母子之情，并不想他因此丧命……她，还是认他这个儿子的吗？！ 萧舜的心中忍不住起了阵阵涟漪，忍不住问道：“凉州拍卖行的消息，是你放出来的吗？” 慕容莲衣抬眼看了萧舜一眼，沉默了一会，方才回答说道：“不是……我只承认萧栋是我谋害的，除此之外，我一概不知。” 她这么回答，萧舜就明白了。 凉州拍卖行的消息，肯定是她放出去的。但是她却不承认，她大概是不想再与他扯上一些多余的瓜葛。 萧舜的心有点凉，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站着。直到大总管进来说灵堂布置好了，他才率先从屋里出来。深深地吸进一口冰凉的冷风，让心情平复下来。 温明珠一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她一直觉得奇怪，一个母亲，真的可以做到不认自己的亲生儿子吗？那可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地生下来的亲生骨肉！就算他刚出生的时候，浑身青紫，与普通孩子不同。但是，他已经恢复正常了，而且还这么优秀，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认呢？ “对了，萧舜，你可以问问慕容清。”这是温明珠突然灵机一动想到的。 慕容莲衣在萧舜出生后不久，就抛弃他，离开了，但却留下了慕容氏的玉佩给他。也就是说，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是认这个儿子的……那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必须离开呢？ 看慕容莲衣现在的样子，她应该不顾提这件事情。那么，慕容清，或许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他是慕容莲衣的亲侄子，而且现在还成了萧舜的阶下之囚，与他好好的聊一聊，说不定，能探出什么消息来。 萧舜点点头。没错，还有个慕容清。这回，他还真是有些当局者迷了。 195.第195章 慕容氏族 同是阶下之囚，慕容清的待遇就没有萧庭那么好了。他直接被关在了地牢里，虽然牢中环境也还算干净整洁，但是于他这位贵公子而言，也是落魄地可以。 萧舜深夜造访，停立在牢前。 慕容清席地而坐，正闭目小寐，听到声响后，睁开眼睛。抬眸看了萧舜一眼，似乎并不意外。 狱卒开了牢门，萧舜缓步进入，温明珠则与初一，以及其他几位随从等候在牢门之外。温明珠给初一使了个眼色，初一便低低地与身边的侍卫说了声:“内急，很快回来。”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齐王殿下。”慕容清落落大方的坐着，纹分不动。“来得有点晚啊！” “哦？”萧舜不置可否地反问了句。“你觉得我应该来得更早？” “齐王殿下对于自己的身世、对于慕容氏，应该很好奇吧？”慕容清抬眸看了看萧舜，但是却并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萧舜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侧身对着他，看着牢室上方的透气窗出神。 “来个交易，怎么样？”慕容清提了个建议。 萧舜闻言回过了神，回头看了慕容清一眼，说道：“愿闻其详。” 慕容清说道：“你想知道的这两件事情，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全部详细地告诉你。” “然后呢？”萧舜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慕容清一本正经地说道：“给我换个好点的房间。我有洁癖。” 萧舜笑了声：“不要求我释放你？” 慕容清笑道：“事到如今，放与不放，已经没有大的区别了。还是改善居住条件比较重要。” 萧舜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之前，慕容清是萧庭的军师，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对立的。慕容清兵败被擒，作为敌方军师，势必凶多吉少。但是，现在明确了慕容莲衣是他的生母，那么，慕容清也就连带着成为了他的表兄弟。虽然这层亲戚关系还有待商榷，但是，不再是对立关系，这一点是肯定的。 “好，我答应你。”萧舜一口应下。 慕容清满意地点头，然后说道：“我们慕容氏，是一个很古老的氏族，祖上曾是显赫一时的皇族。后来因为误信了小人，被灭国了，然后当时的族长就带着整个氏族就归隐山林了。” “归隐的这几百年来，我们的祖辈一直在研究阴阳术数之道。崇尚天理真义，相信天道轮回。每次行大事之前，都要焚香沐浴，卜测吉凶。并尽最大可能的，趋吉避凶。” “我小的时候，姑姑在族里呆过几年，但是基本上都是在深山里面壁，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据说，姑姑与她的第一任丈夫成亲时，族里的长老给他们两人算过八字。说是八字不合，有大凶之兆，搞不好会给全族带来灾祸。但是，姑姑却认定了那个人，不惜顶撞族长，叛出氏族，与那个人，也就是齐王殿下你的父亲私奔了。” “过了两年，姑姑就回来了。听说是遭受了天罚，生下了鬼之子。按族里的规矩，鬼子降生，说明违逆了天道，老天要开始降下天罚了。要想解除这个噩运，必须杀死鬼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杀成……可能是你们王府守卫森严的缘故。然后，姑姑就进山面壁了。” “过了几年，姑姑出山了，就再次成亲了。这次是长老算过的，各方面都是大吉，而且能给慕容氏带来好运和转机。” 慕容清看看萧舜：“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当年的事，我还小，也只是从长辈中口中得知了一些。在此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姑姑的第一任丈夫竟然是你的父亲。现在知道了，回头想想，倒是能想通一些事情。譬如，为什么族长一再强调，一定要杀死你。” “还有，我估计姑姑即便是告诉了你她是你的生母，但是多半也不会认你。然后你想不通，必定会来找我。果然，一切正如所料。” 萧舜沉默着，听完这番话，他也基本上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看来段云裳虽然帮他治好了胎毒，却还是无法让他摆脱“鬼之子”的称号。慕容莲衣估计是不会认他了，因为，这已经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慕容氏的大事了。她想与他断得彻彻底底，这次吐露真相只是一个意外。 萧舜看了看慕容清，问道：“听起来，你似乎不怎么认同族人的做法？” “没错。”慕容清点头说道。“族里的长老们天天神神叨叨的，这个大吉，那个大凶，我从来都不信。我只相信，事在人为。这个天下，本来就是能者居之。” 说着，他抬起头，别有深意地说道：“更何况，对于我而言，你与萧庭的一样的。” 萧舜也看了他一眼。这话的言外之意，他也懂。慕容清是在向他表态、示好，慕容清与萧庭是表兄弟，与他也是。其手里的这股力量，可以帮萧庭，当然，也能帮他。 萧舜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吩咐牢外的随从：“立刻去通知大总管，将西厢收拾出来，给慕容公子居住。” “是。”侍从领命下去了。 萧舜回眸之间，目光从温明珠脸上扫过。温明珠朝他微微一笑，算是引开他的注意力。初一这家伙刚才借“尿遁”离开，去查探这地牢的构造，还没有回来，希望萧舜不会发现。 所幸，他只是瞥过一眼，就被慕容清唤得回了身。 “如此，多谢齐王殿下了。”慕容清如释重负地从地上站起来，衣服其实很整洁，他还是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想到他因为洁癖，这几天就直直的坐在这里未曾合眼，温明珠忽然觉得有点逗。这家伙明明智商有限，计谋普通，却出奇的自信。做萧庭的军师也就罢了，还毛遂自荐，要“辅佐”萧舜。萧舜可比他聪明多了，才不需要他的辅佐呢！就他那点三脚猫的计谋，除了抓她以要挟萧舜之外，也没别的了。 从地牢出来的时候，温明珠回头间，发现初一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回到了随行人群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 待回了房，萧舜去洗漱了，初一才觑机跟温明珠说道：“地牢里关押的人，我都看过一遍了，没有。但是最里面有一间封闭的石室，门口还另有侍卫把守，看着有些可疑。但是匆忙之间，我没时间靠近去确认。” “嗯。”温明珠点点头。“再找机会了。” 196.第196章 皇家兄弟 萧舜为温明珠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作为这几日的休憩之地，就在他自己的房间旁边。 温明珠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回来，从萧舜的房间外面经过时，发现他还在书房。想了想，便扣门走了进去，问道：“怎么了，睡不着吗？” 萧舜点点头，说道：“明天父皇过来，我想与他谈一谈……关于萧庭。” 温明珠知道肯定他想要谈的肯定还有关于他的生母，但是他没有说。 “你想怎么安排萧庭？”温明珠问道。 萧舜缓步踱到窗前，静静地看了看窗棂，缓缓地说道：“我想，恢复他的身份。” “身份？”温明珠一惊。“太子身份？” “嗯。”萧舜点点头。他微微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放弃了。 温明珠想了想，问道：“你父亲会答应吗？” 萧舜倒确实一直在说不想当太子，不想做储君，而且他对萧庭并没有敌意。如今知道了萧庭是他的同母异父的弟弟，他想要“还位”于萧庭，也是极有可能的事。但是，萧尧就不一定了。 虽然据说他是为了萧舜才夺的这个帝位，但是，他为此也付出了很多，费了很大的心思，做了这么久的安排，才得以荣登大宝。现在让他还位给萧庭……萧庭是萧舜的弟弟，但却不是他的儿子。所以，萧舜的这一想法，可能性很低。 “所以，我要与父亲好好的谈一谈，看看他的意思。”萧舜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回身与温明珠说道。“明天一早，父亲应该就会到了。我过去找他，你不用陪我过去。我找个人带你在庄子里到处逛逛。虽说赖以成名的白梅林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是庄里还是有几处不错的风景的。你可以到处走走看看。” “好啊！”温明珠欣然应允。 第二天，便如萧舜所说，他去找萧尧之后，便派了一名侍女过来，带着温明珠就与初一去白梅山庄各处转悠。 温明珠自然不是毫无目的地瞎转，而是有针对性的，将白梅山庄逛了个遍。白梅山庄作为皇家别苑，占地面积很大。从早上一直逛到天黑，逛得脚都软了，终于勉强算是将庄内的各个院落都转了一圈，大致上摸清了白梅山庄的格局路线。 当晚，初一便借着夜色出动，刺探各个院落的虚实。 温明珠还在屋里等初一回来，听到了萧舜回来的动静。便起身出门，跟着萧舜去了他那屋，问道：“怎么样了，你父亲怎么说？” 萧舜摇摇头：“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直接拒绝。” 温明珠眨了眨眼睛，问道：“他有说什么吗？” “父亲说，萧庭无能，不足以担当大任……” “他还小呢，有欠缺的地方，完全可以学。”温明珠帮萧庭解释道。虽然萧庭是挺冲动的，没有萧舜沉稳。但从几次的接触看来，算是个三观极正的小正太。好好教导，还是很有潜质的。 萧舜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我可以帮他。然后，父亲就丢给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父亲说，对于你，还有你还位于他这件事情，萧庭会接受吗？” 萧庭对他的成见那么深，即便是消除了一直以来的误会，也不见得就会接受他，与他愉快地相处。 而且，萧庭一直很尊重，或者可以说是很崇拜萧栋，并一直在为替其报仇而努力着。现在知道竟然萧栋的死，竟然是自己的母亲下的手，原因是为了能帮他当上皇帝。他这次应该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出于这层原因，他未必就愿意接受萧舜的这一番“好意”。 温明珠蹙着眉说：“确实……挺麻烦的。要不，过了这阵子，等萧庭冷静下来之后，你再找他谈谈？” 萧舜却轻轻摇了摇头：“如果确定要恢复萧庭身份的话，那么，这几天就必须与他谈好了。因为之前对外宣称的是太子萧庭在中秋的那场大火中丧命，倘若他还在人世的话，如今太上皇过世，他势必排除万难也要回来奔丧。不然，就会落个不孝之名。另一方面，一直来都以为萧庭已死的父亲，‘得悉’萧庭还在世的消息，顺势恢复他的太子之位，也能搏一个禅位的美名。” 温明珠忍不住感叹道：“你果然像得周到。那你这两天就要找萧庭谈了？” 萧舜沉吟着点了点头：“我准备明天就找他谈。”说着，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眸望向温明珠，问道。“对了，今天在庄子里转得怎么样？” 温明珠回答道：“大体上转了一圈。具体也不知道哪里风景最好，随便逛的。” 萧舜想了想，说道：“明天我先去找萧庭，如果顺利的话，午后我回来，我带你去逛。” 温明珠连忙说道：“你先忙你的，我不要紧，不着急的。” 萧舜刚“嗯”了一声，就有内侍在外面唤了一声：“殿下，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父亲？”萧舜似乎有些意外萧尧会在这个时候找他。但父亲有召，他自然不会怠慢，叮嘱温明珠早点休息之后，就随那内侍一起去了。 温明珠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初一就回来了。 “怎么样？”温明珠立刻关切地问。 “公主，不出意外地话，凤时公子应该就是在地牢的那间石室里了。” “怎么这么肯定，你看到他了？”温明珠好奇地问。 初一摇摇头：“没看见，但是我在想办法接近那间石室时，北江王来了。我不好靠太近，没有听得太清楚，只隐约听到了‘东望’、‘定王’之类的。所以，里面关的应该就是凤时没差了。” 温明珠沉吟着:“萧尧在石室那？” “是。”初一点头。 温明珠一琢磨，刚才萧舜就是被萧尧派人唤走的，那也就是说，现在他们父子俩都在石室那里，与凤时一起？ 他们要做什么？ 温明珠心念一动，当即快速地换好衣服，对初一说道：“去看看！咱们好不容易才查到这里，若是被他们转移走了，就不好了！” 197.第197章 风吹雪 温明珠和初一快速回到了地牢入口处。 萧庭与慕容清一众兵败的时候，他们的属下悉数被俘。虽然慕容清被特释了出来，但其他人都还在地牢里关着。 由于人数众多，最近又逢着天气寒冷，地牢里的人要吃饭、喝水，还要烤火取暖，都需要加大补给。一天到晚，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所以温明珠他们穿着内侍的衣服，混在其中摸进去，倒也不是难事。 但是，这会儿他们却并没有进去。因为他们差不多已经确定凤时在里面了，现在过来只是要确定萧舜他们是不是要把凤时转移走。只要确定没有转移走，那他们就可以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了。 两人在出口附近的花圃里潜伏着，专注地盯着出口处的动静。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萧尧出来了，萧舜紧随其后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有说话。脚步踩在冬日的道路上，簌然有声。 温明珠瞪大眼睛将随行人员悉数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凤时并不在其中之后，也就与初一一起快速地撤离。 回到卧室，温明珠一边换衣服，一边琢磨着说道：“如果那个石室守卫森严，不易进入的话，是不是还是让他们转移地方比较好？因为严凌他们都在外面，外面我们的人多。” 初一说道：“但是他们的人更多。” 温明珠想了想，也是。他们现在看起来并没有转移“人质”的意思，她想要他们转移的话，必定需要透露点消息，诱使他们转移。但这样一来，他们若是真如她所愿，转移凤时的话，势必会增加转移过程中的防卫人手。在他们有防备的情况下动手，难度必定会增加。 温明珠点点头：“那我们想想办法，等萧尧走了之后，我们就动手。凤时表哥轻功卓绝，其实只要让他出了石室大门，他应该就能逃出去了。” 初一说道：“他们可能会给凤时公子吃一些软筋散之类的药物，防止他逃走。我这有几种比较常用的解药，大抵够用……保险起见，我明天去药房看看，再配几种。” 温明珠点点头，然后又问：“石室的守卫有几个，到时候想办法引开？” “两个。”初一想了想，说道。“我待会再去地牢看看，我觉得，地牢里关的那些人，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温明珠赞同地打了个响指，夸道：“初一，没想到，你竟然也这么机智！” 初一有些小傲娇地微抬了一下下巴，说了声：“我再去地牢看看。”就转身出门去了。 温明珠被他一瞬间的神情逗得轻笑了声，回身坐到桌前，心情却再次凝重了下来。 白梅山庄守卫森严，他们就算设法顺利地将凤时从地牢中救出，他是不是就一定能逃出生天呢？ “唉！”温明珠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有风险，但是也只能拼一拼了。她总不见得要去找谢绝和成王他们合作？！ 第二天一早，萧尧就离开白梅山庄，返回京城了。 午后，萧舜依言过来寻找温明珠。 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非常守时的人，如果事先约定了什么时候来，那么，到了那个点，他势必就会出现。 “跟萧庭谈好了？”温明珠关心地问。 萧舜摇摇头：“没有谈。只是在灵前陪了他一上午了。这次并没有起争执，也算是好事了。” 萧舜带着温明珠来到位于庄中偏僻位置的一处院落。 这院子，从外面看来，平平无奇。而且，看起来还比旁边的院落显得更陈旧一些。但是进去以后，顿时有一股深邃的梅香扑面而来。再走过一道拱门，一下子跃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梅林。 据传已经被悉数铲除的白梅林，竟然在这个院子里，还留有不少。虽然这片梅林的规模并不是很大，但是也足以使人沉醉于它的美景之中，心旷神怡了。 “好漂亮的梅花啊！”温明珠由衷地夸赞了一声。快步跑上前去，在梅林里绕了一圈，便折了一支梅花跑了回来，高兴地对萧舜说道：“我摘一些回去，放在屋子里，好吗？” 萧舜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可以。只要你高兴，摘多少都可以。” 温明珠一听，笑道：“那我全部摘光，让这里变成秃林子。” 萧舜也笑了起来，说道：“那白梅山庄就得改名叫秃梅山庄，倒再次名副其实了。” 温明珠眨着眼睛笑道：“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我不客气啦！”说着，她就转身再次跑入林子里去了。 萧舜站在原地，看着她娇小的身子在林间灵活的一闪而过，便消失在了雪白的梅海之中。就像是一个误落凡间的精灵，一忽闪，出现了。一忽闪，又消失了。一切恍如梦境那般，不真切。 “萧舜！”林中响起了温明珠的声音。“你来帮我一下。” 萧舜闻言，循声快步走了过去。看到温明珠正在一株梅林下面，踮着脚，伸长手，想去折长在高处的一支梅花。萧舜见状，一伸手，便将那枝梅枝摘了下来，递与温明珠。 忽而一阵风来，吹落枝头的梅花。一片一片飘落，顿时下起了一场带有馨香的花瓣雨。一片一片，弥漫、周转在二人之间，有一种梦幻的气息，恍若梦境。 萧舜问道：“这里，较之你们东苑的‘风吹雪’，如何？” 萧舜在东望时，曾在东苑住过一阵。东苑外有京城十景之一的“风吹雪”，闻名天下。 温明珠心中微微一顿。他这么问，她自然认为他又是在说服她留在北江，与他在一起。当即有些不悦，轻哼了一声：“那当然是差远了。”说完，从萧舜手中接过那枝梅花，一扭身，便转入梅林之中，去别处摘花去了。 看着她在梅林中消失的背影，萧舜不由暗自苦笑了一声。他问那句话，并没有劝她留下的意思。只是，他住东苑的时候，没赶上季节，并没有看到大名鼎鼎的“风吹雪”。方才看到那般场景，便有了些许想法，心想所谓的“风吹雪”，大抵上也就是如此吧，不曾想温明珠直接就误会了。横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沟壑实在太深，深到对这条沟壑的存在都讳莫如深，不能提及。 他其实是在考虑，在母亲的事情了结之后，就将北江的江山还给萧庭。但是，他又无法心无芥蒂地留在这里面对他们母子，所以，追随着她一起去东望，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198.第198章 你我，到此为止 萧庭被擒的那些党羽之中，有一部分是保皇党的忠实拥簇者，这部分人是有组织、有纪律，而且他们的心是紧紧团结在一起的。而另外还有一大部分，是萧庭在流亡的过程中耗费物资招募的人马。这部分人，就不那么地齐心了，或者可以用“乌合之众”来形容。 初一就是利用了这部分的“乌合之众”，引起了他们之间的争执，并趁机打翻了一个取暖的火盆。火星飞溅而起，迸射到之处，火苗快速地窜了起来。 这样干燥的冬季，又是在地牢这样封闭的地方，着火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不能及时灭火，那么，地牢里关押的所有人，说不定就会葬身火海。 大火一起，地牢里顿时乱作一团，大叫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守卫石室的两个侍卫也听到了动静，但是并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初一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说道：“那边着火了！火烧得很快，去外面提水怕赶不及了，这边还有多余的水吗？！” 侍卫一听竟然是着火了，顿时脸色大变，连声应着“有有”，一个转身去后面的墙根拎水，一个想起石室里还有一桶水，便开了石室的门，就要进去里面提水。 初一原本的打算是，以救火为名，将两人引开。然后潜伏在另一边的温明珠，则以他事先配好的“********”打开石室的门，将凤时救出，趁乱逃脱。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好事——这侍卫，竟然直接将石室的门开了。初一有些喜出望外，当即闪身上前，“啪啪”两下，快速地制住了两名侍卫的穴道。回头朝潜伏在身后的温明珠看了一眼，温明珠会意，快步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直接闪身进入了石室。 这石室，虽然也是地牢的一部分，但是十分干净整洁。不仅宽敞明亮，而且设施家具，一应俱全。 床上盘腿坐着一个白衣男子，听到动静快速站了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温明珠一直苦苦寻觅的凤时！ “表哥……”温明珠欣喜地迎了上去，一边塞给他一个包裹，吩咐他将里面的衣服换上，一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他们有喂你吃什么不好的药吗？” 凤时回答说：“没有。” “那就最好了！那边拖不了不久，换好衣服，我们赶紧走！” 等凤时换好衣服，温明珠又塞给他一份图纸，叮嘱说：“这是白梅山庄的地图。呆会，你出了地牢的门，就一路往北去，也就是沿着地图上红色线的方向走。我和初一殿后，我们会想办法引起一些动静，帮你引开部分守卫。你轻功了得，逃出去应该不成问题。严凌他们就在外面，初一已经通知他们了，会接应你的……” 凤时点点头。 地牢中因为大火引起的纷攮还没有平歇，三人趁乱顺利地蒙混了出去。走出地牢大门的时候，凤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呢？” 温明珠解释道：“我们没事，萧舜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快走吧。” 凤时想了想，就点了下头，朝着温明珠指的方向掠身出去，很快地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温明珠留意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四周有异常的动静。刚从心底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暗自庆幸总算是让凤时顺利地出了地牢的大门，这回的营救计划也算是成功了一半了。但是，她似乎高兴得太长了。一口气还没吁到底，前方夜幕中，也即是凤时消失的那个方向，有人影闪动。似乎还不只一个人。 定睛一看，竟是刚刚离去的凤时，被萧舜带着人一路逼退了回来。温明珠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不过，除了萧舜和赵胜，另外就只有两名侍卫。人不多，不像是事先布控的，而像是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了夜行的他们。 趁着引起的动静还不大，温明珠快速窜身向前，来到凤时身侧。“嗖”的一下从袖管中抽中一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颈间，要胁萧舜说道：“放他走。” 凤时有些诧异地看向温明珠，轻呼了一声：“明珠？” 萧舜的脸色不太好，在听到这句话后，阴翳的脸色更是冷冽了几分。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定定地锁在温明珠身上，缓声问道：“你这次回到我身边，就是为了救他出去？” 温明珠之前被困北江皇宫，是萧舜想办法将她带了出去。但是后来遇到了萧庭行刺，以及萧舜生母浮出水面之事，温明珠又返回了北江皇宫寻找萧舜。 “我说，我回来是因为担心你，怕生母之事，对你打击太大，你信吗？” 萧舜说道：“放下匕首，我就相信。” “你放他走，我就把匕首放下。”温明珠坚持说。 萧舜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似乎从她的行动中，看出了他那个问题的真正答案。“你果然还是为着救他而来的，还说什么在我需要你的时候，让你留在我的身边。每一次，都是我在让步，都是我妥协。你却连唯一一句动听的话，都是谎言。” 听他竟然指责起她的谎言来，温明珠不由“蹭”一下就怒了：“这天底下，谁都能这样指责我，唯独你萧舜不行！当初是谁满口谎言地接近我？没有前日因，怎么会有今日果？就算我骗了你，那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之身……你没有指责我的权利！” “翻旧帐，没什么意思。”萧舜冷冷地说道。“我最后问你一次，匕首，是放还是不放？” “不放！”温明珠不仅不放，还将匕首的锋刃往自己的脖子上贴了贴，扬起小巧的下巴，示威似地看向萧舜。“我也最后问你一句，人，你放，还是不放？！” 萧舜的眸子像是镀上了一抹坚冰，隐隐之中，又像是有一股火苗在里面蹿动。他紧盯着温明珠，彼此之间的空气，也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好！我放。”萧舜再次妥协了。“你们也走。这是最后一次。你我之间，也到此为止。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步。” 听到“你我之间也到此为止”这一句时，温明珠的手蓦然一僵，抵在脖子上的匕首也险些从手中滑落。想说些什么，但萧舜已经转过身去，表示他同意放人，并且不想再与他们说什么。 此地不宜久留。 温明珠将心一横，叫上初一，拉起凤时，就绕过萧舜等人，往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去了。 199.第199章 不会，自食其言吧？ 或许是守卫都被萧舜调遣开了，温明珠三人几乎没有遇到一点阻拦，就离开了白梅山庄。 被初一带着，从高高的围墙上飞跃而出，冬夜生冷地寒风扑面而来，有种透骨的冷冽。或许是出来得太容易了，双足着地时，脑海中还有些混沌，恍惚间，仿佛在梦中。 凤时察觉了温明珠的恍神，也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从旁说道：“其实，你不用为了我，跟他闹翻。” 温明珠回过神，看了看他，假装不在意地笑笑说：“没事的，我和他经常闹翻。类似这种‘到此为止’，‘从今往后怎样怎样的’，我们说过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了！你平安出来了就好了，不用担心我们，回头我找他撒个娇，就和好了！” “真的？”凤时问。 “是啊！不信，你问初一！”温明珠随手拍了下身旁的初一。 初一认真地想了想，问道：“公主，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温明珠一怔：“怎么，你还学会说假话了？！” “那我还是说真话吧。”初一正色说道。“萧舜与公主之前虽然也说过断交的话，但是与今天说的都不太一样。据说，当一个人开始计较在这段感情中付出多少，那就说明，他开始为自己的付出感到不值了。” 温明珠轻斥道：“什么歪理邪论，罗里吧嗦的，你被十五附身了？” 初一以一种“跟文盲说话真累的表情”看了她一眼，缓声解释道：“用简单的话来说，那就是，你们这次，真完了！” 温明珠心中微微一沉，虽然萧舜说出那样的话，她也知道他们之间这次多半真的走到头了。但是，被人赤裸裸地这么说出来，心里也有点不好受。 “完了就完了！我有三个驸马呢！少他一个不少！” 初一尽职地提醒说：“公主，您只剩陆大人一个驸马了。” “你……”温明珠气得够呛，若不是现在身边只剩他一个护卫了，她真的好像打死他。“名额还在呢！我能再招！” “对了……”温明珠突然想到个事。“严凌他们呢？” 她和初一决定今天救凤时出来，严凌他们应该一直在白梅山庄外面等着接应。就算有事，严凌他们回京去了，那几个暗卫应该在的。为什么他们出来这么久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这么一说，初一也察觉到了异常。这四周，似乎太安静了。 初一低低地说了声“走”，拉起温明珠就欲趁着夜色，隐入树林之中。不想，一靠近树林，黑漆漆的林中便“嗖嗖”地射出了一阵箭雨。初一为了保护温明珠躲避箭雨的袭击，只能带着她退了回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漆黑的树林里，突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温明珠转着头往四周看了看，这火光真的如天上的繁星一样，遍布了整个树林，并且正以他们的所在地为圆心，快速地围拢过来。 “我们被包围了。”温明珠说道。 “嗯。”初一应了声，语气微做停顿之后，问道。“萧舜搞得鬼？” 温明珠想也没想就回答说：“不会。” 这一点，她还是信他的。他既然说了这次算了，放过他们了，就不会再在这件事情上使绊。所以，绝对不会是他。 在那一片火光连成一片，并从树林里移动出来之后，温明珠他们才看清，那是一众装备整齐的精锐军队。 “北江朝廷的军队？”温明珠心中暗暗一跳。“难道是……” 一念尚未转闭，忽然听得“吱嘎”一声，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显得额外突兀。 温明珠立即闻声回过头，就看到白梅山庄的后门开了，萧舜带着一队侍卫快速地走了出来。看到庄外这个情形，他似乎也有些意外。看了眼温明珠，马上就转过目光望向树林深处。 连成一片的火光，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嗒嗒”地策马缓步出来了三骑人马。正中那一位，披着一袭明黄的大斗篷，正是萧舜的父亲，北江王萧尧。 “父亲……”萧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萧尧骑在马上，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淡淡地说：“终于等到你这一句，‘到此为止’了。你该不会，自食其言吧，舜儿？” 儿子是他从大带在身边亲自教导长大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子，有什么样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了。对付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竟然会连续失手数次。最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人都已经被绑着出了望京，在回来的路上，竟然还能让人给跑了？！ 这不是在逗他吗？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如果一定要说这个事情是真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儿子变了。 他真的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一直以来都非常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也会栽在“情”之一字之上。但是，他也知道，一旦这样的事情确实地发生了，就急不得。贸然动之，只会起到反作用。以萧舜的个性，除非让其自己放弃，否则，父子俩针锋相对，他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他暗中筹划，耐心地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萧舜的这一句“到此为止”，他终于可以行动了。 萧舜沉默着，在萧尧再次唤了声“舜儿”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当然……不会。” 温明珠回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其实，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只是自己的坚持，让这一切提前了。 不过，提前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萧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眸看向温明珠，缓声说道：“明珠公主，请吧。你的几位朋友，还在宫里等着你呢。” 温明珠的脸色一变：“严凌他们，在你那？” 萧尧笑道：“那自然。不然，你觉得这被大军包围的树林里，还有他们的藏身之地吗？” “国主如此劳师动众，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好吧我随你回去就是……”温明珠一边说，一边悄悄地往凤时身旁挨了挨，低声说道。“待会我和初一引开他们注意力，表哥你趁机逃走。” 凤时的轻功卓绝，应该能做到吧？ 凤时却说道：“我不走。” 温明珠急道：“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必须先走。太后娘娘病了，你得尽快回去看她。” “我不走。”凤时却还是坚持着。“因为，我是自愿留下这里的。” 200.第200章 ,对不起，明珠 温明珠定定地望着凤时，问道：“自愿留下……什么意思？” “他们……有办法让我父亲出来。”凤时淡淡地说。尽管是到了此时此刻，他说起这事，还是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父亲……” 他的父亲，当然就是被软禁在大相国寺快十六年的定王凤宁。 当初太后娘娘借病向皇帝施压，要求放出定王。在皇帝迫于压力，左右为难的时候，正是凤时义正辞严地说定王如今的处境，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造成的，不值得别人为他求情。也正是如此，才打消了太后继续闹下去的念头。 那一番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在今天之前，温明珠也是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那一番话的真实性。如今看来，到底还是血浓于水，亲情重于道义，不论父亲是怎样的人，作为人子，他终也还是想要父子团聚的。 “我明白了。”温明珠朝着凤时点点头。父子天性，她可以理解。如果今天是她处于凤时之境，她多半也是想要温云笙重获自由的。 凤时看着温明珠，向来平淡无波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愧疚的神情。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对不起，明珠。” “没什么。”温明珠淡淡笑笑。 她坚持要救他出来的，是出于道义，也是出于友谊。虽然得到的这个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至少她能无愧于心。 温明珠被带回了白梅山庄。虽然非常给面子的并没有将她关到地牢里，而是幽禁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里。但却是与初一分开了。听他们的说法，似乎是将初一与严凌他们关在了一起。而她，则是被单独地监视了起来。 被带到房间里后，萧舜与他的父亲，就都没有再出现过。温明珠一个人在屋子里呆着，倒是可以清静地想些事情。 虽然一直说萧舜父子如何如何，但是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萧舜与他的父亲萧尧，或许也并不是那么齐心。 萧舜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义母。这一点，她是相信的。因为与萧舜相识这么久以来，他对他的义母的尊敬与仰赖，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段云裳对他有大恩，他想要帮她实现心愿，也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从萧尧那边，她看不出来。 她记得那一回段云裳发病晕厥，太医枕脉后，说段云裳时日无多。萧尧听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至少，从他的神情之中，她并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悲伤与不舍。与其说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他们更像是合作多年从而极度默契的合作伙伴。 所以说，萧舜抓她，是为了他的母亲。但是萧尧想抓她，就不一定了。 按萧舜的说法，抓了她，是要在与她父亲温云笙两军对阵的时候，以她作为要挟，要求他不战而降，不然就让她血溅当场。以温云笙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投降的。那到时候，就是杀了她，让他也尝一尝，看着亲生女儿死在面前的滋味。 但是这么做，除了与东望彻底交恶之外，并没有任何好处。萧尧作为一国之君，想来不会这样意气用事。或许，他的打算从来都不是如此。 萧舜提出让萧庭继太子之位时，萧尧当即就拒绝了，理由是他觉得萧庭不足以成事。那么也即是说，他继任北江王之后，还是想要做一番大事的。而不是如萧舜所说的，他的父亲是因为误解他有争位之心，不惜害死萧栋，从而“赶鸭子上架”一般地，帮他去夺了这个帝位。 萧尧，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野心勃勃。所以，他绝对不会毫无准备地与东望交恶。而事实上，他继位之后，立即就与东望表达了极大的善意，并积极地促成和亲。这些举动，如今看来，多半是为了稳住东望。给改朝换代的北江，赢得休养生息的时间。一旦北江的局势稳定，他将一切布署完毕，多半，就要开始向东望发难了。 那么，抓她，用以制约她的父亲温云笙。抓凤时，设法让东望朝廷将定王放出来。到这里为止，萧舜与萧尧的想法从做法上看来还是一致的。但是在此之后，估计就要出现分歧了。 因为，萧舜是要对付定王。而萧尧，说不定是要与定王合作。利用定王，搅乱东望的朝政，然后他坐收渔人之利。 而对于温云笙，萧舜因为她的原因，其实是愿意放过他了。但是对于萧尧来说，要撼动东望的江山，温云笙就是一个必须拔掉的铁钉子。 温明珠坐在桌前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跟萧舜好好谈谈。但是，转念又想到他们前面刚刚闹掰了，萧舜应该还在气头上，估计不愿意见她。 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先休息，等睡醒了，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温明珠还在睡梦之中，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连忙睁开眼睛，坐起身，用一手拂开帐子往看看去。 原来是一个侍女端了一盆热水进来，供温明珠洗漱之用。仔细一看，却是熟人。就是温明珠被萧舜绑架出京，回北江的路上，被他派过来照顾她的那个侍女，名字叫做香容。 “香容！”温明珠从床上钻了出来，抓过一件外衣披着，就伋着鞋子跑了过去。 香容将水盆放好，就恭敬地朝温明珠行了一礼:“公主。” “你们王爷呢？”温明珠问。 香容回答说道：“王爷说，如果公主问起他，就说他已经回宫去了。” “……”温明珠有些无语。 他这是什么意思，直接挑明了他是用谎言来敷衍她，以表明他完全不想见她的决心？！ “我有要事要找他。”温明珠正色说道。“非常重要的事情，关于他母亲的！” 为了能让气头上的萧舜愿意见她，她不得不甩出了他母亲这个“杀手锏”。 香容抬眸看了看温明珠，犹豫了一下，说道：“王爷不会听的。王爷吩咐了，不论公主说什么，都不要理会，就说他已经回宫去了。” 温明珠再次无语。这一次，他果然是铁了心与她一刀两断了么？ 香容看了看温明珠，说道：“现在水还是热的，请公主先行洗漱，我去厨房为公主取些早点过来。” 温明珠无奈，只能点点头，一边拧帕子洗漱，一边另外想办法。 201.第201章 被瓦解的同盟 而北江皇宫中，易玄之与凤随他们那边，由于拉拢了谢蕴儿这个盟友，在她的作用下，凤随与昭阳郡主之间的误会很快地就消除了。 随后，易玄之又动员了陆浸秋。跟他说，只要帮凤随搞定了昭阳郡主，和亲之事一定，他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于是，陆浸秋便帮凤随写了一份文采斐然的“情书”给昭阳郡主，表明自己非她不娶的心迹。 昭阳郡主果然被感动了，答应和亲。 本以为大功告成，还喊上谢蕴儿一起，在永庆宫里办了个庆功宴。不想沈老写了折子递上去，结果第二天，昭阳郡主的父亲定北王，就带着她回封地去了。 得到消息的永庆宫众不由有些傻眼。 当日午后，萧尧亲自造访永庆宫，向众人解释昭阳郡主之事。说是昭阳郡主得了会传染人的急诊，定北王连夜带着她出京，回家去了。 “得了会过人的急诊……”易玄之觉得这个理由实在太扯淡了。得了急诊，难道不是应该就地治疗吗，为什么反而要长途跋涉的连夜赶回封地，就不怕耽误病情，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吗？再说了，说起治病，难道京城的大夫，医术还不如北疆的吗？ 但是一提出质疑，萧尧就说昭阳郡主的病情有些严重……言下之意就是，这病弄不好就是不治之症。定北王之所以赶回封地，是因为不想女儿客死异乡。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易玄之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祝愿昭阳郡主的病早日痊愈，并表示会重新考虑挑选和亲对象一事。 如此一来，凤随当然不乐意了。沈同芳送萧尧出去之后，他就开始闹腾了：“昭阳走了，和亲对象是不是又变成谢蕴儿了？！不要！我不要谢蕴儿！” “陆大人！易大人！”凤随急得眼圈都红了。“我不要谢蕴儿！昭阳不行的话，我就终生不娶！” “世子，清醒点！”易玄之按住满屋子乱转的凤随，说道。“你是背负和亲使命来的，除非北江也承认没有合适的贵女与你和亲，不然你是不能说出不娶这样的话的。” 易玄之拍着他的肩，耐心地帮他分析：“先不要急！你不要谢蕴儿，谢蕴儿也不要你啊！你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对于这事，咱们不好说什么，但是谢蕴儿可以啊！她那边还有个谢艺呢！再怎么样，我们至少可以弄清，萧尧为什么不肯将昭阳郡主定成和亲之人？难道他就这样铁了心的，一定要把谢蕴儿嫁到东望？如果是这样的话，谢艺不一定会同意吧？” 凤随一想，对呀！谢蕴儿是谢艺的宝贝女儿，之前还想让她当北江皇后的。这回是被抓住了小辫子，硬将她与他凑成了一对。名节事大，谢艺纵然有意见，也不好反对得太过坚定。现在昭阳郡主是自愿和亲，对于谢艺来说，肯定是喜闻乐见的事情！有人自愿去了，那他的宝贝女儿就可以留下了。但是萧尧却又以这样的理由，“遣”走了昭阳郡主，这不是明摆着一定要谢蕴儿去和亲么？谢艺知道了，肯定不高兴吧？！ 凤随顿时看到了希望，也不闹了，赶紧派了人，去将谢蕴儿找了来。 谢蕴儿来了，听完这事就暴跳如雷：“皇上这是想干什么？他就那么不待见我，非要棒打鸳鸯，拆散我和舜哥哥吗？！我这就找他评理去！” 凤随从旁使劲地点头：“就是！这做法太过分了！不仅拆散了你与萧舜，也拆散了我与昭阳！不能忍！” 谢蕴儿听得愈发恼火，当即就要往外冲。 易玄之连忙拉住她，说道：“如果你们皇上真的打定了主意，谢小姐去说，不一定有用。谢小姐不去将这件事情转告谢相爷……谢相爷疼爱谢小姐，一定会帮小姐去说的。” 谢蕴儿想了想，说：“好，我去找我爹！” 第二天，谢蕴儿就高高兴兴地来到永庆宫，告诉凤随他们，她不用和亲了！ 凤随与易玄之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异口同声地问道：“你爹找萧尧了？” 谢蕴儿大刺刺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舒服地翘起二郎腿，悠悠然地轻颠着：“是啊！我爹昨晚连夜进宫找皇上，然后皇上就答应我爹了，不会让我去和亲了！” “真的假的？”易玄之觉得有些诡异。如果不是非要将谢蕴儿嫁到东望的话，那为什么要遣走昭阳郡主？！这不合理啊！昭阳郡主之所以住到宫里，就是作为和亲备选的啊！ 谢蕴儿瞥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是真的！我爹不会骗我的！” “……那为什么不同意昭阳郡主作为和亲对象呢？”易玄之提出疑义。 “因为昭阳生病了啊！”谢蕴儿认真地说。只要不用她去和亲，她才不管为什么昭阳郡主不行呢！说什么理由她都相信！ “你……”易玄之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与谢蕴儿的同盟关系，似乎从内部开始被瓦解了！ “这样，你的问题是解决了，那我和昭阳怎么办啊？”凤随也反应过来了。 谢蕴儿很光棍地摊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既然昭阳生病了，你就另外挑一个呗！” 凤随突然觉得有些胸闷，话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谢蕴儿笑笑说：“那你们商量啊，如果选中了谁，又搞不定的话，可以来找我帮忙哦！哈哈！我去找舜哥哥了！” “你……可恶！”凤随气不打一处出，朝着谢蕴儿离开的背影，忿忿地跺了跺脚，然后转而向易玄之求助。“易大人，现在怎么办？” 易玄之无奈地说道：“没办法了。昭阳郡主看来是不行了，世子看看别的吧。如果实在看不中，也别勉强，就说没有合适的好了。” “可是……”凤随顿时觉得有些委屈。“我想要昭阳……” 易玄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天下何处无芳草啊……而且，世子你要这么想……昭阳郡主，其实爱慕的是陆大人的文采，就算眼下成了，将来迟早还是会出问题的……放下吧？” “呜，我不要，我就要昭阳……”凤随委屈地眼圈都红了。“易大人，你再帮我想想办法啊！” “世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啊！”易玄之劝道。但是，终还是扛不住他的眼泪攻势，软化了态度，说道。“我再想想。” 202.第202章 试探 东望与北江联姻，本来就是由北江一力促成的。使团来到北江之后，也是受到了北江朝廷的各种礼遇和热情招待。所以，易玄之并不怀疑北江联姻的诚心。 本来，易玄之以为萧尧之所以否决选择昭阳郡主作为和亲人选，是因为他想趁机将谢蕴儿这个烫手山芋推出去。但是，现在证明不是，那么，这桩亲事不成的原因，就只可能出在昭阳郡主身上。 难道是她的父亲定北王，有什么问题？或者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昭阳郡主本来就是以和亲候选的身份住进皇宫的，现在却说不行，里面总有些缘故。 易玄之四处找人各种打听定北王以及他所辖的封地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想却从魏将军处得来了另外一个消息：他们已经好几日没有严凌他们的消息了。 温明珠是打着散心的名号来的，她有暗卫还有护卫队保护，魏将军他们也就没有多管她的行踪，只是定时地与严凌他们保持联络。这些天没了联系，还以为是马上过年了，所以温明珠就回东望去了。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不告而别，所以就传信问问易玄之，他这里可能有多一点的讯息。 易玄之得讯后，不由蹙起了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温明珠是跟着萧舜去的白梅山庄，严凌他们肯定也跟去了。现在严凌他们失去联络，该不会是温明珠出事了吧？！ “萧舜……又反水了？！”易玄之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虽然从最近的情况看起来，萧舜与温明珠的关系不一般。但是他也没忘记，当初将温明珠从望京绑到北江的，不是别人，正是萧舜！虽然他后来改变了主意……但是，他既然能改一次主意，那么，当然也能改第二次。 易玄之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找萧舜确认一下。但是据他所知，萧舜自那日出宫后，就一直没有回来。那也就是说，他多半还在白梅山庄。但是最近由于春节将至，宫禁严了不少。他们进出皇宫已是不易，更何况出城。 不过，这个难不倒他。灵机一动，就有办法了。 第二天，他就派人将谢蕴儿又找了来，问道：“谢小姐昨天说要找齐王殿下了，不知道找到了没？” 谢蕴儿觉着易玄之这话有点不对味啊，斜了他一眼，问道：“难不成……你知道舜哥哥在哪？”她确实昨天寻了一天，也没寻到萧舜的踪迹。 “知道啊！”易玄之说道。“我也正好有事要找齐王殿下，但是又不方便出宫，所以想请谢小姐去见齐王殿下的时候，顺带帮我捎个人过去。”说着，他伸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十五。 谢蕴儿看了十五一眼，当即就满口答应。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无所谓了，重要的是，她能见到萧舜。 谢蕴儿出了宫，就直接带人去了白梅山庄。 萧舜刚从灵堂出来，正好迎面遇上从外面进来的谢蕴儿。 “舜哥哥！”谢蕴儿一看到他，就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小鸟一样，欢快地迎了上来。 “蕴儿？”萧舜停下脚步，看着她快步过来。“你怎么来了？” 谢蕴儿嘟起嘴，抱怨着说道：“人家好几天没有看到你了！明天就是除夕了，家里铁定又是这个礼，那个礼的，又不让出门了。人家还想在今年见见你哪！” 看着她发丝上还挂着的几抹雪花，萧舜心里有些难以言明的滋味。他一直能避就避着她，她未必就没有发现。但是她一直都这样热情地对他，眼里也满满地全是他。想想另一位，对他的态度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让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萧舜低低地应了声“嗯”，说道：“雪还在下，进屋说吧。” “好！”谢蕴儿高兴地应道。虽然萧舜的态度还是淡淡的，但是她总觉得，这次见到的他，与以往有些不一样。 进屋入座的时候，萧舜看到了跟在谢蕴儿身后的十五，神情微微一顿，目光也在他的身上多逗留了一会。谢蕴儿旋即就察觉了，向萧舜解释道：“这是易玄之派来的人，说有事找你。” 听见自己的事被提起了，十五就上前向萧舜见礼，然后说道：“小的是奉易大人之命，前来问问齐王殿下，上回齐王殿下借走的那幅画，是否可以让小的带回去了？” “哈，画？”谢蕴儿听得有些失笑。“什么画啊，竟然能让舜哥哥看上，还借走了……让我也瞧瞧！” 萧舜借画，这当然是不存在的事。在十五出发前，易玄之告诉他，他只要这么说，萧舜肯定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如果温明珠平安无事，萧舜一定会以“取画”之名，派人带他去见温明珠。如果没有，那么，问题就大了。 萧舜说道：“那画，我并没有带在身边。等我回京了，会亲自交还给易大人。” 十五闻言，脸色隐约有些变色。表面上却只能极力保持平静，俯身应了声“是”之后，就退回了原本站立的地方。 谢蕴儿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之处，起身过去萧舜身边，挽着他的手，关切地问：“舜哥哥要不要与我一起回京啊！马上就要过年了，舜哥哥总是要回京，与皇上、皇后一起过年的吧？” “这边有事要处理，我暂时还不回去。” 谢蕴儿有些失望：“那你什么时候回京啊？” 萧舜想了想，说道：“或许要年后……今天晚点雪可能还要下大，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吧。” “啊？！”谢蕴儿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想到萧舜竟然会主动的留她，他向来都是能避则避，各种想办法找理由将她往外撵的啊！今天这是什么情况，突然回心转意了吗？！ “好、好啊！”谢蕴儿心情激动的，以至于舌头有些打结，说话都不利索了。偷眼瞧了瞧萧舜，突然有些害羞起来，小声问。“我留下的话，住哪呀？” 萧舜说道：“你在这歇会，我派人过去收拾。等收拾好了，再带你过去休息。” “嗯……好。”谢蕴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这应该是，留她过夜的意思吧？ 是吧？ 203.第203章 你会帮他吗？ 萧舜命人收拾出一间客房，供谢蕴儿休息之用。但谢蕴儿刚进房，还没有安置下来，白梅山庄就又有客人来访了。 来的是谢艺的心腹，谢家的大管家，说家里有事，他奉谢艺之命，前来请谢蕴儿连夜回京的。 谢蕴儿当即就不高兴了。难得萧舜对她热情一次，眼看着就可以留下来与他培养一下感情了，却来这么一出。这是存心不让她好过吗？！ “我不回去！”谢蕴儿转身往旁边位置上一坐，一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回去”的模样。“你连什么事情都不说，凭什么让我回去！说不定，你就是骗我的！” “小姐。”谢大管家的态度也是强硬，一点都没有要做解释的意思，直说。“这是相爷的意思，请小姐务必今晚回去。如果小姐执意不肯回去，那就……” “那就什么？”谢蕴儿挑着眼角看他。 谢大管家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绑小姐回去。” “你？！”谢蕴儿怒了，“蹭”地站了起来，意欲喊人进来将这个以下犯上的家伙给抓起来。不想连喊了几声都不见有人进来听命。 “徐正！”谢蕴儿愈发生气，转而喊自己的贴身侍卫。 徐正倒是进来了，却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小姐，在下接到了相爷的手令，立即互送小姐回京。” 谢蕴儿恼怒地跳了起来：“你也是要我今晚回？！” 徐正行了一礼，就出去了，表明自己与谢大管家的共同立场。 “你……你们？！” 就在谢蕴儿急得快哭的时候，萧舜来了。 “舜哥哥！”谢蕴儿顿时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奔过去挽住萧舜的手臂，诉苦道。“外面下那么大的雪，他们还要我连夜回京！哪有这样的，他们一点都不在意我的安全！” 谢大管家恭敬地向萧舜行了一礼，解释道：“家中有事，相爷派我等前来，护送小姐回京。还请齐王殿下见谅。” 萧舜说道：“既是相爷的意思，那蕴儿就先回去吧。我再加派一队人马互送，以确保路上安全。” “多谢殿下。” 谢蕴儿当然还是不肯，拉着萧舜的手臂闹：“舜哥哥，你怎么也这样？！天这么冷，我不要冒着这么大的雪赶夜路！我明天一早回，那也不行吗！” 萧舜回眸看了谢大管家一眼，向谢蕴儿表明其实自己是无所谓她是今天回，还是明天回的，主要看她家里人的意思。如果确实是她家有重要的事情发生，那他也不太好留人。虽然他觉得有点奇怪，谢艺一直放任谢蕴儿任性胡为，这次明明算不上什么出格的行为，却非要带她回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大管家坚决地说：“请小姐立刻启程。”接着就吩咐自己带来的几名侍女，进屋帮谢蕴儿收拾东西。 谢蕴儿气得指天誓地地大骂，最后还是半拖半架地被谢大管家给带走了。 等一干人等都退出去后，赵胜从外面进来，对萧舜说道：“殿下，那个小太监也一道回去了。要不要派人去带回来？” 萧舜想了想，说道：“算了。总归是要知道的，左右也不过差一天时间，无所谓了。” 十五明显就是易玄之派来打探消息的，他肯定是察觉了什么。萧舜之所以挽留谢蕴儿，也是因为这个。十五一回去，易玄之那边就会知道温明珠出事了。易玄之是个机敏的人，他知道后，肯定会有下一步的安排。这样一来，于萧舜他们而言，就会多生出很多事情。所以，一开始，萧舜也是想留人的。 “对了，殿下……”赵胜犹豫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明珠公主那边，一直在要求见你。刚才香容过来了，说公主前两天装病，今天似乎是真的病了，感染了风寒。不过已经请了大夫，开药了，没什么大碍。” 萧舜没有说什么，但脚步却已经开始往外走了。 赵胜会意，连忙跟上。 一路无言，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 萧舜的脚步，在软禁温明珠的小院外面停下。抬起头，目光越过院子的围墙，落在门户紧闭的阁楼之上，久久地没有再动。 “殿下？” 直到赵胜唤了一声，萧舜才像是缓过神来，问道：“如果你想要的一样东西，就在你眼前。而你，也知道用什么方法去得到它。你会去做吗？” 赵胜隐约猜测萧舜说的应该与温明珠之事有关，想了想，说道：“在属下看来，殿下是有大智谋的人。只要是殿下决定做的，就肯定是正确的。” 萧舜抬起头，凝望着阁楼的窗户透露出的灯光，长长地叹了口气。 温明珠这一日有些发烧，喝了药，早早地睡了。睡着睡着，觉得胸闷口渴，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喝水时，忽然想看看外面有没有下雪。伸手轻轻的将窗推开一道缝隙，在感受到迎面扑来的寒风的同时，也看到了立在院墙之外的萧舜。 他一身素白的衣衫，在浓重的夜色中分外醒目。雪花在他的身边一片一片飘落，落在他的肩上，他的发间。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殿下，下雪了。”他身后的赵胜提醒说。 萧舜会意的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温明珠心中一急，大喊了一声“萧舜”，直接一脚踏上椅子，旋即就身手利落地爬到了窗台上。 萧舜听到唤声，立刻回过头。看到温明珠穿着单薄的睡衣，就那样临风站在窗口。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袂，有种意欲乘风归去的架势。萧舜蓦然脸色一变，当即飞身越过围墙。足尖在墙头一个借力，快速地飞身上了阁楼。一把揽了她的腰，便将她带离了窗口，回了屋里。 赵胜也跟着飞身上楼，萧舜拉着温明珠进屋后，他从外面将大开的窗合上，默默地守在外面。 当冷风被合上的窗重新隔离在外后，萧舜便松开了手，退开一步。 “若不是我站到窗台上，你是不是还是不肯见我？”温明珠问。 萧舜并不说话，取过挂在衣架上的外衣，给温明珠披在身上，然后就准备转身走了。 “萧舜！”温明珠喊住他。“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萧舜的脚步停了下来，却依然还是背对着她。 “如果，你父亲做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你母亲，而是意在吞并东望，制霸天下……你会帮他吗？” 204.第204章 说句好听的话 萧舜沉默了一会，回答说道：“就算他做这一切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母亲，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不帮他，难道，还要去帮与我非亲非故的东望吗？” 温明珠急声说道：“我并不是想让你帮东望，而是希望你能想办法制止。两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边境的百姓苦不堪言。好不容易议和了，还没过几年太平日子，就又要开战了。明明可以和平共处的，为什么一定要兵戎相见？！邻里和睦，共谋发展，共创一个太平盛世，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不好吗？！” “共创太平盛世？”萧舜轻笑了一声。“这是你的想法，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 “我曾经一直认为，只要用心去做一件事情，就能达成所愿。但是，后来却发现，在这世上，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你所能掌控的，只有你自己的想法。对于其他人，她是如何想的，全然不由你。哪怕你再用心，对她再好。” 温明珠一开始还想要用“不去做又如何知道能不能达成所愿”这样的道理来游说他，但是听到后来，却渐渐发现了他话中的怨气。而且，明显是针对她的。 她这几天被搁置在这里，除了理这一场变故的来龙去脉之外，也认真地想了想自己与萧舜之间的关系。 虽然，他一开始是怀揣着不良动机接近她的。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伤害过她。而且，确实也诚如他所说的，为了她，他一直在妥协，在让步。她却始终坚守着自己拥有的一切，分毫都不肯退让。 “你这是在怨我，还是在怀疑我？”温明珠有些无奈地说道。她确实是为了救凤时，才回到他身边的。她是利用了他。但是，是他对她身边的人下手在前，这事不能全怪她啊。 “三个驸马之中，我最喜欢、最在意就是你了。就算你利用我，还绑架我，我都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用心，你倒是怀疑起我来了？！” 萧舜沉默了一会，终于转回身，看着温明珠，淡淡地说道：“那你说句好听的话。” “啊？”温明珠愣了愣，一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背，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让你说好听的话。”萧舜面无表情地重申了一遍。 “好听的话？”温明珠琢磨了一番。什么算是好听的话，夸他，算吗？ “萧舜，你是天底下最聪明，最深明大义的人，你一定也不忍心看着两国开战，百姓生灵涂炭，对不对？” 萧舜脸色微微一沉，不悦地说道：“谁让你说这些！” 温明珠想了想，夸优秀品质不行，那夸美貌？ “萧舜，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就算陆状元和易大人他们加起来，也比不过你的十分之一美貌！” 温明珠觉得自己夸的已经够卖力了，不想萧舜还是一脸不高兴，转过身，就准备走了。 “啊！等等！等等！”温明珠当然不想他就这么走了，他们要谈的问题还没有结论呢！她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拦在萧舜前面。“让我再想想啊！说好听的话，也是需要灵感的啊！” 萧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拦到一旁，绕过她，继续往外走。 “萧舜！”温明珠连忙去拉他的手，心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救凤时出地牢那一天，他似乎怨怼地指责过她，说她唯一说过一句的好听的话，也是假的。他那时指的好听的话，似乎是她为了救凤时，跟他说的在他最彷徨无助的这几天，让她留在他身边。难道，他指的好听的话……是甜言蜜语？！ “我爱你！”温明珠突然脱口而出。 萧舜往前走的脚步，果然停了下来。 温明珠一怔，猜对了？！反应过来之后，像是为了验证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快步绕到他身前，主动投怀送抱偎入他的怀里。“我想和你在一起。就算现在摆在前面的阻碍再大，实现的可能性再低，我们都不要放弃努力，好不好？” 萧舜的身体隐约有些僵直，任凭她抱着自己，良久之后，扶着她的肩，让她站直身子。低眸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睛，说道：“再说一遍。” 温明珠认真地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前面一句！”萧舜不悦地蹙了蹙眉。 温明珠怔了怔，这句话的前面一句……“我爱你？” 萧舜的神情突然动了动，眼底也似乎有一道晶莹的暗光流过，蓦地低头撷住她的双唇，紧紧地抱着她，热烈地亲吻了起来。 他一直都是冷静而淡定的，之前虽然也亲过她几次，但也都是温柔而缱绻的，完全不是今天这般冲动而热烈。就像是一贯温柔清冷的月亮，突然撕开外衣，变作了热烈而炙热的太阳。那奔涌而来的热情，使得温明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灼烧得晕头转向，完全无法思考。 直到他流连地离开她的唇瓣，将她一把拦腰抱起。体位的突然变化，使得她有点从晕乎乎中醒过神来。当被褥表面的凉意，透过单薄的睡袍从背上传来之时，温明珠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萧舜将她抱到了床上，还放下了帐子。温明珠一个鲤鱼打挺就想坐起身来，起了一半，就被萧舜扑倒了回去。 他也够沉的，温明珠想说的话，都被他这一压给冲击没了。他再度亲了上来，热烈而缠绵。这一回，手也没有闲着。 温明珠本来就是半夜渴醒，起床喝水的，穿着宽松的睡衣，他很容易就摸了进来。那微凉的手从她的腰间滑过，温明珠顿时一个激灵，用力地推住他，盯着他，问道：“萧舜，你要与我行苟且之事吗？” 萧舜看着她，有些意乱情迷的眼神，渐渐地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他们二人都是出生皇室，从小接受了最严格最良好的礼仪教育，对于最为礼法所不容的“无媒苟且”，都是不屑为之的。 萧舜坐了起来，沉默不语。 温明珠知道他并不是那种轻浮放荡之人，他只是因为最近许多事堆一块，心情不好，想要寻求慰藉。坐起身后，伸手去拉他的手，柔声说道：“我们一定能在一起的。不要急。” 萧舜回过身，拥过她，埋首在她的颈窝，用力地嗅着秀发的清香。 “有时候，真的想不顾一切地得到你，哪怕是绑架你，囚禁你……但，我终是不能不顾一切。” 205.第205章 我最喜欢你 听着他在自己耳边似梦呓一般的喃喃自语，温明珠心里有根弦被轻轻地触动。以他们二人身处的位置，以及两家之间存在的恩怨，他对她若是存有半分坏心，她今日都不可能安然地坐在这里。他明明很想她放弃身份，留在他的身边，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尊重她的意见，将她从自己身边送离。 静静地相拥着坐了一会，萧舜才慢慢地松了拥抱的力度，坐直了身子。抬手拂开温明珠的脸侧略显凌乱的发丝，用手心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那种柔滑细嫩手感，让他流连着，不舍得离去。 “你的风寒，怎么样了？”他轻声问。 温明珠说道：“吃了药，睡了一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萧舜的手停了下来，然后收回了手，说道：“那你好好休息，等天亮，我派人送你去出关。”本来还想以她染了风寒，不宜赶路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多留她几日的。没想到，竟然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就，没有理由了。 “出关？”温明珠有些诧异。 这个关，指的应该是东望与北江交界处的广成关。她的父亲温云笙之前就是在广成关驻守了数十年。她料到萧舜这次会再度放她走，但她以为会送她回江都，与魏将军他们汇合。没想到，竟然是直接送她去广成关，与东望边关驻军汇合。 “嗯。”萧舜应了声。“京中，不一定安全了。” 温明珠一想，难道萧尧这么快，就要向东望发难了？！ “不安全？那易大人他们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温明珠有些担忧地问。易玄之他们，还在宫里呢！而且魏大人他们都在宫外，保护不了他们，一旦萧尧反目，那他们岂不是羊在虎口，岌岌可危了？！ “易大人？”萧舜凝视着温明珠的眼睛。“你只担心易玄之的安危，不担心陆浸秋和凤随？” “我说的是‘易大人’他们，陆大人和凤随包含在‘他们’里面啊……你为什么突然抠起这种字眼了？”温明珠对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那如果我前面说的是‘陆大人’他们，你是不是又该问我为什么只担心陆大人了？” 萧舜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没什么，少听了两个字。” 温明珠看着他，忽然眼珠子一转，问道：“怎么，你吃醋啊？” 萧舜并不理她，转过身准备下床。在他起身之际，突然一个软软暖暖的身子搂着他的脖子迎面挂了上来，旋即还“吧唧”一声，在他唇畔轻啄了一口，轻声说道：“三个驸马里，我最喜欢你。陆状元其次，他是垫底的那一个！不用妒忌他。” 萧舜轻哼了一声：“我知道他们比不过我……但是，我妒忌他们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以后，肯定可以的。”温明珠搂着他的脖子说道。“以前是我任性，只想着让你迁就我。以后不会了，我也会努力想办法。为了我们能在一起，必要时候，我也愿意放弃一些东西。我们两个人都这么聪明，一定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的，对不对？” 在听到她说她也愿意为他放弃一些东西的一瞬间，萧舜都快有一种泪流满面的感觉了。他的这位“刁蛮任性”的娇公主终于开窍了，太不容易了。动情地揽过她的身子，少不了又是一番卿卿我我。 原本说的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天亮启程出发。结果，还没有温存够，窗外的天就已经亮了。 因为萧舜一直没有出来，赵胜在外面守了一夜。大风大雪的，快冻成了人棍。终于盼到太阳出来了，便轻轻地扣了扣窗棂，唤道：“殿下，天亮了。” 屋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胜心里琢磨着。殿下这是还沉浸在温柔乡中未醒，还是昨晚在他打哆嗦的时候，从楼下出去了？就算再冷，再困，他应该不至于连出去一个人都没有发现吧？ 就在赵胜开始怀疑自己的职业素养的时候，屋里响起了萧舜的声音：“进来。” 赵胜一听，立马麻利地推窗进去了。屋里温暖的气息，顿时让他如获新生。 “殿下。”合上窗，赵胜就在窗下站着了，并没有靠近萧舜站立的地方，以免撞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萧舜说道：“之前让你挑选的那队精兵，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在北门集合。” “是。”赵胜领了命，就准备再次从窗口出去。 萧舜见他又欲开窗，怕这开开关关的，会让温明珠的风寒加重，便说道：“从楼下出去。” “是。”赵胜一囧，赶紧收手，掉头从楼梯下去了。 温明珠从帐子里探出头来，问道：“这就出发吗……那我收拾下东西。”说着，她就掀开帐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刚落地，就又被萧舜捞进了怀里抱着。 “让香容帮你收拾。”他说。言外之意，就是趁着还有一点时间，咱们再温存温存。此一别，要再见，就真的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温明珠其实没会意过来，“哦”了一声，说道：“那你先下楼，我换个衣服。” “等会再换。”萧舜说着，就拥着她，缩回了帐子里。一个个吻，如果绵绵细雨一般的落在温明珠的脸颊、唇畔、颈间，每一个，都带着连绵的思念，和无限的不舍。 温明珠也热情地回应他，心中虽然只愿此刻永恒，但是，始终是要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楼梯那边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外面就响起了赵胜的声音：“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母亲？！”萧舜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与温明珠面面相觑了一会，出帐下了床，问道。“你说母亲来了，这一大早的？！” “是！刚才接到禀报，说皇后娘娘的銮驾，已经快到山庄门口了。” 萧舜的脸色有些难看：“人集结好了吗？” “好了。” “下令，立刻从北门出发。另外，让管事先带人接驾。” “是！” 赵胜领命走后，萧舜便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最厚的貂皮披风，给温明珠裹上，说道：“时间紧迫，上车再换衣服。” 萧舜帮温明珠系好披风，戴上兜帽，便将她一把拦腰抱起，从窗口跃出，直接用轻功往白梅山庄的北门去了。 206.第206章 送你离开 萧舜抱着被包裹严实的温明珠，一路快速地朝北门奔去。 温明珠窝在他怀里，原本，为了隔绝寒风，她的脸是贴着他的胸口的。当她转过脸，试图看向萧舜的脸时，雪花便一片一片的落在了她的脸上，顿时冰凉一片。 “萧舜。”温明珠轻轻地唤了一声。“你母亲是为着我来的吧……你送走了我，你准备怎么办？” 段云裳身子不好，眼睛也看不见，平日里连坤宁宫都很少出，更何况出京。而且，明天就是大年夜了，宫中必有不少的庆典活动，连谢蕴儿这种常年在外面窜的，都回去了，更何况是需要主持大局的皇后。而能驱使她抛下手中的一切，冒着风雪来到这里的，也只能是为着她这个“仇人之女”了。 “没事，我自有办法。”萧舜说着，手腕使了下力，让她重新转向自己的胸前。从心口散发出来的暖暖的热气，很快就重新温暖了被雪花浸凉的脸庞。 “萧舜……你应该不会有事吧？”温明珠埋首在他的怀里，似梦呓般的低低地问。 萧舜是用了毕生的功力，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北门的。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北门。门外已经有一队十来个家丁打扮的侍卫在等候着了，守护着一辆看上去非常普通的马车。 萧舜直接将温明珠送上了车，才摸着她的脸，轻笑着说：“我能出什么事，别乱想了，快进去吧。路上小心。” “萧舜……”温明珠看着他，忽然倒是生出几分不舍来了。下意识地拉着他的手，不想松开。 萧舜从她眼中看出了不舍之情，吩咐了一声“出发”，同时纵身跳上了马车，顺势推着她进了马车。 “萧舜？”一瞬间，温明珠心中有些狂喜。他这是要跟着她一起走吗？！ 当背心贴上马车的车壁，冰凉的唇间再度印上一个又一个炽热的吻，温明珠便明白了。她理解错了，他只是最后送她一程而已。眼中忽然有些酸涩，这一场离别在所难免，是她想太多了。 用力地回抱他，亲吻他，直到憋的两颊通红，喘不过气来……忽然，一阵寒风袭来，温明珠一个激灵冻醒了过来。身前的人已经空了，只余下轻轻荡悠的车帘。 他，竟然不告而别了！她还有好多话还没有跟他说呢！ 温明珠掀了车帘扑了出去，扒着车辕回头往来时的路看，看到的却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景。天地间一片苍茫，已经无处寻找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公主，外面天寒风雪大，还请回到车内。”侍卫关切地劝说。 温明珠点点头，转身回到车里，这才看到了缩在车子的一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隐形人的初一。想到自己方才与萧舜的那一场缠绵，竟然还有一个旁观者，蓦然涨红了脸，忿忿地瞪了初一一眼，诅咒道：“当心长针眼啊你！” 初一委屈地说：“又不是我自己想看的。” “你……”温明珠有些气闷。“你还真看了啊，不知道闭上眼睛啊？！” 初一说道：“第一次……没有经验，下一次就知道了。” “还下一次？！”温明珠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公主。”初一倒是有话说。“这次都翻脸成那样了，我还以为我们真的完了，没想到，还是安然出来了。” 温明珠轻哼了一声，抱了个车中备的暖炉，坐去了一旁，发呆。 “我只听说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的话不能信，原来恋爱中男人的话，也不能信。”初一感叹地说。 温明珠瞪了他一眼：“你最近话怎么越来越多了，能不能不要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 初一虽然不了解这种恋人分别的心情，但是也看出公主殿下现在心情糟透了，立刻闭上侧嘴，继续缩在墙角装透明人。 温明珠抱膝而坐，思绪随着马车的颠簸，连绵起伏着。 萧尧将她被擒的消息告诉了段云裳，那么，是不是说明他想要撕开两国“伪和平”的外衣，从她和她父亲温云笙入手，重新两国交战了？这一场纷争，又会持续多久呢？ 一年，两年……或者，十年，二十年？ “萧舜，等这一场纷争平息之后，你会来望京找我的吧？” 萧舜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白梅山庄，换了身衣服，段云裳已经到了内堂了。喝了半盏热茶，去了一身寒意，萧舜才匆匆赶到。 “母亲。”萧舜恭敬地行了一礼。“天寒地冻的，母亲怎么过来了？有事传召儿子进宫就是，这样天未明地就上路，若是路上有个什么闪失……” “舜儿。”段云裳出声截住萧舜的话，放下手中的茶盏，缓声说道。“我从宫里动身的时间，是早了些。我算着，等我抵达白梅山庄的这个时辰，你应该早就起身了……今儿个，起晚了？” 萧舜解释说道：“儿子并不是有意怠慢母亲，而是，昨日不慎感染了些风寒，昨晚喝了药睡下，不想，就睡过头了。接到禀报时，母亲已经到了山庄门口，就立刻起身过来了。” “感染风寒了？”段云裳脸现关切之情，朝他站立的方向招了招手，说道。“过来，让母亲看看。”她可是这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神医，若是装病，可瞒不过她。 “是。”萧舜缓步上前，将手递给了段云裳。 段云裳刚抚上萧舜的手腕，就有侍卫急火火地来报。 “殿下，庄里进刺客了！” “刺客？”萧舜闻言转过身，同时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 侍卫说道：“在梅苑那边。” “梅苑？”萧舜脸色一变，匆匆与段云裳说了声“我过去看看”，就跟着那侍卫出去了。 等他出去后，段云裳扶着桌子慢慢地起身，侍立在她身后的侍女立刻上前扶她。 “朱槿。”段云裳缓声问身旁的侍女。“王爷他，今天，是否有什么不同？” 朱槿想了想，回答道：“娘娘，据奴婢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是么？”段云裳若有所思地说道。“是我多虑了吗？” 朱槿说道：“娘娘不要胡思乱想了，从小到大，王爷都是最孝顺、最为娘娘考虑的了。” 段云裳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 207.第207章 你俩别有内情 段云裳在内堂坐着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萧舜回来，便派了个内侍过去看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内侍回来了，禀报道：“娘娘，梅苑那边进了刺客，王爷带人追出去了。” 段云裳颦了颦眉，说道：“刺客……冲着谁来的？” “奴才刚才打听了一下，白梅山庄这些天不太安宁。前些天抓了几个人关在牢里，今天这些刺客，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里应外合，救了人出去了。” 段云裳沉默了一会，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娘娘。”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萧舜回来了。得知段云裳还在内堂坐着，赶紧过了来。不等他开口，段云裳便问了：“刺客如何了？” 萧舜说道：“没抓住，我派人继续追了。” 段云裳又问：“救走的是什么人？” “是前些天抓住的，混进庄来的细作。” “可是东望的明珠公主？！”段云裳的气息明显有些急促了。 本来她不直接提，萧舜就装傻。毕竟之前筹谋对付温明珠的事，他与萧尧都是瞒着段云裳的。在事情最后成功之前，他们不想让她太早知道，以免她心情大起大落，影响病情。这次抓了温明珠，萧尧也并没有告诉他，这次要知会段云裳了。就算猜出来了，他也假装不知道。但是，既然段云裳直接提了，那他就不好再打太极了。 “是的。不过，母亲放心，我已经传令下去了，沿途追击，一定将他们悉数擒回。” 段云裳听后，沉默不语。抬手端起搁置在桌上的茶盏，多年的眼盲日子，已经让她可以熟练地黑暗中小范围内的活动自如。她端着茶盏，却并没有喝茶，只是以指腹，轻轻地抚摸着杯沿。 萧舜见状，态度恭谨地说道：“母亲在这里坐了许久，应该累了吧？我已经让人收拾了房间出来，母亲不如回房歇歇？” 话音刚落，段云裳便唤了声：“舜儿。” “母亲。”萧舜应声。 段云裳将端在手中许久的杯盏重新放到桌子上，缓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母亲，你与那明珠公主之间，是否别有什么内情？” 萧舜微微一怔，略带错愕地反问道：“母亲何出此言？” 段云裳说道：“依你父亲所言，你之前就擒获过这位公主，但在回北江的路上，被东望的人解救回去了。这一回，又是如此。在同一件事，同一个人身上，连着失手两次，这实在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这下，萧舜是真的怔了怔。他原本以为，就算萧尧告诉了段云裳温明珠被擒之事，应该也不会说之前他绑架温明珠之事。毕竟若是段云裳多心，怀疑他与温明珠关系不寻常，这对于她的病情只有弊处，没有好处。没想到，却连这个也说了。 “父亲，你究竟是何用意？”萧舜在心底默默地自言自语。 “舜儿，莫不是你真的对那温明珠有什么不一般的想法？”段云裳放置在扶手上的手，慢慢地攥起了拳头。 站在对面的萧舜自然没有看漏这个细节，带着愧意解释道：“母亲有所不知，那明珠公主，性子跟蕴儿很像。因此，我便在不知不觉中有些轻视了。加上没有料到望帝竟然那么重视她，不仅派了四个暗卫保护她，连日常在她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都武艺高强……是我疏忽大意，让母亲失望了。” 段云裳沉默了，似乎是在考虑萧舜的这番解释足不足信。半晌之后，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年的长安公主，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留下的女儿，他们自然也视若珍宝。倾一国之力，全力保护的宝贝小公主，想来即便是你，也无法轻易得手。” 她说这话时，语气先是无奈。说到后来，渐渐带了些许不忿与嫉恨。同样都是他们温家的女儿，长安公主生的，就被他们捧在手心呵护着。而她的女儿，却被毫不犹豫地牺牲掉。她至今都还记着躺在乱石之间，被野兽啃得破碎的小小身躯。她的女儿，明明也是可以幸福快乐地长大的。却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世界，就成为了别人的替代品，早早地被夺去了性命。而那原本该死的温明珠，却在重重关爱与保护下，至今活蹦乱跳地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段云裳的手再度攥紧了拳头，指节微微泛白，气息也跟着急促起来。 “母亲……”萧舜见状，正准备出言安抚她几句，却见她的身子蓦然一抖，头微微前倾，便“噗”的一下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旋即昏死了过去。 “母亲！”萧舜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她，一边吩咐人，立刻去请太医过来。 皇后娘娘吐血昏迷，庄里少不了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待她服了药睡下之后，才重归于安宁。 萧舜一直在段云裳的床头守着，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庞，心中似有千斤之重。 段云裳的贴身侍女朱槿从外间进来，看了看坐在床前的萧舜，犹豫了一下，上前行了一礼，恭谨地说道：“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萧舜回过神看了她一眼，也是犹豫了一下，方才站起身，跟着她出去，到外间说话。 朱槿再度向萧舜行了一礼，说道：“恕奴婢僭越，但有些话，奴婢实在不吐不快。” 萧舜大抵也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说道：“但说无妨。” 朱槿这才点点头，说道：“这么多年，娘娘心中只这一个心愿，殿下也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既然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殿下为什么不顺势遂了娘娘的心愿……哪怕是假的。” “假的？”萧舜有些意外。 “嗯。”朱槿点点头。“王爷若是奈何不了那位公主，不如，索性便做个局吧。娘娘的眼睛看不见，只需打点好身边的人，就可以了。不是奴婢看不起殿下的能力，觉得殿下抓不住那位公主，而是，以娘娘这个身子，实在是撑不了多久了。了了她的心愿，让她安心地去，也好过她在这世上苦苦煎熬。” 萧舜听罢，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之后，说道：“我会尽量抓捕，若是实在不行……倒是，可以考虑。” 虽然，设局欺瞒，是为大不孝。但是，再怎么样，也比让她含恨而终要好。 208.第208章 我喜欢她 当初，萧舜在将温明珠绑到北江后，又放了她。他那时是决定转而向凤时下手，报复定王，为段云裳报仇。毕竟，定王才是始作俑者。没有定王谋逆，就不会有后面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段云裳的女儿，也不会因为被当成温明珠误抓，而不幸丧命。但是，他现在才知道，段云裳所恨之人，自始至终，都只是温云笙一人而已。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之前，他明明已经大抵猜到温明珠的去而复返，是为了救凤时。但当这个猜想被验证的时候，他还是怒不可遏。他从来都是淡定而从容的，但是那一次，真的出离愤怒了。怒得直想与她一刀两断，此生此世，再不相见。 恋人之间，只为这一点事情，就已是如此，更何况段云裳所受之伤痛。这十五年来，她终日所做之事，除了思念女儿，就是恨温云笙。为了恨他，耗尽了一生的精血。好不容易，他们帮她走到了这一步……真的要让她含恨而终吗？ 但是，温明珠那边，他也是实在割舍不下。虽然有时候他会被她气得牙痒痒，好几次，都忍不住说出了“恩断义绝”这样的狠话。但是，每次当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食言而肥”，一次又一次地放弃自己的立场，去帮助她。 他感念段云裳的恩情，他愿意孝敬她，为她做任何事情。但是，若是要以温明珠的性命为代价，他实在做不到。 难道，真的像朱槿所说的，布个局，设一个假象……不知不觉间，萧舜真的开始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他可以找一个人假扮温明珠，段云裳没有见过温明珠，想要蒙混过去，倒是不难。但是，温云笙怎么办？ 段云裳与他曾是夫妻，肯定骗不过她。难道，要找温云笙配合？这样，就少不了要让温云笙知道这些事情……对了，若是能说服温云笙，到段云裳的面前认错忏悔，不知道能不能淡化这份恨意，为这段恩怨找一个和平的出路？ 萧舜一直在段云裳床前守着，直到黄昏时分，段云裳才苏醒了过来。 睡了一会，她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不少，不那么激动了。服了药，吃了点东西，精神是好多了。轻轻拍了拍萧舜的手，说道：“母亲没事，你去忙你的吧。今天是除夕，估计庄里的事，也不少。” 萧舜答道：“庄里的事，管事们已经安排好了。我在这里陪母亲。” 段云裳轻叹了声，说道：“老毛病了，不碍事的。你在这里陪着，也没有什么分别。没事忙的话，就去歇着吧。你的风寒才刚刚好。” 萧舜想了想，应了声“是”，起身行了一礼，缓步退出了屋去。刚走到庭院中，就有侍者迎面来报：“殿下，陛下来了！” “父亲？”萧舜猜想父亲必定是为着母亲之事来的。算算母亲吐血晕倒之事传到京中的时间，父亲是差不多时间该到了。 萧舜连忙带了人到门口接驾。 萧尧从御驾上来下，看了眼萧舜，问道：“皇后如何了？” 萧舜恭敬地回答说：“刚才醒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精神不错？”萧尧的语气有点冷，隐约带了些不满和怨怼。 萧舜惭愧地低下头。 萧尧回眸看了他一眼，说道：“跟我来。” “是。”萧舜又跟着萧尧回到了段云裳房里。 段云裳正靠着床上小憩，朱槿站在床前与她低低地说着什么。 “皇上来了。”段云裳见他们的父子俩进来，挣扎着想要坐直身，朱槿连忙倾身上前扶住她。 待萧尧走近之后，朱槿就退到一旁，将床前的位置留给萧尧。但是萧尧却并没有在床前坐下，也没有问段云裳现在身体感觉如何，在床前站定后，便微微侧了侧身，对萧舜轻喝道：“跪下。” 萧舜略微有些诧异，但是站在面前的是父母双亲，他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依言就地跪下了。 “怎么了？”段云裳也诧异地问了。 萧尧沉着脸说道：“舜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孝顺、明理的孩子，是可以委以重任的可造之材。而事实上，我也一直将你当成我的接班人来培养。但是，近来，你实在是越来越离谱了，让为父太失望了。” “你明明知道那温明珠是温云笙的女儿，是你母亲放在心中恨了十几年的仇人，你却对她心慈手软，再三地有意失手。当初，你绑了她出望京，都已经到了北江境内，却莫名其妙地放走了她。在东望都一路无事，进了北江，倒是被人救了？！” “这事就不提了。那草包公主被你放走后，不仅没有回望京，反而不知死活地摸进宫来，她是来找你的吧？她在宫里上蹿下跳了那么多天，你竟然还是不抓她！反而，各种想办法将她送出了宫。” “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又再一次地摸了回来。摸回了你身边，你还是没有动她！这一回，我当着你的面，将她擒了住。我想，这下，你总无话可说了吧，你总不会再放她走了吧？没想到，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将她送走！” “不仅仅如此，你竟然连她的侍卫也全部都放走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舜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自己说！” 萧尧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直刺萧舜的心里。字里行间，字字句句，无不在意指他与温明珠之间存在不寻常的关系。 萧舜有点懵，并不是惊愕于萧尧所说的话，而是，不解于他为什么当着段云裳的面，戳穿这件事情？ 段云裳的身体已经虚弱至厮，再用这件事情去打击她……他就不怕她会出事吗？！ 段云裳又不傻，萧尧的话中之意，瞬间就明白了。倾身扶着床沿，让自己离萧舜更近一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舜儿，你果真与那温明珠……” 事到如今，萧舜也无法再隐瞒下去了，只得承认道：“是，我是喜欢她。我想帮母亲完成心愿，但是，我也不想她有事。我在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段云裳却已经听不下去了，在萧舜承认他喜欢温明珠的那一瞬间，她就觉得整个天地都崩塌了。她这些年最关爱、最信任的儿子，竟然爱上了她的仇人之女！ “你真的！你是真的……”段云裳的脸色惨若白纸，微微摇晃了一下身子，突然凄声大喊道。“她的命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 托生在最繁盛的国家，最尊贵的家族，一出生就破天荒地封了个公主。遇到危险也逢凶化吉，有个“倒霉鬼”替她去死。现在，就连萧舜，她的儿子，她这么优秀的儿子，也爱她、护她，为了救她不惜与父母双亲作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天地不公！ 段云裳胸中气血翻腾，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再一次地昏死了过去。 209.第209章 千万不要回来 段云裳方才苏醒过来的时候，就有侍女去请太医了，这会儿正好提拎着药箱过来。刚进院子，就听得屋里一阵动乱，说是皇后娘娘又吐血晕倒了，太医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奔进屋来。非常时刻，也顾不着全君臣之礼，匆匆地向萧尧行了个简礼，就奔赴段云裳床前。 所幸太医来得巧，救助得及时，段云裳也并没有大碍。让她服下救心丸，重新睡下之后，太医将萧尧与萧舜父子请出了屋，脸色凝重地叮嘱说：“皇后娘娘这病，一定要静养，最好不要再让什么事情刺激到娘娘，让她情绪激动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知道了。你退下吧。”萧尧抬手挥退了太医。 等太医离开之后，萧舜就忍不住问道：“父亲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欠妥？我隐瞒了与明珠的事情，是对不起母亲，我问心有愧。但是，父亲也没必要当着母亲的面，将这件事情挑明。您明明知道母亲的病情，已是十分凶险，完全没必要……” 萧尧打断他的话，反问道：“如果我不当着你母亲的面提这个事情，你会承认你与那温明珠有私情？” 萧舜的神情微微一顿。 “父亲对于这件事情，已经如此确信了，那我承不承认，又有何重要，何必当着母亲的面……” 萧舜实在是想不通萧尧这么做的意义所在。虽然这么说也没错，若不是当着段云裳的面，他肯定不会承认。但是，不论如何，难道不是段云裳的病情最重要吗？没必要非要逼着他当面承认，不惜让段云裳受到刺激，使病情加剧。 “我这么做，当然是有我的用意。”萧尧再一次地打断萧舜的话。“好了，现在事已至此，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萧舜知道父亲问的是什么，现在他与温明珠的关系过了明路，段云裳也知道了。那么，接下来，他是要改变主意，将被他放走的温明珠抓回来，给母亲尽孝，还是继续一意孤行，帮助温明珠到底？ “父亲……”萧舜说道。“我们要报复温云笙，有很多方法，没必要非要对明珠下手。当年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完全没有选择的机会。她是无辜的，我不想她被牵连进来。我会想另外的办法，帮母亲完成夙愿。” “另外的办法？”萧尧反问了一句。“你明明知道这是完成你母亲心愿最好的办法，却要退而求其次？我只当你感念恩情，待你母亲至孝。如今看来，你母亲在你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还不如一个认识没几个月的女人。不是亲生的，终归不是亲生的。” 萧尧的这番话，如同一根根利针，直扎萧舜的心底。母亲是他这一辈子最尊敬的人，这一点，从来都不曾变过。母亲的心愿，他愿意倾尽自己的所有，去帮她达成。 只是，温明珠不可以牺牲。 不等萧舜回答，萧尧又接着说道:“好了，这件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你想怎么完成你母亲的心愿，都随你。你要放温明珠，或者说，你要娶她做你的王妃，我都可以随你的意。但是，她是对付温云笙的最好的武器。不管她乐不乐意，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她都必须尽到这个义务。” 萧舜无奈道：“温云笙是她的父亲，她不可能这样做的，父亲又何必强人所难……” 萧尧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这就由不得她，也由不得你了。我已经传令下去，在京城去往广成关的沿途城镇张贴皇榜，传布消息，说你齐王萧舜通敌叛国，意图谋逆，已经被拘天牢，择日处斩。” “父亲，你……”萧舜的脸色不由变了。张贴皇榜，昭告天下，这可不是寻常的事情。就算回头再下道圣旨，再出一次皇榜，说他是被冤枉的，帮他正名，却也是无法真正帮他洗清罪名的。 皇家的父子、兄弟关系，原本就敏感至极。这皇榜一下，他萧舜谋逆之事，必定立刻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天下悠悠众口，各种猜想，各种揣测，其传播之快之广，是无法想象的。也既是说，这道皇榜一下，或许，他这一辈子都逃不脱“通敌叛国”这四个字了。“父亲……您会这样做，我真是始料未及。” 萧尧看了他一眼，解释说道：“你放心，不管此番是不是能顺利除去温云笙，日后我都会帮你澄清罪名。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会害你的。” 萧舜在心里苦笑一声，他不信萧尧会不知道“出皇榜”一事的深远影响。而方才所说的最后那一句话，反倒像是欲盖弥彰了。父亲究竟想做什么，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明珠很聪明，她不会信的。”萧舜也就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是吗？”萧尧不以为然地反问了一句。“她为了救凤时，就已经那么不顾一切了。如今身陷囹圄的可是你，她会置之不理？你觉得，在她的心里，你还不如凤时重要？” “她救凤时，是因为她相信凤时。但，凤时却骗了她。同样道理，她不会来救我，也是因为相信我。我不会陷自己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那就拭目以待了。”萧尧一直留意着萧舜的神情，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了究竟来。“这几天，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地陪你母亲，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情。虽然她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若是她因为这事有个三长两短，你与那温明珠日后还能毫无芥蒂地在一起？” 萧舜沉默着，并没有再说话。 萧尧看看他，说道：“你在这里陪着，我去萧庭那边看看。” 萧舜退后一步，让出路，送别萧尧。 萧尧一众走后，赵胜就快步过来，凑到萧舜身旁，低声说道：“殿下，庄子被大内禁军包围了。我们的人，也全部被监视了。” 萧舜会意地点点头：“跟大家说，这些天就当放假了，好好休息，什么事都不用做。” “是。”赵胜并没有多问，应了声，就下去了。 萧舜站在原地，不觉间有些出神。 他方才虽然说得肯定，心中其实也不确定。事到如今，只能祈祷他们的速度能快于皇榜分发的速度。只要在皇榜抵达之前，温明珠就入了关，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明珠，你可千万不要回来。 210.第210章 救救她 易玄之先前派了十五跟着谢蕴儿到白梅山庄，以“借画”之名，试探萧舜。十五回宫将消息回报之后，易玄之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多半萧舜又反水了，温明珠被抓了！ 宫里这边，沈同芳沈老是不知道温明珠在北江这件事情的。而凤随和陆浸秋，都不是可以与之商议正事的人。所以，当务之急，他必须尽快出宫，找魏将军一起想办法，营救温明珠。 但是他们现在出宫，是要去内务府领牌子的。这日正值除夕，内务府里的人，忙作一团。易玄之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理他。拉了数个人问，终于见到了总管。总管太监倒是客客气气的，解释说今天晚上有晚宴，还有特地为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的歌舞节目，所以还是请他不要出宫了。 易玄之说自己有急事要找魏将军，那总管就说，魏将军待会就会进宫来了，请他回永庆宫稍等一会。好说歹说，就是不肯给出宫的令牌。易玄之无奈，只得先回了。 结果，等到晚上，不仅没有等来魏将军，连萧尧和段云裳都缺席了除夕的晚宴，晚宴改由谢艺主持。 没有帝后出席的晚宴有点尴尬，早早地就散了会。 在回永庆宫的路上，易玄之琢磨了一路这是怎么一回事。段云裳缺席倒是不难理解，很有可能是身体出了状况，又卧病了。但就算是她病倒了，萧尧要看顾她，却也不至于会缺席如此重要的宴会。 难不成，是与温明珠的被擒有关？ “易大人！陆大人！”身后传来了女子的呼声。 易玄之回过身，发现原来是宝英公主跟了过来。当即停下脚步，等着宝英公主快步过来。 “两位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见她如此，怕是有事。易玄之便点点头，回身与沈老他们说明了下情况，请他们先走一步，自己与陆浸秋随后。 沈老会意，就带人先回永庆宫了。凤随却不肯，硬是要跟过来：“什么事，我也要听！” 宝英公主瞅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谢蕴儿托她时，只说了让她找易玄之求助。陆浸秋是她私心加上的。这会儿又硬凑进来一个，也无所谓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多一个人，还多一份力量呢！ “公主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易玄之问道。 宝英公主将随行的宫女都摒退，只留了一个贴身侍女。往前一步，微微倾身，压低声音说道：“是蕴儿的事。”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转着头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经过之后，才用手遮了半边嘴，低声说：“据说，谢相爷要把蕴儿嫁给皇上。” “什么？嫁给皇上？！”凤随第一个不可思议地叫出声来。 宝英公主见状，脸色都白了，赶紧“嘘”“嘘”地示意他噤声。这可是事关皇帝与谢相爷这两个当朝最有权势的人，若是被有心人听见，说她编排这两个人，她一个前朝公主，可得罪不起。 幸好这会儿宫中正在燃放烟花，声音比较嘈杂。那些宫女们虽然离得不远，却也没听清凤随说了什么。见她们大多都抬着头看烟花，宝英公主这才松出一口气，拍着胸口，暗道“还好还好”。 “谢小姐……不是喜欢齐王殿下吗？”易玄之好奇地问道。谢蕴儿一心想嫁萧舜，这应该是北江朝野上下众人皆知的事情了，就算萧尧要从谢家纳妃，那也不至于跟儿子抢人吧？ “是啊！”宝英公主说道。“蕴儿从小就喜欢齐王，我们都知道的。但是齐王好像不喜欢她，唉。她也挺可怜的，到处追着跑，但是齐王多半是故意躲着她，总让她找来找去的……” 宝英公主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远了，易玄之赶紧给她扯回来，问道：“话说回来公主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是谢小姐告诉你的？” “是啊！”宝英公主说道。“今天傍晚，就是晚宴之前，蕴儿派了个侍女来找我求援。说她昨天去白梅山庄，因为下雪，齐王都邀她留宿了，却被谢相爷派来的人硬拖了回来。” “回家后，相爷就跟她说，她是要当皇后的人，要注意行为举止，不能随意在外留宿。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说将来等齐王殿下继位后，做他的皇后，没想到，竟然说的是……蕴儿当然不肯，大闹了一场，然后她就被关起来了，一步都出不了门了。” 易玄之的唇角动了动，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萧尧与谢艺是有约在先的，下一任北江皇后，一定会从谢家中挑选。对于谢家而言，与其等着做那遥遥无期的萧舜的皇后，还不如直接做萧尧的继后啊！毕竟段云裳已经病入膏肓，已经时日无多了。皇后之位空悬出来之日，指日可待。 而且，萧尧正值盛年，而萧舜已经成年，如果这位继后生下皇子。那这皇帝之位，将来会传给谁，也未为可知。 虽然对于谢艺会有这样的决策，易玄之十分能够理解。但是，想到谢蕴儿与萧舜的关系，总觉得有些囧囧的。 凤随也扯了扯嘴唇，有些同情地说道：“她不肯，她家里人也逼着她嫁人啊？” “是啊！”宝英公主唉声叹气道。“所以她愁死了。派人去找齐王求助，也见不到人。她想来想去，就想到托我来向你们求救了。她说易大人机智过人，肯定会有办法帮她的！她说只要帮了她这一次，以后让她做牛做马都可以！” 凤随闻言“啧啧”了几声：“现在知道来求我们了啊？嘁，晚了！我们已经不是同盟了！我们的合作关系结束了！” 凤随抬手做了个“中断”的手势。当初她知道自己不用和亲之后，在他面前嘚瑟地说出的那番话，他好想甩回她脸上，再附送嘲讽几句。她是不用嫁给他，不用远赴异国他乡和亲了。而且还能长久地跟喜欢的人天天在一起了……虽然是成为了心上人的继母，但是，再怎么也是成为了一家人，以后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着，关系是多么的密切啊！ “你们不能这样……”宝英公主有些急了。“你们就帮帮蕴儿吧……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已经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了，更别说，还成为他的……蕴儿一定会疯的，求你们，救救她！” 宝英公主的情绪激动了起来，易玄之连忙说：“公主别急，我们会尽量想办法的！” 211.第211章 好好在一起 安抚并送走宝英公主之后，凤随就凑过来与易玄之商量：“咱们现在出宫都成问题了，要怎么才能帮到那个女魔头啊？” 他口中所指的“女魔头”，自然就是谢蕴儿。一开始，他觉得谢蕴儿实在太可怕了。看到她，甚至听到她的名字，他就心里发毛，恨不得马上躲得远远的。后来成立了抗婚联盟，形成了统一战线，通力合作，共同进退。几番接触下来，发现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现在看她这么惨，被逼着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就算了，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的爹……啧啧，这滋味。太惨了，还是帮帮她吧。 易玄之说道：“正因为咱们现在的处境也麻烦，所以，再更要帮助谢蕴儿。” “为什么呀？”凤随这倒奇了。 易玄之解释说：“宝英公主啊！我们现在行动被限制，出宫不方便，但是宝英公主可以呀！我们可以借着这个事情，让宝英公主帮我们给魏将军他们传信。” 凤随会意地点点头，过了一会，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忧虑地跟易玄之确认：“那……我们不是真心要帮助女魔头？” 易玄之叹道：“能帮就帮吧，帮不上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哦。”凤随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易玄之察觉到什么，回眸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很想帮她？” “没有！那没有！”凤随立刻否认了。“我只是觉得她有点惨，能帮就帮帮她喽。” 易玄之叹了口气，说道：“那我们回去，好好想想办法吧。” 这个除夕夜，易玄之便是在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救温明珠”与“如何帮助谢蕴儿”中渡过。他琢磨了一整夜，越想越觉得这两件事情的关键人物，其实是同一个人，那就是萧舜。 温明珠的事情，就不提了，萧舜肯定难脱干系。就算他因为温明珠要救凤时之事，大发雷霆，从而将她关了起来。但他未必就真的想要温明珠的命，多少还是存在着回旋的余地的。 至于谢蕴儿之事，萧舜虽然不喜欢她，总是避着她。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多少还是有点感情在的。而且萧尧这是想让谢蕴儿做继后，打的可是想段云裳赶紧去世，将皇后之位腾出来的主意。萧舜那么敬爱段云裳，若是知道这一层关系，心里肯定不会舒服。 易玄之刚把解决这两件事情的关键点锁定到萧舜身上，准备写封信，托宝英公主派人送出去，约萧舜碰面。结果信还没写好，就听到了一个让人震惊不已的消息：齐王萧舜通敌叛国，图谋不轨，被抓起来，打入天牢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易玄之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萧舜，竟然被抓起来了！竟然还是“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萧舜差不多就与太子之位无缘了。毕竟，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不会接受一个有叛国嫌疑的人做他们的君主。 可是，萧尧不是只有萧舜一个儿子吗？就算萧舜真的“通敌叛国”了，应该也不至于就这样昭告天下……难道，他不准备立萧舜为太子？！ 易玄之突然心中一动，将这件事情，与谢蕴儿的事情结合起来一起看，那么，结论是很明显的。萧尧确实不准备立萧舜为储君，他要另立新后，另外再生继承人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回头再来想萧舜通敌叛国这件事情，恐怕多半也与温明珠有关吧。会不会是萧舜私下放走了温明珠，萧尧一怒之下，就给他安了这么个罪名？ 但是，想想也不太可能。萧尧就算不想立萧舜为太子，也没必要毁去他在名声，毕竟他们父子关系一直不错。 易玄之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写封信，托宝英公主派人送去给魏将军，看能不能联系上严凌他们。 段云裳昏迷不醒，萧舜就一直守在她的床前。偶尔抬头间，看到窗外被寒风刮得敲打在窗上的枝叶，就会想起还在路上奔波的温明珠。不知道她现在到哪了？ 从这里，到广成关，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赶路的话，那也得差不多要大年初五才能到。但愿，一切都顺利吧。 萧舜守在段云裳的床前，寸步不离地守着。直到大年初一的中午，段云裳才从昏睡中幽幽地醒转过来。 “母亲醒了。”萧舜立刻站起身，将朱槿唤了进来。朱槿进来的同时，又吩咐了侍女去旁边的厢房将太医请过来。 萧舜怕自己的存在会再度刺激到段云裳，便从内堂里出来，到外间等候太医的消息。 屋里忙乱了一阵，太医提着药箱出来了，对萧舜说道：“殿下，娘娘暂时没事了……不过，娘娘的病差不多已经是在捱日子了，最好不要再让娘娘动怒了……”太医说完，就叹着气，摇着脑袋出去了。 萧舜默默地站在原地，心中异常沉重。是他不孝，明明知道母亲最大的心愿是什么，自己却不仅不帮她实现，反而成为道上那一颗最大的绊脚石，成为她复仇最大的阻力。 “殿下。”朱槿拂帘出来，对萧舜施了一礼。“娘娘有请。” 萧舜本以为段云裳会生他的气，一时半会不想见他，不想竟主动派人叫他进去。意外之余，赶紧跟了进去。 段云裳刚服了药，半靠在床上，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听到进屋的脚步声后，便唤道：“舜儿，来母亲床前坐。” “母亲……”萧舜有些意外。意外段云裳不仅不生气，反而对他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母亲不生气了？” 段云裳的神情顿了顿，然后长长地叹出一声，说道：“生气怎样，不生气又能怎样？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不要因为我的事，而使得你们在世之人不痛快了……” 萧舜心中一沉，连忙说道：“母亲不要这么说，母亲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段云裳摆了摆手：“我自己就是大夫，病情如何，我自己最清楚。我是恨温云笙，恨长安公主，顺带也恨他们所生的女儿。但是，却也知道，他们的女儿是无辜的。那时，她也还是个襁褓之中的婴儿，她什么都不知道。我迁怒于她，不过是因为妒忌，妒忌她的好运。错的是我，我一把年纪了，还无理取闹。” “母亲……” “舜儿。”段云裳拉过萧舜的手，在手中握着。“你会喜欢她，她必是有过人之处。母亲多少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像当年的长安公主，虽然我恨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子。不要在意我，你们……好好的在一起。” “母亲……”萧舜的眼眶不觉有些湿润，却一时失语，不知说什么才好。 段云裳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转而问道：“你的生母，可还在庄内？” 萧舜犹豫了一下，应道：“在。” 段云裳说道：“请她过来一趟吧，我有几句话，想与她说。” “……是。” 212.第212章 母亲 慕容莲衣这几日与萧庭一起，都在萧赫的灵前守着。除夕夜萧尧过来了一趟，本以为他是过来处置他们母子二人的，不想却只是将萧庭叫过去问了几句，商量了一下发丧之事，就走了。 尚未理解其中之意，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现任皇后段云裳又派人请她过去一趟。 对于萧尧后娶的这位妻子，慕容莲衣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当初，她惧于“鬼之子”的传闻，与来自于族内的压力，抛下刚出生的幼子，销声匿迹。是这个女人，挽救了她的儿子，并肩负起了母亲的责任，将他抚养长大。不仅让他摆脱了“鬼之子”的阴影，还将他培养得如此优秀。她亲自抚养长大的萧庭，在他的面前，就像是稚子顽童一般，不堪一击。 如今，她被拉下了北江皇后之位。她到底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一位现任皇后，她自己都不知道。 慕容莲衣过去段云裳那里的时候，萧舜还在她床前守着。看到慕容莲衣进来了，萧舜才起身告退。先向段云裳行了一礼，再向慕容莲衣行了一礼。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等他出去之后，段云裳直接免了慕容莲衣的礼，让她到床前原本萧舜坐地那个位置坐了。 慕容莲衣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来。总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有种说不出来的自惭形秽。 段云裳面色平和看着她，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帮你照看了这么多年的丈夫、儿子，你是不是该领回去了？” 慕容莲衣闻言，神情蓦然一动，抬眸惊异地看向段云裳，失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还不准备认他吗？” “我……”慕容莲衣沉默不语。 段云裳看着她淡淡一笑：“我相信这世上每一个母亲，都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如果有的选择，没有一个母亲，会愿意抛弃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当初离开，肯定也是迫不得已。你之所以回到北江皇宫，重新嫁入他们萧家，应该也是为了能够时常看到自己先前留下的那个孩子。” “他已经不是‘鬼之子’了，整个京城的人也都已经淡忘这个曾经的传闻了，你却还要一直记着，继续对他避如瘟疫吗？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与萧庭一样，你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 慕容莲衣的眼眶不由地湿润了，哽咽道：“不能……我不能认他……这次若不是他们兄弟相残，萧庭差点死在他的手上，我决计不会吐露一个字！我绝对不会说的！” 段云裳轻叹道：“事到如今，既然话已经说出了口，你再坚持不认他，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慕容莲衣闻言，心中一怔，连忙抬眼看向段云裳，解释说道：“我不能认他，也不想认他。他的母亲，有你就足够了。你才是他的母亲。我唯今之愿，只是希望能保住萧庭。只要萧庭能够平平安安的，从这一场风浪中全身而退，我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求了。” 段云裳微微顿了顿，似是觉出了她话语之中的顾虑，浅浅地笑了笑，说道：“你莫非是在顾虑我么？你以为我是在怨你让舜儿知道了你是他的亲生母亲这件事吗？” “不要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前面说，帮你照看了这么多年丈夫、儿子，也并不是与你开玩笑。我与皇上之间，并无情意，我们、不过是挂名夫妻……” 慕容莲衣一惊，抬眸讶异地看向段云裳。段云裳则回以一浅淡柔婉的微笑，徐缓地继续说道：“我们两个人，都是心如死灰之人。因为舜儿，我们相遇了。那时的舜儿，很自卑，也很脆弱。他需要一个母亲给他温暖和自信，让他重新站起来。皇上那时也需要一个妻子，给舜儿一个完整的家庭，让他可以像个正常孩子一样长大。” “而那时的我，刚刚失去自己的女儿，万念俱灰。在舜儿身上，我也能找到一些慰藉。所以，我们就走到了一起，各取所需……” 段云裳抬眸看着慕容莲衣：“舜儿现在长大了，你也回来了，你们也该一家团聚了。萧庭是你的孩子，萧舜也是，你不该厚此薄彼。而且这些年，你亏欠他的太多了，也该好好地补偿他了。我的病，已经回天乏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着他了。今后，他生命中母亲的角色，还望你能够重新一力承担起来。” “我……”慕容莲衣的眼圈在不经意间红了，喉咙干涩，心头苦涩，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当初抛夫弃子，就已经做好今生不再相认的心里准备。就算段云裳这样说，她也没有颜面去认回这个儿子。 “我会尽可能地补偿他，但是……我不会认他。”慕容莲衣的声音隐约有些哽咽。 段云裳也不坚持，抚着胸口轻咳了几声，平了平气息，说道：“如今，他爱上了东望的那位明珠公主，但是，他二人要在一起，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尽可能地，帮帮他。” 慕容莲衣怔了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至于皇上那边……他虽然心中一直有你，但是不一定愿意原谅你。你想要保住萧庭，所能倚仗之人，也只有舜儿了。” 段云裳的身子虚，说了一会话，便困乏不已。慕容莲衣告辞出来，却看到了一直候在院中，不曾离开的萧舜。 生分多年，母子相见，各自都已不知应该以各种姿态面对彼此。但是正面遇上了，总不好一声不吭，全当陌生人般的擦肩而过。开口打招呼的话，又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为好。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作为小辈，萧舜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应该由他来先开口。“母亲……她睡下了吗？” 听他唤出“母亲”二字，慕容莲衣心中着实一惊。听他说完，才知他问的是段云裳。“她睡了。” 说完这句之后，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略显尴尬地站了会，慕容莲衣就侧过身，低头从萧舜身侧绕行而过了。 走出几步，忽然想到方才段云裳的托付，一时冲动，转过身说道：“若是有需要帮忙之事，尽可来找我……”说完突然想到自己现在与“阶下囚”也没什么两样，又有什么能力能够帮助到他。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只能强行解释道：“慕容清那边……还是有几个可用之人的。” 萧舜微微一怔，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慕容清虽然不足一提，但是他手下确实有几个能人异士，比如能来无影，去无踪的暗氏兄弟。 213.第213章 我必须回去 温明珠也是在大年初一这一天知道萧舜的事情的。 不分昼夜地赶了两天路，大家都有些倦乏。加上离开京城已有一段距离，前面马上就要进入南宁王的属地了，于是就决定在这个看起来十分宁静的小镇了投宿一晚，稍事休息。不想却在吃晚饭的时候，听隔壁桌的几个文人士子模样的人说起了萧舜之事。 “……你们知道吗，京城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文人自来都是最富有八卦精神的，一听说出大事了，立马都竖起了耳朵听。 “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据说，齐王谋逆，被抓起来，打入天牢了！” “什么王？齐王？不可能吧！” “是啊！谁谋反也不可能是齐王谋反啊！他是唯一的皇子，皇位以后肯定是他的啊！犯得着吗？！” “……” 温明珠原本听他们说到“齐王谋逆”，也以为是自己一时没听清。留心一听，没想到，说的还真是齐王萧舜。胸口不由一阵心悸，暗道莫非是因为萧舜私自放走她，惹恼了萧尧。一怒之下，就给他冠了个“谋逆”的罪名，将他关起来了？！ 但是，想想也不太可能。“谋逆”这么大的罪名，岂是随便扣的？！他们可是亲父子，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给他扣个这么大的罪名吧？通敌叛国，那可是要被天下人唾骂的恶名呢！ 隔壁桌也还在讨论这件事情。 “是唯一的皇子，又如何？皇上登基的时候，也没有将这位唯一的皇子册立为太子啊，连爵位都没有晋一晋。说明，皇上对于齐王，恐怕是，早有不满了！” “可是……齐王骁勇善战，智谋过人，攻下了不少城池，素行也十分良好，从未听过有什么不好的传闻，皇上为什么会对他有所不满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皇家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而且啊，我听说，前太子回来了，皇上似乎有还位之心……” “还位……你这消息可不可靠啊，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可信呢？”又有人提出了质疑。 “废话，当然可靠了！”原先透露消息的书生一脸不悦地说道。“你们也知道的啊，我有一位表哥，是在衙门里当值的。今天我原本是打算拉他一起喝酒的，去衙门找他的时候，他说来不了了，刚接到了京城过来的快马传诏，说的就是这个事！所以，他们要连夜赶制榜文了，快则今晚，慢则明晨，这附近的几个乡镇，就全部都要贴上这个榜文公示了！” “真的假的啊？！”还有人表示难以置信。 “是真是假，明天去看看榜文就知道了！” 温明珠听得心头有些突突直跳。很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去往衙门看个究竟。同桌的严凌与初一他们自然也听到了邻桌的谈话，朝温明珠摇了摇头，劝她不要冲动。 温明珠按捺着心绪，照常吃完饭。然后当作饭后散步一般，往衙门那边晃了一圈。果然，在衙门外的公示牌上看到了新贴出的皇榜，公示齐王谋反之事。 回到投宿的客栈，温明珠便将众人召集过来，说要连夜回京。 严凌等人被萧舜设计放出来之后，已经于昨夜与温明珠他们会合。这会儿听温明珠说要回京，他们倒没说什么，倒是萧舜派来沿途护送温明珠去广成关的那一队侍卫的侍卫长表示了质疑：“皇上与殿下父子感情甚笃，且不说殿下是绝对不会谋反的，就算殿下真的谋反，皇上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诏告天下……这里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温明珠沉吟着说道：“多半是故意要引我回去的……但即便是如此，我也必须回去。” “公主既知是陷阱，为什么还要回去自投罗网？”严凌原本以为温明珠是信了“谋反”之说，担心萧舜的安危，才说要回京，所以刚才他并没有劝阻。这会儿听她说，明明知道是假，那还要回去，他就不理解了。“他们是亲父子，萧舜应该最多就是被限制了自由，不会有事的，公主还是应该尽快赶到广成关！” “我必须回去，我有我的原因。”温明珠却依然坚持，而且态度坚决，不容置疑。“不过，广成关那边，我们还是得分一波人赶过去。一来，造成我们继续还在赶路的假象。二来，易大人、陆大人，还有魏将军他们，都还在江都。以眼下的情况看来，我有点担心他们会有危险。所以，必须尽快通知到广城关的守备将领，让他们想办法接应。要不，就严大人吧，带几个人按原定路线，继续赶往广成关。其余人随我回京城。” “公主……”如果要兵分两路，严凌当然是想陪着温明珠回京。但是转念一想，这一行人中，除去温明珠，武功最差的就是他了。温明珠要进京，那还是让武功高的陪她去吧，能更安全一些。于是，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来，转而说道：“广成关，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其他人，都随公主一起回京吧。” 温明珠沉吟了一下，虽然人越少，越不引人瞩目，安全系数也越高。但是严凌毕竟是个官家子弟，让他一个人在外奔波，她始终有些不放心。在她的坚持下，严凌终还是从护卫队中点了两个人，随他一起奔赴广成关。 温明珠与其余的人，则养精蓄锐地休息了一晚之后，补足赶路的物资，调转马头，按原路返回京城。 在大年初三的傍晚，温明珠一行人顶着风雪，回到了京城郊外。京城呈戒严状态，几个城门的守备官兵数量都较平常翻了个倍。对于进出京的人，一个一个地检查得非常严格仔细，稍微有一点可疑之处的人，就直接拖下去，收押起来了。 温明珠揣度他们这会儿直接进京的话，肯定会被查出来的。于是就先在京郊的一个小客栈住了下来，然后派出一个暗卫，设法进京去联络魏将军，先打探一下京中的虚实。 与此同时，萧舜派来护送温明珠的侍卫长也派了人进京，去联络京中的兄弟。而且，他这边还比温明珠更早地收到了回讯。 萧舜，并没有回京。 虽然原本就料到萧舜被打入天牢之事多半是假的，倒是却也没想到，竟然连京都没有回！ “没有回京……”温明珠沉吟道。“这么说，萧舜，还在白梅山庄？！” 214.第214章 两个原因 萧舜虽然并没有被打入天牢，但是据他留在京城的部下反应，他们已经失联好多天了。所以，即便是他目前还是安全的，多半也是处于被监禁状态，消息不通。 温明珠一众并没有立刻行动，先用了两天的时间，详细地打探了一番。一是要弄清如今的白梅山庄内，到底有哪些人在。若是萧尧也在庄内的话，那他们的行动就得缓一缓。二是要查清山庄外的树林里，有没有布置伏兵。毕竟白梅山庄现在是“重地”，那片树林又是极好的埋伏之地，必须慎重行事。 等一切查探清楚之后，才决定在初六晚上，开始了第一波的行动。 此次行动分为明暗两条线。明里，从萧舜派来的侍卫中，挑选出六名武功最高的，分两波分别潜入白梅山庄，作出意欲救出萧舜之势。然而，他们这条线是一定会被发现的。价值就在于替暗线打掩护，争取尽量多的时间。 暗线则是温明珠的两名暗卫。温明珠本来是想把四名暗卫全部派出去的，但是他们受命于皇帝，在温明珠有事差遣他们去做的事情，也必须至少有两个留在温明珠身边，以保护她的安全。于是，只出动了两名。在明线引起纷乱之后，借机潜入。 其实这次行动意不在一举救出萧舜，而是只要潜入一个人，与萧舜取得联系，就算是成功了。萧舜虽然行动受限，但是只要与他联系上，以他的能力，加上有她在外面里应外合，必定可以顺利救他出来。 倘若今晚的行动出师不利，那她就得重新考虑，换另外一种办法，尝试进入白梅山庄了。 非常时候，白梅山庄如今的守卫绝对森严。为了不节外生枝，温明珠留在客栈内等待消息。从客栈过去白梅山庄，以他们的脚程，一刻钟足矣。算上起冲突和回程的时间，应该一个时辰左右，明线就有人回来报讯了。但温明珠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还不见有人回来。 在他们出发前，温明珠已经再三叮嘱过，此次行动，不是非要成功不可的。打探虚实，无功而返也是可以的，万事以大家的安全为重。但是这样久等毫无消息，算是个什么回事。 温明珠越等，心中越是不安。按捺着焦虑的心情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还是等不下去了。倏地站起身来，吩咐初一去备马，自己披了件斗篷，紧跟着出门了。 正值子丑之交，万籁俱寂，天下之间，除了漆黑的夜色，就是鹅毛大雪。 温明珠与初一的两骑快马从客栈门口出发，沿着门前蜿蜒的小道，快速地驶入风雪之中。“嗒嗒”的马蹄声，在这个雪夜听起来分外地空旷悠远。风大，雪大，顶着风雪疾速前进，即便是带着兜帽、在马背上伏低身子，扑面而来的雪花，胡乱地拍在脸上，冰冷了两颊，迷离了眼睛。 拖着两串整齐的马蹄印，快马奔驰出了小道，转入了宽敞平坦的官道。忽然，在充耳“呜啦啦”的风声中，隐约听到了一串纷沓的马蹄声。 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从对面迢递过来的。 温明珠低伏在马背上的身子抬了抬，腾出一只手遮上额前，凝眸往前看去，试图从风雪中分辨出来者是什么人。 “公主，是我们的人！”初一已经率先分辨出来了。数了数人头，正好八人。“他们好像一起回来了。” 一起回来了…… 温明珠心中微动。那看来，今天晚上的行动是失败了。如果有人成功潜进去了，就不会是一起回来了。 想到他们也是回客栈的，温明珠便放慢了马速，停在道上等着他们过来。 “是公主！”迎面而来的人，也认出了温明珠，开始放慢马速。等来到温明珠二人面前之时，已经基本停住。 “公主。”领头的侍卫唤了一声，有些欲言又止，回头与身边的人互看了一眼。 看他们这个样子，温明珠自然认为他们是因为行动失败而感到愧疚。当即朝他们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大剌剌地说道：“没事，大家都平安就好，我还有其他好多法子呢！我们回去再说。” “是。”侍卫们应了一声，就重新策马前行。 温明珠也调转马头，汇入他们一行八人的队伍之中，打道往回赶。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厚重的斗篷随着奔马前行的速度，在空中猎猎作响。温明珠还在琢磨着接下来该开始哪个计划，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骑快马在往自己靠近。 一开始，她只当是同行侍卫的马，在奔行中受到风雪的干扰，没有走直线，而是往她这边偏了偏。但是这种一般很快就会调整回去，不然万一两匹马撞上了，就不好了。但是这马，却非但没有调整回去，反而有越靠越近之势。 温明珠忍不住回头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想，在她回头的一瞬间，那匹马上的侍卫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温明珠大吃一惊，在出声责问之前，借着月亮的清辉看清了那“侍卫”缓缓抬起的脸…… 萧舜？！ 温明珠心头大喜过望，一时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旋即就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被他一把拉了过去，稳稳地坐在了他身前的马背上。一坐定，宽大的披风一裹，便将她从风雪中隔离了出来，圈在了温热的怀抱中。 “天寒地冻的，不好好地待在客栈里，跑出来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低低地响起。 温明珠顾不得两人还在往前疾驰的马背上，便挺直了身，环手勾住他的脖子，欣喜地说道：“萧舜，你出来了？！” 萧舜低眉看了她一眼，就继续抬头分辨前路，轻声笑着说：“是啊，我的公主翻山越岭地来救我了，我当然拼了命的，也要逃将出来。” 温明珠抬眸看看他，见他眉眼带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心中暗道自己这趟果然没有来错。不然，还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温明珠微微一笑，窝进他温暖的怀抱。原本被风雪刮得冰冷的脸，很快地就热乎了起来。正被马颠得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得萧舜在头顶问道：“为什么回来？” 温明珠靠着温暖的“肉垫”，懒洋洋地回答说：“我必须回来。” “为什么？”萧舜问。 “有两个原因。一个好听的，一个不好听的，你想听哪个？”温明珠从他怀里坐起身来看着他，两只眼睛熠熠生辉，比天边最亮的星星还要耀眼。 “先听好听的。”言外之意，当然是两个原因，他都要听。 215.第215章 好听的、不好听的和藏着的 温明珠抿嘴笑了笑，眨着眼睛说道：“好听的自然是我担心你呀，怕你出事，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回来了。” 萧舜微微一笑，也不知是认可还是不认可这个理由。“不好听的呢？” “不好听的……”温明珠轻哼了一声。“之前我以为凤时被抓，想尽各种办法救他。若是这次你被囚禁，我却一走了之，你这么小心眼，回头铁定要跟我闹。” “我怎么就小心眼了？”萧舜对此表示不苟同。 “你还不小心眼啊？”温明珠耸了耸娇俏的鼻子。“为了凤时的事情，你发那么大脾气，又是将我关起来，又是要与我断情绝义。现在，你我之间，你抓我一次，我也利用了你一次，两讫了。这次我若是不回来，今后你铁定揪着这事说我。我才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呢！我们是想要长久地在一起的，想想被捉着这么个事情说上一辈子……我才不吃这样的亏呢！要说，也是我说你！” “……就为了这样的原因，你就不顾危险地跑了回来？”对此，萧舜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看到她回来救他，他心里确实十分高兴。但是，她这趟回来确实也十分危险。若不是凑巧他也是选在今天行动，提前从庄里出来了。以白梅山庄现在的防守兵力，她这点人手，即便是武功再高，也难以全身而退。 温明珠“嘻嘻”笑着，忽闪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俏皮地说：“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藏着没说。” “嗯？” 温明珠笑盈盈地环手搂上萧舜的脖子，半真半假地说道：“我觉得，这次是我拐你跟我私奔的最好机会……放下这边的事情，跟我一起回望京吧。我的大驸马之位，可一直为你留着呢！都虚位以待了好久了！” 萧舜轻笑了一声：“大驸马……我好奇这个大小，是怎么分出来的？” “当然是按受宠程度分的。最受宠的，做大。不受宠的，做小。”为了自己的“诱拐良家美男计划”，温明珠连忙往上添加筹码。 这么说，萧舜就有问题要问了：“既然不受宠，为什么还要招来做驸马？” 温明珠“嘻嘻”笑道：“没有不受宠的做对比，又怎么能显示出你受宠呢？” “……好有道理。”萧舜说道。“我考虑一下。” “那给你一刻钟时间考虑……”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温明珠他们投宿的客栈。萧舜抱着她下马，说道：“回房收拾下东西，一刻钟后，我们出发。” 温明珠问：“去哪？” “广成关。” 温明珠启了启唇，但是考虑到这夜深人静的，万一被人听了去。于是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来，等回屋合上门以后，方才问道：“你要去广成关？” “嗯。”萧舜轻轻应了声。 “去做啥？”温明珠眨了眨眼睛。“你答应和我私奔了？” 看着她娇俏灵动的模样，萧舜忍不住一把捏住她凑到跟前的粉嫩脸蛋，说道：“是啊，私奔去见你爹。” 温明珠一听，立刻问道：“我爹到广成关了？”她记得，她被萧舜这货绑架出京的时候，她爹温云笙还因为“真假明珠案”被软禁在宫里呢。 “是啊，他被放出来了，现在就在广成关。” 温明珠用迟疑的目光看了看萧舜，问道：“我爹为什么会被放出来？” 萧舜是借助于成王的力量，才顺利地将她“偷”出京城的。那说明，他与成王是达成了某种合作协议的。就算他知道韩明珠的底细，他也不会去戳破。而且，凤时“假装被擒”的那件事情，他肯定也是参与其中的。凤时说，他终还是想让他父亲出来。那说明，萧舜他们与成王、乃至于定王的合作都还存在。真假明珠案不破，温云笙就涉嫌以假乱真，混淆皇室血脉，不可能会被放出来…… 萧舜说道：“你和凤时都被擒了，太后娘娘忧思过度，一病不起。虽然他们大致知道你们都在我的手里，但是他们手里并没有真凭实据，无法直接开口要人。而且，东望还有使臣团在江都，他们不能贸然行动。只能静观其变，等过元宵，使臣团回国再议。” “如果两国开战，就必须释放你父亲温云笙。因为他驻守边疆，与北江交手多年，最了解北江的情况。但是他现在又身负重罪，被囚宫中。太后娘娘想要亲生儿子出来侍疾，皇上想要温云笙抵御北江，所以……” 温明珠听明白了：“释放我爹，然后作为交换，定王也被释放了？” “是。”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温明珠紧声问道。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里通外敌，将囚禁在相国寺的定王放出来。她不信只是让他出来给太后娘娘侍疾，或者养老送终这么简单。 萧舜沉默了一下，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而说道：“但是，我之所以要去广成关找你父亲，与此无关。” 他避而不谈，温明珠心里也已澄明如镜。不由冷了冷脸，问道：“那你找我爹做什么？” “我想让他去跟我母亲，道歉。” 温明珠蓦地回眸看向他：“什么意思？” 萧舜伸手过来，捉了温明珠的手过去，轻轻握着：“母亲愿意成全我们了……当初，你父亲于国家大义面前，放弃了幼女，不能说错。但是，母亲重伤在崖底躺了三天三夜，仍不见有人去寻，以致于让她看到亲生女儿惨死在自己面前，这终是你父亲对不住她……” 温明珠沉着脸，没有说话，也没有将手抽回来。 “我母亲心里应该还是惦念着你父亲的……她的病，已经时日无多了。她愿意退一步，成全我们，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全她一个心愿？让他们见上一面，也好让她了无遗憾地走……” 温明珠抿了抿唇，说道：“我不是出于私心，不肯让我爹去见你母亲。只是，你想过没有……你母亲现在缠绵病榻，寸步难行，你是要我爹去白梅山庄见她吗？白梅山庄守卫那么森严，你让我爹如何全身而退？” “我既然这样说了，自然是有万全之法。”萧舜握着温明珠的手，脉脉注视着她的眼睛，神情格外严肃认真。“你相信我吗？”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温明珠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我爹是成年人，他的事，我不帮他做主。我带你去见他，要不要去，随他自己。” 216.第216章 娶媳妇，一个好 温明珠与萧舜等人并没有在客栈久留，快速收拾好东西，连夜就离开了。 萧舜是借助了慕容清的力量，才从白梅山庄出来的。 那一日，慕容莲衣跟他说，慕容清那里还有几个可用之人，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暗氏兄弟。当初慕容清一众被擒的时候，暗氏兄弟被擒了一个，逃走一个。以暗氏兄弟的能耐，在那样的场合下，趁乱逃走，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之所以被擒住一个，肯定是故意的。多半是想留一手，到时候里应外合，将慕容清给救出去。所以，他们兄弟之间，必定是有联络的秘法的。 暗氏兄弟的轻身隐匿功夫，加上萧舜自己的易容术，虽然过程比较繁琐，但每一步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萧舜就混在送炭火的队伍中出了白梅山庄。 在下山的途中，暗氏兄弟中的暗影发现有人从树林中潜行上山，便立刻告诉了萧舜。白梅山庄现在乃是漩涡之地，这会儿偷偷上山的，基本上不是他的人，就是温明珠那边人。于是，萧舜便让暗影去拦一个下来，阻止他们潜入白梅山庄，自己也尽快从送炭队伍中脱身出来与他们汇合。 暗影拦下来的那个侍卫，还真的就是萧舜的人。但那侍卫知道暗影是慕容清的人，对于他所说的话，当然无法尽信。半信半疑地一直等到萧舜回来，才将其余的人，一个一个都通知回来。 温明珠与萧舜共乘一骑，舒服地窝在他的怀里，享受着有人遮风挡雪的待遇。听萧舜说完他是如何从白梅山庄出来的之后，便好奇地问：“这么说，现在还在白梅山庄里的‘你’，是慕容清假扮的？” “是的。” “不会露馅吗？”温明珠问。 “只要我父亲不来白梅山庄，就不会露陷。” 温明珠想了想，迟疑的说道：“你父亲说不定就过去了吧……” 虽然正月里节日多，各种祭祀、庆贺活动也多，但是现在白梅山庄人员复杂、情势微妙。一是萧庭、慕容清等旧党反贼；二是先帝萧赫的棺棂还停在这里；三是段云裳皇后之尊在此卧病；第四，还有“通敌叛国”的萧舜还被软禁在这里……萧尧不太可能会不去白梅山庄！ 萧舜也轻轻地“嗯”了一声：“如果父亲过去了，赵胜就会把慕容清送回他自己的院子，造成我刚刚‘逃走’的假象。这也只是缓兵之计，能拖多久就多久了。” “我让郑柯跟着送炭队伍回京了，目的是稳住他们，方便下回行事。白梅山庄的炭火一般十天一送，我们快马加鞭，正好可以从广成关一个来回。到时候，我们再跟着送炭的队伍进去，将被留在庄里的送炭人换出来……” “你倒是想得周到……”虽然温明珠也承认萧舜的计划比较周密，但想到让温云笙潜入白梅山庄这样的是非之地，她心中还是觉得不踏实。那里有重兵把守，一旦露了什么消息，温云笙只身一人，真是插翅难逃了。萧舜又是身不由己的状态，就算有心相助，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温明珠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算了，父亲的事，由他自己做主吧！萧舜去见他的时候，她从旁该劝的会劝，其他的，她也不多管了。她心中总有一种感觉，温云笙多半是会去的…… 她小时候看到的那幅画，虽然很不情愿承认，但那画中人，确实与段云裳有几分相似。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温云笙在心里默默缅怀的人，是段云裳，而不是她的母亲长安公主。 萧舜许久不见温明珠往下说，低眉看了看她，发现她竟发起呆来。低下头，轻轻地在她粉颊上偷了个香，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温明珠回过神来，淡淡地说：“没什么，就是有些不开心。” “关于你爹的事？”萧舜试探地问，他其实并不确定是否与他有关。 温明珠“恩”了一声：“感觉，我爹有点渣……他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我母亲。”他让长安公主以公主之尊，与他人共侍一夫，而且心里还一直惦念着另一个人，让她抑郁而终。实在是太渣了。 萧舜心中一动，趁机进言道：“所以说，娶媳妇还是一个好。” 温明珠没有多想，顺势就附和地“嗯”了一声。 萧舜低眉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淡定，明显是没有品味出他话中的深意，于是补充了一句：“招驸马也一样。” 温明珠闻言怔了怔，回想了下上文，方才会过意来。回眸看向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你后悔答应做三分之一驸马了？” “那没有。”萧舜赶紧解释。“我只是有感而发，三个驸马，平常难免会起争执……他们若是欺负我，怎么办？” 温明珠闻言，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谁会欺负你啊，陆状元？陆状元很呆的，你不欺负他，就很好了！” “那不是还有易玄之和严凌么……三个臭皮匠，还抵个诸葛亮呢！我一个外邦人，又最受宠，树大招风，肯定会被针对的！唉！”萧舜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些无奈和自怨自艾。 温明珠笑着拍拍他的手臂，说道：“要有信心，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搞定他们的！而且，我也会偏袒你的！” 萧舜无奈地说道：“好吧，我会尽量和他们，和平、友好地相处的。” “嗯，嗯。”想到以后大家在一起的情景，温明珠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笑眯眯的，并没有多想萧舜的话中，是否另有深意。 一行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在正月初十天黑前赶到了广成关。温明珠向守城官兵出示了公主玉令，就被带到了温云笙跟前。 “明珠？！”看到温明珠，温云笙也是大喜过望。快步迎上前，拉过温明珠，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毫发无损之后，方才问道。“你们……怎么出关的？” 最近北江边关查得特别严，基本上已经禁止出入关了。按温明珠半途折回江都一趟又赶过来的时间算来，出关必定是非常顺利，几乎都不见耽搁。 温明珠便回身将萧舜拉了过来，说道：“因为，我们持有北江皇后的玉令。” 本来萧舜凭着自己的令牌也能出关，但是他现在已经被打成“卖国贼”了，出示自己的令牌，无异于是自投罗网。所以，他出发前，就把段云裳的玉令给顺了出来。 出入关的时候，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直没有将兜帽放下来。这会儿摘下了兜帽，倒是让温云笙大吃了一惊。 217.第217章 问一个问题 温明珠这么快抵达广成关，温云笙还以为她是半途折返，抑或是进京救萧舜未果，于是就先来广成关汇合，一起想办法了。 没想到，她竟然是带着萧舜一起来的！ “你……”温云笙看着萧舜，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本想问“你真的通敌叛国了”，但是转念一想，若是这家伙回答“是”，那这个话题该如何进行下去？ 他是语重心长地劝诫他，要以家国为重，不能背弃养育自己的祖国与人民，及时回头是岸？还是喜大普奔，高高兴兴地将他招为东床快婿？ 于是，语气微微一顿，将屋里的闲杂人等全部摈退，转而说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萧舜回眸与温明珠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向温云笙行了一礼，恭谨地说道：“温伯父，我这趟来，是想请温伯父随我去一趟江都，见一个人。” “江都？”温云笙有些费解。以萧舜现在的处境，出来一趟估计不易。如果真有什么事要请他进京，让温明珠过来传句话就行，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亲自跑上这一趟。“见什么人？” “我的母亲。”萧舜想了想，加上了一句。“也是温伯父的一位故人，她姓段。” 段这个姓氏并不常见，温云笙怔了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云裳？她……真的还在人世？” 见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有呆怔，并没有惊讶，萧舜倒是奇了：“温伯父早已知情？” 温云笙回过神，轻轻摇摇头：“当年，遍寻不着她的尸首，我就猜，她或许还在人世。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她，真的还活着！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嫁了你父亲……那，那个孩子……” “死了。”萧舜直截了当的两个字，直接粉碎了温云笙刚刚重新燃起的希望。说话间，萧舜一直注视着温云笙的表情，捕捉到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的悲哀和绝望，看起来他对段云裳母女也并非无情。心中忍不住沉吟，继而脱口说道：“温伯父，我想冒昧地问一个问题。” 温云笙抬眼看了看他，说道：“你说。” 对于萧舜，他的心情也十分复杂。他作为主帅，驻守北疆数十年，与北江交战也不下百次。其中大约有两三成的战役，对方的主帅就是如今立于眼前的这位，北江的齐王萧舜。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二人，竟然会以今天这样的身份，站在这里对话。他的妻子，成了他的继母。而他，又为了他的女儿，“通敌叛国”。 看着眼前这个即便是穿着最普通的斗篷，却依旧难掩其钟灵毓秀之姿的俊秀公子，想着若是温明珠真的坚持要招他为驸马，自己到底是赞同，还是反对。 “当年，母亲为了追回被歹人劫走的女儿，与之交手时不慎落崖。她重伤在崖底躺了三天三夜，为何不见有人前去搜索、救援……” 温云笙的目光沉了沉，显出一种肃穆来：“你也是带兵的人，应该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家重要，还是国重要……那种时刻，我只能顾到一边。云裳母女，我是对不住她们……我随你去见她，不论她在哪里！” “爹爹。”自萧舜开始说话后就沉默至今的温明珠，忽然开口唤了声。 温云笙略一回眸，看向立于一旁的女儿。 “女儿也有一个问题想问爹爹。” 温云笙在心中无声喟叹：“问吧。” “段皇后，是不是原本就是北江人？” 温云笙一怔，原本以为她这个时候发问，无非是责问他与段云裳的过往，抑若是反问他，难道就对得起她们母女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她竟然问了一个看起来非常不着边的一个问题。 “爹爹？”见温明笙出神，温明珠不由催了一声。 温云笙回过神，缓缓的回答道：“是。” 温明珠一听，就“哼”出了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娘亲过世后，爹爹你就抛下我，将我丢给皇上皇后抚养，自己长年率兵驻守北疆，为的就是寻找段皇后，对不对？” 温云笙刚想说话，却又被温明珠打断：“这一点，爹爹别想否认，我早就查过了。在我出生之前，爹爹虽然也曾驻守过北疆，但时间并不长。相反的，驻守南疆的时间，要长得多。但是，在我出生之后，您就像在北疆筑了窝似的，长年长年地在那里。即便是近年来，已经少有战事了，还是一年到头地都不见回京一次。您根本就是为了找她，所以连女儿都不管了，是吧？” “明珠……”温云笙惊异于女儿的敏锐，没想到，她一下子就将全部的事情理了个透彻，只能羞愧地说道。“我也对不住你和长安。”他或许是个优秀的统帅，但却是一个失败的丈夫，一个糟糕的父亲。 “爹爹，我现在说这些，并不是想与您计较谁对不起谁的问题。虽然我从小没有娘亲，爹爹也不在身边，但是皇上娘娘一直对我很好，爱护我，宠着我，所以，我有时候或许有些不开心，但并没有怨气。但是爹爹您有没有想过，当初您为了皇上，为了国家，放弃了女儿，伤害了段皇后。现在，却要弃守广成关，不顾危险、不惜性命地要去见她。” “如今江都的局势如何，想必严凌回来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如果您一旦出事，广成关失守的概率有多少，这个，您也应该也不会不知道。倘若广成关失守，北江军队入关，定王又已经出来了，正在京城虎视眈眈……爹爹，您不觉得，这一切就绕回去了吗？那咱们温家这些年的妻离子散，岂不是变得毫无意义了？” “明珠……”温云笙一时语塞，心乱如麻。 萧舜知道温明珠是不想温云笙去这一趟的，他也并不坚持，主动退让说：“事关重大，温伯父好好考虑。非常时候，我持凤令出关，在外停留得越久，入关时就越可能遇到麻烦。最晚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去了。” 言外之意，温云笙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考虑去或者不去的问题。 温明珠自然也知道萧舜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提段云裳病重之事，虽然他明明很希望温云笙能够随他回去见段云裳最后一面。见他顾虑自己至此，心中也不免动容。既然他说不出口，那就由她帮他说吧。 “如今段皇后病重，已是弥留之际，倘若爹爹执意要去，女儿也并不阻拦。毕竟我也不希望爹爹这一辈子一直都生活在后悔与愧疚之中。” “爹爹好好考虑吧，我和萧舜这一路来，也累了。先下去休息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共同进退 虽然温明珠说的是下去休息一会，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她又如何能安心休息。靠在榻上眯了一小会，初一便找了严凌过来了。 “公主！你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温明珠为了萧舜，半路折返。严凌一直很担心她的安危，如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温明珠浅浅地笑了笑：“我没事，你呢，这一路，还顺利吧？” “嗯，很顺利。王爷也已经派了一支小分队潜行入关，北上江都，去接应魏将军他们了。”严凌很想一起去，顺便接应温明珠，温云笙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因为严凌毕竟是督察御史家的公子，而且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惯了，这种冒险的事情，尽量还是不让他去做了。 温明珠想了想，又问：“广成关……现在什么情况，打听过吗？” 严凌点点头，这些都是温明珠之前吩咐过的，他自然都照办了。其实温明珠的本意也是想让他顺势留在广成关，就不要再进江国了，所以就事先给他布置了一些任务。 “广成关，原本是由李延将军在驻守。李将军是王爷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与北江也打了多年的交道。他的两名副将，以前也是王爷军中的。我觉得这几位将军，都是可靠的。问题在于，王爷此次从京中出来，皇上还派了两名将军同行。” “哪两位将军？”温明珠问。 “杨宁将军，还有徐德才将军。”严凌怕温明珠对朝廷之事不熟悉，便详细地解释道。“这两位将军，都与王爷没什么故交。杨将军是上一科武举出来的，徐将军倒是位老将军，但是之前的立场是偏定王那一边的。当年定王事败之后，他虽然因为不在京城，而没有受到牵连。但这些年，也一直都没有受到重用。近两年才重新启用。在这个节骨点，派这么个人来广成关，总觉得有些微妙。”严凌再怎么样，也是武将世家出来的，对于将领这一块，还是比较了解的。 温明珠想了想，说道：“你再找几个人盯着他，对了，那位杨将军也不要落下。”虽然这货是新考取的功底，但谁知道，是不是定王安插进来的呢？ “是。” 严凌领了命出门，迎面就遇上了前来找温明珠的萧舜。严凌的脚步停了停，心情有些复杂。 “严大人。”萧舜倒是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了。“公主睡下了么？” “没有。”严凌也不欺瞒。 萧舜点点头：“那我进去找下公主。” 严凌会意地退开一步，站到一旁，目送着萧舜叩开温明珠的门进去。直到门合上之后，严凌方才转身离去。 将温明珠吩咐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回去复命之时，又正逢萧舜从温明珠屋里出来。严凌的脚步再一次地停下，看着萧舜，有些欲言又止。 总觉得自己有许多话要问萧舜，比如他对温明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对于他们的今后又有什么打算。但是，转念想一想，是敌是友都还没清楚的家伙，有什么好与他说的呢？ 于是，便停步在阶下，准备等他走过之后，再过去。 “严大人。”萧舜倒是主动打招呼了。 严凌抬起头，看着立在阶上的萧舜。夜色中，他的脸色有些晦暗，就像是掩藏在淡淡云层中的月亮，半隐半露，让人看不真切。 “齐王殿下。” “我说服公主留在广成关了。”萧舜说道。 严凌的神情隐隐一动，这言外之意，难道是说……温云笙已经决定去一趟白梅山庄了？ “萧大人。”走廊近头，有个侍从模样的人探了头，远远地唤了一声。 萧舜远远地朝他点了下头，留下一句“保护好公主”，就快步去了。 待萧舜的身影在视野里消失之后，严凌再度叩开了温明珠的门。 温明珠还是靠坐在榻上，单手支着脸，似在昏昏欲睡，又似在考虑什么事情。 “公主，一切安排妥当了。” 等温明珠轻轻“嗯”了一声之后，严凌迟疑着，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忽而又听到初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主。” “进来吧。” 初一快步进来后，禀报道：“公主，王爷和齐王殿下一道出发了。” “嗯。”温明珠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 严凌也这才确定过来萧舜方才所说的“我说服公主留下广成关”，果然就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公主。”严凌心里有些不安。“王爷……会不会有危险？” 温明珠笑了声，直起腰坐正了身子：“以萧舜的能耐，怎么可能会让我爹出事？白梅山庄，重重守卫，他的人全部被盯死。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来，更何况，他现在是自由身？而且身在庄外，他可用的帮手更多……你是不相信他的能力么？” “我不是不相信他的能耐，我是不相信他这个人！”严凌有些急了。“他是很厉害，能只身从重重包围的白梅山庄脱困。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确保王爷的安全。万一、万一这一切，都是陷阱呢？萧舜被困是假，被扣‘通敌叛国’的罪名也是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父子联合起来设的陷阱，为的就是将王爷骗过去……” 温云笙出了事，广成关的士气肯定受挫，定王那边明明又已经布置已久……严凌想想都觉得害怕。 “那也没办法了啊。”温明珠幽幽地叹了口气。“……只能相信他了。” 她当然也不想温云笙去冒这个险，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根本就没有第二种选择。段云裳病重不久于人世是真，温云笙负疚于她，一直念念不忘也是真。说起来，若不是当初两个孩子放在一处，那韩楚在情势紧张之下，抱错了孩子，那时候死的就是她温明珠了。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段云裳的女儿确实是代替她遭逢了噩运。段云裳因此恨了一辈子，但是知道萧舜与她的渊源之后，竟然还主动退让了，选择成全了他们……这样善良的人，她真的，狠不下心来阻拦温云笙去见她。 “爹爹决定要去，只能随他去了。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帮他守住这广成关了。” “公主决定就好。”严凌虽然一直挺喜欢温明珠的，但起初也是觉得她任性妄为、爱胡闹生事，只是在经了这么多事之后，他不会再这么认为了。她的行事，都是考虑过的。或许，比他考虑的还要多、还要全面。既然她决定了，那就这样吧，他只要支持她就可以了。“属下听凭公主差遣，誓与公主共进退。” 温明珠看着他，又看看初一，慨然说道：“接下来这阵子，要辛苦你们了。” 定王潜伏多年，他到底布置了多少人手，他们一无所知。温云笙被引走，接下来他们必有动作。眼下广成关局势复杂，若是有事发生，她这个“任性妄为”的公主能不能压得住阵，还真的是为未可知。 第二百一十九章 磨人的刁蛮公主 自去年年中温云笙班师回朝之后，广成关就由李延李将军负责镇守。 近几年来，两国已经鲜有交战。议和之后，广成关的驻军数量更是一减再减。驻守将士的演练也较战争时期，少了许多。大家剑拔弩张了这么多年，终于放松下来，也是时候好好休养生息一番了。 但是，或许老天就是见不得他们过上太平安逸的日子，便又送了个刁蛮任性的公主来磋磨他们。 这位公主在朝中的名声很不好，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任性妄为。之前还出了个“真假明珠”的事情，但是皇家并没有对她的“假公主”身份盖棺定论，所以，她还是顶了个“皇家公主”的名头，他们还是得事之以君臣之礼。再加上，她又是他们前首领温云笙的独生女儿……实在是让他们这一干驻守边关多年的大老爷们感觉压力山大。 “将军！”守关副将张守chun气冲冲地推门走进议事堂，不等屋里的人应声，就一屁股在右下首的位置坐下，抱怨道。“那个刁蛮公主，我们到底要伺候到什么时候？！” “她说要看将士们演练，行，我们陪着！她说要回京，行，我们派人护送。她又说，进京不想要太多人跟着，要低调。也行，我们删减人员。然后，她又说，人少不安全，要亲自挑选精兵强将。那也行，举行骑射比赛，由她公主殿下亲自挑选。结果呢，比赛比完了，魁首也出来了，她公主殿下又不满意了！说怎么这么弱，连她身边的那个内侍都不如……” 说到这里，张守chun的脸皮就因为气愤而带了些紫胀:“这叫什么话？！内侍，那是什么东西？！是断子绝孙的阉人！拿我们这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们，和只知点头哈腰，烟行媚视的阉人相提并论，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兄弟们都已经炸锅了！将军，再不想办法把这位公主殿下送走，咱们广成关自己要先出乱子了！” “你也说想办法把她送走……办法呢？”提起温明珠，李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你以为我不想把这小祖宗送走吗，问题是，你有办法吗？” 张守chun一时有些语噎，他大老粗一个，哪有什么办法？只得转而对屋里的另一个人说道：“军师，你应该有办法吧？” 被称为“军师”的是一个面容清峻的中年秀士，轻捋山羊胡须，徐声说道：“她折腾着cao练将士，倒不是坏事。近来久无战事，大家都有些惫懒了。受些激励，动一动，也是好事……我看公主的意思，也不是要赖着不走。回京路远，她要找人护送，也合情合理。她折腾着自己挑人，多半也是出于好玩。既然她提了要求，满足她就行了。” “可是……她连天字营的人都看不上！她要的，是精兵强将啊！”张守chun有些舍不得。 以温明珠的要求，她要的明显是高手中的高手。广成关虽然囤兵五万，但是能达到温明珠所要求的，估计不超过百人。这些人，个个武艺超绝，可不是寻常的官兵可比。关键时刻以一当百，都不在话下。现在又值此非常时刻，这些“精兵强将”们，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军师问道：“那她要几人？” “八人。” 八个，以温明珠的公主身份，只开口要八个人护送，这个数字，是很少。但是，这个数字搁在精兵强将里头，又不算少了。但是，也不算多。咬咬牙，还是能舍得出来的，只是有些肉痛罢了。 “那就挑八个给她吧。”李延发话了。赶紧把这小祖宗送走要紧，别再让她折腾下去，坏了他们的大事就不好了。八个就八个吧，给她了！ 而这时，在沙场上晃悠了一整日的温明珠，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愉快地泡着澡。边关条件艰苦，她也不挑剔，在这样的大冬天里，有热水泡澡，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门轻轻地被扣响，严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主。” “嗯，稍微等一下。”温明珠应了声，擦干身上的水迹，换好衣服，才从屏风后出来。转到茶室坐好，开口唤道。“严大人，进来吧。” “是。”严凌推门进来，知道温明珠刚刚是在洗澡，于是他也不敢靠得太近，怕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东西，唐突了佳人。于是止步于茶室门口，禀报道：“公主，有精兵出现了，与初一打了个平手。” “哦？”温明珠正在倒茶地动作微微一滞，问道。“出现了几个？” “出现了两个。”严凌说道。“初一按照公主之前吩咐的，在第二个出现时，假装不敌受伤，现在正在军医那里敷药。” “嗯……”温明珠轻轻地啜饮着杯中茶，沉吟了半晌，微蹙着眉，缓声说道。“情况不容乐观啊，严大人……” 虽然这两个精兵，看着像是被温明珠那番话刺激到，才跳出来“打脸”的，但是这里头的所隐含的东西，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她是当朝公主，又是他们之前的统帅温云笙的独生女儿，刚刚从北江“虎口脱险”回来，护送她回京，难道不算是重要的事情吗？在她提出要亲自挑选几个“精兵强将”之后，却只出来一些普通士兵敷衍她，非要到被嘲讽之后，才肯出来真正的精兵。这里头，有猫腻啊！ “公主……”严凌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合理。“难道李将军他们……也不是向着王爷的么？” “难说。”温明珠叹了口气。“先做最坏的打算吧。” 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如今留在广成关的几个将领，全是定王那边的人。 温明珠想了想，又问：“青州那边，去了几个人？” “三个。按公主的吩咐，分头行动。” 温明珠会意地点点头：“那今天先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等其他几个精兵冒头。啧啧，千呼万唤才始出来的，我可得好好地挑一挑！唔，对了，一场输赢代表不了真正的实力，先挑十六个出来，然后两两打上几场，决出名次，择优录取……” 已经过了元宵了，这样再折腾上个几天，北江那边，是好是歹，也该有个动静了。 第二百二十章 广成关有异 温明珠找各种理由，变着各种法子，将驻守广成关的将士们折腾了个人仰马翻。尤其是那几个天字营的，更是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几遍。但是偏偏也是天字营的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此怨声载道。 根据温明珠的观察，几大营中，天字营的人虽然最少，但是将士的实力最强，纪律也最严明。虽然温明珠变着法子折腾他们，但她用的都是堂堂正正的方法，他们技不如人，被嘲讽几句，也都没有怨言，反而激起了他们不服输的性子，更加勤快地练功，然后反复找初一还有公主护卫队的人切磋武艺。几番来往之后，温明珠倒与天字营的几位首领熟络了起来，渐渐打成了一片。 那位随着温云笙从京城来到广成关的年轻将军杨宁，也经常往温明珠跟前凑。 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腿脚功夫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与初一交手了几次，初一都打不过他，温明珠便将暗卫叫了一个出来，与他过招，却也是难分胜负。 这下，温明珠便对他上了心，经常喊他一起过来聊天。有时候去到沙场后，不见他来，就会派人去找他过来。一来二去的，严凌心里便起了踌躇：公主该不会是想招他为驸马吧？ 易玄之退出了，他替补没成功……那现在的驸马人选就是陆浸秋和萧舜，还空着一个呢…… 想到自己曾经暗搓搓地觊觎的那一个名额要花落别人家了，严凌不由有些闷闷不乐。 眼下温明珠跟前只有初一和严凌两个主事的，平日里接触比较多。严凌有小情绪了，初一自然感觉得出来。有次趁着杨宁告辞离开之后，初一便问道：“公主，要准备夜明珠吗？” 温明珠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回眸觑了眼初一，笑着问道：“给谁啊？” “杨将军啊。”初一坦然地回答。 站在旁边的严凌听到提起了自己正在意的话题，当即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 “杨将军？”温明珠笑了笑。“对于这件事情，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主动啊？” 初一一本正经地说道：“公主已经很久没有选驸马了，属下也是出于关心。” “这么说，倒也是。”温明珠来回走了一圈，似乎是认真的琢磨了一番，然后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对初一说道。“颜值不够。” 原本看她一边走，一边思考，严凌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听到这个回答后，方才吁出一口气。太好了，公主并没有招驸马的意思，以后他对杨宁的脸色可以稍微好一点了。 但是转念一想，温明珠以前老是琢磨着选驸马，后来就不怎么提起了。仔细想想，好像就是自打她选中萧舜之后，满怀的心思都就扑在他身上了。不管他怎么得罪她，怎么惹她不高兴，她始终没有厌弃他，疏远他。 或许……这就是真爱了？！ “公主！” 远远传来的一个呼喊声唤回了严凌的思绪，回眸定睛一看，刚刚离开的杨宁去而复返了。 “怎么了？”温明珠见他脸色有些不对，便站起身，迎了上去。 杨宁快步过来，在两步远处停住脚步，低声说道：“据说陈平关有异动，李将军已经派了人赶过去支援了。” “陈平关？”温明珠沉吟了一番。这几天，她与杨宁还有天字营的几位首领混一起，已经将附近这一带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 陈平关距离广成关大约骑马两天的距离，与广成关相比，是个小关口。而且临着一条江，要跋山涉水才能抵达关口，所以，北江很少会去打那个关卡。作为两国交界之地来说，陈平关也算是一个十分太平的关。因此，那里囤的兵力也少，只不到一万人。 “谁带队？过去了多少人？”温明珠问。 “骆副将，带了八千人过去驰援。” “哦。”温明珠若有所思地应了声，抬眸时，发现杨宁正看着她，似乎还有事找她。“怎么了？” 杨宁迟疑了一下，说道：“公主，北江异动，怕使团不能安然回国，淮南王潜入江都去接应……”这是温云笙连夜出关给大家的说法，温明珠自然也知晓。“王爷应该也会考虑到这期间万一北江出兵攻城的这一种情况，王爷可有事先安排？” 温明珠说道：“广成关现在的守城将领是李将军，我爹爹虽然来了广成关，但只是协战。不管我爹爹在还是不在，一切还是以李将军马首是瞻的吧。” “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杨宁解释道。“王爷行军多年，战功显赫，皇上特封为天下兵马大将军。王爷手中的兵符，能调动全国上下除御林军之外的所有兵马。” 他这么一说，温明珠就明白了。虽然广成关现在的守将是李将军，但是，温云笙手中的兵符是凌驾于之上的。如果广成关有什么不对，只要有那个兵符在手，上下将士还是得听从她的调配。而杨宁这会儿问得“事先安排”，就是问温云笙在离开前，有没有将这块兵符交给她掌管。 温明珠沉默了一会，说道：“并不在我这里。” 杨宁点点头，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立刻离开，似乎在思考着，出现这种情况，该如何面对。 温明珠忽然问道：“杨将军与徐将军奉命与我爹爹同行，前来广成关协战，恐怕来因……也不单纯吧？” 杨宁再次点点头：“不错。北江绑架公主，用意多半是为了对付淮南王。皇上也是考虑到这一层，在临行前，交与我和徐将军一人半块龙符。在淮南王出事的情况下，若是边关有异动，龙符合二为一，便能代为发号施令，指挥所有边关将士作战。” 温明珠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杨某孤家寡人一个，倒没什么挂念。徐将军不同，这年纪上来了，做事就会瞻前顾后。所以我觉得，他多半不会想出这个头，承担这个风险。所以，假如广成关真的有异动，还请公主早作打算。”说完，他便从怀中取出一个锦袋，递给了温明珠。 温明珠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他刚刚所提到的半块龙符。温明珠不由抬眼看向杨宁，杨宁微微一笑，朝着她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严凌从旁看着，也略有些懵。等杨宁离开之后，方才怔怔地问道：“公主……难道，问题反而在于李将军他们那边？” 他之前推断，如果广成关有定王的人，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后面来的这两位。毕竟李将军他们，是从温云笙的军中出来的，是他的老部下。现在看来，却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温明珠握着那半块龙符，沉默了一会，说道：“或许吧……再看看。”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军压境 接下来两三天内，附近关卡陆续发现敌情，广成关便一再地调兵前去支援。 对此，杨宁提出过异议。其他关卡虽然发现敌情，有些也交了手，但是并没有迹象表明我方处于下风，需要派人过去支援才能挽救局面。说不定北江只是派了一小波军队，在各处骚扰生事，其实是声东击西，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是广成关，五万人驻守的大关，现在仅剩下一万余人，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安。 张守chun却说道：“广成关易守难攻，北江军攻打了十余年都未占到便宜。他们又不是傻的，弃广成关转而去攻打我们其他兵力薄弱的关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守广成关，一万人足矣！” “再说了，我们调兵都是秘密行动，趁夜出发。北江又不会知道现在广成关剩有多少人，难不成，杨将军觉得咱们广成关里，还有北江jian细不成？！” 杨宁转眸看向李延将军，见其并没有说话的意思，看来是认同了张守chun的话。于是他也不再说什么，毕竟李将军他们在广成关驻守多年，他不过是个新来乍到的“门外汉”，说话也不硬气。 而徐将军也正如杨宁与温明珠所言的，根本就不想出这个头，对于眼下的情况，置若罔闻，完全置身事外。反正他所受的皇命是在温云笙出了状况，且广成关出现危机的时候，与杨宁一起，以龙符为凭，代为统领广成关诸将士一起抵御外敌。现在一来广成关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不妥。二来，温云笙也只是去接应滞留江都的使团了，并没有迹象表明出了意外。所以，无论怎么看，都还未到要出示龙符扭转乾坤的地步。 由于没有战事兹扰，徐将军习惯于午后在自己帐中小憩。 这日也不例外。 正睡得迷迷糊糊，多年行军习惯，让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却看到一个黑影快速地一闪而出。徐将军一惊，赶紧翻身下床，追了出去。左右顾看，却不见有任何异样。 正好有一队巡逻的士兵过来，徐将军便唤住他们问道：“刚才可有看到有人从我帐中出来？” “没有。”巡逻兵摇头否认。“公主要看演练，人都过去了。除了留下来执勤巡逻的，没有其他人了。” 徐将军点点头，心想，那或许是自己刚睡醒，一时眼花看错了。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巡逻去，自己则转身回帐。进入帐篷的时候，随手往自己怀中一摸，忽然全身一个激灵：他贴身收着的龙符……不见了！ 被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给偷了？！ 就在张守chun放话说“守广成关一万人足矣”的当天晚上，北江大军压境，兵临广成关，据报有十几万兵马。 李延大惊失色：“这么多兵马，怎么会刚刚探知？” 探子汗颜：“因为齐王谋逆之事，北江边关戒严，每天都有军队往来，所以……” “这也能疏忽？！”李延大怒，便要命人将那探子拖下去治罪。 温明珠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的“表演”，好心地提醒说道：“李将军，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北江军已经开始攻城了。” 十万可是大数字，这么多兵马压到边关，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得出来异样。竟然还能被当成每天巡防查岗的人马，真是睁眼说瞎话！ 李将军顺势便将那探子放了，回头对温明珠行礼说道：“公主，如今广成关形势危险，恐有大战，公主万金之躯不宜在此久留，还请公主即刻撤离。” “李将军说得没错，我也正有此意。”温明珠站了起来，说道。“我这就回房收拾，我之前挑中的那几个精兵，有劳李将军派人通知到，一刻钟后在西布口集合。” “好，公主放心。”李将军赶紧应下。心想，这小祖宗倒是惜命，一见有战事了，跑得真够快的。 温明珠带着初一走到门口，又似想到了什么，回身对李将军说道：“对了，北江大军压境，各个关口也有流兵在骚扰，我撤离广城关这一路，也未必安全。这样一来的话，我挑的人就有些少了，还请李将军增派一个天字营来护送我吧。” 若是搁在平时，在广成关濒临如此危机的情况下，温明珠竟然还提出要多派些人护送她回京，守关将领必定会勃然大怒。但对于李延将军来说，这样的请求确实求之不得。当即欣然应允，增派了平时与温明珠混得最熟的天字一号营的将士前去护送。 精英都被这位刁蛮公主给挑走了，大部队又都被派去其他关口支援了……那在广成关失守已成定局的情势下，他为保下关中百姓的性命，弃关投降，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乃是情有可原。 但是谁曾想到，就在广成关陷入苦战，李将军正准备开关口投降的时候，三天前带兵前往陈平关支援的骆副将竟然带着一万余人回来增援了。 与此同时，一支陌生的军队也加入了战局。与骆副将率领的军队一左一右，对北江军进行了夹击，原本一边倒的战局很快就被扭转了过来。 接着，这两天被派出去支援其他关口的兵马，也陆续地回来了。 北江大军其实只有六七万人，被探子虚报成了十万。守关的兵马陆续回来，加上温明珠从青州三个府搬来的两万援兵，再加上广成关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势条件，北江军被打得节节败退，不得不鸣金收兵。东望趁胜追击，直捣黄龙。 对于这场意料之外的胜利，李将军与张守chun一众都是一脸懵逼：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派出去支援的人，都跑回来了……一个个都那么大胆子，违抗军令？！ 李将军赶紧命人将骆副将找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回来？”从广成关到陈平关，一个来回，至少要四天。他这是，人还没到陈平关，就回来了啊！说好的去支援陈平关呢！ 骆副将是个老实人，一问便如实说了：“是明珠公主身边的那位严大人，带着温将军的兵符，说陈平关敌情已经平复，让我们到函玉关待命。接下来其他关口可能还会遇袭，到时候直接过去支援。”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又是什么鬼？！ “温将军的兵符？”李延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兵符？” “对，就是那个。”骆副将点头。 李延半信半疑，暗自起了嘀咕：“难道，温云笙在出关前，将兵符交给了明珠公主？” 这……不可能吧？ 温云笙在离开前，特地将他们唤到一起，说自己要去趟江都，暗中接应凤随一行人，广成关就交给他们了。还吩咐他们尽快派人护送温明珠回京……他都希望她早日回京了，怎么可能还会把兵符交给她？！ 就算温云笙对他起疑了，想把兵符交给其他人以牵制他，那也不可能交给这个刁蛮任性的公主吧，明明有其他更好的人选啊！ 但是要说绝对不可能嘛，也不一定，再怎么说温明珠也是他唯一的亲生女儿…… 李延越想越觉得诡异，于是，又将派去其他关口支援的将领唤了过来询问。 这些关口分别位于广成关的东西两个方位，彼此之间相去甚远，总不见得个个都是被温云笙的兵符给调回来的吧！时间上，来不及！ 一问才知，往东路去的，包括陈平关在内的关口，都是被温云笙的兵符给调回来的。而往西路去的，则是被龙符调回来的。 “龙符又是什么鬼？！”李延不由有些气急败坏。之前明明一切都风平浪静的，为什么突然出来这么多岔子？！ “李将军连龙符都不知道吗？”温明珠带着严凌和初一缓步从门外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就语气带着惊异地接口了。 “公主……”李将军笑得有些牵强。“末将自然知道龙符，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正如玉令是公主身份的象征，凤令是太后、皇后的身份象征，而龙符自然就是皇帝的身份象征。 “这回还真是多亏了皇上和淮南王早有另外的安排，不然，广成关失守，李将军的项上人头也难保了啊！” 说这番话的是跟在温明珠身后进来的清远侯。 清远侯在青州建邸，是温云笙的挚交好友。接到温明珠派来的人求援，说温明珠在广成关来青州的路上遇袭受困，当即亲自带了五千亲兵前往增援。没想到，温明珠是安然无事，有事的是广成关。 一开始，他还有些怪责温明珠谎报军情，让他白担心了一场，后来仔细想想倒觉出味来。若是她直接说广成关会出事，他多半不会当真。毕竟广成关有重兵把守，而她又是个出了名爱胡闹的孩子。如今看来，这孩子还是有几分急智的。只是没想到，广成关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将军连忙羞愧地抱拳致歉：“是末将妄自尊大，错估了形势，下了错误的决断，险些陷广成关于水火。待战事平息，末将自当到皇上面前负荆请罪。” 温明珠暗自努努嘴，这家伙认错倒是挺快的。他抢先一步，将问题归结到自己的判断失误上，倒让人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他是驻守广成关的主将，要定他的罪，也得由皇上来定罪。 李将军将温明珠与清远侯迎进来入座后，问道：“公主不是已经离开广成关了吗，怎么去而复返了？如今两国重新交战，边境也不复平静，公主实在不宜在此久留。” 温明珠说道：“噢，我本来是准备回京了，但是又接到暗卫的报讯，说魏将军他们已经护送着凤随他们到了边关，但是被大军堵在了关内。那使团中，还有我挑中的两位驸马呢，我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我就回来了，然后派了天字一号营的精兵去接应他们。现在北江兵败，我军趁胜追击。江国边关动~乱，这兵荒马乱之中，他们应该正好可以借机脱身出关……” 差不多就是在温明珠话音刚落之际，有士兵快步来报：“公主，侯爷，将军，建安王世子和魏将军他们进关了。” 温明珠笑盈盈地说：“果然来了，时间差不多。” 但是，当他们一行人被带过来之后，却发现来的人除了魏天行及几位侍卫之外，就只有凤随，还有一个打扮成小太监模样的，谢蕴儿。虽然灰头土脸的像个小乞丐，但是她站在凤随的身旁，温明珠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温明珠微微扬了扬眉，却也没有点破谢蕴儿的身份，只是说他们一路辛苦了，让人先带他们下去安置。等安置好了，再来她房里找她。 温明珠回屋等了大半个时辰，凤随就过来了，后面不出意外地又跟着个小尾巴:谢蕴儿。 温明珠看了她两眼，问的却是凤随：“怎么只有你们，易大人和陆大人他们呢？” 凤随说道：“哦，是这样的。我们本来是打算元宵之后，向北江朝廷告辞回国。但是易大人发觉他们似乎想拘着我们，不让我们回国。所以，易大人就想办法让我们趁着元宵花灯节溜出来，与魏将军他们碰头，悄悄离开江都。” “那他们还在江都？”温明珠问。 “不，也出来了。”凤随说道。“我们一起的话，人太多，目标大，所以我们分了三波走。我与谢小姐一波，陆大人与易大人一波，然后沈老他们一波，这样。本来我们约好在边境碰头，再一起出关。但是遇上大军压境，公主又遣了人来接应，我们就先出来了。” 温明珠轻哼了一声，说道：“我派人接应，是看在我那两位驸马的面上，没想到，倒是将你们这对野鸳鸯给接出来了。” “呃，我们不是……” 凤随正要解释他和谢蕴儿并不是野鸳鸯，只是被安排在一起同行，不想谢蕴儿倒是先爆了:“胡说八道，你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驸马？！” 凤随本来听到谢蕴儿痛斥温明珠“胡说八道”，以为她的关注点也在于“野鸳鸯”上，没想到却是……她这个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不对？ 温明珠看了看她，示威似的扬了扬眉：“不，准确地说，我是有三个驸马，陆大人，易大人，还有一个，你猜是谁……是萧舜哦？” “你胡说！舜哥哥怎么可能答应做你的驸马？！” 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看着谢蕴儿暴跳如雷，温明珠就心情大好。“哈哈，真是不好意思，还就是他正儿八经地答应过做我的驸马之一哦！” 第二百二十三章 易大人有难 “你胡扯！舜哥哥怎么可能会答应这么离谱的事情！铁定是你胡说八道，污蔑舜哥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谢蕴儿暴跳如雷，作势就要冲过去与温明珠动手。 不等初一出手护主，凤随便早一步拖住了谢蕴儿，劝道：“冷静！这里不是北江了，不要乱来，你冷静一点！” 谢蕴儿瞪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这里已经不是北江了，用不着他提醒！“那你帮我动手！” “额……”凤随面露难色。 “你不是什么王的世子吗，连个人都打不了？！”谢蕴儿不悦地质问。 “我是建安王世子，但是王世子没有公主大啊！”凤随表示他也很无奈，就算他心有余，也力不足啊。 “你……真是太没用了！”谢蕴儿斥了凤随一声，愤怒地甩袖夺门而出了。 “诶……蕴儿！”凤随唤了声，却也没有追出去。回身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温明珠看看他，朝谢蕴儿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道：“怎么，你选中的和亲对象？” “当然不是！”凤随一听，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会选中她，我的眼光没这么差！” 温明珠被他的样子逗笑了：“那你怎么拐着人家贵女离家出走了？” “这是因为……”对于他的这个表妹，传说中的刁蛮公主，凤随并不熟悉。只是在东望宫里住的那阵子，进进出出间打过几次照面。当时就觉得这一位公主长得真是好看，比其他公主都好看，怪不得大家都宠着她，由着她胡闹。 “我们是一个联盟的！她有困难了，我自然是要帮她一下的！”凤随解释说。 温明珠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她父亲不是北江的谢丞相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有什么困难，你还能帮上忙？” “唉，是这样的！”凤随本不想说得那么清，但温明珠一直问，那他也只好直说了。“就是她的父亲谢丞相，想让她做皇后，嫁给北江王萧尧。蕴儿喜欢的是萧舜，当然不肯了。但是谢家拘着她，非逼着她嫁人不可。而萧舜又在这时候被困在了白梅山庄，联系不上。她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就找到了我和易大人。” “她先前也帮过我们不少忙，所以，我们也就帮她一回了。其实只要帮她拖过这阵子就行了，等联系上萧舜，萧舜应该会帮她解决的。” 温明珠轻笑了一声，他对萧舜的能耐倒是信任得很。“萧舜现在‘通敌叛国’，自身都难保了，你还指望他帮她？” 凤随对此却不以为意：“萧舜是萧尧唯一的儿子，能有什么隔夜仇？估摸着就是生几天气，闹一阵，就好了！” 温明珠瞅瞅他，对于他天真的想法，她就不做解释了，但是：“萧舜是我的驸马，我可没有大度到主动帮别的姑娘去联系他，找他帮忙的程度……所以，你要帮谢蕴儿联系萧舜，你自己想办法。” “额，这个……”凤随登时吃了瘪。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宝宝呢，在家靠父母，出来后靠沈同芳和易玄之，后来逃难了靠魏将军……他自己能有什么法子联系萧舜呐？ 正琢磨着改如何劝服温明珠，门外严凌唤了声“公主”，然后快步进来了。 “公主，北江大军全面溃败，已经退回了他们自己的天海关。李将军让我来问问公主，是不是见好就收？” 温明珠想了想，问道：“清远侯怎么说？” “侯爷说，他不了解内情，一切由公主决定。” 温明珠抿了抿唇，清远侯这是相信她的能力了，将决定权交给了她。“让我们的军队在天海关外三里扎营，想办法制造些动乱，接应易大人他们出关。” “是！”严凌领命退下后，凤随也想好了要说的话，正准备说，却只见严凌又慌张地进来了。“公主，易大人他们被抓了！” “被北江军抓了？”温明珠的神色也微微一凛。“易大人，和陆大人？” 严凌脸色凝重地点了下头：“刚接到的报讯，说易大人和陆大人被五花大绑着推上城楼。北江要求我们一个时辰内退兵，不然……就让他们人头落地。” 凤随一听，顿时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问：“易大人他们……怎么办，有没有办法救救他们？！” 一句话还没说完，温明珠已经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了句“去看看”，便带着初一和严凌像风一般地从屋子里出去了，只留下凤随在原地呆若木鸡。 谢蕴儿闹别扭离开后，发现凤随并没有追出来抚慰她，心里很是不爽。将触眼可及的花草糟蹋了一大片之后，突然想到，自己在这里只认识凤随了！而且，还得靠他帮她联系萧舜呢，不能跟他把关系搞僵！ 于是，赶紧按原路摸回去。正好逢着温明珠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出去，等她们离开后，才快步进去，拍拍凤随的手臂，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凤随回过头，解释道：“易大人和陆大人被你们的人给抓了，作为人质被押上城楼了。” 谢蕴儿吓了一跳：“他们会不会被杀？” “不知道啊！”凤随也为此担心不已。“对了……要不你写个信给天海关的守城将军，说易大人和陆大人是你的好朋友，让他们放人……” 谢蕴儿一听，当即将眼睛一瞪：“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现在还是相府千金吗，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要是写了这个信，立刻就暴露了我在广成关的这个事实！到时候，他们要求用我去交换他们，那怎么办？！” 凤随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这个办法不错……”易玄之他们落在北江军手里，处境很危险。但是谢蕴儿不同，她是谢艺的女儿，他们绝对不会敢对她怎么样的！ “不错你个大头啊！”谢蕴儿狠狠地拍了凤随的手臂一下。“我好不容易才出来，在事情解决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回去自投罗网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交换人质 陆浸秋真是恨死易玄之了。 本来他们乔装改扮，眼看着就要趁着兵荒马乱、城门大开之际顺利地蒙混出关了。易玄之却突然伸出手，将他贴的假胡子给揭了下来，然后推了他一把。他猝不及防地被推到在地，守城门的士兵的目光便被吸引了过来。 守城的士兵过来一看，顿时就觉得他们俩分外眼熟。于是，赶忙就将其他同僚叫过来一同辨认。 在易玄之的假胡子也被扯下来之后，他们俩就被认出来了，正是府衙收到的加急密令中，朝廷要求严查的望国钦犯。然后，他们俩就被抓了，扭送到了驻守天海关的冯将军跟前。 刚打个照面，北江军就败退天海关，东望大军压境，然后他们两个“肉粽”就被作为人质押上了城楼，面临着随时“人头落地”的危机。 陆浸秋忿忿地瞪着易玄之，如果可以以眼杀人，易玄之肯定早就被他千刀万剐了！ 这个疯子，亏他这么信任着他，他却在那么关键的时候拖他的后腿！若不是这货自己也被捆成了肉粽，跟他一起被推在这里，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北江的奸细，故意陷害他了？！ 面对陆浸秋仇恨的目光，易玄之很想解释，但是旁边一直有人看押着，他不好明言，只能苦着脸说道：“陆兄，对不住了，我也是有苦衷的……” 陆浸秋重重地“哼”了一声：“我不会原谅你的！我要和你，绝交！” 易玄之无奈地说道：“若是我们能够平安脱险，你要与我绝交一百次、一千次都行。” “哼！”陆浸秋扭着身子往旁边侧了侧，拿背对着易玄之，以表示自己不想再与他说话了。 “将军！”有哨兵从城塔上快步跑下来，向守城的冯将军禀报道。“东望军在摇旗，请求谈判。” 看到东望有主事的将领到了。易玄之连忙蹭着城墙，艰难的站起身来。果然，远远地看到东望军队那边，有一面蓝色的锦旗在左右挥舞。那是两军对阵，请求和谈的意思。 “派个人去，听听他们怎么说。”冯将军吩咐道。 “是，将军！”有个士兵领命，快速地下楼去了。 易玄之紧张地看着城楼之下，跑出两骑快马，前往东望军所驻扎之地“谈条件”。 “公主！”不知何时也蹭着墙角站了起来的陆浸秋，突然喜出望外地喊了一声。 “哈，什么？”易玄之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 “公主啊！”陆浸秋欣喜若狂地说道。“旗子后方，那匹白马上，坐的就是公主！” “哈？”易玄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远，你也能看到？！”是隐约看到似乎有匹白马，但是马背上的人也穿着戎装，而且还被挥舞的旗子挡去了一半的身影……是他眼瞎，还是陆浸秋这呆子的眼睛实在太亮了啊！ 前去交涉的将士回来了，跑上城楼向冯将军汇报：“将军，他们要求我们放人。他们退兵，我们放人。” 冯将军说道：“他们退兵的交换条件是，我们不杀人质。他们退不退兵随意，若是想要强攻天海关，他们也未必就讨得到便宜！” “是！”将士领命去了。 易玄之眼巴巴地看着那将士骑着快马再度前往交涉，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再一次地跑回来汇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东望坚持不退兵的话，他们俩就要人头落地了！ 他还没娶妻生子呢，他不想死哇！ 陆浸秋却反倒没有他这么焦虑，一直定定地看着温明珠所在的方位，颇有种望眼欲穿，要变成“望夫石”的架势。 “将军！”那个前往交涉的将士又过来了。“他们提出交换人质，用明珠公主交换陆、易两位大人回去。” “明珠公主？”冯将军有些讶异。“温云笙的女儿？” 易玄之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用温明珠换他们回去？！这是谁出的主意？！难道广成关出事了？！温明珠被制住了？！ 陆浸秋显然也听到声音了，回过头，怔愣怔愣的，喃喃地唤了声：“公主……” “是的。还是东望皇帝最宠爱的公主。” “那为什么要用公主来换？”冯将军这就不清楚了。他虽然抓了两个，但都是臣子，背景再大，也不会越过公主去。对于东望来说，这个“交易”明显不划算，恐怕有诈。 将士说道：“是明珠公主自己提出的。她说，我们抓的陆、易两位大人，是她的两位驸马。两位驸马都是文弱书生，她不放心他们落在我们手里。” 闻言，冯将军的目光便转过来，落在了陆浸秋与易玄之的身上。 前者倏地涨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否认的话。后者本来不想说什么，但是冯将军以及其他副将投射过来打量的目光实在太过于“赤裸裸”，他忍不住大声辩驳道：“他是！我不是！我已经退出很久了！！” 他早就不是驸马小分队的成员了！ 如果脱险的代价，是重新加入驸马小分队的话，那他……他……算了，还是小命要紧吧。 他和陆浸秋留在这里，有可能真的会小命不保。但温明珠不同，她的分量太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而且，望军那边还有其他将领在，他们应该有所准备，不然，应该不至于会同意用温明珠来交换他们。 冯将军也是听说了这位公主爱任性胡闹的传言，看到陆、易二人，虽然狼狈，却依然风姿卓绝的模样，就先信了一半。然后再看一个脸红耳热，一个恼羞成怒，觉得温明珠说的多半是真的。 与其他几位将军还有副将交换了一下意见之后，对那将士说道：“你去回他们，我们同意交换人质。但是，时间、地点，都由我们选择。” “是！”那将士领命下去了。 一个来回后，他带回了望军的回话，他们答应了。 陆浸秋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自己刚刚与易玄之绝交了，忐忑地问道：“公主……来交换我们，会不会太危险了？” 北江的将领就在旁边站着，易玄之只能说：“公主来做这个人质，比我们安全。而且，还有齐王殿下呢，他会护着公主，不会让她出事的。” 他这话，听起来是在安抚陆浸秋不要担心，用意却是在提醒北江一众，温明珠与萧舜关系非浅，若是真的交换过来，不要亏待了她。 第二百二十五章 快跑！ 根据北江的要求，交换人质的地点定于天海关城楼外不到半里的地方，正好在城楼上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内。如果交换的过程中出现意外，弓箭手就会立刻放箭，将人当场射杀。 也正因为如此，北江这边只出了一名副将，带了八名士兵，将陆、易二人押送到了交换之地。 东望派了一队盾卫护送温明珠进来，北江要防止他们搞小动作，他们也得防着北江心怀不轨，会故意射箭伤人。毕竟两国世代交战，仇怨已深，兵不厌诈，真是使什么招都有可能。 盾卫在距离交换地点的十数丈之外，就停了下来。然后，由两个东望士兵带着温明珠继续往前，来到指定的交换地点。 “公主……”陆浸秋定定地看着慢慢走近的温明珠，心中百感交集，却又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由于温明珠是公主之尊，又是弱质女流，所以北江也并没有要求将她绑成粽子，还是维持着之前骑马奔赴战场时的装束。一身大红的骑装，乌黑的长发高高地扎了个马尾辫，束了个镶着红玛瑙的金环。衬着光华如玉的粉颊，青春靓丽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负责来交换人质的副将是个长年在军伍中打滚的武夫，何时曾见过这样尊贵美丽的小姑娘，一时看得两眼发直。温明珠见状，便朝着他嫣然一笑，娇声唤道：“将军，怎么个交换法？要不，我数一、二、三，然后我与两位驸马同时往前走，怎么样？” 那名副将被如花的笑靥迷花了眼，又被那清脆娇柔的声音一唤，唤得晕乎乎的。听得她问“怎么样”，当即就点头了，应道：“好！” 温明珠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目光在陆浸秋与易玄之脸上一转，笑盈盈地说道：“两位听清了么，呆会我数到三，我们一起往前走。你们如果想用跑的，我估计将军也不会介意的。”说完，扬起头，冲着那副将又是灿然一笑。 副将自然马上点头：“不介意，不介意。” 易玄之与温明珠交换了一个眼神，会意地点点头。 陆浸秋则有点茫然，看看温明珠，然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温明珠说道：“那我开始了。一，二，三！” 话音落下，温明珠就率先往前踏出了一步，同时目光往对面二人脸上一转。易玄之会意，当即迈开腿，开始往前跑。陆浸秋愣了愣，也茫茫然地开始跟着跑。 见那两个跑了，温明珠却还在慢慢地走着，北江士兵便试图上前来，将温明珠给抓过去。而这时，后跑的陆浸秋也已经与温明珠擦肩而过了，温明珠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喝了一声“快跑”，旋即自己也转过身，撒腿就往自己这边的盾兵所在之处狂奔了过去。 北江士兵发现有异，正准备动手抓住温明珠。毕竟温明珠是等陆、易二人走过去之后，方才回身逃跑，这会儿，离北江士兵最近的人，还是她，只要往前一步，伸手一捞，就能将她拽回来。温明珠只是个十几岁的柔弱小姑娘，而被派来执行任务的士兵，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无论经验还是身手，皆是一流。所以，就算临时出现了变故，那副将也并没有慌张。直到那两个扑过去抓温明珠的士兵齐齐地扑倒在地，两滩鲜红的血喷洒在了黄沙地上，触目惊心。 护送温明珠过来的两个侍卫，是她的两个暗卫，其身手都是当世少有，如此近距离的搏杀，自然是一击即中。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又有两名北江士兵倒地。 副将这才惊警过来，中计了！当即快速退开几步，同时扬手一挥，给城墙上的将士们下指令：“放箭！” 几乎是在一瞬间，成千上万支利箭“嗖”“嗖”地破空而来，带着能够摧毁一切的杀机。 陆浸秋听到“放箭”两个字的时候，心头忽然抖了一抖，脚也不由地有些发软。惊惶间，一只脚踩到了自己的另一只脚，顿时绊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地。温明珠正好从他身边跑过，想不没想地，就蹲下身，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将他用力地往上拽。 “公、公主……”陆浸秋看着近在眼前的温明珠，脑海中登时一片困难。 “别发呆！走！”温明珠斥了一声。 这出手暗杀北江士兵的暗卫见状，空出一人快速过来，与温明珠一起一左一右地将陆浸秋从地上扶起来。 陆浸秋的脚刚一用劲，顿时有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腕处袭来。脚腕，竟然在这个时候扭了！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双腿顿时软绵绵地再度往地上沉入。 温明珠也发现了他隐隐发白的脸色，斥了声：“再痛也忍着！必须赶到盾卫那，不然，就会被射成刺猬！” 护送温明珠过来交换的盾卫，就是她之前将天字营折腾了个底朝天才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各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在听到温明珠的那一声“快跑”之后，已经快速地架起了盾墙。只要温明珠他们能及时跑到这里，盾墙便能将箭雨完完全全地抵挡在外。 按照之前的计算，从温明珠他们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可以赶在箭雨射到之前逃到这里，但是陆浸秋跌了一跤…… 初一见状，顿时就感觉到大事不好了。当即从一个盾卫手中抢过一个盾牌，朝着温明珠的所在地飞掠而去。 严凌当即也抢了个盾牌跟上。 天字一号营的将士都不是泛泛之辈，虽然之前议定他们在这里等候温明珠他们跑进来。因为盾牌坚固而沉重，带着行动不太方便。若是筑成能挡箭雨的盾墙，那更是难以移动。所以才会选择这个贴近城墙上的弓箭射程边缘的位置，只要他们逃入盾卫的所在区，随后，很快就能护着她们在箭雨中全身而退。 但是，现在，明显出了意外。按原计划按兵不动的话，那边要出事了。于是，盾卫立刻自发地分成了两队。每队五六人，一队留在原地接应易玄之，另一队快速地上前支援温明珠他们。 温明珠与暗卫一起，强制性地将陆浸秋从地上拉起来。正欲继续往前奔跑，耳后却已经感知到了风中传递过来的异常的暗劲。 箭雨，射到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空缺的驸马名额 “公主！” 几乎就是在箭雨到达的一瞬间，初一和严凌一左一右地冲了过来，提着半人来高的盾牌往温明珠他们身后一挡。伴随着“笃笃笃”的一阵闷响，两个盾牌刹那间被乱箭射成了刺猬状。 “走，我们在后面掩护！”严凌急声对温明珠说道。 这种时刻，温明珠也没时间客套，嘱咐了声“你们小心”，便扶着陆浸秋，俯低身子，快速地往回移动。 初一与严凌二人都是一手持剑，斩断一部分乱箭，另一手持盾，掩护温明珠他们后退。但是盾只有半人来高，两盾拼在一起，虽然一定程度上可以严丝合缝。但是，盾的高度决定了只能护到半身。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护住更为重要的头部与上身。而且，箭是从城墙上从上往下射的，腿部也相对安全一点。 但是，乱箭无眼，冷不防地，严凌的右腿就中了一箭。突如其来的力道与疼痛，使得他那条腿一软，“咚”的单膝屈倒在地。 初一见状，脸色变了变，正欲开口关怀他的伤势，却见严凌咬着牙重新站了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着方才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缓滞。只是腿上流下的血，在黄沙地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血痕。 初一知道他硬抗着一声不吭，是怕惊动到温明珠，从而横生枝节，影响他们的撤离。于是便将到了嘴边的话给生生地给咽了回去，当即也收回目光，不再分心，继续对抗接踵而至的箭雨。 只要多撤退一步，离弓箭的射程就远一步，也就更安全一分。 很快，前来接应的盾卫们也赶到了。原本只有一层的盾墙得以筑为了两层，虽然移动速度慢了，安全速度却高了。 终于出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回到了东望军的大本营，温明珠这才发现了严凌腿上的伤。他左腿中了三支箭，右腿中了两支，伤口还在汩汩地渗着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温明珠的脸色一紧，立刻命人立刻去请军医过来。 “不碍事的。”严凌的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说。“都是皮外伤，弄点药，敷一敷就好了。” “别逞强！快去好好躺着！”温明珠瞪了他一眼，强制性地让人背他进帐去休息，等军医过来给他疗伤。 看着严凌被背入帐后，温明珠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看同样一脸苍白的陆浸秋，说道：“陆大人吓到了吧，现在没事了，也进帐休息一下吧？” “公主……”陆浸秋虽然惊魂未定，但是这时候他满心、满脑子里都是温明珠，怔怔地看着她，完全不想离开她半步。 他实在太震惊了，在那样的危险关头，温明珠竟然毫不犹豫地停下来扶他。如果不是她的坚决与坚持，那他，现在应该是个死人了。公主对他，原来竟是这样的情深义重…… 温明珠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像是失魂落魄了一般。就以为是被刚才那架势给吓坏了，还没缓过神。便让初一扶他下去，并吩咐道：“待会军医来了，让他给陆大人也看看，开点压惊药。” “是。”初一面无表情地应了。 “公主。”易玄之过来了。 与陆浸秋不同，他的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虽然也被箭雨吓得有些腿软，但到底还是顺利地逃到了盾卫处，在他们的掩护下，成功撤离。 “此次多亏了公主，舍生忘死地救我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公主以后若是有什么差遣，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温明珠笑道：“别把话说的这么好听，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也没让你赴汤蹈火，就让你做我的驸马，你都不肯！” “这个……”易玄之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其实他现在对温明珠也没以前那么反感了，相反的，他觉得，她还是挺好的！有勇有谋，长得还好看！就是要招三个驸马这一点，太蛋疼了！不然……也没什么不然啦，他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啦！ 看他的表情似乎有几分纠结，温明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我是看在陆大人的份上才救你们的，若是被抓的只有你一个人，我就不管你了！” 易玄之会意，立刻说道：“我知道，多亏了陆大人与我一道，我要去感谢他。” 说完，拱手向温明珠行了个告退之礼，转身准备去找陆浸秋。方才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身问道：“对了，不知公主有没有见到沈老他们？” 温明珠说道：“他们走错了路，前两天才找到我们在这边的驻军，我已经派人送他们去广成关了。” “那我就放心了。”易玄之吁出了一口气。 他和陆浸秋之所以被抓，就是因为他们在蒙混出关的时候，看到沈老他们被北江兵拦下了。沈老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于是易玄之只好选择暴露自己和陆浸秋。只是，那个书呆子那时明显没有看到沈老他们，自打被抓后，就一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等会，他有的好解释了。 温明珠他们撤回安全地带后，东望军便做好了迎击的全面准备，以为北江会恼羞成怒，派兵追击。但，事实上却并没有。温明珠与几位将军商量了一下，决定收兵，先退回广成关再说。 严凌的伤有点严重，伤到了筋骨，要好好地修养一段时间了。初一其实也在箭雨中中了一箭，但伤势比较轻，很快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这次多亏了你们，我与陆大人才能平安脱险。本公主赏罚分明，想要什么奖励，尽管说！”温明珠豪气地说，好似就算他们要天上的星星，她都能给摘下来送他们似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似乎一时不知道要什么奖赏好，并没有当场说明。温明珠便大方地表示，慢慢想，想到了再和她说吧！永远有效！ 当天晚上，温明珠洗漱完，正准备吹灯睡觉了，初一摸了过来，说道：“公主，你能不能给严大人一串夜明珠？” 温明珠一怔：“他说的？” “我说的。”初一一本正经地说道。“易大人退出了，公主的驸马名额不是空着一个么！” 温明珠笑道：“初一，你最近很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啊！” “公主已经十六了，该操心了。” 温明珠笑了笑:“不过，你跑来为严大人求夜明珠，问过他的意思吗？” “没有。”初一说道。“但是我知道，他对公主的心意一直没有变。只是公主拒绝过他，他不好意思重提。公主有三个驸马名额，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 “我认为，他比陆大人，强多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这是耍流氓！ 初一说着说着，竟然激动了起来，温明珠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初一。 与十五不同，他一直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从来不会多管闲事。就算有事情要与温明珠汇报，能用一个字说清的，他就绝不用两个字。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还是为着一件与他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温明珠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番，笑道：“没想到，这趟北江之行，倒是让你与严大人之间的友谊得到了升华。” 初一见温明珠还是顾左右而言他，不由有些恼了：“公主！你刚才说的无论要什么奖励都行，其实是晃点我们的吗？” 温明珠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问道：“那你这求的，用的是你的份额，还是严大人的份额？” “用我的！”初一有些急了。“公主，到底行不行哪？”他所熟识的公主，向来是个爽快人。今天怎么磨磨唧唧的，是在故意消遣他吗？！ 难得看到这么情绪化的初一，温明珠本来想多逗他一下，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转身进了卧室，取出一串夜明珠递给初一。 初一大喜过望地接过来，说了声“多谢公主”，就准备转身出门了。温明珠却突然出声唤住他：“初一。” 初一回过身，有些忐忑地看着温明珠，似乎深怕她反悔，将夜明珠要回去。 “我虽然将温明珠给你了，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与你、以及严大人，说清楚。”温明珠悠悠叹了口气。“我很早就知道小凌子对我的心意，易大人退出后空缺的那个名额，我宁愿一直空悬着，也不让他替补……我是故意这样做的。” “他真心对我，而我却不够喜欢他，做不到对他像对其他驸马那般好。我有三个驸马名额，给他一个，是无所谓，不过是三分之一而已。但是对他而言，这却是唯一的选择。以自己的全部，去换取那不被关爱的三分之一，太不值得了……他完全可以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温明珠看看初一：“夜明珠我给你了，你可以给他，但是要不要收，由他自己决定。不想要的话，随时还回来。” 初一点点头，掩门出去了。 温明珠坐在床前，一直等到天亮，也不见初一将夜明珠送回。大概明白了严凌的决定，深深地叹了口气，上床补眠去了。 第二天，陆浸秋就听到了风声，说严凌得了温明珠的夜明珠，成功替补进了驸马小分队。 陆浸秋本来与严凌不对盘，但是这回人家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救了他，还受了伤，于是就“知恩图报”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替补成功，就成功吧，反正三个嘛，替补的就算不是严凌，也迟早会有其他人。严凌……其实也还好，至少大家熟，知根知底的，万一再来个萧舜一样的，那就太蛋疼了！ 于是，陆浸秋很快地就消化并接受了这个事实，有些心安理得起来。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却越想越不对劲。 严凌得了夜明珠，可是他没有啊！ 众所周知，那夜明珠，是温明珠的驸马凭证。当初温明珠是给了他和易玄之夜明珠，但是被他们俩“一哭二闹三上吊”地给还回去了！他现在手里并没有夜明珠！ 那现在有夜明珠的是萧舜和严凌，他和易玄之没有……不对，他并不确定易玄之有没有！万一易玄之也有，那被严凌替补掉的，岂不是他的名额？！ 陆浸秋顿时坐不住了，当即翻身起来，摸黑着过去找易玄之。 易玄之正好还没睡，听完他的来意，赶紧指天发誓道：“我发誓，我也没有！我都另外订了亲了，怎么会收公主的夜明珠？！你若是想要，我帮你去向公主要一个。” “好。”陆浸秋认真地点点头。 易玄之有些懵了。他只是顺口这么一说，这货还当真了？！ 而且，按照常理，陆浸秋听说要帮他去要夜明珠后，不是应该跳起来大声分辩说“我才不想要呢”，然后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吗？ 那样的反应才正常啊，他这么乖宝宝似的点头是什么情况？ “额……陆兄，你想通了？”易玄之问。“愿意做三分之一驸马了？” “没有。”陆浸秋闷声说。“但是，我要夜明珠。”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比严凌“高一等”，因为他是正牌驸马候选，而严凌是“名额已满”。没想到，现在严凌倒是有身份象征的夜明珠了，他却没有！那岂不是他反倒成为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一个了吗？！ 对外宣称他是驸马，实际上却不给他驸马凭证，这算什么？这是红果果的耍流氓！ “好……好吧，我帮你去要。”易玄之说道。谁让他嘴贱那么顺口地就把话放出去了呢，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温明珠了。 “公主，听说……小凌子得了你所赐的夜明珠，那陆大人那，是不是也得给一串啊？” “夜明珠？”温明珠忍不住笑了，最近怎么老有人惦着她的夜明珠啊！以前收到夜明珠的，一个个如丧考妣，现在却是一个一个争着想要？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陆大人的意思？” “当然是陆大人的意思！”易玄之忙不迭地解释。“若不是他想要，我还能硬求了塞给他不成？” 温明珠以二指轻轻地扣着桌面：“那他为什么自己不来？” “他害羞！” 温明珠闻言“嗤”的一声笑了：“看来就数易大人的脸皮最厚。” 易玄之有些无语，怎么好端端地就对他进行了“人身攻击”。正欲出言反驳，就又听得温明珠说道：“我那夜明珠，是驸马身份的象征，陆大人自然也是有的。但是，却不能由易大人转交。陆大人若是想要，请他亲自来吧。” “小凌子的夜明珠，不就是初一拿过去的吗？”易玄之表示不服。为什么初一可以代领，他却不行，这不公平！ 温明珠笑道：“那是因为……我怕易大人会监守自盗，中饱私囊。” “怎么可能？！”易玄之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他才不会贪墨别人的东西呢，更何况还是三分之一驸马的凭证！也只有陆浸秋那个呆子才稀罕，给他他都不要！ “我让他自己来拿！” 第二百二十八章 礼尚往来 北江大败，退守天海关之后，就不再有动静了，温云笙也一直杳无音信。温明珠派了人，悄悄地从其他关口潜入北江，打探萧舜的消息。但是消息还是停滞在“齐王通敌叛国”的进度，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地处边关，消息闭塞的原因。 望京那边却是来人了，来的还是太子凤咏。 听到这个消息时，温明珠一时都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怎么可能，这种时候，太子怎么会离开京城，来到边关？！ 直到太子被迎进关，真切地站到了她的面前，她才不得不相信。 “皇兄……你怎么来了？” 太子板着脸说道：“听说你到了广成关，我就赶紧过来了，以免被你搅得天翻地覆的！广成关至关重要，容不得有一点闪失，我必须过来亲自盯着，免得出乱子！” 听他说完，温明珠就“嗤”的一声笑了：“皇兄又说违心的话！明明是太想念我了，一听我从北江脱险到了广成关，就急冲冲地过来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又不会因此而骄傲。” “就你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太子无奈地说。 “公主！”太子这趟出来，顺道将谷雨也带了出来。谷雨看到许久未见的温明珠，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的公主完好无损，还长高了些，真是太好了！ 温明珠扶起她，感慨地说：“谷雨你也来了，好久不见，我好想你们，你们都还好吧？”谷雨来了，太好了，终于有人帮她梳头了！ “都好，都好呢，就是想念公主。” 温明珠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很快就回去了。” “嗯。”谷雨拭着泪点点头。 “皇兄！”与谷雨叙完旧，温明珠上前亲热地挽过太子的手臂。“这几天，皇兄住我旁边啊，我房间的旁边就空着呢！我有好多话和皇兄说呢！” “好啊！你不说我也是这个打算，就你那性子，没人看着你，还不掀翻了天去！” 这时，一同前来迎接的清远侯倒是帮温明珠解释了一句：“公主长大了，不似小时候那般胡闹了。而且此次广成关之难，也多亏了公主，才转危为安。” 温明珠一听，便得意地晃着太子的手说道：“皇兄，康叔叔的话，你可要听啊！” “你啊！”太子无奈地说道。“既然没捣蛋，还立了功，等回京，我帮你去要奖赏。” “好啊！好啊！”温明珠这下高兴了。“皇兄真好！” 之前温明珠他们虽然看出李延将军他们明显有问题，但他毕竟是御封的驻边将领，不好随意处置。太子到了广成关之后，便直接追责停了他们的职，并收掉了他们手中的兵权。回京之后，再交于兵部，另行处置。 凤随之前在温明珠处碰了壁，几天都没再吭声，这会儿听得太子来了，便带着谢蕴儿来找太子，想请他帮忙联系萧舜。现在北江使团差不多已经全部撤离了，广成关也安定了，说不定很快他们就要回京了。那谢蕴儿的事情就必须尽快解决了，他总不能带着谢蕴儿一起回京吧？！ 但是没想到，到了太子那，却发现温明珠也在。本想这次先算了，下次再来，但是温明珠一直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他只能硬着头皮将来由说了。 “北江谢丞相的女儿？”太子细细打量了一下谢蕴儿，说道。“所谓礼尚往来，按北江的做法，我们不是应该将谢小姐绑上城楼，要求北江交出天海关吗？” 温明珠闻言，“嗤”的一声就笑了。太子比她坏多了。她多厚道啊，之前陆浸秋他们被擒的时候，她都没有想到用谢蕴儿去交换，宁愿自己涉险。 “皇兄说的对！北江公然撕破和平合约，出兵犯境，还企图截留我国的和亲使团，其行径实在太恶劣了！就算杀了谢小姐，以壮我军士气都丝毫不为过啊！” “你、你们……”谢蕴儿脸色大变，又气又急。但是她现在身在敌营，无可奈何，只能回身使劲的扯凤随的衣袖，让他帮她解释求情。 凤随虽然一开始看谢蕴儿很不顺眼，但是从北江到广成关这一路的颠沛流离，他们也算是共同患难过的。感情不一样了。 “殿下，公主，谢小姐虽然是谢丞相的女儿，但是她和他们不一条心的，她一直帮衬着我们。我们不能是非不分，恩将仇报的。另外，齐王殿下也帮了我们好几次，就算是看在齐王殿下的面上，咱们也不能这么对谢小姐的……” 他不提萧舜倒也罢了，他提了萧舜，温明珠就有话说了：“噢，我们要处置谢小姐，为什么要看在齐王殿下的面上，我倒是想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和舜哥哥……” “是结义兄妹！”凤随截过谢蕴儿的话，强行解释说。“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齐王殿下一直将蕴儿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末了，凤随又嘴贱地补充了一句。“就像太子殿下和公主一样！” “真的？”温明珠扬了扬眉。 “当然是真的！”凤随死命地拽住谢蕴儿，她这会儿要是说自己喜欢萧舜什么的，那无异于就是直接往枪口上撞，不想活了啊！ 温明珠似笑非笑地说道：“凤随表哥，你这话，可是当着皇兄的面说的。若是之后被发现所言有假，当心治你的欺君之罪！” 凤随的唇角隐隐抽动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蠢事，整个地被套进去了。莫名其妙地，他就得为谢蕴儿和萧舜之间的关系负责，最重要的是，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有答应他帮他联系萧舜……简直是，亏大发了！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凤随换了角度想了想。如果萧舜那边脱了困，解了围，应该就会来找谢蕴儿的吧？！退一万步而言，就算萧舜狠心将谢蕴儿置之不理，但总归是要来找温明珠的吧？所以说，他没必要这么焦虑啊，他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静等萧舜找上门来就可以了啊！ 于是，凤随就淡定了。 但，陆浸秋这几天都很不淡定！他很纠结！ 自从那天易玄之代他去要夜明珠未果之后，他就每天都处于一种纠结状态。想亲自去要，却又下不了那个决心。去往温明珠房间的那条路，他每天都要往那边去好几次，但是，每每都是走到半路，就掉头原路返回了。他终究还是没下定决心，要做这个三分之一驸马。 直到这一天，陆浸秋跟着易玄之一起去看望因为脚伤而无法下床的严凌。进去的时候，严凌明显正握着什么物事，坐在床上发呆。听到他们进来的声音，就赶紧将东西往枕下一藏。但是匆忙间的这一藏，并没有藏好，大半个夜明珠都还露在外面。 陆浸秋一看就恼羞成怒了：严凌这货一定是故意的！他一定是在嘲笑他没有驸马信物！ 可恶啊！士可杀不可辱，他也要夜明珠！他豁出去了，一定要拿到！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才耍流氓！ 陆浸秋这几天虽然自己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但是对于单独去找温明珠要夜明珠这件事情，他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他知道，他要是去了，就一定会被她戏弄的！ 以致于几次走去温明珠房间，却又临阵退缩，在阶前转道，然后，去拜见了隔壁的太子。 在半天之内，见到陆浸秋的三次“来访”之后，太子“忍无可忍”地说道：“陆爱卿，你若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这货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来了又不说话，就站在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弄得他很莫名啊！若不是知道这货是什么样的人，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北江的奸细，老往他这凑，是为刺探军情来着！ “我与各位将军商量军务时，你来了。我要用膳了，你又来了。我要准备休息了，你还是来了……你这样，我的工作很难展开啊！要不，我让人在屋里摆个榻，你也住这算了。” “呃……”陆浸秋被太子说的有些臊得慌，红着脸说道。“既然殿下要休息了，那微臣就先告退了。”说完，就忙不迭地掉头走了。 一口气出了这边的院子，但是却又在拐角处停了脚步。暗自道，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是第三次了，若是再不去找温明珠，说不定之后，他就再没有去找她的勇气了！ 于是，陆浸秋再一次地握拳，暗暗下定决心，神情坚定地转身，蒙头一口气冲到了温明珠的门前。 高高地抬起手，马上就要扣响门扉了，心里头突然莫名的一阵心慌，敲门的动作也因此停滞住了……就在他再一次地心生退意的时候，面前的门，突然“吱”的一声开了。在渐渐扩大的门缝里，缓缓显露出来的，正是魂牵梦绕的面容…… “陆状元？”温明珠惊了惊，旋即就想到了那天自己与易玄之说的话，抿唇微微一笑。“你找我？” 陆浸秋却愣在当场，久久地反应不过来。 “进来说吧。” 这样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好，温明珠便放弃了出门的打算，转身回屋。所以，当陆浸秋醒过神来的时候，便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跟着温明珠进屋了。 谷雨奉了茶过来，陆浸秋却还是站着，不坐，似乎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温明珠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他哼出一声来，便决定自己先开口：“陆大人这次来，是来找我要夜明珠的吗？” 陆浸秋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温明珠笑道：“我记得，上回我将夜明珠赠予陆大人，陆大人可是哭着求我皇兄帮忙还回来的。现在却又主动来要，这是不是，有点说不通啊？” “我……”陆浸秋一时有些语塞，支吾了半晌，含含糊糊地说道。“他们都有，所以……” 温明珠闻言，“哧”的一声笑了：“陆大人的意思是，以前大家收到夜明珠，都哭天抢地地要还回来，所以陆大人也跟着还回来。现在，大家都想要夜明珠了，所以，陆大人也想要有……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陆浸秋觉得这个说法不对，下意识地想否认，但是转念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错。当初若不是易玄之折腾着要还夜明珠，以他一个刚到京城的土包子，肯定是想不到还能这么干的。而这回，他也是因为严凌得了夜明珠，才想到自己没有，所以才来要的。于是，犹豫了一下，转口说：“也差不多……” 温明珠笑盈盈地看着他：“这么说，陆大人是想好了要做三分之一驸马喽？” “没……”陆浸秋回答得有些勉强。 温明珠忍俊不禁：“夜明珠乃是我的驸马的身份象征，陆大人想要夜明珠，却又不肯做我的驸马，这是不是叫作耍流氓啊？！” 陆浸秋一听，温明珠竟然反过来指控他耍流氓，不由地恼了，当即不管不顾地怼了回去：“公主不给我夜明珠，却又到处宣扬说我是你的驸马，公主才是耍流氓！” 难得被他这么理直气壮地怼了一回，温明珠一愣之下，不怒反笑了。而且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耍流氓了。对外称你是我的驸马，却又不给夜明珠，这是不对的，我不能这样不负责任。” 说着，温明珠从怀中取出一串夜明珠，扣在桌上。正想说什么，忽见陆浸秋眼巴巴地看着，顿时眼珠子一转，想到个好玩的事。于是，便又将夜明珠收了起来，站起身，低头系到了自己的腰侧。而后抬头笑眯眯地对陆浸秋说道：“夜明珠就在这儿了，你自己过来拿。” “过去……拿……” 坠着紫色丝绦的夜明珠，系在不盈一握的腰间，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摇曳着。就仿若有一根羽毛，在他的心底轻轻地拂过，一种异样的滋味悄然流淌而过。陆浸秋的一张俊脸，“噌”的一下便红了个透，嗫嚅着说道：“公主……非礼勿、勿……” “非礼么？”温明珠笑盈盈地坐下，好整以暇地说道。“陆大人前面不是抗议我耍流氓么，那正好啊，我让陆大人‘非礼’一次回去，这样咱们不就两讫了！” “这……我……”陆浸秋的脸一阵红一阵绿的，煞是好看，嘴里则不时地念叨着“非礼勿动”、“非礼勿动”。他从小饱读四书五经，深谙孔孟之道，克行君子之事，怎么可以去人家未出阁的小姐腰间取物呢？！ 这太无礼，太有辱斯文了！ 温明珠一杯茶喝完，抬眼见陆浸秋还站在原地，神情复杂地进行着天人交战。忍不住笑了，一边站起身准备往外走，一边说道：“既然陆大人如此为难，那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此事就此作罢吧……”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忽见陆浸秋一个箭步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掏向温明珠的腰间。一把将那夜明珠抓到手以后，不做一丝停留的，掉头就跑。就像是身后有恶鬼追着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跑了个没影。 温明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怔地愣在了原地……这书呆子一直念着“非礼勿动”，这会儿，倒是连“强盗”之事，都做出来了啊！ 第二百三十章 我的夜明珠 陆浸秋蒙头从温明珠的房中逃出来，一路跑出院子才停下来，靠在墙上大喘气。像一个误入险境的人，历经千难万险，终于逃出生天，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不容易才让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恢复正常节奏，敛下眼眸，看向手中紧紧抓握着的那串夜明珠。 象征身份的夜明珠，他拿到手了……他终于又是名正言顺的驸马了！ 心情莫名地激跃起来。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严凌替代了易玄之的名额，对他而言，是件好事呢。 原本温明珠选定的三个驸马之中，萧舜毋庸置疑是最受宠的，易玄之能说会道，也不是他所能企及的。所以，在最初的三人名单中，他肯定是垫底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易玄之退出，严凌替补，那也就是等同于他的地位往前晋升了一位。现在北江与东望开战，若是萧舜也因此出局的话，那么，他岂不是还有望登顶“最受宠”的宝座？！ 好激动啊！ 激动得手都情不自禁地发颤……下一秒，旁边却突然出其不意地伸过一只手来，倏地一下，便将那串夜明珠从他的手里抽离了。 在陆浸秋反应过来之前，旁边响起了一个愠怒的声音：“明珠这家伙又来这一招？！看来好久没教育，又皮痒了！” “殿、殿下……”陆浸秋终于有些反应了过来，看着站在眼前的太子，一时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只定定地看着被他拿在手中的夜明珠，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回来。 不想，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夜明珠的时候，太子的手一动，将夜明珠握进了手心，并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陆浸秋的肩膀：“别担心，我帮你还回去！”说完，就转身往温明珠的房间所在的方向去了。 陆浸秋被这一离奇的变故弄得有些蒙圈。什么情况？自己舍下节操“拼死”“抢回来”的夜明珠，怎么就要被人“帮忙”着要还回去了……等等，还回去？！ 不行啊！ “殿下！”完全回过神来的陆浸秋，急急忙忙地追了过去。 太子拿了夜明珠，准备去找温明珠兴师问罪。不想，在半路上正好迎面遇到了，于是便叫住她，不由分说地便将夜明珠塞了回去，并训道：“收起你的夜明珠！什么事，都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强买强卖的事，少做为妙！” 温明珠微微诧异，正琢磨着这一串是谁那里的夜明珠，旋即就看到陆浸秋慌慌张张地追了过来。于是，便抿嘴笑笑说：“皇兄说的对，那我收回来了。” 陆浸秋远远地看着温明珠将那串夜明珠拢回了袖中，不由地急了，加快脚步跑过来，急声唤到：“我的！那是我的夜明珠！” 温明珠笑道：“是陆大人的吗？那是我的驸马才有的夜明珠诶，陆大人确定没有认错？” “我，我的！”陆浸秋盯着她的手，他现在就想把那串夜明珠拿回来，也顾不得她话中是不是有给他设套了。 温明珠回眸看了太子一眼，假装为难地说：“怎么办，皇兄，陆大人说是他的耶？” 太子这时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目光转向陆浸秋，确认道：“你愿意做明珠的驸马了？” 陆浸秋一怔，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是愿意做温明珠的驸马的，只是介意“三分之一”。现在也是如此。但是另外两个驸马人选的存在，又使得他无法平心静气地好好考虑“三分之一”的这个问题。 “这个……以后再说，先把我的夜明珠还我……公主方才说了给我的。”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地放弃这个“三分之一”，他心有不愿意。但是，他又做不到坦然地接受这个“三分之一”。如今，他是不想也是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多思索，只能在中间模棱两可的灰色地带和稀泥。 太子的表情有些复杂，看看陆浸秋，又看看一脸笑意的温明珠，说道：“还他吧。” 温明珠便笑盈盈地又将夜明珠取了出来。 陆浸秋忙不迭地接过去，生怕被人再次抢了似的立刻往怀里一揣，然后都顾不得行礼，转身再度“落荒而逃”。 目送他跑远之后，太子忍不住说道：“明珠，陆状元是个老实人，你别戏弄他。” 温明珠说道：“没啊，他本来就是我第一个挑中的驸马啊！” “你真的打算招三个驸马？”太子也有些糊涂了。 以前他以为温明珠不懂事，任性胡闹，后来发现她其实很聪明，心里什么都明白。于是就想，她虽然一直喊着要招三个驸马，多半也是出于好玩的心理。据他对她的了解，她真正喜欢的，应该只有萧舜一人，所以他才有此一说。 以前，陆浸秋也是不愿意做她的驸马的，那郎无情，妾无意的，只是闹着玩，能让她高兴，也就罢了。大不了等陆浸秋有了心仪的女子，想要成亲了，他再出面将温明珠这边压下去，就像易玄之一样。但是现在看来，陆浸秋应该是动了真心了。那么，就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 “当然啊！”温明珠说道。“他们都答应了！” “他们？”太子抓住了重点。 “萧舜，陆状元，还有小凌子啊！”温明珠顿了顿，补充解释道。“经初一求情，我已经同意小凌子替补易大人的名额了。” “……”太子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都答应了？他们三个一起做你的驸马？！” “是啊！”温明珠理所当然地说道。“陆状元和小凌子，一个是主动来要的夜明珠，另一个是初一帮求的，我说随时可以还回来，但是到现在也没有还回来，那不也是同意了的意思么？” “陆浸秋……严凌……”太子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以前是哭着闹着不肯做这个三分之一驸马，现在却一个个上杆子要做，这是集体抽风吗？去了趟北江，脑子都坏掉了吗？ 还有，那个萧舜……他就不信了，萧舜真能同意三个驸马这种事情？！ 太子快速地冷静了下来，问道：“明珠，如果，我是说如果，萧舜不同意你招三个驸马，那你要如何？” 温明珠轻哼了一声：“他敢出尔反尔说不同意，那我就……换掉他！看他还敢不敢！”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他咋不上天呢？！ 太子看看温明珠，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继续谈论下去，转而说道：“我准备出兵，攻打北江。” 对此，温明珠倒是也没有多吃惊。太子这个时候来到广成关，肯定不可能只是来接她回去这么简单。多半是坐镇广成关，以保障后续行动的顺利进行。 “之前是北江主动要求议和，如今又是他们率先毁约，出兵攻打我们，我们确实应该乘胜追击打回去，不然倒叫他们小瞧了我们。只是，皇兄，北江与定王暗中勾结，他们费那么大的周折，才让定王恢复自由。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肯定还有下文。眼下广成关应该无虞，但是，京城那边……” 太子明白温明珠的顾虑，说道：“他们会有动作，我们自然也早有准备。而且，京城里有凤时，相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凤时？”温明珠心中微微一顿。 太子回眸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知道他曾经让你吃过亏，但是，这件事上，我相信他不会糊涂。” 温明珠轻轻地“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是么？” 太子点点头：“是他主动找我的。说他只是想让定王出来，不想让他老死于相国寺。至于其他的，他会想办法搞定。他不会让定王一众再度影响到江山社稷，只求事情平息之后，能准许他带走定王。” “他在两边都呆过一阵子，两边的核心力量，他也都接触过。其实，他应该才是看得最透彻的那一个人。他知道，定王是不可能赢的。” “不过，你也别担心，就算凤时说的是假的，这也是他们的计策之一，也不怕。只要我们守住广成关不失，他们也难成气候。” 温明珠对此也不再说什么，转而问道：“对了，皇兄，有我爹爹的消息了吗？” 太子摇摇头：“还没有。” “还没消息？”温云笙潜入北江，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局势复杂，他应该会想办法传讯回来报平安才对啊！ “难道，萧舜这货又反水了？！”温明珠暗自嘀咕着。 太子听到了，不由乐了：“又？” “是啊！”温明珠无奈吐槽道。“好几次了，每次都气得我要跟他断情绝义，但每次都是他奈何不了我，也也奈何不了他……挺没意思的，我都懒得说了。” 太子正琢磨着这“萧舜反水”的可能性有多大，忽又听得温明珠沉了沉声音说道：“这回，他要是敢动我爹爹一根头发，我非揭了他的皮不可！” 广成关原本就有五万兵马，加上从青州搬来的救兵，以及太子出京带来的兵马，足足有了十万大军。 太子重整了军队，全力攻打北江。或许是由于有一国储君的亲自压阵，东望军士气如虹，所到之处，摧枯拉朽。连战连胜，势不可挡。一月之内，就连下北江三个城池。这一支军队，就如同一只锐利的弓箭，直插北江肺腑，逼得他们不得不再次派出使者，请求议和。 对此，广成关的将领中，绝大多数都觉得不应该接受。之前也是北江说议和，结果，说开战就直接开战了，招呼也不打一声。他们所谓议和，已经没有效力了。等他们休养生息完，到时候，还不是说毁约就毁约。所以，拒绝议和，一路直捣黄龙，才是正道！最好一鼓作气，将北江直接给灭了才好。 对于眼下的情形，太子却没有这么乐观。东望与北江交战，已经百年之久，一直是势均力敌，互有胜负。这次的战势却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一边倒，这有些奇怪。这些天，在将士们都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之中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考虑，这其中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为什么一直骁勇善战的北江军，突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是北江自己内部出问题了，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北江设的一个局？ 太子没有答应使者的求和，却也没有再下令继续进军，还是让将士们就地休整，养精蓄锐，补足元气。 三天之后，北江果然再度派出了使臣，请求和谈。这次领队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萧舜。 看到萧舜来，太子也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确实是北江自己内部出现了问题，而不是己方中了他们的圈套。自己亲自带兵在此，若是被设局围困在此，也委实是件极为蛋疼的事情。 太子在自己的帐中接见了萧舜，会面之时，还摒退了所有人。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萧舜离开之后，太子就下令退兵，回守广成关。 一回广成关，温明珠便问讯找上门来，拧着眉问道：“皇兄，萧舜又耍诈了？” 太子苦笑道：“差不多，算是吧。” “说我爹在他手里，要挟我们退兵？”温明珠觉得自己很有打人的冲动。 “这只是其中一个意思……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越想我越是觉得，我们大概、应该是被萧舜给利用了。” 温明珠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太子分析道：“在萧赫还在位的时候，齐王萧舜作为守关将领，就兵权在握。你也知道，他曾与你父亲在广成关多次交锋，而未落下风。” 温明珠轻轻点了点头。 “他这么年轻，却能作为主帅，与你父亲打个势均力敌。他在边关一带，以及朝中将领之中，必定有着的威望……” 温明珠突然明白过来：“皇兄，你是说，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的连战连胜，是萧舜故意安排的？” 太子说道：“就算不是他安排的，也是他授意的，目的是为了向他的父亲萧尧施压。” “萧尧说他‘通敌叛国’，肯定很多人不信。不信的这伙人，肯定会愿意帮助萧舜拨乱反正，而你父亲，就是他献给这批人的‘投名状’。” “这个王八蛋！”温明珠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腕上的玉镯，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另外还有一批人，是前朝遗老，是支持萧赫，也就是支持萧庭的。萧赫大行发丧，萧庭是出现了的。他们知道萧庭还活着，而萧尧唯一的儿子萧舜又深陷‘通敌叛国’的罪名，必定会联名上书，要求恢复萧庭的太子身份。毕竟当初是因为萧庭在火灾中‘遇难’，重病的萧赫没有其他子嗣继位，才‘传位’于弟弟萧尧。那如今萧尧也没有其他子嗣继位，而前太子萧庭又重新出现，那么，还位于萧庭，也是合情合理。” “朝中的‘立太子’、‘还位’风波未平，边关又有我们的大举入侵，里外夹击，萧尧要保住帝位不失，就不得不选择妥协。而因为谢蕴儿在我们这边的原因，谢艺也不能多坚持。” “所以我说，我们是被萧舜给利用了。我们攻打北江，无疑是助了他一臂之力。虽然我们攻下了三城，但是要想淮南王平安回来，我们必须拱手相还……” “好个萧舜！”温明珠骂道。“我就知道我不该担心他！这么大本事，怎么不上天去？！这个王八蛋，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不揭他一层皮，我就不姓温！”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他一定会反悔！ 谢蕴儿也听说了萧舜代表北江前来与东望议和之事，连忙催着凤随带她过来找太子探问情况。 太子这回倒也没有为难他们，提出来了，就取出一封信，交给谢蕴儿。 谢蕴儿接过信，立刻就拆开看了，然后就乐滋滋了起来：“舜哥哥让我先去望京，等他手边的事情忙完了，就会过来接我。”她说这话时，故意将目光瞥向温明珠，颇有些挑衅的意味。“我就知道，舜哥哥不会不管我的！” 凤随一听，这苗头有点不动啊，赶紧拉了拉谢蕴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自寻死路”。这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呢，就跑去挑衅人家，而且，这位刁蛮公主可不是好惹的主！ 果然，这边话音刚落，温明珠就“啧啧”地出声了：“如此说来，齐王殿下对谢小姐还真是情深义重啊！那么，皇兄，咱们好吃好喝地养了谢小姐这么久，是不是得卖个好价钱啊？” 太子说道：“那是自然。天下无免费的午餐，咱们热情招待了谢小姐这么久，总是要收些报酬的。” 温明珠笑道：“那就让齐王殿下把咱们攻下的三个城还回来，如何啊？” “你、你们……”谢蕴儿气恼不已。“你们怎么这么无耻，舜哥哥不会受你们摆布的！” 温明珠笑道：“谢小姐这么想就不对了！周幽王为了褒姒，可以烽火戏诸侯，一笑倾国。齐王殿下若是连三个边关小城都舍不下，那说明谢小姐在齐王殿下的心里，也不过如此嘛！我们帮谢小姐试验齐王殿下的心，谢小姐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谢蕴儿自然不会天真到会相信她们是真的在帮她，但是她也懂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对方人多势多，她先不和温明珠她们置这个没来由的闲气了，等萧舜来接她了，她再好好地嘲讽回去。 从太子处出来后，凤随就劝道：“公主应该是看在萧舜的份上，对你还是很不错的，当初陆大人他们被擒，也没想着用你去交换。就算有时候说不好听的话，却也是嘴硬心软，逗逗你的，平日里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所以，你也别总和公主作对，对你没好处。” “我知道他们只是说说，所以我才不怕他们。”谢蕴儿闷声说道。“我就是气不过她说舜哥哥要做她的驸马之一！舜哥哥才不会呢！” 她的舜哥哥，是多么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只要是他想要的，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做那劳什子的三分之一驸马，与人共妻？！ ——就算真的曾经说过，那肯定也是哄哄那娇蛮公主的，不是真的！绝对不可能！ “这个么……”凤随说道。“其实呢，若说萧舜曾经答应过做三分之一驸马，也不是不可能。因为，你想啊，公主选了三个驸马，其中两个都抵死不从，那么第三个如果答应了，那就是唯一的驸马啊！只不过占个三分之一的名头罢了，其实并不用和人共妻的呀！” 谢蕴儿本想点头赞同，但是转念一想，又大声否认道：“不可能！舜哥哥怎么可能答应做明珠公主的驸马！这不可能！” “别急呀！”凤随拉了拉她，转着身往四下看看，确定并没有其他人在之后，小声说。“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听说，严大人替补上去了，陆大人好像也同意了，这下，萧舜要还是同意的话，那就真的是三分之一了！” 谢蕴儿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就算舜哥哥曾经答应过，也肯定会反悔？！” 凤随徐徐地点点头，颇有些踌躇满志的样子：“以我对萧舜的了解，绝对会反悔！他是不可能做三分之一的！” “你？”谢蕴儿忍不住笑了。“你和舜哥哥认识才多久啊，了解个屁啊！” 凤随冷不防被揭了底，表情略有些尴尬，却还是强自说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听我的，稍安勿躁，这些天低调点，安心等萧舜过来接你。到时候，就有热闹看了。” “好吧！”谢蕴儿点点头，好像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两国正式议和，东望返还近日攻占的三城，作为交换，北江将另外的边关三城划给东望。那三城的归属，一直以来存在着争议。北江说自古就是他们的，东望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疆域，不能丢。所以，两国一直以来交战不断，大半原因就在于此。此次正式明确了归属，倒也可使得今后少些战事。 温云笙却并没有回来，只回来一个之前与他一道去了江都的亲随，并带回了一封他写给温明珠的信。 信上说他一切安好，不要担心。只是段云裳过世了，他想最后陪她三个月。三月之后，他就会返回广成关。 太子从旁见温明珠看完信，便问道：“是淮南王的信吗？” “嗯，是我爹爹的笔迹。而且写得很舒缓，看来他在那过得还不错。” 太子往信瞄了两眼，以为温明珠看完之后，会递给他看。毕竟从小到大，他们之间都没有秘密。温明珠收到温云笙的信，往往都是和他一起看的。不想这回，温明珠看完之后，就直接将信收了起来。 太子扬了扬眉，问道：“信不能给我看看？” 经这么一提，温明珠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道：“我爹爹信上说了萧舜好话，我怕你看了不高兴。” 太子伸手点了点温明珠，轻斥道：“不老实，连皇兄都骗。快拿来。” 温明珠抿抿唇，不情不愿地将信拿出来，递了过去。 信写得并不长，太子很快就看完了，沉默了一会，就抬眸看向温明珠，说道：“你那驸马本事不小啊，这么快就得到你爹的认可了啊？” 温云笙的信上其实并没有提萧舜，温明珠知道太子是因为有其他人在，所以特地顺着她的话说的，于是便“嘿嘿”笑笑揭过此话题。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屋里只剩了他们二人之时，太子方才问道：“段云裳是怎么回事？” 温明珠也没打算再瞒着太子，如实说道：“段云裳就是北江的皇后，萧舜的继母，同时也是我爹爹的曾经的平妻。她坠崖后，没有死。”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太子有些傻眼。“那你爹去江都，是为了见她？” “对。”温明珠无奈。 太子看看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别难过，我想你爹也是想用这三个月彻底了断这段前缘……” 温明珠叹道：“我不难过，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皇兄，我想回京了。” 太子叹道：“早就好回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对蠢人 太子安排好广成关事宜，就带着温明珠以及原本出使北江的和亲使节团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从边关到京城路途遥远，加上大部队行程也慢，这一路，差不多得走了一个月。除了太子和温明珠是各自单独一辆马车之外，其余人等，基本上都是两人一车。 谢蕴儿原本也是单独一辆马车，但是她嫌一个人无聊，便挤去凤随的车上凑热闹。凤随可是她在这里最好的朋友，类似于“闺蜜”一样的存在！ 易玄之与严凌一车了，所以与凤随同车的正是陆浸秋。谢蕴儿与陆浸秋也不算陌生，但是如今知道了他也是温明珠的“三位驸马”之一，看他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看到谢蕴儿来的时候，陆浸秋就觉得有些尴尬，男女有别呢，怎么可以坐一个车？！但是想到她是来找凤随的，与他无关，反正马车足够大，他缩到角落去看书，他们要干啥都与他没关系。 但是，他明明都已经尽量地缩在角落，让自己成为一个透明人了，谢蕴儿的目光却总是往他身上瞟来，以一种看珍稀动物一般的目光审视着他，使得他如坐针毡。很想开口问了究竟，但是人家一句话都没与他说过，他直接问，似乎又有些奇怪…… 不过好在他没纠结多久，谢蕴儿就问出口了：“陆大人，听说……你答应做明珠公主的三分之一驸马了？” 自从他找温明珠要了夜明珠之后，这个问题，光易玄之和凤随就问了他无数次，他都要被这个问题弄得魔障了。明明三个人都同意的事，凭什么一个个的，都只跑来问他一个人？！ 所以，陆浸秋一听又是这个问题，当场就有些炸毛了：“萧舜还是第一个答应的呢，你怎么不去问他？！” “舜哥哥是哄她玩的，你也是？” 陆浸秋被谢蕴儿一个反问，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喃喃出一句：“你保证！” “保证什么？”谢蕴儿愣了愣。 “保证萧舜只是说着玩的，他不会来和我……我们，抢做驸马？！” 谢蕴儿“嘁”了一声：“这有什么好保证的，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我舜哥哥，乃是北江的齐王，如果他乐意，马上就是北江的太子，想要嫁给他的名门闺秀，都可以从江都排到你们望京了，你说他是疯了还是傻了，去和你们抢做这个三分之一驸马啊？” 陆浸秋虽然平时迷迷糊糊的，这个时候，他的脑子却分外地灵光。谢蕴儿一说完，他就立刻说道：“你不保证，就是不敢，也就是说，你也觉得萧舜真的会答应做三分之一驸马！” “当然不是！”于是，谢蕴儿就被激上套了。“保证就保证，有什么大不了的！” 凤随在一旁听着，不由无奈地扶额。先前，他莫名其妙地被迫着保证谢蕴儿与萧舜只是“兄妹之情”，现在谢蕴儿又莫名其妙地保证萧舜绝对不可能去争做温明珠的驸马……他们俩，真是一对蠢人！ 陆浸秋其实很不喜欢谢蕴儿，在她几次三番往他们车上窜来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搬去了易玄之他们车。虽然他现在看到严凌还有一些尴尬，但总比在那边车上看着凤随和谢蕴儿“姐俩好”要好些。 太子听说陆浸秋他们三个挤一车去了，忍不住笑喷了。在当晚投宿的时候，特地找了温明珠来说这事：“明珠，你看他们三个感情多好啊！怎么样，皇兄做主，帮你把他们三个一并招了吧？！” 温明珠当然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没好气地说道：“拜托，你妹妹我，没有夺人夫的爱好！” 太子说道：“不就是那个萧雪曼么，她与易玄之才相处那么点时间，能有多深的感情。以我看来，她当初急于定亲多半也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摆脱宁远侯府那个尴尬的境地而已。只要你乐意，我完全可以帮你压下去，并且给萧雪曼另寻一个如意郎君，相信她也不会怨你！” “省省吧，皇兄！”温明珠无奈地说道，为了劝她放弃萧舜，他连这种“仗势欺人”的主意都出了。“你就别出些让我没脸去见朋友的办法了，好吗？易玄之虽好，我却也不是非他不可，至于为了他，影响我与阿雪之间的姐妹之情吗？” 太子闻言，立刻问道：“那萧舜呢，就是非他不可吗？” 温明珠心里微微顿了顿，对于这个问题，她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兄，我和萧舜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会有一个了结的。” 看出她想敷衍过去的态度，太子暗暗叹了口气。他也不是对萧舜有意见，非要逼着他们一刀两断，只是按萧舜如今之势，多半是要取代萧尧做北江的王了。驸马，是不可能来做了，难不成真要将温明珠嫁到北江去？ 不行，他还是得想想办法……道路阻且长啊！ 阔别大半年，温明珠终于回到了生她养她的望京。皇上和皇后亲自到城郊迎接他们，她的两个好姐妹萧雪曼和魏可珍也赫然在列。一下马车，温明珠便张着手，像鸟儿一般地飞奔了过去，脆声唤道：“皇上、娘娘，我回来了！” 皇后拉过温明珠的手，颤着唤了声“明珠”，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了下来。见皇后这样，温明珠心里也酸楚得不行。她从小在宫里长大，未曾离了皇后左右，如今一下子离了这么久，还是被绑架出京的，他们肯定担心坏了。 温明珠连忙偎到皇后身后，撒娇着认错道：“娘娘，是我错啦！其实一到北江，萧舜就把我给放了。是我贪玩，直到现在才回来，让皇上和娘娘担心了。我知道错了，我自罚，自罚好不好？接下来半年，我都不离开京城一步了！” “你啊！”对于皇后来说，她平安回来，就是最大的心愿了，哪里还会想到罚她。但是既然她自己提了，那顺便将她拘在京中，也是个不错的办法。“这可是你说的！” 温明珠“嘻嘻”笑笑，便用在广成关的趣事，将这事给揭过去了。 站在外面说话的时候，萧雪曼二人还有些拘谨，等启程进京时，她们便麻利地挤去了温明珠的马车，拉着她说个不停。 “……明珠，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这段日子，那个韩明珠了不得了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们是亲姐妹 韩明珠…… 离开太久，都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温明珠暗暗撇撇嘴，问道：“哦，她都做什么了？” 魏可珍说道：“她年纪不小了，太后娘娘的身子近来也愈发地不好了，怕自己护不了她几年，所以，就想着给她招驸马！你猜，满朝的青年才俊中，她看中谁啦？！” 温明珠皱了皱眉。她知道太后很想亲上加亲，当初就想把她和凤时凑一对。但如果是凤时的话，魏可珍他们应该不会是这样的表情，至于这朝中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 “难不成，也瞧中我的驸马了？”温明珠问。“陆状元？小凌子？” 魏可珍拊手“哈哈”大笑了起来：“就知道你猜不到！” 萧雪曼也掩唇笑了：“是太子殿下。” 温明珠“噗”的一声笑喷了：“她还真敢想！她不是说我是假明珠，她才是真明珠吗？那她与皇兄就不是一般的表兄妹，那可是和亲兄妹差不多的血缘关系诶！她想嫁皇兄，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魏可珍笑道：“她当然不怕，本来就是假的嘛！” 不过这样说来，温明珠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我皇兄突然跑到广成关去，难不成，也与这事有关？” “是啊！”魏可珍果然点头了。“据说，那段时间，太后娘娘动不动地就叫太子殿下过去，陪她坐一两个时辰。殿下实在推不开，就只能躲出去了。” “哈哈哈！”温明珠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怪不得，她几次问太子为什么突然跑广成关来了，他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却是含糊其辞。原来竟是如此！笑死她了！ 好吧，他既然不告诉她，那就别怪她不帮忙，还在一旁看热闹了！ 回了宫，先去了坤宁宫，叙了一番话。皇后便让温明珠回万安宫去梳洗，换身衣服，待会随她一起去拜见太后娘娘。 回万安宫继续叙了会旧，萧雪曼考虑到温明珠还要去拜见太后娘娘，于是没有坐多久，便拉着魏可珍一起告辞离开了。 温明珠梳洗好，随着皇后一道去了慈宁宫。离宫半年多，重新相见，太后对温明珠的态度倒是缓和了许多。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却也不再是像看仇人一般了。 赐座之后，太后随意地问了几句温明珠在北江的事，便说倦了，让皇后扶她进去休息，留下“姐妹”两个，好好的相处。 温明珠知道，太后还是不太乐意看到她。 韩明珠原本挨着太后坐着，而温明珠随着皇后娘娘坐在客座。等皇后扶着太后进去后，韩明珠便移步下来，到温明珠身旁，也就是之前皇后坐的那个位置上坐着了。 温明珠瞅瞅她，没说话。 韩明珠努力地露出一个微笑，亲热地唤道：“明珠姐姐……” “停！”温明珠连忙制止。“我叫明珠，你也叫明珠，你这么唤，不觉得很诡异吗？” 韩明珠朝着温明珠微微一笑，笑意中带了些腼腆，又带了些自豪：“姐姐有所不知，皇上已经下旨，册封我为‘珍珠公主’了。” 真珠公主？ 那她就是假珠公主喽？ 温明珠在心里暗暗吐槽。 “这么说，你改名叫韩珍珠了，还是……”温明珠有些不怀好意地问。 温云笙自始至终都不认有韩明珠这么个女儿，按照太后的脾气，肯定不会让她强行姓温。那莫非是从了母姓，姓了国姓，姓凤了？！这样的话，那就有意思了。都姓凤了，与太子同姓了，她竟然还想嫁他呀？！ 韩明珠果然脸上有些不自在了，连忙转开话题说道：“不论如何，我们二人终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相处。这样，皇上、皇后、太后，才能安心。” 不等温明珠接话，她又问道：“对了，太子哥哥不是与你一起从北江回来了么，怎么没见他过来？” 见她果然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太子，温明珠不由暗自抿嘴偷笑，脸上却依然显出不太高兴、不怎么想搭理她的神情，淡淡地说道：“哦，皇兄先去皇上那儿了，估计待会就过来了。” 话音刚落，皇帝便带着太子到了。 皇后从內殿出来，迎了他们进去见太后。但是很快，太子就被“赶”了出来。见太子出来时那一脸的无奈，温明珠就知道这一定又是太后的意思，让他们“兄妹”好好地处一处。 果然，太子一出来，韩明珠就果断地抛下温明珠，热情地迎了上去嘘寒问暖。温明珠就坐在原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对于太子屡次递过来的“求救”眼神，她都视而不见。 哼，谁让他之前不告诉她？每次问起他去广成关的原因，他都装模作样地将她训一顿。现在倒是知道向她求救了啊……对不起，晚啦！ 不过，幸运的是，他也没有被纠缠多久，因为皇上很快就出来了。 “父皇！”太子赶紧跟到皇帝身后。 在皇帝面前，韩明珠也不敢失礼，恭谨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脱离苦海”后，太子就要开始跟温明珠清算了。对于她那不仗义，且幸灾乐祸的表现，他致以了非常不满地眼神。 温明珠就装作看不懂，“嘻嘻”笑笑，假借着有事要与皇上说的样子，也跟了一起出来。 离开慈宁宫后，太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谴责了：“明珠，你的良心是丢在北江了吗？还是说，丢的其实是你的脑子。人家软和的话一说，就忘记她是定王的人了，就和她开始叙姐妹情了？” 温明珠假装不解地说道：“她是定王的人没错，但是她现在是皇上御封的‘珍珠公主’。她好好地与皇兄说话，难道我要莫名其妙地冲过去将她臭骂一顿吗？我真不明白皇兄为什么这么生气？” 太子瞪着她反问：“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温明珠认真地摇着头，眼底却难掩一抹促狭的笑意。 “好！”太子咬牙切齿地“赞”了声，回头便跟上一步，对皇帝说道。“父皇，明珠已经选好三个驸马了，而且他们也都同意了，父皇赶紧下旨赐婚吧！” 哼，那他也给她找点事，让她头疼去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美男计 “哦，都同意了？”皇帝停下脚步，诧异地问道。 “是啊！”太子抢在温明珠之前回答说。“而且，这回啊，还都是他们主动找明珠要的信物。明珠不给，他们还争风吃醋了起来！” 皇帝闻言“呵呵”笑了起来：“总算知道我们明珠好了啊……还是之前选的那三位？” 太子解释说：“易玄之退出，严凌顶替上了。其余两位，陆状元和萧舜，没变。” “萧舜……”皇帝沉默了一会，将目光落在温明珠身上，点名问道。“明珠，你什么打算？” 温明珠淡淡地说：“他们自己倒是都答应了，但是，我想，他们家里多半还是不同意的。我准备先让他们去告知家里，如果同意，我就来请皇上下旨。若是不同意，也早早地想办法解决了才好。先斩后奏，直接下旨的话，万一闹起来，当场抗旨，抑或是大闹婚礼的地步，那也太不好看了！” 皇帝闻言，笑道：“朕的明珠果真是长大了，竟然还能考虑得如此周到。好，那你就让他们去禀明家里，若是同意，他们的父亲，统统官升三级。当然，萧舜除外，他的父亲不需要朕加官。” 温明珠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好。她要招三个驸马之事，之所以为人诟病，是因为世人大多迂腐，难以接受此等事情。所以，皇帝此次以“加官”作为奖励，估计非但不会得到一句好话，相反的，会让他们有备受屈辱之感。 如今朝中形势复杂，定王已经“猛虎出闸”，在一旁边虎视眈眈。虽然因为盟军北江出现变故，自顾不暇，所以尚未有所行动。但是，其狼子野心犹在，不能小觑。若是自己这番招驸马的举动，引发了朝臣的不满，岂不是授人以柄？！万一定王之众抓住这点大做文章，那还真是一件蛋疼的事情。 “皇上，还是算了。”温明珠叹着气说。“因为这事给他们加官进爵，他们就算得了好处，也不会感恩，还是会骂我骄横跋扈，骂您昏庸无道。而那些没得到好处的其他官员，心里不平衡，也会跟着骂。那有何必呢，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咱们还是不做了。愿意做这驸马就做，不愿意，那就算了，咱也不强人所难，是吧？我再选其他的驸马顶上就是！” 皇帝伸手摸摸温明珠的头顶，由衷地夸道：“明珠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好，那朕就不奖励那些白眼狼了，把他们的奖励都给你存着！以后啊，你想奖励谁，就奖励谁！” “好！”温明珠笑得两只眼睛弯弯的。“谢谢皇上！” 太子在一旁吃味地说道：“父皇，你对明珠这么好，考虑过你亲儿子的感受吗？” 皇帝瞥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明珠只能招三个驸马，你却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还想怎么样？！” “……”太子一时有些语塞，这都是哪跟哪啊。“我也没想要三宫六院啊……” 温明珠“嘻嘻”笑笑：“那是皇上、皇后都盼着你早点三宫六院呢！皇兄你要赶紧了，我们都等急了！” “去去去！”太子朝着温明珠挥挥手。“我的事，你少管！” “真的不用我管？”温明珠眨着眼睛问。 太子突然想到了韩明珠的事情，连忙将到了嘴边的话给收了回来。 温明珠瞅了瞅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刚才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个好办法，本来想告诉皇兄的，但是既然皇兄说不用我管，那就……算了？” “明珠。”太子连忙拉住她的手，用极温柔的语气说道。“皇兄方才是说笑的，不要当真……你想到什么法子了，快说来听听？” 温明珠笑了笑，也不再计较此事了，帮太子出主意道：“皇兄发愁的是，韩明珠的每每示好吧？太后娘娘那么宠爱她，为什么不直接提册妃之事，是因为，她多少也觉得此事有点不妥当吧？” 太子认同地点点头。 韩明珠顶替的是温明珠的身份，那他们就是双重的血亲，说起来，与亲兄妹也差不离了。太后娘娘即便是再宠爱韩明珠，心底到底还是有所顾虑的。 “那皇兄不如对她和颜悦色一点，然后委婉地告诉她，你对她也有好感，但是你们的血缘关系，注定了你们无法再一起，所以你不得不避着她……这样，就该轮到她去纠结了。说不定。她为了这份爱，直接表明自己冒牌货的真实身份，那说不定还能顺道帮我洗雪沉冤呢！” “这最后一句，才是你所说的关键内容吧？”太子虽然“嘁”了温明珠一声，但是心底的确也是郑重地考虑起这个办法是否可行。 现在最让他蛋疼的事，确实正如温明珠所说的，是太后娘娘总传他过去让他陪坐，却又不将事情挑明了说。若是明说了，那倒还好了。他可以直接义正辞严地拒绝。以韩明珠套用的身份，皇上皇后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同意，太后娘娘也没有坚持的立场。但现在这种含含糊糊的情况，真的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倒是可以一试。”皇帝也赞同了这个说法。 温明珠笑道：“古有美人计，咱们这叫，美男计！” 太子方才会意地点点头，又被温明珠的这句话说的黑了脸，沉声斥道：“温明珠！” 温明珠“嘻嘻”笑着跑开了，跑开一段路后，回身朝皇帝和太子摆了摆手，说道：“皇上，皇兄，我得去通知两位驸马我的决定了，我就先回去啦！” 皇帝笑着说道：“去吧。” 目送温明珠的身影远去之后，皇帝才开口问太子：“他们……真的都愿意一起做明珠的驸马？” 太子说道：“目前看来，他们个人的意愿，是愿意的。但是他们家里，就难说了。” “他们自己愿意不好，若是家里不同意，那就……” “父皇！”太子知道皇帝是想用皇权将不同意的声音强行压制下去，连忙出声阻止道。“这件事情，明珠有自己的主张，您就不用费心了。等时机差不多了，明珠自会来找父皇请旨的。” 皇帝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好吧。”孩子们都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就随他们去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场大戏 温明珠回到自己的万安宫，便让初一去将严凌和陆浸秋找过来，告诉他们：“我准备找皇上请旨赐婚了，你们都知会下家人吧。” 严凌听到“赐婚”二字，先是眼睛一亮，便旋即又沉默了下来。 支会家人……他祖父，一定会打断他的腿吧？ 正沉吟间，却听到陆浸秋问道：“……就我们俩？” 温明珠“哧”的一声笑了，这书呆子的关注点，果然是与众不同啊！“当然还有萧舜。” “他人不在……”陆浸秋还是抱了一丝希望的，能少一个是一个啊！ 温明珠笑道：“陆状元你写信回明州知会家人，一个来回，差不多也要一个月了吧。这时间，也足够让萧舜从北江赶过来了。” “要是他赶不过来呢？” 温明珠笑道：“那到时候，我就让初一抱只大公鸡来替他拜天地。” 看看眼前沉默了下来的二人，温明珠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困扰之处？” “公主……”严凌迟疑着开口了。“能不能请皇上直接下旨啊？” 温明珠扬了扬眉：“你想先斩后奏？” “嗯……”严凌为难地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也想得到家人的首肯。但是他祖父治家严谨，又是个古板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的。若是如实禀报，打断他一条腿都算是轻的。 温明珠皱着眉说：“直接让皇上下旨，我倒是无所谓。但万一你的家人不肯接旨，当庭抗旨……那你说，这人，是斩还是不斩呢？” “这个……”严凌十分纠结，以他祖父的性子，还真的有可能。“那还是，我先回家说说吧，唉。”严凌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总觉得前途无亮，希望渺茫啊！ “那陆大人呢？”温明珠转眸看向陆浸秋。 “啊？”陆浸秋似乎方才从另一个世界神游回来，努力回想了下温明珠与严凌刚刚说了什么。“告知家里啊……好，好吧，我尽量。” 尽量……是什么意思？ 温明珠笑了笑，也并没有多问，就让他们回去了。 这日傍晚，皇帝与皇后在御花园设宴，替温明珠与太子接风洗尘。 温明珠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家宴，没想到，太后不仅带着韩明珠来了，后面竟然还跟着定王与凤时。 皇帝和皇后都蹙了蹙眉，明显事先都不知道。但是既然都来了，做为儿子与儿媳妇，也不能不给太后面子，当场赶人。只是有了他们在，很多话就不方便说了。只能时不时地关心小辈们几句以寻找话题，席上的气氛一直有些不尴不尬的。 温明珠左边坐着太子，右边坐着韩明珠，默默地充当着一个讨人嫌的“碍脚石”。 “明珠快十七了吧？”太后的话题突然转到了温明珠身上。“也该招驸马了。” 皇帝似乎知道太后想说什么，连忙回答说道：“三个人选都已经物色好了，过些日子就可以下旨赐婚了。” “三个人选？”太后的语气中，带着质疑。 皇帝解释道：“母后忘记了么，我们都是同意过，让明珠招三个驸马的。” 太后一听，眉头就蹙了起来：“那是明珠小时候开玩笑，闹着玩的，你也当真？！哪有姑娘家招三个夫婿的，让人笑话！” “当初明珠被绑架出京，凤时二话不说就追出京去，还一路去了北江。凤时被北江的人抓去之后，明珠也是不顾一切地去救他回来。这两个孩子也算是共同患难过，情深义重了。今天，就由哀家来保这个媒，让他们亲上加亲！” 温明珠心里暗暗“呵”了声，抬眼看向凤时。她那时可是一厢情愿地被凤时给摆了一道，竟然还能被“扭曲”成舍生忘死，患难与共，这可真是一场大戏。 凤时也抬眸看了她一眼，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母后，这……”皇帝为难地说。“那边三位，都答应了……” “是啊！”太子连忙接口说道。“陆状元和严大人倒还好，我们是君，他们是臣，大不了直接压下去，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但是，萧舜不行啊！说了让他当驸马的，又不让他当，一怒之下，说不定两国又要开战了！” “萧舜？！”太后一口否认道。“他能来当三分之一驸马？！哀家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也不傻，别想用这样的理由来糊弄我！” “太后娘娘，是真的！”温明珠开口解释说。“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他了，不出两个月，他必会放下北江之事，前来做我的驸马！” 太后说道：“那好，就以两月为期，若是不见萧舜过来，与其他两位一起做你的驸马，那你就得听从哀家的安排，与凤时成亲。” “太后娘娘，这不行诶！”温明珠连忙抗议道。“萧舜若是逾期不来，就抹掉他的名额，我没意见。但是陆状元与严大人又没有犯错，怎么能好端端地就将他们的驸马给弄没了？” 皇帝轻咳一声，说道：“母后，朕也是答应过他们，让他们做驸马的，君无戏言……” 这时，一直沉默的定王开口了：“太后娘娘，不如这样吧。若是萧舜逾期不来，那就让凤时顶替他的名额吧。这样，也不致于让皇上失信于人，也算两全其美。” “这……”太后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孙儿受这样的委屈。但是，又不想反驳儿子的话，怕坏了他的计划。于是，踌躇再三，说道：“那也行吧。” 宴席进行到一半，太后娘娘便体力不支先行回宫了，定王父子也相继离席。 没了“外人”，皇后娘娘才将郁在心头的一口气给“叹”了出来，问道：“明珠，你对凤时……”她也是听说了的，温明珠为了救凤时，不惜冒险潜进了北江皇宫，差点被困宫中出不来。要是温明珠真的喜欢凤时，那她也是狠不下心棒打鸳鸯的。 温明珠挽着皇后的胳膊，笑着说道：“娘娘，你知道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要是我真喜欢凤时，小凌子就不可能成功替补了啊，对不对？” 这么想，也对，当时搂过温明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道：“那就好。不过，他们既然提了这话茬，想必还会有后招。你平日里，还需多注意一些。” 温明珠闻言，“嘿嘿”地笑了起来：“注意什么……注意他们对我使美男计么？唉呀，我怎么觉得我这么快就遭受现世报了？刚刚才决定由皇兄去施展美男计，一回头，我就要被别人施以美男计了。皇兄，我这可是替你挡的刀。” “说的什么鬼话？”太子嫌弃地说道。“分明是我牺牲美色，帮你去铲除敌人，解除危机。” “美色，哈哈。”温明珠大笑了起来。“皇兄，你什么时候开始也这么不谦虚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再谦虚反倒显得虚伪了。” 看着开心玩闹起来的儿女，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希望这份平静与安宁，能够一直保持下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亏不亏 第二天一早，温明珠就带着初一出宫了。 虽然她相信萧舜在望京布置的眼线，只要她一放出婚讯，他肯定就会知道。但是现在事情有变，还有了时间限期，保险起见，她还是亲自去一趟，通知一下吧。 温明珠熟门熟路地来到天香楼，直奔顾凌波的香闺。还没开口说明来意，顾大花魁便笑盈盈地说道：“公主今日来想要说的话，我昨日就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给公子传讯了。” “哦？”温明珠意外地扬了扬眉。“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顾大姑娘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 顾凌波笑得妩媚多姿：“因为，我有内线消息呀！” 话音刚落，听得一阵珠帘被撩起的轻响声，一道白色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听到声响的一瞬间，温明珠的心中一紧，暗道莫非是萧舜已经来了？！移步一看，大失所望之余，又生生地吃了一惊。 竟然是，凤时！ 温明珠回眸看向顾凌波，似笑非笑道：“呵呵，真是有意思，几个月不见，你们俩倒勾搭在一起，沆瀣一气啦？” 顾凌波笑道：“公主误会了，我们只是正常的往来而已。” 温明珠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身看向在对面的客座上坐下凤时，缓声问道：“这一回，表哥又想做什么？” 凤时看着她，淡淡地回答说：“帮你。” “帮我？”温明珠笑了。她觉得，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清凤时到底在想什么了。 “你不想萧舜早点来吗？”凤时不答反问。 “然后呢？”温明珠其实很不想与一个辜负了自己信任的人在这里说这些。但是，他是定王的儿子。她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听一听的他要说的话。不论是真话，还是假话。 “北江情势复杂，不添一把柴火，他今年都未必能来。就算你放出大婚的消息。”凤时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温明珠却并不接话。 “想必你也知道，萧舜是绝不会甘心自己只是三分之一。他之所以会答应你，是因为他知道，另外两位绝无可能成为你的驸马之一。严家是百年勋贵，陆家是书香门第，这两种家族都最重门面和声誉。而陆浸秋与严凌，也没有强硬果决到能以一己之力与家族相抗衡。” “所以，只有我，才能给萧舜施加压力。”凤时得出了结论。 这个推论没毛病。定王明显居心叵测，而太后娘娘又一味偏帮，她与凤时的婚事已经逃不掉了。而且他特意点出，凤时替代的是萧舜的名额，而不是陆浸秋抑或是严凌的。所以这场婚事，萧舜与凤时，只能存其一。 如果萧舜赶过来了，那么，自然仍然是萧舜的驸马。但是眼下的情况，他一旦离开北江，北江的形势必定会发生变化，萧尧一众就会取得喘息之机。如果北江那边被萧尧的势力反扑，那么作为他们的盟友，定王一众在东望的筹谋或许也能得以继续进行。 相反的，如果萧舜没赶过来，那么她就要和凤时成亲了。只是，她有些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让凤时成为她的驸马，难道是想借此控制温云笙？ 温明珠蹙了蹙眉，问道：“如果萧舜不来，你真准备和我成亲？” 凤时淡淡地说：“反正，我也不亏。” 温明珠“嗤”的笑了一声：“你们还有后招吧？” “对。”凤时说道。“我父亲手里掌握了一些证据，可以证明你不是长安公主的女儿，而是段云裳的女儿。到时候，你们父女的欺君之罪被坐实，就算皇上皇后不忍心处罚，你的公主封号，还有你父亲的爵位，却是一定要剥夺的。” “而我们是夫妻，皇上皇后不忍你受苦，肯定会选择放还我父亲的封号，让我承袭爵位。” 温明珠抬眸看了看他，问道：“证据？” 凤时说道：“不论证据是真是假，你只需知道绝对能让大部分人信服就是。” 温明珠沉默了一会，看着他说道：“你今天找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我不会让他们拿出证据，也不会让东望乱。”凤时说道。“相信我。” 温明珠笑道：“你是想说，你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你父亲从相国寺出来？” “是。”凤时很肯定地回答。 温明珠盯着他看了一会，起身说：“算了，多说无益，走着看吧。” “公主慢走。”顾凌波起身恭送。 缓步走到门口的温明珠停下脚步，转过身，对顾凌波说道：“方才的那些话，顾姑娘也都听见了，就劳烦再派个人去告诉萧舜。两个月内他若是赶不过来的话，我就把谢蕴儿给宰了，然后一把火将这天香楼给烧了，出气。” 顾凌波不卑不亢地说道：“公主放心，我一定如实禀报。” 离开天香楼，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温明珠半靠在软枕上，看着轻轻晃悠的车帘，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 “公主？”谷雨担忧地唤了一声。她知道温明珠这会儿心情肯定不好，却突然笑了，可别是发痴了。 温明珠慨叹地说道：“萧舜还真是……” 谷雨好奇地问：“齐王殿下怎么了？” “当初，我挑陆状元和易探花做驸马的时候，萧舜一点抵触的情绪都没有，还经常与我谈论他们的事。后来凤时表哥一出现，他就紧张兮兮的，再三地来提醒我，让我与凤时表哥保持距离。没想到啊，到头来，还真是他俩一决雌雄啊！他要么赶紧过来，要么就是凤时表哥上位了，哈哈！”温明珠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谷雨，你说，他这是太敏锐了呢，还是会未卜先知？” 听她说得轻松，谷雨心里却很是担忧：“公主就不怕齐王殿下被事情绊住，赶不过来吗？” “他肯定赶得过来，如果他想来的话。这世上，没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他的。”温明珠在马车轻轻的颠簸起伏中，缓声说道。 “萧尧他们肯定也希望萧舜离开，这样他们才有机会重新掌控北江。但是，从北江到望京的这一路，他们肯定会做小动作，对萧舜下手。所以我方才才故意说，要是萧舜不来，我就把谢蕴儿宰了。有谢蕴儿这个人质，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温明珠忽然又笑了声：“如果他不来，那我就嫁凤时表哥了，然后另外再招两个可心的驸马。反正定王说的也只是让凤时取代萧舜的名额，而不是说砍掉我的驸马名额。他不亏，我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