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之我是弘光帝》 第1章降临 “据紫金山天文台观测显示,太阳在几分钟前发生了一次空气的耀斑,预计,产生的太阳风会对全球电磁通讯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邻床病友的收音机正断断续续的播报着新闻,此时,张明达慢慢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然而,当他站在床前回首的时候,那具脸色苍白、形销骨立的尸体提醒他,他已经死了。 是的,自己已经在那张床上整整躺了4个月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行动自如了呢。 当然,更为关键的是,随后几分钟内,前来急救的医生护士丝毫没有阻挡的穿过了自己的身体,更是一个人也听不到自己的开口询问的声音。 这一切的一切,证明了,张明达眼中那具已经瘦脱形的尸体就是曾经的自己。 医生和护士走了出去,一分钟后,哭泣的人群涌了进来。 张明达仔细看着,妻子、母亲、小女儿,张明达绝望的哭泣着,突然一阵轻风吹过,张明达觉得自己不由自主的漂浮了起来,随即脱离了时间和空间的约束,朝着一个未知的地方漂浮过去。 张明达惊慌起来,然而,很快,他发现自己越飘越高,并逐渐成了一个白色的光点。 而城市里类似漂浮的光点数量还不少呢,星星点点的,一同在向某个时空奇点飘去。 张明达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和自己一样死去的人的灵魂,但自己和他们会最终去到哪里呢? 正想着,张明达和其他光点已经升高到了距离地面上万米的高度,城市已经变成了棋盘,期间的人群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但光点却越来越多,等到张明达升到30000米时,众多的光点已经汇集成了一条灿烂的光河。 无时无刻,都有光点自动的汇入其中,而这条奔涌的光河无始无终的贯穿天地。 读过许多杂书的张明达这才猛然意识到,这条河是什么。 没错,有人将其称为生命长河,有人又称其为轮回之地。 张明达从未想过,这一切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此时,一阵罡风吹来,思维有些模糊的张明达,情不自禁的向这条长河的中心靠拢过去。 一切就像婴儿投身母亲的怀抱一样的顺理成章。 可是,正当张明达正准备汇聚过去时,8分多钟前,太阳喷发来的海量粒子已经越过了整整1个天文单位后,抵达了地球磁场,随即,狂暴的太阳风与地球猛烈摩擦,在形成壮美的极光的同时,对张明达即将汇入的这条光河造成了莫大的冲击。 无数的光点在与太阳粒子的对撞中消失殆尽,张明达虽然运气较好,没有被直接湮灭,却无意中落入了一个微型黑洞中,彻底从这个时空中消失了······ 大明万历三十五年八月 刚刚经历了连月暴雨洗礼的巍巍神京,此刻天空碧蓝,万里无云,一片秋高气爽的景象。 然而在庄严肃穆的九重天阙中,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拉开帷幕。 “尔张啊!陛下不是已经命户部发太仓米二十万石平粜、又命太仆寺发银十万两救济了吗?怎么,礼科右给事中汪若霖还要递这等非议圣躬的折子呢!” 说话间,时任文华殿大学士的首辅朱赓,将手中的一份奏章摔到了面前的案几之上。 表字尔张的次辅、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李廷机看着一脸阴沉的朱赓,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收敛了火气,拿起面前的奏章读了起来。 “京师久雨不止,是上天对宫廷和邪臣的报应,今东宫五年不学,诸臣悠悠,莫以为意,大臣私相植党。古人有言:‘不令不宁,百川沸腾。’今日之事,诚足寒心,不能仅仅斋祷为文而已。户科给事中江灏亦请郊庙、朝御、日讲以及听言、求人、理财六事,以为消灾灭祸之方。” 读罢之后,李廷机明白了,朱赓是被“大臣私相植党”激怒了,认为这是有人在借科道之手攻击自己任用私人、组织浙党,而这个幕后主使者极有可能是作为次辅的自己。 xiaoshuting.cc 所以李廷机解说道:“原翁,莫要生气,江陵已降,科道每每攻击大臣结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只要原翁能办成了国本大事,这些无中生有的攻讦,自然也就消停了。” 李廷机口中的江陵,当然不是地名,而是指代万历初年的秉国大臣张居正,张居正时代,内阁监督科道,所以科道不敢随意攻击阁臣,然而张居正一去,万历皇帝一心以小钳大,所以剥夺了内阁对科道的监管权,以至于接下来的历任大学士都被清流攻击过,甚至当时还有一句笑谈,能进内阁的,人人都有等身高的弹劾,换句话说,没有遭到过弹劾的,那不叫大臣。 朱赓表情略略缓和下来,随即叹息一声:“国本一事,至今令圣上不快,以至于连太子出阁读书一事也至今未决,岂是不谷一人之力能挽回的。” 李廷机却道:“之前六任元辅都没办成的事,若是原翁能办成了,必然青史彪炳、百官咸服、万古流芳啊!” “这等壮举,还是留待日后,由你来办成吧。”朱赓敲打道。“不谷今年七十有三,年老力弱,早不能胜任阁揆了,可惜,几次求去,圣上皆是不许,不然这副担子早就交给你了。” 李廷机听得是冷汗淋漓,立刻起身道:“侍生年资浅薄,蒙圣上垂青,能授予阁职已是侥幸,内阁重点还是要原翁这等重臣元老坐镇才行。” 朱赓冷然道:“尔张不必谦虚,既有圣心垂青,不谷的位子,你也是坐得的。” 李廷机苦笑道:“若是原翁以为汪折系侍生怂恿,侍生这就上折求去,绝不恋栈。” 李廷机以退为进,朱赓自然不能再逼了,否则传将出去,不但舆论哗然,只怕当今万历皇帝也是容不得朱赓再在首辅的位置上做下去了。 故此,朱赓摆摆手:“尔张,言重了······” 朱赓的话还没有说完,紧闭的阁门突然从外打开了,朱赓和李廷机同时皱眉,正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两位大学士密谈的时候走进来打扰,却见朱赓的随班中书快步走进来报告道:“原翁,次辅,刚刚接到宫中消息,福王妃姚氏今日诞下一子!” 朱赓和李廷机两人心中同时一咯噔,没错,福王有子,这对于地位尚不稳固的东宫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啊······ 第2章福八 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张明达从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被紧紧裹了起来,他不禁迷惑了,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那他现在又到底在哪里呢? 但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张明达只能拼命的挣扎呐喊,然而片刻之后,他只觉得有人扒开了自己的嘴,然后塞了一个吸管进来,于是他下意识的吮吸起来,一股温热的、略带腥味的液体涌入了口腔,随即被吞咽了下肚。 这是牛奶吗?带着饱食后的昏昏然,张明达再一次睡了过去。 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道过来多久,张明达的眼前有了光感,同时还能听到各种的声音。 只不过声音似乎有些支离破碎,而阳光也太多耀眼了,让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又多了许久,有一天,张明达突然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只见一个巨大的手在自己身上拨弄着,张明达吓了一跳,自己这是穿越到了巨人国度吗? 张明达正想大叫,忽然想起,自己的肉体早已经死亡了,那这,这不会是重生了吧! 是了,自己应该是重生为孩童了,这只手按在身上轻轻柔柔的,仿佛是在抚摸,应该是此生的父母正在逗弄自己呢。 想明白的张明达狂喜起来,死而复生啊,这可是何等的奇迹啊······ “皇爷,您看,小王爷笑了,他在对您笑啊!” 正逗弄着孩子的万历皇帝听到亲信太监的提醒,定眼望去,只见襁褓里的孩童正咧着嘴角欢笑呢,万历皇帝大喜:“这个孩子,跟朕有缘呢!” 边上的侍立的福王和福王妃一下子跪倒在地,其中福王开口恭维道:“父皇身膺天命福德、稚子虽未通人事,但天性也是仰慕的!” 万历皇帝笑了起来:“洵儿倒是会说恭维话啊!不过,朕喜欢!” 说话间,万历皇帝把小小的婴儿递给了身边的郑贵妃:“爱妃也来抱抱吧!” 宠冠后宫的郑贵妃从皇帝手中接过孩子,结果婴儿一样是笑格格的,郑妃不禁担心道:“孩子只会笑,不会哭,这未必是好事吧!” 福王妃姚氏急忙解释道:“在王府里可是哭闹的厉害,没想到进了宫见了父皇和母妃居然笑了,可见孩子天性对父皇和母妃亲近。” “是吗?”郑妃高兴起来,逗弄起来孩子来,结果逗弄了一会,孩子突然哭了起来,郑妃急忙把孩子还给姚氏。“怎么又哭了。” 姚氏接过来一看,回禀道:“是尿了,不舒服,要换尿布。” 万历皇帝急忙吩咐道:“来人,带福王妃去偏殿。” 福王妃刚刚离开,万历皇帝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好半天后才冲着郑贵妃和福王说道:“太子长子已经2岁了,国本一事再难反复了,洵儿,你还是准备就藩吧。” 福王一下子泪流满面:“父皇,对于大位,儿子早已经没有了奢望,但儿子还想着在您和母妃面前尽孝,若是就藩了,今后就再无相见之日了,儿子,儿子,舍不得啊!” 郑贵妃也眼角含泪的对万历皇帝说道:“哪有孙子刚刚降生,就把儿孙赶出门的道理,你不想见儿子,孙子,我可舍不得。” 万历皇帝苦笑道:“朕难道就舍得吗?可恨那些沽名钓誉之辈,离间天家骨肉啊!好了,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就不说这么丧气话了,洵儿,把眼泪擦了,别让王妃看见了。” 福王朱常洵乖乖的把眼泪给擦了,又等了一会,福王妃姚氏给婴儿换好了尿布回来了。 此时,万历皇帝问道:“孩子的名字取了没有?” 福王跪请到:“还请父皇赐名!” 万历想了想,说道:“常洛的长子叫做由校,由字是祖宗留下来的辈分,校字,哼哼,这样吧,这个孩子的大名就叫由崧,挽波流而砥柱,视丘垤之华崧的崧,祝愿他以后长得高高大大的,跟大山一样健壮。” 朱由校的名字是朱常洛自己取的,正所谓言为心声,当时朱常洛正为自己迟迟不能出阁读书而苦恼呢,所以直接给儿子取了可以引申为学堂之意的校字,所以刚刚提到这个名字,万历皇帝要冷哼的呢! 见到万历皇帝对太子朱常洛不满,又满意万历皇帝对自己长子的期望,福王朱常洵和王妃姚氏再次跪下来叩谢起来。 万历让两人起来,又问道:“孩子的小名也没取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万历琢磨了一会,决定道:“福王之子,又是七月初八降生,就叫福八吧!” xiaoshuting.la 朱常洵颤抖起来:“父皇,此名与太祖皇帝小名相似,儿臣不敢大不敬!” “胡闹!”万历当然知道朱常洵怕的是被清流诋毁,说什么窥视东宫之位,所以脸一板。“按此说法,天下儿童小名中含八的都犯了忌讳了,简直不可理喻!” 郑贵妃立刻对朱常洵使了一个眼色:“福王,还不向圣上请罪!” “什么请罪,他有什么罪过,他只是小心而已。”万历恼怒的说道。“说来说去,都怪那些沽名钓誉的道学之辈。” “好了,好了,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别为了那些喷子生气了。”郑贵妃一边劝说万历皇帝,一边再次从姚氏手中接过小宝宝。“福八,你说是不是啊!” 朱由崧,也就是朱福八龇牙咧嘴的笑着,看的边上的万历皇帝一阵的眼热,也凑过去逗弄起来,一天的云彩就此散去了······ 福王、福王妃正带着小福八走向西华门,突然前面引路的火者站定提醒道:“王爷,太子和元孙在前面!” 福王表情一滞,但是走过去躬身道:“小弟见过太子殿下!” “由校,给三叔见礼!” 两岁的朱由校吃吃道:“三叔!” 福王朱常洵虚伪的夸奖道:“元孙真乖!” 朱常洛则看向屈身行礼的姚氏道:“孩子能让我抱抱吗?” 姚氏看了福王一眼,福王重重的点了点头,于是姚氏把小福八递给了朱常洛,朱常洛抱在怀里逗弄了一会,然后冲着朱由校说道:“这是三叔的儿子,记住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弟弟!” 朱常洵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但当朱由校怯生生的说着“我会照顾好小弟弟”的时候,他又怎么能恶行恶相呢! 因此,他只能僵硬的看着朱常洛父子表演,最后还得感谢道:“多谢太子对福八的厚爱!” “福八?这个名字好,一听就是有福气的。” “比不得由校的名字贵气!”朱常洵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同时从朱常洛手中接过儿子。“太子,宫中马上就要落锁了,臣就不久留了,告辞!” “也好,你我兄弟日后有机会再聊吧······” 第3章王孙 时间慢慢流失,张明达发现自己的视力愈发清晰起来,而听觉也开始恢复了,至少原本支离破碎的声音,现在能逐步的分辨出音节和抑扬顿挫了。 于是,张明达小心翼翼的观察起自己所处的环境来。 从床榻的敷设以及身边人的服饰扮相来看,自己应该是处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时空。 而且从身边人的话语中可以进一步发现,他们都在使用一种古朴的、口音怪怪的汉语。 由此张明达得出了,自己并没有穿越到异界,而是在地球的某个平行时空中。 既然知道是平行时空,张明达就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是的,前世作为一名历史爱好者的张明达,对中国历史上的各个王朝大多有一点了解,所以只要时空主线没有太多的分歧的话,他就能大致掌握世界的脉搏,从而保住某些金大腿,进而更好的生存在这个未知的时代。 当然,如果时空扭曲的太过厉害了,以至于这个平行时空的一切与张明达所了解的历史分段完全不符的话,张明达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不,从身边人对着自己一口一个小王子的称呼,张明达知道自己这次投胎,投的显然是极好的。 至少短时间内是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存问题,至于未来是不是会有不可测的变化,那就是现在的张明达----不,应该叫福八了----所根本无力扭转的。 所以,张明达只好没有任何选择的过起了衣来伸手饭(奶)来张口的日子······ 时间继续一刻不停的向前流逝着,福八逐渐认识了此生的父母,但他依旧不知道父母的名讳是什么,只是知道叫做王爷和王妃,另外,张明达还认识了应该是此身祖父母的皇帝和贵妃,不过,祖父母那边显然需要隔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去,由此,张明达还产生了自己父母是不是在祖父母面前不得宠的想法······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已经能爬能坐的张明达无意间听到了伺候自己的身边人口中听到就藩两个字,张明达心里顿时一咯噔! 在中国的历史上,只有两汉、魏晋和明代才存在有封地的藩王,但在两汉和魏晋,王子离京去往封地一般叫做“之国”,只有明代才有“就藩”的说法,因此,如果时空主线没有根本性的变化的话,那么自己现在应该正生活在大明朝。 可大明的藩王固然生活优越,但也不是毫无忧患的,这不,由于皇帝担心藩王作乱,所以除了把藩王当猪来养以外,还时不时用文官敲打藩王,藩国被废除的亦或是藩国尚存,但藩王被废除并不鲜见。 更危险的是,如果现在是大明刚刚开国,那么作为洪武皇帝的儿孙,只怕撑不到明太宗靖难,就要葬送在建文皇帝之手了。 福八对此又有些患得患失了,所以在伺候他的王府侍女、奶妈看来,他这段时间安静的有些过分,不是趴在那发呆,就是坐在那发呆,亦或是躺在那发呆,以至于让母亲姚妃担心不已,特意请来太医为朱由崧检查身体。 几名太医将福八翻来覆去的检查一边后,向姚妃报告道:“王妃明鉴,吾等询问了司职的女史和公公,小王爷前几日还活泼好动,只是这一两日沉静了下来,但吾等反复探看,并未发现小王爷有何异常,所以此番沉静多半暂时的,过几日就好了,请王妃勿庸担心!” 太医进一步解释道:“小儿尚不会言语,若觉得不适,自会哭闹,而小王爷并无哭闹,显然并不病症,至于癔症一说,小儿尚未意识,如何会有癔症呢!” 没错,在太医看来,没有发烧,自然不会烧坏脑子,没有哭闹,自然也不会有其他病症的。 姚氏还是非常担心:“那有什么法子让孩子动起来!” 最年长的太医建议道:“王妃或可使人逗弄小王子,用些拨浪鼓之类能吸引小儿注意力的物件。” 姚氏立刻命令道:“来人,当场一试。” 照顾福八的王府女史找出拨浪鼓在福八的面前摆弄起来,结果福八看了一眼,伸手一拨,小身子还转了过去。 ranwen.la 內侍又拿来了布做的小老虎、小狗、小鸡等玩偶,福八干脆闭上眼睛趴下了。 几名太医啧啧称奇,最后聚到一起交流了片刻,才再次回应道:“请王妃以其他物件试之。” 由是,有人拿来银钱敲击,有人吹响了笛子等乐器,但完全没有效果。 此时,一名太医交代道:“取笔来!” 一支干净的毛笔送到了太医手上,太医小心翼翼的用笔在福八的小脚上挠动着,福八被挠的痒极了,当即就爬动起来,但太医还是不依不饶的用笔在福八的脚丫子上做文章,福八只好被逼的爬到了床榻的角落里,小嘴同时一张一合的,似乎马上要放声大哭起来。 太医这才放下毛笔,冲着姚氏说道:“王妃明鉴,小王爷不愿意动,怕是性子沉静!” 姚氏明白了:“多谢太医指点,来人,请几位太医下去休息。” 太医们离开了,姚氏一把保住了福八:“儿啊,你可把为娘吓坏了!” 福八显然感受了面前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感情,情不自禁想起前世父母妻儿的他有些感动的伸手小手在姚氏的脸上擦拭起来,同时嘴里吱吱呀呀的,可惜,由于声带没有发育好,所以并不能成音。 所以,福八便在姚氏的脸上亲了亲,姚氏激动起来:“吾儿能听懂话了!” 边上的女史、奶妈、宦官虽然不信才五个多月的孩子能懂什么人言,但还是一致跪拜下来道贺道:“小王爷天资英发,奴婢等当为王爷和王妃贺!” 姚氏清醒过来,摆了摆手:“吉利话不要说了,且下去吧。” 侍者纷纷退了下去,姚氏这才抱住了福八,压低声音,不甘心的说道:“儿啊,你如此聪颖,本该为一国之君嗣的,只恨那些清流坏事,娘和你爹,不甘心呢······” 第4章东宫 清流?不甘心! 这两个词落入了福八的耳里,顿时令他联想到了什么! 如果这的确是大明时空的话,那么现在就极有可能是在万历朝了! 没错,原本嘉靖朝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明朝历史上出现夺嫡之争的仅有宣宗、世宗和神宗三朝;但英宗即位时其与郕王尚且年幼,根本没有子嗣;而世宗朝又有二龙不得相见的典故,与现在自己见过多次皇帝的事实也不相符;再加上,宫中见到的祖母贵妃,因此神宗朝是最有可能的。 只是,虽然有了推测,要确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万一猜错了,不是什么大明朝,而是时空扭曲后的另一个陌生朝代呢,到时候,福八对明史的了解,就毫无作用了。 不过,如果是神宗朝的话,那自己就应该是福王的长子了,福王的结局可不是很好啊,而他的长子,那不就是南明的弘光皇帝吗? 一想到自己可能是那位只当了一年的弘光皇帝,福八就有些晕了。 是的,因为国本之争,东林党人把福王和弘光父子说的极其不堪,而清廷方面为了显示其取代明朝的正统性,也持续丑化明代历代君主,因此,福八所了解到的弘光是个丑角。 但如果仔细阅读其他材料的话,就会发现弘光其实什么坏事没干----大肆纳妃,那是很正常的,因为当时弘光无子,为了国祚延续,必须广纳妃嫔----而且是个垂拱而治的好皇帝,无非是弘光政权的相权落在了马士英等所谓的“阉党”手中,让东林党、复社的“正人君子”们不满了而已,所以新仇旧恨加起来,才恶毒攻击弘光的。 如果只是言语攻击那也就算了,东林党人还不断拆台,甚至策动左良玉父子清君侧,结果使得南明门户大开,彻底断送了弘光政权。 要知道,弘光政权是南明唯一合乎传承礼法的政权,弘光政权的覆没,也就意味着中国南方反清力量彻底没有拧成一根绳的机会了,这也导致了最终的神州陆沉,以及未来两三百年后的长期屈辱······ 很快,福八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了,是啊,自己到现在还没有确认所在的时空,想这么多干什么,万一是错的,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脑细胞吗? 所以,暂时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不,应该是,尽快成长起来吧! 如此,自己真的来到了大明时空,也能更早的应对! 于是乎,福八重新活泼起来,再一次开始了吃完了闹,闹完了拉,拉完了睡的米虫生活······ “小爷,福王夫妇又携小王爷进宫面圣了。” 听完內侍的汇报,太子朱常洛苦笑道:“王伴伴,福八那孩子8个月就会叫娘和耶耶,10个月就会自己走路,父皇和郑妃爱若珍宝也是正常的,只可惜,由校没这样的福分啊!” 东宫伴当王安立刻安慰朱常洛道:“小爷放心,奴婢已经与几位正人君子联系上了,不日便有督促福王就藩的折子上呈。” “没有用的!”朱常洛摇了摇头。“这些年请福王就藩的折子上了多少了,父皇要么留中不覆,要么以离间天家骨肉为名将上奏官员贬斥,这说明什么,父皇就不想让福王就藩!” 坐在那边的东宫讲官杨道宾也道:“储位既定,东宫还当镇之以静,不可使了孝悌之心,徒为圣上所忌,王公公的心思是好的,但今后断不可再贸然与科道中人接触,虽是门下出面,但厂卫真要按图索骥,未必查不到东宫头上!” 杨道宾说的没错,眼下万历皇帝身体康健,东厂和锦衣卫的首领断不敢过于靠拢东宫的,自然也不敢为东宫僚属所做的事情进行掩盖。 杨道宾随即若有所指的说道:“老子在《道德经》中有云: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臣望殿下能深品细查而行之,须知,东宫正位乃天下臣工全十余年之功所成,即便是圣上想要反悔,全天下的臣子都不会答应的,如此,东宫又何必着急呢!” 太子朱常洛虽然正儿八经的读书比较迟,但人还是很聪明的,所以听完杨道宾的话,立刻对王安说道:“王伴伴,手尾弄清楚了,今后不要再画蛇添足了。” 王安应声而去,杨道宾满意道:“殿下真英主啊!” 然而杨道宾离开之后,王安再次出现在了朱常洛的面前:“小爷,杨讲官有些迂腐了!” 无错小说网 朱常洛摆了摆手:“杨讲官是好意,既然有了东宫僚属,这些事情原本就不该你去办,想来杨讲官他们会私下里办妥的。” 王安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小爷说的对,他们既然是东宫讲官,自然与小爷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有些事情由內侍去办的确不合适,让他们这些科甲通过同年、同榜、同窗和同乡去办,倒是事半功倍!” 朱常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王伴伴的说的很对,有些事士林能做,內侍是不能做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东宫之位会不会更迭,归根结底是父皇的一句话,所以,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王安压低声音道:“奴婢明白,已经着手布置那步棋。” 朱常洛也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一定不能留什么手尾,另外到时候一定要扣死了那边!” 王安应道:“请小爷放心,做不到,奴婢宁可不发动!” 朱常洛微微颔首:“这样最好不过了,且去吧!” 王安再次退了下去,朱常洛则脸色阴冷的看向乾清宫的方向,同时手中的拳头捏的死死的,眼角里流露出来的是满腔的恨意! 然而,朱常洛咬牙切齿了好久,却一句骂词都没有说出口,反而,脸色逐渐和缓下来,并换上了平时那副展露在外人面前的懦弱且好色的表情。 等再三察觉自己的表情无误后,朱常洛冲着室外大声命令道:“马上宣西李来······” 第5章争到底 “伴伴,你为什么叫我小王爷!” “您是王爷的孩子,当然叫你小王爷了!” “爹爹为什么是王爷!” “王爷是当今万历皇爷的第三子,福王殿下,所以是王爷呀······” 一问一答中,已经来到这个世界2年多、口齿已经伶俐起来的张明达,不,福八,已经暗搓搓的搞清楚了他现在所处的时代。 没错,正如张明达所预料的一样,他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重生在了万历年间,而他的生父,正是那位被“清流”们万夫所指的福王,至于他本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是那位同样悲催的弘光皇帝了。 既然了解了这个时代和自己的身份,张明达不由得陷入了对未来的担心之中。 是的,作为颇受忌惮的福王之子,在甲申国变之前,他是没有机会染指至尊大宝的。 然而,等到他真正能坐上皇帝宝座之时,明祚也基本进入最后的倒计时了。 很显然,即便不是为了即将沉沦的民族,而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张明达也得挣扎一下。 所以,张明达盘算了许久,终于制定了一下自以为还算可以的计划----到大厦将倾之日,他大约还有40年的时间,足够他积蓄起改变一切的力量了。 计算已定,张明达微微松了一口,从现在开始,他要更好的扮演福八这个角色,快快的成长起来,直到他有必要的话语权和实力来推行自己的计划。 说起来,现在可是明末最好的时代了,虽然因为小冰河时期的气候反常,所以天灾不断,但万历三大征已经次第打赢了,建州那边也在整合力量,尚未举起反旗,因此国家大抵还是太平无事的。 而且当时商品经济活跃,民风开放,奇服异谭见怪不怪,因此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是中华古代文明最后的灿烂,能生活在这个时代,又贵为皇帝最宠爱的皇子的嫡长子,张明达,不,福八,自然是要快乐享受自己的童年的! “竹蜻蜓?没意思!” “孔明灯,不好玩!” “七巧板,幼稚!” “孔明锁,太麻烦了!” “捉放曹,不喜欢!” “升官图?马吊?这是给我玩的吗?” 不过,这个时代的儿童玩的品种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还想弥补前世儿时遗憾的福八很快没了胃口。 但福八这一没胃口,让福王府的下人们惊慌失措起来,不得已,负责伺候福八团队的宦官李谙小心翼翼的问福八道:“小王爷,你说你想要什么,奴婢我立刻帮你办来!” 福八坐在那里打了哈欠,然后奶声奶气的说道:“伴伴,说个故事吧!” 李谙忙不迭的问道:“小王爷想听《西游释厄传》,还是想听《三国演义》呢!” 张明达在另一个时空虽然读过不少明代小说,但现在他却不能确定是否已经有了《三言两拍》,所以他砸吧砸吧嘴后,问道:“是不是有一个什么杨家将啊!” 李谙立刻回应道:“是不是《杨家府演义》,说的是前宋大将杨业一族的事迹。” 福八点点头:“就这个······” “厂公,幼福邸天性如此聪慧,较之慈庆宫的那位元孙如何。” 福八显然不知道,他喜欢静静的听小说的事情已经被人拿来当做神异来劝说某些重要人物了。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的郑国泰,在大太监陈矩去世后,受命负责东稽事厂的太监王国臣苦笑道:“储位定之已久,东宫之位稳固不移,福王之子虽然特异,奈之如何!” 作为皇帝的奴仆,王国臣的进退当然取决于万历皇帝的喜好,而万历皇帝又受郑贵妃的影响,所以王国臣不得不对郑贵妃俯首帖耳,但问题是,其他什么事他都可以听郑贵妃的,但他绝不可能搅合到储位更替之中,否则,不但万历皇帝饶不了他,等到新君上台了,他也得领受一杯鸠酒。 “所以,国舅,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王国臣劝说道。“人有八苦,求不得啊!”随即王国臣还告诫道。“国舅,刚才的话,不要再传了,只怕日后对福邸和幼福邸都不好。” 这些年一直为了福王上位而奔走的郑国泰早就受够了各种冷言冷语,按道理是不会对王国臣的拒绝有什么太大反应的,但是王国臣的劝谏,听起来像是很不客气的训斥,因此,郑国泰便冷哼了一声,冲着王国臣拱了拱手,言道:“厂公的这番忠心,某家自会禀告贵妃的,小弟,忽然记起来还有事未办,告辞了!” 小书亭app 看着拂袖而去的郑国泰,亲信走过来劝说道:“干爹,万事有那些外臣顶着,我们又何必过于得罪了贵妃。” “你不懂!”王国臣摇了摇头。“我是厂臣,只能忠于陛下······” “什么忠于陛下!”得到报告的郑贵妃冷笑起来。“不过是已经在东宫身上押注了吧,但陛下的龙体康健,这群小人,断不会因此得逞的!” 郑贵妃在殿内走了几步,阴冷的吩咐道:“王国臣看起来不能用了,要把我们的人推上去,另外王之祯的态度也颇多游移,也是该让他致使了。” 王之祯是如今的锦衣卫掌卫事,在职已经十多年了,可以说除了忠于万历外,并不与郑贵妃是一条心,不过之前还比较服从命令,但随着太子的地位逐步稳固,也有靠过去的样子,所以,郑贵妃决心一不做二不休,将其跟王国臣都赶下台去。 亲信太监提醒郑贵妃道:“娘娘,事情不可办的过于急促了,还要有了后续之人,再动手为宜,免得除了一贼,又来一贼啊!” 郑贵妃突然失态的叹息起来:“你说的极对,现在人人都较着东宫的地位稳固了,再与本宫有什么瓜葛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本宫已然是失道寡助,成了螳臂当车的那只螳螂了。” 说着说着,郑贵妃的眼睛开始红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那个该死的女人和她该死的孩子为什么要压在我的头上,这难道是天意吗?” 殿内的所有人都丢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见此情景,郑贵妃用锦帕抹了抹眼角,冷厉的说的:“可是本宫不信什么天意,本宫只要有一口气,就要争到底······” 第6章不想太闹腾 虽然郑贵妃和福王都不甘心,但此时力促福王就藩成了大明朝唯一的政治正确以及政治倾轧的工具,因此,无论是谁当政,都要再三敦促万历皇帝安排福王就藩,因此,随着万历皇帝逐渐挡不住朝野的压力,留给郑贵妃和福王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当然,对于福八来说,现在仅仅5岁的他根本没有能力掺和到这件事上去,因此,他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识字。 “父皇、母妃,福八昨日跟儿臣说要读书,儿臣不敢擅专,故今日进宫请旨。” 听完福王的话,郑贵妃满心欢喜的抱起福八,亲了亲说道:“乖孙子,祖母一定给你安排最好的蒙师!” 但万历的脸色非常古怪,是的,太子朱常洛的长子朱由校已经7岁了,至今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蒙师,如果现在同意给朱由崧安排专门的蒙师的话,只怕朝廷中的“正人君子”们又要鼓噪了。 所以,万历皇帝考虑了良久,最终决定道:“还是先由内书房派人教授福八吧!” 郑贵妃和福王的脸色顿时变了,是的,他们的试探被万历皇帝直接挡了回来,而且是如此的干脆,以至于,连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看到福王脸上的苦涩以及郑贵妃脸上的不满,万历皇帝解释道:“由校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读书,传出去,又要闹腾了,且让朕过几天清净日子吧!” 在郑贵妃听来,万历的话更像是丈夫对妻子的哀求,因此郑贵妃的眼泪立刻留了下来:“陛下,是妾,是妾给您填了苦恼,一切都怨妾的不好······” 福王急忙跪下:“父皇息怒、母妃止哀,是儿臣不懂事,一切是儿臣的错!” 福八也立刻跟着跪了下来:“皇祖母不要哭了,是孙儿的错,孙儿不读书了!” 福八稚嫩的声音,但万历皇帝爱怜不已,于是万历牵住福八的小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对着郑贵妃说道:“别哭了,这世道真要由着朕的心思,又什么不可的呢,但是!” 万历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下来了,你也早该明白了!” 郑贵妃抽泣道:“臣妾只是不甘心而已!” “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啊!” 说话间,万历冲着福王招招手,朱常洵便以膝为腿,移动到了万历的面前。 “大局已经定了,你们就不要再做些无畏的挣扎了,”万历对福王说道。“大宝不能给你,朕会在其他方面给你补偿的。” 福王当即以头抢地:“父皇,儿臣,儿臣再也不跟太子争什么了。” 是的,万历已经说的如此明白了,如果朱常洵如果再坚持下去,只怕万历真会一屁股坐到了东宫朱常洛那边,自己鸡飞蛋打不算,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所以,朱常洵只能彻底放弃了自己的野心。 万历随即看向正在抽泣的郑贵妃:“爱妃,朕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有机会,一定册封你为皇后,如此生同衾死同穴,也算你我夫妻一场!” 郑贵妃忍不住了,投身万历皇帝的怀中大哭起来,倒是坐在边上的福八有些尴尬。 没错,自己只不过是要读书识字罢了,怎么就就催发了如此重要的过场情节呢? 因此,必须装出一个儿童样子的福八,一面跑下椅子跟福王跪在了一起,一面对郑贵妃说道:“皇祖母,不要哭了,不然崧儿也要哭了!” 万历借机拍了拍郑贵妃的后背:“好了,别让孙辈看笑话了,起来,来人,去扶贵妃重新梳妆。” 几名战战兢兢的宫女走过来搀扶郑贵妃到后面去换衣梳妆,万历则冲着福王命令道:“起来吧,别让孩子也跟着跪了!” 福王先把福八扶起来,然后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时就听万历问道:“崧儿,朕的位置你想不想坐啊!” 福八当然知道,万历可不是说他现在坐的那个地方,而是指的是至尊宝座,所以他犹豫了,当然,是犹豫怎么开口才像一个孩童的口吻。 xiaoshuting.la 但最终,福八还是决定直言道:“皇爷爷,孙儿不想太闹腾了!” 万历大笑起来:“老三啊,崧儿可比你聪明太多了,这个位置看起来风光无限,可是朕这么多年坐下来,才有几天舒心日子啊,你莫要看人挑担不吃力了!” 福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低头道:“儿臣明白!” 万历轻描淡写的问道:“你刚才也说明白,现在又说明白,你真明白了吗?” 福王咬牙切齿道:“儿臣,真明白了!” “那就好啊,且容朕再为你争一争,然后准备就藩吧!” 万历所谓的争,当然不是为朱常洛争取政治地位,而是经济补偿。 其实这也是不是现在才说的,早在福藩册立后,为了营造福王府以及给赐田问题上,万历皇帝就与文官集团发生了激烈的矛盾。 说实在的,文官们难道不知道营建王府和赐田是对福王退出大明政治舞台的弥补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但非黑即白的文官们根本就没有相互妥协的概念,就是要跟万历皇帝顶着干,而万历皇帝的脾气也属于毛驴的,所以闹到现在,其实双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滋生了福王和郑贵妃的侥幸心理,引出了一大堆本不该有的破事。 “儿臣谢过父皇!”福王跪地谢恩,然后再次起身道。“父皇,之前所要赏赐儿臣的4万顷良田已然是不可能了,就连2万顷怕是也难实现,所以,既然百官如此激烈,儿臣就不要了,请父皇另赐皇店和盐引。” 万历摆摆手:“你不懂,真要现在就收回赐田的诏令,只怕盐引你就拿不到了。” 福八听明白了,不就是漫天要价和就地还钱吗,明代的君臣对此玩的还真溜。 福王当然也听明白了,所以他表态道:“儿臣愚钝,一切听父皇安排。” 眼见得父子之间没有芥蒂了,福八便扭起了身子,引得万历问道:“崧儿怎么啦?” 福王急忙进言道:“可能要如厕了!” 万历一使眼色,边上的首领太监立刻带着福八下去了,看着福八的背影,想起福王今天进宫目的的万历命令道:“让内书房找一个最好的蒙师······” 第7章李太后薨了 “这个老不死的,终于死掉了!真是太好了!只可惜死的太晚了!” 万历四十二年二月,万历生母李太后薨逝。 李太后,十五岁进入裕王府,未几为裕王,也就是后来的穆宗皇帝朱载坖生下第三子朱翊钧,进而由都人(宫女)升为侧妃,并又生下裕王的第四子、后封潞简王的朱翊镠。 裕王登基后,李氏母以子贵被封贵妃,地位仅次于陈皇后。 万历元年(1573年),朱翊钧即后,立刻为李氏上了慈圣皇太后的尊号。 万历六年三月,朱翊钧又为母亲的尊号中加上了宣文二字,即慈圣宣文皇太后。 万历十年,李太后的尊号中增加了明肃字;万历二十九年,李太后的尊号中又增加了贞寿端献四个字;万历三十四年,万历皇帝再次给李太后的尊号加上了恭熹二字,使得李太后的尊号变成来了12字的慈圣宣文明肃贞寿端献恭熹皇太后。 慈圣宣文明肃贞寿端献恭熹皇太后是明代皇太后中尊号最长的一个,也是清代慈禧之前皇太后中尊号最长的一个,由此可见,万历皇帝对母亲的感情。 不过对万历皇帝有着极大影响力的李太后却是太子朱常洛的保护神,可以说,没有李太后的庇护,朱常洛可能活不下去,更不可能获得皇太子的封号,也因此让郑贵妃恨之入骨了! “娘娘,可不能再骂了,这要是传到皇爷耳里,那可不得了啊!” 听着亲信太监的劝谏,郑贵妃从狂喜中清醒过来,立刻吩咐道:“换丧服,本宫要去宽慰陛下······” “你来了!”坐在母亲灵柩之前的万历皇帝看着去掉绫罗绸缎和满头饰品的郑贵妃,用一种空空洞洞的声音说道。“不在寝宫里大笑,那老不死终于死了?” 郑贵妃一惊,急急忙忙跪在万历皇帝身前:“陛下,臣妾无状,请陛下处罚!” 万历皇帝呵呵一笑:“无状,是不是有些轻描淡写了?这是忤逆好吧!朕据此可以直接废了你!” 郑贵妃虽然知道万历在吓自己,但还是抽泣起来:“臣妾,臣妾知错了!” 万历点头道:“幸好,这件事没有传出去,否则,朕想包庇你也是不成的!好了,别哭了,起来,坐到朕身边来。” 郑贵妃起身来到万历身边坐下,此时就听万历幽幽道:“朕刚才一直在回忆从前的事情,朕也是不孝啊,跟母后怄气几乎怄了一辈子了,如今母后不在了,倒是想的要哭啊!” 是的,万历对李太后的感情很深,但矛盾也很深刻,早年是因为万历不喜欢读书喜欢喝酒,李太后便一面让张居正严加管教,一面又动辄威胁要废黜万历,以潞王朱翊镠,因此母子的关系从那时起就很僵;接下来,万历为了册封王恭妃的事情、册封太子的事情、三王并立一起出阁读书的事情,一直在跟李太后闹不开心;不过,既然斯人已去,剩下的就只有美好的回忆了。 郑贵妃体会着万历皇帝的心情,宽慰道:“陛下赤子之心,但还是要以天下万民为重!” 万历抓住郑贵妃的手:“看看,连宽慰的话都不会说了,心里的怨恨,那是压也压不住啊!不过,即便怨恨压不住,这些日子你也得装出一副哀伤的样子来,否则,对你,对常洵都不好!” 提到儿子,郑贵妃立刻应道:“臣妾明白了!” 万历又交代道:“另外,母后即去,皇后实际也不管事,六宫由你掌管,千万晓得分寸!” 郑贵妃眼巴巴的看向万历,万历当然知道郑贵妃的心思,拒绝道:“皇后并未有失德的地方,一旦废黜只怕朝野上下是不会答应的,另外,朕观皇后的身子骨也不太好,也许撑不了两年了,你还是暂且忍耐吧,朕说话算话,有机会一定册封你为皇后!” 结合万历上下两句话,显然是告诫郑贵妃不要对王皇后下毒手,对此,也不想在万历心目中流行蛇蝎“美人”印象的郑贵妃只能应承道:“臣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爷,刚刚接到密报,郑贵妃陪着皇爷在慈宁宫为太后守灵呢!” 听完报告的朱常洛惊慌失措的抓住王安的手问道:“王伴伴,你说,父皇和郑贵妃会不会在皇祖母的灵前商量怎么废了我吧!” 没错,李太后一直是朱常洛的保护神,如今李太后不在了,朱常洛便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 小书亭app 王安更加镇定一些:“小爷,事情没有那么急!” 王安随即向朱常洛解释道:“老太后尸骨未寒,皇爷断不会现在就废了小爷的,否则在孝道上就不圆满了。” 这话很正确,满天下现在都知道李太后对朱常洛的庇护,正所谓孝顺就是三年不改父之道,因此,即便万历真的想废了朱常洛,也是一两年内不方便出手的。 朱常洛还是有些慌张:“那,那一两年后还不是一样要丢了太子之位!” 王安再次安抚道:“只要皇爷不立刻废了小爷的位置,东宫就能联络朝廷百官,再为小爷编织一张护身符!” “用百官对抗父皇,这能成吗?” “用百官对抗皇爷自然是不成的,但有涛涛民意来压制皇爷,却是可以的。”王安成竹在胸的说道。“现在小爷要做的就是立刻带着元孙去慈宁宫守灵······” “常洛和由校也来了!”看在跪在自己面前的长子长孙,万历皇帝点点头。“且去给你们祖母、曾祖母磕个头吧!” 朱常洛带着迷迷糊糊的朱由校走过去给李太后叩拜,等叩拜完了,朱常洛刚刚起身,朱常洵便带着朱由崧进了慈宁宫:“儿臣拜见父皇、母妃!请父皇母妃为了江山社稷、万千臣民,节哀啊!” 朱由崧跪在也冲着万历和郑贵妃说道:“皇爷爷,祖母,不要哭!” 郑贵妃喜欢的就想立刻去抱朱由崧,万历一把抓住郑贵妃的手,同时对朱常洵说道:“带着福八叩拜一下你皇祖母吧!” 朱常洵带着朱由崧向灵前行去,但首先还是给朱常洛和朱由校见礼道:“臣弟见过太子、元孙!” 朱由崧也见礼道:“见过太子伯伯和元孙哥哥!” 朱常洛暗中捏了捏拳头,但脸上平静无波的说道:“三弟先带着崧儿给皇祖母行礼吧······” 第8章就藩 “王爷,圣旨已下,请接旨就藩吧!” 李太后丧礼过后,太子朱常洛便再次策动群臣上书让福王就藩,万历皇帝继续置之不理,但随着外界舆论的不断升温,万历皇帝最终还是挡不住文官集团压力,因此,于万历四十二年六月颁发了要求福王立刻离京就藩的圣旨。 听完颁旨太监的话,朱常洵颤颤巍巍的问道:“齐公公,小王想进宫谢恩,并向父皇和母妃告别。” 这名齐姓的司礼监随堂太监苦笑道:“王爷,莫要在让皇爷和贵妃为难了。” 朱常洵泪流满面,伸手接过齐太监递过来的圣旨,浑身无力的拜服下去:“儿臣,朱常洵,领旨,谢恩······” 其实,福王府(京邸)早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所以,该准备带走的东西一早就打包好了,于是,仅仅两天后,一脸沮丧的朱常洵便在内阁大学士方从哲的亲自陪同(押解)下,带着姚氏和朱由崧离开了北京城。 “王爷,此行遥遥,方某,就不远送了,望王爷接下来好自为之。” 因为福王府一行是要先去通州坐船,所以,方从哲便在朝阳门与朱常洵话别了。 不过,此时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朱常洵,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方从哲刚才那句警告的话,只是茫然的说道:“小王,多谢方先生相送,后会有期······” “恭喜太子爷,贺喜太子爷,福王终于出京就藩了,是次辅大人亲自送出朝阳门的,如此,心腹大患去矣!” 面对东宫僚属的道贺,朱常洛脸上虽然泛着狂喜之色,但嘴上却小心翼翼的问道:“王伴伴,父皇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回小爷的话,贵妃这两天,天天以泪洗面,皇爷也唉声叹气的,所以,奴婢以为,小爷不宜太过高兴了,让那些恶徒以不孝不悌来污蔑小爷” 福王一去,相当一部分知趣的宫裆就主动投靠到东宫门下了,因此,现在的王安消息便灵通了,甚至连万历皇帝以及郑贵妃的动静都能很快知晓,这就给东宫趋利避害提供了条件。 朱常洛点点头“王伴伴说的有道理,各位师傅,如今虽然大局已定,但圣心难测,孤与各位师傅还需要镇之以静才是,断不能万仞高山功亏一篑。” 几名东宫讲官和詹事府的春坊官纷纷应是,不过,众人眉目间的喜色却是掩盖不住的。 然而,正当朱常洛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时,少詹事韩爌突然开口道:“接下来,是不是该向陛下提议元孙出阁读书之事了。” 虽然之前朱由校和朱由崧都没有被安排正儿八经的老师,只是有宦官教习文字,但朱由校与朱由崧,一个是未来大明帝国的正统接班人,一个是藩王之子,所以是不同等量齐观的。 更不要说,朱由崧到了洛阳以后,朱常洛一定会立刻安排其读书的,这样一来,藩王之子或能进学,堂堂大明未来储君却依旧不学,这在文官集团看来绝对是不可以接受的。 就在周边的东宫属官们纷纷支持的时候,注意到朱常洛表情的王安开口了:“各位大人的中心,天地可鉴,然而现在皇爷正在气头上,我们再要去撩拨的话,只怕会火上浇油,当然,各位大人是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可要是皇爷执拗起来,岂不是更加耽误了元孙出阁读书之事啊!还请各位大人三思而行。” 没错,当初为了太子出阁读书以及册立太子的事,万历皇帝发作了多少官员啊,如今曙光就在面前了,想来也没有多少官员愿意倒在黎明之前的。 所以一众东宫僚属纷纷表示:“吾等得意忘形、欠了思量,若不是王伴伴提醒,我等险些误了大事,如此看来,且先按耐两日,等福王到了洛阳之后再向陛下上书不迟······” 东宫官员散了,王安冲着眉头紧锁的朱常洛说道:“小爷,文官中铮铮铁骨者本来不多,余者都是沽名钓誉之辈,所以,今日之事还请小爷不要记在心中,毕竟,此等臣子,接下来于小爷还有大用!” 朱常洛微微点头:“王伴伴说的是,现在还用得着他们,且容其以拥立之功自得吧。” 说到这,朱常洛对王安说道:“孤观那个女人必不肯就此罢休的,只怕日后还有纠缠,所以,东宫对外依旧要保持低调隐忍,而孤还是那个怯懦好色之辈。” 王安应道:“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约束好东宫上下的,倒是小爷要保重身子骨。” xiaoshuting.la 朱常洛阴沉的应道:“王伴伴放心,孤会坚持到父皇龙驭宾天的时候的。” 朱常洛说到这,忽然想到什么:“由校现在干什么呢?” “由魏朝他们几个陪着玩耍呢!” “这个混账小子,只知道玩耍,去,去把他叫过来!” 王安应了一声,却没有移动步子,对此,朱常洛十分诧异:“王伴伴这是什么意思!” 王安跪拜下来:“小爷,元孙虽然眼下好玩耍,但天资聪慧,只要有名师教导,日后必圣圣相承。” “王伴伴的意思,孤知道了,孤也不是严惩校儿,只是孤读书少,日后怕是非要倚仗那些大头巾了,但校儿决不能重蹈孤的覆辙,必须有元孙的样子!” 王安摇头道:“元孙年幼,小爷日后由小爷亲自**就是了,但是眼下,皇爷未必不会盯着,东宫要镇之以静才是!” 王安的意思,现在东宫一切都不要有变化,且等朱常洛登上皇位了,到时候再管教朱由校也来得及的。 朱常洛皱起眉头道:“届时会不会太晚了!” 王安道:“由内书房来教,只能教出一个刀笔吏来。” 是的,帝国继承人必须掌握帝王心术,这可是太监们无法掌握的技能,因此,在没有名师的情况下,让朱由校接受的越多,只能将好苗子给养歪了。 朱常洛明白了:“王伴伴说的有理,可,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王安再次劝谏道:“小爷,不是说先隐忍到福王就藩洛阳,上谢恩折子以后再说嘛,到时候,也许皇爷就会想明白了,大明迟早是要交给小爷和元孙的。” 朱常洛品砸了一番:“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到时候父皇还是拖延的话,就让几位师傅率先上书吧······” 【作者题外话】:因为《总统》突然被封,所以临时写的《弘光》,可能会出现一些纰漏,希望读者们谅解,另外,由于存稿有限,所以,有推荐时,5更,平时就只能3更了,希望理解。 第9章就藩(2) 离开北京,彻底失去了入主紫禁城的机会,对于福王来说肯定是万分痛苦的,但对于朱由崧(张明达)来说,却好比脱出了牢笼一般。 是的,一路上的景色对于有着平行世界记忆的朱由崧来说算不上太美丽----当然,朱由崧也没有看见帝国凋敝的景象----但离开了北京城,也就意味着自己已经初步脱离了囚笼,即将在文官集团的视线外开始猥琐发育了。 所以,这一路上,朱由崧的兴致很高,但问题是,这一路上他都只能坐在船上,根本就不能上岸游览,看一看真实的明代城镇和乡村。 事实上,不但朱由崧不能下船,就连朱常洵和姚氏也不能下船。 除了不能下船以外,朱常洵和姚氏甚至也不能与外人接触,以至于,鲁王府、周王府、潞王府、赵王府派来的贺使都是福王府的左右长史接待的,甚至到了洛阳以后,附近的唐王府、秦王府、崇王府、沈王府、郑王府派来的贺使也只能由王府奉承司接待,朱常洵连一句话都不能跟他们交流,以至于搞得朱常洵一家跟囚徒一样,也难怪朱常洵之前听到就藩,就一脑门子的不愿意。 只是,再不愿意,经过1个半月的舟船劳顿,福王一家还是抵达了洛阳城。 “下官,河南府知府王恭铭率阖府官员参见福王千岁千千岁!” 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群人,朱常洵脸色阴沉的说道:“王知府免礼,本王此次就藩河南,叨扰地方了,还请见谅!” 说罢,朱常洵坐回轿子内,承奉司的宦官立刻拉上轿帘,命令道:“起驾!” 队伍浩浩荡荡的从河南府官员的面前行过,直往福王府而去。 遭到冷遇的河南府官员们立刻议论了起来:“福王好不晓事,居然如此桀骜!” “就是,就这样还奢望大位,真是不自量力!” “是啊,福王初一见面就不好相与,我等日后怕是难做了!” “其实,换成谁被赶出京城,失去入主大宝的机会,谁都会耿耿于怀的,再说了,福王就藩这么大的事情,巡抚不来、两位藩司不来,左右参政也不来,福王脸色能好才怪了!只是,苦了,我们这些芝麻官呢!” 没错,河南的省级官员为了避免交接藩王的罪名,也是为了向东宫输诚,所以没有一个来祝贺福王就藩的----当然,稍后,肯定会分别来拜见福王,说两句冠冕堂皇的话----但别人能不来,可河南府是地主又怎么能不来呢! “好了,都别说了,”王恭铭喝止道。“跟上王府的队伍,福王或许可以不屑一顾,但我们还是要做到位的。” 说话间,王恭铭率先钻进轿子,然后命令轿夫抄小道赶到福王队伍之前,并在福王一行抵达之前,再次迎候在了王府的大门口。 不过,福王的车轿并没有在大门口停留,直接抬进了府内,一直到了银銮殿,朱常洵和同在轿子里的朱由崧才先后走了出来。 “好漂亮啊!”朱由崧扫了扫环境,情不自禁的惊呼起来。“父王,我们今后都要住在这里了吗?” 福王府据说是花了五十六万两白银建造的,期间有没有人按照常例贪墨了、贪墨了多少,外人无从得知,但至少几十万两白银花下去了,整个王府看上了绝对是美轮美奂的,远比福王京邸要富丽堂皇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在修建福王府的时候,正好恰逢紫禁城火灾后重修三大殿及乾清宫等宫苑,结果,万历皇帝宁可紫禁城暂缓重修,也要先修福王府,由此可见,万历对朱常洵的关爱了。 当然,在朱常洵看来,这不过是父亲的补偿而已,所以,他苦涩的说的:“福八,我们今后就住在这里,也要死在这里了!” 这种情况下,朱由崧其实应该宽慰朱常洵才对,但朱由崧此刻才7岁,又如何能说出大人的话呢,所以,他便冲着姚氏说道:“母妃怎么哭了!” 姚氏摸了摸眼角,然后仿佛长舒了一口气般笑骂道:“这个小猢狲,又在胡说八道了!” 朱常洵则冲着朱由崧点点头:“福八,要委屈你了!” 朱由崧一听就明白了朱常洵的意思,但依旧装作不觉的拉住朱常洵的袍服,装傻充愣道:“父王的话好奇怪,儿子听不懂!” 朱常洵还想说些什么,承奉司右承奉陈金走过来向朱常洵报告道:“王爷,河南府还在府外侯着呢!” 小书亭app 朱常洵只当没听见,对着姚氏说道:“带着福八去安顿吧!孤也累了!” 说罢,朱常洵转身就走,由郑贵妃派来照顾福王一家的陈金不知所措,此时就听朱由崧以小大人的口吻对着陈金吩咐道:“你去告诉那个什么府的,父王困了,让他们回去吧!” 陈金看了看还没有走上台阶、走进银銮殿的福王,只见福王没有任何的反应,于是他便明了的冲着福王和朱由崧各做了一个拜诺的稽礼,这才出门打发王恭铭等人。 就这样,朱由崧和家人渡过了抵达洛阳后的第一天。 然而,第二天朱由崧起床之后,却听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所以,他洗漱之后,便命令道:“李伴伴,带我去给父王晨省!” 李谙嘴角的笑容泛起,便带着朱由崧前往了寝殿,结果听到了朱由崧要给福王晨省,照顾福王的内奉承赵鲁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小王爷,王爷昨天喝了个酩酊大醉,现在还在昏睡不起,不如,小王爷先去给王妃见礼,再来拜见王爷!” 朱由崧也不说话,一把推开挡在面前赵鲁,撒丫子冲进了寝殿,赵鲁阻挡不及,只能一路小跑的在后面追着,只见朱由崧冲进了酒气冲天的寝殿里,一头扎进了朱常洵的床上,然后用手捏住了朱常洵的鼻子。 不一会,朱常洵便因为气喘不上来,而被迫睁开了眼睛:“谁在那里!” “父王,该起床了!” 朱常洵甩了甩头,努力的张开眼皮:“福八,搞什么呢!这里不是北京,让父王从此高卧好不好啊!” “不好!”朱由崧摇头道。“孩儿和母妃很担心父王,希望父王醇酒饮得,但也要长命百岁!” 福王当即流下了眼泪:“好,好,父王答应你,醇酒饮得,也要长命百岁······” 第10章起居计划 福王府承奉司左承奉丁位向福王和姚氏贺喜道:“王爷,良医正看过了,王妃是又有喜了!” 虽然不能入住大宝,但多子多孙总是好的,因此朱常洵满心欢喜的冲着姚氏说道:“你辛苦了!” 姚氏则冲着小大人一样的朱由崧问道:“福八,你想要弟弟还是想要妹妹啊!” 朱由崧回应道:“小弟弟、小妹妹,孩儿都喜欢。” 福王大笑起来:“倒是一副做长兄的样子!” 姚氏也在那边颔首轻笑,此时就见朱由崧起身对着福王和姚氏恭请道:“父王、母妃,孩儿想自己安排读书的事情!” 福王眨了眨眼,叹息道:“父王我一时间倒是忘了安排你读书的事情!”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回应道:“父王这两天操持府内之事,孩儿不敢打扰,而且,关于读书,儿子也有自己的主张,所以请父王让孩儿自己找老师。” 福王诧异的问道:“小小年纪,你有什么自己的主张?莫不是李谙在教唆你吧!” 朱由崧递过去一张日程表,然后冲着福王说道:“此是不关李伴伴的事,的确是孩儿自己的想法。” 福王接过日程表一看,上面是朱由崧幼稚的笔墨。 “卯时三刻起床,洗漱,卯末前后给父王母妃请安!” 福王嘴角一咧:“崧儿啊,卯时三刻起床是不是太晚了,卯末晨省是不是又太早了!” 卯时即早上5点至7点,对于另一时空来说不早也不晚,差不多是大部分人起床、用早餐和上班的时间,但在明代,这个时间就有些完了,正常的衙门已经点卯,也就是上班了,所以,在明代,人们一般都是寅时,也就是凌晨3点至5点起床的。 唐代颜真卿的《劝学》诗中更是写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但朱由崧又不需要考科举,再加上他现在不过是七岁的孩子,正在长身体,需要更多的睡眠,因此不用他自己辩驳,边上的姚妃便开口驳斥道:“王爷,福八还小,起那么早干什么!” 福王说道:“就他这个懒散程度,这天下,将来······” 福王说到这,忽然说不下去了,是的,这天下已经没有他父子的份了,所以,太过勤勉了,反而会让那帮清流攻击自己野心不死! 所以福王清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也罢,许你卯时三刻起床,但晨省不用那么早来,且在辰正再来吧!” 没错,来的太早了,福王自己还在高卧呢。 朱由崧应道:“也成,那孩儿就用了饔餐(早饭)后再来与父王母妃请安!” 福王点头道:“可!” 确定了早起和晨省的时间,福王跳过饔餐部分,继续往下看,只见纸上写着:“辰巳之间,习字五十至八十篇,另疾步绕行王府半个时辰。” 作为明代的藩王,四书五经可以不通,但字一定要拿得出手,所以每天练字是应该的,但疾步绕行王府三圈是什么鬼啊,因此福王质问道:“崧儿,为什么想要绕行王府啊!” 朱由崧答道:“孩儿原本是想跟着王府护卫练武一个时辰,以为强身的,但孩儿现在体弱,怕是吃不得那么多的苦,所以先以疾步绕行王府以为健身之用,但身子略略长成了,再研习一些最浅薄的弓马武艺。” 福王原本并不希望朱由崧学习什么弓马武艺,但朱由崧的原意是强身健体,而不是什么沙场争胜,所以,他考虑了一会便同意了:“崧儿啊,大道至简,贵在坚持,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啊!” 当然,做不到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朱由崧这辈子除了钟鸣鼎食以外,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biquge.name 朱常洵的提醒当然是好意,所以朱由崧应道:“儿子虽然做不到风雨无阻,但自当勉力去做!” 朱常洵点点头,便继续往下看,只见纸上写着:“午餐之后,小憩半个时辰,未初开始读书,至申正止,偶后拜谒父王母妃,共尽飨食,归后沐浴,再自习半个时辰后入睡!” 福王算了算,下午朱由崧要读一个半时辰的书,虽然比起一般的学子来说,那是少之又少,但也算是勤勉了,所以,他同意了:“可按吾儿之主张行事,不过吾儿,想要什么样的老师呢?” “蒙师不必有多高深,举人可,有真材实料的廪生、增生也可,但不能是照本宣科的老夫子,”朱由崧回答道。“孩儿可不愿意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王子读书当然是不求甚解,但朱由崧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反复背诵上。 朱常洵开口道:“理应如此,吾儿天潢贵胄,不必学做腐儒姿态!” 见朱常洵同意按自己的要求去找老师,朱由崧便进一步要求道:“另外,孩儿还想要十五至二十个,年岁差不多的伴读,请父王许可!” 朱常洵目视丁位道:“都听到了,什么时候能找齐伴读和老师啊!” 丁位立刻保证道:“请王爷王妃和小主子放心,奴婢三天里就把人找齐了!” 姚氏开口道:“不必如此仓促,当遴选最好的老师和帮当,切不可把不学无术及顽劣之辈引入府中耽误了福八。” 朱常洵也道:“王妃所言甚是,这样吧,十天为限,十天内办成便是!若是其中收受请托,误了大事,你自回北京领罚去!” 东厂安插过来的丁位脸色顿变,忙不迭的应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常洵以眼色示意,丁位乖乖的退了下去,此时就听朱常洵苦恼道:“父皇尚在,这帮狗奴才还不敢蹬鼻子上脸,可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太子只怕是不会容得下我们的!所以,崧儿,书别读的太认真了,武也别练得太好了,得过且过才是明哲保身之理!” 朱常洵并不指望七岁的朱由崧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没想到朱由崧却道:“父王的意思孩儿明白了,日后当求田问舍,横行霸道。” 朱常洵呆呆的看向朱由崧,再次叹息道:“真佳儿啊,可惜父王不中用,不能把如画江山交到你的手上,是父王耽误了你······” 第11章老师和伴读 “这就是王府啊!真漂亮啊!” 几个贫民出身的孩子惶惶的被带进了富丽堂皇的福王府,结果自然是看的目瞪口呆。 事实上,别说贫民出身的孩子了,几个中等人家的孩子,看的王府的景致和陈设,也跟没见过世面似的眼睛瞪得溜圆,到处打量着! “到了!”领着孩子们走了一路的宦官转过身来说明道。“这是你们住的地方,暂时五个人一个屋子,记住了,最终能不能留下,得明天小王爷亲自看过了再说。”说话间,宦官吩咐道。“李铁牛、胡阿三、马小根,还有你,你,你们五个住这间屋子,林泽,林康、唐年,还有你,你,你们五个住这间屋子。” 宦官刚刚分派后,几个孩子就想冲进屋子,但被宦官喝住了:“你们这群小猢狲,急什么,都挺好了,申末有人会带你们去吃饭,明天寅初就要起床,然后把自己洗干净了,换上新衣服,不许蓬头垢面的出现在小王爷面前,知道了吗?” 孩童们怯生生的应了声“知道了”,随即又有人大着胆子问道:“明天早上管饭嘛!” 宦官挽了挽手中的拂尘,淡然的回复道:“管饭,只要你们留下来,一天管三顿饭,而且不但是管饱,还有鱼、肉、蛋、禽可吃,三年以后,还有月例可拿,最少一人一月五百文,多的,一二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但前提是你们得留得下来。” 说话间,宦官指了指隔壁的院子:“之前让小王爷看了不下五十人,最终只留下七个,所以,就不知道你们能留下几个了!” 一群八岁左右的孩子还有些懵懂,但其中聪慧的已经紧张起来,甚至有人问道:“茅房在哪,我,我憋不住了!” 宦官不屑的指明道:“在哪里,真是一群小猢狲······” “小王爷,”丁位冲着朱由崧报告道。“最新一批的伴读人选送来了。” 正在临摹的朱由崧等写完了这一篇才搁下笔回应道:“之前已经选定了十二人了吧,希望这批能挑满了。” 说到这,朱由崧计算了一下:“未成年的內侍有四人入选,三个是御赐王府赡田上的田户子弟,还有五人来自河南府及洛阳县的城廓户,倒是没有卖断的奴婢!” 明代其实是不允许蓄奴的,但是晚明礼崩乐坏,地方大户不但兼并土地,还有免役特权,所以奴仆遍地,其中有相当部分都是主动卖身的,因此福王府没有卖断的奴婢倒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丁位干笑了一声,回应道:“大约是王爷进驻洛阳时日还短的缘故吧?” 朱由崧抬起头看了看丁位,没多说什么,只是古怪的笑了笑,便转移了话题:“老师请来吗?” 丁位心中一突,随即压抑住心中的不安,冲着朱由崧报告道:“一共请来两位先生,一位是偃师县的举人,名叫张桂沁的,曾经是河南乡试的亚元,但不知道怎么的几次春闱都没有上榜,所以歇了金榜题名的心思在文正书院讲学,一年前因身体不适辞了讲······” 其实河南布政司最有名的书院应该是中国古代四大书院之一的应天书院,但很可惜,在万历九年被张居正明令拆除了,现在丁位提到的文正书院,是在万历二十九年,由当时的归德知府郑三俊所创建的,全名是范文正公讲院,简称文正书院。 不过这个张桂沁的既然又是乡试亚元、也是文正书院的讲师,应该是很厉害的,想来给朱由崧当经师是绰绰有余的,但朱由崧还是问丁位道:“张先生本经是春秋吗?” 丁位应道:“是,正是春秋!” 朱由崧点点头:“说说蒙师的情况吧!” “蒙师陶博成,洛阳县的老廪生,今年四十有七了······” 朱由崧皱了皱眉:“进学这么多年了,还是廪生,怎么就没有入监呢?是才学不够吗?” 明代有举监、贡监、荫监、例监等四等监生。 其中举监是指参加京师会试落选(中了副榜的)举人,经过翰林院的考核后,择优送入国子监学习者。 贡监在各地府学、县学学生(廪生)中由教官选择最优秀的人才推荐到国子监读书。 荫监是指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弟或勋戚的子弟以蒙荫的方式进入国子监读书。 ranwen.la 例监则是花钱向国家购买的国子监读书资格。 而陶博成既然已经是十多年的茂才了,是完全有资格以贡监的身份进入国子监读书,然后得官的,但现在的情况则是他不但没有进入国子监,还一直以帮人当西席为业,这就有些奇怪了。 丁位答道:“此人父母皆病卧多年,家中就他一个独子,所以不愿意也不能丢下父母去国子监读书。” 陪在朱由崧身边的李谙突然在朱由崧耳边说了几句,朱由崧的脸色一变:“原来是个孝子,不过把持贡监以为利,不是什么好事吧!” 丁位大惊失色道:“若是如此,此人品行万分卑劣!” “也许是提学要查他了,他才考虑进王府任教的吧。”朱由崧重新拿起笔沾了沾墨水,继续道。“不过不要紧,王府不是朝廷,不管他那些破事,只要他拿钱去孝顺父母,只要他功课教的好了,就行。” 丁位如蒙大赦道:“那,那还是用他?” “让他明天下午和张亚元一起来王府,总得看看是不是有真本事再说。” 丁位抹着汗退下去了,朱由崧冲着李谙说道:“李伴伴受累了,原本你不该得罪左承奉的。” 李谙低头道:“小王爷,您已经多智近妖了,若是不让丁位觉得是奴婢在背后使坏,一旦传到北京,传到太子耳朵里,对您对王爷都不好啊!” 朱由崧点点头:“倒是李伴伴想的周全。” 没错,朱由崧已经尽量掩饰了,但怎么掩饰,都会露出他与众不同的成熟来,对此,福王夫妇肯定是高兴儿子聪慧过人的,也不会多想什么,但王府的管事太监们就有些莫名的揣测了,这肯定是对朱由崧不利的。 “希望今后李伴伴能多多帮忙遮掩,免得小人起来坏心思!” 李谙当即跪伏下去:“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12章晨训 “起床了,都起来!” 呵斥声中,被选为朱由崧伴读的孩子们睡眼惺忪的走出了屋子,随后接受命令,带上自己之前拿到的脸盆、毛巾和牙刷、牙粉,前去洗漱。 等洗漱完,把这些个人用品放回自己的房间,再度出来集合后,就听当面一人说道:“本官乃王府仪卫司总旗宁虎,奉小王爷之令,教授几位伴读纪律!好,现在我们排队!” 朱洪武最初分封诸王的目的是为了让皇族领兵镇守紧要之地,所以最初的时候各王府手下领有一卫(5600人)至几卫的兵马,那时的诸王可谓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权势滔天。 然而在靖难之役之后,以及接下来的几次藩王造反之后,明廷开始逐步剥夺诸王的兵权。 到了万历年间,虽然诸王府名义上还有仪卫司或王府指挥使司,但护卫的兵马已经十不存一,因此即便像福王这般受宠的皇子,仪卫司的护卫总数不过是指挥使一、指挥同知一、指挥佥事一、镇抚一、千户三、副千户三、百户八、副百户八、总旗三十二、小旗七十、兵四百四十而已,其责任也不再是随同王爷上阵对敌,而是日常的护卫和倚仗。 也就是说,从原来的野战军,沦为了安保和仪仗队,所以,不但兵丁是外强中干,就连各级军官也是滥竽充数,因此,朱由崧挑了好半天,才挑出一个还能用的总旗宁虎来。 “队伍由高往低排,来,这个谁,你排第一个,那两个,拉过来看一看,让高的在前面!” 好不容易根据个子高矮排好了队伍,就听宁虎说道:“小王爷说了,日后要大用你们的,但不管贤愚,首要的是忠心,那么怎么知道你们忠不忠心呢,首先要看你们守不守规矩,有没有纪律,所以,正式判读之前,本官奉命教你们怎么遵守规矩!” 宁虎掂量着手中的皮鞭,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现在,所有人,跟着马国臣小旗慢跑,记住,不准掉队,否则,少不得吃上几鞭子了!” 一边说,宁虎一边挥动皮鞭,皮鞭打在地上,啪啪作响,一众八、九岁的孩子吓得闭上了眼睛,但宁虎却视若无睹的命令道:“现在开始跑吧,慢慢的,一个接一个。” 小旗马国臣开始领跑,几个孩子在皮鞭的危险下,慢慢挪动步子,先是疾走,然后变成小跑,就这样一路从居住的院子拐出了王府的角门,绕着王府外围跑动了起来。 宁虎当然没有在院子里坐等,而是在孩子们跑起来后,跟着队伍中段一起跑步。 此外,在跑步队伍的最后,还有马国臣的弟弟马阁臣小旗压阵,所以,前前后后都有大人盯着,根本没有孩子敢偷懒的变跑为走;只是,孩子们的体质还是弱了一点,因此,才绕着王府跑了半圈就有人气喘吁吁起来。 宁虎却恶行恶相的冲着跑不动的孩子就是一鞭子,尽管他之前拿出来的皮鞭已经换成了柳树条,但依旧抽的受刑人生疼,进而迫使所有孩子不得不咬牙坚持着完成了绕福王府跑一圈的“壮举”! “你们的身体太差了!”冲着一圈跑完后气喘吁吁的孩子们,马国臣脸色阴冷的说道。“不过,所有人都坚持下来了,这是好事,现在,每个人喝一口茶汤。” 说话间,早有典膳所的人端来一大锅品质最低劣的苦茶来分给一众孩子。 大汗淋漓的孩子忙不迭的喝了一口,又咸又苦,不少人都喷了出来! “都给本官喝完了!”宁虎用柳树条抽打着那些把喝喷了的孩子。“盐不要钱呢!” 福王就藩之前,万历就把大半个河南的盐税授予了福王(这些地方的盐税征收工作也由福王府来完成),所以对于福王府来说,盐当然是不要钱的。 可孩子们不知道啊,只好龇牙咧嘴的把茶汤给喝完了。 “现在,跟着马阁臣小旗去刷石锁。” 看着面前排成一列的大小石锁,城廓户出身的杜文秀哭了出来:“我是来伴读的,不是来习武的。” aiyueshuxiang.com 边上的小內侍赵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同时警告道:“别哭,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别第一天就被赶回去,丢了你爹娘的脸!” 杜文秀一下子停住了抽泣,此时,宁虎已经闻声走了过来,冲着脸上还带着泪痕的杜文秀说道:“吃不消了是吧,那好啊,你可以现在就回家去!” 吃了赵山警告的杜文秀胆怯的摇了摇头:“不,回去要被爹娘打死的!” “知道就好,还愣着干什么,拿起你面前的石锁,跟马小旗学习怎么练气力!” 杜文秀和边上的孩子慌慌张张的拿起面前大约5斤重的石锁,其中有一些因为气力不够,不但需要双手一起提,还出现了抱在怀里才拿起来的情况! 宁虎却视而不见的绕到赵山的背后,趁着赵山不备,抄起柳树条对着他的背上就是重重一下。 吃疼的赵山一下子松开手,石锁差一点砸在了他的脚步上。 赵山猛然回头,就见宁虎狞笑道:“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看着宁虎那恶狠狠的目光,赵山胆怯道:“为什么!” “谁让你刚才捂人嘴巴的?”宁虎冷然道。“要是在军阵中,你牵动队形,就是死罪!打你一鞭子,还是轻的!今后还敢不敢了!” 赵山看了看宁虎,又看了看杜文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宁虎当即又举起了手中的柳树条,赵山吓坏了,立刻应道:“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宁虎放在手中柳树条,转回到队伍的正面,当着一众孩童宣布道:“今后,谁再在操练中乱说乱动,就不是用柳树条抽一下,是,至少抽十下!都听明白了,现在,所有人,抬举石锁二十下,少抬一下子,我抽你一下子!” 一众孩童慌慌张张的努力抬举起手中的重物,嘴里还一五一十的念着,生怕自己少做了,被宁虎处罚了······ 第13章早餐 李谙一边伺候刚刚起床的朱由崧洗漱,一边把今天孩童们上操的事情跟朱由崧汇报了一遍,最后,他还结论道:“这个宁虎,怕是要在那群孩子中得个宁阎王的恶名了!” 朱由崧呵呵一笑,问道:“李伴伴,那些伴读的小子们吃饔餐了吗?” 其实所有伴读的孩子都比朱由崧年长,但彼此地位悬殊,所有朱由崧叫他们小子也是正常的。 听罢朱由崧的问题,李谙回答道:“小主子,您不是交代等您过去后一起吃吗?” 朱由崧点点头:“我有这么吩咐吗?也好,今天就过去一起吃吧······” “小王爷驾到!尔等还不跪下迎候!” 在宦官的呵斥下,孩子们在饭堂里跪了一地! 朱由崧走进来,看着跪满一地的孩子,眉头一挑:“都起来吧,今后不要跪了,你们都是吾的伴读,你们的体面,就是吾的体面。” 刚刚让小伴读们跪下迎接的宦官立刻跪了下来:“还不多谢小王爷的抬举!” 一众孩子便七嘴八舌的颂道:“多谢小王爷的抬举!” 朱由崧呵呵一笑,来到主位坐好,这时伴读们才一个个坐到了位子上,叠肚挺胸,似乎是在接受朱由崧的检阅! 朱由崧笑道:“今天你们被宁总旗操训哭了?还有人觉得伴读不需要学武?那你们就错了,首先,这不是习武,只是帮你们打熬筋骨,让你们有气力更好的读书。” 朱由崧说的是一口南京官话,所以好些孩子是听不懂的,但不要紧,他年少声弱,自有河南籍的宦官大声的向一众孩童进行复述。 “读书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吾让你们学的东西很多,很杂,需要更多的心力,所以,身子要跟上,可不能因为操训累就叫苦啊!” “好了,吾也不多说了,把饭菜摆上来吧!” 典膳所的人立刻把准备好的食物端到了每个人的面前,其中,所有伴读吃的是粟米汤、新麦馒头、咸菜和小块卤水豆腐,而朱由崧面前放的是精米饭、白煮蛋、油鸡汤、火肉片(火腿肉片)、卷切、鱼脍等七八道饭菜,甚至还有一道名为带骨鲍螺的餐后甜点。 “来人,”朱由崧吩咐道。“把鱼脍给那个赵山送过去。” 赵山正在蒙头大嚼呢,突然一名年长宦官送来一份周边没有的菜品,正在疑惑,就听这名年长宦官说道:“小王爷训示,赵山在出操中不经请示乱说乱动,理应受罚,但其所为乃帮助同侪,其意为善,故罚要罚,赏也要赏!赵山,还不向小王爷叩谢!” 赵山问言,急忙走到朱由崧面前,向其叩拜道:“奴婢赵山,叩谢小主子赏赐!” 朱由崧冲着赵山摆摆手,赵山会意的回去吃那份鱼脍了,等赵山离开了,朱由崧问李谙道:“这小子是是内宦吗?” “是!”李谙已经从边上人处搞清楚了赵山的身份。“是这次王爷就藩时,宫里派来随侍的小火者!” “宫里派来的小火者?”朱由崧心中一动,但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跟的谁啊!” 李谙回答道:“原本只是负责洒扫的小火者,还没有跟谁,就被小主子调来身边了!” “运气倒是好!”朱由崧淡淡的评价了一句,然后问道。“父王母妃起床了吗?” 李谙回应道:“回小主子的话,王爷和王妃都已经起床了!” “好!”朱由崧抓紧吃了两口,然后放下筷子。“我们去给父王母妃请安去!” 朱由崧站了起来,边上的宦官立刻喝道:“送小王爷!” 在一众宦官的指引下,还在大口吃饭的孩子们纷纷站了起来,施礼恭送扬长而去的朱由崧,其中不少人还在低着头咀嚼着。 bqgxsydw.com “让他们吃饱了,直接去书塾,”临出门时,朱由崧交代道。“由陶蒙师给他们上课。” 朱由崧给自己制定的教学计划中,上午是练字,所以,蒙师陶秀才的上午的工作是教那些孩子读书识字,至于下午朱由崧自己上蒙学课程的时候,则会有专门的人来教伴读们数学。 没错,朱由崧的确想让自己的伴读中出几个进士举人,但能中进士、举人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伴读的出路只能是加入福王府门下的商业系统和农垦系统,因此数学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什么?朱由崧既然有对未来的万全考虑,为什么不训练一批军官呢? 答案非常简单,现在是万历年间,国家还没有到了崩溃的程度,纲纪尤在,文官集团对藩王又格外警惕,这个时候朱由崧又怎么能授人以柄呢? 所以,即便福王府要开始培养军事人才,也不能是现在,得进入了崇祯年间再说······ “孩儿给父王母妃请安!” 还没有显怀的姚氏拉过朱由崧嘘寒问暖了一番后,就听福王朱常洵问道:“崧儿,今天和伴读一起用的饔餐?” 福王这话往深处琢磨是告诉朱由崧,这个王府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朱由崧觉得不应该朱常洛应该没有告诫的意思,所以表情轻松的回应道:“是,孩儿今天是跟伴读们一起用的饔餐!” 朱常洵提醒道:“当讲些尊卑才好,不要让那些乌鸦知道了,攻讦本藩不知礼数!” 朱由崧还没有回答,王妃姚氏就道:“让那些乌鸦攻击好了,这样,太子才会放心。” 朱常洵瞪了姚氏一眼:“别太惯着福八了,这不好!” 话虽如此,朱由崧觉得还是朱常洵没有放弃登顶的最后一线希望,所以还想着保有一些贤名,但这几乎是痴心妄想了,所以,朱由崧抢在姚氏之前回复朱常洵道:“父王,儿子以为,一群小孩子玩闹,如果这都有人攻讦,怕是有人会说大伯失了孝悌亲爱。” 朱常洵吃惊的看向朱由崧:“这话是李谙教你的?” 朱由崧摇头道:“是孩儿自己想的。” “吾儿那真是神童了!”朱常洵显然并不相信,但他也知道,去问李谙,李谙也一定会咬死不承认的,所以他并不想深究,只是说道。“如此倒也是一个投石问路的法子,也罢,这两年许你胡闹,但之后不可没了章法······” 第14章 “张师,”下午,午睡醒来的朱由崧先是上了半个时辰的蒙学,听那位陶秀才开讲了大学,等到陶课结束后,朱由崧又自习了半个时辰的大学,这才迎来了经学老师张桂沁张解元。“吾四书未通,原本不该心急求学五经的,但宫中教学原本与民间有异,重点在于以史为鉴,所以,麻烦张师替我说春秋大义。” 张桂沁之前来为朱由崧当老师,主要还是受到了福王府的压迫,此外,福王府给的束脩又很高,不但够他养家糊口,而且还可以归还之前因为上京赶考和治病欠下的借贷,因此,他才来给七岁的朱由崧上课的。 如今听到朱由崧的话,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不用靠科举的朱由崧更多的是想让自己给他讲故事,然后在寓教于乐中了解微言大义。 故而张桂沁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某还在担心怎么跟小王爷上课呢,既然小王爷只是想知道春秋典故,那也好办了,不过,小王爷,要以史为鉴的话,最好还是读《通鉴》。” 朱由崧摆摆手:“《资治通鉴》当然要了解,但还是从《春秋》开始为好!” 张桂沁摇头道:“《春秋》三传极其衍义极为浩繁,只怕小王爷听着听着就烦厌了!” “且从《春秋繁露》说起吧。”朱由崧坚持道。“若是真的烦厌了,再请张师另讲其他也是未尝不可的。” 张桂沁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心说我堂堂一省亚元就成了说书人了,这道理往那讲去。 朱由崧似乎看出了张桂沁的不满,于是安抚道:“张师勿急,吾每年都要遴选十五至二十位伴读,其中必有可塑之才,届时还要麻烦张师教导才是!” 张桂沁这才略微释然,乃拿起课本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张某为小王爷试说《春秋》。” 朱由崧点点头,就听张桂沁说道:“《春秋》乃鲁国之史书,圣人笔削之,使其具有微言大义,但因为文字太简,故后人做传解读,并阐述圣人之意,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史称《春秋三传》······” 张桂沁深入浅出的说着,朱由崧一边听一边记录,偶尔也会提问一两句,不过诸如“王正月”破题“四时之首”这样的时文要素他是问不出来的······ 结束了下午的授课,朱由崧根据计划去陪朱常洵和姚氏晚餐,顺便做了昏定,等从朱常洵的寝殿回到自己的居处,朱由崧便问李谙道:“今天下午那帮小子没闹出什么事吧?” 李谙虽然一整天都陪着朱由崧的身边,但伴读那边的消息却没拉下,因此朱由崧一问,他便了如指掌的报告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又个别的对学习算数有些不情愿,但一早的杀威棒打得好,倒是没有人跟公开进行吵闹。” 內侍们抬来了浴桶,并开始在浴桶里加装热水,于是,朱由崧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中午和晚上,给他们吃了什么?” “中午是葱花汤面,晚上是猪油拌饭和一些菜蔬!”李谙一边帮朱由崧解散童子髻,一边报告道。“小主子请放心,保证每天都有一顿是有荤腥的。” 猪油拌饭是不是荤腥,当然是了,要知道即便在张明达曾经生活过的时空中,猪油渣也是一道怀旧美食,而在当下的大明时空中,能每顿吃上猪油拌饭的,那可绝对算是小康以上的人家了。 只是,朱由崧还是有些不满意,所以说道:“鱼、肉无法每顿都给,至少豆腐豆子要给一道的。” 豆蛋白虽然会导致放屁,但至少是相对廉价的蛋白来源,以王府的财力,绝对不可能供应不起的。 李谙笑道:“小主子,典膳所可不是连豆腐都供不起,他们那是为了惜福!” bqgxsydw.com 朱由崧自然认为所谓惜福不过是借口,但他现在才七岁,还管不了家,自然不好越俎代庖的教训那些贪鄙的家奴,所以他有些生闷气。 正好浴桶的热水已经调好,于是朱由崧登着椅子,爬到了浴桶壁上,然后以这个年纪应有的古灵精怪,大笑着扑通一下跳了进去,溅起的水花闹得到处都是的,甚至连李谙的身上也湿掉了。 但李谙去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目光越发的柔和起来,也许在他看来,现在的朱由崧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吧! 然而在水里折腾了半天,等伺候的女侍替朱由崧打上香胰子,搓擦的时候,朱由崧突然问道:“那边伴读,晚上有澡洗吗?” 李谙回复道:“王府按照混堂司的规制,在王府里布置了澡堂子,日夜都有热水!” 混堂司是大明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一,专门负责给低级宦官和宫女烧热水洗澡的,而王府这边财力也是有保证的,所以,王府里也设置了专门给低级宦官和女侍们洗漱的男女澡堂以及24小时供应热水。 朱由崧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还是最好让他们在仪卫司洗澡。” 李谙秒懂:“是,奴婢马上就去安排!” “对了,烧水是柴还是用煤的!” 朱由崧知道黄河北面的焦作应该是有一个巨大的煤矿的,但是他清楚这个煤矿在明代是否已经开采出来,所以才有此一问。 李谙当即一愣,随即回应道:“奴婢马上使人问问!” 朱由崧不置可否从浴桶里站了起来,边上的女侍立刻用葫芦瓢为朱由崧冲洗起来,随后,朱由崧堂而皇之的钻出了浴桶,边上侍候的火者立刻用干布替朱由崧擦拭起来。 “去把今天上课的书本拿过来。” 很快今天陶蒙师教学的内容,和朱由崧亲自记录的内容,还有旁听宦官记录的内容都送到了朱由崧的手上。 “李伴伴,”在温习课本之前,朱由崧补充交代道。“去查一查,洛阳及周边还有什么矿产。” 李谙提醒道:“小王爷,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些年陛下派遣矿监闹得天下悚然,若是王府准备开矿的消息传出去,只怕······” “怕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周边有什么而已。” “怕只怕有士绅推波助澜!” “勿庸理会,照办就是!” 李谙无奈的应道:“是······” 第15章要看开 “子扬兄,福王入藩听说动静很大呀!” 在河南府的二堂上,时任河汝道的河南布政司左参政项伯光正和河南府知府王恭铭闲聊着。 王恭铭不明所以的接口道:“是啊,王府门下那么人,良莠不齐,自然折腾的厉害!” “不,我是说,最近王府有一奇景?” “奇景?”王恭铭脑子一转,这才明白对方指的什么,于是笑道。“的确是奇景,每天一大早,小二十个还在绕着王府跑圈,不知道还真以为是在训练王府护卫呢,实际却是小王爷的伴当!” “听说现在还有无聊之辈在赌这些孩子能坚持几天?” “这倒是没有听说过。”王知府谨慎的问道。“大有兄什么见解呢?” “既然是小王子的伴读,以军伍操习,焉知不是为了日后谋逆准备的兵将?” 王恭铭摇头道:“大有兄,陛下对福王的袒护,天下咸知,想用造反来攻击福王,极为不妥,怕是陛下反而会治你一个离间天家骨肉的罪名。” 锦衣卫和东厂肯定在福王府布置有眼线,因此光以几个孩子跑步来攻击福王府预谋以后造反,这是行不通的。 “大有兄,王府里传言,这些孩子当是日后小王爷的班底,必为王店掌柜、王庄管事。”王恭铭作为地方官,肯定有监视藩王的任务,因此知道一些福王府内部的事情并不奇怪。“因此,我们未必能把商贾说成行伍啊!” 项伯光不信:“真的只是为未来培养商贾和庄头吗?我倒是不信了!” 王恭铭劝解道:“真真假假,现在肯定是无法查证的,不如暂且观望一番再说。” 以王恭铭的意思,自己和项伯光都不是巡按和监察御史,没有风闻奏事的权利,就不要去激怒福王和万历皇帝,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项伯光倒是有心籍此向太子朱常洛输诚,但一想到这些年国本之争中折损的臣子,他不得不谨慎行事,所以最终应道:“子扬兄说的也有道理,且坐观一段时日再说吧······” 只是王恭铭和项伯光没上弹劾折子,时任河南巡按的曹简新却快马向朝廷弹劾朱由崧此举不成体统、朱常洵包藏祸心。 不过,相关的奏折到了北京之后,不但被万历皇帝留中了,而且还让福王京邸知道了消息,第一时间就回报了洛阳。 “王爷,曹巡按的底子查清楚了,此人出身晋省,应该是为了王爷引了淮盐入豫,断了晋盐销路而报复王爷呢!” 原来这事的根子还在朱常洵自己身上,这不,朱常洵因为收了两淮盐商的好处,决定在河南行销淮盐,而禁止晋盐输入,让山西盐商吃了大亏,所以,那些盐商便联合科道清流来说福王府的坏话,但说话坏就说坏话吧,反正这些年福王被人攻击多了,也不在乎。 可曹简新却把攻击目标指向了只有七岁的朱由崧,这就让朱常洛不能忍受了。 是的,哪怕是明知道对方攻击朱由崧是假,实际还是指责自己对儿子没有管教好,朱常洵依旧觉得被触犯了逆鳞,因此他明确要求道:“一定要夺了这个曹某人的职!” 王府属官很多,但大多数的品级都是八、九品,所以绝大部分都用来安置监生、举人、廪生以及积功升迁的吏目,这些人是没资格,也没有能力替福王分忧的。 真正在朝廷里有路子的,只可能是正五品的王府左右长史,另以及正六品的王府审理所所正,其中所正也有可能是监生、举人乃至廪生积功升迁的,但长史甚少是副贡以下出身,多为三榜同进士。 虽然是三榜出身,但也算是进士,也有同年、同窗、同乡,因此才能完成福王的任务。 不过目前福王府的两位长史都是朝廷派来监视福王的,暂时还没有可能被福王拉拢,因此福王还是决定要走内廷路线;问题,现在内廷也不敢在福王身上押注了,所以得让郑贵妃想办法,至于郑贵妃是跟万历皇帝哭闹,还是让某些的阿附者出面,福王就不管了。 福王府承奉司右承奉陈金应道:“奴婢立刻与宫中联系!” 福王满意的继续交代道:“还有这件事知道的,一律缄口,不得让崧儿知道!” 思路客 陈金会意道:“是,奴婢一定交代下去,绝不让小王爷因此伤心。” 陈金退下去了,福王起身在室内走了两步,问道:“崧儿现在干什么呢!” 侍奉的宦官看了看御赐的西洋钟,然后回复道:“启奏王上,小王爷现在应该是在写字呢!” “摆驾!去看看!” 福王突然查岗,自然是担心朱由崧能不能管不住自己、会不会在无人约束下偷懒。 结果等到了朱由崧的书房,制止了李谙以下的众人跪拜后的,朱常洵却看见朱由崧在认认真真的写着大字和小字。 按分钟算,整整看了朱由崧写了近十分钟的字后,朱常洵迈步走了进去,此时就听朱由崧开口道:“李伴伴,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吗?” 朱由崧一个转身,丢下笔就扑到了朱常洵的怀里:“父王,怎么进门也不出声啊!” “父王来看看你的字写的怎么样了!” 说话间,朱常洵拉着朱由崧走到书案前,看了看朱由崧刚刚写的字,随即点评道:“笔力还是弱了一点,不过,等崧儿再长大一些了,可能就有所改观。” 说着,朱常洵吩咐朱由崧道:“崧儿再写几个字给父王看看,写大字!” 朱由崧不明所以的拿过一大张白纸来,提笔在手后问道:“父王,孩儿写什么呢?”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朱由崧当然知道,这是出自《菜根谭》中的文字,所以,当即一挥而就。 福王看着儿子写的字,点了点头:“崧儿,知道父王为什么让你写这副对子吗?” 朱由崧回答道:“看对子的意思,应该是表明淡泊名利的心态!” 福王伸手把儿子抱在胸前:“崧儿真是聪明,只可惜,今后我们父子都要诽谤等身了,所以,父王会看开,你也要看开了······” 【作者题外话】:清流攻击福王引淮盐取代晋盐,导致边军缺乏了粮食供应,但这是彻头彻底的谎言,因为当时中开法早就被废止了,各地都用的纲盐法,盐商根本就不运粮食去九边,因此九边缺粮实际与福王的做法没有任何的关系,此外,大同、山西等镇缺粮的背后,还有晋商伙同镇将向女真和蒙古走私粮食的缘故,这要写又是一本书了,就不展开了。 第16章东宫僚属的主意 “小爷,皇爷以诽谤亲王、离间天家骨肉的罪名,夺了河南巡按曹简新的职。” 太子朱常洵有些意外的看向身边的王安:“曹简新弹劾福邸的事,不是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怎么又旧话重提了?” 燃文 王安回答道:“是贵妃在皇爷面前哭诉了!” 朱常洵点点头:“孤想也是这样,不过这个曹简新也是的,福邸刚刚就藩,就给福邸以包藏祸心的罪名,搞的天下臣工以为是孤不顾悌友,在继续打压福王呢!” 王安同意朱常洵的观点道:“小爷,这就是私心坏天下事的典型!所以,无论是谁请小爷出面挽救曹某人,小爷千万不能心软,皇爷一定朕等着小爷的反应呢!” 朱常洵笑道:“王伴伴提醒的是,孤就是一个庸人,自顾不暇,如何敢质疑父皇的决定!” 王安微笑起来,此时就听朱常洵说道:“据说由崧读书的事是他自己跟福王申请的?” “是,东厂那边的消息说,包括寻找伴读、让伴读跑圈在内,都是朱由崧自己做决定的。” 朱常洵不解的问道:“老三,这算是自暴自弃了吗?亦或是障眼法?” 王安无法回答,朱常洵也不继续追问,只是又说道:“能确定这些孩童的确没有学习武艺兵法吗?” “东厂那边的消息,福邸的伴读除了每日跑圈外,还训练了耍石锁,但说其他,却是没有的。”王安报告道。“而且朱由崧每日也在王府内练习疾走,很显然,应该是为了强身!” “由崧也在练习疾走?”朱常洵眯起了眼。“疾走和慢跑真能强身吗?” 王安一惊,急忙劝谏道:“小爷,福王远在河南,自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小爷和元孙在皇爷的眼皮子底下,还是谨慎才是!” 朱常洛叹息道:“老三能做的事情,孤倒是做不成啊!对了,由崧自己拟了个课程表,据说每天都能坚持下来,由校比他聪明,也比他大,却整日里玩耍,你们要好好管教和督促!” 王安应道:“是,奴婢一定督促元孙好好读书!” 两人正说着,王安一眼看见房间外面有人贼头贼脑的向室内张望,于是王安当即喝道:“是谁在外面,如此没有规矩,拉下去打死为止!” 张望者咕咚一下跪下,口里回应道:“干爹,儿子冤枉!” 王安跟朱常洛请示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了出来,看见下跪之人,立刻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还一点没有规矩!” 下跪者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凑到王安耳边轻声的说了两句,王安脸色一变,当即吩咐道:“你再去确认一下,不要怕花钱,但务必要确实了消息!” 下跪者急匆匆的退下了,王安立刻转身回屋向朱常洛报告道:“小爷,皇爷受到了贵妃的蛊惑,认为福王受了委屈,决定让福王来北京面圣,亲自安慰!” 朱常洛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好不容易把福王赶去就藩了,转眼间就又回了北京,这可如何是好,因此朱常洛痛恨万分的咒骂道:“这个曹简新,该死!” 王安也急的浑身出汗,最终急中生智道:“小爷,是不是请几位讲官过来出个主意!” 朱常洛想了想,决定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且听听几位讲官的意思也好!” 王安立刻去安排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左中允杨道宾、少詹事韩爌、太子冼马李腾芳、右庶子何如宠、左庶子赵师圣等人纷纷赶来,王安便当众将福王即将返京面圣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代朱常洛请教几位东宫僚属该怎么办? “曹康维这次算是闯了大祸了!”韩爌在这些东宫僚属中地位最高,所以第一个开口道。“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不要再追究是谁的责任了,关键是现在能不能阻止福王回京!” 韩爌也是山西人,自然为曹简新打马虎眼,对此,在场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过,为了顾全韩爌和朝中晋人的面子,并没有人当面揭短。 相反,众人还纷纷应承道:“理当如此!” 只是想要阻止万历召回福王是不太容易的,想了许久,在场的人都没有好办法阻止此事,所以左庶子赵师圣便提议道:“陛下想儿子,要见福王,我们不太好阻止,但决不能让福王留滞京师,应该请福王早去早回,从哪来回哪去!” 赵师圣这个名字在这个时代算是烂大街的,这不,宋代便有一位宗室叫赵师圣以《烂柯山》一诗在历史上留名,此外,明代还有一个同名的宦官在黄山军都峰上留下摩崖石刻,但此赵师圣不是彼赵师圣,若不是日后陷于党争而被迫致仕还乡,单凭从龙之功,朱常洛面前的这位右庶子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代阁老呢。 李腾芳击节道:“从孟这话有道理,我们或许阻止不了福王来京,但可以确保福王早日归藩!” 杨道宾也道:“还要跟方方面面都打好招呼,不要在福王面圣这件事上随意出手,陛下的心思难测,也许我们越是阻止,陛下就会留福王在京越久!” 何如宠看向朱常洛:“太子以为臣等之浅见可用否!” 朱常洛甚至不想让福王进京,但刚才的谈论他也全程都听到了,也觉得硬要阻止福王进京,只会激怒万历,并把他并不梯友的嘴脸暴露出来,因此无计可施的他只能拱手道:“孤没有意见,一切都拜托几位卿家了!” 韩爌等人散去了,朱常洛问王安道:“王伴伴,这帮清流未必可以仰仗,要不就把那件事安排上了!” 王安劝谏道:“小爷明鉴,皇爷召福王进京的事几乎已经成为定局了,如果现在就安排那件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万一,皇爷认定这件事是东宫所为的话,福王也许就会被皇爷留下来不走了,那就弄巧成拙了!” 朱常洛考虑了一会,同意道:“那就等福王离开后再安排吧······” 第17章拔河 “下雨!”看着窗外哗啦啦的大雨,林泽欢呼起来。“总算不要去跑圈了!” 是的,跑圈对于林泽来说太艰难,每一次跑完,他都累的跟拉了半天地的老牛一样,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因此,林泽最期待的就是下雨和下雪天了,因为这么一来,他就不用跑步了。 “不跑圈了,也要练石锁!”正在整理被褥的林康打断了自己族兄的欢呼,与林泽不同,林康脚力甚健,但手上却没什么力气,所以耍石锁才是他最头疼的锻炼项目。“这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 已经整理完床铺,拿起脸盆和牙刷走到屋檐下接水的马小根却瓮声瓮气的说道:“顿顿都能吃饱,天天都有油腥,你们不想过,那可以退出啊,俺可以让庄上的小马、小猴子、大春子他们来接替你们” “别胡说!”跟在马小根身后的唐年立刻推了推马小根。“就算林家兄弟走了,招谁来替补,那也是小王爷说了算,你胡咧咧什么!” 边上端着夜壶准备出门倾倒的李胡说道:“俺听说咱们这些伴读,每个月都要花销二两银子,太花钱了,所以,小王爷今后不会再招伴读了!” “胡说八道,咱们一个月哪用得了二两银子啊!肯定是有人贪钱了!”正在檐下刷牙的杜秀文撇嘴道。“再说了,王爷一年能有几万两的俸禄,像咱们一样的伴读,小王爷再招上一百个,也不怕钱多了!” 杜文秀的话其实说错了一大半。 首先,从俸禄这一块来说,洪武初年,亲王的年俸是5万石禄米,外加大明宝钞2.5万贯、锦40匹、丝300匹、纱罗200匹、绢500匹、布2000匹、棉花2000两、盐200引、花1000斤,加起来的确是一年大几万两了。 但是随着明廷财政的不断恶化,亲王的俸禄中禄米一项,早就从5万石降到了1万石,接着又从实打实的发放各种实物,变成了20~40%是实物,其余的要折钞。 可现实是,大明宝钞到现在较最初发行时贬值了一万倍,也就是说,折钞的部分实际是拿不到的,等于亲王的俸禄打了4折。 当然,福王作为万历皇帝最心爱的儿子,折色的程度相对好一点,但也只能拿到亲王俸禄的七成而已,所以万历皇帝才拼命的给福王授予赡田等额外的赏赐,不过请注意了,赡田也好、河南半省盐税也罢,包括北京崇文门税关每年一万四千两白银的税收以及御赐王店的收入,都不是亲王法定的俸禄,因此所谓福王每年几万两的俸禄是不存在的。 其次,伴读一个月的花销要二两银子是很正常的,这不,简单以衣食住行来计算。 每个伴读一季会收到两套衣服一双鞋子,若按夏季单衣一套200文,春秋夹袄一套500文、冬季棉衣一套900文、单鞋120文、棉鞋230文计算,一年的服装费就要近4800文,以万历十年,南京金背钱十文换一分银子的比例计算,也就是4.8两。 每个伴读每天要吃三顿饭,其中一顿还要见油腥,所以按最低标准计算,每天在吃饭上至少要花20文钱,一个月就是600文,一年按7200文算,那就是7.2两银子了。 住当然不花钱,但每个月要给牙粉一袋、胰子一块、草纸五十张,差不多就是200文钱,全年就是2.4两,这还不算牙刷、脸盆、毛巾等的支出。 行,目前没有,可以换成读,当然,两位老师束脩不用提,那是王府全包的,只说是用去的笔墨纸张吧,一个月也得500多文了,如此,一年下来也就6两。 4.8+7.2+2.4+6,已经是20.4两了,换算到每个月,也就差不多近2两银子了。 那,这里面有没有虚头呢? 肯定是有的,但这是惯例了,皇宫都不能免,何况福王府呢。 再说了,对于家大业大的福王府来说,每年在小20个伴读身上花上500~600两银子,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即便伴读的数字再扩大5倍也没关系,所以,这一点上,杜文秀是说对了。 只是杜文秀显然低估了朱由崧的野心,因此未来朱由崧绝不会只招收100个伴读就收手的,毕竟无论哪个平行世界,人总是第一位的,干什么都需要人才,而且是足够多的人才。 “洗漱完了没有!”这边还在唠嗑呢,那边宁阎王的声音响彻了起来。“洗漱完了,就都出来!” “这天气,还要跑圈吗?”一众伴读哀嚎着,但还是乖乖的打着伞走了出来。 思路客 就见穿着蓑衣的宁虎命令道:“都跟上来。” 小伴读们乖乖的按照已经习惯了的顺序,跟着宁虎在雨幕中穿梭着,也就走了十来分钟吧,一群人来到一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赵山勉力的抬头望去,只见匾额上也道《演武厅》,这是要让大家正式练武了吗? 赵山正在揣测,就听宁虎喝道:“都进来,然后把伞搁边上!” 一众小子依言走进了这座厅房,说是厅房,其实就是一个超大的亭子,四面没有墙壁遮挡,风一大,雨就吹了进来。 此时就听宁虎喝道:“排好队了!” 伴读们再次整顿,宁虎便一个隔一个的吩咐道:“点着名的,去边上等着。” 孩子们依言分开了,这个时候就见马国臣、马阁臣兄弟抱着一大摞麻绳走了进来。 宁虎见状狞笑道:“今天不能跑圈了,让你们玩个新鲜玩意,拔河!知道怎么玩吗?” 胡阿三抢着开口道:“知道,两边都站一队人,然后抓着绳子向自己一边用力拽!” “没错,”宁虎指着马阁臣展示的绳索中段说道。“这里有根垂线,地上稍后会画出楚河汉界来,然后楚汉双方,互相往自己方法来,只要垂线越过了楚河汉界的边界,其中一方就赢了,想不想试一试啊!” 这算是游戏,几个孩子立刻大声说道:“想!” “那就按照分队各自站好,然后拉住绳子,听本官号令,然后用力拽来!” 孩子们很快掌握了规则,随即开心的玩了起来。 由于各自的气力不同,因此,战况出现了一面倒的情况,因此,宁虎挑挑拣拣,重新安排了队伍,这才使得游戏平衡了起来。 看着或倒拔垂杨柳,或憋得脸色通红的伴读们,马阁臣凑过来问宁虎道:“总旗,小王爷这是什么安排?” “小王爷说是什么团结、什么协作啊!我也不懂,想那么多干什么,照办就是了······” 第18章胡阿三 “崧儿,我们要回北京过年了!”得到万历皇帝召自己一家回京面圣的诏书,福王兴奋极了,倒是让朱由崧的耳朵受苦了。“能见到祖父和祖母了,你高不高兴啊!” 朱由崧只好拍了拍手:“高兴!” 但实际上,朱由崧一脑门子官司,是的,以现在的交通状况,来来去去好几个月,简直是在受累,更是是在浪费时间,所以朱由崧很快问道:“伴读和老师怎么办?” 朱常洵手一挥:“没事,跟着一起去就成了,左不过是多一条船罢了!” 姚妃眨了眨眼:“那个张解元怕是不能一同去吧!” 张桂沁的老娘久病卧床,张桂沁又是孝子,不愿意离开老母亲,所以肯定是不肯陪福王上京的,但若是硬要把张桂沁的老娘带上,这未免又强人所难了,因此,福王问朱由崧道:“短几天张解元的课程,应该无事吧!” 朱由崧回答道:“张师眼下主要是为孩儿讲解春秋典故,短几天应该无事!不过,年底孩儿和父王母妃应该回不了洛阳,孩儿给张师的年礼,是不是要先给了才好!” 朱常洛点头道:“由崧尊师重道,这是极好的,理当如此!” 王妃姚氏接口道:“那几个伴读家也打声招呼,另外该赏给他们家里的,也一并赏了吧······” “我们要去北京了!” 消息传到了伴读的耳里,一群孩子欢呼起来,是的,这个年代要想出门是极其困难的,所以才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说法,当然,牛人也是有的,什么王士性啦,徐霞客啦,但这种牛人百万人当中才有那么一个,是特例中的特例。 “好了,都别叫了,城廓户可以回去见一下爹娘,赡田王庄子弟,能写信就自己写一封信,不能写的,让人捎口信回去,记住了,三天以后,准时出发,到时候谁没到,就算你自己辞了伴读的差事!” 看着林康、林泽、唐年等人兴高采烈的回家了,李铁牛等赡田王庄子弟面面相觑,其中马小根居然哭了出来:“俺也想回家去看爹娘!” 受到马小根的影响,几个王庄子弟也抹眼泪的抹眼泪,哭出声的哭出声了! 消息很快经由李谙报告给了朱由崧:“小主子,负责伴读那边的马齐都有些不忍心了。” 朱由崧摇了摇头:“这事,算是我欠了思量,这样吧,安排一下,用马车送他们回乡,按照远近,最多住一晚就接回来,实在太远的,那也没办法了······” “阿三哥哥,别人都走了,你怎么不回去啊!”赵山、万世等几个小火者那是无家可归的,因此对于能回家看爹娘的其他伴读是万分羡慕的,结果,这一转身,发现也有人没回家,便十分好奇了。“难道,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阿三哥哥,算我们没说!” 胡阿三苦笑道:“我爹娘倒是还健在,但我家在陕州,距离洛阳太远了,所以没法回去,好在,我已经拜托马公公派人把信捎回去了。” 万历当年准备在河南拨四万顷地给福王,结果河南这边说把阖省的官地都给了福王,也凑不齐四万顷,于是万历说有两万顷也行,但河南这边还是说给不了,所以,最终七拼八凑,才给了福王二千八百零一顷又九十一亩,而且这些地遍布河南全境,甚至有一部分还在湖广,如此算来,陕州其实已经算是近的了。 但对于还不会骑马的胡阿三来说,这种比较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以现在的交通条件,短短三天实在不够他回家一趟的。 万世下意识的冒出了一句:“阿三哥哥,你真可怜!” 胡阿三看着赵山、万世他们几个,叹息道:“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了,这三天给假,你们准备怎么过啊!” 赵山说道:“我们准备去看干爹。” 宦官群体中流行拜干爹,拜祖宗,这样大宦官能可信用的手下,小宦官也能有了依靠。 “那去吧!”胡阿三不知道万世他们说的干爹也是宦官,因此笑着告别道。“我倒是可以偷懒多睡一会了。” 赵山他们离开了,胡阿三倒在床上,想想爹娘,忽然留下了眼泪,然而哭着哭着,他就睡着了。 slkslk.com 在赵山睡着的时候,朱由崧溜圈溜到了伴读的宿舍,于是招来负责的马齐问道:“这帮小子都回去了?” 马齐恭谨的回复道:“还有一个陕州的伴读,因为太远没有回去,另外,还有四个府内的小火者也继续住着,不过刚刚他们好像去见各自干爹了!” “还有一个没回去!”朱由崧来了兴趣。“走,去看看他去!” 马齐带着朱由崧来到了胡阿三的宿舍,正要进屋把胡阿三叫出来,朱由崧阻止了他,然后亲自走进了宿舍。 “还算整洁,是他们自己打扫的?” 马齐不打磕绊的回应道:“是!是他们自己打扫的!” “发给他们的器物,没有短少吧!” 马齐叫屈道:“小王爷明鉴,奴婢又怎么敢克扣您身边人的物件呢!” 这倒也是,在宫廷和王府里最重要的是眼尖手快脑子活,所以在明知道朱由崧对这些伴读很看重的情况下,马齐又怎么可能克扣该发给他们的东西呢----真要是贪得无厌,马齐之前也不好卖好,为王庄伴读向李谙请求安排回家了。 朱由崧也明白水清无鱼的道理,所以只是随口一问,见马齐一副赌咒蒙誓的样子,便不再追问,而是转移话题道:“留下的那个在哪呢?” “没看他出去啊!这,”马齐一找,找到了。“正睡着呢!奴婢这就把他唤醒!” “别,”朱由崧走过去看了看。“你们看看,是不是哭过了?” 李谙凑过来一看,应道:“是,是哭过了,应该是想家想爹娘了!” 朱由崧想了想决定道:“把他叫醒吧!” “三郎,醒来了,三郎醒来了!” 在马齐的呼唤和摇晃下,胡阿三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马公公,我睡着了!” “行了,小王爷看着哪!” 胡阿三啊了一声,飞快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急急忙忙的向朱由崧叩拜道:“叩见小王爷!” “你叫什么?” “胡阿三!” “是小名吧,大号叫什么!” “就叫胡阿三!” “不好听,改了,叫胡远山,日后加冠了,再让老师给你赐字!” 马齐推了胡阿三一把:“还不多谢小王爷赐名!” 胡阿三急忙拜谢道:“远山多谢小王爷赐名!” “不谢!”朱由崧在房间内走了两步。“既然,你没有回家,这几天就过来陪我写字、读书吧。” 这可是小二十个伴读中第一真正的伴读,对此,胡阿三,不,胡远山还懵懵懂懂的,倒是马齐眼里露出了一抹异彩······ 第19章五子棋 隔天一天,跑完圈、耍完石锁的胡远山在吃完早饭后,被马齐领到了朱由崧的住处,随即被李谙引导到朱由崧的身边,陪着朱由崧练习写字、溜圈,下午又陪着朱由崧听了蒙师陶博成的课,等到朱由崧自习的时候,发现胡远山在蒙学上已经走在自己前面的朱由崧感叹道:“远山,你的书已经比我读的多了,可这字怎么写的那么差呢!可要加把劲啊!” 胡远山刚想说自己没有朱由崧那么有钱,可以无限制的在纸上练习,却见到站在朱由崧身后的李谙对他摇摇头,于是知趣的把话吞进了肚子,只是乖巧的应道:“是!远山回去后一定多多练习。” 不知道李谙在自己背后挤眉弄眼的朱由崧继续道:“等你把字练好了,就让张经师正式教你本经,这样过两年,你就有机会去考秀才了。” 胡远山感激涕零道:“多谢小王爷提携!” “那也需要你自己有本事!”朱由崧说着,丢给胡远山一本棋谱。“这是《五子棋谱》,你抽空学一下,等去北京的时候,过来陪我下棋,好了,今天就到这,你先下去吧。” 胡远山抱着棋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一眼就看见了赵山、万世、钱禄、俞义等四个跟自己一起充作伴读的小宦官,结果他刚想招呼他们,只见四人脸色一变,直接窜入了自己的宿舍,倒是让胡远山有些措手不及! “这是怎么了?”摸不着头脑的胡远山熬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这才在饭堂里堵住4人质问道。“为什么看到我就逃!” 钱禄噼里啪啦的说道:“远山哥,你的事情我们听干爹说了,干爹说你好心计,让我们离你远一点!” 万世也气鼓鼓的说道:“对,我干爹也说,你为了讨小王爷的欢心,故意不回家,你在骗我们,所以,我们不跟骗子在一起玩了!” 原来,胡阿三被朱由崧赐名并召去充当临时伴读的事情已经在福王府内传开了,赵山等人的干爹一面叹息自己的义子失去机会的同时,一面认定胡远山选择不回家是有预谋的,机心很重,以至于纷纷告诫赵山等人别跟胡远山走太近了。 其实,这种说法朱由崧也听李谙说了,对此朱由崧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没错,朱由崧要的是人才,人才就要勇于自我表现,否则小二十个伴读中,朱由崧知道你是老几啊! 既然朱由崧不觉得胡远山的做法不妥,李谙自然认为朱由崧很欣赏胡远山,所以刚刚才会示意胡远山不要跟朱由崧顶嘴,当然,这些道道,胡远山根本就不清楚,所以,李谙的人情算是白做了。 不过,俞义的干爹倒是让俞义跟胡远山保持良好关系,进而通过胡远山这个跳板成为朱由崧身边人的想法,所以,俞义便冲着胡远山说道:“远山哥哥,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我还是想听你自己说!” 胡远山当即向张山等人赌咒发誓道:“我绝对不是故意不回家,我要撒谎,天打五雷轰!” 胡远山一发誓,万世等人的表情好看了许多,但赵山还是脸色有些郁郁,显然并没有完全相信了胡远山的话,对此,胡远山很是苦恼,于是便跟四名小火者说道:“小王爷给了我一本棋谱,说去北京的路上,要找我下棋,我想,大家一起来学,如果到时候我下不过小王爷,不能让小王爷尽兴的话,我就请小王爷召你们一起去陪玩!” 俞义的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好啊,吃完饭,我们就一起去学下棋!” 赵山的表情也和缓了下来:“不过我们没有棋盘和棋子啊!” 万世一眨眼:“去找马公公帮忙吧,马公公一定会帮忙的!” 钱禄点头道:“那就先去找马公公帮忙,如果不成,我们就去找干爹帮忙······” “小主子,那个胡远山回去后,就把《五子棋》的事跟四个同为伴读的小火者说了。”入睡前,朱由崧收到了李谙的报告。“是不是不够稳重啊!” 朱由崧装出一副疲倦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我正要他把五子棋传出去。” 没错,十岁的孩子要是稳重了,朱由崧就要怀疑对方也是穿越者了,因此胡远山愿意跟身边人分享机会,朱由崧是十分满意的,因为这才叫做赤子之心。 “原来如此,奴婢误会了!”李谙见朱由崧昏昏欲睡,便不再继续,只是伸手替朱由崧摘下挂钩,然后隔着床帘轻声道。“小主子,奴婢就在门外守着······” 李谙退到了朱由崧的寝室外间,随即冲着自己的义子李弘轻声问道:“胡远山的家信和年礼送过去了?” bqgxsydw.com 李弘压低声音回复道:“干爹,不是你说压一压嘛!” “不用压了,赶快送过去,另外,再多送十两银子过去,就说是杂家的一点心意!” 李弘一愣,随即问道:“干爹,你这么看好这个小子吗?” 李谙摇头道:“小主子心性未定,现在喜欢的,未必将来也看好,但干爹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吗?” 李弘明白了,不过他建议道:“干爹,其实送银子效用不大,倒不如跟庄上打声招呼,免去了胡家的粒子银。” 李谙呵斥道:“糊涂,庄田的税赋都是赵鲁赵公公在管着,我们现在就插手过去,你让赵公公怎么想,毕竟还是王爷当家呢;另外,就算赵公公允了,你说这人情是我们的还是赵公公的?” 李弘,急忙认错道:“儿子糊涂,还好有干爹教诲,不然就犯下大错了!” 李谙摆摆手:“赶快去办吧!” 李弘退了出去,但李谙刚刚合眼休息,李弘又匆匆走了进来:“干爹,丁公公请您在外间相见!” “丁位?”李谙脸色一沉。“这个东厂探子,找我有什么事情!” 话虽如此,李谙还是整了整衣冠,随着李弘走了出来。 只见福王府左承奉丁位站在一盏宫灯之下,背手而立,乍一看过去,还以为是当世大儒呢! 李谙急忙过去与丁位见礼:“不知丁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你我兄弟,客套话就不说。”丁位挽着李谙走到草木边,低声问道。“兄弟我的差事你也是知道,所以,我今天特意来请教,这胡远山的事情该如何上报?” “今天小主子给胡远山一份《五子棋谱》,稍后丁公公可以拿一份去,届时如实上报就是了,左不过一个玩伴而已!” “那就好!”丁位拿着《五子棋谱》走了。 看着丁位的背影,李弘问道:“干爹,丁公公这是?” “王爷怕是还有机会入主大宝,所以,丁位的态度变了或者说提督东厂那位的态度变了,专门托我传话示好来了。”李谙冷冷道。“明天我陪小主子晨省时,自会跟王爷身边人说,你不用管他,自去忙吧······” 第20章进京 由于天气已经转凉、运河水少无法行船,所以这一次北上京师福王府采取的线路是,先从孟津北渡,然后经由陆路自怀庆、卫辉、彰德进入北直隶,然后继续沿陆路经过广平、顺德、赵州、正定、定州、保定,进入顺天,最后抵达北京城。 不过由于王妃姚氏已经身怀六甲,所以每日赶路不会超过三十里路,结果这么一来可把沿途官府给搞的苦不堪言! 是的,藩王入京,自然是沿途各地支付食宿费用的,可福王进京浩浩荡荡也是四五百人的队伍,沿途驿站是绝对住不下的,也供应不了大队人马的伙食,这超支的亏空就需要各县各府用自己的小金库来填。 什么,直接跟老百姓征收迎驾钱? 对不起,这不是夸张的戏剧,要知道明代的胥吏们也许会在火耗及其他方面动手脚,跟老百姓多收税,但一切还是围绕着国家正税在做额外文章,根本就没有人敢在国家法定税费以外再征收什么地方税、临时税的。 即便是太监们征收的矿税----在士绅看来是很不正经的税----也是根据皇帝的决定去征收的,即便在矿税征收时征税太监及他们的党羽可以用横征暴敛来形容,但也没有哪一个太监敢超出征税范围,自立名目的。 所以,没有什么迎驾钱,所有亏空只能有地方小金库自己搞定。 但问题是,河南的北三府也好、北直隶的各府也罢,都不是很富裕,福王这一行人吃吃喝喝的,可以说让各府各县苦不堪言。 可话又说回来,即便没有福王入京一事,由于万历中后期开始驿站制度遭到了破坏,各地冒用驿马、冒住驿站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的,故而沿途州府县的驿站亏空一早就是数字黑洞了,如今倒是可以一股脑的推在福王身上,让文官集团清洗自己,让福王背了黑锅······ 如果说,沿途官府还有不是办法的办法的话,那么郑王、潞王和赵王就有些傻眼了。 没错,福王就藩的时候,这两个王府已经送了一副厚礼了,却没想到现在福王奉旨回京又要从卫辉和彰德经过,以至于两府又要送一份礼钱了。 啥?可以不送!拜托,福王可是当今皇帝的爱子,要是万历皇帝顺口问一句,沿途各王风评如何,不送钱的就等着倒霉吧。 当然,潞王是穆宗皇帝的子孙,跟福王还有万历皇帝的关系很近,少送一些,福王不会说什么,但赵王和郑王都是太宗皇帝封的,跟穆宗皇帝一脉已经远隔十万八千里了,这要是送少了,福王歪歪嘴,那还了得。 所以,各家王府只能心头滴血的拿出钱来作为仪程;但问题来了,福王上京后会不会再回洛阳呢,要是还回洛阳,届时经过时是不是还要再送上一份呢? 一时间,各王府主事之人肯定腹诽不断,但这是皇帝的意思,其实也怪不得福王,所以,这些王爷、将军掌府事们暂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咽,进而准备明年向各自赡田佃户多征一笔佃租,从而把亏空转嫁给老百姓。 其实,朱常洵也不想走的那么慢,但因为官道经年累月的没有休整,所以他想走的快了也快不起来,好在,张居正开创的三十二抬大轿子现在也已经发扬光大成了六十四抬大轿子,其中轿身之大就跟一间移动院落一样,不但有卧室、书房还有起居室,因此,朱常洵和姚氏各坐一轿,倒也安稳。 朱由崧坐的当然是小一号的三十二抬轿子了,至于伴读和一起去北京的蒙师陶博成等则是坐的是骡车,在没有减震的情况下,可是颠的不清,以至于朱由崧干脆就让伴读们在马阁臣兄弟的指挥下步行。 西红柿小说 “今天都坚持下来了吗?” “回小主子的话,除了赵山、万世他们几个,其他伴读都坚持下来了!” 朱由崧点点头:“赵山他们的身子骨到底是弱了一点。” 话虽如此,朱由崧想了想吩咐道:“李伴伴,你拿几根长一点的布条来!” 李谙不明所以的找来几根长布条,随即朱由崧当做绑腿在自己身上试验了一下,然后冲着李谙说道:“今天的疾走没完成,我们现在出去走几圈。” 李谙看着朱由崧把裤脚绑的怪模怪样的,也不知道该什么说好,只能跟在已经走出院子的朱由崧身后,绕着驿站走了起来。 所谓驿站并不都是建在荒郊野地的,很多都是在县州府城的外围,或者是官道某个要津大镇,因此大多是带围墙的独立建筑,但也有极个别的是跟相邻建筑拼墙头的,比如这座位于孟县与温县之间的斗六驿,就是跟斗六市巡检司一墙之隔。 所谓市指的是集市,原来指的是初一、十五等定期聚众营业的各种市场,又分官市和草市两种,前者有官方收税,后者则是民间自行聚集而成,类似概念还有墟集、墟市,但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首先官市和草市的概念逐渐合并了,接下来定期开市又变成了长期开市和日日开市,因此市又与镇的概念逐步重合,从而形成了市镇的概念。 既然市镇的位置固定下来,为了治安和收税,因此明廷便在某些大的市镇设置了巡检司和课税大使,不过不要误会了巡检司并不只是一个治安机构,同时还担负着管理弓手这种地方民兵的责任,形象点来说,就是武警加治安警的角色。 将驿站放在巡检司的隔壁,那自然是安全性极高了,不过现在嘛,巡检以下都被赶的远远的,占据巡检司的是王府仪卫司的护卫和仪仗队,至于孟县和温县的两位知县更是一脸苦巴巴的带着三班衙役守在外围,提供并不可靠的安保警戒。 看着冷冷清清的市面,朱由崧不由得问道:“市镇里的商铺今天都歇业了?” 李谙小心的应道:“应该是为了防止歹人吧!” “扰民啊!”朱由崧苦笑了一声。“眼不见为净,这圈下来,不走了······” 第21章中庸 “今天赵山他们坚持下来吗?” “回小主子的话,用了那个什么绑腿啊,情况好多了,都坚持下来了!” “那就把陶夫子叫来开讲,另外把伴读也都叫过来一同上课!” 陶博成很快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又过了一会,简单洗漱过的伴读们依次走了进来,朱由崧于是向陶博成点点头,陶博成便按着朱由崧的进度开授道:“今天,将《中庸》,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朱由崧拿起课本照读了三遍,问陶蒙师道:“夫子,此段何解!” 陶博成指着胡远山说道:“阿三,不,远山,你来解释一下!” 胡远山站起来回答道:“圣人说:中庸之道不能被实行,我是知晓的啊:有智慧的人做得太过分,愚昧的人达不到它。中庸之道不能被发扬,我是知晓的啊:贤明的人做得太过分,不贤明的人达不到它。这就好像人没有不吃饭的,但能够品尝滋味的人却非常少。” 朱由崧皱眉道:“夫子,远山说的对吗?” 陶博成回答道:“基本是正确的!” 朱由崧便又问道:“此句中,圣人为什么重复两遍我是知道的?另外,智者与贤者,非是一等吗?愚者和不肖者又非一等吗?” 陶蒙师解说道:“圣人在此并没有重复,智者和愚者针对的是行,贤者和不肖者针对的明,也就是说智者和蠢笨的人以自我实现中庸过程中的行为来区分的,贤者和不肖者是以推广中庸的程度来区分的。” 朱由崧又问道:“行是自我实现?明是推广大道于世间?智者太过于执着中庸,所以变成了明哲保身,愚者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中庸,所以鲁莽灭裂?” 陶蒙师点头道:“正是如此!” “那为什么圣人说贤者推广中庸太过,所以中庸之道不能被发扬呢?” 陶博成回答道:“贤者广泛推广的却不自我实行,所以真正的中庸之道不能发扬光大;而不贤者虽然自我实行中庸,但并不努力推广,鄙计自珍,所以中庸之道也不能发扬光大!” 朱由崧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陶蒙师的解释有问题,但陶蒙师实际是根据程颐《中庸解义》、朱熹《中庸章句》等理学经典来释义,当然,这也是陶蒙师功力不足,否则他直接用王明阳的《传习录》来解释的话,那就简单清楚。 是的,《传习录》里说的很明白,孔夫子认为,《中庸》是道以及只有圣人和君子能修道,其余诸如小人、贤者、知者、愚不肖、庶民等等都是不能修道的,因此《中庸》实际是孔子在开群嘲。 既然陶博成解释不清楚,朱由崧只能把这句记录下来,等到了北京之后再去问其他人了。 写罢,朱由崧对陶博成说道:“请先生继续往下讲!” 陶蒙师便诵读了一段:“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半个时辰的课程一会就过去了,接下来陶蒙师又监督着朱由崧和一众伴读抄写和背诵了今天讲课的内容,等陶蒙师完成教学,离开后,朱由崧冲着一众伴读说道:“现在松快一下,远山,过来陪我下五子棋!” 正所谓一个人有秘密,一群人是没有秘密的,胡远山既然把朱由崧给的《五子棋谱》与赵山等人分享,那自然是所有伴读都知道了,但由于时间紧迫,真正看过《五子棋谱》的也就胡远山、赵山、万世、钱禄、俞义等五个人,所以现在能陪朱由崧玩的也就他们了。 “其他人站在边上看吧!”朱由崧看着缩头缩脑的几个伴读笑道。“看看,你们当中有没有国手,看一眼就能下的。” 其实五子棋还是很简单的,但是关键是禁手,不过对于只知其名、不知所以的一众伴读来说,来什么是双活三、冲三活四都不知道,就不要说什么禁手了,甚至许多伴读还是第一次看到围棋,因此根本知道朱由崧和胡远山在干什么! “你们过来看,”朱由崧发现几个伴读的脸色有些晦暗,于是想了想后,决定现场教学。“首先,我和远山要猜棋,也就是一黑一白,不要看,自己伸手去摸,摸到黑子就先走,摸到白子就后走!” xiaoshuting.org 朱由崧从猜棋开始一步步的教导着周围的伴读们:“你们看,只要你先一步把桌面上同一种颜色的棋子联成5个一串,无论是横、竖、斜都可以,那就赢了;所以,下五子棋的时候,一定要自己想办法联通,并阻止别人联通。” 朱由崧继续以与胡远山对弈的方式演示着:“看到没有这种叫做双活三,而现在摆出来的叫做冲三活四,等一会我再想办法排一个双活四给你们。” 教学了半天,朱由崧估计一众伴读都看明白了,这才下令道:“李伴伴,多拿几张棋盘来,让他们彼此对弈一番,悉数一下普通规则,远山、赵山、万世、俞义、钱禄,你们几个把禁手研究透了,明天我正式跟你们下两盘。” 朱由崧拿着本《中庸》离开了,不一会,搞来四、五副棋的李谙安排好一众伴读,回来向朱由崧报告,对此,朱由崧只是点点头,便沉静在了阅读之中。 李谙伺候了好一会,就听朱由崧说道:“李伴伴想问《五子棋》是怎么回事?” 李谙笑道:“奴婢早就着人打听过了,三十年前五子棋就已经流行于江南了,但奴婢不知道禁手这回事!” 朱由崧放下书,指了指茶杯,李谙立刻把茶水端给了朱由崧,朱由崧接过来喝了一口,回答道:“年头上,我在父王的书房找书,无意中翻到的《五子棋谱》,我看了看,觉得太简单了,执黑必赢,所以,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要限制一下黑棋为好,所以就自行加了禁手,这算不算独树一帜啊!” 李谙突然流泪道:“小主子天授智慧,可是,可是却无缘大宝,只能寄情于游戏,奴婢,奴婢心疼呢!” 朱由崧小大人般摆摆手:“李伴伴,别说了,再说,父王母妃更难受。” 李谙抹了抹眼泪,应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第22章苦肉计 “老三,真是好算计啊!”东宫里,朱常洛咬牙切齿的说道。“居然这个时候才进京!” 没错,福王是九月末北上的,因为走的比较慢,再加上中途又遇到了风雪耽误了几天,所以直到当年十二月初才到的北京城,此时已经接近年关,万历皇帝自然不能让福王立刻顶风冒雪的返回洛阳,少不得要挽留福王一家在北京过年。 “过完年,福王妃又即将生育,自然不能立刻离京,少不得还要在京里带上几个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坐在一边的少詹事韩爌补充道。“福王此来,一路上民怨沸腾,回去自是要走水路的,可是拖到五六月,黄河汛期,那就又走不了了。” “虞臣兄说的对!”太子冼马李腾芳也道。“这一拖拖到七八月,大热的天,陛下和妖妃又比如舍不得福王在这个时候南下,这样就得到了金秋了,万一再有什么变故,又是一年呢!” 左中允杨道宾恶声恶气的说的:“这显然是妖妃的阴谋,妄图以拖待变,所以我等臣子为了江山社稷计,一定要阻止福王留京。” 右庶子何如宠眯起眼道:“有消息说,中宫的身子不好,估计妖妃就是想拖到中宫大行,自己正位中宫后,再在国本上计较,所以才阴谋让福王回京并滞留的。” 朱常洛起身对面前的东宫僚属们作了一揖:“几位先生,孤之一身就拜托诸位了!” 韩爌等人纷纷起来回礼道:“殿下放心,我等一定不让妖妃的阴谋得逞······” 韩爌等人去联络各自同道了,看着几人的背影,朱常洛问道:“王伴伴,你以为韩卿他们能阻止贵妃的阴谋吗?” 王安摇头道:“贵妃固然是在耍阴谋,但理由充分,小臣的闲言碎语怕是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的。” 朱常洛点点头:“孤也是这么想的,父皇刚刚把三弟召回京,还没有尽天伦之乐,一群小臣就喊打喊杀要赶福王离京,换成我是父皇,我也会动怒的;不过,不叫破也不行啊,万一,贵妃真是那个心思,我们总得有道义上的支持吧!” 王安应道:“小爷思虑周全,韩大人他们也是求仁得仁,即便受了委屈,想来只要小爷之位稳定了,日后总能弥补他们!” “韩卿?”朱常洛冷笑道。“也许东宫僚属中有人会直接上书,但韩卿,只怕又要耍滑头了。”说到这,朱常洛问道。“要不,那件事该发生了?” 王安回应道:“小爷,奴婢还是那句话,福王在京,这件事就不合适拿出来,万一弄巧成拙了,岂不是让福王直接上位了?还是忍一忍,且等福王离京后再说!” 朱常洛担心道:“这万一真的不走了呢?亦或是一拖拖到后年,就大而不妙了。” 所以,朱常洛决定道:“不要管拘泥太多了,见机行事吧!” 王安见朱常洛主意已定,不敢忤逆,只好应道:“是,明年见机行事······” 按下东宫的应对不说,到京城的第一天,朱常洵便上奏请求进宫叩拜万历和郑贵妃。 万历皇帝以福王一行千里迢迢,鞍马劳顿为由,让福王先在京邸好生休息,过几日再进宫拜谒,不过,重回北京的朱常洵肯定是坐不下来的,于是第一时间招来了留守京邸的奉承司奉正郭权:“郭伴伴,现在形势怎么样了?” aiyueshuxiang.com 郭权是王府奉承司奉正,换成内廷的级别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但由于福王手中缺少可用之人,所以才不得已让曾经陪伴福王长大的郭权留守京师,为福王收罗情报。 既然郭权和福王的感情不一样,因此他毫不隐晦的说明道:“现在的形势很糟糕,东宫储位稳定,即便是原本亲近王爷的官员,现在也支支吾吾的了。” 福王诧异道:“内廷似乎有看好本王的意思,这外朝就这么铁板一块?” 郭权苦笑道:“谁想遗臭万年呢?” 没错,现在保国本是万历朝唯一的政治正确,凡是投靠福王和郑贵妃的都是奸佞,因此很多人生怕自己等不到福王和郑贵妃翻盘的那一天,所以就提前跳船了。 福王不相信道:“自古难道不是成王败寇吗?难道就没有人敢一搏了?” 郭权回答道:“愿意拼一个富贵的自然是有的,但是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是的,几个举人官、监生官还有杂流官能在朝局上起什么作用呢!甚至还不如那些京营的丘八了;可是要让京营站过来可没那么简单,姑且不说那些态度油滑的世勋子弟敢不敢在福王身上押宝,光是要让御马监出来的坐营监枪太监们视若无睹,就不是福王一个人能搞定的,不,连郑贵妃都搞不定,这得有万历皇帝的明确态度才行。 而万历皇帝到底怎么考虑的,谁都不知道,也不敢去揣度的。 福王正要说些什么,外面有人报告:“王爷,国舅来了!” 福王大喜,立刻命令道:“速速请舅舅进来叙话!” 头发已经花白的郑国泰走了进来,冲着福王拜倒:“老臣见过福王殿下!” “舅舅不必多礼!”福王亲手扶起郑国泰,并挽着手请其落座,等郑国泰坐下后,福王问道。“舅舅今天怎么来了?” “听说你进京了,过来看看,另外,顺便跟你说一嘴娘娘的交代!” 听说郑国泰要传郑贵妃的话,朱常洵立刻做出恭听的架势来,就听郑国泰说道:“娘娘的意思,这次进京要镇之以静,不要哭闹,这样才能让陛下满意。” 这话有道理,刚刚就藩几个月,就哭着闹着要留京,显然是丢分的。 对此,福王应道:“常洵明白该怎么做了!” 郑国泰又道:“这次来京的时机算的正正好好,但陛下未必不会起疑,所以,有些事情王府不要去做,总之,王爷越规矩,陛下就越满意,只要陛下满意了,王爷才能更长久的留在京师,才有翻盘的可能!” 福王品砸了一番,苦笑道:“明白了,以不变应万变!” “不,苦肉计······” 第23章请朱由校来玩 “我的小主子,你怎么闹到银銮殿来了,这,这不成体统!” 由于经师张桂沁没有跟来北京,再加上腊月里天寒地冻的,不合适在雪地里跑圈,因此朱由崧临时取消每日疾走的安排,改在原本上《春秋》课的时间内进行一些室内游戏,籍此活动筋骨。 同样的伴读的行程也改变了,原本清晨的跑圈改到了下午,方式也从绕着王府外围跑,改成了绕着福王京邸内的银銮殿跑。 说起来,绕银銮殿跑步已经够让福王京邸内的一干留守宦官瞠目结舌的了,好在这还发生在银銮殿外,所以一众京邸宦官还不敢打扰了小王爷的性质。 可谁曾想,朱由崧让伴读绕着银銮殿跑步不算,现在又把伴读带进银銮殿内踢毽子、跳绳,这就不能不上报了,所以奉承司奉正郭权这才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从李谙手中手巾擦了擦汗的朱由崧,仔细看了看郭权,这才一副认出对方的样子来:“原来是郭伴伴呢,怎么啦,我不能在这里玩耍吗?” 以福王和王妃姚氏对朱由崧的宠爱,别说朱由崧在银銮殿里跳绳、踢毽子了,就是坐了银銮殿里的王座,甚至把银銮殿给砸了,想来福王夫妇也不会说什么的,但问题,这是天子脚下,朱由崧或许不守规矩,但王府的宦官们等不守规矩吗? 所以郭权好言相劝道:“小主子,这银銮殿是陛下赏给王爷的脸面,您总不能在脸面上又蹦又跳吧,这传出去了,不是丢王爷的脸吗?” 朱由崧用一副小孩子的口吻说道:“可是整个王府就这间房子最大最高了,一点也不妨碍我踢毽子和跳绳,不在这里顽,又能去哪里顽呢!” 郭权摇头道:“小主子,这天寒地冻的就不该顽,这一身汗的,再寒风一吹,岂不是要得病了。” 朱由崧嘻嘻笑道:“没事的,等一会再洗个热水澡就好了,在洛阳王府,我就这么顽的!” 郭权看了看李谙,沉声道:“李谙,你怎么不阻止小主子胡闹呢!” 李谙苦笑道:“小主子读了一天书,写了一天字,想要活动一番也是应该的,总不能读书读到身体垮掉吧!” 郭权气恼道:“我没说小主子不可以活动筋骨,但要顽也不能在银銮殿里闹啊!” 李谙手一摊:“那就得请您老安排一个可以让小主子及几十个伴读活动开的地方了!” 郭权一滞,是的,福王京邸跟洛阳福王府那是没办法比的,根本就没那么大的地方,也没有更多宽敞的建筑,因此思来想去之后,郭权瞪了李谙一眼,这才躬身跟朱由崧商量道:“小主子,咱们能不顽踢毽子吗?这跳绳不错,奴婢给您找一地腾挪,成吗?” 郭权的面子,朱由崧总是要给的,所以他拍怕手,对一众伴读说道:“不顽了,且的等郭伴伴替我们找了新地方再说······” 转过天来,郭权亲自引着朱由崧看过了游戏房,虽然已经是王府内仅次于银銮殿的一处宽大建筑了,但比起银銮殿来还是差的太远了,并不合适朱由崧带着20个伴读一起蹦蹦跳跳的。 所以,朱由崧眼珠一转,从李谙手中拿过几张图样来交给郭权:“这个东西,郭伴伴替我准备四个,然后钉在柱子上,约摸着两个我那么高吧,钉结实些,别到时候掉下来了,再替我准备二十个鞠丸和二十个毬,我有用。” 所谓鞠丸其实和毬一样,都是皮球,不过鞠丸里面装了羽毛,而毬里面则主要是空气。 至于朱由崧交给郭权的图样则是铁环箍起来的篮球网,到时候往室内柱子上一装,就可以完投篮了,如果再用硬木和生铁做成篮球架,那就直接可以进行比赛了。 啥?为什么朱由崧在洛阳时候没弄这个玩意,那不是没有想到嘛;也就是在来北京城后,发现跑圈等活动受到了限制,这才冥思苦想复原出来的。 bqgxsydw.com 郭权只求哄朱由崧开心,所以当即应承了下来,并保证两天内给朱由崧弄好了。 “崧儿,听说你这两天折腾出新顽意了?” 只是没曾想,这边把东西刚做好了,还没有来得及检验鞠丸和毬中哪个更合适投掷呢,朱常洵便把朱由崧叫过来呵斥了一番。 “转过年,你也有八岁了,怎么还这么闹腾呢!” 是郭权打的小报告吗? 朱由崧不敢确定,毕竟,郭权没理由得罪自己,更何况,东西做好了再打小报告,岂不是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了? 可,若不是郭权打的小报告,又会是谁在嚼舌头呢? 一时没有方向的朱由崧便笑着抱住朱常洵的大腿回应道:“父王,孩儿不是顽劣,只是想如果能做出好顽的东西,便请元孙哥哥过府来顽!” 请元孙来福王府玩? 朱常洵的眼眉一挑,当即喝问道:“崧儿,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朱由崧摇头道:“没有人给孩儿出主意,是孩儿自己的主张。” 看着朱常洵的表情严厉起来,朱由崧急忙解释道:“不管父王与太子伯伯怎么争,我和元孙哥哥总要友爱的。” 朱常洵立刻愣住了,好半天后才摸着朱由崧的脑袋道:“吾儿此言大佳,怕只怕到时候你太子伯伯不肯让你元孙哥哥过府来顽啊!” “这样啊!”朱由崧做出一副沮丧的样子来。“太子伯伯不应该这么小心眼吧。” 福王听到这,突然大笑起来:“没错,好孩子,你说的对,你太子伯伯不应该小心眼的。” 是的,如果朱常洛不敢让朱由校来福王府玩,那就是朱常洛小心眼了,传出去,肯定对朱常洛的形象有损。 如果朱常洛放朱由校来福王府玩,那么两个后辈和睦,兄友弟悌,至少也是万历皇帝愿意看到的, 反过来,如果朱常洛邀请邀请朱由崧去东宫,与朱由校一起玩,回来只要让朱由崧演一出肚子疼,少不得也吓朱常洛一个半死吧! “既然吾儿有心,很好,父王不怪你贪顽了,自去折腾吧!” 朱由崧诡秘一笑:“多谢父王······” 第24章请太子和元孙来福王府 毬是中空的,但由于缺乏弹性,最初是作为仗击的对象,因此最初之适用于马球比赛。 鞠丸当中填满了羽毛,有一定的弹性,因此是最早是作为蹴鞠的用品,是用脚踢的。 故而,比较之后,发现这两者其实都不合适进行对抗性的篮球比赛之用,所以只能矮子里拔长子,以鞠丸冒充另一个时空的篮球了事。 既然有了“篮球”,球蓝也有了,那么两分球、三分球的投篮活动就可以开始了,至于灌篮嘛,就不是现在的伴读们能搞得定的,得那些身轻如燕的王府仪卫上场才可以演示。 当然,即便是这些王府仪卫,也很难做出克服地心引力的乔丹式扣篮来。 是的,这个时代不乏有击技高手,也存在武林和江湖,但所谓的轻身功夫不过指的是上墙上房的本事而已,根本就没有对抗地心引力的技法,否则,岂不是连皇宫官署都进出自如了吗? 真要有这等异人,朝廷绝对是要在第一时间将其抓捕的······ 不过即便没有乔丹式扣篮,仅朱由崧自己“想”出来的双手扣篮,半臂灌篮就足够炫的了,以至于能完成这些动作的王府仪卫,都能获得朱由崧那群小伴读们的喝彩。 “这些天,怕是那些仪卫们顽的比咱们都要欢了!” 李铁牛的话引起了林康的轻笑:“铁牛说的是,自从小王爷告诉这些仪卫元孙会来看之后,仪卫们几乎一天十二时辰泡着这了,不过可惜啊,小王爷说的分队对抗还是不成啊!” 林康说的没错,对于被挑来组建篮球队的王府仪卫来说,单个单的上篮、投篮都玩的很溜,可真要让他们进行3对3、5对5的比赛,就出问题了,不是彼此配合失误,就是冲撞中引起纠纷,说到底,还是个人表现欲望太重了一点。 配合不行,主要是因为拿到球的那个比较独,只想着自己突破得分,而不愿意传球、分球的缘故。 其实吧,军队是最讲究合作的,因此,仪卫们应该是能**过来的,但问题是王府仪卫司的官兵本是不用上战场的,平日也不训练,完全都是花花架子,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袍泽之情,个别有一身武艺的,也只想着能不能得到王府上层的赏识,有没有机会得到举荐,因此做什么都比较独。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朱由崧挑出的这些仪卫们就没有合作精神,非得作为临时教练的朱由崧不断呵斥才能偶尔做出一些配合来。 至于比赛中出现对抗性的纠纷,则主要是因为朱由崧本人对篮球规则不是很了解的缘故,所以从一开始朱由崧便只是做了不能滚球,不能用脚踢球,不能手一直捧着球等少量的限制,连走步都没有禁止,因此,比赛起来,双方的动作就会很大。 朱由崧对此也很是头疼,所以他除了**仪卫球员外,还更多的训练一众伴读,希望由伴读给仪卫们做出榜样来,给对方一定的启示。 效果有吗?当然有,但不是很多,更多时候,仪卫们一上场就热血上头了,因此气的朱由崧不得不发出明确警告,如果合作上不能打出配合的话,那么他就换人了。 这么一威胁,仪卫们总算是收敛了夸张的个人英雄主义······ 朱由崧这边还没把篮球队训练好,那边福王就接到了明日进宫的诏书,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朱常洵就带着妻儿一起进了紫禁城。 福王一家叩拜之后,看着大腹便便的姚妃,万历问道:“姚氏什么生啊!” 福王答道:“王府的良医正说,年后三月末的样子。” 万历点点头:“倒是不方便年后立刻返回洛阳。” 万历皇帝的话,让福王心头一颤,当即便跪了下来:“儿臣没有滞留京师的意思,见过父皇母妃后,儿臣立刻返回洛阳!” 万历皇帝摆摆手:“吾儿眼中,朕就这么不近人情吗?” 朱常洵苦笑道:“儿臣不是怕那些清流再烦扰父皇吗?” 万历皇帝笑了笑:“吾儿倒是好意,可惜啊,那些小臣又岂是你说不烦扰,他们就愿意罢手的。” 说罢,万历皇帝不给福王回应的机会,直接问朱由崧道:“福八,最近干什么?” 朱由崧道:“回皇爷爷的话,孙儿这些日子一面在读书,一面寻了一个好顽的,还想**出来,请元孙哥哥过来一起顽呢!” 万历听朱由崧说要跟朱由校一起顽,脸色微微有些变化:“那什么好顽的呀?” 思路客 朱由崧也不怯场,明明白白的报告道:“孙儿听人说汉宋常玩一种要蹴鞠的游戏,孙儿改了改,把用脚踢改成用手头,挺有意思的。” 万历摇头道:“可不能玩物丧志啊!” 朱由崧应道:“是,孙儿平时也是用来活动活动筋骨的,不敢过多贪顽!” 万历似笑非笑道:“你自己不敢贪顽,却请你元孙哥哥一起来顽,什么用意啊!” 朱由崧张大了嘴看向万历皇帝,好半天后才苦恼的回答道:“我本来想跟元孙哥哥亲近的,可皇爷爷这么一说,孙儿就不敢打扰元孙哥哥的功课了!” 朱常洵一听立刻呵斥道:“崧儿,怎么跟皇爷爷说话的,跪下,立刻请罪!” 朱由崧当即跪倒:“皇爷爷,孙儿说错话了,请皇爷爷原谅!” 万历冲着朱由崧招招手,让朱由崧爬起来坐到自己的身边,这才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你父王教的吗?” 朱由崧摇了摇头,用骄傲的语气说道道:“才不是呢,请元孙哥哥来顽是孙儿自己想到的。” 朱常洵立刻跪伏下来,请罪道:“儿臣知道后,原是不肯的,没想到,由崧还是在殿上向父皇讲出来了。” “为什么不肯?是怕担风险,还是怕有人说你引诱元孙玩耍呀?”万历皇帝冷笑道。“孩子都能想到亲亲友爱,你这个做爹的还不如孩子?” 朱常洵当即改口道:“那,那儿臣,稍后便请元孙,不,太子和元孙一起过府游乐!” 万历皇帝这才说道:“起来吧,这件事,朕准了,看谁还敢胡言乱语······” 第25章纠结 “太子,陛下的意思是让您和福王多亲近了。”少詹事韩爌为朱常洛分析道。“这说明,陛下担心日后您会对福王不利,也就是说,陛下确实是断了异储的念头,这是好事!” “臣觉得未必!”右庶子何如宠却唱反调道。“同样的意思可以反过来说,搞不好是陛下让福王看在兄弟情谊上,日后放过了太子呢?” 见两人的观点独立,朱常洛有些头疼的问道:“那孤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不能去!”左世子赵师圣开口道。“万一在福王府出了事,那就悔之晚矣了。” “福王也至于行李二之事吧!”太子冼马李腾芳迟疑道。“当今陛下也不是唐高祖,况且,还有瑞王、惠王、桂王在,福王又岂能为人嫁衣呢!” 左中允杨道宾则道:“殿下,如果不去,陛下心中是不是会有权衡呢?” 是啊,这会不会是万历皇帝的一次试探呢,即试探了太子,又试探了福王,所以,不去,只可能在万历皇帝眼中失分了。 “也就是说,不能不去!”朱常洛苦笑起来。“老三是准备给孤下一个套,可是没想到,父皇却是顺水推舟啊!” “即便如此,也不能去!”赵师圣坚持道。“太子届时可以装病,也可以要求瑞王、惠王、桂王一起去!” 瑞王朱常浩、惠王朱常瑞、桂王朱常瀛虽然也是万历皇帝的儿子,但与福王比起来,那个待遇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不但迟迟没能就藩,而且同样是结婚,朱常洵一下子花了十九万九千两白银,而朱常浩连两万两都凑不齐,可想而知,这三位王爷会站在谁的一边。 韩爌断然否定道:“既然要防着福王当李二,那太子就不能与瑞王他们一起去福王京邸;另外,太子可以届时装病,难不成元孙也要同日装病吗?” 没错,福王邀请的是太子父子,结果父子俩同时生病,这绝对是没办法交代过去的。 那舍弃了元孙,保太子? 可虎毒还不食子呢,若是真的太子不去,让元孙去冒险,太子的形象就要受到损害了。 那太子去,元孙不去? 这也是不行的,因为太子的位置相对稳定,但元孙只是元孙而不是太孙,一旦太子出了什么事,朱由校未必能以太孙的身份顶上去----众人可不想再来一次国本之争了----因此,不去也得去啊。 对此,杨道宾提议道:“能不能以福王京邸狭窄为由,请福王父子来东宫呢!” 何如宠却摇头道:“不成啊,这次福王请太子和元孙的理由是,让元孙与小福王亲近,而且按照宫里的说法是,小福王搞出了一个新的游戏,暂时不方便进宫演示,需元孙过去赏玩,这样一来,太子或可以回请福王父子,但决不能不先去福王府。” 其实根据明廷对于宗藩后裔10岁以上才赐爵的制度,朱由崧现在还不能被称为小福王,但问题是朱由崧现在身上既没有郡王衔,也没有世子衔,根本就没办法用官面上的称谓称呼----亲近的自然可以称呼其小主子、小王爷,但外人是不行的----所以,只能笼统的以小福王称呼之,不过这也问题不大,反正只是约定俗成罢了。 赵师圣怒骂道:“引诱元孙玩闹,福王父子其心可诛!” “可陛下却说,这是小福王赤子之心,亲亲之宜。”杨道宾苦涩的说道。“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争了,一旦福王邀请太子过府游乐的帖子送过来,太子和元孙一定要去的,只不过,去了以后怎么防着福王的暗害才是重点。” 在福王府不吃不喝,那岂不是直接告诉福王,我对你不信任吗? 所以,既要该吃吃、该喝喝,也要防着福王下毒,这难度就高了。 “我看这倒无妨。”韩爌扫了扫众人后得意的说道。“毕竟太子是君,福王是臣啊!” aiyueshuxiang.com 一语点醒梦中人,是的,既然太子是君,自然要有君的做派了,所以,该试毒的试毒,该接手警卫的接手警卫,完全可以反客为主嘛! “当然,还有陛下看着,太子做的也不用太过了······” 韩爌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王安出列向朱常洛保证道:“护卫和试毒由奴婢来安排,一定确保太子和元孙的安排,也一定不让福王有什么把柄可说。” 试毒当然由王安亲自来做,至于护卫嘛,宦官中也多少有些会武功的,实在不行跟东稽事厂调用,不信那边不派人保卫太子的安全。 朱常洛松了一口气:“那就这么定下来吧······” 韩爌等人离开了,还是有些担心,还是不想去福王府的朱常洛忽然问王安道:“那个能不能提前发动了!” 王安自然晓得朱常洛的心思,但他摇头道:“现在天寒地冻的,衣着臃肿,行动不便,实在不合适现在就发动,小爷还是再忍耐一下,拖到春暖花开再说,至于福王府之行,奴婢有个猜测,只怕皇爷那边也有安排,断不会让太子和元孙出事的!” 这话也对,真要出现了福王杀太子、元孙的事情,万历的脸往哪搁呢?所以,朱常洛其实没有必要杞人忧天。 朱常洛无言的眨了眨眼,好半天后才问道:“王伴伴,你说,韩卿他们会不会也已经想到了父皇的安排,这才在孤面前演出一出忠君的好戏呢?” 王安的想法其实跟朱常洛的一样,但他却没有顺着朱常洛的意思往下说,反而劝谏道:“小爷,韩大人他们都是正人君子,断不会有这等龌龊的心思的,还请小爷疑人不用才是!” 朱常洛点点头:“说的也是!” 王安退下了,看着王安的背影,朱常洛脸色阴沉的喃喃道:“王伴伴,你是真以为他们不会这么做,还是在替他们说话呢?亦或是你明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现在还用得着他们护卫孤,所以才帮他们缓颊的?不好说,不好说啊······” 第26章孤也去看一眼 “三弟啊!孤记得,你还是第一次请孤来福王京邸啊!” 对于朱常洛夹棒带刺的话,朱常洵立刻认错道:“这是臣弟的不是!” 随即朱常洵又补充解释道:“去了洛阳,每日里想着父皇母妃和太子,这才晓得过去是那么的混,这回得蒙父皇召回京师,自然要痛改前非的。” 朱常洛遮掩在宽大袍服下的手捏成了拳头,是的,他听出福王的意思了,福王这是还想留京不走,所以借着这回请他莅临的机会,打苦情牌呢! 对此,朱常洛迟疑了一下,回应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呢,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但皇子就藩是祖宗的规矩,父皇这边也不好违背,且等有机会,孤为你跟父皇说说,多让你回京几次就是了!” 朱常洛说是会替福王求情,实际是一口否定了福王留京的可能,对此,福王虽然说了一句“多谢太子”,但心中早就已经MMP了。 见朱常洵被自己堵的说不出话来,并不想在福王府久留的朱常洛便主动提及了篮球:“对了,不是说福八有新鲜玩意让由校看吗?不妨的话,孤也去看一眼吗?” “臣弟疏忽,太子请。” 福王引着朱常洛和朱由校来到一处朱由崧手书篮球馆的殿宇之前,此时就听早就等在殿外的朱由崧向东宫方面解说道:“太子伯伯、元孙哥哥,这个游戏呢原本是应该找个平地,在室外进行的,但由于天气寒冷,所以目前只能在室内游乐!” 说话间,几名东宫內侍先行一步,进去看了一眼,这才引东宫父子走了进去。 入了篮球馆之后,朱常洛和朱常洵兄弟谦让了一番,各自坐下了,此时朱由崧指着钉在柱子上的球蓝说道:“这是用来训练的。” 说话间,朱由崧拍拍手。伴读们一人拿着一个鞠丸走了进来,朱由崧指点道:“还不叩拜太子和元孙!” 一群十多岁的伴读立刻跪倒在地,给朱常洛和朱由校磕了一个头,同时颂道:“小人(奴婢)参见太子、元孙!” 朱由校一看到如此多的同龄人,当即高兴了起来,看着儿子的笑脸,朱常洛摆手道:“起来,演示吧!” 朱常洛的中期有些不足,便由身边的王安传话道:“太子有令,平身,且演示一二!” 伴读们爬了起来,走到二分线上,演示了投射、五点跳投等基本功,又演示了三分线投篮,但朱常洛觉得很是平平无奇,就在此时,伴读退下,朱由崧训练的仪卫们进场了。 只见分成红白两队的仪卫首先给朱常洛和朱由校跪拜行礼,然后表演了3对3和5对5的对抗。 这个就比较精彩了,尤其是在蹴鞠、马球、相扑等项目都已经衰微的明代,这种激烈的,令人血脉喷张的竞技比赛是非常少见的,再加上朱由崧又减少了犯规内容,加大了对抗性,因此一下子就吸引了朱常洛和朱由校的目光。 倒是朱由崧遗憾的说道:“柱子影响了球员们的发挥,真要放在室外了,或者没有柱子的殿宇内进行的话,可能更精彩。” 其实真正影响比赛精彩度的是鞠丸的弹性有限,分球过人等经典的篮球技法没办法展现,好在,上半场实际不是真正的比赛,而是传球、跳投、扣篮、灌篮、盖帽等技术的展示,怎么花俏怎么来的,因此对于朱常洛和朱由校来说,这已经足够好看了。 参照另一时空的篮球比赛,两队球员们上场一炷香后需要休息半株香,于是在两队休息期间,朱由崧问朱由校道:“元孙哥哥,想不想自己投一投?” 朱由校立刻扭头看向朱常洛,朱常洛点点头,于是小哥俩携手上场,找了一个轮流玩了起来,当然,说是轮流玩,更多的是朱由校在投球,朱由崧在指点,至于捡球的,那就由李谙等人包办了。 “元孙哥哥,还记得最初演示的五点定投!”朱由崧看朱由校十投也有一二投能进蓝了,便邀请道。“要不,我们比一比?” bqgxsydw.com 朱由校比朱由崧要大两岁,因此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朱由崧,朱由校信心十足的说道:“比就比!” 结果一轮下去,朱由校五投零中,朱由崧五投一中,对此朱由校很是不服:“再来比一比!” 朱由崧笑道:“好啊!” 又是一轮,结果双方都是零中,总比分,还是朱由崧占先,朱由校自是不可善罢甘休,还要跟朱由崧比下去,朱由崧便道:“元孙哥哥,要不,我们各自再练几天,以后再比。” 朱由校想了想,应道:“也好,总是投不进,也颇是丢脸!” 小哥俩回到了座位前,就听朱由崧说道:“投球呢,不但好顽,而且可以活络筋骨、强身健体;不如,元孙哥哥也组成一支球队,我们就可以打比赛了!” 比赛? 朱常洛刚想说什么,此时就听福王说道:“太子,要不,我们也投一投,顽一顽?” 朱常洛笑了起来:“这不过是孩子顽意······” 朱常洵打断道:“左不过跟投壶差不多,自己兄弟,也不搞什么彩头!” 朱常洛被梗住了,只好出席跟福王一起试着向球蓝投了几次,结果两兄弟谁也没投进去,于是朱由崧和朱由校嘎嘎的笑了起来,朱由校还说:“父王还不如我们呢!” 被儿子嘲笑的朱常洛摇了摇头:“不投了,不投了,太累了!” 是的,朱常洛是个虚胖的家伙,这一动,头上就见汗了;而朱常洵也没好到哪去,所以,气喘吁吁的两人对视一笑之后,立刻回到了座子上。 朱由崧再次拍了拍手,红白两队当即以替补阵容出场,又打了半场,但这一次,表演成分减少了,对抗显然更加激烈了,直看的东宫父子眉飞色舞的。 比赛结束后,朱常洵旧话重提道:“太子,您看刚刚由崧说的,东宫和福王府各组建一支球队的提议如何啊?” 太子刚想答应,但话到嘴边了却摇了摇头:“三弟,这不合圣人之教啊!” 朱由校一脸的失望,朱由崧却道:“没关系,东宫不能组队,元孙哥哥可以经常来福王看比赛······” 第27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臣等恭迎太子、元孙!” “由校,顽闹了一天,且先下去休息吧。”打发了朱由校之后,朱常洛冲着韩爌等人道谢道。“有劳各位卿家为吾父子担心了,所幸,福王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其实手上无一兵一卒的福王与手握重兵、威震天下的李二的情况完全不同,绝没有可能来一出玄武门之变的,但朱常洛还是把高帽子奉送给了面前的东宫僚属们。 “此皆赖诸位卿家和满朝君子的威慑。” 韩爌等人急忙应道:“臣等不敢受了殿下之谬赞,此次殿下和元孙能逃过一劫,纯粹是祖宗保佑以及殿下和元孙天命所在,诛邪不敢妄侵之故。” 朱常洛哈哈一笑,也不互吹,只是伸手道:“诸位卿家,且坐下来说吧!” 等各自坐下,在朱常洛的示意下,王安把太子父子在福王里游历的事情大致介绍了一下。 听的很仔细的李腾芳怒喝道:“福王果然不怀好意,想要诱使太子和元孙成为宋徽宗啊!” 韩爌对李腾芳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对朱常洛道:“福王肯定也明白太子殿下是不会上当的,所以,福王的目的怕不是引诱太子和元孙荒嬉吧!” 朱常洛点点头:“福王一上来就说在洛阳日夜思念父皇,想要求孤替他美言两句,让他在京师多待两日!” 杨道宾咬牙切齿道:“果然是狼子野心,此事,万万不能答应!” 何如宠却摇头道:“基于梯友之道,既然福王请托了太子,太子还是要请陛下挽留福王的。” 赵师圣愤然道:“这如何使得,这不是开门揖盗吗?” 何如宠解释道:“太子能阻止陛下召见福王吗?” 这肯定是不能的。 “福王会不会在拜见陛下时申请留京呢?” 应该也是肯定的。 “那福王会不会顺便说他当初已经拜托太子了呢?” 从恶意的角度说,福王肯定会为太子挖坑的,届时万历皇帝如果没有接到太子的报告,一定会对太子隐瞒的行为产生不满的。 “所以,福王这招厉害,逼得太子必须要替他说话。” “按康侯的意思,只要太子去了福王府,就中计了?” “当是如此!”何如宠回应道。“不过福王也是痴心妄想,太子尽管在陛下面前说些挽留的话好了,就算陛下想答应,天下臣工也是不会答应的!” 韩爌听到这,眼珠一转,立刻向朱常洛进言道:“太子,您现在应该立刻去面见陛下,把自己今天去福王府的情况报告给陛下知晓,顺便为福王求情。” 朱常洛一愣:“现在?” “是!”韩爌说道。“臣私下揣度,陛下也在等着殿下的报告呢,自然是越快越好!” 虽然朱常洛没明白韩爌的意思,但他知道韩爌等人是不会害自己的,所以立刻起身道:“孤,换一身衣服就去向陛下报告······” “皇爷,小爷求见!” 万历有些诧异的问道:“他有什么事吗?” 值守太监报告道:“说是,刚刚从福王府回来,想把经过禀告皇爷!” 万历一愣:“倒是有心了,怕是那些东宫僚属给出的主意吧,也罢,让他进来。” 朱常洛被值守太监笑呵呵的引进了殿内,随即在万历面前跪拜下来:“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说话。”万历放下手中的书卷,也没让朱常洛坐下,就此问道。“常洵给你看了什么新鲜玩意啊?” “一种新式蹴鞠,叫篮毬的。”朱常洛不相信东厂和锦衣卫没有向万历报告过,但表面上还是一五一十的做了介绍。“而今连蹴鞠都已经失传了,三弟能搞出这东西来倒也不容易。” 万历摇头道:“不是常洵弄的,是福八搞出来的,这个臭小子,年纪不大,鬼门道倒是不少,而且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疯顽可以健身的野狐禅,见福王京邸狭小无法施展,就做了这么个游戏来,太子,你觉得蓝毬尚可一乐吗?” “持毬竞技,倒也与平日里的戏剧什么不同,或可以充当赏玩,但儿臣以为,此等游戏,藩王或可以一乐,但儿臣和由校却不能沉迷其中,当以前宋为戒。” bqgxsydw.com “你这么想倒也妥当!”万历不置可否的评判了一句,随即抛出一个炸弹来。“不过锦衣卫中有人说,蹴鞠是强汉练兵之法,太子,你以为常洵有不轨之意吗?” 听完万历皇帝的话,朱常洛的心一下子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起来。 是的,这绝对是万历皇帝的试探,因此他不但不能附和,而且要为福王开脱,但怎么开脱才不会适得其反呢? 朱常洛好好的把万历皇帝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一脸古怪的回答道:“恕儿臣愚钝,儿臣没有看出来这个蓝毬能练兵的,再说了,蹴鞠能练兵一说,儿臣是不相信的。” “哦?”万历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朱常洛。“太子为什么不相信啊!” “回父皇的话,如果踢蹴鞠就能练出强兵的话,那前宋就应该举世无敌了。” 万历大笑起来:“太子说的好,这么一说,的确有些捕风捉影的样子了。” 朱常洛急忙谦虚道:“儿臣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另外,儿臣一到三弟府上,三弟就跟儿臣哭诉到在洛阳日夜思念父皇,想托儿臣向父皇求情,让他能在京师多待几日。” 万历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常洵真这么跟你说的?” “是,儿臣不敢有一句假话!” 万历的视线死死的盯在朱常洛的身上,其炽热程度,几乎让朱常洛有些心慌意乱。 好半天后,万历收回了视线,平淡的说道:“既然太子帮福王求情,也算是兄友弟恭,朕就成全你们,且让福王在京师多待几日,正好,福王妃姚氏身怀六甲,来来回回的也的确不方便,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听到万历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朱常洛常在袖子里的手再一次捏成了拳头,但表面上还得承情道:“那儿臣替三弟叩谢父皇隆恩了!” “好了,你磕什么头啊,让老三自己来磕!”说到这,万历一拂袖子。“马上要过年了,且回去准备一下吧。” “是······” 第28章好好活下去 万历四十三年的正旦要来了,各个衙门也开始封印了。 然而在这个年味越来越浓的时候,一众伴读们开始想家了! “俺娘现在应该擀面条,做年鱼了!” “俺爹现在应该杀猪做年猪了!好香啊,我都流口水了!” 没错,毕竟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又是生平第一次出远门,这一开始的兴奋,早就随着时间消散了,现在与父母生活的一点一滴开始浮现在他们的记忆中,因此一种莫名的气氛开始充斥起来。 “我想回家,我想俺娘了!” “好了,都别哭了,”胡远山宽慰众人道。“我也想爹娘,可问题是,这里是京师,我们回不去啊,所以,还是想些别的吧!要不,咱们去堆个雪人吧!” 小孩子的思维其实转的很快,一听说堆雪人,几个孩子开始高兴起来:“好啊,好啊,我们去堆雪人,打雪仗吧!” 于是,一群孩子呼啸的冲了出去,在院子中堆起了雪人。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虽然期间大家堆着堆着就玩闹了起来,但雪人很快就堆出了一堆来。 “这是俺爹,这是俺娘,这是俺弟弟,这是俺妹妹!” 看着指着雪人把自己家人寄托进去的成大路,边上的林康捉弄道:“怎么没有你自己啊!” 成大路啊呦了一声,急忙道:“那我再堆一个我自己好了!” 没心没肺的林泽却道:“你自己杵在这不就齐全了!” 说罢,果不其然的迎来了成大路的一个雪球,林泽不甘示弱的抓起雪人的脑袋砸了回去,成大路勃然大怒:“这是俺妹妹的脑袋,你这个混蛋······” 双方的战斗瞬间升级了,最终,所有的雪人都打闹的孩子们给摧毁了······ 晚上,起夜的唐年刚刚放下夜壶,就听到有人在痛苦的呻吟着,唐年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很快发现是成大路在那里哼哼着,唐年伸手去推成大路,结果发现成大路身上烫的厉害,大吃一惊的唐年立刻摸到了胡远山的身边,推醒胡远山道:“远山哥哥,大路,大路他发烧了!” 听完唐年的话,还迷迷糊糊中胡远山立刻清醒了过来,他立刻爬到成大路的边上,伸手一摸成大路的额头,当下决定出去叫人:“小年,你看看茶壶里水还有吗?找块布弄湿了,敷在大路的额头上,我去叫人来给大路看病······” 朱由崧一觉醒来,就听到外间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于是他便喝道:“李伴伴,出什么回事了!” 李谙在外间汇报道:“小主子,伴读那边有个孩子病了,估计是顽雪的时候没注意,着凉了。” “安排人去看了吗?” 李谙答道:“王妃身子有点不适,京邸良医所的太医都已经去给王妃问诊了。” “母妃身体不适?”朱由崧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应该是王妃胎动的太厉害的缘故吧。” 没错,这次姚氏显怀后,胎动一直很强烈,闹得姚氏经常睡不好,但为了避免伤了胎儿,又不能开安神的药,所以良医所的太医们也很为难,只能24小时的就近守候,一有风吹草动就要赶过去问诊。 “来人,帮我穿衣服,我要去看望母妃。”朱由崧说罢,又补充吩咐道。“既然太医们没空,派人立刻去太医院请!” 李谙应道:“是,奴婢这就派人去太医院请······” 纷闹的一个晚上过去了,姚氏终于折腾的睡着了,朱由崧也回去补了一个觉,等他好不容易睡醒过来,李谙过来报告了一个令人遗憾的消息:“小主子,那个伴读没救回来。” 朱由崧吃惊道:“不是去请外面的大夫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没治了?” 李谙答道:“太医院值班的太医原也是不好擅离职守的,只能寻了几个太医的住处去请人,结果把人请回来也已经四更天了,人已经烧的不行了!” 朱由崧问道:“之前就没有做降温吗?” “有用湿布在额头上降温,但太医说,身上太烫,脏器应该已经烧坏了······” fantuantanshu.com 朱由崧摇了摇头,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实在让他无语了:“查一下,家里还有什么人?” “奴婢查过了,伴读叫成大路,是洛阳城廓户,家里还有爹娘弟弟妹妹。” 朱由崧想了想,决定道:“通知洛阳王府,给成家支二十两抚恤银,另外,他弟弟要是到了岁数,一并挑来王府伴读。” “那成大路的尸体,奴婢便找个寺院化了,再使人送回洛阳吧!” 朱由崧点点头:“你且看着办吧!” 李谙刚想退下,朱由崧忽然发问道:“伴读们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 “让他们去饭堂等着······” 往日吃早饭的时候,伴读们开始龙精虎猛的,但今天,一个个坐在那萎靡着,显然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其中林康还不断嘟囔着:“是我咒死了大路,我是个混蛋!” “小王爷到!” 看着三三两两向自己拜服下来的伴读们,朱由崧背着手说道:“靖节先生有几首《挽歌》,也许你们没有读过,不要紧,我来教你们,都听好了!” 朱由崧诵道:“拟挽歌辞三首,其一: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 “其二······其三······” 诵罢之后,朱由崧说道:“你们都听懂了吗?有生必有死、死去何足道;所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没什么可以悲伤的,斯人已去,存者自然要好好的活下去,对,只有自己好好的活下去,才不负到这个世界走上一遭。” 不负来此世界走一遭,是朱由崧的自我**,但伴读们对此显然有些懵懂,不过朱由崧不再多说了----再说,就不符合他的年纪了----只是命令道:“吃饭······” 第29章 正旦日,不但百官要进入紫禁城朝贺,就连在京的皇子皇孙也要进入宫中守岁,所以,朱由崧便穿着最正式的礼服跟着福王夫妇一起进了宫。 当然,由于福王妃姚氏身怀六甲,万历皇帝开恩,让姚氏在守岁前多睡一会,因此,朱由崧也趁机陪着母亲一起获得了睡觉的机会,倒是朱由校作为元孙,要全程陪同守岁,为此颇有些苦不堪言。 不过,在朱由崧睡觉的时候,朱常洵和瑞王朱常浩、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呛上了。 起因其实很无聊,主要是朱常洵在哥几个聊天的时候,说起来朱由崧组建的那支篮球队。 朱常洵说,自己请太子在东宫也组建一个球队玩玩,但太子这边有顾虑,所以不能组建,但端王他们应该没问题的,或可以组建球队,到时候一起打打联赛,兄弟间也可以借此走动。 这联赛的概念也是朱由崧搞出来的,当然,朱由崧的目的就不简单,是为了日后各种球类比赛的市场化在准备,但朱常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枪药,直截了当的顶到,自己和惠王、桂王不像福王那么有钱,玩不起篮球队。 朱常洵被顶的有些生气,便回应道,他知道惠王、桂王没什么钱,但瑞王每年都跟户部要结婚钱,已经藏了十几万银子在身边了,跟个吝啬鬼似的就不好了。 朱常浩被朱常洵揭穿了老底,更是恼羞成怒,说什么你福王结个婚小二十万两,就个藩花了六、七十万两,我没那个命,十几万两省着花难道不行吗? 福王连声道,行行行,你就一分银子比天大的存在吧,这句话又刺激了瑞王,当时两人就翻脸了,而在两兄弟口角的过程中,太子一言不发,而与瑞王有同病相怜之感的惠王和桂王自然是站在端王这边,说福王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眼见得双方越闹越僵,朱常洛终于心满意足的站出来批评瑞王三人不该顶撞兄长,又批评福王玩物丧志,总之,名义上是各打了五十大板,但实际上是暗中告诫福王要尊重自己这个长兄兼太子。 福王吃了哑巴亏,气得面色铁青,倒是朱由校在几个叔叔闭口不言后,跑过来跟福王说要找朱由崧玩。 福王再有火气,也不能冲着无辜的朱由校发作,所以敷衍了两句,让朱由校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福王和瑞王他们呛起来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传到了郑贵妃的耳里,郑贵妃勃然大怒,冲着周端妃喝骂道:“贱婢,你是怎么养的孩子,居然不知道尊卑!” 周端妃当初是跟郑贵妃一起入选九嫔的,但问题是万历皇帝对她没什么感觉,因此母子皆不受宠,所以面对实际主持六宫的郑贵妃只能是低声下气道:“贵妃赎罪,是妹妹教训不力,回去后,我就着人训斥常浩,定让他向福王赔罪!” “谁是你姐姐!你也配当我妹妹!”郑贵妃冷然道。“滚出去,今天别再在我面前出现!” 周端妃不得不争辩道:“陛下要是来了,岂不是要治我的不敬之罪!” “陛下能治你的罪,难道我就不能了吗?”郑贵妃走到周端妃面前,拔出周端妃头上的步摇,轻蔑的丢到地上。“亦或是你不想住钟粹宫了,想换个地方!” 周端妃脸色一下子铁青起来,但最终还是忍住的委屈,向郑贵妃行礼道:“贵妃娘娘,臣妾身子突然有些不适,恳请娘娘在陛下面前替我告罪!” “滚!” 周端妃忍着眼泪退了下去,郑贵妃的目光随即在其他妃嫔脸上扫了一圈,只见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低下头,郑贵妃这才满意的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梦境真是胡闹!”一前一后两个消息传到万历皇帝的耳中,万历皇帝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大过年的,不能消停一下吗?” 随侍的司礼监秉笔孟珙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一句不发,但万历还是不放过他,径直问道:“瑞王是在怪朕一碗水不能端平吗?” bqgxsydw.com 孟珙只能回答道:“那是瑞王不晓事,如今国用颇拙,自然不能再有福王故事!” 万历点点头:“是啊,目光就那么一点大。” 明代对不能继承皇位的皇子都是按猪一样养的,所以瑞王不晓事也是正常的。 “可太子也不晓事吗?” 是的,如果朱常洛一开始就制止的话,福王和瑞王是呛不起来,结果把事情闹大了,太子又出来借势压人,显然手腕上有些小儿科了。 孟珙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皇爷,也许小爷是没意识到瑞王的火气。” 万历冲着孟珙就是一脚:“朕还没死呢,就这么急着向太子输诚了?” 孟珙连连叩首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以为皇爷和小爷是一体的。” ”万历皇帝随即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嘀咕道:“只怕太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孟珙没有听清楚,只好硬着头皮问道:“皇爷的意思是?” “宴庆结束后,去告诉太子,他装了这么多年,怎么不继续装了?是不是等不及了!” 孟珙连声道:“奴婢不敢让皇爷和小爷离心啊,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万历冷冷的看着孟珙,孟珙只能不停的磕头,等孟珙这边几十个头磕的自己晕头转向了,万历这才说道:“好一个忠心的奴婢,怎么头没有磕出血来啊!也是,今天正旦,不好见血,那就罢了,起来吧!” 孟珙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就听万历继续道:“刚才的话,你不愿意出传,那就不用传了,谁也不传出去,如果让太子知道了,今天在的,就自己给个交代吧。” 孟珙以下的全部宦官宫女跪伏下来应道:“奴婢明白!” 万历转换了一下心情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跟孟珙说道:“常洵家的小福八还睡着吗?差不多时间了,让他起来去跟由校玩吧,父辈间的争执不应该影响下一代的友情,没有人情味的皇帝,不过是孤家寡人罢了。” 孟珙马上去安排了,等他转回来,就听他请示道:“皇爷,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起驾了!” “急什么,”万历冷冷的说道。“大朝仪几十年没办了,就是家里人聚一聚而已。” “可福王跟小爷以及几位王爷刚刚起了龌龊,现在坐在那,也尴尬!” “就是让他们尴尬一下,看他们今后还闹不闹了······” 第30章李大个子 万历皇帝迟迟不来,果真让场面非常的难看,所以瑞王、惠王和桂王坐在一起自顾自的聊了起来,太子又不好抛下福王跟瑞王他们凑成一团,因此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福王尬聊着,倒是朱由校看见被唤醒的朱由崧后非常高兴,便过来拉着朱由崧的手,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朱由崧其实不想陪小孩子聊天,但问题他现在也是在装小孩子,所以无可奈何只能想办法敷衍,这一敷衍倒是让两人的说话投机起来。 当然,朱由崧还是觉得无聊,便抽空问道:“元孙哥哥,我们去放烟花吧!” 朱由校一听立刻赞同道:“好啊,我们溜出去放烟花!” 两个人便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偷偷的跑了出去,但太子、福王他们没注意,伺候两人的太监绝对不会不注意的,因此蹑手蹑脚的跟了上来。 等跑到了殿外,就听朱由校说道:“李大个子,去把烟花拿来!” 不一会,一个身材高大的低品宦官抱着一摞烟花出现在了朱由校的面前。 朱由崧有个猜测,便问道:“你叫李大个子,倒是跟李伴伴一个姓!” 李大个子看了看朱由崧身后穿着六品宦官服色的李谙,笑容满面的说的:“奴婢李进忠,可不敢跟李公公相提并论。” 没错,李进忠到现在才是一个奉御,又怎么能跟有着监丞身份的李谙相比呢,但作为现在元孙、未来太孙的玩伴,哪怕李进忠无品无级,也是要比王府的六品太监要高贵的。 因此李谙当即回礼道:“不敢,李伴伴前途无量,岂是李某能相提并论的。” “好了,你们说什么呢!”朱由校有些不耐烦的伸手道。“赶快放烟花呀!” 朱由崧就看见日后权倾一时的九千岁屁颠屁颠的给朱由校放着烟花,屁股就那么撅着,要多喜性,就有多喜性! 朱由崧想了想,问朱由校道:“元孙哥哥,你敢自己放烟花吗?” 朱由校一挺胸膛:“我当然敢啦,不过。” 朱由校的语气低沉下来:“他们都不给我放!” 是啦,朱由校身份如此高贵,肯定没有人敢让他去冒险的,而朱由崧其实也一样,绝对不会有人把火折子、线香交给他的。 不过现在是在皇宫里,李谙等人根本阻止不了朱由崧,所以,朱由崧跟朱由校咬耳朵道:“元孙哥哥,你帮我挡着李谙他们,我去跟李大个子拿几个烟花来放!” 朱由校激动跟自己去放一样,双手握拳道:“放心,我一定替你挡着李谙!” 朱由崧便跑下了台阶,李谙果然要阻断,结果被朱由校叫住了:“站住,让你下去了吗?” 李谙急的不得了,但此时此刻元孙最大,他根本不可能拒绝元孙的命令,结果,就在迟疑中,朱由崧从李进忠的手中拿过了线香,然后又拿到了窜天猴、地老鼠,并在李谙惊恐的目光中从容的释放了起来。 等放完了几个烟花,朱由崧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李谙的心这才放了回去。 倒是朱由崧有些不满道:“烟花种类太少了,我听说还有什么陕西的杆火,能放到上百丈的半空中,甚是好看呢!” 朱由校幻想了一下,当即露出了期盼的神色,然后质问李进忠道:“李大个子,杆火你听说过吗?为什么不拿来放!” 李进忠叫屈道:“元孙,三大殿还没修好呢,可不敢放杆火啊,这要是再烧了,把奴婢的头摘了也是担当不起的。” baimengshu.com 朱由校不高兴的说道:“真没意思!李大个子,你能不能不扫兴啊!” 看到李进忠欲哭无泪的样子,朱由崧拉了拉朱由校的衣服:“元孙哥哥,不要难为李大个子了,要不,我们不放烟花了,我们去顽五子棋吧!” “五子棋是什么?” 朱由崧急忙把五子棋解说了一遍,然后对朱由校说道:“要不,我们找副棋出来,我教你顽!” 朱由校点点头,两人便又跑回了殿内,然后躲到一角去下棋了。 五子棋其实很容易上手,但易学不易精,尤其是在又禁手的情况下,所以,朱由校上手很快,但说要赢朱由崧,那就是朱由崧在放水了。 两人正下着高兴呢,福王和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走了过来,站在两人身后观看起来。 朱由校一抬头看见自己的父亲,吓得立刻站了起来:“父王,孩儿在跟福八弟弟下棋呢!” 朱由崧也站了起来对太子行礼道:“太子伯伯,父王,我正教元孙哥哥下五子棋呢!” “五子棋?就是江南流行起来的那种新的棋法?”太子饶有兴趣的说的。“你们继续下,且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朱由崧和朱由校便坐在那继续晚了起来,但很快太子摇头道:“联成五子就算赢吗?这太简单了吧!” 朱由崧起身回复道:“太子伯伯,元孙哥哥刚刚学,所以,更多的规则还不知道,实际下的时候黑棋是要让步的,即有些棋是不能下的,因此不是那么简单的。” 朱常洛看了看朱常洵,笑道:“这话是三弟你教的?” 朱常洛以为朱由崧在一语双关,而朱常洵却摆了摆手:“这些都是他自己折腾的。” 太子虽然不相信,但表面上却道:“好聪慧的孩子!” 朱常洵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太子哥哥谬赞了,元孙才是大智慧,而由崧不过是小聪明罢了!” 朱常洛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冲着朱常洵一笑:“为兄,倒是要借三弟这番吉言了!” 朱常洵吃了个软钉子,正想争回来,就听直殿太监跑进了提醒道:“太子,福王爷,请速速入座,贵妃已经起驾了。” 朱常洛和朱常洵立刻带着朱由校和朱由崧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同时命人把姚氏赶快叫来。 没错,郑贵妃带着另外几位嫔妃过来了,也就意味着万历皇帝很快会起驾莅临,所以这次正旦的皇家聚会即将进入真正的高*潮部分······ 第31章棋逢对手才有意思 前导执事太监一声“贵妃驾到”,殿内的众人顿时哗啦啦的跪倒了一片,只剩下朱常洛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是的,天子是君,皇后是小君,太子是嗣君,而贵妃虽然名头吓人,但也只是天子的妾室,按礼法来说就是太子的庶母,也是受不得太子一跪的,至于朱由校嘛,虽然是元孙,但并非是太孙,所以名分还缺了点的他也是一样要跪拜庶祖母的。 郑贵妃带着一众万历的嫔妃走了进来,此时就见太子首先稽首道:“常洛见过贵妃!” 郑贵妃却冷然道:“本宫受不得太子这番礼啊!” 朱常洛闹了个无趣,正不知所措的站在哪里,福王冲着郑贵妃叩头道:“儿臣叩见母妃!” 郑贵妃眉开眼笑的冲着朱常洵说道:“吾儿,起来,赶快起来!” 福王站起来后,瑞王、惠王、桂王同时给郑贵妃叩首道:“臣等叩见贵妃娘娘!” 郑贵妃的目光在瑞王身上转了转,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到自己位子上坐下,眼见得场面极度尴尬,朱由崧便拉着朱由校的手过去给郑贵妃见礼:“由校(由崧)叩见贵妃娘娘(祖母)!” 见到亲孙子在场,郑贵妃不好不给面子,便纷纷道:“都起来吧!” 话虽如此,但众人还得给其他在场的万历嫔妃见礼,不给这一见礼不要紧,瑞王就发现问题了,于是他悄悄招来內侍问道:“端妃娘娘怎么没来,是身子不适吗?” 內侍悄无声息的过去打探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的回到瑞王身边耳语了一番,瑞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狰狞了起来,结果,却发现郑贵妃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但内心的愤懑还是溢于言表。 瑞王正在生闷气的时候,直殿太监喝道:“陛下驾到!” 皇子们再次跪拜下来,郑贵妃则带着宫中妃嫔们万福迎驾! 万历皇帝因为年幼时摔断过腿,一只脚微微有些跛,平时就不爱走路,再加上年纪大了发福的厉害,所以一路都是有抬舆抬进来,因此居高临下的万历皇帝看着殿内跪满一地,表面上很高兴的他便立刻吩咐道:“都平身吧!” 朱常洛以下还是等万历皇帝从抬舆上下来,坐到位子上后站起了身子。 万历皇帝扫了扫现场,笑道:“好啊,除了荣昌和寿宁,一家人基本就全到了。” 万历口中的昌荣指的是昌荣公主朱轩媖、寿宁指的是寿宁公主朱轩媁,万历皇帝一共有十个女儿,但活到成年的也就这么两个,所以平日里还是很疼爱的,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因此今天是要跟夫婿一家一起守岁的,得今个下午才和两位驸马都尉一起进攻拜谒,所以这段饭没她们的身影。 不过万历皇帝说人齐了,还是让瑞王气血上涌,只是他不敢出面驳斥万历皇帝的话,因为王皇后也没到场,而且万历说的是基本全了,本身也是有余地的,所以,只能一个人在那憋着闷气呢! “怎么不坐呢?都坐下吧!”在万历皇帝的命令下,郑贵妃首先落座了,接下来太子也坐了下去,众人这才跟着落座。“既然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虚的,早点吃完了,都回去休息吧,朕也是困的不得了,由校和由崧更是要睡足了才好!” ranwen.la 万历皇帝的话音落地,边上的孟珙立刻一甩拂尘,喝道:“传膳!” 早就准备好的宫膳串流的送了上来,但由于一直是保温状态,而且还要由太监试毒,所以,一样的难吃,早有经验的众皇子便一沾而过,主要端着御酒在那没滋没味的喝着。 稍顷,太子首先起身向万历皇帝祝酒道:“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祝大明风调雨顺、政通人和!” 万历皇帝一听到政通人和,脸上便浮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太子有心了,坐下吧!” 朱常洛坐下后推了推朱由校,朱由校便起身说道:“孙儿祝皇爷爷寿与天齐,祝大明河清海晏!” 万历笑道:“由崧倒是会说话,赏!” 孟珙立刻喝道:“陛下有旨意,赏元孙年节金钱二十枚、玉如意一柄!” 朱由校谢赏后坐了回去,福王两公婆接着起身向万历皇帝说了一番年节的吉利话,万历听罢赏了福王御酒一杯,同时对姚氏说道:“福王妃身怀六甲,车马不便,就在京师生育,且过了五月再回洛阳吧!” 姚氏和朱常洵当即谢恩了一番,不过这显然没有达到福王把南返的时间拖到秋天的目的,所以落座时,福王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高兴的。 福王固然性子不高,太子朱常洛的心情就更加郁闷了,但在万历皇帝面前他也只能装出一番强颜欢笑的表情来。 朱由崧起身向万历皇帝说了贺词,万历皇帝问道:“福八,听说你在家里经常下场打什么蓝毬?” 朱由崧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急忙回复道:“回皇爷爷的话,孙儿气力还小、个子不高,所以只是顽投篮而已,还不能真正上场打毬。” “那每日顽多少时间呢?” “每日读书间隙,顽半个时辰活动筋骨!” “都是打毬吗?” “是!” 万历笑了笑:“那什么五子棋平时不下吗?” 朱由崧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一般在家不下五子棋!” 万历图穷匕首见的质问道:“那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引诱由校下棋了?” 一个引诱,但郑贵妃和福王夫妇都紧张起来,但朱由崧却坦然的回答道:“五子棋是脱胎于围棋而来,但比围棋简单太多了,所以孙儿自己想来许多法子来限制先手,可即便如此,只要下棋的一方存在让棋的想法,这棋就没意思了,而在王府里,谁都让着孙儿,孙儿这才不想跟他们下棋的。” “但顽五子棋还是可以打发时间的,所以我和元孙哥哥放完了烟花,觉得无聊了,我才想着和元孙哥哥顽棋的。” “说的不错,棋逢对手才有意思!”万历算朱由崧过关了。“赏!” 孟珙立刻喝道:“陛下有旨意,赏福王长子年节金钱十枚、银钱十枚、玉石棋盘棋子一副。” 朱由崧叩谢道:“孙儿谢过皇爷爷的赏赐······” 第32章忍字心头一把刀 朱由崧退下后,瑞王起身向万历献了年节贺词,万历听罢后,冷冰冰的跟瑞王说道:“常浩,政府困顿,你要体量国家的难处,不可过多攀比才是!” 朱常浩委屈异常,但万历金口一出,他也只能唯唯诺诺的应道:“儿臣,一定遵循父皇教导,不与三哥攀比!” 朱常浩的话哀怨异常,万历皇帝跟没听到一样,挥手让他退下了,随后惠王和桂王也相继向万历献词,对于已经去世的李贵妃的这两个儿子,万历的态度略微好了一点,但一样告诫要体量国家财力的不足,在婚事上不要过于操办了! 惠王和桂王也万分的不满,但万历是父、是君,说的也是在理,两人也只能违心的应是了。 等小辈的年节献词说完,又喝了两杯酒,郑贵妃带着后宫嫔妃准备跟万历说庆词,万历摆摆手:“梦境啊,好听话就不说,朕困了,陪朕回去休息吧。” “陛下、贵妃起驾!” 在一众或羡慕、或怨怼的目光中,万历带着郑贵妃走了。 万历这么一走,剩下的妃嫔们自然不能再与成年皇子们坐在一起餐饮了,于是也相继退场了。 见到似乎已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朱常洵站起来对朱常洛说道:“太子,姚氏又有些不舒服,小弟就先行告退了!” 朱常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也好,弟妹要多多保重才是!” 朱常洵冲着朱由崧说道:“崧儿,跟你元孙哥哥说再见!” 朱由崧便对着朱由校说道:“元孙哥哥再见,下一次,再来我家顽,我还有更多好游戏!” 朱由校不舍的抓住朱由崧的手不放,朱常洵得意的笑道:“他们小哥俩的感谢倒是挺好的!” 朱常洛脸上的肌肉又跳了一下,但嘴上却道:“这不是挺好的话,有机会让由崧来慈庆宫陪由校顽吧。” 朱常洛这算是反过来将了朱常洵一军,朱常洵也是不想让目前唯一的儿子跑到东宫这个险地的,所以便敷衍道:“好啊,找时间,我一定带由崧来慈庆宫参拜太子!” 说罢,朱常洵冲着朱常洛一稽首,带着姚氏和朱由崧便转身离去了······ “今天瑞王算是跟福王撕破脸皮了!”回到东宫之后,朱常洛让李大个子背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朱由校回房,自己却在书斋里跟王安聊了起来。“王伴伴,你说,这中间还能加一把火吗?” 宴庆中全程都陪在朱常洛身后的王安摇头道:“小爷明鉴,瑞王刚刚跟福王呲牙,周端妃就被郑贵妃教训了,这种情况皇爷不可能不知道,但皇爷却明显偏袒郑贵妃,由此看来,瑞王和周端妃根本不足倚仗!” 朱常洛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在郑贵妃和父皇面前瑞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今后只怕看见福王就要绕道了,委实也派不上用场,还得我们自己来啊!” 2kxiaoshuo.com 朱常洛旧话重提道:“今天父皇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可是却明确让老三媳妇在京生养,并允许老三一家过了五月再回洛阳,这显然是对东宫的敲打,看来,那件事开春之后就要落实了!” 王安还是不同意那么匆忙下手,所以他建议道:“小爷,奴婢以为,还是先别急着发动,且等六月福王离京了再说,否则,皇爷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万一弄巧成拙了,再想挽回就困难了!” 万历性子拧巴,可以说中二了一辈子,唯一可以约束万历的李太后早几年也死了,这真要让万历发了狠,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话,结局不一定会如东宫想象的那样。 “查,谁来查,刑部?大理寺?还是都察院?”朱常洛摇头道。“孤仔细想过了,三法司即便查不出来,也不好自己打自己嘴巴的,而东厂和锦衣卫那边,王国臣和骆思恭把握住了,父皇就是想查也查不清楚的。” 王安再度提醒道:“可皇爷不是愿意吃哑巴亏的人呢!” 朱常洛斟酌了许久,点头道:“还是王伴伴考虑的周到,那以王伴伴的意思,这件事什么时候发动为好!” 王安回应道:“这种事迟则生变,也委实不好多拖,所以奴婢以为,如果福王六月走得了,那就九月发动,如果福王六月走不了,那就六月末发动!” 朱常洛问道:“六月末发动,就不怕父皇犯疑了?” 王安苦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已,再说了,有百官拥护,即便皇爷觉得小爷已经尾大不掉了,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去了!” 王安的意思很明确,能不翻脸就不翻脸,真要翻脸了也不怕,毕竟朱常洛的上位是文官集团小二十年的努力结果,为了所谓的政治正确,文官集团绝不会愿意看到朱常洛被废的。 “也就是说,即便成功了,孤也要夹着尾巴过几天委屈日子!” “不是几天,而是几年。”王安修正道。“皇爷大行之前,小爷都只能安分守己了!” 朱常洛狞笑道:“苦日子,孤又不是没过过!一想到当年孤与母妃过的那个日子,一想到母妃双目失明,孤零零的死去!孤,孤!就只能忍字心头一把刀了!” 王安陪着朱常洛一起落泪不已,不过等朱常洛擦拭了眼泪之后,王安压低声音道:“小爷,奴婢从太医院得到的消息,皇爷这两年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所以就算忍,小爷也不需要忍太久了。” 朱常洛死死的拽住王安的手腕,同样用极低的声音问道:“真的?” 王安再次确认道:“真的!” 朱常洛以掌覆脸:“那就好,那就好啊!” 王安提醒道:“小爷,现在还要再装一段时间!” 朱常洛拍了拍王安的手:“孤明白的,且先下去,让孤一个人静静。” 王安刚想退下,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小爷,那元孙和朱由崧那边怎么办?” “他们堂兄弟之间的亲近,就且随他们去吧,这多少也给接下来的事打了掩饰。” “奴婢明白了······” 第33章寿宁公主 “见过姑母、姑父!” 大年初三,皇第七女寿宁公主朱轩媁携丈夫驸马都尉冉兴让、儿子冉德诚过府来拜见福王夫妇。 由于朱轩媁与朱常洛是一母同胞,彼此关系也比较亲近,之前福王还没有就藩之前,逢年过节都要走到一二,今年原本以为没机会碰面了,但没想到福王刚刚就藩就被召回北京过年,所以往年的拜会也就得以继续下去。 “福八真乖,来,这是姑母和姑父给的压岁钱!” 朱由崧捏着手中轻飘飘的红包,有些发愣,没错,他穿越以来还真没有看见过现钱,就连每年过年万历皇帝赏的金银钱也是直接入库的,根本不用经他的手,但再怎么无知,手中的份量是不会骗人的,难不成,寿宁公主就这么惨,连红包也给不起了? 朱由崧仔细回想了一下,去年朱轩媁似乎还给了金瓜子,前年给了金叶子,应该不差钱啊,今年这是? 正愣着,福王不悦道:“还不给你姑母和姑父道谢!” 朱由崧急忙谢过了朱轩媁夫妇,此时就听朱常洛继续道:“崧儿,且带着你德诚弟弟去玩吧!” 看着五岁的冉德诚,朱由崧心头一阵发苦,但没办法,只能带着冉德诚退了出去。 “崧哥哥,你带我去哪顽啊!” 朱由崧虽然还没有加冠,但已经把原来儿童的发髻改成了成人式样,可面前的冉德诚依旧是一副儿童扮相,说话也奶声奶气的,根本不像五岁的调皮蛋! 所以,朱由崧一边牵制冉德诚的手,一边说道:“哥哥带你去顽毬毬!” 是的,朱由崧能想到的,就是让小家伙去玩滚毬、接球、投球了,当然,还不用自己去陪,那些伴读肯定会很乐意与冉德诚这样的漂亮孩子一起玩耍的。 不过,走了几步,朱由崧忽然想起了前世看到过的一个典故,便问道:“小诚,听说你们家的嬷嬷很坏是吧!” 冉德诚一下子站住了,然后奶凶奶凶的回应道:“坏,坏嬷嬷打爹,小诚要打死她!” 朱由崧听明白了,原来《万历野获编》里记载的公主府嬷嬷和宦官联手欺负驸马的典故是真的,也怪不得今年朱轩媁给自己的压岁钱少的可怜,原来是那帮嬷嬷和宦官在捣鬼! 朱由崧便抱住冉德诚道:“小诚,找机会,你由崧刚刚帮你出气!” 冉德诚高兴的用小脑袋在朱由崧的怀里扭动道:“崧哥哥最好了······” 午饭过后,朱轩媁一家依依不舍的走了,看着时不时还回头看向自己的冉德诚,朱由崧情不自禁的跟朱常洵说道:“父王,听小诚说,姑父被人打了!” 福王叹息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不要管!” 福王当然不是不疼妹妹,但问题是闹事的太监背后牵扯到至少一名司礼监秉笔太监,一名司礼监随堂太监,福王又正在谋取翻盘,自然是不想得罪那些高级宦官的。 yqxsw.org 朱由崧明白福王不能出面的苦衷,但他却知道福王的美梦只是一个泡影而已,因此短时间内颇有些无欲无求的朱由崧却想着做一件大事,一件让朱由校能牢牢记住自己的大事。 所以,朱由崧便在福王面前提及道:“可是那些坏家伙做的太过分了,搞得今年姑母给我的压岁钱都少了很多!” 见朱由崧叫收到了红包少了,福王没好声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性子怎么这么随你皇爷爷的!” 朱由崧不禁腹诽起来,是的,福王倒是不贪财,但不一样被后世史书骂成贪财之辈了吗? 再说了,万历那是贪财吗? 万历收刮天下的钱,一多半都用在了弥补国家开支不足上,真正自己享用的很少,甚至未必就比那些借机横征暴敛的税监、矿监享受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文官一口一个不与民争利的同时在撬国家的墙角呢,而万历不用税监,不给办事的太监们以好处,钱岂能轻易收上来。 真要是没了那些钱,只怕大明一早就亡了。 而朱由崧自己也是一样,根本就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也许,现在朱由崧根本没地方用钱,但未来他需要花钱的地方海了去了,且福王也未必会全力支持他的商业活动,所以,现在才要有一分积累一分,至少做出点成绩了,才会更多的申请父母的支持。 “可是真的少了呀!”朱由崧也不争辩,直接掏出朱轩媁给的红包,打开给朱常洛看。“孩儿记得去年还是五粒金瓜子的,今年就只剩下一粒了!” 福王眼睛一眨:“这么说,还真少了不少呢,也罢,父王补给你!” 朱由崧装出气鼓鼓的样子说道:“多谢父王,可孩儿不是要钱······” 福王打断道:“知道,知道,吾儿不贪财!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朱由崧便用心气不平的样子,耷拉着脸说道:“是!” 说罢,朱由崧又请示道:“父王,伴读们第一次来京师,又恰好过年,孩儿想带着他们去看看庙会,恳请父王许可。” 福王担心道:“二十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去逛庙会,出了事怎么办?” 北京虽然是首善之地,但绝不是没有歹人的,这遇到了小偷和强盗还好,要是遇到了拍花子怎么办?就算王府可以派出护卫,那派多少合适呢? 所以福王便拒绝道:“此时绝不妥当!” 朱由崧却道:“只要父王安排十名护卫,孩儿这边就不会出事!” 朱由崧想的明白,大过年的,又在北京城内,强盗是遇不到的,然后把钱放在护卫身上,到地方再发给伴读们,也不容易被偷了,至于拍花子嘛,让伴读都换上制服,告诉对方自己是福王府的人,应该也没有哪个拍花子跟太岁头上动土的。 听完朱由崧的计划,朱常洛想了想,告知道:“可以,但你不能去!” 福王是一片爱子之心,对此,朱由崧抱住福王的胳膊笑道:“父王说什么,儿臣照做就是了。” 没错,朱由崧还真不稀罕那些庙会上的吃食和玩意呢······ 第34章伴读逛庙会 “糖葫芦!”、“捏面人!”、“蜂糕!”、“炒肝!”、“皮影戏!”、“搭罗汉!” “哇!好多吃的,好多好看的!” 庙会上的一切让身为洛阳城廓户的林康等人都目眩神移,更不要说胡远山、李铁牛等农家子弟和万世等从小就进宫的小宦官了。 但这其实是他们的孤陋寡闻,实际上明代北京的庙会已经不是节庆时候的专门集市了,尤其是都城隍庙的庙会,每个月初一、十五、二十五都会举办,举办时西起都城隍庙,东至刑部街,整整三里长的街道上都是各色摊位,端的是琳琅满目,无数人慕名而来,开市日就热闹的不得了了。 而春节的庙会,不但举办的地方多,参加的人也多,这不,好不容易辛苦了一年,还不让家里人乐乐呵呵的过几日嘛? 所以,在京城人眼里,这一切都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反倒是朱由崧那些伴读们身上穿着的红黑马甲更吸引人的注意。 这罩在衣物外的马甲上用白漆写着字,后背上写着福王京邸,前面两襟左边写着福王府篮毬队,右边根据马甲的眼色写着甲队或乙队,不明所以的人看到了,纷纷探问,这蓝毬队是什么意思,也算是给毬队打了广告了。 “都城隍出巡,惩恶扬善,不洁者回避!” 一声长长的拖音之后,边上人都涌动起来:“快看城隍爷出巡了!” 朱由崧的伴读们和护卫他们的王府仪卫们立刻陷入了**大海之中,然后被冲刷的七零八落的。 以至于马阁臣不得不大呼小叫道:“记住了,在都城隍庙门口集合!” 其实马阁臣也不过于担心,因为之前跟五城兵马司以及宛平县衙都打过招呼了,那些地痞是绝对不敢冲着穿福王府毬队号衣的小伴读下手的,而小伴读们的钱又在几个护卫手中,没有钱,买不来吃食,自然也就不会散的太远了。 而今最让人担心的倒是巡城御史了,真要碰到求名的,拿小伴读身上的毬队号衣做文章,倒会让王府这个年过的不舒坦;好在这正月里各衙门封印封衙,巡城御史也没那么积极,所以,遇不遇得上,遇上了会不会出手还不一定呢······ 都城隍出巡要绕一个大圈子,有相当一部分逛庙会的老百姓会追着都城隍老爷兜上一圈,以祈求今年太太平平的,别遇上糟心事,这就会带走了好些个围观的人,所以,等人潮略微减少了之后,王府护卫和伴读们在都城隍庙门口碰头了! “报数!” “一、二、三······” 不是王府的人用看西洋镜的态度看着王府伴读在都城隍庙门口排队着。 结果这边数下来,却发现六号不见了:“谁看见万世了,万世,万世,你去哪了?” 马阁臣让所有伴读在门口别动,自己带着两个护卫私下找了起来:“还真有社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动土,别让我逮着了,仔细剥了他的皮!” 才寻了几步路,就听万世的声音响了起来:“别叫了,马仪卫,别叫了,我在这那!” ranwen.la 马阁臣定眼望去,只见万世正跟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待在一起呢。 马阁臣过去就揪住万世的耳朵:“你顽疯了是吧!” “疼、疼、疼!”万世叫嚷道。“我没顽疯,只是碰到了以前的同伴!” 马阁臣一愣:“你不是从小就进宫了吗?哪里来的同伴!” 万世报告道:“就是以前我在宫里的同伴,今天他们的干爹带他们出来闲逛,正好遇上了!” 马阁臣松开手,然后扫了扫四周,问道:“是哪一位大裆啊!” 万世以前的同伴小声的说道:“小的干爹是银作局的佥书常公公!” 区区一个佥书,马阁臣当然没听说过,但谁知道这些宦官什么时候能翻身啊,所以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那常公公现在何处?” “干爹在楼上吃茶、看戏,放我等下来看热闹,不过说好了一个时辰后上去伺候的,现在还不到半个时辰了。” 马阁臣看了看小宦官身后的茶楼,摇了摇头:“我一个粗人就不上去给常公公磕头了。” 说了句场面话,马阁臣对万世说道:“等一下,大队逛完了都城隍庙,会沿路返回,你什么时候追过来?” 万世急忙说道:“我再说两句就过来!” “那好,别拉下了,再找可就未必找得到了。” 说到这,马阁臣跟那几位小宦官道了辞,便收拢了人,走回了都城隍庙门口:“人找到了,再跟以前宫里的同伴说话呢,别等他了,都进去烧香吧!” 当今万历皇帝因为母亲李太后的缘故是崇佛的,不过嘉靖皇帝底子打得好,道教在北京城里依旧混的风生水起的,都城隍庙更是建的金碧辉煌的。 几个孩子便请了香在里面跪拜起来,马阁臣注意到,至少有一个人是拜了魁星的······ “小王爷,”虽然晚上更加热闹,但天黑了之后,就不好收拢人了,所以,一众出游的小伴读和仪卫在寅时之前就返回了福王京邸,其中马阁臣还专程跑来向朱由崧报告。“今天,万世遇到了宫里的同伴,说了好半天话!” 李谙在朱由崧耳边说道:“万世是王爷就藩时,宫里发下来的。”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问道:“还有什么吗?” 朱由崧之所以不立刻命令李谙去查,一个原因是他现在不过八岁,本不应该有过高的政治敏感性的,而另一个原因是,此次出游虽然说了几天了,但具体的日子是他昨天才定的,他不相信,宫中这么快就安排了,而且还可以曝光在自己的眼前,所以,这要么是凑巧,要么是陷阱,他自然不能去理会的。 “还有就是胡远山去拜了魁星!” “倒是有志气,有想法!”朱由崧点点头。“如果他真能读出来,成全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是的,朱由崧很想培养出几个立场倾向于福王府的读书人来,这样,他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第35章造访东宫(修改) “小爷!刚刚福王府派人投书,说明天福王府的小王爷将来东宫拜访元孙,奴婢等该如何回复?” 正月十五过后,新年的景象渐渐散去了,这个时候,朱常洛意外的接到了一个报告。 “朱由崧要来找由校顽?”朱常洛眉头一凝。“孤正旦那天不过说的是套话,老三居然当真了?难不成,他想用朱由崧那孩子的命来搬倒孤吗?” 朱由崧离开慈庆宫回到福王府后突然吐血的场面一下子出现在了朱常洛的脑海中,显然,这位太子爷是李二的事迹看多了,陷在兄弟阋墙的情节里出不来了。 “那奴婢回了福王府的管事?” “不妥,”朱常洛患得患失的说道。“邀请是孤发出的,现在又要反悔了,传到父皇耳里,岂不是言而无信。” 朱常洛的话,让一众东宫內侍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此时,有人迅速通知了不在场的王安,王安急匆匆的跑来,冲着朱常洛说道:“既然当初是小爷您发出的邀请,现在断然不能拒绝了,毕竟,这可是下一辈的亲谊啊,皇爷一定看重的。” 朱常洛把自己的担心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孤也是觉得让由校和由崧相亲相爱没什么不好的,东宫之位若保得住,则是孤不计前嫌,若是东宫之位保不住,那由校与由崧的关系亲近,将来也不会孤的牵连;但怕就怕,老三不怀好意啊!” 王安想了想回复道:“小爷,这事不用过于担心!” 王安随即走到朱由崧身边,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明日,奴婢让皇爷的眼线全程伺候元孙和福邸小王爷,且让元孙与福邸那位同吃同喝同顽,如此,出了事也有印证!” 朱常洛点点头:“也就是只能如此了······” 得到东宫的回复,第二天,朱由崧便一大早进了紫禁城。 是的,俗称东宫的慈庆宫,坐落在紫禁城内,位置与慈宁宫东西对称,在张明达的时空,慈庆宫的遗迹上重建了南三所,也是满清皇子皇孙居住的地方;而福王京邸以及瑞王京邸、惠王京邸、桂王京邸则是在皇城之内,但小看了这一墙之隔,那可是君臣之别啊! 进了慈庆宫,朱由崧首先拜见了朱常洛:“侄儿见过太子伯伯!元孙哥哥!” “由崧啊!”朱常洛笑呵呵的对这个侄子说道。“听说你今天要来,由校高兴坏了,今天一大早就起来等你了。” 朱由崧看了看坐在朱常洛下首双眼笑意盈盈的朱由校后应道:“侄儿也很想念元孙哥哥。” 朱常洛注意到朱由校已经一副猴子屁股坐不住的样子了,便笑道:“那好,你们去顽吧!” 朱由校立刻从椅子站了起来,走过来一把抓住朱由崧的手:“走,我带你去顽!” 结果朱由校刚刚带着朱由崧往自己的院落里走,一群小屁孩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 看着这群围绕着自己不断叫哥哥的小屁孩们,朱由校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然后跟朱由崧介绍道:“这是我三弟朱由楫、四弟朱由模、五弟朱由检、五妹朱徽妍、六妹朱徽婧、八妹朱徽媞。” baimengshu.com 朱常洛迄今为止一共有五个儿子,其中次子朱由?和朱由校是一母同胞,但三岁就没了,其他四个倒还活着;不过,朱由崧却知道朱由楫和朱由模肯定活不到成年,否则大明江山绝对落不到眼前还留着鼻涕的朱由检头上。 所以,朱由崧先是弯着腰对朱由楫说道:“我叫朱由崧,应该比你大两岁!” 朱由楫翻着眼睛看了看朱由崧,再看了看耷拉着脸的朱由校,这才冲着朱由崧说道:“见过由崧哥哥!” 朱由崧又看向朱由模,西李所生的朱由模却很机灵,立刻冲着朱由崧唤道:“由崧哥哥好。” 朱由崧冲着朱由模笑了笑,然后捏住朱由检的小脸,问道:“小由检,你怎么不叫我哥哥呀!” 朱由检奶声奶气的说道:“你坏,我不叫坏人哥哥!” 朱由崧大笑起来,笑罢朱由崧又跟朱徽妍、朱徽媞打了声招呼,这才冲着朱由校说道:“我好羡慕元孙哥哥有这么多弟弟妹妹啊!” 朱由校却沉着脸说道:“可惜,由?没了!” 边上伺候朱由校的內侍连声咳嗦,朱由校这才醒悟过来,改口道:“听说叔母也要生了,由崧也会有弟弟妹妹的。” 朱由崧看了看那名咳嗦的內侍,问道:“怎么不是李大个子?” 朱由校回应道:“李大个子犯错了,我罚他去倒夜香了!” 朱由崧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说道:“我觉得李大个子人挺不错的!” 朱由校一笑:“既然由崧弟弟觉得他好,那成,魏朝,去把李大个子叫回来!” 那个刚刚咳嗦的內侍又幽怨的目光看了朱由崧一眼,这才应声而去。 看着內侍离去的背影,朱由崧冷笑着问朱由校道:“元孙刚刚,我们顽什么呀!” “我带你去看我的收藏!” 朱由校一挥手,便带着一群弟弟妹妹们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看着短腿的朱由检和两名同岁的小丫头,朱由崧越俎代庖的吩咐道:“来人,把由检还有徽婧、徽媞都抱上了!” 几个东宫的內侍立刻把目光看向朱由校,朱由校生气了,喝道:“看什么看,还不把由检他们抱起来!” 东宫內侍们不敢怠慢,当即就把天底下最贵重的几个孩子抱了起来。 没有了小短腿们的拖累,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朱由校居住的院子里。 朱由校此时跟母亲王才人住在一起,朱由崧便随着朱由校首先拜见了王氏。 王氏体弱多病,原本是经不起闹腾的,但王氏溺爱朱由校,看到朱由校此时一脸兴奋,便笑着对朱常洛说道:“你们且去顽吧。” 朱由崧恭恭敬敬的给王氏行了一礼,这才跟着朱由校来到了他的房间,只见房间的外进里放满了手工用品,什么竹蜻蜓啊,风筝啊,布老虎啊,等等等等。 朱由检和两个小丫头一看便喜欢的不得了,非要伸手去抓,朱由崧却不屑一顾,倒是让朱由校有些自卑,因此他说道:“由崧弟弟,我们下五子棋吧,我跟由楫、徽妍琢磨了好久,这一回一定能杀得你丢盔卸甲······” 第36章要搞事(修改) 看着朱由校挺胸叠肚、装出一副大将军的样子里,朱由崧摇摇头:“今天不下棋,我带来了新鲜玩意。” 一听说不下去,朱由校,朱由楫、朱徽妍的脸上就充满了失望,然而朱由崧一下子峰回路转了,这让三人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了,朱由楫更是迫不及待的说道:“什么新鲜玩意啊?” 朱由崧一伸手,李谙立刻递了一件东西过来,朱由崧接过来展现在三个大一点的孩子面前:“这个呢,我叫做纸牌,你们来看,上面有字,从一到十二,这十二张叫做常牌,其中最大的一张叫做阁老,次大的一张叫做尚书。” 说着朱由崧把第三张牌亮给众人看:“第三大的叫做侍郎、第四叫布政使、第五叫做分守道、第六叫做知府、第七叫做同知、第八叫做通判、第九叫做知县、第十叫做县丞、第十一是主簿、第十二叫做典史,明白吗?” 朱徽妍还是不太明白,但朱由校和朱由楫已经明白了,朱由模还不问自答道:“这是升官图?” 朱由崧摇摇头:“这不是升官图,而是一种新游戏,你们仔细听我说,不知道哪个官大谁个官小没关系,看数字也成,一最小,十二最大,现在能明白了吗?” 见几个孩子都表示自己明白了,朱常洵便继续道:“这副牌一共春夏秋冬四个花色,每个花色的牌是一样大小的,另外,整副牌还有两张鬼牌,小鬼叫科道,大鬼叫厂卫······” 朱由崧把少了一张牌的扑克向朱由校等人介绍了一遍,然后开始正式介绍怎么玩,当然扑克的玩法太多了,朱由崧便只介绍了2种玩法,即一副牌的斗地主和二副牌的八十分;当然,斗地主的名字改成了二打一,否则在这个时代就有些不和谐了。 还别说,扑克的吸引力的确很强大,几个孩子一玩就玩上瘾了,于是朱由崧便让朱由校、朱由楫和朱由模玩三人斗地主,以便熟悉玩法,自己却跑到一边与朱由检、朱徽妍、朱徽婧、朱徽媞去玩竹蜻蜓、木头人等儿童游戏,等另外三小疯的满院子乱笑后,这才让东宫內侍替孩子们擦干了汗水,把玩累的他们带到了还沉寂在纸牌中的大孩子面前。 “元孙哥哥,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啊!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朱由校有些依依不舍道。“吃过了晚膳再走吧!” 朱由崧摇摇头:“我习惯午膳后睡一会,这里不方便,另外,今天上午的字没写,下午的书可不能再不读了。” 朱由崧说到这,再次捏了捏朱由检的小胖脸:“下次,元孙哥哥可以来福王府找我,记得把由检他们都带上,我带他们看打毬!” 朱由校一听连声应好,但这件事朱由校本身是做不了主的,所以朱由崧先是告别了王氏,然后在跟朱常洛告别时,重又提了一下。 对于朱由崧的邀请,朱常洛考虑了片刻便应诺道:“你们兄弟愿意常走动,那也是好的,下次就让由校直接带着由检他们过去吧,我就不去了······” yqxsw.org 带着朱常洛的许可,朱由崧回到了福王京邸。 还是一样,先把今天上午在东宫的一切跟福王禀告了一番,再又说明了朱常洛已经同意朱由校等人再来福王府的事情,这才回了自己的小院。 朱常洛离开后,福王问郭权道:“太子这算是示好吗?” 王府奉承司奉正郭权回应道:“王爷明鉴,太子这也是做给皇爷看的。” 朱常洵点点头:“也是,就算老大日后坐上那个位子,也得讲亲亲之谊嘛,再说了,我跟太子怎么争都没事,祸不及下一辈嘛。” 朱常洵随即决定道:“这件事,我和王妃就不管了,且由着崧儿意思办,你们招呼好元孙他们,一定不准出事了,免得被人利用了!” 不说朱常洵这边怎么安排的,朱由崧回到自己的屋子后,问李谙道:“李伴伴,寿宁公主府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李谙忧心道:“小主子,王爷不是不让您插手吗?” 朱由崧冷冷的看着李谙不说话,李谙也低头不语,结果朱由崧等了一会没见李谙回应,便笑道:“李伴伴,你很好,且去跟母妃重新要个差事吧,我不想再见你了!” 李谙一下子跪了下来,求饶道:“小主子,不是奴婢不肯听小主子的话,是王爷他······” 朱由崧打断:“父王怎么考虑的,我管不了,我只知道,李伴伴你不忠心于我,那,我还要你何用?” 李谙仿佛抽掉了骨头一般,挣扎了许久,终于低头道:“奴婢查了,之前寿宁公主府的管事嬷嬷梁盈女眼下调到了尚食司,殴伤驸马的宦官陈进是她的对食,原来是陈矩陈公公的门下,陈公公没了,后来又投到了内官监管理太监张兴张公公的门下,而赵公公又是司礼监秉笔邓公公的干儿子,这,这牵扯甚多啊!” 宦官虽然不能生养,但干儿子却没有少收,以至于盘根错节的,尾大不掉,就连皇子有什么都不敢得罪! 朱由崧笑了起来:“我管甚牵扯甚多啊!李伴伴,我今年才八岁啊!打杀了谁,皇爷爷还要我抵命吗?” 日夜与朱由崧接触的李谙早就觉得朱由崧不像一般的孩童,现在听到朱由崧这么一说,当即愈发觉得朱由崧深不可测了。 此时就听朱由崧继续道:“这件事就先这么着吧,既然太子伯伯答应元孙偶尔能来福王府顽,你且去通知寿宁公主府,让小德诚多来走动一二,真要是小德诚能撞上元孙了,有些事情也未必要我们出面。” 李谙如重新活过来一般,连声应承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慢!”朱由崧突然反悔了。“搞偶遇还是有些不妥当。”朱由崧觉得自己不能把东宫的人都当成低能儿来看,还是要料敌从宽才好,所以他修正道。“先不要跟寿宁公主府说,等我跟元孙哥哥说过了,再做考虑······” 第37章都是老狐狸 两月中旬的北京城依旧天寒地冻的,但在西苑玉熙宫里却闹腾的不得了,原来,这些日子朱由崧和朱由校兄弟往来频繁,但是毕竟东宫与福王之间存在芥蒂,每一次双方往来都有些如临大敌的架势,所以为了双方安心,福王便请旨在西苑开辟一处游乐场,每月初一、十五让皇孙们聚会游乐,以增加彼此的感情。 对此,万历很是欣慰,便将玉熙宫开放给几个皇孙作为游乐场,但在传旨的时候,朱由崧要通过传旨太监上奏万历,希望能让冉德诚以及荣昌公主的5个儿子也加入进来。 冉德诚、杨光夔、杨光皋、杨光旦、杨光益、杨光龙既然是万历皇帝的外孙,万历自然也不会不准,由此,玉熙宫便成了一帮皇三代们的聚会之地。 这不,今天有是大家聚会的日子,所以一大早玉熙宫就不复清净了。 “室外的篮球架已经树好了,但天气还是太冷,今天就不看了。”看着人差不多到齐了,朱由崧便对朱由校说道。“先让他们表演一个热身项目吧。” 朱由校点头:“你安排吧,我们今天就是来看热闹的!” 一声吩咐,朱由崧的伴读们出场了,一上来他们要表演的是跳绳,分单人跳、双人跳和跳长绳;当然,伴读们不是专业杂耍演员,所以尚且还达不到乳燕穿林的程度,只是,在五体有些不勤的皇三代看来,也算是足够令人惊叹了! 第二个节目是踢毽子,花式踢法,然后还有多人传踢以及拉网对战,这也让一众大小孩子们看得是目不转睛的。 第三个节目则不是福王府内人表演了,而是朱由崧特意命人找来的江湖魔术师,什么变鸽子,碗下猜豆,把除了朱由崧以外的几个孩子们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这边皇三代们看得眉飞色舞,那边,一份弹章已经送进了通政司。 “曙谷,陛下雷霆震怒,刚刚下了旨意,以离间天家的罪名抓捕了浙江道监察御史赵聪俭,都察院肯定又要发疯了,你说,内阁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方从哲是去年接替叶向高出任内阁首辅的,但方从哲不大愿意管事,所以很多事情都推到了时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吴道南头上,今日也是一样。 吴道南是东宫讲师出身,因此对福王的心思很是警惕,甚至警惕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因此他不认为赵聪俭的弹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陛下此举大谬,福王遣子引诱元孙荒嬉,难道不是事实吗?既然是事实,又何必处置谏臣。” 方从哲苦笑道:“福王府的那位小王爷难道不是福王的嫡长子吗?如果东宫储位真有反复的话,福王岂不是害人害己,所以,赵聪俭的弹章纯粹是捕风捉影,有意在东宫与福王之间造成矛盾,所以才会让陛下震怒。” 吴道南却板着脸道:“福王蓄谋已久,又焉能顾得了日后。” 方从哲还是摇头道:“此是陛下不信,不谷也不信。” 吴道南依旧硬顶道:“即便是防微杜渐,也不能说赵聪俭有罪,此莫须有也!” aiyueshuxiang.com 方从哲脸色大变:“曙谷以为老夫是害了岳王的秦会之吗?也罢,老夫再上辞表就是了,这内阁之事就交给曙谷为之吧!” 吴道南是东林党成员,跟被攻击为浙党的方从哲(方从哲是在天启年间保护东林党人不受阉党迫害,而被攻击为东林党**的,但在万历年间,他是被视作浙党成员)先天上是存在冲突的;所以他说的稍稍有些过了,立刻让方从哲产生了警惕,认为东林党攻击福王是假,针对自己是真,便直接撂了挑子! 吴道南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解释道:“元翁,道南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为大明江山的未来考虑,还请元翁能以大局为重,以内阁的名义回禀陛下,内阁不能奉旨。” 在大明朝,皇帝的意思要变成圣旨要经过两次考验,第一,内阁有票拟权,所以圣旨不合内阁的意思,内阁不会拟旨,第二,即便内阁同意皇帝的意见,写了圣旨,六科也有权利审定和封还诏书;因此皇帝的意思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变成圣旨下达。 所以朱由崧前世影视剧里出现太监说什么“要圣旨杂家给你写一张”,那纯粹是胡编乱造,哪怕明代宦官政治发展到了顶峰时,也绝不可能出现类似场景的。 那么皇帝有没有可能越过这两方面直接下达圣旨呢? 有的,但这叫做中旨,在法律层面上的效力是远不如圣旨的,下面的文武官员要是不接受,皇帝也只能瞪眼,而无计可施;当然,也可以把不接中旨的人罢免了,但皇帝能罢免一个,却不能每一个都罢免了,而明代又是一个官员重视名气比重视当下职务更多的朝代,故而,皇帝是能不发中旨就不发中旨,免得被人甩了脸,还为人家搭了台。 方从哲冷笑道:“老夫已经决议再上辞章了,不奉旨的事,还是由曙谷来做吧。” 说到这,方从哲起身道:“老夫这不是嘴上说的,今日起,老夫就避位在家。” 方从哲一甩袖子走了,吴道南脸色当即显得异常的难看,是的,别看他在方从哲面前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可要让他真正去抵制万历皇帝的圣意,他也不敢的。 因此,吴道南当即就腹诽道:“老狐狸,遇事就躲!” 但此刻内阁里就方从哲和吴道南这两位大学士在,方从哲躲了,吴道南是躲不掉,所以他只能回到自己的阁房后命令值阁中书道:“去把几位都给事中叫来。” 是的,吴道南不准备由内阁出面硬顶万历皇帝,而是期望由六科出面封还处置赵聪俭的圣旨,这样他就轻松过关了,但能坐到六科都给事中的也不是蠢货,固然其中有人秉持大义,但还有人需要进行利益交换的,所以,吴道南才要私下进行勾兑······ 第38章开干 赵聪俭攻击福王以及朱由崧的事情,朱由崧本人暂时是不知道的,但有些事情绝对是宜早不宜晚,所以一众皇三代在玉熙宫吃完午饭后,朱由崧便让冉德诚把父亲被宦官打的事情当众说了一遍。 当冉德诚哭哭啼啼的把事情重复一遍后,最深感同受的就是杨光夔、杨光皋、杨光旦、杨光益、杨光龙等五兄弟了,没错,寿宁公主府发生的事情一样发生在荣昌公主府上,只不过荣昌公主府的嬷嬷和宦官没那么大胆,但一样给杨氏兄弟的心灵留下过创伤。 因此杨光旦第一个接口道:“那些家伙最可恨了!” 已经十五岁的杨光夔觉得不妥,伸手想去拉自己的弟弟,但此时已经完了,杨光旦、杨光益已经七嘴八舌的把自己家的遭遇说了一遍,结果自然让朱由校感到生气了。 于是便听朱由校喝问道:“魏朝、李大个子,你们滚过来!刚才小德诚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李进忠老老实实的说道:“奴婢进宫这么多年,一直是典簿和长随,接触的也是这等人,所以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坑蒙拐骗的可能有,但拿捏公主府的事情是不是有,奴婢就真的不敢胡说了。” 朱由校的目光落到了魏朝的身上,魏朝嘴巴发苦,但却又不能不回答,所以他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一直在东宫伺候,自然也是不知道外面场景的,不敢胡说!” 朱由崧听罢也不揭穿魏朝的敷衍,只是说道:“不知道也没关系,且把当事人抓来一问就可了。” 朱由校问道:“能找到吗?” 朱由崧笑道:“按图索骥,怎么能找不到人呢!问题是,他们会不会报告太子伯伯和我父王,敢不敢去抓人!” 朱由校立刻怒视身边的随侍,同时喝道:“你们要敢去告诉父王,日后,我要你们的命!” 朱由崧冲着李谙说道:“元孙哥哥都发话了,还不请那几位来玉熙宫!” 李谙耷拉着脸和魏朝一起走了出去,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朱由崧说道:“要把人抓来,还需要一点时间,且让由检他们先睡个午觉吧,我也有些困了,我也去睡一会,元孙哥哥要不也去休息一下,或者去跟光夔哥哥他们打纸牌也可以。” 朱由校老气横生的说道:“由崧弟弟的心真大,做了这般事也睡得着。” 朱由崧笑道:“元孙哥哥将来是要继承大明江山的,正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这个弟弟怕什么呢!” 朱由校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说道:“成,你带由校他们去睡一会,我自去找光夔、光皋玩纸牌和五子棋去······” 这边睡觉的睡觉、玩牌的玩牌,那边魏朝带着人冲到了内官监,门口值守的小宦官还想阻止魏朝,魏朝当下拨开两人的手,大大咧咧闯了进去。 只是闯进了内官监还不算,魏朝还扯开嗓子喊道:“张兴在哪个屋子呢,让他出来。” 魏朝这么一闹,两边厢房里的大小宦官跑出来不少,其中有人上前拦阻道:“这位公公,哪里高就!找我们张管理什么事?” 2kxiaoshuo.com “什么事?好事!”魏朝在院内站定,然后冷冷的说道。“元孙有请,怎么着,还想让元孙自己过来请吗?” 内官监有掌印、总理太监各一员,张兴这个管理太监,算是内官监的第三人,刚刚听到院子里闹腾,他根本就没当回事,自然也没出来看热闹,结果一句“元孙有请”隐隐传入耳中,他顿时一个激灵,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冲着为首的魏朝一礼:“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在下魏朝,区区一个监丞,当不在陈公公的眼里!”魏朝看见对方的服色,知道就是本主了,所以皮笑肉不笑的说的。“不过这次是奉了元孙的交代,来请张公公的,而今元孙等的急,请张公公尽快跟我走吧!” 张兴伸手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塞到魏朝手中,然后探问道:“元孙那边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 魏朝把玉佩塞到怀里,嘴里却依旧没给面子:“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陈公公你好了得啊,元孙做什么,还要事先知会你吗?” 张兴大惊失色:“魏公公,这话说不得,我断然是没有这个意思的。” “没有意思,就还杵在这干嘛,走啊!” 张兴眼珠一转:“能不能让我派人去跟司礼监邓公公打个招呼!” “用邓公公压元孙?”魏朝眨巴眨巴眼睛。“成啊,你只管派人告诉邓公公一声,看邓公公过不过来救你的场。” “没这意思,没这意思!”张兴急忙否定道。“就说个去向。” “别啰嗦了,赶快交代,别让元孙等急了。” 张兴急忙跟身边的小宦官嘀咕了两句,这才跟着魏朝走了出来:“魏公公,这是去哪啊!” “去西苑、玉熙宫,怎么,还得给您准备一顶抬舆?” “用不着,用不着。” “那还不走快点,磨磨唧唧的,什么时候能到啊······” 张兴不得不跟着魏朝走了,而他派出去通报的小宦官则一溜烟的来到了司礼监。 没错,司礼监和内官监之间虽说不是门对门、脸对脸,但实际隔的并不远,都在万岁山(景山)以北、地安门以内的区域之间,所以,魏朝带人还没走到西苑徙山门呢,张兴的干爹、司礼监秉笔太监邓先就得到通报了。 “确定是元孙?” “回祖宗的话,小孙儿看到了他们腰里的东宫腰牌,应该不假的。” “那元孙为什么要见你干爹呢?” “小孙儿不知道,只是干爹怕出什么意外,所以特意命小孙儿来禀告祖宗。” 邓先脸上露出了几分思索的神色,是的,宫中波云诡秘,内相之间的斗争也极其残酷,所以邓先得防着其他秉笔太监给他下套,因此轻易不敢过问朱由校的事情。 故此,邓先最终决定道:“这件事,杂家知道了,有什么变化,你即刻来报!” “那干爹那边······” 邓先打断道:“杂家自有主张······” 看着小宦官退下去的身影,邓先身边与张兴交好的内宦笑道:“小家伙挺忠心的。” 邓先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冷然道:“忠心是忠心,就是太蠢了,张兴也一样,打着杂家的牌子顶元孙的人,是嫌杂家我死的不够快嘛,昏聩······” 第39章开干(2) 魏朝去请张兴的时候,李谙出现在了翊坤宫中,当然,他不敢直接找直殿的首领太监,而是找了一个相熟的同品级宦官:“这是小王爷的交代,要麻烦王兄弟了!” 王宦官拍胸脯道:“小王爷的事,那自然就是我的事,放心,尚食司,一句话的事!” 说着,王宦官请了假,陪着李谙去了尚食司:“今天是哪位尚食当值啊。” 尚食司有左右两位尚食,隔日轮班值守,结果听说是贵妃宫里来人了,今日值守的胡尚食便立刻迎了出来:“贵妃可有什么交代!” 王宦官倒是不敢假传圣旨,便回应道:“尚食司有个嬷嬷叫梁盈女的?在不在,让他跟福王府的李公公走一趟吧。” 胡尚食立刻压低声音问道:“梁盈女?福王府?这是出什么事了?” 王宦官大大咧咧的说道:“有事没事,你就别管了,走一趟就是了。” 胡尚食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老宫女得罪了福王府和翊坤宫,因此笑道:“行,我帮你把人叫出来,但记得,在贵妃面前多替姐姐美言两句······” 李谙押着还不明所以的梁盈女走了,王宦官晃悠晃悠的走回了翊坤宫,可还没进殿呢,就见首领太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王宦官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行礼道:“陈公公!” 崔文升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刚刚请假去哪了?” 级别也不算太低的王宦官如见了猫的老鼠一样,一五一十的汇报道:“福王府伺候小王爷的李谙请奴婢帮忙,从尚食司调走一个嬷嬷。” “福王府从尚食司调走一个嬷嬷?谁?” “好像叫梁盈女!” 崔文升的两只眼睛一下子射出了渗人的寒光:“王弼圣,你找死呢!你难道不知道梁盈女牵涉了什么事情吗?” 王宦官立刻跪倒下来:“陈公公,那不是李谙私自调人,是小王爷的意思,就算今个我们阻止了,难道我们还能不让福王爷和小王爷谒见贵妃嘛,这到时候小王爷在贵妃耳边说两句,那可就真要命了,所以,奴婢就想着卖人情给李谙,到时候也好让李谙帮着打圆场。” “说起来,你还真是为了杂家考虑啊!”崔文升的表情似乎有些放缓了,然而他突然加重语气质问道。“不过做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事先跟杂家说一嘴呢,不成是看上杂家的位置了?” 王弼圣急忙叫屈起来:“陈公公,奴婢不过是监丞,上面还有少监,才能做到太监,而即便做到了太监,一开始也就是掌班,要做到您首领的位置,中间还有执事、管事等好几级呢,奴婢怎么可能有那糊涂心思;不过是,李谙一开始只说要在尚食司调一个嬷嬷,我也没在意,就答应替他办了,结果到了才知道是要梁盈女,这就没办法变化了。” 崔文升抿着嘴想了想,表情彻底松弛下来了:“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倒是怨不得你。” 王宦官立刻打蛇上杆道:“陈公公明鉴,小王爷调梁盈女,应该是要为寿宁公主出气的,这事啊,原本就只是卖司礼监邓公公的面子,既然如此,且随小王爷闹去,我们不沾事就是了。” “不沾事!”崔文升龇牙一笑。“杂家是可以不沾事,你已经在局里,自己想着怎么对付邓公公的报复吧!” 王宦官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旋即一路爬到崔文升面前,抱住崔文升的大腿道:“陈公公救命啊!” baimengshu.com 崔文升冷笑道:“现在想着杂家了?晚了,你不是要把小王爷的大腿嘛,抱去呀!” 说罢,崔文升带着人扬长而去,只剩下王弼圣在那发傻了······ “元孙,内官监管理太监张兴带到。”按下翊坤宫里的对话不说,这边张兴已经被魏朝带到了玉熙宫中。“您有什么示下吗?” 此时,人菜瘾大的朱由校和杨光夔兄弟正在大呼小叫的打着纸牌,听魏朝说张兴带到了,朱由校头也不抬的说道:“另一个呢?” “福王府的李谙李伴伴去办了,应该还有一会才能回来。” 刚刚输了一副牌的朱由校没好声没好气的说道:“那就让那个张兴一边站去!” 魏朝应了一声,然后来到张兴身边交代道:“张公公,元孙正高乐着,让你站一会!” 张兴忙不迭应道:“没问题,没问题!” 是的,元孙是极有可能变成太孙的,那么主子让奴婢站一会,那还是事吗? 因此,在宫中经历了无数风雨的张兴。说什么也不会在此刻犯错误的。 张兴刚在一旁站了大约一刻钟吧,就见偏殿方向走过来一个人,走近了就冲着朱由校抱怨道:“元孙哥哥、光夔哥哥,你们声音也太大了,折腾的我都没睡好。” 两声哥哥,让张兴的目光一凝,是了,玉熙宫,这不是万历皇帝批给东宫和福王府那几位玩乐聚会的地方嘛,自己怕是要面对的还不仅仅是东宫的力量。 一念及此,张兴有些战栗了,没错,如果是东宫的意思,他或许还能投靠福王这边,可现在福王府与东宫联手了,这还怎么挡啊! 须知道,面前这两位中可必然有一位会坐上那个位子的,除非,除非这两位都出了以外,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正在张兴患得患失的时候,朱由崧看到了张兴,问道:“这是内官监那位?” 得到确认答复后,朱由崧命令道:“给他把椅子,让他坐下!” 朱由校否定道:“不,就让他站着。” 朱由崧解释道:“毕竟内官监是为皇爷爷效命的,我们不好轻易折辱,不好不教而诛,这是给内廷体制面子,也是我们孙辈应该守的礼。” 朱由校一听也是,便同意道:“听到没有,搬个椅子给这家伙!” 椅子搬过来来,张兴急忙向朱由校和朱由崧叩谢道:“奴婢谢元孙和小王爷赐座!” 朱由校冷冷道:“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坐,就坐下!” 张兴苦着脸坐下了,可佥坐时,屁股只能沾椅子一点边,绝对是要比站着更难受的,但朱由崧却根本不管他坐的舒不舒服,只顾得在那指导着朱由校和杨氏兄弟打牌······ 第40章开干(3) 张兴痛苦的坐了有近小半个时辰,李谙终于带着梁盈女回来复命了。 看着面前徐娘半老的梁盈女,朱由崧越过朱由校吩咐道:“去把德诚叫醒了,抱出来!” 又过了一刻钟,冉德诚出现在了朱由校和朱由崧等人的面前,就听朱由崧问道:“德诚,还认识这个人吗?” 冉德诚仔细看了看梁盈女,突然冲上去用小拳头狠狠的打了几拳,梁盈女虽然不敢还手,却大叫起来:“打人了,打人了!” 朱由校喝道:“让她闭嘴!” 一名东宫的宦官冲上去就是两记重重的耳光,梁盈女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也被咬破流血了,于是再也不敢乱叫唤了。 朱由崧看到东宫宦官扇梁盈女耳光时,冉德诚差一点被带倒,便叫道:“德诚,回来!” 看到梁盈女嘴角流血,冉德诚其实也有些害怕,一听朱由崧叫他,立刻跑回了朱由崧身边,此时,朱由崧让人摆了把椅子,然后抱着冉德诚坐了下来。 等坐定了,朱由崧问梁盈女道:“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知道德诚为什么要打你吗?” 梁盈女一见冉德诚就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知道在劫难逃,便态度强硬的回应道:“奴婢按朝廷体制办事,哪里错了,要元孙和小王爷如此折辱!” 朱由校不知道怎么回答,便看向朱由崧,朱由崧则笑了起来:“好厉害的一张嘴啊,颠倒是非,还蒙蔽上听,也罢,让你明白怎么死的,来人,把《大明律》拿出来。” 见李谙捧出一本《大明律·刑律》来,朱由崧接着说道:“尔等虽是宫中派遣的管教嬷嬷,但份属奴婢,这话,我说错了吗?” 梁盈女反驳道:“奴虽然在宫中做事,但份属良人!不是什么奴婢!” 朱由崧不为所动,只是看向张兴:“张大裆,你怎么说!” 张兴暗地里已经把梁盈女和自己那个干儿子赵进朝骂的狗血喷头,但此时不能不回答道:“奴婢当不得小王爷称呼什么大裆,至于刚才小王爷说的,奴婢以为没错,宫宦都是天家的奴婢。” “张大裆现在很谦虚嘛,也好,我就叫你张公公吧。”朱由崧淡淡的说道。“张公公承认,宫内的公公都是天家的奴婢,那么皇爷爷把李谙赐给父王,那我父王是不是应该就是李谙的主人呢?” 张兴硬着头皮应道:“是!” “那你那个干儿子赵进朝被赐给了我寿宁姑姑,是不是公主府的奴婢啊!” “是!” “驸马算不算赵进朝的半个主子!” “是!” “很好,李谙把《大明律》中奴婢殴家长的条款给张公公还有梁嬷嬷念一念!” 李谙早就找到了相应条款,于是当即念诵道:“《大明律·刑律·奴婢殴家长》:凡奴婢殴家长者,皆斩······” 张兴的脸瞬间白了,但梁盈女却不为所动道:“此与奴无关!” 朱由崧冷笑一声:“梁嬷嬷,别着急,还没完呢,李谙,把斗殴的条款再念一遍。” 李谙翻到斗殴部分,仔细的念了一遍,当他念到“同谋共殴伤人······为重罪”时,文化程度并不高的梁盈女一下子懵圈了。 笔趣阁 朱由崧看着陡然害怕起来的梁盈女,以虾仁猪心的口吻平心静气的问道:“现在把赵进朝叫来,问他想不想被直接打死,你说,他会把你怂恿他殴伤驸马的事招出来嘛?” 梁盈女浑身颤抖,但依旧死硬的回应道:“奴归宫正司管辖,元孙和小王爷无权处置奴!” 朱由崧不理会有些歇斯底里的梁盈女,只是对着张兴说道:“张公公,当初你们上下勾连,颠倒是非,阻碍圣听,有这事吧!” 张兴滚到地上,张口欲辩,朱由崧阻止道:“你听我说完。” 朱由崧指了指身边的冉德诚:“现在,我抱着德诚去闯翊坤宫,然后元孙就在后面看着,你说翊坤宫那边有没有人敢为你遮掩?” 张兴身子抖得跟发了疟疾一样,但还来不及不回答,朱由崧便又问道:“如果见了祖母,小德诚张嘴就哭,你说,祖母会不会固执己见呢?到时候,你的本事再大,能一手遮天吗?司礼监那位还会保你吗?” 一连串的问句,让张兴只知道不停的磕头了。 “好了,别磕了!”朱由崧喝止道。“我之所以,现在没有抱着小德诚去翊坤宫,只是不想把天捅个窟窿而已,不是做不到,而只是单纯的不想,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兴宛如绝处逢生一般,连声应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亲手去收拾那个混账!” 朱由崧看向傻了眼的朱由校,说道:“元孙哥哥帮个忙,让魏朝送小德诚回家,小德诚说了,要亲眼看那些欺负他父亲的家伙倒霉。” 朱由校立刻冲着魏朝命令道:“魏伴伴,张兴和小德诚都交给你,要是小德诚不满意,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魏朝领了命令就要来抱冉德诚,冉德诚有些害怕,就听朱由崧冲着冉德诚说道:“德诚弟弟,哥哥答应给你出气,跟魏公公回去,就能看到欺负你爹的那些人挨打了,到时候,是死是活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别怕,将来你可是要大将军的人呢,可不能是个胆小鬼!” 冉德诚怯生生的冲着朱由崧点了点头,随后被魏朝抱了起来。 抱着冉德诚的魏朝走到张兴面前,一脸假笑的说道:“张公公,可以走了吗?” 张兴立刻冲着朱由校和朱由崧各磕了一个头,这才手捂脑袋的跟着魏朝走了出去! 张兴走了,朱由校指着梁盈女说道:“那,这个老虔婆怎么处置?” “她不是说,只有宫正司能处置她吗?那咱们也不能违了内廷的规矩,就送她回去,让宫正司处置她吧!” 朱由校大吃一惊:“就这样结束了?这不虎头蛇尾吗?” 边上的杨光夔品砸出一点意思来,便向朱由校解说道:“咱们处置的话,肯定不能把人弄死了,这样传出去不好听,可是交给宫正司,那就是生不如死。” 朱由崧补充道:“宫正司也未必会把梁盈女如何了,但张兴今天吃了那么大的亏,他能找谁出气啊!” 朱由崧的话还说完,那边梁盈女听到了,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到11号,有推荐,应该都是五更。 41.余波(1) “听说没有,今天内官监张兴带着人把寿宁公主府给抄了!” “胡说,什么抄了寿宁公主府,不过是把寿宁公主府上的宦官们都给抓了!” “这事闹哪一出啊,不是说寿宁公主府管事的正是张兴的干儿子吗?这当干爹的,怎么就抓了干儿子呢!” “你不知道,今天张兴被元孙和福王府的小王爷抓过去了,等出来的时候,头都磕破了,所以,一出来,就把那惹事的干儿子赵进朝给处置了!整个公主府,三十来号內侍啊,被打得血肉模糊、卧床不起就不说了,全部还发去看陵了,这个惨呢!” “元孙和福王府的小王爷抓张兴,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张兴受了气,怎么就那干儿子出气啊!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啊!您知道多,给哥几个说说吧!” “这事你们都不知道,年前不是寿宁公主的驸马被赵进朝他们几个打了嘛······” “午庵,今个的事你听说了吗?”司礼监秉笔也是活生生的人,自然也有八卦的时候,所以等快下值的时候,几个当值的秉笔太监坐在那便聊起了刚才收到的消息。“晦音的面皮可是丢大发了。” “楚老,我倒不是这么想的。”兼领东辑事厂的王国臣冲着孟珙摇了摇头。“晦音今天表面上看似丢了面皮,但这面皮丢给谁的?元孙,福王府的小王爷,这能叫丢面皮吗?那我们的面皮又是哪来的?” 邓先听到这,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午庵这话有见地啊!我辈的面皮都是皇爷赏的,忠于皇爷、小爷、元孙,那就是有面皮,否则,有再大的面皮也是空的。” 王国臣笑了笑补充道:“这件事处理还极其高明,没有惊动皇爷和贵妃,否则,那就不是晦音丢面皮那么简单了,只怕宫里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邓先当下有些坐立不宁的说道:“是我疏于管教啊,让这帮小崽子打着旗号为非作歹,居然还折腾到了公主驸马头上,这真要被人说上一句蓄意隔绝皇亲,只怕,去皇陵守墓已经是个较好的下场了。” 孟珙嘴角含笑的说道:“那这件事的手尾得弄清楚了,别让人找到机会了。” 邓先苦笑道:“翊坤宫那边可是没办法,好在福王府那位小王爷还留了余地。” “那也拿了把柄!”孟珙提醒道。“这位小王爷倒也是好算计!不是八岁嘛,怎么如此的妖孽,莫非背后其实另有其人?” 王国臣看了看孟珙,笑了起来:“楚老的消息比我还灵通啊!” 邓先是当事人,知道怎么回事,这没问题;东厂在福王府和东宫里有眼线,王国臣知道也正常,但孟珙怎么会知道,整件事中真正的主角是谁呢? 所以,由不得王国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孟珙。 孟珙见王国臣眼神不善,不想跟同侪龌龊的他便解释道:“是王安跟我说的。” “东宫的王安?”太子一旦登基,王安的司礼监秉笔一职是少了的,搞不好还会做了司礼监掌印,成为整个大明所有宦官的老祖宗,所以孟珙未雨绸缪与王安打好关系也是正常的。“这么说,东宫也对福王府那位小王爷有了忌惮了?” “有什么忌惮!”王国臣却对邓先的话不以为然。“现在的关键是太子之位,只要储位不变,福王府那位小王爷再绝顶聪明,也是无用的;再说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谁知道,今后会怎么的呢!” 笔趣阁 邓先也笑了起来:“我也觉得福王府的这位小王爷未必是盯着大位呢。” 孟珙眼眉一挑:“晦音此言何解啊?” 邓先便说了自己的认知:“那些大头巾有同年、同乡、同学的说法,而福王府这位小王爷与元孙有同顽、同审案的情谊,即便坐不上至尊的位置,日后也能保住福藩的富贵吧。” 王国臣击节道:“这也是皇爷的用意所在啊!” 邓先和孟珙同时向大内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的说的:“皇爷圣明!” 随即,孟珙又把话题兜了回来:“午庵、晦音,你们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福王府的小王爷一手操办的?” 王国臣斟酌了一下,回应道:“东厂一早查过了,福王府小王爷的蒙师就是一个不第秀才,没什么特殊的,而经师虽然是个乡试解元,但此次也没跟着入京,至于李谙之辈,那也是忠诚有余,算谋不足的。” 孟珙眨眨眼:“如此说来,一切都是福王府小王爷亲力亲为,难道世上真有所谓宿慧吗?” 邓先品砸了一番孟珙的意思,明白孟珙已经在东宫身上押了宝,所以他便笑了笑:“宿慧什么的,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正儿八经的是,请福王早一点回洛阳去!” 孟珙摇了摇头:“皇爷金口玉言,让福王妃生育了再回洛阳,事情不好办呢!” 王国臣听两人说的明目张胆,轻咳了一声,站了起来:“东厂那还有一堆子事呢,我就先走了。” 邓先和孟珙知道,王国臣是绝对中立派,只听万历的话,所以也不奇怪,起身相送了几步,然后重新回椅子上坐定,此时就听邓先说道:“要从京师着手让福王回藩,眼下看起来难度很大,倒不是另辟蹊径!” 孟珙知道,朱由崧的插手还是让邓先感到了不快,于是向太子表示靠拢了,所以,他欣喜的问道:“怎么个另辟蹊径呢?” 邓先冷笑道:“釜底抽薪,在洛阳福藩里搞些事情,福王就只能回藩处理了。” 孟珙听罢,若有所思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等放下茶碗,他回应道:“这也是个办法······” “你还有没有把你父王我的话,听在耳里?” 邓先和孟珙在司礼监密谋的时候,朱由崧却被朱常洵叫了过去。 是的,李谙不敢报告,但还是有人把事情捅到了福王那里,气急败坏的福王当即把刚刚从玉熙宫回来的朱由崧叫了过来。 “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很了不起了?” “孩儿不敢!”朱由崧不敢跟福王顶嘴,只是说道。“但孩儿已经答应了给小德诚出气,人无信而不立!” “人无信而不立,说的好!”福王夺过身边太监手中的拂尘,劈头盖脸的朝朱由崧的身上抽打了过去。“那父王教训你也是应该的了!” 朱由崧不敢躲闪,生生的挨了几下,痛的他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但朱常洵还是不放过他:“今天晚膳就不要吃了,跪在,好好想想今后还敢不敢忤逆了!” 朱常洵走了,只剩下朱由崧一个跪在烛光摇曳的书房里······ 42.余波(2) 因为跪在阴冷的地砖上,因为没有吃晚饭,又冻又饿的朱由崧病倒了,当然,病的不重,王府的良医正开了两贴退烧药,吃下去就没什么大碍了,但这件事还是让王妃姚氏有些急眼了。 是的,虽然姚氏现在怀着孩子,但这个时代幼儿的夭折率太高了,好不容易有个七、八岁的男孩,这要折腾没了,对姚氏的打击可就大了,所以,姚氏跟朱常洵发了脾气。 其实朱常洵也已经后悔了----要是朱由崧因此没了,姚氏受了刺激也早产了,那他可就鸡飞蛋打了----所以朱常洵一面安抚姚氏,一面又亲自照顾朱由崧,父子感情,倒是因此升温了······ “听说福八病了,我和驸马过意不去,特意过来看看他,不知道福八好些了没有。” 转过天来,寿宁公主朱轩媁夫妇带着冉德诚和礼物再次拜访了福王京邸。 福王却有些不以为然:“已经好多了,饶妹妹妹夫关心了,不过,你们俩是长辈,怎么能屈尊去看望他一个小孩子呢,德诚也不要去,小心疫气过人!” 朱轩媁笑道:“还是要去看看,毕竟,他为我和驸马出了气!” 福王推脱道:“这件事,妹妹还是得应该感谢东宫和元孙!” 朱轩媁答道“已经去拜谢过东宫了,但太子那边,哥哥也是知道的,不爽利,所以,留了给元孙的礼物,我们就转道来哥哥这边了,莫非,哥哥也跟太子一样,不欢迎我们?” “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别人可以不欢迎,你还能不欢迎吗?”福王苦笑道。“也罢,你们要去看就去看吧,一个个都帮他说话,我是管教不了他了。” 朱轩媁捂着嘴笑了笑,然后跟着福王去了朱由崧的房间:“崧儿,你姑母、姑父来看你了!” 朱常洛带人进来的时候,朱由崧正倚在被窝里看书呢,见朱轩媁和进了屋,不好意思的说道:“姑母、姑父,恕侄儿有病在身,不能起身行礼了!” 朱轩媁忙道:“不必起来了。” 说话间,朱轩媁来到朱由崧床前,替朱由崧掖了掖被子,然后伸手在朱由崧额头摸了摸:“烧倒是退了,但怎么这么不小心,就病了呢!” 朱由崧看着脸色发窘的朱常洵笑了笑,回答道:“那天太紧张了,捂了一身的汗,当时没注意,回来时又吹了风,所以就病了,不过已经不碍事了!” 朱轩媁感动道:“都是为了姑母的事,真是难为你了!” 朱由崧急忙道:“姑母、姑父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做这些是应该的。” 朱轩媁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问道:“好孩子,姑母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说,你要什么,姑母一定答应你!” 朱由崧看了看跟在驸马冉兴让身边的冉德诚,笑道:“姑母若是舍得让德诚弟弟经常来陪我,那就再好不过的了!” 朱轩媁深深的看了朱由崧一眼:“你们兄弟感情好,姑母真是开心,今后德诚就指望你这个哥哥照顾了。” 朱由崧冲着冉德诚招招手,冉兴让便一把将冉德诚抱上炕,放在朱由崧的身边。 baimengshu.com 朱由崧摸着冉德诚的小脑袋说道:“姑母、姑父放心,我可喜欢德诚弟弟了,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母后,前个发生了件事情,不知道您知道吗?”朱由崧和朱轩媁一家说话的时候,昌荣公主朱轩媖也进了宫。“光夔他们几个不是和元孙、由崧、由楫、由崧等兄妹在玉熙宫顽吗?结果由崧为寿宁妹妹出气,把内官监管理太监张兴和尚食司的梁盈女抓了过去······” 王皇后目前与万历皇帝处在咫尺天涯的状态,消息也很闭塞,所以听罢朱轩媖的话,不禁冷笑起来:“郑氏真是把六宫管的好啊,好到自己女儿都被欺负了不知道,还要孙子帮着出气,真是报应不爽!” 朱轩媖等母亲发泄完,继续道:“这件事里,由崧这个孩子表现的格外耀眼。” 朱轩媖的驸马叫杨春元,其祖父是杨维璁是正德辛巳年科的状元郎,最高曾做到三品太仆寺卿,因此杨家其实是官宦世家,因而对官场门道还是很清楚的,所以听完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回报后,杨春元便把事情复原了一大半。 这一复盘,杨春元和朱轩媖便觉得朱由崧有些了不得,因此朱轩媖便立刻递了牌子,进宫与母亲商量。 说起来,万历皇帝虽然不喜欢王皇后,但也没有废了王皇后的意思,所以,尽管王皇后在六宫的权威已经被郑贵妃取代了,可皇后待遇却没有短少,也没有人敢阻止荣昌公主进宫拜见王皇后,所以,朱轩媖只等了两天,便顺顺当当的见到了母亲。 “八岁的孩子懂什么,不过是背后有人指点罢了,毫无用处!”王皇后既然与郑贵妃不睦,自然是支持朱常洛的。“动摇不了太子的位置!” “可,祖宗不是有好圣孙的典故吗?” “那也是太子元孙,福王一家还差了口气!”说到这,王皇后冷然道。“那个贱婢想要本宫早日死了,她好正位,这是痴心妄想罢了,本宫就要好好活着,先熬死了她!” 朱轩媖想了想,问道:“母后,那光夔他们······” 王皇后打断道:“光夔现在不是跟着元孙在顽吗?那就继续跟元孙顽下好了,别得罪了朱由崧,也别过于亲近了,记住,只有太子、元孙才是杨家的真正靠山。” “是,女儿回去后就警告孩子们。” 说到这,朱轩媖便想告退离开,结果,王皇后冷冷的看着自己的骨肉道:“怎么,说完就想走吗?你母后我,就这么可怕?” 朱轩媖心头一凛,急忙抓住王皇后的手道:“母后,谁说你可怕了,在女儿眼里,您可是温柔,最好的娘了!” 王皇后拍了拍女儿的手,哽咽道:“可是你父皇,你狠心的父皇,就是不来看你母后啊,女儿,你今后要多进宫看看母后,母后我孤单呢!” 朱轩媖的眼泪也流下来了:“是,女儿一定多多进宫看望母后,母后一定要保重身子,女儿要母后长命百岁呢!” 王皇后的脸色从幽怨变成了狠厉:“女儿放心,你母后我不会死在那个贱婢之前的······” 43.姚妃难产 朱由崧和朱由校惩治梁盈女、赵进朝等寿宁公主府的内侍、嬷嬷的事,东宫知道、福王府知道、皇后知道、司礼监和所有内监知道,甚至就连外朝也知道了。 没错,张兴带着一帮内官监的宦官冲进寿宁公主府把所有内侍都仗责了一遍,这么大的热闹怎么可能不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呢,要是外朝一点没有耳闻,那才是奇了怪呢。 个别求名的科道还准备就此上奏,把皇亲内侍都兜进去呢! 但很快,这些科道都被预先警告了。 是的,这件事原本就是皇亲与内侍的恶斗,外朝偷着乐就是了,完全没有搅和进去,成为皇亲和内侍两方的共同敌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把元孙支援下也牵扯进去了,这就让文官集团有些投鼠忌器了。 所以科道清流们一方面暗骂朱由崧带坏了朱由校,另一方面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写好的弹章偷偷撕掉了。 正是在内朝、外朝的共同隐瞒下,万历皇帝和郑贵妃被封锁的死死的,根本就不知道寿宁公主府的变故。 那有人也许要问了,寿宁公主不是蒙了皇恩,准许每隔五日便能进宫拜谒万历皇帝和郑贵妃一次的吗?那为什么她见了这两位,也不吐露一丝口风呢? 其实寿宁公主是最不能说的那一个,这是因为,关于公主府内侍和嬷嬷欺负驸马的事情,寿宁公主之前已经跟万历皇帝和郑贵妃说过了,结果被一众宦官蒙蔽了的万历皇帝和郑贵妃并没有处置公主府的宦官和嬷嬷,反而把寿宁公主训斥了一顿,因此寿宁公主要是报告朱由崧为自己出旗气、干了这般大事的话,实际上是恩将仇报了。 所以,寿宁公主只能把话憋在肚子里,见到父皇母妃时,全然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万历皇帝和郑贵妃既然被瞒的实施的,那一切自然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倒是朱由校被太子朱常洛给临时禁足了,但玉熙宫的皇三代聚会还在正常进行着,甚至朱由楫、朱由校以及东宫的几名小公主继续能参见,倒是让玉熙宫聚会的重心更加聚集到了朱由崧的身上。 当然,就朱由崧的本意来说是不想当孩子王的,但赶上了,那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转眼间,时间到了三月十五日,这一天玉熙宫聚会结束后,朱由崧刚刚回到家中,就得到通报,母亲姚妃怕是要提前生了,这比福王府和太医院的太医预计的时间要早了几天,好在也足月,并非是早产,因此危险性较低,所以,朱由崧只是在母亲的产房外面磕了头,预祝了母亲能平安生育便算结束了当天的昏定。 第二天起床,李谙打来洗脸水和漱口水,帮朱由崧洗漱起来,就听刷完牙的朱由崧问道:“母妃生了男孩还是女孩啊,我多了妹妹还是弟弟啊!” 李谙小意的报告道:“王妃那边似乎有些不对劲,几个产婆和太医一晚上没回去!” yqxsw.org 穿越以来,姚妃给朱由崧的母爱,让她的形象已经跟朱由崧前世的母亲的影子发生了重叠,既然前世的母亲已经无法再见了,朱由崧便非常敬爱姚妃这个母亲,如今忽然听说姚妃的情况不佳,立刻挣脱了李谙的手,冲向了母亲的寝殿! 李谙当即叫了起来:“小主子,你还没洗漱完呢!” 但朱由崧不管不顾,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冲到了姚妃的寝殿,找到了同样一晚没睡,一筹莫展的福王:“父王,母妃她······” “没事,你母妃会好的,会好的,你很快就能看到小弟弟和小妹妹了。”福王抱住朱由崧自我安慰着,同时冲着追过来的李谙下令道。“李谙,把崧儿带回去洗漱了。” 朱由崧知道朱常洵是不想让自己看着姚氏死去,也不想让自己第一时间得到姚妃死去的消息,但朱由崧并非是真正的八岁孩童,所以,他当下挣脱了李谙的手,一下子窜了出去,众人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由崧窜入了姚妃的产房! “都让开了,让我看看母妃!”产房里的接生婆过来阻挡,朱由崧毫不客气就是一脚,然后直扑到床边,伸手抱住脸色煞白的姚妃,大声呼唤道。“母妃,我不要你死,母妃!” 昏昏沉沉的姚妃勉力睁开眼睛,留恋的看向自己的长子,然后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傻孩子,母妃不会死的,母妃还要看着崧儿娶妻生子呢!” 朱由崧见到姚妃一副气力耗尽的样子,当即扭头冲着伺候的丫鬟大喊道:“参汤,快把参汤端来!” 早就准备好的参汤端来了,朱由崧亲自喂到姚氏的口中,结果姚氏才喝了两口,腹中便又剧烈疼痛起来。 两名得到福王命令的宦官当即拖着朱由崧往外走,朱由崧挣扎不过,便冲着姚氏大喊起来:“母妃坚持住,孩儿还等着在您面前尽孝呢!” 两名身强力壮的宦官把朱由崧连拉带拽的带到了福王面前,看着尤不顺服的朱由崧,朱常洵苦笑的挥挥手,在宦官放手的同时,再次朱由崧揽到怀里,小声宽慰道:“崧儿,你母妃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朱由崧便与朱常洵焦急的在产房外等待着,也不知道是那两口参汤起了作用,还是朱由崧的话给姚氏注入了精神力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了起来,随即一名产婆出来报告道:“王爷,小王爷,王妃又生了一个小王爷,现在母子平安!” 朱常洵仿佛人垮掉一样,长舒了一口气,朱由崧则欣喜若狂的再次准备冲进产房去看姚氏,却被产婆给挡住了:“小王爷,里面脏,且等打扫完了,再进去吧!” 朱由崧不屑的撇了撇嘴,在另一个时空中,他妻子生育时,他还全程陪在身边呢,不过,回过来一想,现在可没什么无菌室,所以谨慎点没错,因此便点头道:“那好吧······” 44.盘外落子 大约临近中午的时分,朱由崧和朱常洵被允许进了姚氏的产房,此时奶娘抱着新生儿站在姚氏的身边,父子两人便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朱常洵自然是先抱了那些襁褓中的小不点,而朱由崧则端着加了参汤的咸白粥亲自喂着花容惨淡的母亲。 等福王爱不释手的将小儿子抱给长子看时,却看见朱由崧对他有些不屑一顾,见此情景,姚氏声音嘶哑的劝道:“崧儿,别怨你弟弟,母妃我不是好好的吗?” 朱由崧这才用嫌弃的目光看了看那些小不点儿,然后回头告诉福王夫妇道:“挺难看的!” 福王和姚氏都笑了起来,福王还伸手摸了摸朱由崧的脑袋:“傻孩子,当初你不是一样皱皱巴巴的,跟个小猴子似的,长大了就好了。” 朱由崧冷笑道:“小弟弟长大了得听话,否则,我就揍他!” 姚氏吃力的拉了拉朱由崧的衣襟:“这哪像当哥哥的呀!” 这边正说着,门外王府奉承司奉正郭权报告道:“王爷,宫中来人了!” “请他进来!” 门帘一掀,司礼监随堂太监毛诫走了进来。 此人一进门就先给福王夫妇道喜,等福王谦逊两句话,毛诫拿出中旨宣读起来。 中旨没有什么骈四骊六,说的很直白,意思是,听说姚氏又给福王府添丁,皇帝很高兴,所以从内库中奖励姚氏白银一万两,并命令福王在孩子满月后,带去宫中一见。 朱由崧一边听旨一边恶意的想到,生个孩子一万两白银的待遇,只怕要让太子朱常洛等人哭晕在各自府第里了,万历皇帝这个偏心可有点厉害了。 朱由崧还在胡思乱想呢,毛诫已经把中旨已经念完了,只听朱常洵用欣喜的语气领旨谢恩道:“儿臣阖府上下叩谢天恩!” 朱由崧不敢怠慢,也跟着把头磕了下去,此时就见福王对郭权使了个眼色,郭权会意的在毛诫的耳边说了几句,毛诫立刻笑呵呵的跟福王夫妇还有朱由崧道别,然后退了下去,朱由崧一看就知道了,恐怕福王给的打赏不少,所以这家伙笑的连眼眉缝都看不见了。 宫中传旨的小插曲过后,福王把襁褓中的孩子放到了姚氏的身边,同时对姚氏说道:“你辛苦了一整天,再稍微休息一下吧。” 姚氏欣慰的冲着福王笑了笑,又冲着朱由崧笑了笑,这才睡卧下去。 朱常洵便拉着朱由崧的手退了出去,等到了屋子的外面,就听福王语重心长的对朱由崧说道:“崧儿,小弟弟降生后,你就成了兄长了,半个大人了,接下来不能再顽劣不堪了。” 朱由崧唯唯诺诺的应道,然后脱身返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他越想越觉得不对,所以,到了自己的住处后,他立刻对李谙吩咐道:“去问一下替母妃问诊的太医们,母妃身子骨怎么了?” 李谙立刻领命而去,心中不安的朱由崧只能通过写大字来凝神静气。 等朱由崧将将写完第七张字的时候,李谙回来报告道:“小主子,太医说,王妃这次生产元气亏损太大,可能会留下一系列的毛病!” 朱由崧的手当即一抖,原本已经写完的长卷,立刻作废了。 见状,李谙立刻安慰道:“不过太医还说了,这是可以调养好的······” 朱由崧明白,后面半句大体是李谙自己加上去的,当然,太医也可能真说了,但要是真说了,朱常洵就不会是刚才那种态度了。 “李伴伴,情况我知道了,今后,你提醒我,要在母妃那留更多的时间!” 李谙黯然应道:“是·······” 福王京邸这边悲喜交加,而远在洛阳的福王府内一场阴谋却正在酝酿之中:“中杰兄弟,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个千户,知道为什么吗?你上面没有人,现而今京师那边给你机会了,你千万要抓住才是。” 福王府仪卫指挥司千户龚孟春冲着说客苦笑道:“常大哥,按理说,你给兄弟这个机会,兄弟我拼了命也要抓住的,可这事也太大了,万一京师那边万一顶不住,卸磨杀驴的话,我到阴曹地府去哭吗?” 常姓的说客笑了起来:“上面的意思,也就是让福王别在北京待着了,所以即没要你杀官、也没有要你劫掠了福王府,左不过是闹饷而已,这事搞不大的。”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龚孟春还是摇头道。“这万一,河南府呈请调兵镇压怎么办?兄弟我可是不能束手就擒的,事情就搞大了。” 常姓说客保证道:“放心,河南府还是河南布政司、河南巡抚都不会随意揽事的,尤其是王府的事。” 这话说的没错,由于明代曾经出现过多次藩王叛乱,所以朝廷很是忌讳地方官与藩王府走进,所以帮王府做事,是地方官员的大忌,搞不好就会贴上一个阿谀亲藩的标签,接下来这辈子的前程就完了。 龚孟春还是犹豫不定,结果说客看出来龚千户似乎别有潜台词,所以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中杰兄弟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只要哥哥我能答应的,也不用请示北京,我直接就应诺了。” 龚千户这才吐了实话:“常大哥,小弟是这样想的,这件事小弟要是做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也别提什么升官不升官的了,但小弟自己丢了差事不要紧,祖宗留下来这世袭千户不能丢吧。” 常姓说客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便立刻保证道:“放心,你家的世袭千户绝不会在兵部的册子上除名了!” lingdiankanshu.com “我相信常大哥不会骗我,但现在一个千户所里少说有七八个千户,不掌事,还不如一个屁呢,”龚孟春继续道。“可要想掌事,得跟上面塞钱,行情是三百两,我也不心黑,常大哥,你给伍佰两就行了,不过,得事先给了,我才敢冒这个险。” 常姓说客脸上笑意盈盈:“中杰兄弟,可真有你的,好,五百两就五百两,我去准备钱,你这边声明时候能发动!” “先见到钱再说吧,”龚孟春叹息道。“这世道,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45.调虎离山 “龚千户,你干什么呢!”万历四十三年(1615)四月十四日一大早,福王府仪卫司留守洛阳的四百名士兵把福王王城的四门都给堵了,得到消息的福王府福王府承奉司右承奉陈金急忙赶到王城南门口与哗变士兵的指挥官沟通起来。“赶快叫人散了!” 龚孟春表情严肃的向陈金跪拜了一下,然后起身道:“陈公公,京里面的消息,陪同王爷的兄弟,年节都加发了二两银子的赏银,为什么我们没有,难道我们不是王府仪卫司的兵吗?另外,小王爷降生,王爷给随行官兵都发了五两银子的喜钱,我们又没有,这一碗水总得端平吧,亦或是,王爷赏了,却被你们贪了!” 陈金一愣:“你胡说什么,王爷什么时候给去北京的仪卫们发过赏银和喜钱了,道听途说,怎么可以当真呢,龚千户,你立刻带人散去,这样,杂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再梭巡不去,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龚孟春冷然道:“既然敢堵门,我自是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但是几百号兄弟也是有爹娘养的,没钱,怎么过日子,不把赏银喜钱发下来,我们就不走了!” “反了,反了!”陈金大怒,操起手中的拂尘就往龚孟春身上打去,结果反被龚孟春一把抓住了,直接掰断了。“你,你这是自寻死路!”陈金外厉内荏道。“杂家不跟你见识,章指挥使、胡指挥使同知、马指挥使佥事,在哪里?让他们跟杂家说话!” 龚孟春冷笑的告知道:“章、胡、马三位大人昨日高乐,至今昏醉不醒,所以,陈公公就只能跟下官谈了!不过下官还是那句话,给了赏银喜钱,我们就散,不给,谁也不要出来了!” 陈金听明白了,要么是章、胡、马三位自己不敢出面讨要,让龚孟春出头,要么是那三位已经被龚孟春囚禁起来,但无论哪个结果,都是陈金不想看到的,所以,陈金气急败坏的丢下一句“你等着”,便逃回了王宫内,并命小宦官门关紧了王城通往王宫的大门。 对于陈金的所作所为,龚孟春付之以轻蔑的一口唾沫,随即龚孟春命令道:“仔细巡逻,别让王府中有任何一人逃脱了······” 躲在王宫大门后向外窥视的小宦官立刻把情况报告了陈金,无可奈何的陈金只能派人去把内奉承张鲁、左奉承丁位请来商议! 张鲁听罢陈金的说明,沉着脸说道:“钱虽然是杂家在管,但支出是要向王爷王妃交代的,所以杂家不敢擅专,还请闵忠和向南定个章程吧!” 张鲁坚决不做主张,并把决定权推给了丁位和陈金。 对此,丁位皮笑肉不笑的问道:“闵忠,说有赏银喜钱,到底有没有,如果有,还是发给这些丘八吧,否则传到王爷耳中,那龚千户固然是要倒霉,可闵忠也未必能讨好啊!” 丁位是左奉承,按说地位要比陈金的右奉承略高一点,但由于他是东厂派人监控福王府的明子,所以福王府上下一向是敬而远之,因此丁位并不能过问府内事务,只是负责王府与外界的联络,说不知道在北京的福王到底有没有赏钱,是说的过去的。 陈金叫屈道:“我真的不知道北京那边到底有没有发赏银和喜钱,而且即便是北京那边发了,王爷也没说在洛阳也发呀!” 丁位摇头道:“这就麻烦了,那群丘八看来不见到钱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丁位出了个主意:“要不,就先发了这笔钱,然后快马向王爷禀报,想来王爷是不会因此责怪咱们的。” 陈金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们要的是一人七两银子,四百多号兵丁,还有百户、千户、指挥使等,岂不是要三千两了,这么大笔钱,岂是我们说给就可以给的。” 陈金也不想负责任,所以,眼看着事情没办法决议下去,张鲁便插话道:“那就快马向王爷请示吧。” “可这不堵着门吗?”陈金苦笑道。“再说了,这一来一去,得多少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丁位建议道:“要不向河南府、河南布政司以及河南巡抚求援,要他们立刻派兵弹压了哗变乱军。” 陈金唉声叹气道:“可是,乱兵把王城的四门都堵了,又不断的派人巡逻,现在出不去啊!” 丁位眯起眼问道:“王城里就没有外出的密道了?” 陈金看了丁位一眼,然后收敛表情,冷静的答道:“密道当然是有的,但王爷不在,谁敢开启!” 丁位才不相信,偌大的王城之内就一根外出密道呢,不过,话是不能说的那么直白的,所以,丁位劝道:“事急,用权!” 陈金看了看张鲁,张鲁微微颔首,于是陈金这才决定道:“也罢,反正这次杂家是罪责难逃了,多一件也不算什么······” 小半个时辰后,正在书房里看书的河南知府王恭铭听到了师爷的报告:“府尊,福王府有一位公公求见。” 王恭铭考虑了几秒后决定道:“本府说不见就能不见吗?好了,就让他进来吧!” 报信人进来了,但一见此人,王恭铭的眼珠都鼓起来了:“这,这是摔了呢?” 从地道里爬出来的小宦官一身的邋遢,见到王恭铭便跪倒在地,哭诉道:“王府尊,福王府出事了,你赶快派兵救救王府吧!” 王恭铭脑子嗡的一下,差一点炸了,是的,王府遇袭,他这个地方官首先脱不了干系。 燃文 于是,王恭铭胆战心惊的问道:“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本官已经令人去查实了,只要是真的,就是本府上下的一大祸事!” 坐在下首的同知、通判们的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没错,王恭铭固可能是第一个倒霉鬼,但他们绝对逃不了好,至于责任不是很大的经历也一脸晦涩-----福王府可是花了几十万两银子造的,几乎掏空了整个河南的财力,这要是损毁了,河南再从哪找几十万两来修补啊,难不成河南全省官员又要吃糠喝稀了吗? 46.问渠哪得清如许 河南府内众人相顾无言之际,王恭铭派出打探的衙役班头快马来报:“府尊,打探清楚了,福王府的确被乱兵围了,但乱兵头目、千户官龚某令我回报府尊,这事与地方无涉,完全是王府内的奸人侵吞仪卫司将士的赏银喜钱所致,只要王府主事之人愿意给钱,他们就散了,不给钱,他们也不会袭扰地方的,让我们不用管了。” 河南府通知梁玉春仿佛活了过来:“不管就好啊,大人,我们自当看个笑话!” “司马此言差矣!”河南府是大府,一共有三位通判,但其中两位是不常驻府城的,所以今天到场的只有一名姜姓的通判,只听这位姜通判说道。“乱兵的话不可全信,眼下他们的确是不殃及地方,可要是福王府内坚持不肯给钱,这乱兵迟早得被激怒了,届时一切就不可揣测了,所以,还是要未雨绸缪才是!” 府经历的官虽然不大,但却是主官的心腹,此时就听这位周姓的经历附和姜通判的话道:“别驾此言乃是正理,隔岸观火之时,首先当小心别殃及池鱼啊!” 梁玉春无奈道:“那你们说怎么办?调兵去镇压,本官虽然名义上是清军同知,可哪里能管得了兵马,就凭府县的衙役,又如何能对付得了仪卫司那些丘八呢!” 梁玉春也是实在话,因此王恭铭想了想问道:“如果征调各县弓手来得及吗?” 弓手其实就是明代的民兵,在晚明,弓手甚至要比卫所兵还强一点呢! 可梁玉春苦笑道:“调集弓手只怕是缓不应急啊!” 洛阳是附廓县,人口绝大部分是城廓户,但明代弓手一般都不成城廓户中选择,这主要是担心城廓户油奸耍滑,不如乡民那么敢莽,因此指望洛阳县的弓手其实是不用指望了,至于其他辖区内的各县调集弓手,那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还是不短的时间。 王恭铭面色很是凝重,此时姜通判进言道:“五马,下官以为这事已经不是河南一府能平息的了,应该立刻报告巡抚大人和布政司知晓,请布政司和巡抚衙门处置;此外,弓手还是要调,但不是用来弹压王府仪卫司的乱兵,而是保卫洛阳不受兵火摧残!” 王恭铭点头道:“现在也只能双管齐下了······” 散会之后,通判骑马去开封报信了,同知去调动周边各县的弓手入城保卫洛阳安危,王恭铭则心事重重的回到后衙,此时,师爷问道:“府尊,福王府那边还等着回应呢!” “一群贪财的阉竖,真是祸从天降!”王恭铭咒骂了两句,这才告知师爷道。“许朋友,去告诉王府的人,本官已经调用弓手入城,并飞报了巡抚衙门和布政司衙门,让他们能自行解决的就尽快自行解决,若是不能,只要巡抚衙门的大令到了,本官就领兵弹压······” “这是敷衍!”消息传回了福王府,留守宦官中实际主事的陈金勃然大怒道。“一来一去,三五天内肯定得不到解决,这不是逼着我们花钱安抚那些弁勇嘛!” 福王府奉承司左奉承丁位摇了摇头:“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的。” 内奉承张鲁不解的问道:“向南,此话怎么说的?” 丁位冷笑道:“河南府把毬踢给了巡抚衙门和布政司,布政司难道就不会把毬继续踢给北京吗?” 思路客 没错,这可是关系到藩王的事务,巡抚衙门和布政司又怎么敢轻举妄动呢,少不得要让北京的宗正府出面,甚至还有可能惊动御前,但这么一来,绝不是三两天能解决了,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不能搞定的。 张鲁明白过来了:“这,这下要闹大呀!” 丁位叹息道:“所以,咱们得立刻向王爷报告,免得王爷措手不及啊!” 丁位自然想趁机向东厂报告,以备万历皇帝查问起来,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的王国臣王公公能对答如流,但他这是阳谋,容不得陈金不同意,所以,陈金不得不做出决定:“向南说的有道理,杂家就手书一封说明原委,请王爷亲自决断······” 洛阳福王府兵变那天,正好是福王幼子满月的那天,所以,根据万历皇帝事先的关照,这一天,福王朱常洵带着王妃姚氏、长子朱由崧以及那个襁褓里的孩子一起进了紫禁城。 万历皇帝早在翊坤宫里和郑贵妃一起等着了,结果一看到这个小不点,万历皇帝就喜不胜收,还跟郑贵妃抢着要抱。 此时,争不过万历皇帝的郑贵妃便冲着福王一使眼色,会意的福王当即向万历皇帝要求道:“请父皇给福九赐名!” 福九?对,朱由崧不是小名福八嘛,作为弟弟自然只能往福九、福十排了,可不能根据出生月份叫什么福三的,这是会乱了伦序的。 万历皇帝想了想,赐名道:“那就叫由渠吧!” 说罢,万历问朱由崧道:“福八,知道皇爷爷为什么给福九由渠的名字吗?” 渠,上下结构,部首为木,与朱由校、朱由崧的字行相同,《说文解字》称其从水,榘省声,本意指的是水渠,但又有大、勤奋、车辋、楯等多重意思,朱由崧怎么知道万历皇帝的意思啊。 但万历的话,朱由崧又不好不回答,所以他便眼珠一转,颂念道:“孙儿以为皇爷爷的意思,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是朱熹《观书有感》中的一段,用在这,的确是应景。 对此,万历皇帝再次大笑起来:“真是个聪明孩子啊!” 可万历皇帝的笑声惊醒了刚刚得到朱由渠这个名字的新生儿,因此只见这小不点大声啼哭了起来,姚氏忙不迭的把孩子从万历皇帝手中接过去,然后报告道:“父皇息怒,是由渠尿了!” 万历皇帝笑容不减的挥挥手:“来,带福王妃和小由渠去清理一下。” 内侍领命,带着姚氏离开了,这时,朱由崧突然注意到万历皇帝看向自己的眼光有些悲切,这,这是不能将皇位传给福王一脉的自责吗? 朱由崧不由得低下头,暗自苦笑了起来······ 47.调虎离山(2) “皇爷,通政司刚刚收到河南布政司和河南巡抚的联名急报,说福王府仪卫司官兵声称王府管事克扣赏银,因此哗变了。” 清流时常攻击万历皇帝怠政,但事实上,送进宫的奏章、题本,万历皇帝每一封都看,只不过不合心意的不披红,只留中罢了,所以,早就等着这份奏折的司礼监,一收到通政司递进来的奏折,就立刻报知了万历皇帝! “福王府仪卫司官兵哗变?”万历皇帝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福王知道了吗?” 孟珙谨小慎微的回复道:“福王那边,应该还不知道呢!” “让王国臣来!” 王国臣很快出现在了万历面前,万历让孟珙把河南方面的奏折递给王国臣,然后问道:“东厂知道情况吗?” 王国臣飞快的扫了扫面前的奏折,回复道:“东厂还没有接到洛阳福王府的报告。” 万历眉头紧锁:“真被乱兵围的那么结实,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河南抚臣和漕司是怎么知道的?” 王国臣就事论事道:“大约应该是河南府发现情况不对劲,才上报的。” “这倒也说的过去,那就着河南抚臣立刻率兵弹压,不可使乱子扩大了!” 孟珙坐在那,用朱笔把万历的意思写在了奏折上,万历看过觉得无误之后,命令道:“发给内阁拟诏吧。” 孟珙接回奏折后问道:“皇爷,那福王府的善后怎么办?” 万历一下子沉默了,好半天才说:“福王妃还在坐月子,只怕不方便回洛阳啊,就让福王派得力之人回洛阳善后吧。” 孟珙看了看王国臣,王国臣却一言不发,孟珙只好拿着奏折先走了出去,但没几分钟后,他又走了回来:“皇爷,河南的消息已经走漏了,有御史上奏,称正是福王迟迟不归藩,才导致了御下不力,敦请皇爷早日放归福王!” 万历烦恼的说道:“又来了!” 孟珙便小心翼翼的谏言道:“这等科道求名过切,已经毫无廉耻,奴婢担心的是,即便皇爷留中,还是会有更多的折子送进来。” “福王妃一度难产,元气大亏,现在又如何好让福王南返,”万历气急败坏的说道。“真是一群衣冠禽兽,口口声声都是礼仪道德,却卑鄙无耻!” 王国臣和孟珙以下的殿内宦官们都跪了下来:“皇爷息怒啊!” 万历无力的摆摆手:“罢了,让福王即刻南下处置后事吧,至于福王妃和由崧,暂且再住一两个月,等福王妃身体调养好了,再南下。” 王国臣和孟珙立刻唤道:“皇爷圣明······” 从万历寝殿离开,王国臣脸色不善的看向孟珙:“楚老,你们这手真漂亮,可是把东厂也耍了!” 孟珙冲着王国臣作了一个揖:“这是我们的不对,但这不是为了小爷和大明江山嘛!” “倒是与外朝那些衣冠禽兽一般冠冕堂皇!”王国臣冷然的一甩袖子。“且好自为之吧······” cxzww.com “王伴伴,”看着刚刚把孟珙送至东宫门外回来的王安,太子朱常洛有些失神的问道。“孟珙和邓先这就算上了投名状了?” 王安向朱常洛道喜道:“这说明小爷是天命所归。” 朱常洛摇头道:“孤还是有些晕乎,你说,河南府那件事,真是他们办的?” 王安也不敢肯定,但他却换了另一个角度来替孟珙、邓先说话:“小爷,奴婢以为,今天孟楚老能来,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没错,按照常理,司礼监秉笔太监是不应该来东宫私下拜谒太子的,这要让万历皇帝知道了,十个孟珙也得完蛋,但孟珙还是来了,这就说明孟珙是真心想投到东宫门下,既然如此,河南那件事是不是孟珙做的并不重要了。 朱常洛点点头:“王伴伴说的有道理,孟珙既然来了,再回头怕是也不可能了,不过,这封邓先的亲笔书信,还要请王伴伴仔细查证一下,是否是邓先的亲笔!” 王安应了一声,从朱常洛手中接过邓先的效忠信,然后笑道:“小爷,若这的确是邓先的手书,那福王家的小王爷就立了大功了!” 朱常洛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却是这个道理,看起来,孤日后也不能亏待了他!” 只是,朱常洛笑归笑,但脸上却没什么笑意:“王伴伴,这件事孤还是有些不踏实,你说孟珙怎么就敢大摇大摆的来东宫呢?” 王安眼睛一亮:“小爷的意思是,王午庵其实也投了过来?” “真要是王国臣愿意投过来就好了,”朱常洛表情凝重道。“但坐在东厂那个位置上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孤猜想,孟珙、邓先他们最多是跟王国臣达成了某种默契罢了。” 王安仔细的分析了一点,赞同道:“小爷说的是,王午庵道行怕是更深一点,现在应该还不会投过来,不过,是默契也好,交换也罢,既然王午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对东宫来说,就是最大的利好消息了。” 朱常洛被王安说服了:“这倒也是,不过,关键还是父皇那边呢!孤以为,父皇这次虽然让福王赶回河南善后,但却没让姚氏和朱由崧跟着南下,说明父皇还想让福王在处理完河南之事后,再回北京来,所以,咱们那件事还是要办!” 尽管万历皇帝对外宣布是考虑道姚氏的身体以及新生儿的安全才不让姚氏等跟着朱常洵回洛阳的,但朱常洛早就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手段,因此他不能不防着,万历会暗度陈仓。 王安应道:“奴婢明白了,但河南的事情刚刚爆出来,咱们就立刻动手,只怕瞒不过陛下和天下人的眼睛,是不是再拖几日?” 太子问道:“再拖会不会晚了,要是福王提早从河南回来,就弄巧成拙了!” 王安成竹在胸道:“奴婢以为,发动时候福王在京和福王在北返的路上都是好事,这样就更显得贵妃和福王迫不及待了。” 朱常洛同意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王伴伴的意思,等河南那件事的风头过了再发动!” 王安随即请示道:“小爷,是不是该停了元孙的禁足令了。” 朱常洛秒懂:“也是,得先让福王府把戒心放下了······” 48.此中乐 “可把我憋屈坏了!” 被禁足了近两个月后,朱由校再次出现在了玉熙宫里,不过这小子一来就鬼哭狼嚎的,把朱由楫、朱由检、朱徽妍、朱徽婧、朱徽媞等弟弟妹妹们吓了一大跳。 对此,朱由崧用嫌弃的口吻说道:“元孙哥哥,不就有几次没出来顽嘛,别大呼小叫了,看,都把由楫、徽媞他们吓着了!” 看着躲到朱由崧身后的弟弟妹妹们,朱由校没由来的产生了一丝嫉妒:“好小子,居然把我的弟弟妹妹们都拐走了,且吃我一拳!” 朱由校装腔作势,朱由崧便陪着他玩:“小鸡崽们,老鹰来抓小鸡了,赶快都躲到母鸡身后来,一个抓一个,都抓紧了,可别让老鹰抓走了!” 朱由楫等人立刻一边咯咯笑,一边躲到了朱由崧的身后,紧紧的排成一列,一个抓着一个的衣服,朱由校立刻不服道:“为什么我是老鹰,我要母鸡!” 朱由崧张开手臂,移动步伐,阻挡着朱由校对“小鸡们”的窥视,同时说道:“元孙哥哥难道不应该鹰翔万里,翱击长空吗?” “也对!”朱由校脑子也转过来了。“我才不要当什么母鸡呢,我应该纵横天下才是······” 一群孩子疯玩了一会老鹰捉小鸡,接下来朱由崧又带他们玩了木头人的游戏,等大家伙都热得不得了了,这才让内侍带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去洗澡;当然,朱由检、朱徽妍、杨光益、冉德诚等较小的几个孩子,可以不分男女一起在一个超级大桶里折腾,但朱由校、朱由崧、朱由楫、杨光夔、杨光皋、杨光旦是不能与年幼的妹妹(堂妹、表妹)们一起洗澡的,所以,得单独在另外的一处洗漱。 不过六个大桶并列排放,十来个内侍一起帮着擦洗,还是颇有些壮观,期间朱由校还恶作剧般的打起了水仗,朱由崧和朱由楫也愤然反击,几乎把整个偏殿都给淹了。 等好不容易洗完了澡,几个孩子擦干了身子,正在内侍的帮助下穿衣服呢,忽然朱由校注意到了什么,贼眉鼠眼的跑到了杨光夔的面前,指着对方的下体说道:“你这物件好大呀!” 杨光夔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下体,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元孙,别闹了,这没啥好看,你不自己也有吗?” 朱由校却不依不饶,扒开杨光夔的手,然后凑过去,比较了一下,有些不满的说道:“明显是你的大吗?” 说话间,朱由校还把朱由崧、朱由楫以及杨光夔的两个弟弟杨光皋、杨光旦拉过来一起比较,其中朱由楫等人一个个都非常害羞,倒是朱由崧有些无所谓----这种事,他在另一个时空的青春期的也没少干过。 不过,杨光夔的物件明显大了不少,朱由崧一眼就看明白了,应该是波奇了。 但这又没有宫女,这小子怎么就波奇了呢? 朱由崧坏笑的问道:“光夔哥哥是不是已经不是童子鸡了?” 朱由校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然后向杨光夔求证道:“是真的吗?” 杨光夔扭捏道:“什么童子鸡,由崧,别说下流话!” 杨光夔的弟弟杨光旦揭露道:“哥,你还装什么装,可不已经把锦儿姐姐收房了!” 杨光夔一下子脸涨得通通红,但朱由校来了兴趣,追问道:“那是什么滋味啊!” cxzww.com 朱由崧有些听不下去,便说道:“元孙哥哥,想听,等一会让光夔哥哥单独说给你听,现在大家可别在光屁股了,天还没热呢,万一受了凉,吃亏的是咱们自己!” 被朱由崧这么一说,边上伺候穿衣的宦官们不敢再听任小主子们比较长短了,当下冲上来将一件件衣物往这群世间最尊贵的孩子身上套去。 朱由崧第一个传完,走了出去,此时朱由检等六个更小的孩子早就喜好出来,所以看着朱由崧便噘嘴道:“由崧哥哥,你们好慢呢,我们已经饿了!” 朱由崧手一挥:“那就别等他们了,我们先吃!” 朱由崧一手抓住朱由检,一手抓住朱徽妍,带走他们不管不顾的走进辟做饭堂的偏殿里。 等几个孩子都坐定了,杨光旦、朱由楫也急匆匆的追了进来,倒是更大的朱由校和杨光夔、杨光皋的动作更慢一些,很显然,杨氏兄弟应该是被求知欲很强的朱由校给拖住了。 “不管他们三个了。”朱由崧命令道。“上膳饭,没看到由检他们都饿了吗?” 热了又热的餐盒送了出来,几个孩子当即就狼吞虎咽了起来----原本,第一次玉熙宫会餐时,朱由检等人还需要奶娘喂食,结果朱由崧拍着台子把奶娘们都赶了出去,逼着朱由检等人自己吃饭,当时朱由检等人还不愿意呢,但现在也都习惯了。 等朱由崧和几个孩子都吃到一半了,朱由校和杨光夔、杨光皋兄弟才鬼鬼祟祟的溜进来。 看着朱由崧审视的目光,朱由校干笑道:“由崧你还小,此中乐,你还不了解!” 朱由崧冷然的问道:“就算元孙哥哥明白了,难不成太子伯伯就能替你安排了?” 朱由校一滞,是的,朱常洛本人虽然好色----当然,一开始是装的,但后来装着装着就陷进去了----但也绝不可能给还没长成的长子安排教习宫女的,朱由校知道的越多,心火越旺,就越没有地方发泄。 朱由校当即有些尴尬的说道:“不说了,不说了,子曰食不言寝不语,用膳用膳!” 朱由校既然不好意思再说了,一心想跟朱由校和朱由检兄弟搞好关系的朱由崧自然不会再多嘴说些什么······ 吃完了,朱由崧带着朱由检等人自去睡觉不说,朱由校则和朱由楫、杨光夔等人按老规矩玩起了牌,但等朱由崧睡了半个多时辰醒过来后,却发现牌桌上只剩下朱由楫等三个人了。 朱由崧眼眉一挑,过去质问道:“元孙哥哥呢?” 杨光夔看着不怒自威的朱由崧没由来的吓了一跳,期期艾艾道:“更衣去了吧!” “去了多久了?” “一刻多钟吧!” 好家伙,什么屎要拉半个多小时啊,便秘吗? 朱由崧一下子猜到了某种可能,走到边上质问一脸苦相的魏朝道:“元孙哥哥,到底去哪了······” 49.抓什么? 魏朝支支吾吾的不敢说,朱由崧冲着魏朝招招手,魏朝不明所以的把腰弯下,把头凑到朱由崧的耳边,此时就听朱由崧冷冰冰的说道:“如果,这件事我去跟皇爷爷说,你以为你还能活吗?” 魏朝咕咚一下跪倒在地:“小王爷,奴婢,奴婢不敢说啊!” 话虽如此,魏朝的眼睛却向某个地方瞄了过去,朱由崧会意的丢下魏朝,走了过去,随即在李谙的帮助下捅破了窗户纸,用眼往里望去。 等朱由崧适应了殿内偏暗的光线后,一眼就看见朱由校在一个俊俏的小内侍身上又亲又抱着,好在还没有剑履及地,于是,朱由崧倒退几步,在外面大声说道:“什么,茅房里没有找到元孙哥哥,那躲哪去了,赶快找!” 殿内的朱由校听到动静,一下子慌了神,立刻让小宦官躲到神像后收拾自己,然后他整了整衣物,推开门道:“由崧弟弟,不要叫了,我不过也是困了,想找个地方眯一会,结果刚见着周公,就被你叫回来了!” 朱由崧之前故意把身子背对着偏殿,此刻听到声响,当下转过头来说道:“原来元孙哥哥躲在这里呢,我还以为你突然就回慈庆宫了呢,来来,我们去玩二打三!” 朱由崧拖着朱由校就往牌局走,朱由校却发现李谙似乎往刚刚自己玩小宦官的偏殿里张望,急的满头大汗的他立刻向迎过来的魏朝挤眉弄眼,魏朝见状,心里苦笑,人家什么不知道啊,可表面上还得跟着演戏,垂首等着朱由崧和朱由检过去之后,立刻跑去拉李谙。 朱由校扭头看到魏朝已经拉住了要迈步进殿的李谙,心头一松,全然不知道魏朝和福王府的人在做戏呢,反倒是来到牌桌前,被朱由楫指出道:“元孙哥哥,你衣服歪了!” 朱由校红着脸狡辩道:“刚刚打了瞌睡,不小心弄歪的,好了,别说了,顽牌,顽牌。” 杨光夔又拿出一副牌,与之前的那副合在一起,重新洗过了,这是朱由校为了转移朱由崧的视线,便问了一个他之前一直想问,但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由崧弟弟,未入流不是最小吗?为什么在二打一里面比国公还大呀!” 所谓未入流就是原来的典史牌,但考虑到几个小孩子不了解大明的官制,所以朱由崧再一次改变了纸牌上的大小图样,直接用不入流到一品来代表一到十,然后用公侯伯等三级超品来代替K、Q、J,不过大小鬼牌还是用科道和厂卫来替代,从而将牌的总数恢复成了54张。 朱由崧看了看同样想了解这个问题的杨光夔等人,解说道:“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未入流难缠的很,往往架空了主官,让各级官员成了傀儡,实际主事成了他们,所以,我才让未入流位居国公之上。” 朱由校仔细想了想,冲着魏朝问道:“魏伴伴,朝廷现在是这种情况吗?” 思路客 魏朝瞅了朱由崧一眼,低头应道:“小王爷说的极是,胥吏操纵地方,对上蒙蔽各级主官,对下鱼肉百姓,奴婢家就是因为被胥吏欺压,所以才把奴婢送进宫来的。” 在这个时代,贫民家庭要想富贵,是不能指望读书的----大多数人根本连供子女读书的钱都没有----所以许多人才不得不狠下心来给自己或给孩子一刀,以希图能籍此进宫求富贵;当然,其中绝大多数都不可能成功,但只要成功那么一两个,就能引起极大的轰动和示范效应。 朱由校龇牙咧嘴的倒吸了口冷气:“那,那没人管吗?” 魏朝无奈道:“管,如何能管得了啊,现在已经没有海青天了。” 其实,好官不是没有,但以大明的国土和人口来说,比例实在太低了,一下老百姓熬一辈子也熬不到一任清官到来,而且,更令人扼腕的是,清官多半是做不长久的,不是被不满的士绅们扳倒了,就是被不满的士绅们送瘟神一般送走了。 朱由校愤然道:“等我做了皇帝,我一定杀光那些贪官污吏!” 魏朝当即跪倒:“元孙,慎言呢!皇爷可是要千秋万岁的!” 朱由校摸了摸脑袋,尴尬道:“我就说说嘛,魏伴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朱由崧也知道朱由校是三分钟热度,所以有意无意的冲着魏朝撇了一眼,这才叫道:“元孙哥哥你说完了没有,开始发牌了!” 朱由校急忙道:“发牌,发牌,赶快发牌。” 小插曲似乎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等离开玉熙宫回到了福王京邸,李谙问朱由崧道:“小主子,今天为什么不抓元孙一个现行呢?” 朱由崧也不装傻充愣,平淡的回应道:“抓什么?能抓住什么?” 没错,这事说起来要怪杨光夔兄弟,但真要让朱由崧抓到的话,那朱常洛父子就会迁怒于朱由崧和朱常洵了,这显然与朱由崧最初与朱由校搞好关系的计划不符了。 再说了,就算把事情捅到万历皇帝面前,万历也不会因此剥夺了朱常洛的太子之位,反而会引来一群“正人君子”的反扑,要知道在正人君子眼中,皇帝亲近女色是昏庸无道的象征,但皇帝玩小太监,走后门,却是值得值得称赞的----这是因为,这些“正人君子”也多数好娈童,自然希望皇帝跟他们一个德性。 李谙一时无语,好半天后才赞同道:“小主子高见!” 朱由崧摇摇头:“其实我还担心,真到了御前,杨家兄弟会帮着元孙说话,到时候,我就成了诬告了。” 李谙闻言倒吸了口冷气,情不自禁的看了朱由崧一眼,忽然流泪了。 朱由崧一愣:“李伴伴这是怎么了?” 李谙抽泣道:“小主子天授智慧,可惜,王爷大事难成啊,奴婢这是为小主子委屈呢!” 朱由崧却笑了起来:“李伴伴,大明已经病入膏肓了,那个位置不坐也罢。”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你需知道,出局才能破局······” 50.来了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五月初四的黄昏时分,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子,拿着木棍出现在了慈庆宫外,守门的宦官看他衣着不对、行迹也颇为可疑,便上去盘问。 没想到,这个中年男子举起木棍就把守门的宦官打倒在地,然后直往慈庆宫里闯。 守门宦官当即大叫起来,听到门口骚动的东宫宦官们走出来张望,结果被这个中年男子用棍棒驱散了,眼看到这名凶徒即将冲入慈庆宫的前殿,也是就太子朱常洛平日与东宫僚属和东宫讲师们上课、谋事的地方,此时,伺候朱由校的宦官李进忠正好经过,见状便拼死上前与之搏斗。 虽然凶徒很快打倒了李进忠,但由于用力不当,自己也出现了趔趄,由此被闻讯匆匆赶来的太子身边伺候的韩本用找到机会,指挥着另外十几名东宫内侍将这名凶徒成功抓捕! 这件事,就是明末三大案中第一个发生的梃击案! “什么?”东宫抓住凶徒之后,立刻向万历皇帝做了报告,万历皇帝闻讯也不由得大吃一惊,是的,现在都能冲进东宫行凶了,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冲进禁内,袭击宫掖、袭击自己啊,所以万历皇帝立刻命令道。“让王国臣滚过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气喘吁吁的王国臣出现在了万历的面前,对此,万历却评价道:“现在倒是来的挺快的,之前哪去了。” 王国臣装傻充愣道:“奴婢之前在司礼监值守,听说小爷遇刺,心忧皇爷这边,所以立刻赶来了。” “这么说来,还是你忠心喽?那要不要升你做司礼监掌印啊!” 之前司礼监的掌印是陈矩,但在陈矩病死后,司礼监掌印一职暂时空缺着,司礼监现任的四位秉笔太监都是有可能上位的,可眼下,万历明显说的是反话。 所以王国臣跪倒回复道:“奴婢不敢,这次东宫遇刺,是奴婢的疏忽,还请皇爷责罚!” “疏忽?” 万历刚下往下说,田宏进来报告道:“皇爷,孟珙和邓先在外面候着!” “孟珙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消息这么快就传过去了?”万历冷然道。“也罢,让他们进来吧!” 孟珙和邓先走进来跪拜道:“皇爷安然无事,奴婢们这就心安了!” 万历手指弹了弹,孟珙和邓先会意的站起来,站到了一边,就听万历继续冲着跪着的王国臣说道:“疏忽,不疏忽的,先不说,说说你知道什么吧!” 王国臣伏在那里报告道:“今天是西安门外有内市,奴婢以为这个凶徒应该是从西安门进的宫城,然后从西华门进的宫,再转到慈庆宫的。” 万历琢磨了片刻,问道:“什么理由!” “玄武门是内庭进出要径,相对差的比较严,东华门是朝臣们进出之地,如果有异样,往来的朝臣们不会不注意道的,只有通往西苑的西华门主要是内宦在走,把守的并不严格!” 玄武门其实是内庭马桶粪便的运输路线以及内庭宫女们进出的通道,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突兀的出现,自然会引起怀疑的。 而东华门这边靠近内阁、翰林院等处,人来人往的,心怀叵测的凶徒胆子再大,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走这条路。 ranwena.net 至于午门一线,只是上朝时才开的,而万历皇帝偏偏已经许多年不上朝不拜太庙了,午门沿线的各个门户自然是一直关闭着,所以凶徒也不可能经由这个方向潜入大内。 因此,王国臣可以肯定,凶徒就是从西安门进的皇城,从西华门进的宫城。 万历点点头:“说的不错,继续往下说。” 王国臣想了想继续道:“皇爷明鉴,从西安门经西华门进入紫禁城,这是一条路上往来的内侍宫女甚多,凶徒能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没人遮掩是不可能的,所以,奴婢以为,这次行刺背后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说完了?” “是,奴婢眼下就这么一点愚见”。 万历拧着眉头,显然他已经听明白了王国臣的潜台词,王国臣的意思,这是要么跟慈庆宫有关,要么跟翊坤宫有关,可一个是太子国本,一个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万历左右为难。 孟珙也听明白了王国臣的意思,所以急急考虑了几秒后,出列向万历言道:“皇爷,小爷遇刺的事情怕是瞒不住的,为了不使天下震动,还是要尽快有个说法才好。” 邓先一听孟珙的话,就知道对方想拉什么屎,因此急忙附和道:“皇爷,孟珙此言甚是,此事一定要有说法,而且是外朝能接受的说法才好,否则,否则,上下相疑啊。” 邓先其实不是说万历与文臣集团互相猜疑,而是说,万历和太子朱常洛之间互相猜疑。 对此,心知肚明的万历暴躁起来,当即把矛头对准了提督东厂的王国臣:“王国臣!朕对很你失望啊!” 王国臣身子一颤,一个头磕到地上:“奴婢有罪,听任皇爷责罚!” 看着颤颤巍巍的王国臣,万历摆了摆手:“别做出一副哭丧的样子来,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立刻把玩忽职守的西安门、西华门守备全部抓起来,一定要拷问出是谁放纵了凶徒,为什么放纵了凶徒,如果拷问不出,他们去死,你也去死吧!” 王国臣再次俯身磕头道:“奴婢明白了!” 王国臣退了下去,万历冲着孟珙和邓先说道:“你们两个老货也滚回司礼监去,今天,朕谁都不见······” 孟珙和邓先退出启祥宫后便一路走,两人一路窃窃私语道:“听皇爷这话,是怀疑东宫在施展苦肉计啊!” “我看皇爷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那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东宫的苦肉计呢?” “这要看,凶徒能不能扯出翊坤宫的人来,如果最终供出是翊坤宫的人,就基本可以确定是东宫的手笔了。” “这话有些点满了吧,难道就不能真是翊坤宫干的?” “贵妃虽然真是很蠢,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而且凶徒拿的是木棍,翊坤宫真要杀小爷,至少棍子里藏把剑吧。” “也是,虽然木棍也能打死人,但天底下哪有拿木棍行刺的。” “我看这未必是东宫的阴谋,更像是阳谋。” “阳谋?” “没错,就是用一个漏洞百出的案子,让天下臣工选择。” “嘶,这样倒也说的通了,但东宫就不怕皇爷掀台子吗?” “我看皇爷现在精力不济,怕也是不想再跟众意对抗了,最终怕是也得捏着鼻子把不乐意给生吞了下去。” “但愿如此吧,那你我又该如何抉择呢······” 51.真相? “姓名?” “小人名叫张差!” “本籍?” “啥!” “你是哪的人呢,家住哪里啊!” “哦,俺,俺是营州右屯卫井儿峪人。” “蓟州那边的?” “是!” “家里还有几口人?” “爹娘早死,家里穷也娶不到媳妇,家里就剩下我一口人了。” “都记下了吗?”审讯官得到边上书纪的肯定回答后,又扭头向这位自称张差的莽汉问道。“你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吗?” “俺刚才干啥了?没,没干啥?”张差装傻充愣道。“俺就站在那发了会呆,一群人就冲上来打俺,俺就抡起棍子,把这些欺负俺的坏人都打趴下了,可俺正高兴呢,不知道怎么的就来这了,还把俺捆上了,老大爷,您是官吧,可不能冤枉了俺呢!” 审讯官听到这番颠倒是非的话,不禁大怒,随即一拍桌子喝道:“老实点,别装疯卖傻的,说,你怎么进的皇城,又怎么潜到东宫的。” 张差连连摇头:“青天大老爷,您说啥呢,俺咱一句都听不明白呢!” 审讯官一使眼色,边上一名锦衣力士走过来,冲着张差就是两个大耳括子,一边打还叫:“叫你假痴不癫,说,说不说!” 张差一边左躲右晃,一边鬼哭狼嚎道:“别打了,俺说,俺说!” 锦衣力士在审讯官的眼神下退了下去,此时就听张差说道:“俺说,俺说,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迷糊,人就出现在了那,然后有人就来抓俺打俺,俺就想逃,但正好手中有一根棍子,俺就便打边逃,结果打俺的人越来越多了,俺就被他们抓来这了。” 审判官冷然道:“还敢胡编,再打!” 看着重新走出来的锦衣力士,张差大叫道:“我说真话,我说真话,是有人让我去讨债的,他们不给钱,还打人!” “愈发的胡言乱语了,打,狠狠打!” “慢!”锦衣力士刚刚想动手,边上有人叫停道。“不能打了!”说话间,此人对着审讯官说道。“周公公,真要把人打坏了,拿不到可信的口供,只怕会有人说你故意灭口啊!” 东厂六大裆头之一的周英脸色一白,随即压低声音问道:“刘御史的意思是?” 负责巡查京城中部地区治安管理、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的巡城御史刘廷元用同样轻的声音回复道:“这个案子,我们怎么审,文武百官这边都不会轻易认可的,搞不好还要三法司联合查办,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陷的太深呢!” 周英苦笑道:“厂公那边可是要明确结果的。” 太子遇刺,内廷是没办法掩盖的,所以为了让口供的真实性得到确认,东厂便通知刘廷元来会同审讯,可没想到,刘廷元也不想负责任,还出了一个祸水东引的主意,这让周英为难起来。 是的,周英并不是不想甩锅,但提督东厂的秉笔太监王国臣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刘廷元了不得到最后罢官免职,且日后搞不好还有重新起复的机会,可自己,那可是有可能把命都搭上的。 “一个人故意装疯卖傻,陛下来了,也审不清楚的。”刘廷元提醒道。“这种情况下,砸在我们手上,时间越长,对你我,就越是不利啊!” 周英思索良久,同意道:“刘兄此言极是,可厂公那边怎么交代。” “我们再审几个时辰,让人犯多说几句轱辘话,也好证明我们认真审了。”刘廷元建议道。“这样,再移交给刑部,督公也是无话可说的。” 周英权衡了一会,同意道:“那就这么着吧,不是我们不认真审,而是凶徒狡猾死硬,不肯开口······” “什么?有人闯入东宫,还打伤了一群东宫内侍!”东厂和巡城御史联合审讯刚刚开始的时候,翊坤宫已经得到了有人闯入东宫行刺的消息。“这算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没把朱常洛这个小畜生给打死了!” ranwena.net “娘娘啊,你怎么还幸灾乐祸啊!”翊坤宫首领太监崔文升都要哭出来了。“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说,说这件事是翊坤宫的手尾,这万一皇爷相信了,怎生是好啊!” “陛下不会相信的。”郑贵妃蜜汁自信。“再说了,真要是本宫出手,又岂是一个持棍的莽汉呢!” 崔文升苦劝道:“话虽如此,可是娘娘,怕就怕有人在皇爷耳边嚼舌头啊!” 郑贵妃宠冠六宫,自然也有无数的潜在敌人,因此崔文升这么一说,郑贵妃有些担心了。 “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来人,备辇,本宫要去启祥宫见陛下······” “娘娘,皇爷有令,今天谁都不见。”郑贵妃的抬辇到了启祥宫,但出乎郑贵妃的意外,司礼监秉笔太监田宏亲自拦住了她。“娘娘,别让奴婢们难做,还是回宫休息吧!” 郑贵妃的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陛下,陛下这是怀疑臣妾吗?” 田宏也算跟郑贵妃比较亲近,所以宽慰道:“娘娘不要胡思乱想,这个时候皇爷不见您,也算为了您着想。” 郑贵妃茫然无措的站在那里,还是崔文升机灵,走上前拉住田宏恳请道:“春林,无论如何帮忙通报一下,拜托,拜托了!” 田宏无可奈何的走进去向万历皇帝禀告,几分钟后,脸色晦暗的田宏走了出来,冲着郑贵妃和崔文升摇了摇头,郑贵妃一下子哭了出来,见势不妙的崔文升立刻扶着郑贵妃上了抬辇,然后灰溜溜的带着郑贵妃返回了翊坤宫。 “梦境回去了?” 回到内殿的田宏回复万历道:“回皇爷的话,贵妃哭着回去了!” 万历心中一疼,嘴上却说道:“现在知道哭了,当初办这荒唐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现在呢!” 田宏一下子跪了下来:“皇爷,奴婢说句不该奴婢说的话。” “不该说,你还说?”万历看了看诚惶诚恐的田宏,心一软。“说罢说罢,朕听着呢!” 田宏先磕了一个头,然后才开口道:“奴婢以为,东宫遇袭应该与贵妃无关。” “应该?你又知道了?” “皇爷明鉴,贵妃虽然一心想让福王成为太子,但要想针对东宫下手,老太后没了之后就能动手了,何必拖到现在;再有就是,即便贵妃真的想要动手,也不会如此拙劣的。” 万历叹息道:“是啊,是啊,谁都能看清楚,可偏偏只有你一个敢开口的,不过,既然有人敢布这个局,一定是已经把梦境给算进去了,她是在劫难逃啊。” 田宏赔笑道:“在不在劫,还不是皇爷的一句话。” “太子羽翼已成,”万历摇头道。“朕也只能退避三舍啊!” 说到这,万历忽然提起了精神:“不过,朕还活着,自然还能报得贵妃平安。” 田宏暗自叹息,福王彻底出局了······ 52.波澜 “真的?那妖妇真的哭着被赶出了启祥宫?” 对于王皇后把自己的汇报下意识的扭曲,皇后身边的首领太监刘应已经司空见惯了,所以,并没有反驳,而是顺着王皇后的意思应了个“是”。 王皇后当即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太好了,她也有今天,把本宫的皇后仪服拿来,替本宫梳妆打扮,本宫要去谒见陛下。” “皇后娘娘,”刘应慌慌张张的劝阻道。“奴婢去打探过了,司礼监的田公公说,皇爷亲**代了,今天谁也不见,要不,娘娘,改日,改日吧!” 王皇后点头道:“好,改日,改日,本宫和陛下是结发夫妻,只要那个妖女完了,本宫一定会得到陛下重新宠爱的,一定会的。” 看着激动到近乎疯癫的王皇后,刘应几乎忍不住要哭了出来,所以为了强忍哭意,刘应便应和道:“会的,皇后娘娘天姿国色,自然会重新夺回陛下的宠爱的······” “娘娘,好消息,郑贵妃刚刚被皇爷责罚,哭着从启祥宫离开了!” “娘娘,听说是郑贵妃指使的人行刺太子,所以皇爷雷霆动怒,把郑贵妃痛斥一顿,郑贵妃哭着被赶出了启祥宫!” “娘娘,好消息,翊坤宫那位要倒霉了,事情是这样的······” 按下已经快成了疯人院的启祥宫皇后居所不提,宫廷自古是流言蜚语传播最快的地方,这不,郑贵妃流泪从启祥宫离开的消息,如闪电一般传遍了整个宫廷,以至于不少人开始以为郑贵妃完蛋就是转眼的事了。 然而聪明人还是有的,这不,刘昭妃便对身边人说道:“东宫遇刺一事,一日不能水落石出,一日就不能牵连到翊坤宫头上,陛下也一日不会废了翊坤宫,所以,在水落石出之前,尔等要谨言慎行,不可在外胡言乱语!” 伺候刘昭妃的宫女宦官虽然埋怨刘昭妃过于谨慎,但也知道,既然刘昭妃这么说了,一旦出事,肯定不会庇护自己,所以一个个表情严肃的应承道:“奴婢等明白,断不敢在圣意下来之前,在外人面前乱嚼舌头!” 刘昭妃想了想,又问道:“永和宫,景仁宫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万历皇帝至今一共册立了一个皇后、三个贵妃、八个普通妃子和七个级别更低的嫔,不过截止到万历四十三年,贵妃只剩下一个,妃只剩下三个,嫔只剩下两个,其中刘昭妃刚刚提及的永和宫是周端妃的住处,景仁宫是李顺妃的住处,至于李德嫔和李荣嫔则合住在景阳宫内。 刘昭妃所住的永宁宫(承乾宫)值殿首领太监曹复立刻回复道:“奴婢马上派人去查!” 刘昭妃点点头,同时又提点道:“在宫里,千万得慎重,一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 永宁宫、永和宫、景仁宫、景阳宫都是属于西六宫,因此打探消息还是比较快的,差不多一刻钟左右,曹复便向刘昭妃报告道:“永和宫里笑声不断,怕是端妃娘娘煞是高兴呢。” “已经撕破面皮了,倒也不必做作。”刘端妃点评道。“其他几个宫呢?” “景仁宫动静不大,但奴婢注意到景仁宫管事太监刘福也派了不少火者去打探消息。” ranwena.net 刘昭妃不动声色的听着,就听曹复继续道:“景阳宫里面也是挺热闹的,据说荣嫔娘娘还特意让小厨房加菜了!” 原本皇帝、皇后和妃嫔的饭食都是由尚膳监负责的,但是尚膳监的饭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做越差,所以到了正德、嘉靖年间,皇帝吃饭便改由司礼监太监供应,不吃尚膳监的垃圾饭食了。 既然皇帝能让大太监供应伙食,那皇后也开始不吃尚膳监那令人糟心的饭菜了,改由尚食司来供应皇后每日的饭菜。 只是帝后都不吃尚膳监的饭菜了,尚膳监的饭菜自然是越做越烂,以至于妃嫔们也吃不下去了,不过妃嫔们没权利让尚食司给自己开小灶,也没有可能让大太监给自己提供膳食,所以她们选择了开小灶,倒也丰俭随意。 不过,李荣嫔和李德嫔的体例有限,平时吃的很简朴,今天突然一反常态的加菜,可想而知是在庆祝什么了。 刘昭妃想了想,问曹复道:“是锦上添花好呢,还是雪中送炭好呢!” 曹复立刻回应道:“奴婢以为自然是雪中送炭好!不过,娘娘,顺妃娘娘按兵不动,未必不是想先看您怎么做。” 刘昭妃笑了起来:“我那姐姐,就是太谨慎了,该赌的时候不赌,不过她是有凭仗的,永思王和天台公主虽然早夭了,但陛下心中多少有些亏欠,有这个护身符在,可比本宫的情况好多了。” 刘昭妃没有生育过,因此在宫廷内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为万历皇帝剩下三个早夭女儿的李德嫔呢,所以,为了改变处境,她必须要搏一下。 曹复劝道:“可是眼下的情况,颇为扑朔迷离,娘娘,轻易不要下注为好!” 刘昭妃反问道:“你确定是贵妃娘娘派人动的手?” 曹复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太子摊牌了,这个时候娘娘可不能轻易押宝啊!” 刘昭妃笑了起来:“你说的对,贵妃是现在,太子是将来,可是本宫现在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现在都过不去了,还指望什么将来啊!” 曹复压低声音道:“可是有传言说,皇爷的身体不太好啊!” “再不好,总还有三五年吧,本宫撑不了那么久了。”刘昭妃越说越坚定了自己的观点。“准备一下,本宫要去启祥宫。” 曹复张大了嘴:“娘娘,皇爷没有召见······” 刘昭妃打断道:“本宫知道,本宫不是皇后,也不是贵妃,想见陛下,非要陛下同意了才行,但去启祥宫,不是顺路路过翊坤宫嘛?” 曹复松了口气:“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什么?昭妃娘娘去启祥宫了?怎么可能,再探!” “干爹,昭妃娘娘的驾辇突然拐进了翊坤宫。” “什么?速速报于娘娘知晓,真是该死,让永宁宫得了先手······” 当然,也有人嘲讽道:“果然还是有人看不清局面呢······” 53.移交 “什么?”朱由崧和母亲姚氏是在吃晚饭的时候才得知东宫遇袭消息的,对此,姚有些惊慌的问道。“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郭权弯着腰说道:“凶徒已经被拿住审问了,但宫里面谣传是贵妃娘娘下的手!” 姚氏怒道:“既然是谣传,你胡说什么!” 郭权苦笑道:“是,是奴婢在胡说八道,但无风不起浪,这万一真是贵妃派人做的,奴婢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姚妃慌张起来:“这,这要真是母妃干的,这,这不是要连累王爷嘛,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郭权还没回答,朱由崧插话道:“这件事断不是祖母派人干的!” 郭权立刻抬头看向朱由崧:“小王爷的意思是?” “祖母为什么要干这样的事?”由于另一时空的历史书也并没有明确指出谁才是梃击案的幕后真凶,因此朱由崧并不能判断郑贵妃是无辜的,但他还是找出了不少疑点。“难道祖母就不知道这事很容易被查出来嘛?” 郭权刚想开口,就听朱由崧继续道:“皇爷爷又不仅仅是太子伯伯和父王两个儿子,还是睿王叔叔、惠王叔叔、贵王叔叔在,难道打死了太子,皇位就一定落在父王头上吗?想想也是不可能的,朝臣们怎么可能会让有嫌疑的父王成为太子呢。” 郭权放弃了刚刚没说出口的话,承认道:“小王爷的话端的是有道理,那奴婢们现在该怎么办才?” “第一,立刻想办法联络祖母那边,了解一下皇爷爷的态度。” “第二,立刻派人出京,快马飞报于父王知晓。” “第三,时刻收集事情的进展消息,一旦传出来对祖母与父王不利的消息,就秘密派人宣扬有人意图一石二鸟,不说把脏水泼到太子伯伯身上,至少让几位王叔也卷进来,把水给彻底搅浑了。” 郭权一直知道朱由崧有些小聪明的,却第一次了解到朱由崧的大智慧,不得已吃了一惊。 但惊讶之余,却高兴起来:“小王爷布置的井井有条,奴婢佩服。” 朱由崧摆了摆手:“佩服就不必了,且去办吧,对了,散布谣言的事可以跟舅姥爷(郑国泰)和表舅叔(郑养性)商量着办,他们似乎与三流九教的关系更密切些。” 郭权已经不能用妖孽来形容朱由崧了,但此时也不是评价的时候,所以他立刻退下去,按朱由崧的意思执行起来。 等郭权退下去之后,朱由崧扭过头来,对母亲姚氏说道:“母妃,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件事牵扯不到父王,最多最多,我们回洛阳就是了,有皇爷爷在,总不至于把我们送进凤阳高墙吧。” 姚妃一听,泪水便止不住留下来了,朱由崧只好继续劝道:“别哭了母妃,是孩儿不会说话,是孩儿不好,惹母妃担心了!” 姚妃一把把朱由崧揽进怀里:“母妃不是担心,母妃只是觉得崧儿已经长大了······” 姚妃抱着朱由崧痛哭的时候,刘廷元已经拿着口供,陪着押解张差的周英来到了刑部。 但刑部此刻早就没人上班了,因此,看着黑乎乎的刑部衙门,东厂裆头周英冷笑起来:“今个出这么大的事情,这刑部上下倒是还敢回家休息啊?” cxzww.com 刘廷元笑道:“周公公,那你的眼力也是差了,正是因为今天的动静太大,所以刑部才没人的,这叫做能躲一时是一时!” 周英如夜枭般笑了起来,笑罢说道:“可惜啊,能躲一时,躲不过一世啊,砸门!” 东厂麾下的锦衣卫们冲上咣当咣当的一通砸门,好半天后,才有人打开小门问道:“都什么时候,老爷们都下衙了,有事,明天再来吧!” “十万火急的事情,也得明天再来吗?” 听着这公鸭嗓音,留守衙门的吏员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面前呼啦啦的一大堆都是锦衣校尉和锦衣力士,于是退都有些吓软了:“这,这是?” “东缉事厂办事,让你们留值的官出来!” 小吏连滚带爬的进去通报了,几个锦衣校尉从小吏打开的门进去,随即把整个刑部大门都打开了。 按照规矩,刑部这个大门只有新任尚书到任,以及接圣旨的时候才能打开,不过,厂卫不是天子鹰犬吗,自中门进刑部也不是不可以的。 倒是刘廷元笑着跟周英说道:“周公公,今天本官可是沾了您的光了,要不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自中门进六部呢!” 周英跟刘廷元商业互吹道:“刘大人哪里的话,像刘大人这么知情识趣的,我看不用十年,就能入主六部了。” 周英的话还是很夸张的,就算大明朝对清浊官的晋升有不同待遇,以刘廷元现在七品御史的身份,想要升到一部尚书,不说不可能吧,十年是肯定不够的;不够话又说回来,大明朝超擢的事例也真不少,甚至还出现过中了进士六年后就成为阁老的特例,因此,一切也都是有可能的。 刘廷元当即笑道:“那本官就承公公的吉言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迈步走进了刑部,等来到大堂上,一名衣冠不整的郎中正好急匆匆的走出来。 这名郎中一看是宦官和御史的组成,就有些狐疑的问道:“不是说东厂办事吗?” 刘廷元上前行礼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郎中是正五品官,但正如朱由崧在纸牌游戏中把科道和厂卫列为大小鬼牌一样,此人虽然官位高了刘廷元五级,但态度并不倨傲,反倒是有些谦卑的说道:“本官贵州清吏司郎中胡士相。” “原来是端甫兄。”人的命树的影,在京师为官,怎么能不记人名呢,所以一听胡士相通名报姓,刘廷元立刻叫住了他的表字。“下官中城巡城御史刘廷元,奉皇命与东厂周公公会审钦案,但案犯刁顽,不肯就实供述,现奉命移交钦犯与刑部继续审理,端甫兄,麻烦你签收人贩和审讯记录吧。” “就是那个闯入东宫的案子?”得到刘廷元肯定的胡士相咬牙切齿道。“刘大人,无缘无故为何害我!” 刘廷元摇头道:“端甫兄此言差矣,怎见得小弟不是给兄长送前程来的······” 54.用心良苦 “这个案子,既然是移交给你的,那就你来审吧。” 第二天一早,胡士相向上班的刑部右侍郎兼署刑部尚书张问达报告了昨天深夜移交钦案、钦犯的情况,结果不出意料,张问达立刻命令由胡士相来审讯张差,算是把一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胡士相。 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张问达还不仅仅比胡士相高一级呢,所以,无可奈何的胡士相只能接手了这个糟心事。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乖乖享受吧,所以,急于回家休息的胡士相便决定速战速决:“来人,把张差提上来!” 不一会,在刑部大牢里享受单间待遇的张差被带到了审讯室里。 一通,姓名、籍贯的老问题后,胡士相问道:“说说吧,你为什么要闯入东宫行凶。” 饿了一个晚上,又没吃早饭的张差此时似乎清醒了一点,便吞吞吐吐的回答道:“俺被邻居李自强、李万仓兄弟给欺负了,他们烧掉我好不容易收集来的柴草,俺打不过他们,就打算到京城告状,击鼓伸冤。” 已经研究过刘、周两人审讯记录的胡士相眼前一亮,这是有新鲜东西了,于是迫不及待的说道:“很好,继续说。” “俺是四月中跑来的京师,从东门进的京师。” 胡士相打断道:“东门,哪个东门?” 不算皇城、宫城的城门,北京城内九外七,一共有十六座城门,光东门就有东直门、朝阳门、广渠门、东便门等四座,胡士相自然想搞成铁案的,所以才问的详细。 却没料到张差摇头道:“东门就是东门嘛,还有几个东门啊!” 得,这家伙浑浑噩噩的,连自己从哪个城门进北京的都不知道,好在,这个细节并不太重要,所以胡士相想了想,对记录文字的书办说道:“蓟州来的,应该是东直门或朝阳门了,既然此人只说东门,当是东直门。” 书办自然不会与上官顶嘴,所以大笔一挥,便写道“钦犯自云自东直门进京”。 胡士相过去看过之后,回到位子上,继续问道:“进了东门以后呢?” 张差回答道:“俺不认得路,只好一直往西走,半路上遇到两个男子,给了俺一根枣木棍,告诉俺拿着这根枣木棍就可以伸冤了,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一下子犯迷糊了,就走进了皇宫了,还打伤了许多人,最后被捉住了。” 胡士相还以为自己能审出不一样的东西呢,结果听到这,气的是破口大骂:“张差,你糊弄本官呢,你说,你说四月中来的北京,今天已经是五月初了,这十几日,你住哪?吃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差做出回想的样子,然后回复:“回青天大老爷的话,真记不得了?” “那你怎么进的皇城,进的宫城,又怎么出现在东宫外面,你也不记得了?” 张差还是摇头道:“真不记得了,我知道,我张开眼,已经把人给打伤了!” 胡士相气愤不过,就要下令用刑,边上的书办立刻劝阻道:“部郎不可啊!” 胡士相扭头看向书办,质问道:“有何不可的?” 书办起身来到胡士相身边,把嘴贴在胡士相耳边轻声说道:“部郎,能用刑,为什么东厂不用啊!” ranwena.net 一语惊醒梦中人,胡士相用感激的目光冲着书办点点头:“提醒的好,本官一时昏聩了。” 随即胡士相犯难了:“可单凭这个口供,怎么上报啊!” “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书办轻声劝道。“敢去东宫行凶,这水浑的深不见底啊!” 胡士相问道:“你的意思是?” 书办说道:“这就是一个疯子,什么都不记得的疯子。” 胡士相明白了:“说得好,本官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以端甫的意思,这个张差就是一个疯子?” “回部堂的话,此人的供述极其不合理,但反复追问,又颠三倒四的,委实只能以疯子定论了。” 张问达想了想:“可是,满朝的文武百官都看着,刑部就拿出一个疯子的结论,只怕不能服众啊!” 胡士相苦笑道:“真要审出什么来,只怕更无法善了了。” 张问达权衡再三,又问道:“真是疯子吗?” 胡士相坚持道:“不排除其装疯卖傻,但既然撬不开此人的嘴,最好还是把他当中疯子。” 张问达点了点头:“这个案子现在由你在主审,既然你说此人是疯子,且由你如实上奏陛下吧。” 张问达也在甩锅,对此,胡士相依旧无力抵抗,只能以“陛下当明白臣的良苦用心”的想法安慰自己,应承下了上书奏报的差事:“那下官今日就上书。” 张问达挥挥手,胡士相退了出去,然而胡士相这边刚刚离开,亲信家人就来报告道:“老爷,詹事府少詹事韩爌大人送来帖子,称今晚会来拜访老爷。” 张问达一听突然暴怒起来:“韩虞臣他们就是这样辅弼太子的吗?” 亲信家人急急收拾被张问达砸碎的茶杯,等他收拾完了,张问达的火气也消了:“去告诉送帖子的人,事情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会当他们办稳当的,但见面就不必了,这种时候,当知道瓜田李下才是!” 亲信家人立刻跑出去通知韩爌那边派来联络的人了,而张问达则如困兽一般在签押房里转了几圈,这才命令道:“来人,却查一查,谁是大牢主事······” “我就说这件事太子办的毛躁了,”得到手下人的回复,韩爌的脸色很不好看。“现在谁都看明白了,这是太子在陷害郑贵妃,为什么就没有人阻止太子这么做呢!” 右庶子何如宠摇头道:“虞臣兄,别激动了,这件事,我们就没有一个人事先知道了,完全是王安一手操办的。” 左庶子赵师圣也道:“我们要是知道了,一早就劝太子别这么激进了,可惜啊,弄得现在父子决裂,这要是记在史书上,我们这些人的声名就全毁了!” “所以,我们现在也就只能帮着太子把事情圆过去了。”左中允杨道宾咬牙切齿道。“无论如何要扣死了这件事是妖妃干的······” 55.挤牙膏 “开饭了,开饭了!”看守刑部大牢的狱吏们一边用饭勺敲打着饭桶,一边冲着那些凑到牢房栅栏便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囚犯大声嚷道。“人人都有份,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你,说你呢,把手收回去,惹得老爷不开心了,别人都有,就你没有!” 是的,与地方更加黑暗的狱政不同,刑部大牢里关的都是重犯,所以在明正典刑或无罪释放之前,断然是不可能让他们饿死的,因此尽管给犯人们吃的很差,可一日两餐总是有保证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县官不如现管,狱吏们多少有些管教的小权力,可以决定给谁多打些饭菜,给谁少打些饭菜,甚至还可以偶尔饿那个犯人一顿两顿的。 负责管理刑部大牢的主事王之寀用手帕捂着口鼻,以监督的名义跟在一众狱吏身后,看着狱吏们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的给犯人打饭。 等到了关押张差的牢房时,王之寀突然命令道:“这个凶徒妄图行刺太子,乃十恶不赦之徒,不准给他吃饭!” 狱吏们自然按着这位主事大人的意思行事,于是当天晚上,张差就没有吃到饭。 第二天一早,王之寀再次带着狱吏给犯人们送早饭,当再次来到张差的牢房时,王之寀又命令道:“本官说过了,不给此贼吃饭的,走,去下一个牢房!” 就这样,张差又没吃到这一天的早饭。 当天,晚上,王之寀再次跟着狱吏们送饭,等他和狱吏们再次出现在张差面前时,饥饿难耐的张差大叫起来了:“你这个狗官,要杀人灭口!” 边上的狱吏为了讨好王之寀便准备上前殴打张差,王之寀伸手阻止道:“刑部大牢之中,本官是胆量杀人灭口,也罢,饭菜都可以给你吃,只需要你老实交代,闯入东宫是怎么回事!” 张差虽然饿的受不了,但还是装疯卖傻道:“我已经说了,我就是来告状的。” 王之寀便冲着几个内心嘀咕的狱吏说道:“发完了吗?去下一间牢房,这个贼子嘴硬,那就饿死算了,反正,行刺东宫,也逃不过菜市口那一刀。” 边上的一名狱吏凑趣对张差说道:“你啊,就准备做饿死鬼吧!” 由于中土佛教上千年的不断宣传,民间对于什么是饿死鬼,饿死鬼有什么报应多少是了解的,所以,一听自己会成为饿死鬼,张差咕咚一下给王之寀跪下了:“这位大人绕了俺吧,俺不想成为饿死鬼啊!” 王之寀冷冷的说道:“不行成为饿死鬼也可以,老实把事情说出来,本官就让你吃饱,吃好了!” 张差摇头道:“不敢说,不敢说啊!” 王之寀冲着当值的狱吏班头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等这位班头神情忐忑的靠近了,王之寀压低声音道:“这个案子是胡部郎审过有结论的,没有上面的意思,本官又怎么敢插手再问,所以,让你的人都闭嘴了,谁要是敢把事情捅出去,自有人收拾你们!” 班头脸色大变,当即唯唯诺诺道:“小的们不敢!” “那好,”王之寀提高声音道。“去把笔墨纸砚拿来,拿来笔墨后,你带着人继续送饭。” ranwena.net 班头小意的问道:“主事大人,是不是要留一两个人边上伺候?” 王之寀冷淡的说道:“不用了,你赶快去拿纸笔吧!” 王之寀只要了纸笔,可班头却贴心的连桌椅蜡烛以及印泥都拿来了,而且等做完一切,班头还乖乖的带着人离开了审讯现场,甚至把原本关押在张差边上几间囚室里的犯人也一并带走了。 “张差,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王之寀指了指放在一边的饭菜。“说罢,说完了,就可以吃饭了。” 张差看了看饭菜,又看了看王之寀,咽了咽口水之后,艰难的说道:“俺说,俺说!” “部堂!有结果了。” 结束了对张差的审讯,王之寀兴冲冲的拿着口供来向刑部右侍郎兼代刑部尚书张问达报告。 “这个张差,真名叫张五儿,现年三十五岁,住在蓟州井儿峪,因为家贫无财,听信了两名亲友的劝说,跟一名内监来京办事,内监答应事成之后,给张差一大笔钱,结果到了京师,这名内监供他好酒好菜,让他高乐几日后,便把他带到慈庆宫,与他木棍,让他见人就打,说是打死人了,内监会救他的。” 张问达听完王之寀的报告,又翻了翻手中的原始口供,眉头紧锁:“心一啊,这口供委实单薄了一点,如何能牵扯到翊坤宫呢,还是要再琢磨琢磨啊!” 张问达和王之寀都是陕西人,因此有些话可以说的更直白一些。 对此,王之寀却提醒道:“部堂,以下官看,这个口供已经足以把案子翻过来了,真要太详尽了,反而会让人怀疑的。” 张问达眼眉一挑:“却是如此,老夫倒是一叶障目了。” 说着,张问达盘算了一下,对王之寀吩咐道:“心一,接下来你这么着······” “什么,王心一把行刺案背后的真凶审出来了?” “没错,几个跟王心一一起送饭的狱吏说的明明白白的,张差供述是宫中有人指使他袭击东宫的。” “张差具体说了是谁指使的?” “王心一没问出来,估计张差是不敢说!” “不行,这半吊子怎么可以,应该请部堂组织十三司会审才是!” 刑部和户部一样,都下辖有十三个司,所谓十三司会审,也就是刑部内部的大会审。 同为刑部主事的傅梅说道:“君启说的对,这件事不可让王心一专美,当阖部共审才是!” 于是刑部主事陆梦龙便冲着傅梅说道:“过之,事不宜迟,此事我们要一起向部堂陈情,力促部堂答应十三司公审。” 边上另一位刑部主事谈叔岳担心道:“那岂不是把胡部郎给彻底得罪了?” 傅梅毅然决然道:“道之所在、义不容辞!” 谈叔岳叹息了两声,冲着傅梅和陆梦龙躬身一礼:“某愧不如过之与君启也,当敬附骥尾。” 三人随即对视而笑,然后毅然决然的越级向堂官签押房行去······ 【作者题外话】:求一些龙套的名字,谢谢。 56.会审 “诸君,大牢主事王之寀从钦犯张差处得了新的口供,且轮着看一看,再说说怎么办吧?” 王之寀的审讯记录发了下来,刑部十三司的郎中、员外郎们快速的翻越了一遍,一个个脸色阴沉的不说话,于是张问达点名道:“胡郎中,案子移交过来,首先是你审理的,你怎么看?” 胡士相起身言道:“回部堂的话,下官以为,王主事的供词来的蹊跷,不足为信,此案还是以钦犯张差疯癫定论为最好!” 张问达让胡士相坐下,然后问道:“其他人的意见呢?” 另外十二个司的郎中和员外郎纷纷支持胡士相的意见:“既然已有了定论,实不必再推翻了。” 当然,这些郎中和员外郎并非单纯出于官官相护的考量,不少人是觉得胡士相说的有道理,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的大明实在经受不起新一轮的折腾了。 但站在堂下听着上官说话的傅梅不干了,他走出来冲着堂上躬身施礼道:“部堂,下官以为,诸位大人的意见不妥,此案已然是朝野瞩目,刑部拿一个疯子的结论搪塞天下,只怕会引火烧身啊。” 傅梅这么一说,张问达便点了点头:“傅主事此言也有道理,若是没有王主事的审讯结果也就算了,刑部千人一口,也能咬死,可是现在已经有了第二种说法,而且搞不好已经扩散出去了,若是刑部再遮遮掩掩的,就授人以柄了。” 张问达这么一说,下面的司官们当然明白了他的态度,不少人当即就反口了,但胡士相还是坚持道:“王主事无令私下审讯钦犯张差,本就是不合规矩的,这等供词如何能采信!” 张问达还没有回应,堂下谈叔岳出列道:“正是因为王主事的审讯不合规矩的,所以,在有疑问的情况下,刑部应该进行大会审。” 亲近胡士相的湖广司员外郎窦文博站起来说道:“刑部大会审不是不可以,但如此兴师动众,还是最好向宫中请旨。” 由于万历皇帝跟文官系统闹别扭,所以长期对空缺的职位不做填补,因此,刑部湖广司目前没有正印郎中,窦文博这个员外郎实际就是湖广司的一把手。 见窦文博提出了一个缓兵之计,山西司郎中、胡士相的同年董文才立刻附和道:“部堂,窦大人此言甚是,十三司会审兴师动众,理当请旨施行!” 见一众司官们又有转向的可能,陆梦龙出列道:“部堂,诸位大人,今年以来,奏章奉入大内,十之八/九皆留中,若今日刑部请旨会审,此事寝矣。” 陆梦龙的意思很明确,万历皇帝现在怠政,奏疏送上去,基本就没回音了,所以,刑部要是上折子请求允许十三司会审的话,那折子一递,就等于无限期搁置了。 张问达正等着有人驳斥上疏请旨的建议呢,陆梦龙这么一说,立刻同意道:“陆主事所言甚是,事事都要请旨的话,朝廷设百官僚属是干什么的呢?” ranwena.net 说罢,张问达不再征询司官们的意见,直接拍板道:“不用再讨论了,今天刑部所有事情都放下,共同会审钦犯张差,务必要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张问达现在是右侍郎兼代刑部尚书,而刑部目前又没左侍郎,所以,张问达的决定就是命令,在场的司官和主事们便只能一致恭声应道:“下官等谨遵堂令······” 张问达离开后,刑部大堂重新进行了布置,别的不说,至少要摆上十三张公案,好让司官们能有个审案的样子,同时,还要多摆些椅子,让主事们也能一并听案。 只是,这边椅子案几刚刚放好,内心很不舒服的董文才便鸡蛋里挑骨头道:“本官记得,王主事的审讯记录中提及马三爷、李外父等一干人证,是不是该预先抓捕归案呢!” 一样心气不平的窦文博立刻接话道:“抓这些钦犯,怕还是要请旨啊!” 司官们手上都有许多事,本就不愿意组织什么十三司会审来浪费时间,所以一听到有机会拖延审理,便一个个附和起来:“说的有道理,此事还是请旨由锦衣卫抓拿为好!” 边上的陆梦龙一听,气就不打一处出,所以当即站出来反对道:“各位大人,刑部堂堂法司,连抓几个同案犯,都要请旨,今后刑部的人走出去,岂不是被其他各部耻笑吗?” 众位司官当即默然了,是的,甩锅也没这么甩的,真要是因此让刑部的权威和职权受到损失的话,在场的人的职业记录都会很难看,只怕接下来别说前途堪忧了,就是那些刑部的胥吏都不会再俯首帖耳了。 山东四郎官劳永嘉是一众司官中科名最早、履历最深的一个,所以在经过权衡之后,邹平春直接命令道:“来人,速执刑部公文前去蓟州把李外父、马三爷等同案犯抓来。” 小插曲过后,正式审讯开始了,身带重枷的张差被带上堂来,一众司官眼观鼻鼻观心,肃穆不言,最终还是劳永嘉开口问道:“张差,本官问你,前后供词为何不一!” 张差支吾道:“最后审俺的官说,俺不画押,就不给俺吃饭······” 众司官顿时哗然,在后面听审的王之寀气急败坏的站起来道:“一派胡言!” 王之寀随即向司官们解释道:“虽然下官的确以不给食来威胁此獠,但供词的内容却是他自己亲口说出来的,现在又在装疯卖傻了!” 陆梦龙跟着站起来说道:“各位部郎,不行刑恐怕不能让此獠如实招供了,还请布置刑具。” 胡士相反对道:“当初东厂也没行刑,刑部又如何能屈打成招!” 陆梦龙当即反驳道:“还没有打了,胡部郎还以知道是屈打成招?” 窦文博打圆场道:“还是要慎重,慎重!” 陆梦龙冷然道:“难道就听这个钦犯在这里胡搅蛮缠,而没有应对之策吗?” 明代,尤其是明末政治有个非常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小官挟持大官,因此见到陆梦龙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劳永嘉只好说道:“来人,把刑具摆上来······” 57.图穷匕首见 “小王爷,昨天下午刑部又一次审讯了张差,结果刑具摆上来之后,那钦犯张差就一改之前装疯卖傻的表现,‘如实’招供了。” 说话间,郭权把手中的一份案卷副本交到了朱由崧的手中,朱由崧打开看了起来。 只见上面记述道:“问:汝何由识路?差言:我蓟州人,非有导者,安得入?又问:导者谁?差曰:大老公庞公,小老公刘公。差又曰:豢我三年矣,予我金银壶各一。再问:为何豢汝。差答曰:打小爷!” 看到打小爷几个字,朱由崧冷然道:“真是图穷匕首见呢!” 郭权跟着感叹道:“小王爷说的是,一环扣一环,端的是将罪名扣死了!”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既然有了这份口供,刑部上奏了没有?” “郎中胡士相等人一听到大小爷几个字,便不敢再问了;这样一来,口供就不全,所以刑部还没有奏报皇爷。” 朱由崧摇了摇头:“既然知道是个局,口供一定有办法补全的。” 说到这,朱由崧问道:“京邸里有庞姓和刘姓内侍吗?” “京邸里没有,”郭权答道。“但贵妃娘娘的翊坤宫是不是有就不知道了。” “不是京邸,那就一定是在翊坤宫了。”朱由崧随即命令郭权道。“郭奉正,你立刻进宫拜谒贵妃,让祖母好好查查翊坤宫的情况。” 郭权刚刚想转身离去,朱由崧叫住他:“慢,这件事有些蹊跷,只怕翊坤宫里不妥当!” 郭权一惊:“小王爷的意思是,翊坤宫里有人被收买了?” “不无这个可能啊!”朱由崧盘算了一会,跟郭权说道。“你进宫什么都不要说,只说母妃和我想要明日进宫拜谒祖母;再有,那些谣言可以让舅姥爷他们放出去了。” 郭权问道:“就是那个鹬蚌相争的谣言?” 朱由崧点点头,郭权应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爷,市面上突然冒出一股新的谣言来。”王安表情有些古怪的向朱常洛报告道。“说是,刺客未必就是贵妃和福王派的,有可能有人想要渔翁得利,即除了小爷,又搞掉了福王。” 朱常洛哑然失笑道:“王伴伴,你怎么看这新的谣言。” “应该是是贵妃和福王那边在试着把水搅浑了。”王安分析道。“但不能不说,这一招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加上之前是小爷陷害贵妃的谣言,已经让贵妃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朱常洛摆摆手:“孤不这么看,不过是黔驴技穷罢了,渔翁得利,瑞王吗?怎么可能!至于说孤陷害贵妃,没错,这件事经不起推敲,但孤用的阳谋,是逼群臣们站队,而那些正人君子早就跟妖妃冰炭不能容忍了,所以他们只能站在孤这边,硬顶父皇。” 朱常洛就是要通过让百官站队,告诉万历皇帝,自己已经如得到了商山四皓的汉惠帝一样,羽翼已成了,不是万历皇帝想废就能废的。 王安赔笑道:“小爷圣明,如此还可以看出,谁人可用,谁人不可用。” 朱常洛正想再说些什么,一名东宫内侍在屋外轻呼了两声,王安走出去听了汇报,回屋向朱常洛禀告道:“小爷,翊坤宫的消息,福王府的郭权进宫了,说是福王妃和福王府的小王爷,明天想进宫拜见贵妃。” “算时间,老三也该派人回来传信了。”朱常洛冷笑道。“也罢,且看看老三能不能有回天之术了。” 说罢,太子突然摇了摇头:“比起老三,其实孤更加担心韩卿他们几个食古不化,不知变通啊。” cxzww.com 王安当即为韩爌等人辩解道:“奴婢以为,少詹事他们绝不会背叛小爷的。” 朱常洛笑道:“孤知道他们一心是为孤打算,可是,他们那套,太幼稚了,真听他们的,孤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安不得不继续劝道:“小爷,少詹事他们也算得上东宫肱骨,就算没什么能耐,可忠心总是有的,日后还要仰仗他们护持大局呢,请小爷多给些体面。” 朱常洛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安:“王伴伴多虑了,孤又如何会不晓事呢。” 王安急忙跪下来:“奴婢无状了!” 朱常洛亲手把王安扶了起来:“王伴伴,你不要这样,孤知道,只有你才是真的为孤好,不像他们,不过是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吧了。” 太子在生前身后名上加了重音,籍此讽刺韩爌等人不过是为了名利才效忠自己。 对此,王安再劝道:“小爷,您固然说的没错,但这话,今后在谁的面前都不要说了。” 朱常洛拍了拍王安的肩:“慎独嘛,孤明白的,孤之所以为难,也是为了韩爌他们好啊!” 王安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回应道:“奴婢以为,小爷其实不用多虑,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未必没有少詹事他们在背后使劲啊!” 朱常洛眼眉一凝,但随即不屑的说道:“这就是典型的圣教中人呢!” 王安见朱常洛越说越不像话,只好打岔道:“小爷,奴婢记起一件事来,过两日便又是玉熙宫之会了,那这次,让不让元孙他们去呢?” 东宫遇袭,按理说,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朱由校、朱由楫他们再去玉熙宫了。 但朱常洛却另有打算:“王伴伴,你说,由校会不会跟孤那由崧侄儿在玉熙宫打起来呢?” 王安见朱常洛连亲生儿子都要算计,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奴婢······” 奴婢了半天,王安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才好,倒是朱常洛再度笑了起来:“所以说,现在不是由校他们该不该继续玉熙宫之会,而是孤那个聪明的侄子会不会继续玉熙宫之会了,既然如此,孤不如大度一点,且看福王府会如此处置了。” 王安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只能说道:“小爷,一定要慎重啊,这万一,元孙把福王府小王爷给打了,搞不好就让贵妃找到脱身的理由了。” 朱常洛脸一板:“由校嫉恶如仇,这有什么不好的?就算有人中伤他不知轻重,那也是因为没能出阁读书,不懂亲亲有爱之道的缘故。” 王安恍然大悟,原来朱常洛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所以,他立刻表态道:“小爷圣明,是奴婢糊涂了······” 58. “祖母应该已经收到了刑部的消息,此案已经牵扯到了庞姓内侍和刘姓内侍了,再审下去,那些人就很快会把线索引到翊坤宫的头上。” 见了郑贵妃的面,朱由崧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扯着福王的虎皮,跟郑贵妃交代道。 xiaoshutingapp.com “之前,父王来信就说了,真要是牵扯到翊坤宫,祖母千万不要去皇爷爷那哭诉,反过来应该请皇爷爷亲自御前审案,还祖母一个清白。” 郑贵妃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朱由崧,口中不禁奇怪道:“古有甘罗十二拜相,没想到,今日福八居然也不逊色古人了。” 朱由崧笑着凑到郑贵妃膝前,抱住郑贵妃道:“祖母且看清了,面前的确是福八,不是什么千年老鬼!” 郑贵妃用手一掐朱由崧的脸蛋,朱由崧顿时龇牙咧嘴的叫了起来,这时,郑贵妃才把朱由崧揽到怀里:“乖福八,你既降生在天家,本就是诸邪不侵的,祖母疼你还来不及呢,有怎么会怀疑你是千年老鬼呢?” 朱由崧笑了笑,压低声音道:“祖母,翊坤宫里肯定有人吃里扒外,所以,真要是那贼子指认庞、刘内侍是翊坤宫的人,祖母一定要求在御前对质,然后派两个不是庞、刘的上场,但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对质之前,谁都不要告知。” 郑贵妃捂住了嘴,好半天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从翊坤宫出来,王妃姚氏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朱由崧,朱由崧笑着钻进了母亲的怀抱,同时说明道:“母妃,孩儿已经长大了,能为父王母妃分忧了。” 王妃姚氏一样没有深究,只是摸着朱由崧的脸蛋说道:“崧儿啊,母妃不求你日后能君临天下,但求你一世平平安安、无忧无虑。” 朱由崧强笑道:“母妃放心,此事了了,我们就会洛阳去,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 朱由崧在行动,那边戏还在紧锣密鼓的演绎着,这不,一定要把祸水引到郑贵妃头上的刑部掌部事张问达以刑部主事王之寀、陆梦龙等人频繁进言为由,决定再次进行十三司会审。 而正是在这次会审中,张差进一步供出了庞、刘两位内侍的名字,其中庞老公叫庞保、刘老公叫做刘成,并且还直言不讳的说这两人就是翊坤宫的太监。 案子便真的牵扯到了郑贵妃头上,同时审案的几名司官都一脸彷徨的不敢记录,此时又是陆梦龙站了出来,表态说“这件事我不是不肯隐匿的”,陆梦龙不肯隐匿,最先审出张差有问题的王之寀当然也不肯隐匿,而一帮如鬣狗兀鹰看到腐肉般的主事们也是不肯隐匿的,于是审讯记录还是如实填写,并送到了张问达的手中。 张问达立刻向万历皇帝奏报了审讯结果,万历皇帝对此不置可否,结果,张问达隔日再奏,无可奈何的万历皇帝只能把张问达和内阁首辅方从哲、次辅吴道南一并叫到了慈宁宫。 “方先生,你以为刑部的审讯结果是真的吗?” 方从哲原本不想掺和进来,但万历皇帝直接点名了,他也避无可避,只好回应道:“臣以为刑部的审讯结果不可信!” 方从哲不是郑贵妃的人,也不是因为得到郑贵妃的帮助才升任内阁首辅的,他之所以否认刑部的最新审讯结果,目的还是避免朝局动荡,国本之争再起波澜。 “只凭一根木棍就想行刺太子,实在荒唐,以臣所见,这个张差分明就是一个疯癫之人,其口供颠三倒四,根本不足为信。” 万历把目光看向吴道南:“吴先生的意思呢?” 吴道南一到万历面前就犯怵,所以,期期艾艾道:“臣,臣以为,一切以镇定为宜,张差应当就是一个疯子。” 张问达既然选择了帮太子拾遗补缺,自然不肯以这样的结论收场的,所以,他据理力争道:“不管张差是不是疯子,没有人帮助是到不了慈庆宫的,此等隐患两位阁老就视而不见吗?” 方从哲道:“此事的确关系重大,但牵涉宫闱,当由东厂和锦衣卫去查,不必对外公开。” 张问达再次抗议道:“用疯子的名义,怕是难挡悠悠众口的,臣请以三法司会审张差、庞保、刘成并一干同犯!” 万历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方从哲和吴道南的身上,方从哲无奈,只能起奏道:“臣还是觉得以疯子定论为好。” 吴道南也道:“臣,臣附议。” 万历看着一脸坚持的张问达,冥思苦想了许久,决定道:“张差就按张卿的意思,由三法司会审吧,至于所供翊坤宫庞、刘,事关内廷和睦,不必审问了,直接大辟吧。” 张问达原本还要再争,但一想到庞保、刘成死了,翊坤宫便是有口难辩了,所以,最终还是同意了:“臣,遵旨。” 方从哲和吴道南一见张问达松口了,也松了口气,立刻跟着应道:“臣等遵旨······” 方从哲三人走了,万历突然问道:“张问达,朕记得除了刑部之外,还有加差吧?” “回皇爷的话!”值守在万历身边的邓先当即回复道。“张大人,前两天加了掌都察院事的兼职。” “拿掉!”万历冷冷道。“这个人不能用了。” 邓先不得不为张问达开脱道:“皇爷,现在这个时候,只怕不妥吧。” “也是,那就待风平浪静了再说。”万历说到这,吩咐道。“王国臣呢?东厂查到现在,查到什么了······” “崔公公,奴婢奉的是皇爷的口谕。”正当王国臣匆匆赶去向万历皇帝汇报的时候,奉万历口谕,逮捕庞保、刘成的人马到了翊坤宫。“请行个方便吧!” 崔文升说道:“能不能容我先报告了贵妃。” 执行任务的司礼监随堂太监王贵也不想现在就得罪郑贵妃了,所以同意道:“先把人抓了,等贵妃同意了,我们再把人带走,如何?” 崔文升同意道:“这样也行,多谢王公公了······” 59.算尽了 “奴婢这些日子拷问过了五月初四那日西安门和西华门的值守,具无人知道凶徒张差是何时进的宫,奴婢怀疑,张差其实不是五月初四当日才被带进宫的,而是之前已经被人在宫中豢养了多日。” 慈宁宫里,司礼监秉笔太监见提督东厂的王国臣跪在地上向万历皇帝报告道:“奴婢又根据刑部的口供仔细查了四月中至五月初西华门、东华门、地安门的进出记录,对其中有嫌疑的四十多条进行了查访,依旧一无所获,奴婢和东厂上下以为,如此一来,尚膳监的粮菜车以及直殿监运输净桶的车辆怕是有夹带的嫌疑了。” xiaoshutingapp.com 万历冷冷的问道:“是不是要把尚膳监和直殿监全部拿下才查得出来啊。” 王国臣叩首道:“奴婢不敢,奴婢以为只要拿问了负责粮菜运输和净桶运输的即可。” “如果还查不出来呢?” “奴婢,奴婢愿以死赎罪!” “死,死,死!你死了,朕就能知道真相了?”万历冷冷道。“亦或是你已经查到什么了,准备以死保守秘密!” 王国臣捣头如捣蒜的一个头接一个头的磕着,同时口中颂念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万历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外间有声音吵闹道:“贵妃,未得陛下召见,您不能进去!” 然后一记清脆的耳光声传来,接下来,郑贵妃的身影出现在万历的面前。 “梦境来了?”看着直愣愣走到自己面前跪下,且眼中含泪的郑贵妃,万历苦笑起来。“来就来吧,哭哭啼啼的干什么!”说到这,万历又看到脸上印着掌印的田宏蹑手蹑脚的进了殿,于是万历吩咐道。“田宏,去把贵妃扶起来,让贵妃坐到朕身边来。” 田宏把郑贵妃扶了起来,郑贵妃冲着万历撒娇道:“谢陛下还愿意见罪妾,罪妾不敢就座!” 万历摇了摇头:“朕不相信是梦境你派人去暗害的太子。” 郑贵妃虽然政治手腕很幼稚,但也不是不聪明,所以一听万历皇帝的话,就明白万历的意思了,所以她又拜服下去:“陛下此言,显然认定了庞保、刘成是受了罪妾的指使,还请陛下把罪妾拿下,好给太子一个交代。” 万历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亲自走过来,做搀扶状。 只是万历年老体胖,不太好弯腰,因此边上的田宏眼疾手快,急忙再次扶起郑贵妃,并冲着郑贵妃进言道:“娘娘,皇爷并没有怀疑东宫之事与娘娘有关,娘娘切不可让陛下心寒呢!” 郑贵妃顺势而起,冲着万历皇帝认错道:“臣妾昏聩,让陛下失望了。” 万历皇帝过来拉起郑贵妃的手,把她带到小宦官搬来的椅子边,让郑贵妃坐下,然后自己回到御座上坐定,这才重新开口道:“朕从来没有怀疑过梦境,但是,现在凶徒的口供牵连到了翊坤宫内的使唤人了,朕也很为难呢!” 说罢,万历决定道:“田宏,去给内阁传旨,行刺太子之凶徒实本疯癫,速正典刑。” 田宏一滞,提醒道:“皇爷,这跟刚刚说的不一致,万一张刑部闹腾起来······” 万历冷冷的说道:“朕还是大明天子。” 田宏不敢多言,转身欲走,但此时就听郑贵妃说道:“慢!” 万历有些疑惑的看向郑贵妃:“梦境何意啊!” 郑贵妃看了看跪在那里的王国臣,万历会意,便对王国臣说道:“贵妃为你求情,起来吧。” 王国臣恭恭敬敬的冲着郑贵妃磕了个头,这才挣扎的站了起来。 郑贵妃看也不看王国臣,只是跟万历说道:“陛下,臣妾接下来要说的话,且就让田宏和王国臣听着,其他的,都让他们下去吧。” 万历冲着田宏一使眼色,田宏立刻命令道:“全都退下去。” 殿内的宫内、内侍鱼贯的退了出去,田宏还不放心,亲自巡查了一遍,这才对万历和郑贵妃报告道:“皇爷,娘娘,奴婢查过了,都已经退下去了。” 郑贵妃松了口,慢慢说道:“刘成,臣妾记得两年前牵扯到了诅咒太子的案件中,这回又牵扯到了谋害太子,也未免太过凑巧了,臣妾以为,刘成和庞保可以先交给东厂审讯,至于外朝要审,也不是不可以。” 郑贵妃压低声音把朱由崧提的那个隐真示假的主意说了一遍,然后用正常声音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有心人机关算尽太聪明了。” 郑贵妃不提还罢,一提两年前的诅咒案,在场的人心里顿时跟明镜一样。 没错,两年前的诅咒案虽然最终查下来是无稽之谈,但却是迫使万历皇帝不得不做出了让福王立刻就藩的决定,因此得利的是东宫,如今又来了一个梃击案,矛头还是直指郑贵妃和福王,那谁会是得利者呢? 万历点点头,夸奖郑贵妃道:“爱妃想的的确周道······” 郑贵妃留下庞保、刘成后满意的走了,万历坐在那思索了好半天才问田宏和王国臣道:“你说,贵妃的主意怎么样?” 王国臣还没说话,殿外有内侍通报道:“皇爷,东厂有急报!” 万历让王国臣出去了解情况,不一会,王国臣回来报告道:“皇爷,东厂根据刑部最新提交的卷宗查了一下,凶徒张差所言马三舅者马三道,乃是白莲别支,红封教的教主,而贵妃这边又跟红封教颇有些瓜葛!” 万历眼放精光道:“且慢,这是什么意思?” 王国臣弓着身子说道:“奴婢以为,贵妃预谋之事只怕早在别人毂中了。” 王国臣随后解释道:“奴婢以为马三道、张差等人确实认识刘成、庞保二人,所以才选定此二人为嫁祸目标。” 田宏在边上补充道:“皇爷,奴婢还想到一个可能。” 田宏不说,万历也想到了,那就是审到最后,审出贵妃与红封教的关系,那可是丑闻中的丑闻了。 所以,万历起身在殿内来回走了两步,最终决定道:“传旨内阁,立刻处死张差,至于庞、刘二人,王国臣,你去安排一下,让他们不该说的别说······” 60.定君臣 “小爷,好消息,内阁没有封还皇爷处死张差的旨意,如此一来,死无对证了!” 朱常洛摇了摇头:“王伴伴,父皇并不糊涂,不过是为了掩盖另一个事实罢了。” xiaoshutingapp.com 王安笑道:“那也是小爷您,算无遗策,生生把贵妃套进去了。” 朱常洛笑了起来:“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孤的主意再好,也要妖妃那边有把柄可抓才行啊!” 朱常洛把自己形容成了苍蝇,这让王安有些无语,不过,眼下朱常洛正在兴头上面,所以,王安也不好多说什么,因此只能转移话题道:“小爷,是不是该下第二手棋了?” “也是该那些科道出面了,对了,谣言查出来是谁放的吗?” “小爷说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那个谣言吧,奴婢让骆思恭派人密查了,确定是郑国泰父子放出来的。” 朱常洛冷然道:“郑国泰父子现在还敢上蹿下跳的,也罢,就从他们父子开始吧······” 按下朱常洛这边的布置,第二天是五月十五,又是玉熙宫聚会的日子,李谙过来请示朱由崧道:“小主子,今个还去玉熙宫吗?”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说道:“还是去吧,不去,就真被人当成元凶主谋了······” “由崧,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过来啊。”朱由崧刚刚从抬舆上下来,杨光夔便急匆匆的跑来出来。“就不怕跟元孙闹腾起来。” 朱由崧看了看貌似担心自己的杨光夔,从容的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表哥,我为什么不敢来啊?” 杨光夔哭笑不得道:“你啊,都活成人精了,怎么看都不像八岁的孩子。” 朱由崧笑道:“别拿我跟你比啊。” “是,是,我没没法跟你比,”杨光夔自我贬低道。“我跟你比,我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好了,好了,别有的,没的。”朱由崧一边跟杨光夔往玉熙宫里走,一边问道。“东宫都来了吗?” 杨光夔还没回答,朱由校初步变声的公鸭嗓子就在朱由崧耳边响了起来:“朱由崧,你胆子够大的,今天还敢来,看我不打死你!” 朱由崧一看朱由校红着眼向自己冲了过来,立刻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叫:“魏朝,李进忠,还不拉住元孙哥哥!” 由于缺乏必要的锻炼,十岁的朱由校还真跑不过八岁的朱由崧,这不,被朱由崧带了两圈后,朱由校气喘吁吁的跑不动了,这才被魏朝和李进忠给一左一右扶持住了。 不过,虽然跑不动了,朱由校还是在那大叫道:“朱由崧,你们福王府敢派人杀我父王,我,我当皇帝后,一定要你们父子的命!” “够了!” 朱由崧听到这,鼓起丹田之气,吼了一声,顿时把朱由校和魏朝、李进忠吓了一跳。 “你,你要什么?”看着如小老虎一样气势汹汹反逼过来的朱由崧,朱由校急忙对魏朝和李进忠说道。“拦住他,拦住他!” 魏朝和李进忠壮着胆子过来拦阻朱由崧:“小王爷,小王爷,有事好好说······” “闪开,给我闪开了,怎么我管教不了你们,那好,我现在去东宫给太子伯伯负荆请罪,你们就满意了!” 就算事情“水落石出”了,也不能让朱由崧这个八岁孩子去东宫门口跪着的,因此不敢捅破天的魏朝和李进忠只能放弃阻挡朱由崧的打算,转而仓皇的退到朱由校的身边,准备一旦朱由崧行凶了,再以自己的命挡住朱由崧的进犯。 结果,在朱由校痛骂魏朝和李进忠不忠的时候,朱由崧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整了整衣服,然后正儿八经的跪拜下来:“臣朱由崧,给元孙见礼!” 朱由校和一旁的杨光夔目瞪口呆,倒是魏朝一下子听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在朱由校耳边说道:“元孙,小王子跟您称臣,这礼受不得呀!” 朱由校现在只是元孙而不是太孙,朱由崧如今也没有封爵,因此两人的地位应该是平等的,最多朱由崧见到朱由校要行弟礼,但绝不应该行君臣礼的。 朱由校因此对朱由崧说道:“你什么意思,你赶快起来!” 但朱由崧不但没有起来,还以参拜太孙的礼节对着朱由校行了三拜礼,同时朗声说道:“祖宗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今太子伯伯较我父王为长,元孙哥哥又较朱由崧为长,君臣之分已定矣,臣父子不敢有异心奢望,此天地可鉴也。” 朱由校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见朱由崧继续道:“臣敢对天赌咒,钦犯袭扰东宫非福王府上下所为,若有虚言,天地共殛!” 李进忠听到这,急忙捅了捅朱由校,朱由校茫然的看向李进忠,李进忠便道:“元孙,快把小王爷给扶起来。” 朱由校回过神来,一蹦三跳的来到朱由崧的身边,搀扶朱由崧道:“由崧弟弟,今天是哥哥的荒唐,起来,起来,由楫、由检他们正等着你呢!” 朱由崧顺势爬了起来:“不过有劳元孙哥哥,今天也是由崧冲动了,但误会解开了就好,别让外人看咱们老朱家的笑话了。” 朱由校连声道:“是,是,是,由崧弟弟说的是······” 十岁也是孩子,这不,立刻暴雨转晴天了。 只是,朱由校和朱由崧说说笑笑的走进玉熙宫内殿的时候,却把杨光皋给看楞了,所以十三岁的杨光皋问自己刚刚杨光夔道:“刚才不是还喊打喊杀吗?怎么现在,又好的跟亲哥亮一样了?” 杨光夔压低声音道:“由崧向元孙称臣了。” 杨光皋虽然还是孩子,但身在驸马之家,自然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所以当即就倒过吸了一口冷气······ 皇三代们在玉熙宫的聚会,自然也有许多眼线在打探,因此朱由崧向朱由校行君臣礼的事情立刻传播开了,凡是知道的,一个个也如杨光皋一样惊愕不已,甚至就连万历皇帝知道了,也有些瞠目结舌:“小福八居然敢破釜沉舟,这是谁教他的?” 孟珙眼珠一转,上前报告道:“翊坤宫的消息,贵妃曾满口夸赞小王爷智慧天授。” 万历轻轻点了点头:“这么说,一切都是他自己想的?” 孟珙补充道:“奴婢倒是以为,可能是夸张。” 万历抬眼看了看孟珙,叹了口气:“但愿不要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啊······” 【作者题外话】:没查出叩拜太孙的该怎么行礼,但明代阁臣见太子行四拜礼,所以减等套用了。 61.开弓没有回头箭 “由崧这孩子,了不得啊!”朱由崧在玉熙宫与朱由校定下君臣之别的消息,太子朱常洛也知道了,所以他感叹道。“真是可惜了!” 朱常洛的可惜有很多重意思,但边上的王安却曲解道:“小爷说的是,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xiaoshutingapp.com 没错,大明朝廷本身就是一个筛子,什么消息都能往外漏的,所以张差的供词已经传的各处都是了,一大群邀名的官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首先揪住郑国泰穷追猛打,接下来,还会将矛头进一步的指向福王和郑贵妃,在这个时候,朱常洛怎么可能收手呢! 但朱常洛没有想到的是,他所用来向郑贵妃、福王发难的小臣此刻已经出了纰漏。 “小爷,司礼监秉笔邓公公带着旨意过来了。” “邓先?”朱常洛看了王安一眼,王安冲着朱常洛点点头,朱由崧便命令道。“摆香案,准备接旨······” 看着面前拜服下来的东宫众人,邓先轻咳一声,然后说道:“皇爷口谕,太子,什么时候要朕内禅呢!” 朱常洛大惊失色,不知道怎么回答,当即就装晕过去。 王安等人慌慌张张的救治了一番,朱常洛这才幽幽的“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朱常洛直愣愣的看着依旧站在宣旨位置上的邓先,此时就听王安问道:“邓公公,皇爷怎么会下这么一道口谕的。” 邓先已经通过孟珙与东宫搭上关系了,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朱常洛功亏一篑的,所以苦笑道:“小爷还不知道吧,皇爷处死张差的旨意被刑科驳回了,皇爷当时就怒急了,这才让奴婢来质问小爷,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御极天下了。” 如果真有可能,朱常洛又怎么可能不想坐上龙椅呢,但问题是,朱常洛之所以能聚集那么多支持者,归根结底是因为万历皇帝之前不讲规矩,所以造成了文官集团的逆反心理,如今一旦朱常洛自己不讲规矩了,那支持他的势力就会立刻土崩瓦解了,甚至还会因为“不孝”成为千古罪人。 所以,朱常洛是不可能落入这个“圈套”的,反过来,他还要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来获得更多文官的支持。 因此听完邓先露底的朱常洛急切的说道:“请转告父皇,儿臣朱常洛,绝无逼宫的心思,若父皇见疑,儿臣愿以死明志!” “使不得,使不得,”邓先劝道。“皇爷也是一时气话而已,不过,小爷应该知道,皇爷既然下令磔死张差,原本也是为了息事宁人,不想这件事再闹腾下去了,小爷还是想办法劝说一下那些小臣为好,别让皇爷太伤心了,这要让皇爷犯了性子,反而不妙。” 说到这,邓先一甩拂尘:“皇爷的口谕奴婢传了,小爷的回复,奴婢也听到了,奴婢还要回去向皇爷复命,就不在东宫久留了。” 朱常洛立刻吩咐王安道:“王伴伴,代孤送一送。” 等王安送邓先离开东宫后转了回来,就看见朱常洛有些烦躁的在书房里踱着步,所以王安劝道:“小爷,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镇定!” 朱常洛按王安的建议,站在那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冲着王安说道:“既然父皇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王伴伴,你安排一下,让刑科不要顶了。” 其实处死张差,对东宫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真被刑科的给事中们顶回来,万历固然不满,朱常洛就更不满了。 王安不敢怠慢,立刻去联络太子党羽了,然而等他回到朱常洛身边时,却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小爷,刑科里有几个愣头青,硬是不肯放弃这个犁庭扫穴的机会。” 朱常洛愕然了半天,这才苦笑道:“孤总算明白,为什么父皇几十年不上朝,为什么有了官缺,却不补了,这些小臣,简直是把皇家的脸面当成了他们获取声望的工具了,真是可恨,可杀!” 王安急忙劝道:“小爷息怒,这些邀名卖直的文臣固然卑劣,但小爷,奴婢以为,皇爷的怒火也许是试探呢,小爷不能不留个心眼啊!” 王安的意思是,张差死了,对东宫有利,张差不死,对东宫也没什么害处,反正证据都准备好了,保证能牵连到翊坤宫头上,既然如此,这要强压住刑科的给事中们,反倒是让万历皇帝真正感到威胁了。 朱常洛仔细考虑了一会,迟疑的问道:“王伴伴的意思,张差还要审下去?” 王安应道:“是,奴婢以为继续审下去的为好,毕竟,福王府的小王爷不代表福王,也不代表贵妃,更不代表皇爷。” 朱常洛权衡再三:“开弓没有回头箭,就按王伴伴的意思办吧,让刑科顶着,刑部继续审下去。” 王安笑道:“小爷,不是刑部继续审,而是三法司一起审!” 刑部里有一大批司官不愿意得罪郑贵妃,所以审讯跟挤牙膏似的,但三法司会审就不一样了,里面有都察院的喷子在,不搞大是不可能的。 “对,三法司会审。”朱常洛面露狰狞。“这件事让韩爌他们去办······” “太子一定要把事情闹大,还要三法司会审,”看着面前的郑贵妃,万历皇帝叹息道。“太子的羽翼长成了,朕裁剪不了,只怕要委屈梦境了。” 郑贵妃不明所以的说道:“审就审嘛,不是早有定计!” 万历见郑贵妃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便提醒道:“红封会是怎么回事?” 郑贵妃一惊,急忙否认道:“臣妾不知道什么红封会?” “你不知道,郑国泰父子总归知道吧。”万历心平气和的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和庞保凑在一起的马三道,就是红封会的会首,梦境啊,你的主意虽好,但早在人家算计之内了。” 郑贵妃这才慌张起来:“这,这怎么办呢!” 万历看了郑贵妃许久,这才出了个主意:“去求太子吧,只有太子放过你,这件事才能妥善完结了。” “什么?去求太子?” 万历伸手摸摸了郑贵妃的脸庞:“眼下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了······” 62.父子亲爱(修改) 放下身段去求太子,郑贵妃自然是不肯的,但这么一来,外廷的压力就越来越大了,无可奈何之下,郑贵妃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莅临慈庆宫。 “小爷,虽然贵妃今次只是来看望元孙的,什么都没说,但其实已经表明了求和的态度,若是小爷再不依不饶下去,可能就真把皇爷给逼急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原本就不指望在青史上留下好名声的万历皇帝,真要掀台子,朱常洛还真挡不住,所以,王安建议朱常洛不要得意忘形,见好就收。 朱常洛闻言点点头:“王伴伴提醒的是,妖妃已经服软了,总不至于再让父皇亲口求孤吧,这要是传出去,孤只怕今后没脸以孝治天下了,所以,的确应该点到为止了。” 朱常洛说到这,看向王安道:“王伴伴,你去跟孟珙说一声,孤决得也该尽快了结此案了······” 既然朱常洛松口了,万历皇帝便决定举办一个盛大的谢幕仪式,来展示所谓的父慈子孝。 于是,四月二十八日这天,万历皇帝驾临慈宁宫,然后召大学士方从哲、吴道南暨文武诸臣入宫会商梃击一案。 方从哲等文武官员鱼贯而入,第一眼看到的是久不临朝的万历皇帝,第二眼,就看到了站在御座边上的太子朱常洛,而第三眼看到的则是站在丹陛之下左侧的朱由校、朱由楫、朱由模等三个皇孙(朱由检太小了,所以没有让他出来)。 一众大臣中当即有人眼泪都留下来了,没错,这要是没有国本之争,大明三代君王圣圣相继的话,那岂不是儒门子弟心目中最完美的画面吗? 等文武百官们站定,跪拜之后,万历皇帝表情肃然的说道:“月头上出了一个案子,一个狂徒冲击慈庆宫,要伤害吾儿,原本,朕以为就是一个疯子的妄为,结果,却被某些邀名之徒利用了,企图来离间朕与太子。” 说到这,万历转过身子,一把抓住朱常洛的手:“此儿极孝,我极爱惜。” 随后万历又伸手抚摸朱常洛的后背道:“从襁褓中的幼儿,至如今已经是伟丈夫了,弹指已经三十多年了,说朕要加害太子,何必要拖到现在,说贵妃要加害太子,同样何必拖到现在。” 万历这话不尽不实的,但此刻谁敢跟他辩论呢? 所以,就听万历继续道:“之前你们说福王怎么样,怎么样,可是现在福王已经就藩了,洛阳距离京师也有千里之遥,没有朕的诏传,福王能不翼而至吗?能飞过来,抢了太子的嗣君之位吗?朕警告你们,不要再处心积虑的希图以从龙之功幸进了。” 丹陛之下的众臣默然无语,万历皇帝又命内侍引三位皇孙至丹陛中段站定,同时说道:“尔等臣工好好看看吧,朕之皇孙具都长成了,哪怕太子旦夕不测,也自有由校他们承继之,没有什么窃国大盗,尔等的忠心还是用在认真处理朝政吧!” 万历皇帝表完态后,冲着暗自得意的朱常洛说道:“太子,有什么话要说吗?百官今日具都在此,想说什么就只管说吧。” 朱常洛看着面前的群臣们,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转身向万历皇帝奏报道:“儿臣以为,疯癫之人宜速速处决了,其余涉案之人,就不必株连了。” 说罢,朱常洛转过身来对群臣假惺惺的说道:“我父子何等亲爱,而外廷议论纷如,尔等为无君之臣,使我为不孝之子乎。” 万历皇帝见此便对诸臣说道:“尔等听太子的话吗?听到了吗?” 方从哲、吴道南以下群臣跪倒回应道:“臣等听到了。” 看着跪成一片的臣子们,又看了看努力克制心头喜悦的朱常洛,万历低声对太子说道:“汝好自为之吧。” YY小说 说完这句话,万历示意左右内侍将自己搀扶起来,然后下了丹陛,扬长而去。 今日司值万历身边的王国臣喝道:“退朝······” 方从哲等人刚刚回到内阁,万历的处死张差的旨意追了过来,方从哲和吴道南立刻命人拟写了诏书,然后交司礼监审定后,盖上玉玺,发问六科。 因此今天上演了一场父子亲爱的好戏,六科不敢再顶,便放行了诏书。 第二天,不断叫嚷着“同谋做事,事败,独推我死,而多官竟付之不问”的张差,被明正典刑了,但这么一来庞保、刘成这边也审不下去了。 正在为难之间,东宫传谕给司礼监和外廷共同组成的联合审讯庭,要求从轻处理庞保、刘成及其他涉案人员。 夸赞着太子仁厚的刑部合议,决定处以马三道、李守才、孔道等人流放三千里的刑罚。 万历皇帝同意了,但万历皇帝没有同意司礼监关于从轻处置庞保、刘成两人的建议。 没错,庞保和刘成有没有涉案,是不是被人收买,还是无辜的,已经没关系了,但只要他们两个人还活着,就有可能被太子继续利用,所以,万历又怎么可能留下这两人的性命呢? 故而,最终,万历皇帝命令杖毙庞保、刘成二人于乾清门外。 梃击案,至此宣告段落了。 “皇爷口谕,前日福王妃姚氏分娩未久,故留京修养,今已近三月,孩强母壮,能耐舟船之劳,宜早日回藩,不得有误。” 传旨的司礼监随堂太监王义说罢万历的旨意后,笑着对从地上爬起来的姚氏和朱由崧说道:“皇爷也是心疼福王一个人在洛阳孤单······” 朱由崧打断道:“皇爷爷有说让我们怎么时候走?” 王义回应道:“皇爷的意思,今日已经六月一日了,最好不要拖过六月五日。” 朱由崧和姚氏商量了两声,回应道:“既然皇爷爷已经有了明确的旨意,我和母妃、由渠弟弟,一定在六月五日启程。” 王义笑道:“王妃和小王爷真是明事理之人,奴婢就这么回复皇爷了。” 王义拿了郭权准备的红包走了,朱由崧便冲着郭权说道:“郭奉正,接下来,京邸还是要委托你照看。” 郭权应道:“奴婢一定照看好京邸,以备王爷上京时听用。” “北京,我们大概不会再来几次了。”朱由崧扭头向姚氏说道。“母妃,也是该回我们自己的家了······” 63.离去(修改) “皇爷,贵妃,福王妃和小王爷,叩头后,启程了。” 万历四十三年(西元1615年)六月初五,卯时三刻(早上6:00~6:30间),朱由崧陪着母亲姚氏来到乾清门外向万历皇帝和郑贵妃此行,然后陛辞的请求递上去后,万历皇帝却使内监通知,不必见面辞行了,直接上路即可。 ranwen.la 早有心理准备的姚氏和朱由崧,在乾清门外叩拜后,转身而去。 消息传回翊坤宫,郑贵妃冲着唉声叹气的万历皇帝痛哭流涕,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不过,万历皇帝和郑贵妃暂时还不知道,朱由校带着弟弟妹妹们给朱由崧送行来了。 看着远处乌泱泱的一群人,朱由崧对姚氏说道:“母妃,元孙他们来了,孩儿去应付一阵就追上来。” 抱着朱由渠的姚氏点点头,便先行了一步,朱由崧则快步向朱由校他们走了过去。 临走近了,朱由崧冲着朱由校长揖在地:“由崧多谢元孙哥哥,前来送行。” 朱由校懊恼的看着朱由崧,颇有些不情愿的说道:“由崧弟弟这么一走,玉熙宫之会就没意思了,皇爷爷也是的,为什么非要让你回洛阳呢!” 朱由崧笑道:“元孙慎言,皇爷爷圣心独断,不是我们做孙辈的能私下评判的,至于玉熙宫之会嘛,杨家哥哥、冉家弟弟依旧会去的,左也是一个消遣的地方,不过,小弟我倒是怕元孙哥哥接下来要读书了,没时间再去厮混!” 朱由校苦恼道:“是要,要读书了,真是让人头疼呢!” 朱由崧没有回应,转而冲着朱由楫、朱由模、朱由检、朱徽妍等堂弟堂妹说道:“由崧哥哥今天就回洛阳了,也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北京见你们了,你们可别把由崧哥哥给忘了。” 朱由楫和朱由模还好,朱由检、朱徽妍、朱徽婧、朱徽媞都呜呜的哭了起来,几个孩子不舍的拉住朱由崧,七嘴八舌的说道:“由崧哥哥,我们不要你走!” 朱由崧掏出手绢,依次给几个孩子擦了眼泪,同时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哥哥的家在洛阳,不在北京,今天不走,总有一天也是回家的,都别哭了,哥哥答应你们,逢年过节给你们写信,你们长大些了,也就记得给哥哥写信啊!” 几个孩子懵懂的应着,朱由崧这才冲着朱由校等人说道:“时间不早了,母妃还等着呢,所以,元孙哥哥、由楫弟弟,由模弟弟,还有其他的弟弟妹妹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 看着挥手而去的朱由崧,朱由校小大人般叹息了一声,然后领着弟弟妹妹目送着朱由崧越走越远······ 姚氏和朱由崧这番回洛阳,依旧是沿着一年前福王就藩的路线行进,即从京师东京,在通州换船南下,然后沿京杭大运河南行至归德,再转入黄河并西行至孟津。 不过现在已经是黄河伏讯期间了,一旦前方报告黄河汛期洪峰较多的话,也是有可能在济南下船,转陆路西进,并在卫辉渡河进入河南府的。 由于路程漫长,因此,朱由崧有时间整理一下未来计划。 这不,朱由崧在纸上罗列了几个关键的要素:财、人、械、舆论! 首先是财,明政府最终瓦解,最关键的因素是缺钱,据说崇祯皇帝最后连宫里的银器都融了当军饷,可见明政府财政困顿到了什么程度,因此,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但要赚钱也不容易,别看明末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但土地、商业实际都掌握在了士绅、边将手中,再加上各地王府名下的王店和皇帝直属的皇店,因此全国是没有统一市场的,要想在这种情况破局,是非常困难的。 此外,明末财政崩溃还有一种说法是因为欧洲三十年战争导致大明与西班牙的银丝贸易暂停,美洲金银流入仲国的量出现巨幅下降,因此,不管这种说法对与不对,朱由崧还不能指望通过海贸来另辟蹊径。 所以,怎么样求财,就是重中之重了。 其次的人,其实包含两个不同的概念,第一,是人才,经营的人才、密谍、军工人才、军事人才,第二,是作为战争基础的人口。 只是后者,在崇祯初年之前是不用考虑了,因为这一时期明政府的统治还没有到了土崩瓦解的程度,各级政府还在基本运转,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朱由崧控制大量人口,有资本“谋逆”的、 至于前者,单靠眼下的小二十个伴读是不成的,即便人人成才,也不可能以一当万,所以,接下来朱由崧还要继续扩大伴读的数量,收养孤儿,并在若干年后,设立对外公开招生的书院或工商学校,以便更广泛的培养各方面的人才。 再次是械,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打破士绅和权贵对地方商业的垄断,就必须降低同类商品的销售价格,当然,靠盘剥压榨人民的生产价值并不是好办法,降低生产时间,提供生产效率,才是真正降低成本的良方,因此械在前期其实跟财是紧密联系的。 而在后期,械又关系到军队的战斗力,正所谓兵精械足,不外如是。 尤其是在明军战斗技能明显不如满洲兵、战斗意志不如流寇的晚期,要填补差距,就必须要靠利械来弥补。 故此,这两方面的技术研究也是非常重要及刻不容缓的。 最后的舆论就更重要了,明末东林党-复社这群所谓的正人君子,就是因为掌握了舆论、操纵了舆论,才能翻云覆雨,屡败屡起,进而还能与四下造谣的鞑子们一唱一和,恶意的贬低万历、朱由校等大明君王,搅乱国家大局。 所以,为了将来自己能安稳的坐上皇位,成功的领导一场绝地反击,朱由崧有一万分的必要,控制舆论,当然,这也许不太容易实现,但最少最少,不能让那些清流们在舆论方面一手遮天,混淆是非。 只是,要掌握舆论就不能以福王府的名义出面,得找几个士林名家做门面,这,就急不来了······ 64.启动金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时间倒也过的飞快,一转眼,洛阳已经近在眼前了。 是的,今年的伏讯来的比较晚,所以,朱由崧和姚氏并不需要提前在济南下船,然后沿陆路前往卫辉,这就大大的节约了路上的时间,并提高了舒适度。 再加上,之前福王已经带走了一半的内侍和仪卫,所以人数和用船的缩减,又变相的提高了行进的效率,所以,短短二十天后,朱由崧和姚氏再次在孟津上岸了。 **封建时代,没有老子迎接儿子、丈夫迎接妻子的习惯,所以,福王便派了福王府承奉司右承奉陈金代表自己来孟津迎接朱由崧和姚氏。 福王没亲自来接妻儿也就算了,而且,鉴于福王已经彻底失去了窥视太子之位的机会,所以为了避免文官集团的打压和诋毁,这次迎接还十分的低调,根本不敢惊动河南知府以及孟津、洛阳两县的地方官。 那些地方官也乐得装糊涂,于是,朱由崧和姚氏就这么凄凉的被迎回了福王府。 “王爷(父王),您这是?” 回到王府之内,姚氏和朱由崧看到了一个酒气冲天、两眼猩红的醉汉,母子两人顿时大吃一惊,尤其是姚氏厉声喝问道:“你们是怎么照顾王爷的!” 陈金、张鲁、丁位以下低头不敢回答,倒是朱常洵摆摆手:“不怨他们,孤心里烦闷,就多喝了几杯。” 姚氏的眼泪就流下来了:“王爷,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强求不得啊!” 福王苦涩的笑了笑:“是啊,一切都是命,只可惜,连累了母妃,是孤的不孝啊!” 说到这,福王冲着朱由崧招招手,朱由崧会意的走近了。 朱常洵一把抱住朱由崧:“由崧在京师应对得体,父王心中甚慰,吾儿如此聪颖,也是可惜了,可惜了!” 朱由崧正色的跟福王说道:“父王,没什么可惜的,如今的大明兵事不断,国库匮乏,皇爷爷不得不派出税监、矿监收敛天下,才得以勉强维持,如此之国家,父王能说将来一定比皇爷爷做的更好吗?如果不能,不如做个安乐王爷吧。” 福王诧异的看了看朱由崧:“京师每每传言吾儿多智近妖,吾从未当真,今日一见,果是知事明礼,父王,高兴啊!” 朱由崧趁机对福王说道:“父王,孩儿有一事相求。” 朱常洵问道:“何事?” “虽然不用盯着北京了,但孩儿也不想就这么荒废一生,所以想办些事业。”朱由崧半真半假的说道。“可办事业是要花钱的,孩儿目前尚未爵封,手中只有父王母妃以及祖母赏赐的些许金银,委实有些不够,所以,想从府中支应一二。” 朱常洵问姚氏道:“夫人知道崧儿的主张吗?” 姚氏回应道:“在北京时,那个主意大呀,反正,妾,现在是管不了他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朱常洵想了想,问朱由崧道:“你要多少钱?” 朱由崧回答道:“在孩儿封爵之前,怕是一年要三千两!” 三千两多嘛? 多,这可比福王二千多顷赡田王庄一年的年贡都多了,换成民间,那可是一千户中等人家一年的积蓄,就是让当官的去贪,普通知县一年也就能贪个五、六百两,也就是说等于至少五个县级贪官了。 可对于福王来说,三千两却不是什么大数字,毕竟福王还掌握了半个河南省的食盐销售权,同时还拥有王店和崇文门税关的收入,仅这几项收入加起来,一年少说有五、六万两银子,更不要说,福王还有每年一万石的禄米,及其他亲王待遇。 只是福王赚的虽然多,开销也不小,比如,崇文门税关的年税入一万四千两是用来维护福王京邸运作的(包括每年向万历和郑贵妃的年节礼物以及收买各级官员的支出),又比如,全国朱氏王子王孙婚丧嫁娶的礼金,再譬如给朱常洵积攒的婚礼费用等等。 所以,一听到朱由崧说要一年三千两,朱常洵便有些头大的看向负责王府财政的内奉承赵鲁,赵鲁夹在父子两人当中甚是为难,因此权衡再三后出列说道:“小王爷,三千两是不是太多了,府中用度也颇为紧张。” 朱由崧也不管赵鲁说的是真是假,直接退了一步:“那二千五百两能拿的出吗?” 赵鲁看向福王,福王问道:“崧儿,这钱你准备干什么用?” 朱由崧回答道:“第一,孩儿想每年招募二十名伴读;第二,孩儿准备拿钱生钱。” 朱由崧语焉不详,但保证自己不会把钱用到吃喝玩乐上,对此,朱常洵虽然有些不放心,但也不愿意为了几个钱让宝贝儿子不开心,所以,沉吟了片刻之后,朱常洵说道:“二千五百两还是太多了一些,一千两如何。” 朱常洵显然是不相信朱由崧能做到拿钱生钱,所以把朱常洵的要价再次打了四折。 朱由崧撅起来嘴:“一千两太少了,二千两吧!” 朱常洵的脸沉了下来:“崧儿,谁教你跟父王讨价还价的?” 朱由崧只好垮着脸应道:“一千两就一千两吧,总比一文没有要好。” 但朱由崧接受一千两也是有条件的:“父王,把蓝毬队的人手交给儿臣调派吧!” 一提到蓝毬队,朱常洵的火气就上来了:“都是你练什么蓝毬,被人以讹传讹,闹得留守仪卫司哗变。” 没错,留守洛阳的王府仪卫司官兵就是把朱常洛、朱由校给蓝毬队的赏钱当成了福王普遍赏赐给仪卫司官兵的额外收入,这才被有心人挑拨,闹腾起来的,以至于梃击案最关键的时候,福王不在北京。 朱由崧眨巴眨巴眼道:“可是,孩儿答应元孙,下次去北京还要带上蓝毬队的。” 朱常洵表情一滞,随即问道:“你在玉熙宫向元孙行三拜礼、确定君臣了?” 朱由崧点头道:“父王,孩儿这也是预埋伏笔啊!” 朱常洵伸手点了点朱由崧的额头:“本王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妖孽,也罢,本王就把蓝毬队调派与你,但记住,不得用来为非作歹······” 思路客 65.销银铺 回到洛阳王府后,与福王叙过离情,又要了人和钱之后,朱由崧知趣的把空间留给了父母,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居处,等重新坐在自己那张椅子上后,他做了几个决定。 第一,给所有伴读放了五天的假,让他们回去看自己的爹娘;第二,通知之前没有随同北上的经师张桂沁可以重新上班了;第三,新一批伴读招募工作可以展开了,同时在蒙师陶博成之外,再聘请一位新的蒙师,以及另外一些老师,以便教授这第二批的伴读。 等交代完这三条之后,朱由崧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便打起了瞌睡,等一觉醒来,金乌已然西垂,华灯开始初上,朱由崧便重新出现在福王夫妇面前。 此时再看福王和姚妃,气色又各不一样,显然是干柴烈火了一番,所以,朱由崧一边暗笑,一边只当不知的照常行礼。 福王夫妇当然不知道朱由崧已经窥破了机密,所以还试图保持着父母的尊严,拉着朱由崧谆谆教诲一番,大意是,福王答应给了钱,但并没答应撒手不管朱由崧,朱由崧得好自为之,不然,到封爵之前,就别再想自行其是了云云。 朱由崧唯唯诺诺了应承了一番,等陪着父母吃过了晚饭,再次回到自己小屋时,朱由崧交代道:“李伴伴,明天去一趟赵鲁那边,把钱拿过来······” 第二天一早,李谙奉命去内奉承赵鲁那边交接银子了,朱由崧则重新拟定了自己的每日行程。 原先朱由崧早上是卯时三刻(早上6:00~6:30之间)起床,现在提早了30分钟,卯正起床;起床后洗漱,洗漱后练习书法至辰正(早上8:00)去给福王夫妇晨省,并陪福王夫妇早餐;吃过早餐,辰末(早上8:30~9:00)与伴读们一起上蒙学课程。 蒙学课程上至午时二刻(早上11:30~12:00之间)暂停,然后朱由崧与伴读们一起吃午饭;午饭后,朱由崧午睡一个小时,未时初刻(下午13:00~13:30)起床,然后去学习射箭,并维持原有疾走的习惯。 等完成一个小时的训练后,朱由崧会再去洗澡,等到了申时初科(下午15:00~15:30)与第一批伴读中读书最好的几个一起,上张经师的《五经·春秋》课。 张经师的课程一共2个小时,所以,申末结束,酉时初科(下午17:00~17:30),朱由崧会去福王夫妇那里昏定,等陪福王夫妇吃完了晚餐回来,朱由崧会利用半个小时至1个小时的时间处理杂物,即他谋划的商业事务,但无论如何戌时初刻(晚上19:00~19:30)前后一定会准时睡觉······ 当然,朱由崧的日常安排有了变化,伴读的日程安排自然也有了变化。 其中,伴读们的起床时间不变,还是寅时三刻起床(早上4:00~4:30)起床,接着进行体育锻炼,即跑步和石锁训练;然后到卯时三刻时进行洗漱,然后去吃早饭。 大约辰初(早上7:00~7:30)时分,所有孩子去上蒙学,前面半个时辰上的是手工课,便朱由崧能挑出一些手工能力强的来成为自己的技术助手。 等朱由崧来了,再一起上蒙学课程,当然,根据学习程度不同,有些人还在学《三百千》和《孝经》呢,有些人已经跟朱由崧一起在学习《四书》的部分内容了。 中午,伴读们陪同朱由崧用过餐后,伴读们也有半个时辰的午休时间,一般要求他们都去午睡;等到末时初科后,所有伴读会安排上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和实务课程。 所谓实务课,就是田亩测量、记账查账,以及了解大明律等偏向于实用的课程。 读完了数学课和实务课,读书(特指四书五经读的最好)的孩子,会被选去与朱由崧一起上张经师的《五经·春秋》课程,其余的,则会安排他们去篮球队当小工,帮着篮球队捡球,清理地面,当然,篮球队休息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拿毬玩闹一番。 酉时初科,朱由崧吃晚饭的时候,伴读们也会吃晚饭,吃完饭后,所有人集体去洗澡,洗澡之后,由于王府只给半个时辰的油灯,所以读书什么的就只能利用这半个时辰进行,等到了酉时末(晚上18:30~19:00)必须准时睡觉······ 朱由崧还在试着修订自己和伴读们的每日行程,李谙指挥小火者搬了四口箱子进来。 明代一斤十六两,一千两就是六十二斤半,原本一口箱子也是够放的了,无非是重一点而已,但问题是,赵鲁这边给准备的都是五十两的足色金花银,而且都是大元宝,所以整整二十枚五十两的大元宝,一口箱子无论如何是放不下的,所以便以五枚一箱,装了四箱。 看着面前的明晃晃的大银锭,朱由崧想了想决定道:“银子就先搁李伴伴你那,眼下,李伴伴帮我做两件事情,第一,去城内盘一家铺面来,第二,想办法请几位掌眼老师傅来,我们做销银铺的生意。” 所谓销银铺就是用钱换银子,用银子换钱的银钱兑换买卖,这是因为普遍实施一条鞭法后,老百姓交税都需要银子,而老百姓手中多半只有铜钱,所以产生了用铜钱换白银的需求,也就催生了销银铺的存在。 而且对朱由崧来说,他做销银铺这行有个好处,那就是,虽然他手中的银子不多,但整个福王府就是他背后的靠山,没银子了,找福王府周转一下,相信张鲁绝对不敢说个不字的。 siluke.com 当然,话又说回来,朱由崧做销银铺的目的也不单纯是为了赚银钱兑换的差价、手续费,而是还有更大野心,譬如在搞出畜力压印机之后,铸造福王府赏玩银币,赚给铸币税什么的,且不是来钱更快一点。 由于朱由崧并没有跟李谙交流过怎么赚钱,所以之前李谙还一直为朱由崧担心呢,现在听说朱由崧稳扎稳打搞什么销银铺,当即就松了口气:“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还有,上次死在北京那个伴读叫成大路是吧,应该是洛阳的城廓户吧,把地址找出来,明天陪我去看看他家。” “这,这不安全吧!” 朱由崧摆摆手:“不安全,就多带几个护卫,毕竟现在国泰民安,没那么坏人的······” 66.走访成家 和福王、姚妃吃过早饭,又逗弄过了襁褓中的朱由渠后,朱由崧和李谙一起坐上一辆没有装饰过的骡车,在宁虎、马国臣、马阁臣等仪卫的护卫下离开福王府,直奔那个在北京意外去世的伴读成大路的家而去。 说到宁虎,这家伙当初并没有跟着朱由崧一起北上,结果就莫名其妙的卷入哗变军人的行列之中了。 好在,大明朝向来是只诛首恶,协从不办,所以,哗变官兵头目、千户龚孟春被以“事出有因然不可姑息”的理由罢官夺职了,而他这个总旗却只是被降为了小旗,依旧能在福王仪卫司里任职。 倒是马阁臣、马国臣兄弟因为随朱由崧北上,不但逃过一劫,而且积功升为了总旗,算是跟宁虎的官调了个;不过,小旗也罢,总旗也罢,归根结底还要看朱由崧的赏识,所以,哪怕宁虎现在的官职比马阁臣兄弟要低,但伴读们的操训,还是以宁虎为主,马阁臣兄弟只是辅助而已。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既然朱由崧看重自己,宁虎也就只能贡献全部犬马之力了。 “走慢点,让我看看街景。” 由于连普通百户都没马骑,再加上骡车车辕上也坐不了三个人,所以马阁臣与宁虎三人只能牵着骡车一路步行,不过这样也好,少了驰马伤人的可能,虽然无法让朱由崧感觉到风驰电掣的刺激,但至少不会出事,也不会引来那些以福王府为标靶者的恶意评价,还可以让朱由崧相对清楚的看到到明末洛阳的真实商业状况。 然而,明代的洛阳已经找不到隋唐壮丽东都的一丝一毫风貌了,其完全是在金元洛阳城的基础上由安远将军陆龄包砖重修的,最终形成了“周围八里三百四十五步,高四丈”,城壕“深五丈,阔三丈”的新格局。 如此一来,面积较隋唐时期缩小了十之七八不算,城门也减少到四座,与其说是商业城市、地区中心,更像是一座军事要塞。 只是洛阳的地理位置摆在那里,再加上二百多年承平无事,所以洛阳的商业已经冲破了城池的限制,蔓延到了城外,形成了东南两关的商业外城,市民经济也非常活跃。 什么?为什么没有南北关? 第一,明代洛阳是位于洛河以北,贴着洛河而建的,所以洛河与伊河之间虽然有城镇、集市,但够不到城关的地步;第二,洛阳北面是邙山,地形一样受限,所以,洛阳北面的商业区其实是在孟津县城以及黄河渡口。 故而,洛阳只有东西关,没有南北关。 “小王爷,到了。” 出了福王府大约一个小时左右,骡车开到了城东一个相对僻静的街区,朱由崧走出骡车来一看,地方倒是绿树成荫,但房子看上去多有些破旧,好在没有到破烂不堪的程度。 “这家嘛,”朱由崧确认后,命令马阁臣道。“敲门!” 啪啪啪的敲门声透过门扉,传进小院里,但毫无回应,这是家里没人吗? 马阁臣继续敲打着门扉,边上邻居出来看了看,告知道:“别敲了,成家都是去上工了!” 李谙过去行了一礼,问道:“老人家,这家不是还有半大的孩子嘛,怎么也去上工了?” 邻居露着缺损牙齿的嘴笑了笑:“听口音不是本地的?贵客从哪里来?” 李谙答道:“我家小主子跟成家那孩子一起在福王府伴读,这不,人没了,过来给好友家里尽尽心意。” 邻居也有些难过:“是啊,离家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呢,怎么突然就没了,而且全部伴读当中,据说就他一个没的,成家上下差一点都哭死了。” 李谙应和道:“是啊,天有不测风云呢,对了,成大路不是有弟弟妹妹嘛,怎么也跟着去上工了,他家就这么缺钱吗?” 邻居回应道:“你们不知道他家里情况啊!这不,大儿子没了,小儿子还指望他出息呢,所以,成家当家的就把小儿子送去读私塾了,至于女儿则带着身边一起卖酒食呢!” 原来这里是成家住的地方,成家还在东关租了个小铺面,卖点饮食,籍此谋生。 李谙打听到成家铺面的位置,回来跟朱由崧报告了一遍,同时分析道:“小主子,抚恤银子估计被存起来了,预备给成大路弟弟妹妹的聘礼和嫁妆。” 洛阳这个地方虽然没有江南那边奢侈,搞什么十里红妆,但婚丧嫁娶也是要彩礼和嫁妆的,这对于城市普通家庭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成大路父母把大儿子的抚恤银子积攒起来,作为小儿子以及女儿未来的婚礼费用,也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成家小儿子现在读书的钱,都是父母姊妹一分一厘辛辛苦苦赚来的?” “回小主子的话,小门小户具都如此啊!” 朱由崧点点头:“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吧。” 朱由崧和李谙重新上车,宁虎便根据李谙获得的新地址寻了过去。 但这个地址不太好找,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了具体的地址,原来成家这个食铺真的很小,里面大约放了三张八仙桌,门外的廊下还有一张桌子,满打满算也就够,二十来个人同时吃饭的。 至于卖的嘛,也是本地常见的酸汤面和锅贴,其中锅贴还限量,卖完也不多进货。 “找到了?”朱由崧和李谙听了马阁臣的报告,从骡车里走了下来,可一看这苍蝇乱飞的样子,朱由崧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就这地方?” 马阁臣还没回应呢,那边一个夹杂着洛阳口音的官话响了起来:“公子爷,你们用些什么?” 朱由崧定睛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毕恭毕敬的问着自己,朱由崧瞅了瞅周边,吩咐马阁臣兄弟道:“所有人的这顿面,我请了,让他们都出去。” 成大路的父亲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坐在那吃面的人都被赶走了,此时,李谙掏出一块手绢来替朱由崧擦了擦凳子,朱由崧一屁股坐下去,这才问道:“你是成大路的父亲成老实?” 成老实挠头道:“您是?” “成大路出了意外,我也很难过,二十两的抚恤银子收到了吗?怎么不换一个地方扩大经营呢?” 成老实面憨心细,一听就跪在朱由崧面前了:“是,是小王爷当面吗?草民叩见小王爷!” “起来,不要太拘礼了。” 朱由崧让成老实起啦,然后说道:“这次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难处,能帮的帮一下,免得心里过不去。” 成大路流着眼泪说道:“除了那孩子,日子倒也过得去。” “尊夫人在后面帮厨?” “是,孩子他娘和孩子他妹妹在后面发面、下面、洗碗。” “那我就不妨碍你养家了,李谙,给他留个信物,今后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了,可以来王府找我,或找李谙也可以······” bqgxsydw.com 67.走访成家(2) 见朱由崧仿佛很好说话的样子,成老实腆着脸请求道:“草民也不要什么信物,草民只求小王爷能收了草民那小儿子。” ranwen.la 朱由崧略略有些不悦,但也没表露出来,只是问道:“成大路的弟弟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私塾念到了什么程度?” 成老实回答道:“大路的弟弟叫大道,今年七岁,刚刚进的蒙学,先生刚开始交《三百千》。” 朱由崧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想来,当初成老实是准备让小儿子继承家业的,所以就没有让他去读书,等到成大路病逝的消息传回洛阳了,成家上下不甘心,这才转而培养幼子,但这已经有些迟了。 所以朱由崧推托道:“王府不招太小的伴读,这样吧,等成大道满十岁了,再让他来王府试试。” 成老实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朱由崧的意思,还是故意赖上了朱由崧,当即一个头磕到地上:“草民,叩谢小王爷顾拂。” 成老实这边的头刚刚磕下去,一个身上满是补丁的女孩子从后面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说呢:“爹,娘让俺问一声,今日生意怎么有些不好。” 成老实一下子爬起来,拉住女孩子的手,带到朱由崧面前跪下:“快,快给小王爷磕头!” 朱由崧仔细看过去,女孩子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长的不算漂亮,但也算清秀,只是左眼有些灰蒙蒙的,不甚灵动,仿佛是得了白内障一样。 所以,朱由崧吃惊的问道:“你家闺女的左眼怎么了?” 成老实哀伤的说道:“大丫头的左眼是天生的毛病,虽然不算全瞎,但也只能看到一点光影,好在右眼是好的,否则,这辈子想很难找个好人家了、” 朱由崧同情的看了看似乎已经心如死灰的成家丫头,冲着成老实问道:“你这苍蝇馆子,一日能赚几多钱?” 成老实觉察出这似乎是自己家庭的重大转机了,便如实汇报道:“一天早中晚能卖十来锅锅贴,七、八百碗浆面条,每锅锅贴能赚一分银子、每碗浆面条能赚一文钱,积攒起来,一月能赚差不多伍钱银子,但扣点店租、规费之后,也就只剩下三钱了。” 每天天不亮起来,天黑回家,就这样,一个月一家人齐上阵才能赚三钱银子,若是再扣点自身吃用开销,能节余二钱银子已经算好的了,还要负担一个孩子读书的费用,的确有些困难了。 可就成老实这等收入,在晚明的平民中已经算是中等的了,最惨的还要说是那些佃农、自耕农,好年景的时候,他们也是一年到头见不到银子的,遇到个灾年能卖儿鬻女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更悲惨的只能全家都成了饿殍。 “规费?”朱由崧仔细问道。“可是有地痞无赖前来盘剥?” 成老实瞄了一眼朱由崧,发现他却是无知,所以耐心的解释道:“回小王爷的话,是官府的差役。” 成老实其实说的不对,过来收保护费的并不是什么有编制的官府衙役,而是所谓的白役以及白役的帮闲们。 朱由崧现在是没能力打破这种陈规陋俗的,所以便问道:“这规费是什么标准收的?” 成老实答道:“草民也不知道,除了那些有背景的以外,反正越大的店收的越多。”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所以,你才没有扩大店面?” 成老实应道:“小王爷说的是,草民只会做点浆面条、锅贴,也就周围那些小工愿意过来吃一餐,把店扩大了也不能多卖几碗面,还要交更多的规费和更多的店租,所以,所以就没想着重新租个大一点的铺面。” 朱由崧让成老实父女爬起来,然后冲着李谙说道:“李伴伴,回去跟陈金打个招呼,把成老实一家三口都招进王府,安排在饭堂那边。” 目前洛阳福王府奉承司的三个奉承是有分工的,其中陈金主要管王府内的人事,所以进人出人要跟他打招呼;张鲁主要管王府的财政,银钱收支要跟他打招呼;至于丁位,主要负责与朝廷以及与王府外的方方面面打交道的事。 李谙没有直接应是,而是问成老实道:“进府之后,每个月的饷银也不会太多,你们夫妻每人一钱,大丫头半分,但胜在相对清闲,没那么累,而且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赏钱,加起来跟你家现在的收入差不多,另外,每年每人也有两身衣服,不知道,你愿不愿干呢!” 成老实有些犹豫,倒不是朱由崧给的条件不好,而是他不知道在王府做事,算是为奴呢,还是一般的雇佣,要是前者,就可能影响到成大道今后参加科举了。 见成老实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李谙明白,急忙解释道:“你想太多了,只是普通的雇募而已。” 正常的雇募,也就意味着成家还是要自己缴税和服劳役,对成家来说是不小的压力,但成老实却如释重负的应道:“草民全家愿意为小王爷效劳。” 李谙请示了朱由崧,然后告知道:“把一切手尾结束了,后天,不,大后天,你们全家一起来王府找我。” 说话间,李谙给了对方一个信物。 此时,朱由崧改变了之前的想法,修正道:“到时候,把成大道也带进府吧,李伴伴,直接安排到新一批的伴读当中,记得,别让人欺负了他。” 成老实欣喜若狂,再次拉着女儿给朱由崧跪下来磕头。 朱由崧也不理会,说了声“李伴伴,把包桌的银子给了”,就起身离去了。 等一众人都走出去了,成老实飞快的起身抓起李谙丢下的那颗银馃子,用力咬了一口,随即癫狂的叫了起来:“是真的,是真的,大路,是你在天保佑你爹娘和弟弟吗?” 成老实的媳妇听到成老实鬼哭狼嚎,这才从后厨走了出来:“刚才的话,我隐约听见了,真是福王府的小王爷吗?” 成老实把银子塞到媳妇手里:“谁没事来骗咱们这些苦巴巴呀,再说了,什么都可能是假的,银子总是不假吧。” “那咱这店!” “封门板,不做了······” 68.一害 从成老实家的苍蝇馆子出来,朱由崧有些渴了,便跟宁虎他们交代道:“找个好一点的茶楼坐坐。” ranwen.la 朱由崧不在洛阳的时候,宁虎也算是把洛阳城里城外给跑了遍,因此,虽说不是闭着眼就能摸到地方,但大体知道哪里有什么,所以,转了两个路口,就找了一家名叫听雨轩的茶楼。 晚明的茶楼就是一喝茶的地方,最多还能提供一些瓜子、花生、大枣、蒸糕之类的茶点,并不提供正儿八经的餐饭以及诸如评弹、折子戏、说书等娱乐项目-----茶楼茶馆提供娱乐项目,那都是晚清才逐渐兴起的,明代及明代以前是绝对看不到。 朱由崧进去后,让茶博士找了个二楼临街的雅间,点了壶河南最有名的信阳毛尖,以及几个茶点,让李谙陪着自己坐下喝茶。 而宁虎三人,一个把骡车赶到了茶楼背街的空地停了,另外两个则在雅间的门外如门神一样候着,倒是让茶楼掌柜和茶博士高看了朱由崧一眼,以为朱由崧是哪家达官显贵家的子弟呢,却不知道朱由崧的身份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高贵。 茶上来了,朱由崧品了一口,很一般,比不得王府的精品,不过他来茶楼也不是专门喝茶的,这不,他走到窗边往下看去,只见街道上人头攒动,叫卖声鳞次栉比,显然没有人意识到大明的末日已经为期不远了。 朱由崧心里一阵的沉重,外有强敌,内有猪队友,自己真能逆天成功吗? 朱由崧正在想着,一阵吵闹声传入了他的耳朵,朱由崧放眼望去,只见有几个人在那打砸,但周边人的不但不阻止,而且还避之不及的样子,难不成,这是洛阳的黑恶势力在横行无忌吗? 朱由崧看了一会,只见那几个闹事的,打砸了一会,骂骂咧咧的走了。 朱由崧便命马阁臣把茶博士叫来。 等茶博士来了,朱由崧问道:“刚才我看到接上有人打砸,怎么,没有人管吗?” 茶博士之前已经猜测朱由崧是富贵人家的小孩了,如今听到朱由崧的问题,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为了在这位富贵小公子面前搏个彩头,茶博士便卖了的解说起来:“要塞一般人闹事,只怕巡街的差官早就管了,但这些人不同,差役可不敢管!” 朱由崧冷冰冰的问道:“是哪家士绅的面子这么大呀!” 茶博士笑道:“这位小公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所以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见茶博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朱由崧明白了,便冲着李谙说道:“给赏!” 李谙随意的抓出一把铜钱放到桌上,茶博士眉开眼笑的把拢到手中,塞入怀里,这才继续道:“小公子,你刚刚看到的那群打砸之徒,各个都有中尉的身份?” 中尉?朱由崧一时间迷糊了,这是军衔吗? 边上的李谙立刻把嘴凑到朱由崧耳边,轻声解释道:“小主子,应该是伊王一脉的后人。” 第一任伊王朱彝是朱元璋的第二十五个儿子,永乐六年就藩洛阳,传承至嘉靖年间伊哀王,因罪除国,眼下福王府就是在伊王府的基础上重修扩建的,甚至伊王的一些赡田王庄也落入了福王的手中。 不过,伊王虽然废黜了,但其一度留下洛阳王、光阳王、郏城王、方城王、西鄂王、济源王、万安王、安乐王等8个郡王传承,其中保留至今的还有方城王、西鄂王、万安王等三个郡王传承及一大堆血脉更遥远的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由于明政府财政持续吃紧,所以这些年来,宗室的俸禄都被克扣和减少,以至于到了中尉这等的宗室已经困难不堪,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所以明政府不得不安排一些过于贫苦的宗室脱离宗谱,以便他们能自谋生路。 可就算是这样,留下来的宗室,日子也好过;于是,一小部分饿急眼的宗室就起了坏心眼,开始欺行霸市起来了。 按照他们的逻辑,只要不打死人,最多就是被赶出玉牒宗谱、自谋生路罢了,未必就比现在的日子差了,所以,肆无忌惮起来,各地的官府都为之头疼,那些差役更是不敢管,否则挨了打也是被白打了。 听罢李谙的补充解释,朱由崧吃惊道:“方城王、西鄂王、万安王他们就不管吗?” 茶博士不屑一顾的说道:“当今的方城王已经卧病多年,只怕没两天就死了;西鄂王府现在也没有王爷,只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将军,也是不管事的;至于万安王,这不福王来了,已经迁到永宁(洛宁)去了,哪还会管洛阳宗室的士气啊。” 朱由崧听罢问李谙道:“福王府,为什么不管?” 李谙哭着脸回应道:“小主子,这些中尉都是伊王支系的,朝廷没有授权,福王殿下如何能过问呢!” 朱由崧恍然道:“倒是成了本地一害了!” 茶博士接口道:“除了这些宗室,几家王府的太监们横行多年,虽然眼下福王来了,这几家王府的公公们消停了不少,但福王府的公公们,也不是什么好鸟······” 李谙怒视茶博士,但朱由崧却对着茶博士继续发问道:“福王府才来了多久,已经有这名声了?” 茶博士注意到李谙的反应,期期的不敢再回答了。 朱由崧只好放他离去,然后冲着李谙一摇头:“李伴伴,我父子现在只能以洛阳为家了,外人说什么不要紧,可是乡人的口碑一定要好啊。” 李谙立刻跪拜下来:“奴婢知错了!” “起来!”朱由崧让李谙从地上爬起来。“这话,你且带给赵鲁吧。” 李谙应道:“是,奴婢一定把话带给内奉承。” 朱由崧重新喝了口茶,冲着李谙说道:“掌柜和茶博士怕是已经猜到我们的身份了,走吧。” 李谙唯唯诺诺,跟着朱由崧身后离去,等下了楼,果不其然,掌柜一脸惊恐的看着朱由崧,对此,朱由崧笑道:“我是老虎?” 掌柜不敢回应,朱由崧便道:“李谙,结账。” 随即,一串制钱丢在了诚惶诚恐的掌柜面前······ 69.河南府的格局 朱由崧说回家,但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先从东关进城,然后又出了西关查看,结果一路上看到不少鲜衣怒马之辈。 ranwen.la 因此,朱由崧问李谙道:“洛阳有什么名宦世家嘛?” 李谙想了想,回复道:“本朝河南府名宦世家不多,硬要说的话,新安孟家算是一个。” “新安孟家?亚圣的后人?” “不是!”李谙详详细细的跟朱由崧介绍道。“孟云浦先生,是理学大家,与程颢、程颐、邵康节、司马光、曹月川、尤西川等几位前贤并称伊洛七贤,当初,奴婢给小主子找经师的时候,就曾使人邀请过孟家子弟,不过,未能成功。” 朱由崧笑了起来:“什么未能成功,是看不上藩王子弟教师的差事吧。” 这话没错,孟云浦虽说不能直接归类于东林党人,但他跟赵南星、孙鑨等人是一伙的,所以其子弟自然也不愿意为福王府服务;不过,朱由崧并没有意识到,李谙在回话中夹私了,事实上,孟家是名门不错,但绝不是什么望族,孟云浦本人也甚为清廉,以至于家里连四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又怎么可能出现一群鲜衣怒马的家奴呢。 很显然,李谙吃了孟家的闭门羹,所以,找到机会就要诋毁孟家,只是,李谙并不知道,朱由崧并不在意孟家不愿意出任自己经师的事,相反,从李谙处了解了孟云浦是理学和心学大家后,朱由崧还对孟家子弟没有成为自己的经师还有些庆幸呢,否则,真就够朱由崧头疼了。 既然不在意孟家的选择,朱由崧便继续问道:“除了孟家,就再没有名门了?” “还有一个新安吕家!” “又是新安的?”朱由崧不无恶意的说道。“这倒是奇怪了,河南府其他地方就不出人才了?” 李谙回答道:“河南府其他地方释门的势力太大,儒教不兴也是正常的。” 李谙的话应该这样理解,读秀才可能靠自身努力就可以了,要想中举,必须有相当的财力支持,而河南府内的许多土地都落入以少林寺为首的佛院名下了,乡绅的势力有限,因此文教不兴。 朱由崧目前还顾不得那些秃驴,所以便当做没有听出李谙话的潜台词,只是问道:“吕家是什么情况?” “吕家家主吕孔学,事母极孝,恩惠乡里,被邑人称为仁孝公。” 朱由崧皱眉道:“仅仅是以孝闻名吗?” “不仅仅以孝闻名,主要是,吕孔学有三个儿子,读书读的都很好,其中长子已经中了孝廉,另外两个儿子也先后入廪和拔贡。” “李伴伴,这也是你当初请过的经师?” 李谙回应道:“是,不过,一样没请动。” 朱由崧皱了皱眉头:“他家极富?” “是,不过不是其长子中举后才靠诡寄和投献发家的,而是其做了多年的新安县户房书办!” 朱由崧明白了,这就是表面上的善人,实际上的恶霸。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问道:“除此之外,南阳还有豪门吗?” “陕州的李家、彭家。”李谙继续汇报道。“陕州李家出过翰林院检讨,陕州彭家,目前有一位正留馆。” 朱由崧冷淡的说道:“也就是说,都是储相的门第?” 李谙应了一声是,朱由崧眯着眼思索了起来,洛阳城里,王府的力量太大,南边各县,佛门的力量也很强,所以挤压了本地豪门的力量,只有王府和佛门影响不到的河南府西部地区,才有名门存在,这的确勾勒出了河南府全境的政治格局。 这样的政治格局,对自己的计划有利有弊,所以,朱由崧权衡了半天,对李谙说道:“给方城王长子和西鄂王府的将军下帖子,约个时间请他们来看蓝毬。” 李谙提醒道:“小主子,宗室之间不得随意交往啊!” “同城宗室也不得交往吗?” 李谙劝谏道:“还是小心为上啊!” 朱由崧摆摆手:“没有必要这么谨小慎微,在京师,我不是一样跟元孙他们接触吗?再说了,储位已经定了,这个时候,太子伯伯再盯着我和父王不放,就失亲亲之谊了。” 李谙见朱由崧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敢再劝,只是应道:“奴婢回府后,就准备帖子。” “对了,方城王长子和西鄂王府的小将军是什么情况?” 王长子不是郡王最年长的儿子,而是郡王的继承人,同样的情况应用在亲王继承人身上时,就叫做王世子,说白了,就是老朱朱重八开国的时候故意弄出来的尊卑之别,跟民间的所谓的长子长孙,并不是一回事。 “方城王长子,今年二十一岁了,而西鄂王府之前主支已经全部断绝了,就连远支的也断的差不多了,所以之前连宗理都没有,这位小将军还是某位遗腹子的遗腹子。” 遗腹子就要打问号了,很难说,不是为了不除国而特意人造出来的继承人,至于遗腹子的遗腹子,那就更麻烦了,大明朝廷轻易是不会授予这等人王位的,也许等一辈子,还只是一个三等奉国将军。 好在,虽然只是最低等的宗室将军,但西鄂王府几百年的积蓄还是能保留下来的,这才是其存在的意义,同样也因此成为了朱由崧觊觎的目标;而方城王那位长子的情况也一样,方城王府几百年的财富目前正由他控制,这也是朱由崧为什么请他来看蓝毬的原因。 没错,朱由崧准备从三王联赛开始打造一个商业体育系统出来,进而与博*彩相联系,从而成为其敛财的一个途径;如果这一系统运作良好,接下来还可以扩大到足球、橄榄球、赛马等多个项目,并在范围上从洛阳一地扩张到全国主要城市及各王府的所在地。 当然,体育类的博*彩也只是朱由崧建立博*彩帝国的一部分,这不,销银铺建立之后,朱由崧便可以推广字花等赌*博项目,从而聚沙成塔,为自己的事业添砖加瓦。 什么?禁赌? 明代的确禁赌,但隆万以来,赌博之风气迅速蔓延至全国,已经到了不是屡禁不止而是公然放禁的程度,朱由崧自然要趁势而为的,否则,他就是一个有权不用的大傻瓜了。 一想到未来将有源源不断的金钱到手,朱由崧略带兴奋的命令道:“行了,不看了,回府······” 70.马小根 “爹,娘,我回来了。” 朱由崧出门闲逛的时候,马小根回到了位于洛阳以东七十里外的偃师县城内的家。 听到马小根的声音,马小根的姐姐冲了出来,然后欢喜的大叫起来:“娘,弟弟回来了。” 马小根的母亲随即从屋子里走出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冲入怀中的儿子,颇有些惊疑的问道:“根儿,你怎么回来了?” 马小根挺胸叠肚,一脸得意的说道:“小王爷回来,我自然就跟着从京师回来了。” beqege.cc 说话间,马小根忽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笑道:“前天刚回的府城,小王爷说我们去年过年没回家,所以开恩让我们现在回家见爹娘,娘,我爹呢!” “城东李举人家要起屋子,你爹被雇去做工了。” 原来,马小根的父亲是泥瓦匠,起屋子的手艺也算是偃师县城里数一数二的了,所以但凡偃师县城里有人家起屋子造园子,他都是当仁不让的大工匠。 马小根眼珠转了转:“姐夫也去了?” 马小根的姐姐伸手在马小根的胳肢窝里扭了一下,嘴里同时说道:“皮痒了是吧,我看你再敢胡说八道。” 没错,马小根的姐姐还未出嫁呢,马小根所谓的姐夫不过是马父的徒弟,几年学徒下来,也算是跟马小根的姐姐情投意合,甚至马父和马母都已经默许了,只待徒弟出师了,双方便会正式的谈婚论嫁。 马小根冲着马母叫屈道:“娘,你不管管姐姐,她又欺负我。” 马母看着一双吵吵闹闹的小儿女,颇有些幸福的说道:“你们啊,一对活宝······” 姐弟俩嬉闹了一会,马小根一拍脑袋:“娘,这给你!” 看着马小根从怀里掏出的,用汗巾打结而成的小包,马小根的姐姐迷惑的问道:“小弟,这是什么呀!” 马母却从儿子硬塞到手上的小包中摸到几个硬粒,当下脸色一变:“是银子?哪来的?” 马小根献宝一般打开汗巾,里面包着果然是几个小银馃子,此外还有几枚散钱。 马小根的姐姐哎呀了一声,两眼放光的数了数:“差不多有三钱多呢!” 马母脸一板,再度质问道:“根儿,钱是从哪来的?” 马小根入福王府伴读之前已经说清楚了,包吃包住,包衣服鞋子,但头三年是没有体例可能拿的,所以马小根应该是没办法攒下那么银子的,故而马母担心孩子走了邪路,偷了王府的财物,那要是被王府发现了,可就是滔天祸事了。 马小根却不知道母亲的担心,只是满脸开心的指着其中一个小银馃子说道:“这是在北京时,太子爷赏的。” 随即马小根又指着另外一个小银馃子道:“王妃娘娘在北京又生了个小王爷,所以那天小王爷高兴,所有伴读和身边使唤人,一人赏了五分银子。” 马小根接着又指着第三个小银馃子说道:“这是正月里,王府给的年节赏钱,原本是给儿子去逛京师庙会时买吃的的,儿子没舍得花······” 马小根一五一十的把钱的由来都说了一遍,然后笑嘻嘻的跟母亲说道:“儿子在王府里有吃有喝,用不着花钱,这钱就孝敬爹娘了!” 马母为冤枉了儿子而自责,又为儿子能想到父母而高兴,所以再次把马小根揽到怀里:“吾儿长大了。” 马小根的姐姐也不嫉妒母亲疼爱儿子,只是问道:“那这次回来能住几天?” 马小根掐着手指头算到:“从洛阳到家,路上就要走一天,小王爷给了五天假,所以,今个最多能在家里住三天。” 马母急忙跟马姐说道:“赶快去把你弟弟的炕清理一下,另外还单被拿出来洗晒一下。” 马姐应了一声去忙了,马母随后跟马小根说道:“刚从京师回洛阳,就赶了一天的路出家,怕是累吧,先去爹娘的炕上休息一会,娘给你买点好吃的回来。” 马小根摇头道:“不用了,王府里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每天都有一顿荤腥,儿子不馋嘴。” 马母摇头道:“王府是王府,家是家,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能亏待了你,好了,别说了,先去睡一会,晚上等你爹他们回来了,一起吃顿团圆饭。” 说到晚饭,马小根忽然想起来了,家里还是一天两顿,而自己却是已经习惯了一天三顿,所以有些不好意思的跟母亲说道:“娘,中午能给儿子弄碗擀面皮嘛,儿子在王府一日三餐,现在中午不吃点啥,不舒坦了。” 马母点了点马小根的额头:“成,饿不着咱家大肚汉的······” 天色渐暗的时候,马父和几个学徒从工地上回来了。 “爹,我回来看您和娘了!” 看到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儿子,马父的问题几乎跟马母一样:“回来,还走吗?” 马小根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在家只能住三天,然后就要回洛阳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 儿子还是福王府小王爷的伴读,这对马家来说就是张护身符,所以马父很现实。 “当家的,饭菜准备好了,洗洗手,过来吃饭吧!” 泥瓦匠有个习惯,上工的时候,是洗手洗脸的,只有一天的活干完了,才洗漱一下,某种程度上也是迷信吧。 马父点点头,带着几个徒弟过去洗了手脸,这才回到桌边。 今天的菜色很丰富,有红烧鲤鱼、烧猪肉、羊杂碎,还有六七个蔬菜,看的几个学徒垂涎欲滴的。 明代行会制度盛行,讲究的是师徒一家人,当然,剥削学徒的师傅不是没有,但马家显然不在此行列,因此,马父率先捡了一筷子菜,然后一视同仁的说道:“吃吧!” 一般平民百姓,在男女关防上讲究不大,所以,马母和马姐也上了桌,结果,跟马姐差不多情定三生的那位,光知道秀色可餐了,平白的便宜了其他几个暗笑的学徒。 等好不容易吃完饭,马姐和心上人一起去洗碗了,马父便冲着其他几个学徒说道:“早点休息,明天还是要继续去李举人家干活的。” 学徒们回屋了,马父则冲着马小根问道:“学问有长进吗?” 马小根回答道:“王府请了最好的老师,可是儿子愚笨,算不得学的最好的,估摸着日后也就能去王店当个朝奉了。” 马父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也不错了,但能更长进些就好了。” 马小根会意的应道:“那儿子去背书了。” 马小根离开后,马母把马小根拿钱回来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问道:“姐夫那是不是要送些礼过去。” “应该的。”马父同意道。“没有姐夫的帮衬,小根怎么能进王府伴读呢,明个,你买个六色礼物,带着小根去姐夫哪里拜谢一下,不能让人挑理······” 71.结亲 “三妹啊,来就来吧,带这么些礼物来干什么,糟净钱呢!” 一般来说,走访亲朋好友,带上四色礼物就已经很隆重了,结果马母这边带来盐、糖、茶、酒、鱼、肉等六色礼物,价值加起来已经接近一两银子,因此马母的姐姐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应该的,要不是姐夫帮衬,根儿哪有机会去王府伴读呢。”马母说到这,吩咐道。“根儿,还不谢过姨母、姨夫!” 马小根便走到姨妈姨夫面前跪下磕头,同时嘴里说道:“小根叩谢姨母姨夫。” 马小根的姨夫王掌柜摆摆手:“偃师城里去了小三十号孩子,就你一个留下了,说来,这也是你自己的造化,别跪了,起来吧。” xiaoshuting.info 马小根爬了起来,掌柜于是随口问道:“在王府里读些什么书?” 马小根把自己在王府的日程安排说了一遍,然后少年老成的说道:“小王爷的意思,如果是读书种子的话,自是愿意扶持,可惜外甥功课一般,怕是日后只能在王店和王庄任事了。” “那也不错了。”王掌柜虽然自己的买卖不大,但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成为王府用人的好处。“好好干,未必不能攒下一份丰厚的家业。” 马母这边赔笑道:“我和他爹也不指望他日后能有多大的进项,只要能老老实实的留在王府做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王掌柜称赞道:“还是三妹和三妹夫心中敞亮啊,这世道,有王府这层皮,跟没王府这层皮,完全是两回事,别的不说,现在街面上还有哪个喇虎敢跟你家生事的,本县的泥瓦匠也都以三妹夫为行首,就是太爷,也得给小根几分面子,这就是戏文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马母看着暗自得意的马小根,摇了摇头:“姐夫,别再让小根得意了,这不好。” 王掌柜点点头:“三妹说的没错,小根,在王府里,还需谨慎呢!” 马小根唯唯诺诺的应道:“小根知道该怎么做了。” 毕竟不是自家孩子,不好说太多,所以这边聊了会家常后,王掌柜的老婆在王掌柜的示意下,跟马母说道:“难得来,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马母退却道:“不麻烦你们了。” 马母的姐姐不开心道:“说什么两家话啊!” 马母退却不过,只好留了下来,此时就听王掌柜说道:“让娟儿、英儿和汇儿都出来见过姨母、表弟吧。” 不一会,王掌柜的大女儿王娟、二女儿王英、小儿子王汇都被唤了出来。 王掌柜指着马小根和马母说道:“这是你们姨母和小根弟弟,都还记得吧。” 王家子女急忙跟马母和马小根见礼,马母倒也准备了小红包,虽然里面各只有几文钱,但也不至于面上失礼。 等见过礼之后,王掌柜对大女儿王娟说道:“你姨母和表弟中午在家吃饭,现在时间还早,你且带你表弟去后面顽吧。” 王娟比马小根大两岁,按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轻易不跟男子接触了,但一方面双方是姨表亲,而另一方面马小根也就十岁,所以还不用太过忌讳了,所以,便坦坦荡荡的领着马小根和弟弟妹妹一起进了后院。 等孩子们都离开了,王掌柜笑容满面的问马母道:“三妹,你说让小根娶了娟儿如何?” 王掌柜当然是看中了马小根的未来前途,所以提前押注,对此,马母倒是惊疑不定:“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别委屈了娟儿。” “三妹说笑了,我王家也就略有积蓄而已,哪是什么高门大户啊,搞不好,将来小根出息了,我王家还是高攀呢!” 马母一边口中说着“哪里的话”,一边脑筋急转,总算憋了半天之后,憋出了一句“这事,总得跟小根他爹商议一下”算是敷衍住了王掌柜,但接下来,聊天也好,吃饭也罢,马母全程是如坐针毡,倒是跟表姐表妹表弟玩耍的马小根全然不知道变故,玩的还很开心,离开时,还有些依依不舍呢。 马母带着马小根离开了,马母的姐姐迫不及待的问王掌柜道:“当家的,小根不是说最多在王店和王庄里做事嘛,真有前途?日后不会委屈了娟儿?” 王掌柜解释道:“小根是小王爷的伴读,也就是小王爷的心腹,日后到王店王庄里多少也是管事的,宰相门前七品官,你说王府管事的是多大的官啊,要是真成了我王家的女婿,汇儿的姐夫,偃师城里谁还敢不给我王家面子呢,王家的生意又能因此做多大呢。” 马母的姐姐高兴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将来也有人照顾汇儿了。” 王掌柜笑道:“汇儿日后要是有出息最好,没有,有小根这样的姐夫,也能平安一世了。” 马母的姐姐忽然紧张起来:“刚才看三妹的意思,怕还有些犹豫啊!” “亲上加亲有什么好犹豫的。”王掌柜轻笑道。“无非是怕我王家不知道好歹,横行乡里,坏了他家的名声,耽搁了小根的前程罢了,你说,我会杀鸡取卵吗?” 马母的姐姐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万一······” 王掌柜打断道:“没什么万一的,你姐姐不答应,我自去跟小根他爹说道。” 马母的姐姐提醒道:“那也得越快越好。” 王掌柜斟酌了片刻,决定道:“小根他爹现在为李举人起宅子,明天中午,我去拜访一下,务必,把事情敲定了······” 王掌柜跟马母姐姐说话的时候,马母也在问马小根:“根儿,你觉得你娟儿姐姐好不好?” 马小根不明所以的回答道:“娟儿姐姐挺好的,爱笑,说话轻声轻气的,还给我蜜饯吃。” 马母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就记得蜜饯吃了,跟个饭桶似的,娘问你,要是娟儿姐姐给你做媳妇,你喜不喜欢?” 马小根脸一下子红了,好半天后用蚊子嗡嗡叫的声音回答道:“孩儿喜欢!” 马母却道:“可娘有些担心啊······” 72.大生意 隔了两天,李谙来向朱由崧报告:“小主子,帖子已经送到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了,方城王长子和西鄂王府的小将军表示届时一定准时前来观赏。” 朱由崧问道:“订的是几日?” “七月初九。” “成,你们事先准备好了,就好,另外,当天的课程该调换的调换,该取消的取消,要跟先生都说明白了。” 李谙应道:“是,奴婢一定准备好,交代清楚!” 说到这,李谙报告道:“小主子,另外您要办销银铺的事情,内奉承知道了,内奉承的意思,王店也在做销银铺的生意,这似乎有些重了!” 爱阅书香 朱由崧轻笑起来:“让赵鲁过来,我跟他亲自说。” 李谙把赵鲁请了过来,等赵鲁给朱由崧请过安之后,朱由崧问赵鲁道:“府上的王店能把整个洛阳销银铺的生意都吃下来吗?” 赵鲁摇头道:“销银铺这行,背后多有势力之家,王府虽然洛阳独大,也是不能尽揽销银铺的生意的。” “这不就结了。”朱由崧老气横秋的说道。“别人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难不成,我做了,就影响了王府的收入,亦或是让其他家销银铺感到不安了?” 赵鲁没想到朱由崧这么犀利,所以支吾道:“小王爷办销银铺,倒是不影响王店,但就怕其他几家知道了,心里有想法。” “其他几家有想法,成啊,让他们自己来找我,何必你替他们说话呢!” 朱由崧这话厉害了,简直就是再说赵鲁有些吃里扒外了,对此,赵鲁的脸一下子红了。 但朱由崧不给赵鲁辩解的机会,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销银铺这声音办在洛阳其实没多大收益,城里的百姓缺银子嘛,也缺,但总不如乡野村民更缺,所以,王店要办销银铺,原不必办在府城里,各县,各镇才是好去处。” 赵鲁一愣,此时就听朱由崧继续道:“还有,这销银铺的生意是用铜钱换银子,银子换铜钱,繁琐,收到假钱假银子的概率又大,一年下来,有倍利就不错了;王府不应该盯在这小钱上,既然王府的本钱足,为什么王店不经营一些大生意呢?” 赵鲁虽然觉得八岁的孩子谈什么大生意,有些好笑,但还是虚情假意的请教道:“小王爷,您说的大生意是!” “银子虽然比铜钱轻,但带在身边一样很重,而且还不安全,王府完全可以做汇兑业务嘛。”朱由崧指点道。“今个有人在洛阳存了一千两,王店开密写的汇票,然后此人可以凭票到北京支取,这多方便啊,我们按百收五的过费,合不合理啊!反向也一样,北京开汇票,洛阳支取,逢百抽五,人我两便嘛。” 赵鲁眼前一亮,没错,朱由崧的建议对于往来北京洛阳的商贾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不但能轻装上阵,而且还能保证银子中途的安全,因此哪怕是手续费高一点也是值得的。 而更关键的是,福王府目前拥有崇文门关税收入,也就是说,福王府不用运银子进北京,直接就可以洛阳存,北京取,北京存、洛阳取;更进一步点的话,用这种汇票行贿,还不显眼呢。 “此外,王店还可以办理现银存寄,银子存进来,付了过费,汇票开出,可以自己走的时候取银子,也可以买东西付给商户,然让商户来取,王店保证中间过程安全······” “如果北京这条线做熟了,接下来可以做开封、长安、怀庆、南阳,等周边府城,还可以做成都、南京、苏州等长线······” “有王府的金子招牌在,谁给不给面子,谁能不相信王店的信用呢······” “接下来利用存取的时间差,还可以拿出去放贷,一来一回又是钱,岂不是比做销银铺这等死守的买卖要来钱多,来钱快啊······” 虽然朱由崧并不十分清楚票号钱庄的运营模式,但忽悠赵鲁却是够了,因此,只见赵鲁听完了之后,脑子晕晕乎乎的,两眼却放出了精光。 “小王爷,这些都是您想出来的?这,您是怎么想的呀。” 朱由崧知道赵鲁怀疑了,但子不语乱力怪神,这帮王府的内侍最多背后说自己多智近妖罢了,是断不敢猜测自己被某个千年老鬼夺舍了的。 不过,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所以,朱由崧拿出几本宋人的书籍来:“你们呢,就是不读书,我说的这些,前宋的书本上写的明明白白的,最初北宋蜀中地方官府发行交子的初衷,不就是这个我说的那些意思嘛!” 朱由崧的解释有些牵强,但忽悠赵鲁是够了,因此略略释疑之后的赵鲁请求道:“小王爷,可否将这几本宋人书籍,借奴婢一观,让奴婢也学学前宋的经济之道。” 朱由崧把书交给赵鲁,随后又拿出一本自己写的东西来:“宋人书中并没有我说的那么直白,这是我之前集成的,你且去看看,未必合适眼下的局面,能用则用,不能用或改或删,你自看着办吧,且等我掌握王府家业的时候,你给我一座金山银山就是了。” 朱由崧的话当然是说笑,但也是故意提醒赵鲁,这福王府迟早是要交到他手中,让赵鲁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对此,赵鲁听话听音,立刻低头道:“奴婢明白今后该怎么做了!” 赵鲁在朱由崧的示意下,离开了,听了半天的李谙有些不舍的说道:“小主子,这么好的赚钱法子,为什么我们自己不用。” “舍不得了?”朱由崧笑着说道。“不要这样,如果老天不拿走我的命的话,父王母妃还能阻止我当家不成,说来说去,交给赵鲁,也是一样的。” 李谙自然是希望朱由崧能继承福王爵位的,所以忙不迭的说道:“小主子,可别说晦气话呀,什么老天拿不拿走的,呸、呸、呸!童言无忌!您可是王爷的嫡长子,这福王府,日后自然是您说了算了!” “这不就结了,”朱由崧拍了拍李谙的手。“现在,我们本小,做不得这等大买卖,就交给王府来做,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73.要忠诚 看着李铁牛手中大包小包的,万世好奇的问道:“铁牛哥哥,带啥好吃的回来了?” 李铁牛笑道:“这是俺娘让俺带给大家的一点农家吃食,正好,小四,你来拿一份!” 万世当即快乐的凑了过来,李铁牛便当着万世的面打开了包袱:“俺娘俺妹采来晒干的桑葚和榆钱,这是刚刚收的枣子和李子,这是蒲公英根,可以泡茶喝的······” 万世撵个桑葚干丢到嘴里,随即心满意足道:“真甜。” 李铁牛则笑呵呵的分出一堆来:“这些你拿回去,给赵山、钱禄、俞义他们也尝尝,记住了,可别一个人偷偷吃了!” 万世点点头,抱起这堆吃食就要往回走,但就在这是,马小根有些魂不守舍的走了过来。 万世招呼道:“小根哥哥也回来了?” 马小根全然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也没跟万世和李铁牛打招呼,万世奇怪的说道:“小根哥哥这是怎么了?” 李铁牛拍了拍万世:“我去问问,你只管带着吃食回去吧。” 万世便拿着一堆乡野零食回自己屋子了,李铁牛归拢归拢手头的东西后,也进了屋子,然后就见马小根整个人已经躺在了床上,于是李铁牛过去问道:“小根,你这是怎么了?” 马小根茫然的看向李铁牛,好半天后才分辨出对方来:“铁牛哥哥啊,我没事,只是高兴的有些迷糊了?” 李铁牛好奇心上来了,追问道:“啥好事啊,都乐迷糊了?” 马小根脸一下子红了,好半天后才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坐在那冲李铁牛说道:“铁牛哥哥,我就告诉你一人,听了可别笑话我!” 李铁牛拍胸脯;保证道:“放心,我绝不告诉其他人,也绝不笑话你。” 听了李铁牛的承诺,马小根脸又红了两分,只是话已经出口了,不好意思收回,便颇有些腼腆的轻声说道:“这次回家,我姨夫把我表姐许配给我了,我有媳妇了!” 李铁牛大笑起来:“这真是好事啊,恭喜小根兄弟了,啥时候成亲啊。” “我现在才十一啊,哪那么早成亲的。”马小根瞪了李铁牛一眼。“还说不笑话我,铁牛哥哥说话不算话。” 李铁牛急忙解释道:“俺可没笑话你,俺真是为你高兴。” 说到这,似乎怕马小根不相信,所以李铁牛也说了一个自己的小秘密:“其实,这次回家,俺家也跟俺找了一门亲事,是庄上的王庄头的二丫头,所以,俺也算有媳妇了,不过跟你一样,等过两年再成亲。” 马小根傻傻的看着李铁牛,好半天后才明白过来:“啥,铁牛哥哥这回也定亲了!” 李铁牛还没接话,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听到了,铁牛哥哥也定亲了,李铁牛,真有你的,回家一次,就讨上媳妇了,得请大家吃果子。” 李铁牛和马小根回头一看,却是林康和林泽兄弟,李铁牛便笑道:“有有有,俺娘让俺带来好多果子分给大家。” 李铁牛起身去拿那个装着桑葚、榆钱、枣子、李子等吃食的包袱了,林泽却眼珠一转,冲着林康说道:“十七弟,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啊,这不,刚刚小根说的是‘铁牛哥哥也定亲了’,这个‘也’字,小根,是不是你家也给你找好媳妇了?” 马小根脸上跟煮熟了的大虾一样红彤彤的,林泽当即一拍手:“我猜中了,小根,你也得请大家吃好吃的。” 思路客 马小根还是一副害羞的样子,林泽便想继续笑话马小根和李铁牛,正好,唐年和杜秀文等人也一前一后走进了宿舍,于是就听李铁牛大大方方的说道:“这次俺回家,家里给俺定了门亲事,所以带了些果子回来,给大家分分,让大家伙一起沾沾喜气。” 林康选择了向唐年和杜秀文告密:“马小根回去也定亲了。” 杜秀文听罢一脸诧异道:“这么巧?” 林泽挤眉弄眼道:“啥这么巧,难不成秀文,你家里也给你找好媳妇了?” 杜秀文摇摇头:“我家倒是没给我定亲,但庄头把我爹升为管事了,我想这也是喜事吧。” 唐年跟着补充道:“我爹也从斗级升为河泊所大使了。” 林康和林泽这对堂兄弟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对视了一眼,大呼小叫了起来:“这不对劲!” 说着林泽指着林康说道:“林康他爹爹被东家提升为二掌柜了。” 接着林泽指了指自己:“我大姐,也跟窦举人家三茂才定亲了。” 随即,林康和林泽异口同声道:“怎么都是好事啊!” 屋内的众人面面相觑,此时,俞义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这么巧,我看,你们都是沾了小王爷的福气,若不是看着小王爷的面上,你们能找到心仪的媳妇,你们家人能升官发财?我看玄的很呢!” 钱禄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这就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第一批伴读中的四名小内侍从外面走了进来,随即,赵山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刚刚万世带了一堆好吃的回来,我们过来跟铁牛兄说声谢,并不是有心听你们私下说话的;不过,我也认为,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唯一解释就是,因为你们是小王爷的伴读,所以,你们才能得到现在的好事。” 如果说胡远山是第一批伴读中读书成绩最好的一个,李铁牛是第一批伴读中体能训练最好的一个的话,那赵山便是第一批伴读中分析能力最强、处事最沉稳的一个,也是最受其他孩子信服的一个,实际成为了第一批伴读中的意见领袖。 所以,赵山这么一说,众伴读当即便若有所思起来。 边上的俞义趁机挑明道:“没有小王爷,也就没有你们和你们家人的好日子,接下来该明白怎么做了吗?要忠,忠于王府,忠于小王爷······” 熄灯之后,众人相继睡去,赵山和俞义却出现在李谙面前:“李爷,今天有这么一件事,小的们是这样处理的······” 李谙听罢点点头:“做的好,你们是小王爷手中第一批亲信,小王爷将来一定会大用你们的,但绝对要忠诚,说到底,你们可以没有本事,但绝不能没有忠诚······” 74.姨娘 “人都回来了吗?” 五天假期已满,朱由崧便问伴读们回来了没有。 对此,李谙答复道:“胡远山似乎耽搁了,其余的都回来了。” 一听,在《四书五经》上,读的最好的胡远山没及时返回,朱由崧的心里就不太高兴,但回过头来一想:“胡远山是陕州人吧,路上的距离是不是太远了。” 李谙回复道:“还不是陕州城里的,是陕州卢氏县人,五天来回的确是有些紧巴巴。” 现在问题来了,既然来回有些紧张,胡远山为什么要回去呢? 过年没回家,现在急着见家人吗? 这有些不对劲,因为当初胡远山就以家远为理由,在第一次给假的时候没有回去。 所以,这次选择回去,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至少应该提前说一下,时间不够的。 朱由崧也不是不开明的人,多少会多给几天假期的。 结果,不说,又确实迟到了,这算怎么回事呢? 朱由崧想了想,交代李谙道:“若是隔两天还没回来,派人去胡远山的家看看,别出什么事了。” 李谙应了一声是,就听朱由崧继续道:“关于第二批伴读,目前招的怎么样了?” 李谙答道:“粗粗已经招了几个,等凑齐一批,再请小主子定夺。” 朱由崧交代道:“要跟李铁牛、林康他们几个说清楚了,新伴读现在是他们的师弟,将来是他们的同僚,所以不允许欺负了新来的伴读,要做表率,要当兄长。” 李谙又应了一声,朱由崧又问道:“记得去北京之前,让你查的河南府矿藏的事情,你查了吗?” 李谙答道:“奴婢派人查了,本府境内有煤矿较多,灵宝有几个金矿,还有一些铅矿。” 朱由崧眨了眨眼:“没有铁矿吗?” “本府境内是有少量铁矿的,但铁质很差。” 朱由崧想了想,说道:“且取些样品来,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谙的脸皮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应下了,于是朱由崧又道:“销银铺什么时候能开张?” 李谙汇报道:“铺子已经选好了,在西关东大街,上下两层,上面那层可以做银库,也可以安排留守的活计睡觉,下面可以做铺面,不过租金可不便宜,一年要八十两;另外,掌眼师傅,内奉承从王迪里找了两个,小徒弟也找好了,只要布置好,就能开店了。” “各家都打过招呼了吗?” “内奉承帮着给洛阳城里城外做销银铺生意的各家都打过招呼了,各家知道这是小王爷赚体己钱的地方,不敢有反对的意见。” “字花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李谙劝谏道:“小王爷,这事怕不好由您和王府直接出面操办,免得被巡按御史上疏弹劾了。” 2kxs.la 朱由崧眼眉一挑:“那按李伴伴的意思,字花的生意交给谁来做合适呢?” 字花类似彩票,实则还是赌博,士绅们哪怕是贪婪,也是不敢公开接手这份买卖的,否则就会被士林一致唾弃,所以,更不要说做白手套了。 若是让打行、喇虎这等黑色势力出面来做,又容易被官府给扫了,即便能买通官府中的胥吏,但要是某些士绅眼红的,联络巡按御史的话,只怕也是做不了多久的。 所以,李谙咬牙切齿了半天,开口道:“就让奴婢出面替小主子分忧吧!” 朱由崧摆摆手:“你出面,跟我出面,跟王府出面有不一样的;再说了,我出面,皇爷爷、太子、元孙都不会当一件事,你出面,一句话,就要你命了。” 李谙还想再劝朱由崧,但朱由崧却道:“我越是贪钱,越是跟士绅乃至百官不睦,太子和元孙越是放心,这等自污的道理,你不该不懂的。” 李谙流泪道:“奴婢替小主子委屈啊!” 朱由崧笑了起来:“委屈,一点也不,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才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候。” 说罢,朱由崧转移了话题:“蓝毬队,重新开始训练了吗?” “今天重新开始了,一定不会误了七月初九的事。” “行!”朱由崧忽然有把话扯了回来。“字花一月一卖,各种暗记都要做好,一开始不会有假票,但开的多了,少不得就有人弄虚作假了。” 还没等李谙应是,朱由崧补充道:“这暗记其实跟票号生意的暗记是一回事,你可以跟赵鲁商量一下,在内侍中找几个专门设计暗记的,平日里看管严实点,看管的人三两个月一换,这样就不容易出岔子。” 李谙应道:“是,奴婢稍后就跟内奉承商议一下,看怎么办才万无一失。” “你去忙吧,顺便把丁位叫过来!” 不一会,东厂派在福王的坐探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个女人在哪里?” 朱由崧的消息是宁虎透露的,由此可见,王府内部就是一个筛子,什么消息都能漏出来。 丁位一愣,随即苦着脸回应道:“小王爷,这事你得去问右奉承和内奉承,奴婢不好回应啊!” 朱由崧冷笑道:“陈金和赵鲁,也算是父王的心腹,是不会说,也不敢说,你说就不一样了。” 丁位苦笑道:“奴婢也不敢说!” “那我就让人把你打死,”朱由崧冷然的说道。“你说,提督东厂的那位知道原委后,会为你做主吗?” 丁位无可奈何的回答道:“王爷把她藏在邙山别墅了!” “你去把人接回来!”朱由崧冷冰冰的说道。“毕竟是父王临幸过的,放在外面怎么回事啊!传出去,外面人岂不是要嚼舌头,说母妃是妒妇了。” “可是,王爷······” “父王母妃那边,我自会去说,”朱由崧用一副已经自动接管家业的样子说道。“虽然朝廷对藩王纳妾管的严,但偌大个福王府,就容不下一个女子啦?笑话!” 没错,明政府因为负担不起庞大的宗室开销,所以自英宗正统年间以来,明确规定藩王及宗室娶妾要得到宗人府批准,但福王作为万历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纳个侧妃并不困难,更不要说养几个没名没份的了。 而福王之所以把好过的女人藏在外面,那也是深爱姚妃,怕姚妃生气的缘故,而不是真没办法接进王府来。 所以,这个时候,朱由崧就要替父亲分忧了。 丁位有些畏惧的看向朱由崧,好半天后,最终应道:“奴婢明天就把人接回来······” 75. 第二天晨省的时候,朱由崧当着姚妃的面跟福王说道:“父王,孩儿让丁位今天去接邹姨娘了!” 福王一脸尴尬的看了看一脸温良贤淑的姚氏,然后抱怨道:“都不招呼就让丁位去接人,这王府是你当家呀,还是我当家!” 朱由崧笑道:“自然是父王当家,但父王母妃,孩儿初九邀请了方城王长子、西鄂王家的小将军来顽,府里当和睦才好,别传的沸沸扬扬,让外人诋毁了母妃。” 爱阅书香 福王吃了一个软钉子,脸色一下子垮了:“子不言父之过,反了你了!” 朱由崧当即走到福王面前跪下:“孩儿冲动,请父王责罚!” 福王骑虎难下,便真要动手了,边上的姚氏心中一急,当下冲着侍女一使眼色。 侍女会意的伸手重重的掐了襁褓中的朱由渠一把,朱由渠吃痛,大哭了起来,姚氏急忙接过小儿子,然后并肩与朱由崧跪在一起:“王爷,要打,就打臣妾吧。” 听着小儿子的啼哭,又看着一脸平静的大儿子,朱常洵内心五味乏陈,坐在那好半天后,有气无力的说道:“都起来吧。” 朱由崧先爬了起来,然后扶着母亲起来,等姚氏坐在椅子上安抚起朱由渠时,朱常洵跟朱由崧说道:“这个王府迟早是要交给你的,但你也不要锋芒过盛了。” 朱由崧诚恳的说道:“儿臣明白,儿臣的意思是,现在是该父亲荒唐、儿臣胡闹的时候了。” 朱常洵一愣,随即叹息道:“我还不如一个稚子看得明白啊!” 说罢,朱常洵对着姚氏说道:“王妃,孤要对你不起了。” 姚氏也听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于是按捺住心中的苦楚,冲着福王说道:“只要王爷心里有我们母子就行。” 朱由崧则插话道:“父王,您可以喜好美色,枕于游乐,但是有一宗,酒不要喝太多,那样伤身子骨啊!” 朱常洵点头道:“我儿所言甚是,父王知会了······” 从这一天开始,福王开始养戏班子、郊游、采纳女色,一副从此荒废自己的模样,不过朱由崧并没有立刻接管福王府的家业----毕竟,他年纪还小,福王和姚妃并不放心把偌大个福王府交给他----而是暂时有姚妃接手。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福王对姚妃的交代,正所谓“我给不了你百分百的感情,就只能用钱和权来弥补了”。 福王不理庶务,一心享乐,姚氏又刚刚接管王府内务大权,跌跌撞撞的,没空过问朱由崧的事,朱由崧算是彻底解开了头上的紧箍咒,撒欢起来----这也是他向福王进言的目的----这不,为了在全洛阳推广字花,他又想出了一招。 “小的,洛阳县捕班快手头役(班头)张嵩叩见马总旗。” “小的,洛阳县壮班头役李荃叩见马大人。” 马阁臣看看面前的两个胥吏,摆摆手:“我这个七品比不得你们的知县大老爷,也就是借着福王府的虎皮,在假威风,都起来吧。” 话虽如此,但马阁臣毕竟是官,而班头只不过是没跟脚的差役而已,无论如何是不敢在马阁臣面前拿大的,所以,两人还是恭恭敬敬的磕了头后才爬起来。 等两人站定了,马阁臣说道:“洛阳县捕班有三个头役,壮班有两个班头,洛阳府捕班有四个头役,壮班有三个班头,知道,为什么只知找你们两个过来吗?” 张嵩贼眉鼠眼道:“小的等有个猜测,莫非是因为小的门与三教九流的关系更加密切。” “说的对,你们两个是坐地虎,跟县衙户房孙书办、刑房贾书办的关系又更近一点,所以,小王爷觉得你们更有用一些,这让我把你们叫过来。” 李荃惊喜道:“小王爷会来?” 马阁臣冷笑道:“你们是什么身份,小王爷能见你们吗?” 李荃乖巧的应道:“是,是,是,是小的痴心妄想来着。” “行了,别装疯卖傻了,说正事。”马阁臣向两人交代道。“小王爷在西关东大街开了一家销银铺的事,你们知道了吗?” 张嵩抢答道:“知道,知道,小的,还关照了周边,不准那些不开眼的过去打扰。” “这事办的可以,不过还不够,接下来你们要帮着做几件事。”马阁臣说道。“第一,全县的货郎,你们帮着招呼一声,销银铺那边有个新生意,要他们帮着在乡下卖一卖,当然,怎么卖是有章程的,短不了这些货郎的好处;这第二,这个买卖还要在洛阳城里发卖,你们得帮着安排一下店铺,另外,不准有其他人家跟着学了去。” 李荃和张嵩对视一眼,保证道:“没问题,一定让小王爷满意,但小王爷要卖的是什么?如果是贵价货,就怕那些货郎和店家吃不下!” 马阁臣呲牙一笑:“倒是我没说清楚,不是卖给了货郎和店家,然后再让他们卖给商客,而是让他们代卖,卖一份,便给一份酬金,卖不了原样得退回来,不过,为了避免有人代卖过程中卷了钱财跑路,所以,都要交一份押金,另外,你们也得帮他们作保,出了事,王府追究你们,你们去追究这些商铺和货郎!” 这下张嵩和李荃有些作难了,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但马阁臣的话还没有完:“这件事做好了,小王爷高兴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可要是给脸不要脸,后果是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张嵩和李荃面面相觑,好半天后,李荃问道:“小王爷到底要卖什么?” 马阁臣压低声音道:“字花!” 字花是什么? 马阁臣又把字花的玩法说了一遍,两人大惊失色:“这,这不就是赌吗?” 马阁臣摇头道:“小王爷把字花的游戏,叫做博*彩,用小钱搏大彩,你们说,有王府的金字招牌在,你们说这生意做的做不得?” 十文钱一张字花,赢了最高能拿五十两,次奖十两、再次二两、末奖百文,肯定会吸引一大批人的,所以,张嵩和李荃迟疑道:“只要官面上不发话,这倒不是不能做了。” 马阁臣笑道:“比官面,谁能比得过小王爷,要知道,在北京,小王爷几乎天天跟皇上,跟太子,跟元孙见面呢。” 李荃小意的问道:“不是说,太子跟王爷······” 马阁臣截断道:“上一辈的恩怨,跟小王爷有什么关系,更何况现在大局已定,太子要展现的是宽仁。” 张嵩恍然大悟,当即表态道:“成,一切交给小的就是了。” 李荃也道:“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为小王爷效命!” 马阁臣还没回话,隔壁屋子传来朱由崧的声音:“马阁臣,孤要回府了,且去把马车牵来。” 李荃和张嵩急忙压低声音道:“小王爷就在隔壁!” “小王爷全程盯着呢。”马阁臣拍了拍两人的肩。“一定要把事做好了······” 76.帮一把 “小主子,马齐禀告,在小主子午睡的时候,那个迟迟未归的伴读胡远山回来了。”李谙一边给朱由崧梳头,一边向朱由崧报告道。“不过,这孩子家里好像出了点事,一回来就想求见小主子,奴婢原想着下午张经师的课后,就能拜见的,所以就没让他来打扰小主子的午休。” 朱由崧有些不高兴李谙替自己拿主意,不过,李谙肯定是觉得,稍晚些时候,胡远山也是能见到自己的,所以才阻止了胡远山在第一时间打搅了自己的休息,是不应该对其责怪的。 但胡远山一来迟了两天回来报到,二来,这一回王府就求见自己,可见他家里的事还是比较麻烦比较急切的,所以,无视了李谙自作主张的朱由崧决定道:“既然胡远山心情急切,那也不要到张先生的课后了,让他在射箭场候着吧。” 李谙却道:“奴婢觉得这个胡远山颇有些持宠而娇的意思。” 李谙这话其实是进一步解释自己为什么阻止胡远山第一时间拜见朱由崧,不过,他的话也没错,上位者岂是下位者想要拜见就能拜见的,真要如此,那岂不是秩序颠倒了吗? baimengshu.com 朱由崧笑了笑:“也许,他家里的事的确很急,所以才逼着他忘了尊卑。” 说到这,朱由崧也解说了一下自己的决定:“还是让他在射箭场候着吧,如果,事情不大,再定他一个忘乎所以的罪名不迟。” 李谙应道:“是,奴婢这就安排······” 朱由崧换上了干净利落的武士服,来到了射箭场,仪卫司里的射箭高手已经等在哪里了,不过,作为新手,朱由崧一上来并没有接受实际操作的教育,而是先要练习手持重物的扩胸运动,因此现在朱由崧也跟一众伴读一样,需要练习石锁了。 朱由崧挑了两斤的石锁做扩胸运动,但这个重量对他来说还是太重了一点,所以才做了几个就已经大汗淋漓了,不得已,他只是放弃双手各持一个石锁的运动方案,而是专心操持一个石锁,但也只舞动了十来下,就不得不放下来休息了。 见朱由崧停下来休息,李谙走近报告道:“小主子,胡远山带到了。” 朱由崧点点头,李谙便转身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那边拦住胡远山不让进的宁虎得到信号,领着胡远山来到朱由崧身后。 “远山叩见小王爷!”胡远山跪在那里给朱由崧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然后也不爬起来,直接说道。“求小王爷,替远山做主。” 朱由崧用手巾抹了抹汗,起身用另外一只手操持石锁运动了起来,一边运动一边问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胡远山跪在那里陈述了起来。 原来,胡远山家在灵宝县城里开了一家酒楼,生意不错,也算是有些家底,但之前,胡远山的父亲不小心得罪过县里的典史,好在那时胡家背后还有一个举人、一个秀才,所以典史生生的隐忍了下来。 不过,胡家依靠的举人两年前就已经病入膏肓了,胡远山的父亲担心日后大难临头,所以才把胡远山送到福王府来当伴读的,好在,这步棋,胡家是走对了,正是因为胡家搭上了福王府,因此,在举人病逝、秀才出门游历后不知所踪的情况下,典史也没有敢对胡家轻举妄动。 怀就坏在,胡远山阴差阳错的成为了朱由崧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伴读,所以,就连李谙也加以示好;于是,胡远山那个父亲就嘚瑟起来了,某天跟友人酒酣之后又嘲弄了那位典史两句,并且这话还又传到了典史的耳里。 典史虽然不入流,但也不是泥捏的,可以任一介普通商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所以,找到机会后,就以胡家通盗为名,把胡远山的父亲送进了牢房。 所幸,典史也担心胡远山在朱由崧面前得宠,所以没下死手,让胡父死在牢房里,但胡家还是为此花了上百两的打点银子,这才得一个最轻的仗责六十的处罚,了结了此案。 花了大半的家底,又挨了六十板子----这还是花钱的结果,否则极有可能被直接打死----又气又恼的胡父回家后就卧病不起了,所以,等到胡远山回家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近乎家破人亡的惨剧。 朱由崧放下手中的石锁,喘了一会气后问道:“这事是趁着王府在京师时办的?果然是人精啊,知道王府鞭长莫及。” 李谙回应道:“奴婢看来,这典史大概也是个二愣子,否则又如何敢折了王府的面子。” 朱由崧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案子应该是做成了铁案,王府也不好翻案呢。” 说着,朱由崧问还跪在那的胡远山道:“按说出了这种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回来求援的,怎么还拖了两天。” 胡远山又磕了一个头,这才回报道:“远山回家后看到惨状,也想第一时间回王府求告小王爷,但不巧,我父病情转急,所以远山便留在家里服侍汤药,这才耽搁了回来的时间。” 朱由崧看向胡远山:“你父亲,现在好些了吗?” “好些了,否则,远山也不敢回王府来。” 也许胡远山的父亲是戏精,也许胡远山故意押后两天回来目的是为了加重朱由崧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以及显示自己的孝心,但对于朱由崧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远山,你想怎么处理这个典史呢?” 胡远山一滞,他倒是想把这个坏蛋典史千刀万剐了,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犹豫了半天后,他说道:“远山想让他丢官罢职,散尽家财。” 朱由崧笑道:“这个也不算太难,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胡远山心一横:“远山愿意入王府,终身伺候小王爷!” “自宫?私白?”朱由崧脸沉了下来。“我要的是一个能在朝堂上和士林中帮到我的胡远山,不是一位在我身边鞍前马后的胡公公!” 胡远山愣了愣,立刻改口道:“远山一定好好读书,早登黄榜,好为小王爷效命!” 朱由崧鹰视了胡远山一会,张口吩咐道:“李谙,查一查,事情是不是如胡远山所说的那样,如果是,就帮他一把······” 77.朱凤漱与朱凤凝 看着迎面而来的一大一小,朱由崧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侄儿见过两位叔叔。” 没错,根据朱洪武给子孙取名的规则,燕王系用“**祁见祐,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这二十个字,因此朱由崧从永乐皇帝朱棣算起,那是第十代子孙,而伊王系用“颙勉諟訏典,褒珂采凤琛,应畴颁胄选,昆玉冠泉金”这二十个字,所以自初代伊王朱?算起来,朱凤漱和朱凤凝都第九代的凤字辈,横向一比较,自然是朱由崧的叔叔了。 公开场合,朱由崧讲究礼仪,方城王长子朱凤漱和三等奉国将军朱凤凝却又如何敢托大呢? 所以,两人急忙还了半礼,随后朱凤漱开口道:“小王爷客气了,虽然贵我同宗,毕竟二百年过去了,隔了近十代人,早出了五服,原已经不用论谱序了,还是平辈而论的好。” “虽是远支,但仍在玉牒之中,礼不可废。”朱由崧坚持道。“再说了,漱叔和凝叔都已经蒙天恩得了爵位,小侄不过白身,又如何敢违了朝廷的规矩呢!” 朱凤漱苦笑起来,他是有方城王长子的爵位不错,但也就是在外人面前风光,在朱由崧这位正牌的皇孙面前委实是算不得什么的,别的不说,承袭郡王一年的俸禄是一千石,长子再减半,所以不算折变,他一年有五百石的俸禄可拿。 而朱由崧眼下虽然没有一份银子的俸禄,但只要满了十岁,立马能封郡王或亲王世子,按初封郡王的年俸二千石,亲王世子年俸五千石来算,哪怕是自己的父亲、现任的方城王立刻死了,自己立刻袭爵,也是比不上的。 因此朱凤漱还是谦逊道:“小王爷乃陛下亲孙,有没有爵位一样贵重,凤漱不敢僭越啊!” siluke.com 朱凤漱一个已经得到朝廷认可的郡王长子都毕恭毕敬的,比朱由崧仅大了五岁的朱凤凝又如何敢把自己一个还没有袭郡王爵位的三等奉国将军当回事啊,所以朱凤凝也立刻附和道:“正是,正是,皇孙之贵胄不下远支宗王,我等臣下不敢自倨。” 两位远支宗室非要把自己降到与朱由崧同等身份或更低一等的地步,对此,朱由崧坚持了一番,也就作罢了,倒是朱凤漱和朱凤凝问道:“小王爷,福王殿下可在府上,我等正好拜见。” 朱由崧笑道:“朝廷体例,藩王之间不得相见,听说你们要来顽,父王已经躲到邙山别墅去了,就不彼此为难了。” 朱由崧、朱凤漱和朱凤凝都还没有袭王爵,所以三人之间的交往应该算是打擦边球,但福王就不一样了,所以,为了不让苍蝇在耳边叫唤,福王便带着新纳的邹氏重又去了邙山消暑;当然,福王妃姚氏还在王城主持王府事务,但她却是不方便见朱凤漱和朱凤凝的。 朱凤漱和朱凤凝松了口气,是的,他们也不想见福王,只不过该做的样子一定要做,如今福王躲开了,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两位叔叔,不要站在说话来,且随侄儿来。”朱由崧说着,引导着朱凤漱和朱凤凝前往体育场。“我们先去看蓝毬,再顽纸牌,这可是元孙最喜欢的两个游戏了。” “元孙喜欢?”两个土豹子被镇住了。 “是,侄儿我不是刚才京师回来嘛,在京师的时候,皇爷爷特批的,每月初一、十五,我会跟元孙哥哥、太子伯伯家的老三朱由楫、老五朱由检、荣昌公主家的杨光夔、杨光皋等兄弟,还有寿宁公主家的小德诚他们,还有太子伯伯的三个小妹妹,在西苑玉熙宫里顽上一天,我们一多半看蓝毬,顽纸牌,还有些其他的游戏呢。” 朱凤漱和朱凤凝连河南府都没出过,所以一个个听的是目瞪口呆,但更劲爆的东西还在后面呢:“其实太子伯伯也挺喜欢看蓝毬比赛的,也就是那些东宫僚属拦着,所以,不能在东宫建一支蓝毬队,否则,双方竞技,那就更有看头了。” “太子也喜欢蓝毬?”朱凤漱和朱凤凝有些不相信了。 “是啊,那次是我代父王邀请的太子和元孙来福王京邸游乐的,整整一天呢!” 朱凤凝年纪小,还不太明白,朱凤漱却暗自惊心起来----难不成,太子跟福王争归争,但私下里感情还挺好的? 朱凤漱却没想到,朱由崧这是要借他的口把朱常洛、朱常洵兄弟化干戈为玉帛的事给传出去,籍此抵消文官集团可能施加的压力和过多的关注。 朱凤漱正胡思乱想着,就听朱由崧说道:“蓝毬场到了,通知他们开始吧。” 朱由崧引导朱凤漱和朱凤凝坐下,然后有福王府的宦官替三人打上华盖,又有人用宫扇替三人扇来徐徐清风,另外,还有储藏了一冬的冰块放在边上降温,以确保三位尊者不被暑气侵染了。 等三人坐定,红黑两队毬手出场,还是先做了一些热身运动的示范动作,然后就开始行云流水的满场争胜起来。 朱由崧注意着朱凤漱和朱凤凝的观毬表情,只见两人一开始颇有些漫不经心,于是,朱由崧笑道:“两位叔叔,有没有兴趣小赌一把,猜猜哪队会赢啊!” 朱凤漱和朱凤凝一愣,就听朱由崧进一步说明道:“你们可以对赌,我来做见证,也省得你们说,我做了手脚。” 朱凤漱为难道:“还是算了吧。” 朱由崧明白,对方可能是手上紧张,所以补充道:“大赌伤身,小赌怡情,不若就赌个十两如何?” 朱凤漱手中再缺钱,十两银子总能拿出来的,而朱凤凝这边虽然也手中没多少家底,但即便打肿脸充胖子,也不能在朱由崧面前丢了份,所以两人便同意了,于是,一方押红,一方押黑,赌局就此成立。 既然赌局成立了,自然就关切了,一关切就投入,一投入自然就欢喜上了。 一局战罢,赢家固然眉飞色舞,输家也欲罢不能,对此,朱由崧说道:“今天太热,就不继续再比了,两位叔叔,我们移步详谈如何······” 78.跟了 转到更加凉快的室内后,朱由崧问朱凤漱和朱凤凝道:“两位叔叔,这蓝毬还可赏顽吗?” 朱凤漱点点头:“果然有些意思,怪不得元孙也喜欢呢!” 朱凤凝也表示了相同的意见,既然如此,朱由崧便说道:“两位叔叔,有没有兴趣自己也组建一支蓝毬队呢?” 见到朱凤漱和朱凤凝一下子沉默了,朱由崧也不隐瞒,直接把自己的主张说了出来:“蓝毬固然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押中输赢后的激动和雀跃,这是个来钱的活计。” 爱阅书香 朱凤漱疑惑道:“总不至于我们三家彼此对赌吧。” 朱由崧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我们三家只是起头而已,接下来还要在河南府内推广蓝毬,形成正儿八经的蓝毬联赛。” 朱由崧把自己的思路说了一遍,什么开放观赛,什么打广告,又什么联赛奖金,场外开盘等等等等,听完朱由崧的描述的钱景,朱凤漱和朱凤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尤其是朱凤凝,颇有些冲动的问道:“那怎么分呢?” “我的意思,博彩的收益分成三份,第一份,分给所有的参赛毬队,但不是均分,而是跟据比赛成绩来分,每个队都有保底一份,可头名最多,其余依次减少。”朱由崧侃侃而谈道。“这第二份,要分给地方官员和社鼠,前者让他们眼开眼闭,不向朝廷检举,后者则是要让他们帮着查禁私赌,不让利益外流,剩下的则是一份,你我三家平分了。” 朱凤漱犹豫道:“这么一来,也没多少了吧!” 朱由崧压低声音道:“三家王府至少有三支参赛队伍,还不能操控比赛吗?” 主办方组织打假毬,那还不随便割韭菜嘛,当然,朱由崧也不会真的让赌徒们血本无归,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的狼,不割舍一点,反馈一些,又如何能源源不断的进行收割呢。 朱凤漱眼前一亮,当即表态道:“按三份分,方城王府没意见,不过这第三份,我看福王府应该拿一半,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再分剩下的一半。” 朱凤凝现在只是三等奉国将军,他想要成为西鄂王府的宗理,乃至继承西鄂郡王的爵位,是需要有人在北京城里帮着活动的,所以,自然想依附福王----虽说福王已经无法觊觎太子之位,但郑贵妃却还是万历皇帝最宠爱的女人,这两年说话也还是有用的。 故此,朱凤凝在听到朱凤漱的话,立刻表示了赞同。 朱由崧也不谦逊:“那就承两位叔叔的好意了,两位,让两位叔叔晓得,蓝毬只是开始,未来我们还可以搞橄榄球、赛马,洛阳一地也只是开始,未来可以扩张到河南全省,乃至山西、湖广、南直隶。” 朱由崧的画饼很大,但朱凤漱却清醒的很,什么橄榄球、赛马,他或可以分一杯羹,但要是把这些赌·博项目扩张到全河南,乃至陕西、湖广、南直隶,那就超出他的能力辐射范围了,是吃不下去的。 只是,为了表明自己附骥福王府的态度,他还是强笑道:“那就承小王爷吉言了。” 朱由崧假意生气道:“还叫什么小王爷,叔叔叫我由崧便可了。” 朱凤凝当即打蛇上杆道:“那我和漱哥就托大,叫你一声由崧了,今后,西鄂王府一定以由崧你,马首是瞻。” 朱凤漱被朱凤凝抢先表态了,自是不甘落后,也表示道:“正是,正是,方城王府日后也一定唯命是从。” 朱由崧笑了笑,显然不当两人的话是真的,只是令人拿出纸牌来拜访在两人面前:“两位叔叔,我这不是马吊,且比马吊变化多了不知几许,来,来,我来教你们,这个叫做纸牌,今天我们先来学二打一和力争上游两个游戏······” 前后玩了三个多小时,然后在福王府内吃了午饭,朱凤漱这才跟朱由崧告辞,返回了方城王府,坐在郡王长子的十六抬大轿上,朱凤漱跟今天一直隐身在自己身后的老宦官说道:“唐伴伴,没见面,你能想到那小家伙才八岁吗?就是人教的,也够妖孽的了。难不成,天家的血脉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也是老朱家的子孙啊,怎么就跟个废物似的呢!” 唐姓的老宦官不动声色的回应道:“长子,我大明自成祖爷、仁宗爷和宣宗爷以来,一贯是把藩王当猪在养,而福王却是跟太子爷争了近二十年的,所以的确不一样。” 朱凤漱摇头道:“能差那么多吗?” “的确差那么多,”唐宦官回应道。“只是奴婢看福王家的小王爷,其实也没得到过真正的嗣君传承,否则就不会那么多阴谋诡计了,而是堂堂正正的圣君之道。” 唐宦官当年也是从内书房出来的,只是时运不济,得罪了高级宦官,最终被发落到了藩王府邸,所以,眼光还是有的。 朱凤漱叹息道:“那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当纨绔子弟吧,北京,凶险呢······” 朱凤漱在感叹,回到西鄂王府的朱凤凝却一脸喜色,是的,不但朱凤凝面带喜色,朱凤凝的生母更是在听说了朱凤凝的讲述后,泪流满面。 “如果真能赚到钱,那我儿袭爵的打点就有了。” 没错,如果没有宫中强力人物的帮衬,朱凤凝想要等到继承西鄂王的封爵,那是要花一笔不菲的贿金的,这笔贿金的数量之大,绝不是名义上一年有六百石俸禄,实际只能拿到十分之四本色----其余都折了废纸的大明宝钞----的朱凤凝可以轻易拿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拿不出这笔钱,所以当年朱凤凝的父亲就没熬到袭爵那天,朱凤凝的袭爵问题也成了母亲刘氏心中的一根刺,如今总算是有希望了,怎么不让刘氏心潮澎湃呢。 “不过,要拿到这笔钱,得先把蓝毬队给建起了,”朱凤凝忽然又苦恼起来。“教练官,福王府给派了,但要想练好了,必要的赏钱不能少了,再加上一个毬队至少十个队员,衣服,训练器具,这林林总总的得花不少钱呢!” 刘氏摸了摸眼泪,毅然决然的说道:“只有花了这钱,才有更大的进项,所以,这钱得花,了不得,把那些没用的器物典当了,凑一笔银子出来。” 母亲准备破釜沉舟了,朱凤凝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退缩:“儿子明白了,那就拼力一搏吧······” 79.啼笑皆非 “你就是灵宝县的典史马富文吗?” “马某正是灵宝典史马富文,不知道这位内使找马某,所谓何事?” 看着面前的马富文,马齐龇牙咧嘴的笑了笑:“杂家来自福王府,马典史现在明白了吗?” 马富文不动声色的说道:“马某还是不知。” 马齐虽然只是一名正八品的奉御,但好歹也是有品级的太监,见马富文这幅滚刀肉的样子,顿时冷笑了起来:“来人,先打他三十军棍,看他想得起来吗?” 随着马齐出来的王府仪卫司某总旗当即狐假虎威的一挥手,几名仪卫司官兵一拥而上,抓住马富文就往地上按,马富文拼命挣扎,同时大叫道:“太监打人了,太监打人了!” 边上陪同马齐来找马富文的灵宝县丞急忙拦住道:“马公公,这是县衙,稍存些体面,稍存些体面。” 马齐冷冷的看向县丞:“张大人,灵宝县要体面,那王府的面子就可以随意的践踏了?” 张县丞赶快否认道:“不敢,不敢,我等卑官又如何敢折了大王的面子,但马公公一来什么都不说,直接要打马典史的军棍,这,这不合朝廷体制啊!” 典史虽然不入流,但任职也需要吏部批准,因此也算大明的正式职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处置的;当然,如果来人不是马齐这样的王府内侍,而是一名两榜进士的话,打死了马典史也跟捏死一只臭虫差不多,甚至知县还会陪着叫好呢。 马齐诧异的看了张县丞一眼,这才恍然道:“怪不得这位马典史有恃无恐呢,原来是有人罩着呢,那好,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杂家告诉你就是了。” 马齐坐在那把胡远山家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张县丞道:“张大人,你说,这陷害胡家,是不是在打小王爷的脸呢?” 张县丞苦笑道:“马公公,您说的这件事,下官也是知道的,这是还真不愿马典史,毕竟,胡林堂他真的收脏了。” “别扯这些,真当杂家是傻子,王府没有明白人吗?”马齐的手指都快指到张县丞的鼻子上了。“小偷小摸的,敢偷进士家的东西?偷了还敢在本地小臧?真以为王府治不了你们这群官了?” 张县丞暗暗叫苦,他只是监生熬资历上来的县丞,虽然同为八品,却根本压制不住对面的马齐,而能压住马齐的本县正堂,却死活不愿意出面,所以眼下这局面,他就是想帮也帮不了马典史了。 因此,张县丞犹豫片刻不再说话了,于是,马齐一使眼色,几个丘八便抡起从衙役手中抢过来的水火棍开始殴打马典史。 说实话,仪卫司的官兵不是从小学习打廷仗的锦衣卫,也不是精于打板子的衙役,所以这下手就没轻没重的,只几下,就把马典史给打晕过去了。 张县丞见状大惊失色,是的,典史好歹是大明的正式员工,是绝不能不明不白的被人打死在县衙之内的。 虽说,报一个病腴也不是不行,但万一马典史家有人出来叫屈,这事情就麻烦了,总不能帮着福王府把马典史家人都一并灭口吧。 更何况,帮王府灭口或坐视马典史被打死的事一旦传出去,文官集团岂不是要炸锅了,全程操办此事的自己岂不是要成了县令的挡箭牌,从而千夫所指,无矢而终了。 故此,张县丞即便是再不愿意,也要拦住马齐。 “马公公,不能再打了,真要把人打坏了,这事就不能善了了。” 马齐也没想到马典史不禁打,所以正愁没办法挽回呢,一听张县丞拦阻,便就坡下驴:“那就暂时把剩下的军棍记下!” “多谢马公公宽宏大量。”张县丞一边说,一边看外围看热闹的衙役吩咐道。“还不赶快抬下去救治!” 马典史被抬走了,马齐却跟张县丞说道:“这件事可没完,贵县要想平安的话,还是早日把此獠罢免了妥。” 张县丞反问道:“马公公所谓的本县,指的是?” 马齐侧过头去,低声说道:“胡家的案子,贵县有哪一个没收钱的,现在小王爷只针对这位马典史报复,难道贵县上下还不领情吗?” 张县丞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小意的说道:“小王爷宽宏大量,下官等自然是感激涕零的,但马公公,给句实话吧,这件事怎么了结?” 马齐只是坐着,不接口说话,张县丞会意的走了出去,不一会,他端着一盘银子来到马齐面前:“马公公辛苦了,这是本县的一点意思,还请马公公笑纳。” 马齐看了看,估摸着银子有五十两左右,这才开口道:“胡家那孩子跟小王爷求情,要这位马典史丢官罢职、散尽家财,能办到吗······” 听完马齐的报告,朱由崧有些吃惊:“什么?灵宝那边说什么?” 马齐重复道:“那位马典史在灵宝县根基深厚,许多事,没他就办不成,所以灵宝县还是想保他一保,所以,就提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意见。” 朱由崧当即厉声质问道:“你收了多少钱?别否认,且想好了再回答。” 马齐支吾了半天,回答道:“奴婢收了三百两。” 朱由崧毫无温度的大笑起来,笑罢说道:“我就知道,灵宝县怎么可能想出这个主意来。” 马齐赔笑道:“奴婢这不是听说第一批伴读中有一多半都定亲了嘛,所以,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才给出了这个主意。” 朱由崧自己问自己,这算是腐蚀吗? 也许算吧,朱由崧苦笑起来,随即问道:“胡远山家怎么说的?” “奴婢令人把血肉模糊的马典史抬到胡家,胡林堂的病立刻好了一大半,等听说马典史把小女儿许配给胡远山,又听说嫁妆不小于两千两,立马就答应了。” 这真是成年人不讲对错,只讲利弊的最好写照了,对此,朱由崧只能评价道:“也是个没见识的,二千两就打倒了,全不知道胡远山如果中了举,得了进士,怎么样的豪门不能找。” 对于朱由崧的评价,李谙颇不以为然,没错,胡远山也要能中举,能得进士才行,否则,这门亲事也不算有差,不过,李谙不会说朱由崧的想法不对,便笑着插话道:“各退一步,倒也两宜,此外,王府也不用背上凌辱地方官府的罪名。” 只有八岁的朱由崧,显然无法改变这种结局,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说着,朱由崧看向貌似诚惶诚恐的马齐:“你这趟冰人也做的辛苦了,这样吧,自己留一百两,其余的交上来。” 马齐明白,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因此低头应道:“奴婢遵命。” “还有,让胡远山再回去一次,这等事,若是想不明白,就只能让他父亲自己去劝了······” fqxsw.org 80. “货郎,你这是卖的什么呀?” “这是西关东大街福源号销银铺卖的字花。”货郎说道。“这个月买了,下个月十五开奖。”货郎指点道。“一共三十六个花色,十文钱可以选六个花色,全中,那可以得五十两银子,中五个可得十两银子,中四个可得二两银子,中三个花色可得一百文,只中了两个或只中了一个,乃至一个不中,那是打水漂了。” 十文钱能得个中五十两的机会,自然让某些村民动心的,于是有人问道:“这不是骗人吧。” 货郎撇嘴道:“看您说的,我可是老生意了,哪个月不来个一两回的,真要骗您十文钱,今后我还来不来做生意了。” “我可没说你骗我们,我是说,这福源号可不可靠啊!” “人家做的是销银铺的生意,每天进出银钱上百上千的,能骗你这十文钱吗?”说到这,货郎诡秘的压低声音道。“另外,告诉你们一个可靠的销售,这家福源号,可是福王府小王爷的生意,有福王府的金子招牌,你们怕人家会贪你们十文钱吗?” “王府的买卖,那,那我们可不敢买,真要不认了,找哪去说理去。” 看着到手的一文钱要飞了,货郎急忙挽救道:“刚刚赵里正还买了五十文呢,人家赵里正都不怕,你怕啥!” “赵里正真的买了?” “我骗你干嘛,”货郎见对方态度松动,便趁热打铁道。“我都说了,我还要来做生意的,真砸了招牌,我还有脸来吗?” “那,那这怎么买啊!” “你们看,这是总图,”货郎把一张画纸展开给众村民看了看,然后指点道。“上面有三十六种花色和配字,然后你就挑六种花色出来,等到下月十五,福源号把上期字花开出来了,我会得着信,告诉你们,你们就按照我之前的说法来对,对上了,就到洛阳东关去领钱。” 边上有人迫不及待的插话道:“这五十两、十两,勉强还能去一趟洛阳,可这二两就不值得了,这一百文,就更不值得了。” 货郎笑道:“五十两、十两,自然是你们自己去领银子,这二两和一百文嘛,如果信得过,就由我帮你们带领,我可是在福源号压了十两押金的,真出了事,你们也有的赔。” 货郎这么一说,围观的村民心动了,毕竟是熟人嘛,这年月不讲究杀熟的。 所以,犹犹豫豫间,总算有人掏出钱来:“那,那我买一注吧。” “三十六种花色,自己挑六个吧。”货郎指点道。“记得买好后,自己保存好了,要是丢了、被偷了,我就管不住了。” 掏钱的那位磨磨蹭蹭的挑了六个花案,货郎从裁减好的字条上将相应花色剪了下来,盖了销售戳子,交给此人,同时告诫道:“正面是花色,字样和明记,背后是暗记,可别有坏心思,那可是福王府小王爷开的,真被抓到了,往衙门里一送,有十条命也不够折腾的。” 掏钱这位当即一边把字花跟宝贝似的藏了起来,一边连声应道:“晓得的,晓得的!” 见有人开了头,边上人也心动的效仿起来,不一会,货郎就十文钱到手了······ 有人会问,万历年间,不是农村凋敝吗?怎么可能有钱买字花呢? 其实万历年间地区有一系列的农民起义,但规模都很有限,并没有波及河南的,而且小冰河时期也不是一下子降临的,所以目前的灾害并没有多到农村普遍破产的地步。 此外,建州女真还没有叛乱,所以也没有全国性的加征辽饷,农村的生活还算勉强,农人手上钱不多,但平时百八十文还是有的,所以,花十文钱买个字花对于农村中的中等户及中等以上人家来说,并不算太大的开销。 “记住了,下月十五开票,我大约十六七能来你们村,至于去洛阳领奖,一个月内都可以,过了一个月,那就是自动放弃了,人家可没不会惯着你们······” 一个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把朱由崧开创的字花博*彩推广开来,而几个代售点,更是印证了福源号的根基深厚,不过,也正是代卖的缘故,这字花生意为某些士林中人所知晓了。 156n.net “真是国耻啊!”在某位乡绅的家里,某人就如此批评道。“堂堂亲王,又是陛下亲子,居然,居然公然违背朝廷律令,诱人赌博,毒害纯良民风,我等断不能置之不理?” “慧英兄,你这话说的端的是有道理,可是福王诱人赌博,购买什么字花,这事难道县衙不知道吗?知府衙门不知道吗?他们都不管,我们又奈之如何!” “地方官尸位素餐,我们难道不能给京师写信,给巡按御史写信吗?” “慧英兄,没有用的,福王此举多半是自污,如今太子之位刚刚坐稳了,又怎么可能让人说自己失了友悌呢!” 被称为慧英兄的某人,忽然怒喝道:“上下和光同尘,却全不管一派乌烟瘴气,这大明,怕是要亡啊!” 周边人急忙劝道:“慧英兄,慎言。” 此人似乎有些气不过,一甩袖子,走了。 看着此人的背影,边上有人窃窃私语道:“周朋友家里勾连着几个赌场呢,这要是字花大卖了,必然让赌场的生意受到影响,所以,才挑唆我等出头呢!” “真是卑鄙!”有人不明所以的应和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骂刚才负气离开的周秀才,还是在卖引发这一切的朱由崧。“国家怎么出了这样的怪事!” “天子怠政,诸王残暴,朝廷又内斗不已,无暇民间疾苦。”另一位秀才摇头晃脑道。“周朋友这点说的不错,这大明啊,怕是烂了。” “烂不烂的,不要紧,别影响了我们的优免就是了。”有人无所谓道。“再说了,烂船还有三斤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大明朝,完不了的,我等还是及时行乐吧。” “丁朋友这话有道理,肉食者鄙,我等既不在庙堂之上,自然只管高乐便是了······” 81.新人 朱由崧正在王府仪卫司中箭术高手的指点下,用附和他年纪的二斗小弓联系射箭,李谙走到他身后报告道:“小主子,这一批的伴读选定了,一共遴选了十七人,其中王府里小火者出身的有两个,王府内宦的亲戚两个,王庄子弟四个,各县城廓户四个,仪卫司子弟两个,还有三个是伊王那支的中尉子弟。” 这批伴读的人选较第一批有些杂,其中多了王府内官的子弟、王府仪卫司官兵子弟和伊王支系那些贫苦中尉的子弟。 说实在的,对于这次选伴读的结果,李谙是有担心的,当然,选内官子弟伴读没什么问题,但无论是选仪卫司官兵子弟还是招收伊王支系那些贫苦中尉家的子弟成为伴读,都可以成为那些文官攻击福王府的证据。 但对于朱由崧来说却是事多不愁,反正他与方城王长子朱凤漱、西鄂王府奉国将军朱凤凝结成了利益团伙的事迟早要公之于众,有这么大一桩“丑闻”顶在前面,招几名贫苦远支子弟和仪卫司军将子弟做伴读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呢。 “斗米恩升米仇,那三个中尉子弟都看严实点了,如果有什么恩将仇报的表现,立刻礼送出府。”说话间,朱由崧松开手中的弓弦,一支离弦之箭,如有神助的射到了箭靶之外,颇有些气馁的朱由崧出于掩饰自己的尴尬,便随口问道。“确定都是没袭爵的?家世清白?” “小主子放心。”李谙汇报道。“这三个父母都尚在,短时间内肯定是袭不了爵的;至于他们爹娘的品性也是再三考察过的,都是些安分守己的,那些仗着身份横行闹事的中尉家的孩子,断然是不敢选择的。” “这就好,”朱由崧又从身边搁着的箭囊里抽出一根箭来,随即搭在了弓身上。“原本这些人就已经肆行无忌了,若是再搭上王府的边,岂不是更加有恃无恐了吗?” 没错,家庭会影响孩子的品行,当然,这也不是说老子是泼皮无赖,儿子一定是坏种,但真正能出淤泥而不染的又能有几个呢,所以,为了避免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对于这种远支亲戚,朱由崧自然是要敬而远之的。 “陆百户,这姿势对吗?” “小王爷,要尽量伸展手臂。”边上仪卫司的箭术高手指点道。“双眼平视,手不能抖,呼吸吐纳要平稳,来,吸气,吐气,射!” 朱由崧根据指导又射一箭,这次的结果好了一点,总算是粘上了靶,朱由崧满意的说道:“那三家的安家银子给了吗?” “给了,一个月给一两,并规定,如果他们有什么不妥,第一次扣安家银子,第二次,就遣返孩子,一切休提。” 对于那三家被选中的奉国中尉来说,一个月一两银子虽然不多,但绝对是救命钱,所以光这一项,这些原本就老老实实的家庭显然就更不会没事找事了。 此外,福王府还承诺,日后帮着孩子袭爵,这也是极大的诱惑。 要知道,明政府由于财政紧张,对低级宗室袭爵是能拖就拖,那些没钱打点的低级宗室几年,甚至十几年拿不到钱粮俸禄的事时有发生,所以,无论是福王府通过影响力还是花钱替他们办袭爵,都省了这三家日后海量的麻烦。 西红柿小说 再加上,孩子去当朱由崧的伴读,本身也能缓解家庭的生存压力,故而,没有一家敢不听话的。 朱由崧一边再次抽箭搭箭,一边补充道:“也别让别人欺负他们!” 李谙回应道:“小主子放心,奴婢已经跟这三家交代了,如果受了同族或什么人的欺负,可以来王府找奴婢,奴婢会尽量替他们解决的。” 朱由崧再次根据仪卫司箭术高手的指导,向箭靶射了一箭,这一次却是贴着靶子的边飞到了墙边,朱由崧有些郁闷:“真难呢,还不如练弩呢!” 仪卫司的那位陆百户赔笑道:“小王爷,这弩啊,上弦太慢,射一箭,弓已经三发、四发了,所以啊,军中已经基本淘汰了弩箭。” 朱由崧眨眨眼,问道:“军中是不是更多的使用火药箭,搭在镗钯发射的那种?” 陆百户恭维道:“小王爷知道的真多,不过,这火药箭内地卫所使用者不多,都是边军在用,而且能搭在镗钯上发射的,都是个中好手,寻常营兵并不多见。” 朱由崧点点头:“总是比学弓要简单。” 陆百户不知道该跟朱由崧怎么解释,只好避重就轻道:“但火药箭要射的准,还得工匠得力,这药筒不但装药要适量,而且射孔钻的直,否则,不是中途落地,就是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陆百户说一半留一半,事实上,明军中火药箭用得好的,都是自己弄火药筒的,否则就凭那些偷工减料、粗工烂造的装备,上了战场,没搞死敌人,就先把自己给弄残废。 当然,出现这种现象也不是军中工匠们的责任,谁让贪腐无处不在呢,这些工匠也是要吃饭的,所以只能以偷工减料来应付制造费用不足,以粗工烂造来节省出工作时间来干能养家糊口的私货。 所以,只能说,文官系统烂掉之后,大明整个都跟着走上歧路了。 只是陆百户不说,朱由崧某种程度上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又射了几箭后,朱由崧问李谙道:“李伴伴,这第二批伴读都来了吗?” 李谙答道:“都来了!” 朱由崧丢下手中的弓箭,用搁在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汗,然后决定到:“来人,把他们都叫过来!” 王府足有33万平方米,所以很大,再加上建筑众多,有些路还不是宦官、宫女们可以走的,所以,朱由崧在射箭场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这群新来的伴读才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只听李谙吩咐道:“还不叩拜小王爷。” 一群孩子呼啦啦的给朱由崧跪了下去了,朱由崧随即命令道:“都起来吧,从今天可是,你们就是我的伴读了,规矩,李伴伴应该都给你们说过了,我只说两点,第一,把你们之前的身份都忘记了,你们当中没有宗室,没有王府内官的叔爷,也没有什么穷的富的,王府里这一切都不看,只看你读书好不好,日常品行怎么样,都听明白了吗?” 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懵懵懂懂的应道:“听明白了。” “第二,你们之间要和睦,同时还要尊重前辈,也就是第一批的伴读,这个能做到吗?” “能!” “那就明天正式上课。” 朱由崧让人带走了这批新的伴读,同时告诉李谙:“李伴伴辛苦一下,看着点,新人要尊重老人,但也别让老人或者府内什么人欺负了他们。” 李谙躬身道:“奴婢明白······” 82.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小王爷,福源号上月的生意汇总过来了。” 转眼已经是八月初五了,这不,新开张的福源号的大掌柜过来朱由崧汇报账目情况。 “上个月十七,福源号正式开张的,不到二十天,总共进行了七十三笔银钱兑换生意,收入白银三十七两、兑出白银五十八两,收入铜钱六万三千八百文,兑出铜钱三万三千八百五十文。” 福源号的以钱兑银,是按1100文兑换一两雪花银的比例进行的,白银兑钱,则是在一两雪花银换950文的基础上根据白银的成色进行增减的,因此,即便按进出都是纯银来算,一进一出就有一百五十文的纯利,因此几乎每进出十两白银,就能赚上一两。 啥,这个数字不对? 不要忘了,收入杂色银子后,还是要重新熔炼提纯的,这里面是存在火耗,至于火耗有没有这么高,中间有没有人贪了,朱由崧现在还鞭长莫及,自然只能眼开眼闭了。 但饶是如此,也算是暴利了,不过,这可不是朱由崧定的兑换比例,而是整个河南府公定的兑换比例,即便是尊贵如朱由崧,也是得要执行公议的,否则,弹劾的奏折立刻会飞到万历皇帝的面前。 当然,朱由崧现在缺钱,也不可能存在什么妇人之仁,因此朱由崧也仅仅是要求福源号在银子成色的鉴定上微微让利,以便更多的招揽客户,而不敢有更多的举动。 而对于兑出的银子嘛,福源号也只能保证是成色是最好的这一结果了,至于兑换人拿到官府交税时还要再被官府收什么火耗,就不是朱由崧能阻止的了。 “另外,福源号上个月的字花销售已经结束了,新安、嵩县、永宁、渑池等地的销售数字还没得出来,但洛阳、偃师、孟津、宜阳这边的数字已经出来了,一共是三千七百八十三注,计三万七千八百三十文。” 朱由崧相信,新安等县的销售情况绝不会比洛阳周边要好多久,因此,就算是相等吧,也不过是七万多文的收入,扣掉代销商的返利,扣掉印刷成本,真开出头奖五十两的话,那是亏本亏到家了,更不要说小奖也得开一串吧。 朱由崧听罢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有人中奖了,一传十、十传百,第二期就好卖了。” 掌柜先应了一声“小王爷说的是”,然后继续汇报道:“不过有嵩县这边有货郎报告说,有人一口气买全了三十六张字花。” “这倒是个聪明人呢!只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真以为我们没想到这种情况吗?”朱由崧说着笑了起来。“那货郎,可是按着之前的交代,在明记上做了手脚。” “说是做了,但,万一货郎跟买家串通一气的话,可是不好办呢!” 掌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有些人就是正路不走走邪路,不过呢,各县的衙役都招呼好了,各地的社鼠喇虎也都关照到位了,真要出现有人敢搞到福王府头上,少不得来个秋后算账,让他人间蒸发。 只是,这种手段能不做还是不要做的为好,所以,最好能从源头上杜绝类似的情况。 朱由崧凝神想了想:“那恐怕只能向货郎和代销店提供笔墨纸张了。” 朱由崧的意思,是每销售一份,就做一份的记录,这样,开奖时与销售记录做对应,就不容易出现购买者弄虚作假的事情了。 但这么一来,不但成本增加了,而且要求销售的货郎都能识字,这个难道就大大增加了。 是的,我大明不是文盲率超过95%的我大清,但河南也是不是识字率超过40%的南直隶、浙江、江西和福建,要求所有代销货郎都能看会写是不切实际的。 而且,真要搞销售记录的话,还会出现新的问题,譬如说,货郎故意把记录写错了等等。 掌柜来向朱由崧汇报之前便已经考虑过,所有回应道:“倒未必要用笔墨,可以使用铅椠。” 铅椠有两种解释,一种是用铅粉做的笔,另一种是用石墨和胶做的笔,而后一种比较类似另一时空中的铅笔,显然更方便货郎在途中书写。 lingdiankanshu.com 可解决了书写的问题,书写的人怎么办? 朱由崧想了半天,提供了另外的一个思路:“要不,让货郎和代销点卖一组,然后在笔记上贴一组,卖出的那组敲红印,留存上缴做凭证的那组盖蓝印?亦或是,每一张字花的图样略微放大,然后左右对称,售卖时,用用同一印记,左端予买家,右端作为凭证上缴。” 掌柜琢磨了一下,告知朱由崧道:“这事怕是还要集思广益。” 朱由崧点头道:“第一二回销售,打小算盘的,肯定不会太多,你们且抓紧考虑,争取在第十月开售之前,把事情解决了。” 朱由崧说到这,挥挥手,掌柜会意的退了下去,等掌柜离开后,朱由崧对李谙说道:“李伴伴,福源号这边要记得定期查账和突击查账。” 按说定期查账是东家正常操作,但突击查账就有些伤害掌柜的尊严了,是摆明了不相信掌柜的操守,所以,李谙反对道:“小主子,这不太好吧,传将出去了,少不得有人说小主子您刻薄。” “不妨事的。”朱由崧早有对策。“福源号会施行顶身股,等于掌柜也是东家,他应该会理解的,再说了,福源号那是普通的销银铺吗?我又是普通的商东吗?” 顶身股什么的不说,福源号既然以流水极大的字花生意为主营业务,东家怕下面搞花样,经常性查账也就是很正常的,而福源号的东家又是朱由崧,未来的小福王,福源号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王店,所以也是不能以普通的商号来判定的。 没错,普通商号的掌柜生气了可以辞工,王府的买卖你试试看,到时候直接把你抓起来按逃奴算了,谁敢帮你说话呢! 因此,掌柜和活计是没什么人格尊严好谈的,这时候,顶身股的安抚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正所谓,给不了尊严,可以给钱呢,看在钱到位的份上,该忍的也就忍了。 李谙品砸了一番后,承认道:“小主子说的是,倒是奴婢想差了······” 83.开奖 看着面前垂头丧气的胡远山,正在练字的朱由崧随口问道:“家里的情况都处理好了?” “回小王爷的话,处理好了!” “情绪不高嘛,是不是觉得家里这么处置,有点丢人现眼了?” 朱由崧的话显然戳中了胡远山的痛处,胡远山当即苦涩的说的:“小王爷说的是,远山想不通,家里为什么会以结亲的方式与那恶棍讲和,难道,钱真那么重要吗?” 朱由崧笑了笑,搁下笔,转身看向胡远山:“远山,我皇爷爷也愁钱不够用,钱当然是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孩童才看对错,长者只论利弊。” 朱由崧见胡远山有些不解,便解说道:“马齐告诉我,马典史在灵宝根深蒂固,就算王府能把人弄死,但若是做不到连根拔起的话,王府自然是不怕报复的,那你家怎么办?所以,你父亲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得退让一步。” 胡远山有些迷糊,难不成自己父亲真是在为家族的安危着想,才决定和马典史缓和的吗? 看着更加晕头晕脑的胡远山,朱由崧摆摆手:“想不明白,就记在心里慢慢想,总一天你会弄懂我说的那句话的,好了,回去把拉下的功课赶快补上,要报答王府,还是那句话,最好的办法是赶快中秀才,当举人,做进士。” 胡远山乖巧的磕了个头:“远山知道该怎么做了······” 胡远山家的事悄然无声的解决了,另外一件万众瞩目的事却刚刚进入高*潮。 是的,是对那些买了字花的赌徒来说,最最关切的开票日终于来到了。 这天大中午的,一台奇怪的机器被放到了福源号门前的街道中央,然后,这台看似有两个不太标准的斗组成的机器被打开了,福源号的伙计们抬着这玩意向一众围观群众展示了一圈,然后放回原位,此时就见福源号掌柜拿出一盒子木球来,同样向围观者展示了一圈。 围观者看的清楚,木球上雕刻了各种花色,花名,掌柜还特意中途停留,让某些人检查了一番,以确定就是不得不说的三十六个字花。 这才回到机器旁,将所有木球依次放入下斗之中,然后扣死。 福源号的伙计们随即把上下斗掉了个,木球在机器里滚动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围观者的耳里,但福源号的伙计们还不罢休,再次翻转了斗身,一次,两次,直至第八次之后,才停了下来。 此时,就见福源号的掌柜打开斗的底部,一颗木球滚落下来。 掌柜亲自拿起木球向围观者展示,并要求围观者把花色读出来,而就在围观者读花色的时候,一张空白榜单上填写下第一个出现的花色。 “菊花!” 围观者中当然有买中的,立刻有人欢呼了起来,至于没买中的,则立刻催促道:“下一个,下一个!” 福源号的伙计和掌柜第二次颠倒机器并开球、展示,这一次,是“芍药!” 用欢呼声,有泄气声,更多的则是更大的催促声。 “杏花!”、“杜鹃”、“半夏”、“石楠!” 一颗颗球落地,一个个花色被写上了榜单,当最终的结果展示后,突然有人大叫道:“我中了,我中了。” 掌柜让伙计把开奖机器和一众花色球拿回铺子,然后站在那里说道:“中奖的,请到拿着你们的字花券到福源号门口排队,事先说清楚了,谁要是作假闹事,看见没,县衙的张班头就在这。” 说罢,掌柜和张嵩招呼一声,自己走进去准备兑付奖券了,张嵩则掂量着手中的铁尺和锁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各位乡里乡亲,我也不是不讲情面,所以人家正经做买卖的,别添麻烦,行了,赶快排队吧!” 已经确定自己中奖的赶快到福源号门口排起了队,但更多的人挤过来看热闹,也有部分则是没听清楚或者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听清楚全部开出的字花的,也纷纷挤过来看榜单,或找人询问。 看到福源号门口人头攒动,张嵩指挥衙役维持秩序道:“兑奖的排这边,看热闹的排这边,查看中没中奖的别挤着这,到那边去,榜单在那边!” 在张嵩和一众衙役的维护下,在大明百姓固有的温良恭俭的谦让下,秩序还算井然。 fqxsw.org 这时候,福源号的门再次打开了,一个伙计出来喊道:“兑奖的,进一个出一个。” 第一个人进去了,随即一个声音传了出来,“中者三奖,白银二两!” 不一会,第一个中奖者眉色飞舞的走了出去,围观的人问道:“真给银子嘛?” 此人从怀里掏出两个小银锭展示了一下:“上好的金花银。” 围观者一下子轰动了。 随即,福源号里又传出了“中者四奖,铜钱百枚!” 这位中奖者,很快带着几串铜钱走了出来,也许知道围观者要问,所以就直接套在手上展示给众人,不过那副挺胸叠肚的派头,仿佛他不是中了一百文,而是中了五十两一样。 接下来的五六个人,都是中的一百文,围观者开始叹息:“看起来这五十两也不是那么容易中的。” 有人则抬杠道:“花十文钱,中一百文,那也是十倍利好吧。” 刚刚说话的那人正准备反驳,突然间最新得奖者的消息传了过来:“中者二奖,十两白银!” 围观者骚动起来,十两银子在物价尚低的万历朝可不是什么小数字啊,所以人人都想看这位幸运儿是谁。 哪曾想看到的却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妪,这老人家一边紧紧抓着银子不放,一边垂泪道:“老婆子无儿无女,本想着死无葬身之地,未曾想,如今棺材本总算有了。” 闻者纷纷叹息,不少人顿时起了购买字花的念头,大抵是连老妪都能买中,自己自是不当人后。 又等一会,兑奖的人逐渐减少了,但五十两大奖始终不见踪影,于是,掌柜重新走出来声明道:“字花乃是对全河南府发售的,所以当有人日后前来兑奖,但只要在下月十四,本号傍晚关门之前,都可以来兑,童叟无欺。” 说罢,掌柜又补充了一句:“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敬告各位,不要购买过量,中不中奖,那是天定的,不要强求······” 84.觊觎 听罢仆人说完福源号开奖的盛况,河南府同知王世良一巴掌就派到了案几上:“说什么大赌伤身、小赌怡情,真是无耻至极,五马,断不能容这件福源号再败坏民风了!” 一年多过去了,河南知府和河南府同知一样都换了人,新任知府叫史文谨,万历元年恩科三甲进士,今年已经快六十了,不过这老家伙官路不畅,到现在也只剩下挨到致仕的想法了,所以,对于年轻气盛的王世良的主张,他摇了摇头。 “司马,这福源号的东家,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觉得河南府和洛阳县能将其关掉吗?” 王店的管辖权可不在地方官府手中,因此地方官府只能致函王府,要求王府处置,但王府又怎么可能听地方官府的呢,更不要说福源号的背后是朱由崧这位小王爷。 王世良一滞之后,断然道:“那就禁止百姓购买这害人的字花!” 史文谨摇头道:“圣人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眼下的情况跟防民之口也无甚区别,福源号诱之以利,官府是堵不住的。” 史文谨久历地方,当然明白胥吏是怎么回事,就算强压着胥吏去禁止老百姓购买字花,胥吏听不听还两说呢,就算是一开始配合,时间长了,也会懈怠的,更不要说字花未必要在洛阳城里购买,外面到处是货郎,难不成要查每一个货郎吗? 不,大明没有这样的行动力。 但若是不能查货郎,只查各处代销店的话,那就是影响各店背后的士绅们盈利,这也是要不得的,所以,只想着平安完成这一任知府任期,然后致仕回乡的史文谨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王世良的做法的。 甚至史文谨还在怀疑王世良是不是看上了字花的利益,想横插一杠,虎口夺食。 没错,明眼人都已经看到了字花大卖的前景,不是没有人想着东施效颦,但问题是,福源号背后站的是朱由崧,一个八岁的皇孙,只要把事情闹大了,逼着朱由崧跑到万历皇帝和郑贵妃面前去哭一通的话,谁又能保证自己能顶住皇权的压力呢? 所以,一时半会还没有人敢出来伸量朱由崧的底线,也因此,王世良就极有可能是那些窥视字花利益的人,推出来的趟路者。 王世良义正词严的说道:“管不了,堵不住,难不成,就看着河南百姓遭受赌*博毒害吗?如此,下官宁可不当这个官,也要把天捅破了。” “司马,莫急!”史文谨有些头疼,他甚至想自暴自弃的让史文谨和福王府硬碰硬的来一次对抗,但最终,他还是不愿意受到王世良的连累,所以劝阻道。“首先,这天呢,你是捅不破的。”史文谨解说道。“连科道的弹章,陛下这些年也留中居多,你说你区区一个五品同知,又能把皇孙如何?” 看到王世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史文谨又道:“其次,这件事未必就不能解决了。” 史文谨的意思是,让王世良背后的本地世家大户出面,直接跟福王府谈,也避免河南府夹在中间难做,但王世良却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丝毫不接史文谨的话,这就让史文谨起了疑心,难不成,自己真遇到了一个为民请愿的好官了? 史文谨当然不会妨碍王世良当一个好官,所以,他话锋一转提点道:“王府的事,应该由王府来解决。” 王世良品砸了半天,眼前一亮:“府尊的意思是,这件事得走正规途径,通过王府长史司,让他们出面,劝说小王爷不要为了敛财而铸成大错?” 史文谨笑了笑:“司马,如果你有关系,或可以先私下沟通一下,以府衙名义行文王府长史司的话,实在是容易撕破面皮啊,虽说,王府官不过是没什么前途的佐杂官,但谁没有同年、同乡呢,你说,是不是啊!” 王世良眼眉一挑:“多谢府尊指点,世良且去想想办法,若是不成,还要请府尊援手。” 156n.net 史文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理当如此······” 王世良还没有找到福王府长史司,朱由崧便先找到了负责福王府财政的内奉承赵鲁:“福源号做的字花生意,你知道吗?” 赵鲁回应道:“奴婢听说过一点。” “第一个月的最终数字还没出来,已经亏了二十多两了,不过开奖之后才三天,仅是洛阳、孟津、宜春、偃师等县代销店就卖了三百两的字花,若算上全府各州县的代销店和代销货郎,至少能弥补了上个月的亏空,可见利还是很大的。” 说到这,朱由崧看向赵鲁:“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赵鲁恭恭敬敬的说道:“奴婢不知,请小王爷示下。” “这个生意如此好赚,只怕效仿的人会很多,也许他们不敢抢河南府的生意,但其他地方就未必了,所以,为了不损失王府的利益,你看看,顺和店能把字花做大吗?” 顺和店就是福王府名下的王店,王府的商业运作全部由顺和店来负责的。 赵鲁惊喜的问道:“小王爷的意思是,跟票号的生意一样,全交给顺和店来做。” “没错!”朱由崧确认道。“除了河南府,其他的字花生意都由顺和店来接手,稍后福源号会把全套章程送到你那的;不过,提醒你一句,字花是大利,怕是少不得让地头蛇参上一股,所以,你且看看,是和几个王府合作呢,还是和地方士绅合作了。” 顺和店其实是没有那么多人手办这件事的,所以朱由崧才不得不让地方势力也分一杯羹。 赵鲁也是明白其中关窍的,所以立刻应道:“奴婢明白,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妥了。” “这件事要快,看到王府赚钱了,那些红眼的,一定会抢着出手的,所以,你得加快速度布局,凡是票号所及之处,都要布置上了。” 赵鲁迟疑道:“京师那边,怕是不成吧!” “京师就不要搞了,谁有本事就让谁来吧。”朱由崧想了想补充道。“另外,要跟合作者说清楚了,谁要是起了坏心眼,我们宁可一拍两散,直接把字花生意交给宫中,也不会便宜了他们。” 朱由崧这话不但警告未来的合作者,而且还警告王府内部的蛀虫,所以,赵鲁有些心惊的看了不怒自威的朱由崧,然后低声应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断不会轻易损失了王府的利益······” 85.恩威兼施 “李谙!你可知罪!” 面对福王府左长史宋如同的质问,李谙不动声色的问道:“长史大人,杂家有什么过错?” 宋如同痛心疾首的说道:“你诱使小王爷顽乐已经是大过了,如今还怂恿小王爷贩卖字花,推行赌*博,籍以敛财,如此大恶,休想蒙混过关!” 明代王府长史的职责是,掌王府之政讼,辅相规讽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而总其庶务,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皆由长史为王奏上,若王有过,则诘长史。 所以,朱由崧搞的这种字花赌博一旦被捅上去了,第一责任人就是身为王府长史的宋如同,也难怪他在得到河南同知王世良的知会后,会怒不可遏的向李谙兴师问罪。 没错,宋如同不能直接去质问福王和朱由崧,所以只能先拿李谙出气了。 对此,李谙却若无其事的回应道:“第一,府内经营,原不是你管的,胡乱插手,乃是大忌,请长史明鉴;第二,字花还算不得是赌,不过是博戏而已,宋长史是不是误会了,小王爷又如何会做那损害民风之举呢。” 宋如同大怒:“巧言令色,来人,速将李谙送至审判司处置!” “谁敢!”王府长史司的人还没上来推搡李谙,朱由崧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谁敢擅自处置李伴伴!” 看着昂首阔步走进来的朱由崧,宋如同以下急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小王爷!” 朱由崧走到宋如同面前,看了看宋如同:“宋长史,动我的人,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你这个长史好威风啊!” 宋如同面皮通红了起来,但他还没解释呢,就听朱由崧继续道:“李谙是内侍,要杀要管,是内廷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长史司和审判司过问了。” 朱由崧是质疑宋如同程序上错误,宋如同却强辩道:“下官连福王殿下都能规劝,责问一名内侍又有何不可。” 朱由崧冷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这件事与李谙无关,全是我的主意。” 宋如同骑虎难下,便责问道:“小王爷天资聪慧,当不可为纣桀,还要谨言慎行,依圣人教诲行事,不可自误。” 朱由崧轻笑了起来,而且越笑声音越大,但笑到最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冷厉起来:“宋长史,太子储位已定,你比喻我行纣桀之事,莫不是还想离间天家嘛!” 宋如同脸色一下子白了,没错,他用错了比喻,要知道纣桀都是天子,而福王和朱由崧却只是藩王而已,是不可划一而语的。 所以,宋如同急忙修正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是说,小王爷断不可能行那祸国殃民之事,应该多读圣贤教诲,做一个贤王才好。” 朱由崧反复打量着宋如同,倒是让宋如同心中直发毛,于是,宋如同板着脸说道:“小王爷,字花害人,还请小王爷立刻废止了。” 朱由崧骂道:“道貌岸然。” 宋如同没听清楚,疑惑道:“小王爷在说什么?” 朱由崧说道:“贤王当有贤臣辅佐,宋长史,是贤臣吗?” 宋如同愕然道:“下官不敢自比贤臣,但也算是受过圣人教诲,中过举人,位列三甲!” “好一个受过圣人教诲,中过举人,位列三甲。”朱由崧不屑道。“那是你的学问,不是你的品性,不要说一套做一套了。” 宋如同气的五内皆焚,当即反击道:“小王爷何以辱没下官······” 宋如同的话还没说完,朱由崧高声喝道:“丁位来了没有?” 回音响了起来:“奴婢丁位,听候小王爷的吩咐。” 说话间,王府左奉承丁位走了进来。 朱由崧瞅了丁位一眼,吩咐道:“丁位,且把我们这位宋长史的丑事,好好说上一遍!” 在宋如同惊恐的目光中,丁位用平直的语气说道:“王爷就藩之前,宋长史便已经于洛阳王府上任了,距今已经三年有余。” 福王府很早就造好了,所以为了管理福王府,宋如同等人是在福王没有就藩之前就到了洛阳的。 fqxsw.org “三年来,宋长史以福王府的名义强占了良田四千余亩,并假借王府的名义运送私货,赚了超过四千两的银子,再有,宋长史还在任上迎娶了两房小妾,并给这两房小妾在孟津和洛阳各开了一家客栈、一家酒楼,并借用王店的名义逃税······” 丁位每说一件事,宋如同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等丁位说完,退到一旁了,朱由崧走到宋如同面前,用手指戳了戳宋如同身上的补子,冷笑道:“好处你拿了,罪名是王府的,好一个受了圣人教诲的三甲进士!说一套做一套,想用我来成就你的名声吗?” 宋如同甚是没有骨气的,瘫倒在了地上,并颤颤巍巍的伸手准备摘下自己的官帽。 朱由崧一手压在宋如同的官帽上,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宋长史,这是作甚?” 宋如同苦涩道:“下官德薄,当不得这福王府的长史官。” 朱由崧点点头:“现在算是明白事理了,不过,你这个官可以继续当下去。” 宋如同眼睛一亮,就听朱由崧说道:“第一,把你以王府名义强占的地交出来;第二,要知道分寸,明白今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宋如同傻傻的看着朱由崧:“那酒楼客栈?” “还是你的。” “那以王府名义夹带?” “朝廷的俸禄给的少,这就算王府给你的额外补贴了。” 宋如同飞快的带上帽子,挣扎起身,向朱由崧行礼道:“下官感激涕零,自当为王府和小王爷效命!” 朱由崧转向长史司的众人:“我没办法让你们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所以,偶尔挖挖朝廷的墙角,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前提是,王府的名声不容败坏,另外,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再有吃里扒外的,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长史司的众人立刻躬身道:“下官(小的)谨遵小王爷号令!” 朱由崧吩咐李谙道:“通知赵鲁,来接收这些人以王府名义强夺的田土,不能好处他们拿了,骂名王府背······” 朱由崧和李谙走了,丁位玩味的看了看朱由崧的背影,然后才冲着长史司的众人阴冷一笑:“听明白小王爷的话了?谁要敢再吃里扒外,打死了也是白死。” 包括宋如同在内的一众王府属官属吏再次躬身道:“我等不敢······” 86.争夺 “宋九龄之前不是已经应承下来了吗?怎么现在倒冠冕堂皇的替福王府开脱起来了?难不成,他就不想跳出王府官这个大泥潭了?” 没错,王府官原本最初也必须是进士才能担任的,同时还是低级官员转迁的必要途径,但是随着对藩王看管的严厉,逐渐的,正儿八经的进士不再愿意出任王府官,因此王府官就成了不第的老举人,乃至少量三甲进士的去处以及仕途的最后一站,如此一来,恶性循环之下,士人们越发的不愿意当王府官了,当上的也想尽一切办法想脱身。 当然,三甲进士还是一招叫做辞官不做,然后找机会再复起还朝,但难度也是很大的,所以,有些没有门路的,就只能真的当做养老之所,筹财之地了。 “宋九龄怕是被人拿住了把柄,”秘密来到洛阳的巡按御史徐相南冲着刚刚说话的河南府同知王世良摇头道。“所以,这件事已经不能通过福王府内部解决了。” 王世良寄望的看着徐相南:“褒中,眼下怕是只有你亲自出手了!” 徐相南冷冷的看了王世良一眼,对于自己这位远房表哥,他实在是有些厌恶。 没错,徐相南可是个聪明人,他一早就知道福王府不好惹了,这不,这些年,因为福王而丢官罢职的大小官员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他自然不想自己的巡按做的好好的,突然间就回家务农了。 所以,徐相南敷衍道:“宋九龄的话也不算全错,字花虽然奖金丰厚了一点,但归根结底更像博戏,而不是纯粹的赌,所以,官司打到京师,也未必能赢啊!” 反正,徐相南今年的弹劾任务已经提前完成了,接下来谁愿意谁就自己去硬撼福王府吧。 王世良当然有些不甘心,然而他跟徐相南的关系本不亲近,又如何指望对方能“仗义执言”呢?除非他愿意给银子,而且是三千两起跳,那么或许能说服徐相南一展御史的“铮铮铁骨”,留下一段不畏王权的“佳话”。 可三千两这个数字太大了,已经超过王世良背后那些人愿意支出的数字了,所以,王世良只能无功而返,回去向身后那些人报丧了。 不过,王世良没有说徐相南是钱不到位,不肯帮忙,而是换了一种说辞:“京师的消息,太子不久之前刚刚凌迫了圣君,现在也不愿意进一步给外人留下缺乏友悌的观感,所以已经放出话来,不准再随意攻讦福王府了,我那表弟自是不能逆流而上的。” “所以,”王世良看了看面前的一众人等。“字花这事,还是不要碰了。” 王世良这么说当然是为了抬高自己,让别人以为他跟徐相南的关系是紧密的,但这么一来,却误导了在场的人,让在场的人束手无策。 好半天后,才有人说道:“要不,针对那些货郎下手,警告他们不得代销福源号的字花?” 只是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他人的否定:“不妥,这些货郎听了警告,难道不会给福源号说为什么吗?如此,倒是让我们跟福王府面对面的对上了。” “那,你们说,我们就这么放弃了吗?” 王世良轻咳一声,让众人的注意力回到他的身上:“各位贤达,本官的意思,还是不要在洛阳与福王府纠缠了,既然字花的前景那么好,为什么我们不在开封、南阳、怀庆、西安等地另搞一套呢,这些地方,可是福王府鞭长莫及的。” 一名乡绅苦恼的回应道:“河南本乡本土的,我们说话也有些用,可是到了外阜,是龙也要盘着了。” 王世良笑道:“左不过是分一些利益给当地罢了,其实,在洛阳,各位也是不能把字花的利益全部吃下的。” 王世良的话很有些道理,在场的士绅也是联手之后才敢窥视福源号的字花生意的,所以本身是要分享利益的,如今只不过是把与同乡势力,换成与邻府势力罢了。 “有道理,这么一来,我们可能各管一摊,免得摊薄了各自的利益。” 只是老的问题刚刚解决,新的问题又诞生了。 “我王家有姻亲在西安府和怀庆府,各位承认,这两府的字花生意就交给我王家吧!” lingdiankanshu.com “我在开封和南阳有买卖,地头也熟,这两府的字花生意,各位请让让!” “凭什么,我家的十三郎现在是西安府的推官,官面上更熟,我家为什么做不到西安的生意!” “就是,我家商号在归德、开封都有铺子,为什么我家不能做开封生意,要让与外人!” 眼看着利益没到手,这些人自己已经吵成一团了,王世良有些头疼,因此他喝止道:“各位贤达,不要争了,大明很大,各地都还没有字花游戏呢,我们做的早,自是都有份的。” 话虽如此,省内和省外并不是一回事,省内大府小府,贫县富县也不是一回事,所以,众人还是争个不停,对此,王世良只能提议道:“既然大家各不相让,不如,有冲突的就赌上一局。” 这真是黑色幽默啊,要知道,王世良和这群人预备攻击朱由崧的理由是福源号字花生意就是聚赌,但现在,为了争夺外阜的字花生意,他们却先要赌上一把了。 “司马这话,颇有道理,那我们就以赌来定谁来经营那个府的字花生意!” “赌就赌,赌什么?” “马吊?骰子?马吊?投壶?叶子戏?亦或是,赌下一个进屋的人是左脚先进呢,还是后脚先进?” 众人还没有开口,王世良说道:“京师现在流行一种新的叶子戏,据说,也是福王府那位小王爷搞出来的,据说元孙也很喜欢玩呢。” 说话间,王世良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副纸牌来:“这副牌一共是五十四张,最大的那张叫做厂卫,接下来那张叫做科道,其下是春夏秋冬四色牌,各自从国公、侯爵、伯爵、一品直到不入流,我们玩一种最简单的,随意抽一张,谁最大谁就有权利挑一个府来经营。” “那,一样的牌,春夏秋冬中谁大?” “如果一样,则再抽一张,总不见得一直一样大小吧。” “这倒也行······” 87.三府毬场 九月中旬的最后一天,城南靠近洛河北滩的一大块空地被圈了出来,随即,一队方城王府名下的工匠进场,按照朱由崧给出的图纸,建起了一座简易的露天蓝毬场。 这个蓝毬场呈现东西布局,在毬场的北面安排了三座并排的两层看楼,这三座看楼将是未来朱由崧、朱凤漱、朱凤凝或三座王府的某些人来看毬时的坐席,因此,三座看楼之间是有回廊联系的,楼下则是侍从和警卫人员待的地方。 而在毬场的南面,也是一排楼阁,不过这排楼不但是联排的,而且要比北面的三座看楼矮了半层,应该是为了避免联楼里的看客观察到对面北楼的情况。 此外,这联楼的二层,被分割为了四十来个大大小小的雅间,以便招待更多的客人。 至于联楼的一层,实际是也是整层,不过,整体下凹,所以外观上是半层的结构,主要是为了安置楼上客人的仆役们而设置的,坐在其中,固然是看不到赛场的情况,但站起来观战的话,还是能看到比赛场景的。 两座蓝毬架的背后是毬队区,候补毬员和指导者会坐在那,部分器具也会放在那。 而在毬场的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个角上,各有一个布置于成露天高低坐席的扇区,这是给普通看客坐的,视线多少会受到一点影响,但票价会很便宜,低的不过五文钱、高的也不过十五文钱,就能看一场完整的比赛了······ 下书吧 “两位叔叔,你们觉得这个场子能把人引来吗?” “离城一里半,倒也不算太远,”方城王长子朱凤漱回应道。“不算乘坐的车轿,普通百姓步行也不过一刻钟,又在天津桥不远,外地过来看毬赛也不是太难。” 奉国将军朱凤凝却担心道:“现而今,士绅都喜欢吟风弄月,他们会喜欢看蓝毬吗?” 朱由崧笑道:“我们指望的不是那些家长,而是各家的子弟,那些十六七八的,难道就喜欢诗会、昆曲吗?不,他们未必喜欢,只是没有其他的顽乐,才只好被迫跟长辈一起喜欢那些的。” 朱凤漱认可了朱由崧的话,还以自身为例:“就如我一般年纪的,也未必不会受到吸引,更何况还能下注赌个输赢,甚至还能自己养个毬队参与,所以,不用担心没有观众。”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两位叔叔的毬队,训练的怎么样了?” 朱凤凝回应道:“蓝毬看起来颇为简单,但竞技的规则不少,真要熟稔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不要说耍的还要漂亮,这便难上加难了。” 是的,中规中矩的比赛,场面上未必就好看了,必要时一定要有花俏的炫技才能吸引眼球,所以,西鄂王府的毬队远没有到可以拉上场的程度。 朱凤漱也道:“十来天,根本就练不出个样子来,只怕十月都未必能上场啊!” 朱由崧点点头:“那就先不进行正式的比赛,搞几次切磋,就一旬一次吧,如此,不但能加强两府毬队的战技,而且还能起到暖场的效果。” “暖场?” “是啊,得让别人知道蓝毬是什么,怎么顽的。”朱由崧解说道。“所以,我这边准备除了南北两座小楼的二层不做开放外,每次三府切磋的时候,都免费让人来看,这就跟新酒楼开张了,前两日请客人免费品尝菜肴是一个道理。” 朱凤漱和朱凤凝其实不懂经营,当即就被朱由崧忽悠住了,只听朱由崧继续道:“还有,只是旬日的切磋未必能广泛的引起注意了,所以,我想每旬二三日由方城王府的毬队在毬场训练,四五日由西鄂王府的毬队在毬场训练,训练日也免费开放观看,自能引起更多的关注。” 朱凤凝眨了眨眼:“那福王府毬队什么时候来毬场训练呢?” 朱由崧回应道:“那就每旬六七日。” 朱凤漱问道:“那剩下的时间怎么办?” 朱由崧回答道:“这第一,比赛和训练肯定会损伤毬场,所以,旬九日,应该对毬场进行保养和平整,免得比赛时磕着绊着,让毬员受伤了,影响了接下来的比赛;而旬初日,是给前一日比赛完的毬员休息的,扣除了这两日,也就剩下一个旬八日了,空着也无妨;这第二,这蓝毬要赚钱,总不能只有我们三家顽,得迅速收纳其他的毬队,所以这剩下的一天就可以给另外参赛毬队训练。” 说到这,朱由崧压低声音道:“让毬队来训练,那是展示毬队的实力,让看客们下注时多少有个底,所以,毬队多了以后,我们要让更多的毬队都来毬场展示。” 朱凤漱满意道:“由崧果然是胸有成竹。” 朱凤凝则道:“那就从十月开始,各队轮流来毬场操训,十月上旬的旬日,正式第一场三府切磋。” 朱由崧同意道:“就这么办吧,不过,福王府初来乍到,对地方还不熟悉,地方上就请两位叔叔多招呼了。” 朱凤漱已经把他的狐朋狗友当做移动的钱包了,自然应诺道:“没有问题,就是拖也把本府的纨绔们拖来看毬。” 朱凤凝也保证道:“西鄂王府也一定会给左近下帖子的······” 朱凤漱和朱凤凝走了,朱由崧则继续查看了毬场的排水系统,以及附设的男女茅房。 转头,朱由崧告诫毬场管事道:“十月上旬旬日,三府有第一场切磋,届时我和方城王长子、西鄂王府将军以及部分本地士绅豪强会来观战,一应建筑必须在之前完成了,至于油漆什么的,倒是可以暂缓一下,器物也不必特别精细,一切可以稍后满足。” 毬场管事应道:“是,一定保证十月上旬旬日三府切磋前,完成全部建筑。” 要想马儿跑,得给马儿吃草,所以,朱由崧告诉管事道:“等来看毬的人多了,你们可以发卖一些小吃点心,以及淡酒、茶汤之类的吃食,也算是给你们的小小补贴,但有一点,来者都是客,都是王府的财神,别摆什么脸色,都在,我就给你们脸色看。” 管事又惊又喜的应承道:“请小王爷放心,我等知道该如何做了······” 88.人情 朱由崧刚刚自射箭场回来,正想沐浴,就听李谙报告道:“小主子,左奉承来了。” “丁位,他来干什么?”朱由崧想了想,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李谙亲自把丁位领了进来,就听进门后的丁位向朱由崧报告道:“小王爷,洛阳本地的锦衣卫百户有一桩人情送给小王爷。” 锦衣卫负责监督全国文武,所以在各省各府都布置有监察网络,其中省一级的负责人为千户,府一级的负责人是百户和总旗,因此河南府作为一个大府,有锦衣卫百户并不奇怪。 可奇怪就奇怪在,东厂和锦衣卫在某种层面上没有直接隶属关系的。 没错,东厂的贴刑官、掌班、领班、司房、档头、番子全部都是从锦衣卫里调拨的,但除了这些借调给东厂的人员之外,东厂是不可以直接指挥各地的锦衣卫的,即便要地方锦衣卫配合,那也是需要通过锦衣卫掌卫事获得专门的指令后才行。 而作为东厂摆在明面上监督福王府的丁位,更是不可能直接与本地锦衣卫系统勾连上的。 所以,朱由崧诧异的问道:“锦衣卫,这是怎么回事?” 丁位苦笑的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这个百户是直接找上门来的。” 朱由崧的脑海里跳出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几个字,但表面上,他还是很从容的说道:“先说说,这个锦衣卫百户要什么吧?” 丁位回应道:“就是没说要什么,奴婢才觉得荒唐。” “平白无故的,的确有些古怪!”朱由崧想了想,继续道。“那说说,这个百户提供了什么人情啊!” 丁位汇报道:“是关于福源号的字花生意的。” 朱由崧眼眉一挑,来了兴趣:“继续说。” 丁位便把本地锦衣卫监察到的河南府同知王世良的勾当向朱由崧汇报了一遍,最后说道:“本地豪绅本已经知趣的放弃了谋夺福源号的生意,筹备着在外地推行字花,但没曾想,顺和店抢先了一步,在运河沿线,长江沿线以及周围几个大府推开了字花,所以,这些豪绅按耐不住了,准备闹到京师去。” 朱由崧眨了眨眼,问丁位道:“丁位,你以为呢?” 丁位一愣:“小王爷的话,奴婢有些不明白!小王爷是在问,豪绅闹到北京的事呢,还是在问,这位锦衣卫常百户的用意?” 朱由崧冲着李谙说道:“李伴伴,去把赵鲁叫过来。” 丁位在场,李谙自是不可能亲自去请赵鲁,所以他出去交代了一声,转回来,就听朱由崧说道:“自然是锦衣卫那位百户的用意!” 丁位之前就在琢磨锦衣卫这边的用意,所以听到朱由崧发问,便报告道:“奴婢以为,大约是得了锦衣卫上层人物的指示,向王府示好呢!” 丁位随即解释道:“京师那边有说法,太子爷有孝悌之心,所以锦衣卫那位骆都督,眼下怕是想在王爷面前卖个好。” 朱由崧一针见血道:“是太子伯伯,想通过锦衣卫告诉父王,最近一切针对福王府的动作,都不是太子伯伯授意的吧!” 丁位不敢接话,只好视线下垂,但丁位不说话,也就意味着朱由崧的猜测多半是正确的,所以,朱由崧笑了起来:“螳臂当车,不外如是!” 丁位急忙劝谏道:“王爷和小王爷虽然退让自污,但闹大了,真就是千夫所指了,还请小王爷明鉴,能退一步海阔天空。” 朱由崧看了看丁位,冷冷的说道:“这话,也是锦衣卫那位常百户的意思吧。” 丁位表情尴尬的应道:“不是,这是,奴婢的一点浅见。” 朱由崧坐在那不说话,场面的气氛肃杀了起来,好在,又过了一会,赵鲁来了,这才让房间里的空气重新得以流动。 “赵鲁,”等身为王府内奉承的赵鲁给自己行过礼问过安之后,朱由崧问道。“字花推行过程中,与地方上是否和睦?” 赵鲁回应道:“顺和店在推行字花时,依照小王爷的吩咐,联合了各地的有力人士,分出不少的利益出去,虽说未必人人满意,但应该问题不大;再说了,现在字花才在各府刚刚推开,利还没见多少,各地不会有太多的嘈杂心思的。” 朱由崧点点头:“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合作者不闹腾,一应窥视者是撼动不了大局的。” 赵鲁听到这,看了看丁位,问朱由崧道:“小王爷,莫不是有人还在觊觎字花的利益吧!” 朱由崧承认道:“丁位的消息,的确如此。” 赵鲁恼怒起来:“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抢王府的买卖!” 丁位一脸平静的不作反应,朱由崧却喝止道:“此事与丁位无关,不必冲他发火。” 等赵鲁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之后,朱由崧又问赵鲁道:“记得当初,我把字花生意交给顺和店时,关照过,大明很大,顺和店的人手也很是不足,是不可能独占全天下生意的,你且把那些对于顺和店来说属于鸡肋的,不准备进入推广字花的府县名单列出来,我有用。” 小书亭app 赵鲁应了一声,退下去了,朱由崧扭头看向丁位:“闹腾的那几家,常百户给名单了吗?” 丁位说道:“还没有给,如果小王爷需要,奴婢这就去问常百户要。” 朱由崧哑然失笑:“一个人情分两次来做,真是天才,这个常百户怎么不去经商,以他的脑子,腰缠万贯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丁位听罢朱由崧的吐槽,回应道:“奴婢以为,锦衣卫那边是想把人情做扎实一些。” “你去告诉他,王府承情了,顺便让他把名单交给你,你依着名单拟写一份请帖,请他们务必于十月初十,前往城南江畔毬场观赛,此外,不妨告诉他们,字花的生意不用考虑了,但王府会给他们另外一条财路的。” 是的,通过各家不掌权的子弟推广竞技体育和体育博彩太慢了,朱由崧直接把主意打到了各家主事者身上。 丁位虽然并不清楚朱由崧的意图,但并不妨碍他应诺道:“是······” 89.表演 一转眼,十月初十到了,这一天朱由崧向姚氏晨省之后,便驱车来到了城南的蓝毬场。 朱由崧还觉得自己到的比较早呢,结果到了才知道,朱凤漱和朱凤凝都已经到了。 于是,朱由崧上了北面的主楼,并把朱凤凝和朱凤漱请了过来。 甫一见面,朱由崧问道:“两位叔叔,今天会有多少人来看毬?” 朱凤凝得意的说道:“我这边大约安排了二十家来看毬。” 朱凤漱给出了一个比较保守的数字:“十五家左右吧!” 朱由崧想了想,告知道:“我这边请了衙前街唐家、府右街孙家等十五家的主事人,所以两位叔叔的客人,可能会安排不了对面的贵宾层了。” 朱凤凝和朱凤漱当即傻眼了,好半天后,朱凤凝说道:“我通知了唐家老二、孙家的老气,你把他们的家长都叫来了,他们还敢来吗?” 朱凤漱摇头道:“由崧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之前你还说福王府初来乍到,结果这下可把我们两个王府都压下去了?” 朱由崧解释道:“福王府的确是初来乍到,我邀请的哪些人,只是恶客罢了!” “恶客!”朱凤漱龇牙咧嘴起来。“居然还有人敢当王府的恶客,好极了,且看叔叔我,今天帮你出气了?” 朱由崧冲着摩拳擦掌的朱凤漱笑道:“虽是恶客,也有用处,可别吓坏了他们!” baimengshu.com 说到这,朱由崧解释道:“我名下有个福源号,搞了一种名为字花的搏戏······” 朱由崧的话还没说完,朱凤凝哎呀了一声,然后指着朱由崧说道:“那个字花就是福王府弄的,好家伙,都卖进西鄂王府了。” 朱由崧才不信朱凤凝现在才知道福源号的背后是自己呢,但他也没有揭穿朱凤凝的表演,只是继续说道:“我的意思就是赚一点小钱,可是这生意被人看上了,就闹得有些不开心了,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再加上,我们正好要推广蓝毬,所以就想着把他们也拉进来。” 朱凤漱第一时间抓住了关键:“由崧的意思是,也要分他们一杯羹?” 朱由崧点点头,朱凤凝脸色大变道:“拉各家组织毬队,扩大比赛,这个我同意,但河南府这地界,还有我们三家王府镇不住的事情吗?干什么要分他们一份!” 朱由崧便给朱凤漱和朱凤凝讲了做大蛋糕的意义,然后问朱凤凝:“设想一下,如果整个河南府全境能搞一个蓝毬联赛,是怎么个光景?如果河南每个府都有蓝毬联赛,然后各府的胜利者,争夺全河南布政司的魁首,又是怎么个光景呢?” 一座金山银山就展现在朱凤凝和朱凤漱的面前了。 只是穷怕了的朱凤凝还是有些不愿意:“可是扩大到河南各府,只怕周王、潞王、郑王、唐王各支也要插上一手啊,这样,落到我们手里,也剩下不多了。” 现在三家王府在蓝毬赛事方面的股份分别是按福王府五成、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各两成半来分配,但要是新的玩家进场了,肯定会冲淡了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的占股比例了的,所以未雨绸缪,朱凤凝还是有些担心。 朱凤漱看向朱由崧:“由崧,既然你已经考虑到河南全省魁首的事了,总是有章程吧?” 朱由崧应道:“我的确有个章程,我的意思是我们三府有一个保底的成数,譬如福王府这边至少要保留一成本的股本,两位叔叔家或至少保留半成的股本,其余的股本则在引入新人的同时,同比缩减,但这保底的成数绝对不能动,同时我们三家也永远是蓝毬联赛最核心的三家,也是分成最多的三家。” 朱由崧把创始轮、天使轮、A轮、B轮以及上市的概念跟朱凤凝两人一说,两人的眼珠顿时瞪圆了:“这,还有这等操作?” 朱由崧以一种自己已经预见到未来的口吻说道:“倒时候按股分红就只是小利润了,股价每涨一两,换成手上的股数,就不是一个小收益了。” 朱凤漱和朱凤凝将信将疑的时候,邀请的客人开始陆续抵达了。 “高二郎,这边请,”毬场迎宾看着手中请柬把人领进了场,然后带着客人绕场一圈,并逐一介绍了毬场的建筑,最后抱歉的说道。“今日有几个贵重的客人,所以贵宾层可能没有空的包间,暂且委屈高公子在散座就坐,若是包间有空的,稍后再帮您调整。” 被叫做高二郎的高悦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这是方城王府的场子,来往无白丁,委屈什么,不过,散座也有好坏吧,帮忙挑一个最好的位置。” 迎宾笑着把高悦引导到了最靠近北面主楼的一个扇区,并将高悦和身边的几个使唤人安排在了中间的层次;等高悦坐好了,那边又进来一人,高悦放眼望去,立刻起身遥遥施礼。 “高家二公子也来了?”来人注意到高悦的动作,回了一礼,然后问迎宾道。“我可以跟高二郎坐在一起吗?” “自然可以。” 迎宾引着来人向高二郎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同时说明道:“世人都以为高者尊,低者卑,但在蓝毬场上,坐的越高,其实约看不清楚毬的位置,所以,散座中以最底层的位子最好,不过最底层也有不好的地方,譬如会被毬砸到,会闻到毬手身上的气味,所以,便以中层为最佳,底层次之,高层再次之。” 说话间,来人走到了高悦身边,与高二郎再次见礼道:“龙馥,这几日可是未见呢!” “殷夫来的正好。”高悦请表字殷夫的郑斌坐下,然后问道。“正想请教殷夫,这个蓝毬是什么玩意呢!” 郑斌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啊!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西鄂王府那位请我们来,总不是让我们来看耍猴的。” “什么,你是拿了西鄂王府的请帖来的?” “难道龙馥不是吗?” “的确不是,小弟拿的是方城王府的帖子。” “如此说来,倒是有些意思了,莫不是两家王府打擂台,让我们来做个见证的吧。” 郑斌的话还没说完,又有人进场了,不过,高悦一看,冷哼了一声:“没想到,他也来了,真是晦气!” 郑斌放眼望去,只见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郑斌便笑了起来:“原来是江太史家的老三呢,怪不得龙馥不对付呢,听说,东关星雨斋那边的红丸······” 高悦阻止道:“殷夫不再说了,再说我可就翻脸了。” 看着江家老三一脸嘚瑟的坐到了斜对面的扇区,郑斌一脸坏笑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不说了,不说了······” 90.火候 随着时间推移,更多人陆陆续续的进场了,不过其中大部分都是坐在了没有遮掩的露天看台上,只有极少数的几个被引进了南侧的贵宾二层。 这个时候,为了避免已经来的人无聊,所以一些暖场的游戏开始了。 譬如单人翻跟头,双人翻跟头;又譬如单人抛接草帽和多人共同抛接草帽的表演;再譬如展示一下如臂使指的让毬在身上周转而不掉落。 这些另一时空有些烂大街的杂技,立刻引起了观者的兴趣,让一众缺少娱乐的明代人看的目不转睛。 杂技结束之后,三队毬员进场了,其中福王府毬员是穿上红下黑的毬服,方城王府毬员穿的是上篮下绿的毬服,西鄂王府毬员穿的是上白下青的毬服,而且每家毬手那件坎肩上前后都写着各自的毬队名字,“某某王府蓝毬队”。 郑斌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这是福王府搞出来的花样!” 坐在不远处的一人问道:“何以见得!” 郑斌回应道:“福王府没来之前,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在河南府已经有二百多年了,可曾有过蓝毬一说?又何尝有这等演示!” 高悦赞同道:“殷夫说的有理,必是福王府的花样。” 这边正议论着,那边福王府毬队已经在北面主楼的第一层席地而坐了,而方城王府毬队选择坐在东面蓝毬架后的区域,西鄂王府的毬员们则坐在了西面蓝毬架后的区域。 有人便探头过去试图跟毬手聊天,结果巡查警告道:“退回去,不得影响毬手!” 下书吧 没错,今天是切磋,交谈两句也没问题,但如果是正式比赛,就会影响到比赛(赌*球)的公正性,所以是一大禁忌。 被呵斥的人有些恼火,边上伺候的毬场小厮急忙上前劝阻道:“这位公子,毬场有规矩,比赛前,任何人不能联络毬队,这要是毬队输了,说您收买毬队,那就误会了。” 边上人劝道:“这是各家王府之间的较量,老兄掺和进去,怕是让输家记恨呢!” 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准备发火的也就消气了。 此时,一队舞姬走入场中,向已经到场的众人表演起舞蹈来。 精彩的舞蹈再一次吸引了观者的目光,彻底使得刚才的不快烟消云散了。 舞姬退下后,三个王府的毬员零星上场了,这些毬员依次表演了定投二分球,跳投三分球,带球移动,带球突破,传接球,扣篮等动作,引起了一众观者的好奇。 “这就是蓝毬吗?怎么跟古书中的蹴鞠有些像啊!” “蹴鞠那是什么?” 明代因为科举制度发展到登峰造极的缘故,人们对于不能应用于科举的杂书根本就不重视,以至于,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风靡了整个宋代的蹴鞠游戏。 当然,也有些不用担心科举的,通过杂书还是了解到了什么是蹴鞠,因此现场得意洋洋的解说起来:“蹴鞠啊,说起这个,那就年代久远了,据说,早在两汉,蹴鞠就已经出现了······” 边上人津津有味的听着,但很快有人发问道:“按窦兄的说法,蹴鞠不是用脚踢的吗?” 说话的窦家五少爷窦永回应道:“所以我才说有些像,没说就是蹴鞠。” 随即窦永补充道:“都是两个鞠室,然后鞠丸要投入鞠室才算得分。” 窦永手舞足蹈的说着,毬场的小厮走了过来:“各位公子,不知道有没有愿意押一把的。” 窦永回头问道:“押?押什么?” “由于各位公子不知道毬队的实力,所以现在只有押输赢,今天三个王府之间要比赛三场,所以各位公子可以押单场输赢、三场谁第一,还可以押一、二、三名的排序,至于今后,还可以押单场谁是得分最多的,以及年度总魁首等等。” 边上人面面相觑,有人当即问道:“这怎么押法,怎么赔法!” 小厮们照本宣科道:“今天,各位公子还不知道那支毬队更强一些,所以压一赔一,十文起押,上不封顶;今后则会根据各府毬队的实力不同,对赔率进行增减······” 在场的都是不差钱的,当即有人就道:“那我押一两银子顽顽。” 小厮接过银子,替他登记道:“乌公子,怎么押呢?” “第一场是福王府和方城王府吧,我押福王府赢!” “好勒,稍后就把押券开给您,等当场结束了,可直接按押券对奖。” 散客区买注的情况落入了南侧贵宾层的眼里,几个被邀请来的家主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又过了一会,比赛正式开始了,首先是争球,方城王府那位背上写着一号的毬手跳的高高的,一把揽住了裁判抛出的毬。 等一号双脚落地了,他第一时间把毬传给身后的己方毬员,方城王府的毬员便按照某种规律攻了上去······ 由于不是正式比赛,场上的攻防节奏不是很快,更多的带有表演性质,还出现了多次盖帽、扣篮,倒是让在场的观众看的津津有味的。 不过,真正的高*潮在于结束哨音吹响的那一刻,边上的计分员高叫道:“福王府三十七分,方城王府三十四分,福王府蓝毬队胜,恭喜买中的各位贵宾,现在你们可以去领奖了。” 乌公子大笑起来:“我就知道福王府会胜,下一场是谁,我还要买!” 有人欢喜有些就懊恼:“是啊,这蓝毬不是福王府闹出来的嘛,我怎么就没押呢,这不是人家送钱,我不要嘛······” 朱由崧看着下方的人情百态笑了起来,转身跟朱凤漱、朱凤凝说道:“两位叔叔,差不多火候了,该找那些老狐狸具体谈一谈了。” 朱凤凝问道:“就在这吗?” 朱由崧答道:“不,我在长夏门(南门)外包了一个酒肆,在那边谈吧,更宽敞一些。” 朱凤漱问道:“不是,还有些人没来吗?” “那是他们自己放弃了。”朱由崧冷冷的说道。“就怪不得我们了······” 91.邀请 “下官福王府典乐顾鑫(方城王府舍人周楠、西鄂王府奉国将军门正蔡和)见过各位老先生。” 是的,根据大明朝廷的规矩,宗室是不可以随便见官员的,哪怕是致仕官员也不行,所以朱由崧和朱凤漱、朱凤凝虽然移步长夏门外的望伊阁,但却只是自顾自的玩起了纸牌游戏,而把接待本地士绅的工作丢给了各家王府的属员。 其中代表朱由崧出面的是负责福王府舞乐的乐正,代表朱凤漱出面的是方城王府的下级随员,而代表朱凤凝出面的则是他家看大门的----都是正八品的杂流小官,在几个正途出身致仕官员面前是不够看的,但好歹比朱由崧他们直接用商贾跟士绅对话更礼貌一些。 所以,知道顾鑫他们背后站在谁的乡绅们也不敢托大,纷纷起身冲着顾鑫三人回礼道:“不敢当,某等见过几位贵官。” 没错,之前朱由崧已经查过了,河南府并没有什么特别有名的豪门世家,所以,这些有意跟朱由崧抢食的不过是一些二流人物,也因此他们只能抱起团来跟福王府斗,一旦落单了,不用福王说话,赵鲁、陈金他们一个眼神就能让这几家灰飞烟灭了。 故而,真的给脸不要脸的并不多,敢轻视顾鑫、周楠、蔡和他们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顾鑫跟周楠、蔡和对视一笑,然后伸手延请道:“各位老先生,我们坐下说话。” 宾主先后坐了下来,此时就听顾鑫说道:“几位老先生,刚刚的蓝毬表演还算能入目吗?” 衙前街唐家的主事人唐闻韶代表在场的一干乡绅回应道:“两队人你争我夺的,粗鄙了些!” 顾鑫笑了起来:“唐家二爷,你可知道太子和元孙看过了这蓝毬,也都十分的喜欢,你居然敢说粗鄙了一些。” 唐闻韶脸色一白,无言以对了起来,倒是边上庙前杜家的主事人杜芳解围道:“顾乐正,今个把我们请来,该不是说这些的吧。” 唐家虽然这两代都没什么起色,但唐家太公曾经做到过工部郎中,朝中的好友也有做到都察院右都副御史的,而面前杜家的老九现在也外放做了知府,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顾鑫是要给些面子的。 故而,顾鑫爽快的回应道:“杜七爷说的不错,这一回是有一桩泼天的富贵要跟几家分润。” 几家主事人不动声色的听着,就听顾鑫继续道:“你们几家打字花的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就算把官司打到御前,在陛下和太子面前,我家小王爷也是不会把字花的生意让出来的。” 顾鑫说到这,扫了扫面前表情各异的众人,再一次的露出了笑脸:“不过,福王府既然要在洛阳立足,也不想跟本地的贤达闹不开心,所以,几位老先生,且看刚才蓝毬场外押注的生意能不能做得啊?” 府右街孙家的孙仪问道:“这个生意怕是太小了点吧。” 方城王府的周楠回复道:“眼下虽然看上去小了点,但如果各家愿意的话,自然能往大处做的。” 道后街陈家的主事陈昌问道:“怎么个往大里做呢?” 周楠便向在座者做了详细的介绍,在场的几家主事一听,不说两眼直放金光吧,那也是啧啧称奇,侄子是礼科给事中的关帝庙厉家主事厉学珑便在周楠说完后,问道:“如果我们几家加入,这利如何分配。” 西鄂王府的蔡和解说道:“有两处利可分,第一,毬队会按年度排名高下分一笔银子,第二,然后总盈利这块也会按各家投入的股本大小分银子;不过有一宗说一宗,如果这毬赛能扩大到外埠,考虑到给外埠的分红,各家的总比例都会所有下降。” 蔡和虽然说的不是很详细,但朱由崧事先拟写了一本关于如何集资、如何经营、如何分配利益的小册子,现在已经经由顾鑫、蔡和之手发给了这些豪强的**人了,只要他们认真拜读一下,就可以明白内中是怎么操作的。 各家的主事人对视一眼,东城应家的应宏便代表众人开口道:“兹事体大,恕在下现在不能给小王爷们一个答复,且容我三五日如何。” 顾鑫笑容满面的说道:“本该如此,三五天若是不够,十日内有个答复即可。” 周楠扮了白脸:“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十日内没有答复的,就当做自己放弃了,今后再想加入,亦是不可能的。” 蔡和补充道:“今日没来的那几家也没资格直接加入的。” 各家主事脸色略有些难看,但还是一一应诺道:“我等必然十日内给予王府答复······” “都走了?” 顾鑫他们和几家乡绅的主事人沟通的时候,朱由崧他们正在打三人斗地主,也就是朱由崧所说的二打一,这个相对看牌,不看技术,对于朱凤漱和朱凤凝来更加公平一些,不过既然是斗地主,没有彩头不行,但都是各王府的未来接班人,赌钱实在没意思,所以就决定输的人脸上贴一张纸条,当然,朱由崧他们自己不可能贴,就只能贴在随侍人员脸上了。 因此,在回答朱由崧问题是,映入顾鑫三人眼帘的,首先就是朱由崧、朱凤漱、朱凤凝身后那些脸上贴满白纸条的內侍。 哭笑不得的顾鑫三人只好低着头汇报道:“回小王爷的话,都走了,然后我们约定十日后还在望伊阁见面,到时,他们会确定是否加入的。” 朱由崧头也不回的继续问道:“那你们看来,他们会加入吗?” “回小王爷的话,下官以为,这几家应该都会加入。” 打不过就加入进去,这话不单单在外国有效,在**也是一样的。 “慢,这手牌我要了,两位叔叔不好意思,小侄只剩下一张了,都压不了的话,那这句可又是小侄我赢了!” 朱凤漱和朱凤凝失望的把牌合上,朱由崧指挥李谙给朱凤漱和朱凤凝的人脸上贴白纸,然后趁着洗牌的时候,跟顾鑫他们说道:“这个生意,我跟两位王叔商量过了,包括今后的经营以及在外埠扩张,就由你们三个和毬场的姚管事一同操办了。” 至于朱凤漱和朱凤凝这边怎么考虑的朱由崧不管,但顾鑫可是朱由崧降服了王府长史宋如同之后,第一个靠上来的王府外朝官,所以不管顾鑫这边有没有能耐维持好毬场业务,至少是要给于马骨的待遇的。 fqxsw.org 顾鑫三人当即又惊又喜,立刻应道:“下官等一定不负各位小王爷的信任。” 朱由崧把体育这块分出去,而不是由福源号、顺和店来经营,最关键的原因是,这个产业从一开就是一个合资企业,未来还可能有更多的利益相关方加入进来,所以需要摆出亲兄弟明算账的态度来,不能太瓜田李下了,否则,就可能出现一拍两散,各自经营,各自竞争的不利局面,从而破坏了朱由崧敛财的计划。 对于三人的言辞,朱由崧示好没有在意,只是冲着三人摆摆手,然后又扭头去抓牌了。 见此情景,顾鑫等人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92.廖二 带箭头的指示牌在天津桥两头树立起来了,再加上,三家王府还时不时派人穿着蓝毬队的号衣在街道上展示,由此,三府蓝毬场和蓝毬在洛阳城内外算是有了点知名度。 当然,更让蓝毬深入人心的是,训练日和切磋日的免费开放,这真是让洛阳的老百姓们开了洋荤了,当即在这个缺乏娱乐项目的年代,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冲击波。 此外,切磋日开放的小额押注也让一些赌徒看到了另外一种生财模式,某些人甚至铤而走险,自发的搞起了外围。 不过,这些人很快就倒霉了,这不,洛阳县捕班快手头役张嵩挺着富态起来的肚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廖二,你胆子不小啊,不知道三府蓝毬场是三家王府的买卖吗?得了,你的事发了,跟我走一趟吧!” 作为洛阳城里著名的喇虎,廖勇嬉皮笑脸的掏出一包钱准备塞给张嵩:“张爷,王府高高在上,眼皮子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个小人物呢,您高高手,这不,漫天云彩就散了!” 张嵩接过这包钱掂量了一下,冷笑起来:“这里面值个五两银子吗?” 没错,一大包钱,重是挺重的,但换成银子,估计也不值三五两。 廖勇被张嵩狮子大开口给吓坏了,所以赔笑道:“小本买卖,张爷行行好,让小的能吃一口饭!” 张嵩把钱包塞进胸口,嘴上却说道:“你吃上了,爷们怕是要饿肚子了,来,拿下!” 边上的快手当即把锁链缠上了张嵩的双手,张嵩吃惊道:“张爷,你,你这不合规矩啊!” 是的,拿了钱还要拿人,这可是坏规矩的。 但张嵩却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在这洛阳城里,三家王府就是规矩,就是王法,带走!” 廖二跌跌撞撞的被带到了洛阳县的牢房里,等他一进去,就听到了令人诧异的欢迎声:“我就说嘛,我们进来了,廖二这混蛋怎么可能躲得开啊!” “廖二,给你虎爷笑一个,虎爷好好宠宠你!” “廖二,你他娘d走运了,这回少不得流三千里······” “王老虎,李屠子,周小官,你们,你们怎么都在这。” 听着廖二的问题,一众喇虎鬼哭狼嚎起来:“傻瓜,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们就怎么进来的。” 廖二诧异的问道:“你们也是,因为摆了摊子让人赌三家毬队的输赢才被抓进来的?” “你说呢?”最初说话的李屠子回应道。“若不是抢了毬场下注所的生意,你还真以为这一任的大老爷是为民除害的青天啊!” 周小官隔着栅栏补充道:“管牢的崔爷刚刚说了,眼下已经不是三家王府那么简单了,这河南府三分之一的士绅暗地里在三府毬场都有股子,其中有几家还会跟着搞毬队,所以,我们不单单得罪了三家王府,还得罪了一大批士绅,你说,不整我们整谁啊。” 廖二骇然道:“那,那我们不是死定了?” 王老虎笑道:“反正是个死字,廖二,咱们恩爱一回如何!” “你这个死龙阳,滚开!”廖二呵斥了王老虎一句,随即向周小官问道。“小官,你在我们当中,脑子最活络,你说,我们还有活路吗?” 周小官还没回答,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活路自然要给你们的,就看你们识不识趣了?”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管牢的班头卑躬屈膝的陪着一名穿着黄鹂补子的青袍文官走了进去。 而在此人身后,之前周小官口中的牢子崔七正小心翼翼的端着方凳。 结果,这名文官刚刚站定,崔七便眼疾手快的将方凳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文官坐了下来,然后问道:“就这四个?” 管牢班头低声下气的应道:“回大人的话,就他们四个胆子最大了。” 文官点点头,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管牢班头把手中的蜡烛留了下来,然后拉着崔七离开了牢室,此时就听文官说道:“本官是谁,尔等不用知道,本来,尔等敢打王府的主意,被打死了也是活该,但好歹尔等也算洛阳社鼠中有名有姓的,所以,本官愿意给尔等一个机会。” 李屠子是四人当中最没脑子的,所以,直接问道:“这位老爷,您让我们干什么?” “简单!”文官开口道。“尔等不是学着三府蓝毬场下注所,在外面搞私赌吗?现在不用尔等私下搞了,三府蓝毬场下注所直接雇了尔等,今后怎么卖,怎么赔,都按照三府毬场下注所的规矩来就可以了?” 这是要被招安了吗? 于是这些连周小官都来了精神:“这位官爷,我等接下来就是为王府做事了?” 文官大笑了起来:“尔等想的太多了,王府又如何看得上尔等这群渣滓,雇佣尔等的只是毬场下注所而已。” 王老虎闷声闷气的说的:“那不一样吗?” 周小官阻止道:“不一样的,出了事,我们跟王府没有关系,甚至跟三府毬场都没有关系。” 文官看了看周小官:“倒是一个知情识趣的,那么,尔等四人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啊!” 周小官急忙跪下来磕头道:“小的愿意!” 廖二当下学着周小官的样子磕了头并应承道:“小的也愿意。” 李屠子和王老虎见喇虎中最聪明的两个人都应承了,也只好效仿道:“我等愿为毬场效力!” 文官摸了摸下颚的短须,慢慢的说道:“既然愿意,那就约法三章,第一,下注所怎么开赔率,你们就怎么收,不许有任何的改动;第二,下注者的输赢跟你们没关系,不得随意扣押赢者的得利;第三,除了与下注有关的纠纷,下注所会出面干预,其他的,一切与毬场无关;能做到吗?” 周小官立刻答道:“能,能做到!” 廖二等人也跟着回答道:“能,请老爷放心!” 文官再次笑了起来:“那就一言为定了。” 说着,文官站了起来,拿着蜡烛转身离开了,不久,一群牢子走了进来,其中崔七把方凳拿了出去,另外的几名牢子冲着周小官几人笑道:“几位,恭喜了,二爷过堂,大约打几板子就能出去了。” 吞噬小说网 李屠子叫了起来:“怎么还要打?” 一名牢子冷然道:“那是让你长些记性,今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93.少林寺 “顾乐正,”朱由崧看了看面前的顾鑫,慢慢的说道。“让社鼠帮着把毬注卖到全洛阳,这个思路的确不错,但这也只是开始了,你们还要做这么两件事。” 朱由崧屈指道:“第一,要办一份《毬报》,上面主要刊登各家毬队的背景,毬员身高体重臂长以及是能得分呢,还是能突破运球,以之前的胜负,这样可以给下注的人做参考。” 朱由崧曾在最初制定计划的时候,罗列出财、械、人、舆论等多个需要控制的要素,其中舆论一项,他显然准备是从《毬报》、《毬经》开始,进而一步步的填充评论、时事、小说、新闻、广告等内容,最终把《毬报》扩张到全国,并变成一份综合性的报纸,从而在大明社会中夺取一部分的发言权。 “第二,现阶段虽然只能考虑在洛阳城内的联赛,但我希望,你们能在河南府境内广泛的推广蓝毬运动,从而能选拔出更多的优秀毬员,并扩大蓝毬的影响力,促进河南府内联赛的尽快实现。” 顾鑫立刻将朱由崧的指示奉为圭臬:“下官明白该怎么做了!” 顾鑫退了下去,朱由崧松了口气,字花和开辟体育市场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他可以过两天平静日子了。 是的,无论字花还是开辟体育市场,在外人看来都太过妖孽太过耀眼了,以至于朱由崧都觉得自己曝光过度了----丁位和洛阳府监察锦衣卫的报告肯定一早就放在万历皇帝及太子朱常洛的案头了,错非朱由崧是福王之子,本时空也没有科研人员,否则,缇骑一早就把他抓回去切片了----所以,是该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了。 然而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边他才安静了不到一旬时间,母亲姚妃就在一次昏定时告诉朱由崧,将带他一起去少林寺礼拜。 与另一时空已经搞不清楚具体位置,以至于闹出福清、莆田、泉州等三个少林寺的,南少林不同,北少林的位置是明确的,那就是少室山少林寺。 有明一代,明政府曾经六度调用少林僧兵出战,因此北少林与执天下全真牛首的武当一样,成为了全大明最负盛名的佛教圣地,并享有明政府授予的免除粮差等特权。 只是获得了免除粮差等特权的少林寺迅速变质,成为了连府跨州的大地主,名下佃户少说也有五六万之多,还开设了质库等典当和高利贷机构,在残害百姓、收敛财富上,丝毫不比普通的士绅地主差了。 当然,才八岁的朱由崧,绝对是没有力量与少林寺这样的释门大庙冲突的,所以,他只能带着忧虑的眼光,陪同着姚氏一起,踏足禅宗祖庭。 不过纯粹来观光倒也不错,毕竟另一时空的少林寺大约除了塔林以外,就没有真货了,虽然更加宏伟,但绝对没有眼前的少林寺有底蕴----眼前的少林寺,那真是菩萨辈出、罗汉如狗,名僧大德层出不穷啊。 好在,朱由崧知道自己能穿越平行世界,并不是神佛的力量,而是宇宙的伟力,因此对于天花乱坠的讲经说法,和知客僧的妙语连珠,一点兴趣也没有,木讷的宛如真的是不晓事的孩童一样,甚至连天真都失去了。 可朱由崧已经百般收敛了,但由于之前锋芒太露,所以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贫僧普庆(广延、广福),见过小王爷。” 见朱由崧不明所以,陪同礼拜的福王府舍人邹旭向朱由崧介绍道:“普庆大师是少林监院、广延大师是少林化主、广福大师是少林副寺。” 来少林寺的路上,朱由崧学习了一点佛教常识。 原来,在十方丛林中,地位最高的僧人叫方丈,其下叫做住持,两者具体的区别是,方丈可以是大型寺庙及有下院的寺庙的领导人,而住持只是小型寺庙或者大型寺庙下院的领导人;而少林寺作为大明规模最大的皇家寺院之一,是即有方丈又有住持的。 监院,又叫寺主,位在方丈和住持之下,具体到少林寺,则在各下院的住持之上,而在方丈之下,是负责整个少林寺的总务工作;不过,少林寺因为规模太大了,所以不止一个住持,因此这个普庆在少林寺里具体算老几,朱由崧就不知道了。 化主,顾名思义是负责化缘的,而副寺,这只在大型寺庙中存在,是管寺庙财政的。 故而这个组合一来,朱由崧就大致明白对方是要跟自己谈什么了。 但朱由崧却装糊涂道:“几位大师找我一小子有何事啊?” 广福笑道:“小王爷谦逊了,您佛缘深厚,又岂能与一般小儿同论呢?” 朱由崧骇然道:“我是不会出家的!” 邹旭有些憋不住,转过脸偷笑起来,无可奈何,普庆只好直截了当道:“小王爷说笑了,小王爷是福王府的嫡长子,未来要继承福藩的,本寺也不敢让小王爷剃度出家!” 福王眼下就两个儿子,小儿子朱由渠还未满周岁,谁知道会不会半途夭折了,这种情况下让朱由崧出家,万一福藩后继无人,可是要让朝廷动怒,各王府骇然的,所以,少林寺又如何敢做这大不韪的事情呢。 广延接口道:“小王爷,贫僧等冒昧前来,是有一事需小王爷首肯。” 朱由崧一边听一边脑筋急转,是为了顺和店的业务嘛? 不对,顺和店虽然开始了飞票业务,但还没有展开抵押和放贷,暂时还没有跟少林寺直接冲突的可能,少林寺不可能预先做出提防的。 那是少林寺想在字花上分一杯羹吗? 这倒是有可能的,这帮秃驴爱钱如命,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了,掺和博*彩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么,有没有还涉及蓝毬博*彩呢? 朱由崧定了定心神,问道:“大师且只管说来,我要是能答应,绝无二话。” xiaoshuting.la 广延礼赞了一句,这才说明道:“听说小王爷要搞什么毬场和毬队,不知道我少林寺,可否入其一股呢······” 94.末世之兆 朱由崧轻笑起来,如果是狗鼻子,一下子就闻到了体育博*彩的铜臭味了。 对此,朱由崧装傻道:“什么毬场,毬队,哦,你们说的是三府毬场吧,这事你们应该直接去找毬场啊,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只管看毬,可不管经营的。” 广延说道:“贫僧闻讯已经晚了,所以,之前请教过福王府的顾鑫顾大人、方城王府的周楠周大人、西鄂王府的蔡和菜大人,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所以,今日,正好小王爷莅临,贫僧就冒昧前来恳请了。” “顾鑫?周楠?蔡和?”朱由崧眼露迷茫之色。“周楠和蔡和既然是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的,我不清楚,也不方便管,但顾鑫,是王府的乐正吧,怎么打着王府的招牌在外面坑蒙拐骗呢!”朱由崧说话间,看向邹旭。“立刻回去告诉宋长史,将顾鑫抓起来,好好审一审,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由崧装疯卖傻,普庆只能出面阻止道:“小王爷且慢。” 朱由崧看向普庆:“监院大师有何指教啊!” “小王爷明鉴,嵩山少林寺自达摩祖师开创以来,在嵩山已经立足近千年了,在河南乃至全大明多少都有一些面子,所以恳请小王爷能赏个体面。” 朱由崧眨了眨眼,反复打量了一番普庆,笑道:“监院大师是在威胁我吗?” 普庆三人高呼佛号,然后应道:“不敢!” “敢也没事!”朱由崧笑了起来。“河南、湖广的卫所虽然早已经弛废了,但朝廷从大同调边军,从四川调白杆兵也不难,真要是把少林寺给铲平了,得个几十万亩地的收益,想必朝廷上下一定欣喜万分。” 三个和尚的脸垮了下来,他们没有想到朱由崧临危不乱,居然还能反过来威胁,对此,普庆笑道:“闻名不如见面,小王爷果然是异人呢!” “怎么,还想给我加一个邪魔上身吗?”朱由崧轻哼了一声。“如此,没什么好说的了,邹旭,代我送客吧。” 邹旭还没有动作,广福从袖子里拿出一样物件来,呈了上去:“小王爷误会了,本寺一向对朝廷恭谨,又如何敢污蔑小王爷呢,小王爷,这是本寺的一点心意,还请小王爷笑纳。” 邹旭接过这个小木匣子,准备转呈给朱由崧,但听朱由崧吩咐道:“直接打开看看,是什么!” 朱由崧让邹旭代为打开木匣子,主要是因为害怕,这不,武学圣地嘛,保不齐就有什么机关暗器呢,自己这毛手毛脚的一打开盒子,真要遇到了一支暗箭,或者一捧毒药,那他也得抓瞎了。 邹旭当然不明白朱由崧的心思,还以为朱由崧让自己做见证呢,所以不假思索的打开了虾子,结果匣子里装了三张田契,加起来也有二千二百亩之多。 朱由崧听完邹旭的报告,脸上泛起了古怪的笑容:“贵寺果真名不虚传呢,连我收拾宋如同他们都一清二楚,还投我所好,难不成,以为,我真喜欢收拢田地吗?那你们就想错了,我只不过是不想好处没拿到,王府却莫名背了骂名而已。” 朱由崧的意思很明确,既然已经背了骂名,那好处就应该落到王府头上,所以,他不会主动去采买民田、逼迫民人偷献。 普庆等人眉头一凝,自觉地分析出了错误,好在,此时事情出现了变化,只听朱由崧继续道:“不过,既然你们愿意送,我也不是不敢收的,邹旭,记得回去后把田契交给赵鲁了。” 普庆等人的表情还是有些凝重,是的,他们担心朱由崧吃干抹净了不认账。 所幸,朱由崧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已经权衡过一遍了,既然想着要把体育博*彩的市场做大了,自然是欢迎各种力量加入进来的----在朱由崧看来,内中的关键不是有多少人买股掺和进来了,而是投注系统控制在谁的手里----既然如此,多一个少林寺也不多。 “普庆大师,你们少林的诚意,我收到了,”朱由崧慢慢的说道。“但说真的,毬场、毬队的问题上,因为牵扯到了太多家,所以,福王府的意见并不能影响全部。” 朱由崧说到这,刻意顿了顿,等吊足了普庆等人的胃口后,朱由崧这才继续道:“所以,福王府不会阻止你们在毬场和毬队上分润一二,但你们也是要得到其他各家的首肯才好。” 三个和尚大喜,其中广延更是心直口快的说道:“其实,各家那边,本寺已经基本说定了,现在就等着小王爷您点头了。” 朱由崧嘴角又浮出了古怪的笑容:“原来如此,看来,这二千多亩地,福王府还是收少了。” 三个和尚默然不语,显然朱由崧说对了,如果他再坚持一下,就可能收获更多的好处。 不过,朱由崧既然答应了,也不好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再反悔了:“这次就便宜你们了,但记住,下不为例······” 三个得到满意答案的“高僧”退了下去,朱由崧看了看身后站在的李谙,忽然冷笑道:“李伴伴,现在是不是末世啊!” 李谙急忙回应道:“小主子,现在可是皇爷治下的盛世啊。” “盛世?”朱由崧冷然道。“我看都是血吧。” 没错,除了朱由崧这个穿越重生者以外,没有人知道,看似繁花似锦的大明王朝正一步步的走向自己的最期,而在大明走向灭亡的过程中,到处涌动了鲜血······ “血?”李谙笑道。“奴婢怎么看不见,小主子是不是想太多了。” 对于李谙的话,朱由崧充耳不闻,已经陷入自己记忆中的朱由崧只是喃喃道:“还有两年多一点,建奴就要来了吧,还有十三、四年,天下就要彻底大乱了,血流成河啊。” 朱由崧的声音微不可闻,因此李谙只听到了“还有两年多一点”一句,所以,李谙问道:“小主子,什么还有两年多一点。” 朱由崧从自己的世界清醒过来,冲着李谙摆摆手:“我是说,还有两年才满十岁,日子实在是过的太慢了。” 一听朱由崧提到十岁这个字眼,李谙会错意了:“十岁,小王爷急着想袭爵吧,也是,真要皇爷封了小王爷爵位,小王爷就不会为了钱苦恼了。” ranwen.la 朱由崧听李谙这么一说,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李伴伴,别乱说了······” 95.伴读们 飨食之后、熄灯之前,伴读们都有大半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在这大半个时辰内,伴读们可以读书、可以下棋,也可以去聊天和闲逛,这不,今天也是一样,胡远山、杜秀文、赵一为等几个正在自己的小书桌前认认真真的背着书,而林康、林泽兄弟和唐年、马小根等几个则在下五子棋玩。 此时,万世贼头贼脑的走了进来,冲着正在下棋的几人说道:“你们知道嘛,小王爷准备过完年对我们进行分科了。” 马小根抬头问道:“分科是什么意思?” 万世回答道:“就是像远山他们这些读书好的,继续研习八股时文,准备着让他们将来能去考秀才、举人;而读书不好的,就不让我们再学圣人教诲了,得去学经商、做工和种田。” 林康兴奋起来:“太好了,这书我早就读不下去了,还不如去学经商和做工呢!” 众人明白,朱由崧让自己去学经商、做工、种田,并不是让自己去当伙计、工匠和农夫的,而是让自己去了解的相关知识,然后通过一定的实践,最终能作为朱由崧的心腹去管理商号、工场和庄田,所以林康兴奋也是有道理的。 林泽却问道:“如果真的分科了,我们能选择学什么吗?” 万世摇头道:“这我哪知道,不过听我干爹嘀咕,似乎还要再一起学一年的数学,然后才定谁去学商,谁去学工,谁去学农。” 说到这,万世看了看还在苦读苦背的胡远山等人,压低声音道:“他们那几个,就算能继续读书,也不意味着一直能读下去,如果他们在十八岁之前没能考取儒童,那也得转科去学商、学工,但这样就晚了,肯定比一早转的,要吃亏。” 唐年问道:“万世,你这消息准不准呢?别胡说八道,搅乱军心啊!” 万世叫屈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听我干爹的口气,应该是铁板钉钉的。” 马小根又问:“那你和俞义他们是不是一样跟着我们分科啊!” “那是自然,我们又不能去考秀才、举人的。”万世虽然觉得自己不能去考秀才有些遗憾,但他本身也不是特别能读书的,所以,那点委屈便一闪而过了。“不过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可以选学商学工学农,我们没得选,全听小王爷指派。” 听完万世的话,林泽冲着林康、唐年和马小根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今年过年回家的时候,得跟家里好好商量一下,怎么选,才是最有前途的。” 林康三人频频点头,此时,李铁牛从外间走了进来,冲着几人说道:“听说了没有,小王爷决定明年不再招收伴读了。” 是的,马小根等人类似榜下捉婿的遭遇,尤其是胡远山家与马典史家的联姻过程,让朱由崧感到自己大规模招收伴读的思路存在巨大的问题,但之前第二批伴读已经开始招收了,不好半途而废,所以朱由崧决定第二批伴读就是最后一批伴读了,接下来,再也不会以伴读的名义培养人才了。 当然,朱由崧依旧需要大量的可信部下,所以,接下来朱由崧会筹办一座公开招生的学院,每年招收二十至三十名蒙童,然后进行五至十年期的中长期教育培训,其中最顶尖的一部分学生,安排他们去考科举,其余的则转入工科和商科及农科教育,为自己提供“种田”的相关人才。 其实这么做属于换汤不换药,肯定瞒不过东厂和锦衣卫的注意,但这样却可以摊开来告诉北京,自己没有什么政治和军事上的野心,之所以培养那么多人才,不过扩大商业经营罢了。 啥?需要解释,学院既然是培养福王府商业人才的,那为什么到最后会读出了个把秀才、举人呢?福王府是不是准备将爪牙渗透入朝廷、干涉国家大政、图谋不轨呢? 其实,对于可能出现的各种诘难,朱由崧一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届时,朱由崧会将那些有希望在科举方面一展身手的学员,提早从即将开办的“洛阳福邸管陶技工学堂”中分离出去,另外安排一个名义上与福王府没有太多联系的书院入读,甚至这个书院的山长、讲郎、斋长他都初步有了人选;不过这些后事,今天受命向众人宣讲的李铁牛就未必清楚了。 万世敏锐的看向李铁牛:“铁牛哥哥,你这消息从哪来,怎么我干爹都不知道?” 李铁牛笑道:“刚刚我听管舍的马齐马公公跟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公公再说,原本要增筑的伴读屋舍现在不修了,那位公公问为什么,马公公就说李谙李公公交代,今后不会再招伴读了,所以也不用再新建屋舍了。” 唐年跳了起来:“铁牛哥哥胆子真大,敢偷听马公公跟人谈话。” 马小根扯了唐年一把:“你这注意到哪去了,关键是没有第三批伴读了。” 林泽点头道:“这么一来,我们的身份就愈发的显眼了。” 众人高兴起来,但那边胡远山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给众人泼冷水道:“你们得意的未免过早了,没有第三批伴读了,小王爷的眼睛就盯的我们更紧了,真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丢了小王爷的脸,你们说,小王爷会怎么处置我们?” 林康摸了摸脑袋:“我们,我们能做什么让小王爷不高兴的事啊!” 胡远山解说道:“我们或许还做不了让小王爷不悦的事,但能保证家里就不做让小王爷生气的事了?你岳家就不打小王爷的招牌了?” 林泽拧起了眉头:“远山,你的意思是,过年的时候,我们得各自跟家里招呼,别做一些让王府蒙羞,让我们在王府待不下去的事?” bqgxsydw.com 胡远山应道:“的确该这么做,小王爷固然对我们有更大的希望,但要求会更严一些,做不到的话,小王爷又何必培养我们呢?俗话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天下都是,难道小王爷就真找不到代替我们的人了吗?” 屋里的第一批伴读们沉默了······ 【作者题外话】:没有接到通知,所以明天起恢复三更了。 96. 讲授完今天的课程,张桂沁便准备起身告退,结果朱由崧一面让胡远山等伴读退下,一面又叫住了他:“张师,府里最近有些传言,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 tsxsw.la 张桂沁回应道:“倒是没有耳闻。” 张桂沁不是在装傻,他每天仅仅下午来上一个时辰的课,然后上完就走,对于王府内的事情毫不关心,自然是不知道王府内有什么传言的。 朱由崧笑了笑,问道:“张师,不知道您最近还有有没有继续入京科考的兴致?” 张桂沁摇头道:“家母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却是没有心思再往京师一行。” “那选官呢?” 以张桂沁曾经的解元身份,选一知县也是有可能的,但张桂沁还是摇头道:“当官不自由,某又如何能丢下家母去千里之外任事呢?” “如果是王府官呢?”朱由崧继续问道。“王府官可不用考虑是不是省内回避的问题,我或可以想办法让张师来当福王府的教授?” 明代制度,各王府都有负责王府子弟教育的教职,目前福王府也有,但这位名叫罗伏胜的教授,朱由崧颇不见待,从没有跟他学习过,因此发话赶人走也不是不可能的。 张桂沁迟疑了一会,还是摇头道:“某志不在此,多谢小王爷厚爱了。” 朱由崧迟疑了片刻,说道:“匹夫不可夺志,何况张师这等高人。” 原本张桂沁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就要结束了,结果就听朱由崧继续道:“今年福源号卖字花,估计会赚一些钱,所以,我决定明年开春之后,筹办一所洛阳福邸管陶技工学堂,每年会对外免费招收三十名左右的学童,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张桂沁一愣,但朱由崧的话还没用完:“这三十名学童会在学堂里学习八年,前三年开蒙并研习圣人经典,其中上佳者,或移入洛水书院专门研习制宜,不知道,届时张师可否愿意出任洛水书院的讲郎啊!” 张桂沁看向朱由崧:“小王爷的意思是,三年后会辞了张某的馆?” 朱由崧摇头道:“非也,如果张师不愿意屈就洛水书院讲郎一职,自然可以继续在王府出任西席,没有人会赶张师离开的。” 张桂沁权衡了一下,应道:“其实张某明白,小王爷本身也是不喜欢圣人之教的,张某留在王府实际也是有力无处使,白领一份束脩而已,现小王爷既然给了张某退路,张某自是愿意承这三年之约,唯请小王爷应诺一事,若家母不幸弃世,且容张某结庐三年。” 朱由崧应承道:“理当如此,但有一宗,若是先生结庐守孝,且帮着洛水书院推荐一位名师。” 张桂沁点头道:“那是自然!” 朱由崧又道:“另外,张师明鉴,年后,我就暂时不来听张师的课了,且张师每日要从一个时辰的课增加到下午两个时辰。” 张桂沁明悟道:“小王爷是想让胡远山他们几个读书种子好好就学吗?” “正是!”朱由崧答道。“这三年,就请张师全力教他们几个,最好能保证其中有一二能中了童生。” 张桂沁承诺道:“某自当全力以赴······” 朱由崧可不是只放弃了张桂沁的课程,陶博成的课,他也会在过年后,予以放弃,不过,虽然放弃了这两位老师的课程,但朱由崧也不准备荒废自己,而是计划把基础数学、基础几何、基础物理等洛阳福邸管陶技工学堂的授课讲义给搞出来,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要准备几套水晶试管,做一些基础的化学研究。 当然,其实授课讲义中有很多东西不要朱由崧自己搞的,毕竟现在已经是十七世纪了,纷至沓来的西洋传教士可是带来不少西方的数理知识,朱由崧完全可以拿来主义。 所以,等张桂沁一走,朱由崧便跟李谙交代道:“李伴伴,你帮我去把翰林院编撰徐光启与几个番邦和尚合译的基本泰西数学书找来,如果不清楚到底是哪几本的话,直接去找徐光启问,并顺便让徐光启推荐一两名数学方面的专才过来,亦或是会说官话的番邦和尚也可以。” “另外,我画一个图样,你让找工匠用白水晶给我雕琢出样子来,我有用。” **的玻璃技术源远流长,但问题是,科技树被点错了,生产出来的都是有色玻璃,譬如唐宋的药玉、元明的料器等等,否则朱由崧也不必花大钱用白水晶来制作试管和烧瓶了。 不过,即便是即便能做出试管来,也很难做出中空的滴管来,更不要说连接试管与烧瓶的连接件了。 因此,朱由崧进一步要求道:“另外,问问那些番邦和尚,能不能从泰西订购这么一套器具,钱不是问题;再想办法从京师和山东找几个料器高手回来。” 李谙应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番邦和尚得到松江府和广州府那边去招,徐光启既然是翰林院编撰,那现在就应该在北京;料器高手嘛,京师既然有,那就直接让福王京邸去挖人,实在不行还可以求到郑贵妃那里,这点小事,也未必郑贵妃亲自发话,翊坤宫随便哪个太监都能办成了。 至于白水晶和雕刻工匠嘛,也不用找外人,王府就有。 李谙退了下去,朱由崧坐在正琢磨起是不是要现在就把铅椠变成铅笔呢,这个时候,宫人报告:“小主子,王妃那边的孙公公求见。” “孙喜?他来干什么?”朱由崧想了想,命令道。“让他进来。” “奴婢见过小王爷!” “免礼!”朱由崧看向孙喜。“母妃那边是有什么交代吗?” “是!”孙喜应道。“王爷一去邙山两个多月,眼瞅着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王妃的意思,是想请王爷回府。” 朱由崧一愣:“那直接去请就是了。” 孙喜苦笑道:“王爷乐不思蜀!” 朱由崧明白了,姚氏的意思是让自己出马,把撒野的朱常洵拽回来,由于事情关系到父母的感情,所以朱由崧应承道:“好了,明日,我亲自去请父王回府就是了。” 孙喜高高兴兴的离开了,看着孙喜的背影,朱由崧奇怪道:“等一下就是昏定了,母妃就不等到那时候再说嘛?还是孙喜他们自作主张啊,不管了,父王的确一去太久了,得让他回来将养几日了······” 97.父子交流 隔天上午,朱由崧晨省之后,便驱车来到了邙山中的福王府别院,说实在的,北邙山就是一个大坟头,朱由崧也不知道福王住在这,每天晚上睡得着睡不着了,不过,看到福王的时候,他个人觉得,父亲的起色还好。 “崧儿,你怎么来了?”对于突然出现的朱由崧,朱常洵有些意外。“府上出事了?” 朱由崧坐下来,把最近的一段情况向福王做了汇报----朱由崧不认为福王不知道洛阳发生了什么,但福王知道归福王知道,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应该有做儿子的样子,任何的隐瞒都会让父子之间产生隔阂的。 然后跟福王说道:“孩儿跟母妃想父王了,所以请父王回府住上一段日子。” 福王笑了笑:“吾儿的经营手段果然厉害啊,要是早上十年,孤有崧儿这般手段,又怎么会惨淡收场啊,时耶命耶!” 朱由崧知道福王还是没有看淡,所以准备再劝,结果福王摆了摆手:“吾儿不必再说了,孤只是感叹时运不济而已,别无它意;至于回府嘛,孙喜之前来说过一次,孤的意思是第一场降下来后,就回府的,不过,今日吾儿也来了,那就今日回府吧······” 在回洛阳的路上,朱常洵让朱由崧坐在自己的身边,并问道:“福源号的生意好吗?” 朱由崧回答道:“销银铺的生意也就交秋赋的时候好一点,一个月下来能赚个百多两吧,其余的时候只能勉强赚个店铺的租金;至于字花的生意,卖了三期,开了两期,第一期亏了三十多两,第二期亏了伍两,十一月还不知道情况呢,但估算应该是盈利的。” 现在距离十一月十五日还有两天,因此不知道十月那期字花会赔出多少奖金出去,也就无从计算准确的盈利。 不过十月份的销售数字已经出来了,这不,因为受到九月那期开出2个五十两大奖的刺激,所以十月的销售记录相当可观,仅开完奖后的下半月就卖出了七万份,合七十万文、七百两银子,若是再加上上半月销售数字,整个十月,福源号一共账面营收一千一百多两,即便扣除百分之十的销售佣金,也有近一千两的毛收入。 就算两天后开出去四百两的奖金来,再扣除印刷成本和打赏衙役的部分,那还有五百两的收益呢,也难怪那些精明之辈一早就垂涎三尺了。 是的,算少一点,一年也有四五千两的纯收入,虽然不能说日进斗金,但请记住,这已经跟福王府名下二千多顷赡田王庄的全年佃租相差无几了;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河南府1州13县的销售收益,若是放眼全大明140府、193州、1138县、493个卫,又该是多大的一笔收益啊。 朱常洵虽然不在王府,但实际依旧牢牢掌控着福王府的一切,所以,对于朱由崧的收入和顺和店的未来收益,他其实是一清二楚的,因此,福王并没有震惊字花买卖的巨额收入,只是问朱由崧道:“这笔钱,你准备怎么用?” 朱由崧回答道:“儿子已经决议办理一个洛阳福邸管陶技工学堂,招收一些贫民家的孩子入读,事先跟他们签署契约,约定免费提供教学、食宿、笔墨纸砚以及一些衣物鞋子被褥,且等这些孩子读出来了,在他们的薪水中逐步扣除读书时的开销及相应利息。” 朱由崧计算道:“学童要在学堂里读八年的书,前后开销算二十两吧,第一年需要投入大约八百两,且每年递增六百两,第八年时开销最大,得四千八百两一年,正好把字花的盈利基本投进去。” 朱常洵算了算,问道:“那前几年多余的钱,吾儿准备怎么用啊?” 朱由崧避重就轻道:“大部分的钱会投到扩大蓝毬竞技上。” 朱常洵倒是非常惊讶:“这蓝毬不也是一种大的收敛吗?” 朱由崧回应道:“河南府这边肯定是能赚钱的,但要孩儿以为,接下来要在南京、杭州等地办起来,还是要更多投入一些,否则,等其他家也看明白,这生意就跟字花一样,得分出去不少了,这回可没有飞票的回报了,不值得。” 朱常洵叹息道:“吾儿眼下只能求田问舍,吾之过也!” 朱由崧贴到福王的耳边说道:“父王,这话就不要说了,孩儿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天下依然是危机重重了,父王摆脱了这个烂摊子不是什么坏事,皇爷爷的位子坐起来不舒服。” 福王瞠目结舌的看向朱由崧,然后也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朱由崧没有被吓住,依旧冷静的回应道:“父王,孩儿在办这字花和蓝毬的时候才知道,眼下的士绅们眼里只有钱,没有朝廷和王法,这样下去,这大明能好得了吗?吾父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日后自有太子伯伯和元孙哥哥苦恼的了。” 福王或是不以为然,或是为了保护朱由崧,并没有明确的回应,只是继续用很低的声音说道:“黄口稚子,知道些什么,非议朝廷大政,这种话,今后不要说了。” 朱由崧应道:“孩儿明白,孩儿绝不会在父王之外的任何人面前说起的。” 福王这才缓和了表情:“也许吾儿说的有几分道理,也是,吾父子既然身处江湖,且看庙堂上你太子伯伯日后如何打破陈局,刷新世事吧。” 说到这,福王跟朱由崧说道:“邹氏怀孕了,你母妃那边,且帮父王多说两句好话,莫让父王难堪。” 朱由崧忽然明白了,孙喜为什么急不可待的要让福王回府,这要是福王再在邙山别墅待下去,什么钱氏、尤氏都会一一怀孕的,虽然不会因此威胁到朱由崧和姚氏的地位,但对于伺候姚氏和朱由崧的太监来说,恐怕就会面临更多的府内竞争者了----是的,奉承司里的位子就那么几个,这未来的竞争者一多,谁又能保证自己能顺利坐上去呢? 但王妃姚氏对邹氏怀孕是什么态度呢? 朱由崧有些雾里看花了。 没错,今天晨省的时候,姚氏并没有跟朱由崧说什么让朱由崧把福王请回府了,所以朱由崧至今不能确认孙喜是不是自作主张,但若孙喜不是自作主张呢? 姚氏的形象就有些混沌了。 好在,朱由崧知道,朱常洵和姚氏都不会害自己,所以即便姚氏真翻了醋坛子,朱由崧也只能弥合父母的矛盾了。 所以,朱由崧应道:“父王放心,母妃不是善妒之人,母妃让孩儿来请父王,更多的只是担心父王的身子,事实也是如此,父王现在比过去胖了一圈,这不好。” 朱常洵笑了起来:“胖不好,难道瘦骨嶙峋才好吗?” 朱由崧正色的说的:“有道是有钱难买老来廋,虽然父王还不老,但瘦一点不会错!” fantuankanshu.com “你这孩子,从哪里听来的谬论!”福王大笑起来。“真是胡闹······” 98.朱琛菥和朱应堦 “妾恭喜王爷了。” 看着听说邹氏怀孕而向朱常洵道喜的姚氏,朱由崧玩味的笑了笑,看来,他这一世的母亲也不是一个省油灯,宫斗起来一丝火气也看不到,倒是让他白白担心了。 不过也是,姚氏可是得了金宝御册的正牌王妃,与邹氏这样连妾媵都算不上的都人(宫女)是没有可比性的,就算今后邹氏真的为朱常洵生下了一男半女,从而晋升了有名有份的夫人,也是撼动不了姚氏的地位的,姚氏又如何会失去了分寸,对丈夫的新爱恶行恶相呢? 当然,姚氏温良大度,并没有让朱常洵真的放心,于是他便向朱由崧使了使眼色。 朱由崧会意的走到母亲身边,笑着说道:“母妃,这下由渠长大了,可就有玩伴了。” 没错,朱由崧跟朱由渠相差八岁,而且以现在朱由崧老成熟练的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朱由渠玩到一起,倒是邹氏未来的孩子,算起来跟朱由渠也就相差了两岁,年龄更接近,或可以一起玩闹一起成长。 姚氏一眼看穿了朱由崧是在帮朱常洵打掩护,便委屈的对朱常洵说道:“王爷让由崧这么说,难不成要让妾让座给邹氏吗?” 朱常洵见朱由崧弄巧成拙了,只好一面冲着朱由崧摆摆手,一面跟姚氏说软话道:“王妃说的是哪里的话······” 朱由崧大约猜到朱常洵又要睡服姚氏了,所以立刻知趣的退了出去。 等回到自己的屋子,看见自己之前拟写的基础物理讲义草稿,朱由崧原本脸上轻松的笑容不见了,转而出现了想要将讲义撕毁的烦躁。 的确,朱由崧之前想的太简单了,等他真的把光速、声速、压强、阿基米德定律、热力学基础知识、电学基础知识等物理常量和物理公式复述出来后,才发现,这玩意在现在的时空是无法解释的,也基本无法应用的。 那么,还有没有必要开设物理课程呢? 也许,了解光的散射和反射,能让制作镜片的工匠更好的制作出近视眼镜以及望远镜,但这解决不了研磨镜片需要的经验;也许了解杠杆平衡能制作出更好的滑轮组,但问题是,滑轮组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不知道原理一样早就应用了。 所以,朱由崧犹豫起来,自己现在有没有必要抛出那么多必然令人质疑和不了的理论来;亦或是,不作任何的解释,直接加以应用。 朱由崧正在苦恼之中,李谙报告道:“小主子,丁公公来了!” “丁位?他来干什么?”朱由崧有些奇怪,但还是让丁位进了屋子。“有什么事吗?” 丁位报告道:“小王爷,您月前是不是招了两位宗室子弟作为伴读?” 朱由崧心中一咯噔,然后装傻的问李谙道:“李伴伴,新的伴读当中有宗室子弟吗?” 李谙回应道:“新伴读中有朱琛菥、朱应堦二人,倒是不知其是哪家宗室之后。” 丁位摇头道:“小王爷,有些事奴婢也不想知道,但奴婢不知道,厂公已经知道了。” 李谙迅速在朱由崧耳边说了王国臣的名字,朱由崧问道:“王国臣是什么意思?” 丁位说道:“小王爷,朝廷体制,宗室之间不应该接触太多,更不要说将另一个宗室收为门下了,这是大忌啊,厂公的意思,请小王爷明鉴。” 根据礼法,小宗服从大宗,而对于朱氏皇族来说,大宗就是皇帝、太子,福王这种已经失去继承皇位可能的,就是小宗。 但与一般的宗族不同的是,朱氏皇族的各支小宗之间是不允许多联系的。 虽然眼下朝廷在这方面的管控已经松动了许多,像朱由崧接触朱凤凝、朱凤漱这种事,宫廷中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一支把另外一支的子弟纳入门下,却是绝对不允许,因为,只有大宗才允许使唤小宗子弟,朱由崧这么做,上纲上线的话,就是窥视皇权。 朱由崧对于朱琛菥、朱应堦两人是有印象的,当初才来福王府的时候十分的胆小,仿佛脱离母兽保护的幼兽一样,但随着吃用的改善以及和小伙伴们逐渐熟悉起来,已经变得活泼起来,尤其可以想见之前过的日子是多么的晦暗了。 可是现在,却要在给予希望后,重新破灭希望,朱由崧有些不忍,然后,王国臣现在已经私下里发出警告了,如果自己不听,然后又被有心人抓住把柄的话,事情就会复杂起来。 想到这,朱由崧问道:“京中是不是有不利于王府的传闻?” 丁位再一次刷新了对朱由崧的认知,所以惊讶的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回答道:“回小王爷的话,京师的确有人想推动禁止字花买卖,不过,皇爷留中了,小爷也没发话。” 朱由崧明白了,于是,对丁位说道:“替我谢过了王国臣。” 见朱由崧门清,丁位补充道:“还请小王爷速速处理此事!” 丁位退了下去,朱由崧看向李谙:“李伴伴,你拿些银子,送朱琛菥、朱应堦回家,另外告诉两家,过完年,两三月间,王府会开一家管陶技工学堂,也是包吃住的,到时候让他们直接把朱琛菥、朱应堦送过去。” 李谙领命而去,朱由崧坐回了椅子上,然后一张接一张的将记录着物理公式和物理常量的讲义草稿撕成了碎片。 是的,潜在的敌人连自己招募两个贫苦宗室子弟都要上心,更何况自己即将宣扬的“荒诞邪说”了,所以,哪怕士大夫们可能对物理知识不屑一顾、不以为然,但为了避免意外的干扰,有些事朱由崧能做不能说,更不能有一纸半字流传在外。 yqxsw.org 现在朱由崧唯一庆幸的是,他在拟写草稿的时候依旧用的是英语符号,因此这本鬼画符一样的讲义草稿跟天书一样,现在绝对没有人能看懂的,或许可以让人觉得自己是随意涂鸦。 只是,撕坏了还不够,为了避免万一,朱由崧还要彻底毁尸灭迹。 “来人,拿个火盆来······” 99.徽商介入 “小爷,”慈庆宫中,王安向太子朱常洛报告道。“洛阳的消息。” 正在替西李画眉的朱常洛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便若无其事的说的:“说吧。” “是!”王安应了一声,继续汇报道。“这小半年以来,福王甚为颓废,沉溺于女色、游猎之中,且自打福王妃带着福王府的两位小王爷从京师返回洛阳后,福王就把王府的事一股脑的丢给了福王妃,自己带着新纳的美人去了邙山别墅,一副万事不理的样子。” 朱常洛放下手中的画眉笔,转身看向王安:“王伴伴,你说,老三这是不是在含晦韬光呢?” 王安答道:“奴婢不敢胡乱猜测,不过自从福王冶游之后,福王府那位年长的小王爷,这几个月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王安随即把朱由崧开设销银铺、卖字花、联合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搞蓝毬联赛的事,原原本本的跟朱常洛复述了一遍,最后说道:“福王府名下的顺和店现在正在全力的推广字花,因此与各地的士绅、王府、勋贵都多有接触,而所谓的蓝毬联赛又把大半个河南府的士绅笼络到了一处,奴婢以为,小爷不可能加以关注。” 朱常洛冲着端着铜镜反复打量的西李笑了笑,西李会意的退了下去,看着西李的背影,朱常洛说道:“福八这孩子,从小就透着聪明劲,不过,现在嫡庶名分已定,老三若想用钱收买天下人心,只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 王安想要再劝,朱常洛摆摆手:“王伴伴,梃击案,孤虽然大获全胜,但百官不是傻子,他们只是拘于大义才支持孤的,但若是孤得意忘形,对老三继续打压的话,父皇答不答应姑且两说,在百官眼里,一个连自己兄弟都不能容的太子,会是将来的圣君明主吗?” 王安急道:“可万一福王欲图不轨、再演汉王、宁王之乱怎么办?” 朱常洛摇了摇头:“老三其实是个聪明人,福八也一向聪慧过人,孤以为,他们未必真的会铤而走险,只怕这是自污之举。” 王安眨了眨眼:“小爷的意思,如果福王父子只是为了钱,或可以容忍一二,反之,只要确实其等有反意,自是要为国除奸,大义灭亲?” 朱常洛大笑了起来,笑罢才道:“王伴伴可是要好好看看郑伯克段于鄢了。” 王安秒懂:“小爷的意思是,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朱常洛笑而不答,王安当即明悟道:“是奴婢见事不明,太过操切了。” 朱常洛轻抚王安的肩道:“孤知道,王伴伴所做的都是为了孤,只是,眼下,一切镇之以静,待翌日父皇龙驭宾天后再做定论吧······” 东宫讲官杨道宾走进来给朱常洛上日课了,王安悄然的退了下去,等离开讲殿之后,王安对自己身后的小宦官交代道:“去告诉少詹事他们,太子暂时不想针对福王,让他们也收敛一点,别授人以柄······” 半个时辰后,韩爌把东宫的反馈告诉了面前的两个人:“际明、宗文,对于福王府疯狂敛财,不惜诱人赌博之事,东宫是有顾忌的,至少现在是插不了手的,所以,此事,还是暂且作罢······” 从韩爌处出来,表字际明的户部河南司郎中陈于道冷笑道:“我就不相信这么一大笔钱放在面前,他韩虞臣会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beqege.cc 表字宗文的太仆寺少卿李素珍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福王府名下的顺和店是不是没有在山西贩卖字花啊?” 由于推广的时间比较短,所以顺和店目前只把字花业务做到了徐州、淮安、扬州、杭州等几个府及东昌府临清州、天津河西务等要埠地,年后才会进军常州、苏州、松江、太平、宁波、武昌、广州等府及浮梁景德镇、南海忠义乡(佛山)、漳州月港等名城大埠。 至于在开封、西安、南阳、怀庆、卫辉、济南、归德等府以及六都南京的经营,主要是与各处的本土势力进行合作的,并且还是各地本土势力占了主导地位,顺和店也就白享一份红利,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只能视为顺和店在接下来要进行的飞票业务准备敲门砖。 不过也正是因为考虑到未来开展飞票业务,所以顺和店的各处支店是依托黄河、运河以及长江并部分海贸重镇来布局的,并不准备现阶段就向西北和西南扩张。 这就在留下较大的经营空白的同时,避免得与更多的地方势力发生冲突。 故而诸如晋商集团之类的,其实完全有可能因此与福王府实现媾和。 出身徽商人家的陈于道因此做出了误判:“原来这帮山西佬已经从福王府拿到好处了,所以才不愿意节外生枝。” 引导陈于道做出误判的李素珍自我坚定道:“这帮山西佬,什么不能卖呀!” 陈于道苦恼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陛下留中,太子也不管,那就只能直接跟福王府招呼了。”李素珍想了想,说道。“好歹在淮盐入豫的问题上,(徽商)公所多少跟福王府是过交情,或许能给些面子。” 既然之前徽商跟福王府是有交情的,那为什么不直接与福王府合作,反而要背后捅福王府一刀呢? 原因很简单,第一,没有人会嫌钱少的,而且福王府利用先发优势,占据了太多的好底盘了,所以,能逼着福王府从字花生意上退出,那是最好的结果;第二,现在福王府合作的不是王府就是勋贵,此外就是诸如归德府沈鲤家族、松江府申时行家族之类的顶级豪门,暂时还看不上徽商集团,所以,即便徽商集团主动上门,那也不能讨到太多的好处,但现在没得选的情况下,能吃下犄角旮旯也算不错了。 啥?大明也没专利法,为什么不抢在福王府之前,徽商集团自行开干呢? 不跟福王府打招呼,徽商集团就自行推开字花买卖,当然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这就可能彻底得罪了福王府,以及站在福王府背后的郑贵妃和万历皇帝,买卖显然不是这么做的。 陈于道苦笑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100.纯利千两 十一月一转眼就过去了,时间进入了腊月,天寒地冻的,不过福王府却陷入了繁忙之中。 是的,今年是藩王就藩后第一次在洛阳过年,少不得要热闹一番,因此王府用人大多为此在忙碌,目前看来,也就朱常洵、朱由渠父子最为轻松了。 那朱由崧在干什么呢? 朱由崧正在结账,这不,十二月和一月,福源号不会售卖字花,再加上大冬天的,也没谁来兑银子,因此十二月十日之前,就可以基本结算清楚了十一月份的销售数字,就算有少量货郎来不及返款,要拖到正月十五过后才能入账,但那些只不过是小头而已。 ahzww.org 当然,现在结算的只是还没有兑付十一月奖金的毛收入罢了,但这并不妨碍,朱由崧在留下适量备用金后,进行结算。 “小王爷,根据已经收回来的账来看,十一月一共卖了十三万三千一百二十四份字花,扣掉现返的部分,毛收入是一千一百九十八两,按对半获利来算,十一月至少收入六百两。” 福源号掌柜对营收的统计相对保守,要知道十月那期,一开始的盈利是五百两,结果只开出了2个五十两的头奖、3个十两的次奖、30个二两的三奖和400多个一百文的末奖,这就使得十月那期的盈利超过了七百五十两,实际盈利比预期盈利多了55%强。 因此,若十二月十五日的开奖出现类似十一月十五日的情况,那么十一月就会收入近九百两银子。 所以,在听完福源号掌柜的报告后,朱由崧冒出了个想法:“姚成,福源号第一年开张,这十二月十五日又是年内最后一期开奖了,是不是单独一个喜庆奖呢?” 朱由崧的意思是,额外抽两个花色,只要买中者都可以籍此领取十文钱的喜庆奖,这样也算是给广大字花购买者返利了。 但姚妃的这位远房堂弟却反对道:“小王爷,这个例子一开,只怕年年都要这么搞了。” 姚成的意见也很有道理,人心不足,今年搞了明年不搞,就会被人说成不地道了。 故而,没有在大明朝实际经营经验的朱由崧放弃了自己的主张:“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说到这,朱由崧问侍立在面前的赵山道:“算出来了吗?” 赵山飞快的拨弄了一下算盘,然后禀告朱由崧道:“若按十一月盈利六百两计,福源号今年的毛收益是一千三百五十两四钱三分七厘五忽,再扣除铺面佃金、头两个月的亏损、全号各色人等的月薪打赏,福源号今年一共盈利一千一百三十四两一钱七分二厘七忽。” 朱由崧虽然事先说好了要给福源号员工顶身股的,但福源号才开了一年,自是不可能立马就实现的,所以今年顶身股部分今年不用给,用于福源号员工婚丧嫁娶及治病医疗的财神股是要流出来的,如此一来,再扣掉十三分之一后,剩下的一千零四十多两是朱由崧的纯利。 看到这个纯利,朱由崧笑了起来,没错,明年开办学堂的钱妥当了。 于是朱由崧心算了一下,决定道:“今年虽然给不了福源号上下顶身股,但可以额外包一个大红封给你们,姚成,你拿五十两走,负责销银铺生意的两个朝奉各拿十两,大伙计拿三两,小伙计拿一两。” 这些钱看起来不多,但实际也不少,毕竟这是在发了月银之后的红包,给多给少都是东家的心意,更何况之前还发了一些鸡鸭鱼肉的年货,待遇在全河南府都是数一数二的了。 姚成感谢再三后退了下去,王府乐正顾鑫走进来向朱由崧汇报道:“小王爷,蓝毬场在雪降之后,就停止训练和切磋战了,所以截止到十一月,蓝毬场一共支出了营建、材料、人工在内的四百五十七两银子,不过这钱,三家王府没有出一分,都让后来加入的那几队给包了。” 和顾鑫一起进来汇报的蓝毬场管事姚力补充道:“截止到十一月,毬场的下注所和本地社鼠控制的私场,共下注六百七十余两,扣除给返给赢家的部分,以及给县衙差役的打赏、和给那些私场的好处,还盈利了二百余两,按照比例已经送到各府了,其中小王爷您这一共是七十两。” 三家王府一共渡让出毬场三成的股份,剩下的股份中福王府占一半,也就是总股本的35%,所以分到手七十两没问题,但这七十两委实不在朱由崧的眼皮中,所以朱由崧决定道:“姚力和顾鑫各拿二十两,剩下的三十两赏赐给王府毬队。” 还没等姚力和顾鑫谢赏,朱由崧问道:“王府毬队现在是什么情况?” 福王府毬队原本一共有十名毬手、两名裁判,其中五员正将,五员候补,但在跟洛阳各家谈妥后,这十名毬手都被分遣去为各家毬队训练毬手了,而为了应对年后开春便要正式上演的毬赛,福王府又组建了一支毬队,但这些人技术上显然要比之前那支毬队差了不少。 顾鑫问道“小王爷问的是去各家担任教练官的,还是现在王府毬队!” 朱由崧笑道:“自然是那些教练官。” 顾鑫答道:“各家毬队都把他们当宝贝一样供着,每个月的月钱都能拿到五两左右。” 如今,边军将领的家丁,一个月大约能拿到两三两左右的月饷,如此一对比,就可以知道这些王府仪卫司出身的毬员现在有多舒坦----没错,这些人可是拿两笔银子的,毬队教练官一份,仪卫司一份,两者加起来,正儿八经的百户官也不换。 “要告诉他们,别光记得拿钱,要把真本事交给人家,只有打得精彩了,这蓝毬的生意才能做长久了。” 顾鑫和姚力连连应是,朱由崧又道:“刚才说那三十两,就不给那些当教练官的老毬手了,全部发给王府新毬队,另外告诉这些新毬员,正式联赛开始后,得打出气势来,我和王府丢不起这人······” 101.老方城王薨了 万历四十四年的正旦如期来临了,这一天虽然河南知府、分守道等地方大员不必前来向朱常洵叩拜朝贺,但一并王府官还是要跟京官举行大朝仪一样,在子时过后,前往王城银銮殿向朱常洵拜贺新年的。 当然,朱由崧因为还没封爵,所以不用在银銮殿露面,只是在家礼环节向朱常洵拜贺就行了;不过,朱由崧可以透过从银銮殿归来后的朱常洵的脸色,相见朱常洵在接受王府官员朝拜时,那种苦涩的心情。 既然朱常洵心情不佳,所以家宴简单而又充满的结束了。 朱由崧赶快回去睡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寅时二科的时候,他已经跟着朱常洵出现在了福王府的太庙之中。 是的,明代藩王的王城里都有太庙,但被叫做宗庙,其中不但供奉着历朝先皇,还供奉着本藩的各位先王,只是朱常洵作为福藩的开创者,目前健健康康的,所以宗庙里自然是没有他的神主牌的。 哔嘀阁 故而,今天朱由崧要跟着朱常洵依次给太祖以降的各位先皇叩拜上香,然后还要重新回到银銮殿上遥拜万历皇帝。 等一整套流程做下来,早已经天光大亮了。 朱由崧年纪还小,所以累的不行,等完成仪式后便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等他睡醒了,李谙过来报告道:“小主子,方城王快不行了。” 朱由崧眨了眨眼:“这么说,朱凤漱马上要当郡王了?” 其实这件事对方城王府来说不是好事,因为方城王府要少一份郡王长子的俸禄了,好在,方城王府二百多年的积蓄,倒也不靠这些俸禄过日子,更不要说蓝毬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了利润。 蓝毬联赛?想着想着就歪楼的朱由崧一下子表情严肃起来。 随即,朱由崧问道:“方城王若是过世,方城王府要禁止娱乐多久时间?” 李谙答不出来,便马上跑出去问能回答的人,结果问来问去,整整一天之后,李谙才带回来准确的答案:“小主子,朝廷仪制:郡王薨逝,王妃、长子、众子、县主及宫人斩衰(三年),封国文武齐衰五日,封国百姓素服五日。” 李谙的答案并不全,没有把孙辈,以及小宗将军、中尉的服制都给说进去,但对于朱由崧来说已经是足够了:“这么说,方城王府三年内是不能参加蓝毬比赛了?” 这可是会对眼下稳定的三角核心产生冲击,朱由崧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好在,方城王虽然报病危了,但这老爷求生欲望还是很强烈的,煎熬了一天又一天,迟迟不愿意回归幽冥。 但阎王要人三更死,那个敢留至五更。 最终,方城王熬到正月初七终于油尽灯枯了。 “虽然不是同宗,但都在洛阳城内待在,总得过府吊唁的。”接到方城王府的报丧,朱常洵叹息一声,然后冲着朱由崧说道。“且去换了丧服,随父王去一趟方城王府吧。” 朱常洵父子跟方城王这一支早就出五服了,礼法上属于无服亲,自然不用为方城王披麻戴孝,但此去是吊唁,也不好穿红戴绿,所以父子两人是身着素色冠服出现的。 “孝子朱凤漱,恭迎福王殿下!” 看着一年憔悴的朱凤漱,朱由崧不知道对方是装的,还是真的是孝子,所以,只能跟着父亲默默行礼后便退到了一边。 鉴于福王没事不可能走访方城王府,朱凤漱便让出孝子的位置,把朱常洵父子请到一边喝茶;朱常洵也不好给远房叔叔上了一支香就转身离去,便同意移步了。 可问题是,朱凤漱和朱常洵这对远支堂兄弟还没客套两句呢,方城王府的內侍就过来报告道:“长子,周王府的人到了?” 朱凤漱不好意思的请朱常洵父子再坐一会,他先出去招呼周王府的人,等一会回来再陪福王父子,等朱凤漱离开了,朱由崧奇怪的问道:“周王府在开封,隔着洛阳好几百里呢,怎么这么快到了?” 朱常洵指点道:“这没什么奇怪的,周王府应该早几天就知道方城王病笃的事了,一早就派人到了洛阳,只待方城王没了,就上门吊唁!” 朱由崧恍然大悟,但随即又不解道:“这么说,秦王府、郑王府怎么没这么快?” 朱常洵解答道:“对于秦、郑、唐、赵、潞等藩,方城王府是正常报丧的,报丧人现在还没出河南府呢,各家使臣哪有那么快来洛阳。” 朱由崧愈发不解了:“父王,什么叫正常报丧啊,难道方城王府向周王府是不正常报丧吗?” 朱常洵向儿子解释道:“方城王是伊王一脉,伊王除国后,朝廷把伊王一系各支的管辖权移交给了周王府,所以周王府实际是伊王府的宗理,伊王各支大事小事自然要提前报告给周王府知晓的。” 朱由崧眼眉一挑:“之前父王没来洛阳,伊王一支由周王府代管倒也合适,但如今父王既然来了洛阳,那怎么还让周王府兼着伊王府的宗理呢?” 福王摇头道:“痴儿,你以为周王府愿意管伊王这一支吗?周王府正愁甩不掉呢。” 原来周王府代管伊王一支也就是名义上对伊王各脉有管辖权和处置权,但为此却要担负起照顾伊王支系中大量贫苦中尉的责任,每年少不得为此多花销万把两银子的,因此连自身支系的贫苦远支都照顾不了的周王府早就叫苦不迭了。 在这种情况下,福王府愿意接手,周王府肯定立马就甩锅了、 朱由崧想了想,倒是觉得如果福王府能兼伊王府宗理的话,自己就能照顾和抬举像朱琛菥、朱应堦这样的朱氏子弟了,但问题是,他现在说话不算数,而福王是绝不肯背这个包袱的。 正想着,朱凤漱回来了,朱常洵便提出了告辞,朱凤漱便亲自送了福王父子几步,等朱常洵在方城王的银銮殿广场上了轿子后,朱由崧飞快的跟朱凤漱说道:“找个可靠的人,把方城王府的蓝毬队挂在他名下······” 102.管墨学堂招生 正月十五闹元宵的那几天里,洛阳城的老老少少们不管有钱没钱,都会出门逛逛庙会,结果这一出门就看见有人在贴布告,那些不识字的便问身边人道:“这是官府的文告吗?” 明代的识字率还是很高的,尤其是城市居民,大约一多半都能识文断字,所以,听到边上的央求,有人便探头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念到:“福顺联号创办管墨学堂,定于二月初一至二月十五之间,招收三十名生徒,包吃住及教授书数工商诸学,并签署长契,结业后由福源号并顺和店雇募,唯入选生徒要求如下,八岁以上、十一岁以下,能书写三百字之上。” 随即此人向边上人解释道:“这是有两家商号准备招收学徒,只限三十个名额,包吃包住,还教授写字、技术以及工匠行商的本事,而且只要能进这个管墨,管子和墨子,倒也契合工商之说,对了,就是进了这个管墨学堂,学堂就和生徒签署长契,保证生徒在学堂结业后,能进入福源号和顺和店做工。” “福源号、顺和店?”边上听的人惊讶的叫了起来。“福源号不就是卖字花的哪家嘛,也对,福源号是福王府小王爷开的,顺和店也是福王府的王店,能进去做工,倒也是个好出路。” 是的,对于平民来说,能给自家孩子找一个能长期饭碗是不容易,因此听说福王府名下的商号王店要招人,顿时吸引了一大批人的注意力:“真的,假的,我可听说今年小王爷给福源号上下都发了大红封,就是刚刚入行的小伙计都有一两赏银呢!” 这明显是托在说话,但效果也是杠杠的,要知道刚刚入行的小伙计就是常规意义上的学徒工,店主、师傅一般就管一个吃住,根本就不会给钱,就这样的,也能拿到一两银子、一千文钱,周围看榜的那就更心动了。 不过心动归心动,福王府的要求可不低啊,八岁到十一岁的孩子,还得会写三百字,真有这水平的孩子,家长可都是奔着儒童、秀才这一路去的,又有谁愿意把这样的孩子送去给人当工匠,做商贾呢! 但这批人犹豫没关系,反正相关的招贴已经贴满了整个洛阳城,以目前洛阳小二十万的城市人口及数量更多的周边州县人口,区区三十名生徒总是能招募满的;只是管墨学堂的招收方式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满。 在某家行会里,一名会首咬牙切齿的说的:“几位,都听说了没有,福王府要以学堂的方式教授出工匠来,这,不是要断我们的根吗?” 明代行会制度盛行,进而导致各种工匠的传承只能通过师徒方式进行,且被限制了一个师傅一辈子能教出徒弟的数量,某种意义上,固然避免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现象,但也制约了商品经济的活跃。 如今福王府居然要打破传统,自然引起了守旧派的担心和不满。 其实,在朱由崧的指导下,福王府打破传统的事情也不止一件两件了,其中字花、蓝毬什么的都不说了,最重要的变革就在于顺和店已经从就地收税的王府敛财机构悄然转变为了一个逐渐成型的金融单位;当然,这种转变,目前还看不出什么端倪,自然也不会立刻影响了这个时代的方方面面。 “何老哥,你想太多了,”边上人劝道。“顺和店和福源号都是王府名下的产业,招的生徒自然也是为了王府营造所、王庄而选的,跟我们市面上没有关系的,不必大惊小怪。” “曹老哥说的极是,再说了,那可是福王府啊!”另一位行首摇头晃脑道。“陛下亲子,国家亲王,你我在人家眼里跟蝼蚁似的,不要说亲手对付了,一个眼神,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效力了,所以,漫说福王府跟咱们之间没冲突,就是有,我们也得隐忍了。” baimengshu.com “你们啊!鼠目寸光!” 何老哥听来听去,都是说没关系和惹不起的,于是他勃然大怒,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拂袖而去······ 看着自己父亲一副恼怒异常的样子,放下手中书本的何之浦赶紧上去搀扶,并同时发问道:“爹,谁把你气成这样了?” 何行首便絮絮叨叨的把事情跟儿子说了一遍,然后解释道:“现在天子都在与民夺利,福王府要那么多生徒干什么,不就是准备日后跟我们抢夺生意嘛,这些只看到眼前芝麻大的一点,却不深思熟虑,简直就是竖子不可与谋。” 何之浦眯起眼想了想:“爹,几位行会里的叔叔说的也有道理,毕竟福王势大,官府都不敢惹,我们小民又怎么敢轻易得罪呢。” 何行首一把甩开儿子的手,厉喝道:“你是中了秀才,不用担心其他,但你想过没有,你接下来保证能中举人吗?秀儿,将来一定也能中秀才吗?如果不能,行会里的这口饭,我们何家还是要吃下去,到时候怎么办?” 何秀才笑着重新扶助何行首:“爹,你消消火,儿子的意思是,福王府能不得罪尽量不要得罪,但这不是怕他们,正所谓有理走遍天下,福王府不是无懈可击的。” 何行首看了看何之浦:“吾儿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何之浦笑道:“天机不可泄露,爹,你且等着看吧。” 二月初一,城南三府蓝毬场从天蒙蒙亮就有人带着孩子来堵门了,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蓝毬场外更是大有集中了近三百人。 或许是提前预判了这种情况,所以朱由崧让人安排了十来位喇虎维持秩序,所以得到招生正式开始时,人群已经被组织起来,很不习惯的排成了长队。 “放五个人进来。” 说是五个人,实际是大人带着孩子一起进来的。 等进了篮球场才发现,里面放了五张案几,案几后各坐了一个人。 “你们去那边,你们去中间,你们去东头······” 等五个大人带着孩子走到了面试人前,就听案几后的人说道:“让孩子自己说,是哪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是······” 几个孩子或磕磕绊绊,或顺顺当当的做了最简单的自我介绍。 面试人们则在一张纸上记录下来,然后把纸笔递给孩子:“来,我说你写,就写在空白的地方,不会写的就跳过,别害怕,听好了······” 103.闹事 三府毬场内五名面试人或快或慢的审核着,其中一看就是来碰大运的,便直接淘汰了,但凡能乖巧的回答问题,并多少能写几个字的都记录下姓名地址,并通知他们本月二十日来进行一场复试。 直接被劝退的家长唉声叹气的带着孩子走了,得到复试通知的,也未必就喜上眉梢。 就这样,走一个面试家庭,再进一个面试家庭,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已经有近百个家庭或失望或带着希望离开了三府毬场。 但,外面排队的人群并没有减少多少,不少洛阳城郊或偃师、宜春、孟津等周边各县的有意者正陆续赶来,以至于还在排队的家庭愈发的患得患失起来。 这时一些喇虎趁机兜售起姜茶来,也不贵,一文钱一大碗,喝下去保管大人孩子的胃里都热乎乎的,能在春寒料峭中坚持更长的时间。 卯时将尽的时候,十来个身着襕衫的士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出现在了三府蓝毬场外。 其中有人来到告示牌前,当着维持秩序的喇虎的面,将贴在宣传栏上的管墨学堂的招生简章撕了下来,并撕成了碎片。 几个喇虎一看架势不好,一面通知面试人和毬场管理方,一面小心翼翼的上去阻拦道:“几位秀才,有话好好说,这里可是三府毬场,福王府、方城王府、西鄂王府联手的办的地,可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 为首的秀才也不跟喇虎废话,直接走到一众前来面试的家庭面前,大喝道:“什么管墨学堂,就是招收商贾学徒和工匠学徒的地方,有什么资格称为学堂,你们都给我散了,别上当了,省得耽误了自家子弟的学业。” 秀才的话引起了前来面试的大人孩子的骚动,此时得到通报的姚力走了出来,冲着前来捣乱的秀才喝道:“大胆,谁敢在王府的地盘上闹事!” 看到做主的人出来了,几个秀才围了过来:“你是这里的管事?” 姚力冷然道:“正是!” “管墨学堂可是在毬场里招生!” 姚力看了看对方,轻蔑的说道:“与你等何干啊!” “本来是跟我等没关系,可是我等决不能看着一介商贾工匠欺世盗名,玷污学堂的招牌!” 姚力皮笑肉不笑道:“商贾和工匠就不能用学堂的名义了?夫子怎么说的,微管子,吾其被发左衽矣。再说了,端木子贡不也是商人嘛!” 几个秀才气势一致,但何之浦又怎么能让他的同学们打退堂鼓呢,所以,他当即站出来呵斥道:“好一个巧言令色之徒!圣人是教子贡向学,而不是教子贡从商,你胡搅蛮缠什么!” 边上秀才们一听,立刻支持道:“说的好,差一点被此僚所蒙骗了。” 何之浦其实也是狡辩,所以他不敢针对孔子尊崇管仲的问题说话,而是只能揪住子贡是跟父子学儒的,而不是跟夫子学行商来说事。 此时个别神助攻出现了:“工匠也配读书,还墨子呢,异端邪说!” 姚力大笑起来:“好一个不学无术的秀才,孟子曾赞‘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荀子也道‘墨子昭昭然,为天下忧不足’,两位前贤对墨子都是尊重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异端邪说了?还有,圣人有教无类,工匠怎么就不配读书了?” 何之浦只好强辩道:“本朝尊朱子学而不殆孟、荀!” 这里应该理解成,大明只认可朱熹的理学,对于孟子和荀子那套是不屌的,因此孟子和荀子夸奖的墨子,其实也是狗屁。 baimengshu.com 何之浦的一位同学也道:“你这里让商贾和工匠读圣贤书吗?” 姚力应道:“尔等仔细看过了招生章程没有,入学头三年,都是学的圣人之教,三年后大考,不合格了,才会转学工商之道呢。” 何之浦暗地里扯了一下身边人的衣襟,在何之浦这受过不少恩惠的某秀才便开口道:“你们这是耽误读书种子!” 姚力轻蔑的回应道:“即入福顺联号,又干尔等何事!” 见姚力对答如流,且依托三家王府气势汹汹,何之浦当即改变了与姚力争辩的想法,借着同学的掩护,再次来到排队者的面前,恐吓道:“你们不要再上当了,赶快离开!” 姚力一听发怒道:“拦阻他!” 几名喇虎上去阻拦,但何之浦就是来碰瓷的,所以,稍一推搡,便大叫道:“喇虎打秀才了,王府打秀才了。” 堵在姚力面前的秀才不干了,质问道:“你们竟然敢仗势殴打秀才,糟蹋国家文气,简直是十恶不赦!” 姚力指着脚下的地说道:“这里是三府毬场名下的土地,非请勿入,尔等既然是秀才,难道不知道大明律,此可以当盗论!” 某个何之浦的好兄弟咆哮起来:“打他,打死这个王府走狗!” 十几个秀才情绪激动来,顿时对姚力动起手来,毬场的小厮下佣见势不妙,急忙上来解救姚力,但秀才们失控了,可是建谁打谁的,不得已,姚力下令道:“来人,把他们给我都抓起来。” 说实在的,喇虎是不敢轻易伤害秀才的,所秀才打喇虎、毬场仆役这些人是没有心理压力的,故而尽管姚力要求反击,但毬场方面的人还是被秀才们追打着,甚至还波及了排队的那些大人孩子。 那些正在排队的家庭,受到冲击后开始慌慌张张的护着孩子四散奔逃。 于是,场面异常的混乱。 只有等到姚力好不容易从几个秀才手中挣脱出来,这才让毬场方面有了组织:“打,给我打回去,出了事,王府会兜着的!” 一旦毬场方面壮起胆子了,区区十几个拳打南山幼儿园、脚踢北海养老院的秀才又如何是对手呢,所以,很快大部分的秀才就被毬场抓住了,只有何之浦等少数几个秀才见机的早,趁着混乱脚底抹油了。 “把他们押到县衙去。”觉得浑身发痛的姚力命令道。“再派人向顾大人、周大人和蔡大人报信······” 104.庭辩 “太爷,太爷,祸事来了,祸事来了!” 觉察出东翁眼中的不快,刑名师爷李执兰冲着前来报信的捕班快手头役呵斥道:“王守仁,谁让你在县衙里大呼小叫的。” 王守仁王班头气喘吁吁的回应道:“太爷真的出事了,县学和府学的几名秀才把三府毬场给砸了,还把毬场管事给打了,现在人都被三府毬场给抓了,还是要送到县衙,让太爷秉公处置。” 洛阳知县钱慕德脸色大变,没错,王府和秀才都是最让人头疼的生物,现在两方面碰上了,倒是让自己夹在当中左右为难了。 钱慕德看向李执兰:“李朋友,人要是真送来了,本官该怎么办?” 李执兰苦笑起来:“麻烦呢,三府毬场,那可是三家王府联手办的,还把本地士绅都卷进去了大半,若是不给个说法,东翁怕是位子都难再坐稳呢;但生员可是代表着士林的声音,真要阿附王府处置生员,明府的名声就臭了,今后这官也难做啊!” 钱慕德摇头道:“李朋友,你说的本官能不知道嘛,现在是麻烦要上门了,不是想甩就能甩掉的,所以,得请教如何才能面面俱到。” 李执兰摸了摸下巴的短胡须,出了个主意:“此事涉及到了府学的生员,不是洛阳县能办的,当移交府衙才是。” “让府衙接手?”钱慕德倒吸一口冷气。“那府衙的几位上官会不会把本官记在心上呢?” 正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廓,与府衙同城,好事都是府衙的,这坏事都是县衙的,而且还不能让府衙惦记了,否则知县的考评上出现个“平”或“下”,那就全完了。 李执兰摇头道:“当然不能等案子落到县衙了,再转给府衙。” 说到这,李执兰看向王班头:“王守仁,人还送来,你就知道案子了,你跟三府毬场关系匪浅呢?” 王守仁扭捏道:“小的只是,只是与三府毬场的姚管事有,有一面之缘。” “我不管你是有一面之缘还是八拜之交,你马上拦阻三府毬场的人,让他们直接把人押到府衙去。”李执兰厉声说道。“办妥了,大人不会亏待你的。” 王守仁应了一声,立刻跑来出去,看着王守仁的背影,钱知县松了口气:“这次多亏有李朋友帮忙,否则,本官可要坐蜡了······” 钱知县脱身了,可远比正准备看热闹的府衙黄推官却两眼发直了:“这算什么事,人都快押到洛阳县了,居然又折回了,姓钱的,一定是你在捣鬼!” 边上的公人看不下去,解说了一嘴:“郡曹,三府毬场怕也是因为闹事者中有府学生才不去县衙,改来府衙的。” 黄推官愤然道:“现在的生员好不懂事,圣人经典都白读了。” 黄推官还想再骂两句,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郡曹,太守催促您立刻接案。” 时任河南知府的史文谨只想平平安安的把任期完成,所以,这种有可能出现黄泥落在裤裆里的事,他是能推就推的,而负责府城内刑名事务的通判开衙以来都在生病,所以,这该死的案子,自然而然的就只能着落在黄推官头上了。 黄推官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好升堂了:“报案者为何不跪!” “学生姚力,今上四十三年纳粟为南京国子监监生。” 怪不得姚力能跟几个秀才对话呢,原来本身也是监生。 “被告,为何不跪!” “回大人的话,学生等乃是县学和府学学生!” “混账,既然都是读书人,为何会闹上公堂,来人,且将涉案人等移交学博处置!” 黄推官也准备踢皮球,把涉案双方都移交府学教授处置。 但姚力开口道:“大人且慢,这些人中既有县学生员,又有府学生员,学博、司教按律也是要回避的。” xiaoshutingapp.com 黄推官不由得暗地里骂了声娘,但姚力说的不错,他也只能继续审理下去。 只是,府学教授,县学教谕还是一样要请来的,否则就算审出个子丑寅卯了,也不好处置。 于是众人只能等在那里,结果两位教职还没有来,棠下却多少了不少前来为秀才们助阵的同学和儒童。 黄推官看着越来越多的本地秀才,脸色愈发的难看了,好在,府学教授先来了,黄推官起身相迎,并指着那些旁听的秀才说道:“牛公可以帮忙驱散些吗?” 白发苍苍的河南府教授闻言来到旁听者面前,轻声说道:“还不赶快散去!” 一批府学生被吓住了,乖乖的离开了府衙。 见到教授的威力十足,黄推官便如法效仿,让后来的洛阳教谕也赶走了一旁旁听的县学生。 可是无论两位教职如何驱赶,总有个别府学生和县学生关系同学,不愿意离开了,而已经驱赶过一回的两位教职也不愿意再出手了,黄推官无奈,只好正式开审。 “原告,你要告什么?” 姚力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学生要控告这几位茂才不请自来,殴打学生。” 黄推官早就看到顶着熊猫眼睛的姚力了,所以,便问道:“你是说,被告当盗论?” 姚力应道:“还请郡曹明鉴!” 黄推官看向一样衣冠不整的几名被告:“原告控告尔等盗闯私宅,恶意殴伤他人,尔等有何解释的。” 府学附生马从周是个讼棍,他当即回应道:“三府毬场原本就不禁他人进出?至于恶意殴伤他人也非事实,最多以互殴而论。” 在《大明律·刑律》中,打人和打架是两种不同的罪,前者如果没把人打死的话,最多可以判处流放,而后者因为双方都有过错,所以双方都要挨板子的。 黄推官看向姚力:“原告,被告所言三府毬场不禁出入,是否当真。” 姚力回应道:“商家找到客人,自是天南海北皆可来往,但如果强盗上门,商家可是能分辨的?或可言是商家请来伤害自己的?故而,善者自可不禁出入,恶者却非欢迎,实为强闯而已。” 黄推官点点头:“此言也有道理······” 105.暴露 “那关于互殴之辩词,原告以为呢?” 听完黄推官的话,姚力笑了起来:“郡曹明鉴,彼等恶意闯入,然后拳脚相加,乃不成,学生该挺而受之吗?” 黄推官眨巴眨巴眼睛,心说这下难办了。 是的,三府毬场的辩解是有道理的,但总不能把责任全栽在秀才们的身上吧,如果他真这么判了,这辈子就别想有好名声了。 所以,黄推官为了想办法给闹事的秀才们开脱,便问被告道:“尔等今日为何前往三府毬场闹事!” 马从周显然听懂了黄推官的潜台词,立刻打蛇上杆道:“学生等不忿福源联号窃用学堂之名,行商贾工匠之事,前去制止,然三府毬场公然阻挠,故而起了冲突!” 马从周发现,自己这话一说,府学教授和县学教谕脸上的表情好看了许多,便进一步喊冤道:“我等也是被那厮巧言令色所激怒的,郡曹可要为我等做主啊。” 黄推官刚想借坡下驴,忽然就听堂下有人笑道:“说别人巧言令色,我却是只看见面前这位了。” 黄推官大怒道:“公堂重地,谁敢胡言乱语。” 等说完了,再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袍的正九品官迈步走上了公堂:“下官福王府典乐顾鑫见过几位大人。” 府推官是正七品,府教授是正八品、县教谕是正九品或不入流,因此见顾鑫首先行礼,黄推官等也不过于托大,纷纷起身回礼,然后黄推官命令道:“来人,给顾大人安排一把椅子。” 椅子拿来了,顾鑫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冲着黄推官和两位教官说道:“三府毬场是福王府、方城王府、西鄂王府一起操办的,而福顺联号也是福王府名下的产业,于情于理,福王府应该派人来听审,所以三位大人勿怪顾鑫这个不速之客。” 黄推官又能说什么呢,只好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顾鑫坐了下去,并冲着姚力点点头,姚力立刻呈词道:“学生不知道工商用学堂之名怎么就刺激了几位秀才,但有些是论迹不论心,几位秀才冲入毬场,不听劝阻捣毁器物,撕毁文告,威逼旁人,还大打出手,岂是用心良苦能一概而论的,难不成几位秀才还要大呼世人多愚,我以力行嘛!这就不是儒门子弟,而多近释家野佛了。” 黄推官心说不好,果不其然,两位教官的脸色又出现变化了。 所以,黄推官不能让姚力再说下去了,便当即一拍惊堂木:“案子,本官已经清楚了,府学学生马文彬、县学学生刘文广以下八人,闯入三府毬场、殴打阻拦其行动的毬场管事等人,人证物证具在,却系事实。” 黄推官说到这,看了看有些惊慌的几人,一字一顿的说道:“被告虽云事出激愤,但罪行无误,本该以国法责之,然国朝优待士人,不夺功名,不加以刑罚,故,令马文彬等八人,赔偿三府毬场一应损失,并移送府学、县学由教官约束。退堂!” “且慢!”顾鑫又开口了。“大人,这一应损失是多少,我们报个二、三百两银子的损失,这些学生可是能给的起的?” 听说要赔二、三百两银子的损失,一个县学生直接吓晕了过去,对此县学的储教谕怒不可遏的质问道:“哪有那么多的损失,顾大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beqege.cc 顾鑫冷冷的计算道:“毬场几面墙上染了血,要清洗,要粉刷,算十两银子吧;毬场的地面搞得坑坑洼洼的要重新平整,这算三十两;包括姚管事在内,整个毬场有小二十个雇工被打伤抓伤了,这医药费用,误工的费用,怎么也得三十两银子;还有损毁器物、撕毁文案,这少算点,十两吧,这就一百两了。” 储教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顾鑫却不为所动的继续道:“此外,被告这么一闹腾,福顺联号之前为了招生付出的代价就全白费了,福顺联号还要重新安抚报名的家庭,重新安排报名的时间,又要给一笔租借场地的银子给三府毬场,这算一百两不过分吧。” 府学牛教授质疑道:“三府毬场和福顺联号不都是福王府的产业,借地方还要给钱?” 顾鑫解答道:“福顺联号是福王府的,可三府毬场并不是全都是福王府的,福王府也得照顾方城王府、西鄂王府以及其他参股各家的利益,钱可以少给,但不能不给,这是王府的体面,被告几人把国家亲王的体面都踩到泥底下了,只让他们赔二百两银子,已经是为国惜才了!” 话说到这份上,黄推官也觉得福王府只要了二百两的赔偿,那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但几个穷秀才从哪里搞二百两银子来,所以,有人便下意识的咒骂起来:“何宗林,你把我们害苦了!” 顾鑫疾步走到说话人的面前,质问到:“何宗林是谁,主谋吗?” 案犯之一的刘文广喝止道:“晓父,不能出卖同学!” 但马从周马文彬却顺势下坡道:“二百两,摊到每个人头上也有二十五两一个,岂是我们能拿得出来的,为了大家好,晓父,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孙捷孙晓父正不知道该听谁的话,顾鑫笑道:“有何宗林这三个字,王府查不到吗?”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掉了下来,孙捷再也顾不得为何之浦遮掩了,原原本本的说道:“今天是何宗林挑的头,前两天诗会的时候,他就唆使我们来闹事,结果他却跑的快······” 顾鑫扭头看向黄推官:“大人,您看呢!” 黄推官抽出一支签来丢在地上:“来人,立刻抓捕这个何宗林。” 马从周这个时候做好人道:“学生以为,宗林兄也是为了求名!” “胡闹,求名居然敢不恤亲王的颜面,府学里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学生!”牛教授小骂大帮忙道。“事了之后,好好闭门读书,再让老夫知道你们胡闹,老夫就上报大宗师,革了你们的功名。” 说罢牛教授跟黄推官、顾鑫以及储教谕打了招呼,气呼呼的走了。 因为何之浦是县学学生,储教谕走不了,但看起来也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了,只是不知道他爆发的对象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县学学生呢,还是飞扬跋扈的顾鑫,场面顿时有些渗人了······ 106. “小王爷,查清楚了,主谋叫何之浦何宗林,他父亲何行首是城内木匠行会的会首之一,虽然何宗林强调自己是痛恨管墨学堂玷污学堂之名,才会纠集同学去捣乱的,但应该是木匠行会觉得通过学堂模式教授学徒,坏了规矩,所以才让何宗林来捣乱的。” 听完顾鑫的报告,朱由崧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了,倒是让三府毬场得了无妄之灾。” 说到这,朱由崧交代道:“两件事情,第一,找个有真本事的打行,教训一下何氏父子,但别用王府的名义,即便打行清楚怎么回事,至少掩耳盗铃还是要做的;第二,去跟蓝毬会的那几家说明白了,蓝毬联赛不受影响,还是三月初一,正式开赛!” 所谓蓝毬会,是以参加蓝毬联赛的各支队伍的东家组成的一个类似行会的存在,福王府名义上并不是行首,但谁都知道,实际上一切都以福王府马首是瞻。 顾鑫应了一声,退了下去,朱由崧看了看姚力:“你也下去休养吧!” 姚力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建议道:“小王爷,经此一事,姚力发现一个不足!” 朱由崧也想到了:“可是护卫的人手?” “正是!”姚力接口道。“眼下只是几个秀才就闹得不像话了,要是真遇到大盗怎么办,毕竟三府毬场是在城外,不在城内的,一旦下注所被抢了,那可是成千上万的银钱啊!” 朱由崧苦笑起来,解决这个问题,上策是组建一支隶属于福王府,或他个人的武装,但问题是,明政府是不会允许他保留这样一支力量的。 而中策是用三个王府的仪卫来保卫,但仪卫大多也是花花架子,真遇到凶徒了,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而且还会被御史弹劾公器私用。 至于下策嘛,就是雇佣打行,然后慢慢渗透打行,把打行逐渐掌握在自己手中,但这可是水磨功夫,别指望一两年里有什么作用。 上策不可行,下策见效慢,中策嘛,如果能让合作的士绅压住巡按御史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现在还没有天下大乱,真正的大盗凶徒马匪也轻易不可能在没有遮掩的情况下出现在距离洛阳城咫尺之遥的地方,几个银样镴枪头多少还能起些威慑的作用。 所以,朱由崧最终决定道:“你去跟方方面面招呼一下,控制一支打行,记得要为我所用。” 奇怪了,朱由崧为什么会选择下策呢,原因很简单,蓝毬势必要冲出洛阳的,难不成到了南京、到了开封,还指望福王府把仪卫派过去吗? 所以,到时候不想字花那样为人作嫁了,一支控制在自己手上的护卫队显然是必要的,打行正好作为掩饰。 姚力退了下去,可还没等朱由崧把手中的书翻过去两页,赵鲁来了:“小王爷,徽商会所派人来了,为的是字花的生意。” 朱由崧眨了眨眼:“你做主就是了,反正还是既定的章程,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不能自己做的就联合他人一起做,连联合他人也做不了的,就交给他人做。” 赵鲁应道:“奴婢知道怎么做了,可万一,徽商想在我们想自己做的地方分一杯羹呢?” 朱由崧眼眉一挑:“你是说淮安和扬州?” 赵鲁回复道:“奴婢想来想去,也觉得就是这两个地方徽商割舍不得。” 朱由崧权衡了许久,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奴婢以为,徽商的势力不小,闹个一拍两散对王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 朱由崧背着手站了起来,然后在室内走了几步,这才开口道:“是不是只要徽商开口,本藩就要退避三舍啊!” 赵鲁眼皮一跳,急忙解释道:“这倒不必,奴婢以为,仅仅是淮安和扬州而已。” xiaoshuting.la 朱由崧小大人般的叹息了一声,决定道:“那就跟徽商在扬州和淮安合作吧,总不见得,徽商要顺和店彻底拱手想让吧。” “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赵鲁得了准信,走了,朱由崧细数自己的遇到的困恼,喃喃道:“连皇孙做事都这么困恼,所谓资本主义萌芽,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说话间,李谙从外间走了进来:“小主子,宣旨的天使已经到了方城王府。” 朱由崧惊讶道:“这么快?” 按照朱由崧的认知,在大明朝廷走程序可没那么快的,怎么这回册封朱凤漱的诏书来的这么急的,几乎是方城王府的报丧使者一到北京了,北京就开始走册封流程了。 李谙也不太好明白这次明廷的销路为什么这么高,所以只能猜测道:“怕是方城王府在京师有什么关系吧。” 朱由崧反问道:“李伴伴的意思,是方城王府在礼部使钱了?这倒也是条路子,西鄂王府怕是还求之不得呢!” 李谙哭笑不得道:“奴婢可没那么说,另外,奴婢觉得,西鄂王府也不是没有打通关节的门道,但更主要是手中没有钱。” 这话也对,西鄂王府自正德年间的西鄂恭靖王去世后,就一直没有人继任过王爵,一代接一代的从将军跌落到了中尉,只是到了朱凤凝这辈,才被重新提升为了将军,因此,西鄂王府不宽裕是肯定的。 朱由崧感叹道:“这倒真成了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李谙可不敢接这话,所以便岔开道:“方城王长子既然晋爵郡王,小主子,是不是要亲去道贺呢?” 朱由崧眼前一亮,蓝毬联赛马上要正式拉开了,的确是要跟朱凤漱做最后的沟通,不过,既然朱凤漱已经是郡王了,自己再去与他保持一种紧密的关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 李谙一听,同意道:“小主子的担心也有些道理,毕竟王府会奉上一份贺礼,小主子您再亲自过去,就有些不合适了,这倒是奴婢的疏忽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朱由崧今天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多感慨的。“恐怕是一成藩王深似海,从此亲友成路人呢。” 李谙哭笑不得道:“小主子,这是祖制啊!” “祖制?”朱由崧冷然道。“祖制不过是文人手里的武器,想用了,就用,不想用了,就是张废纸。” 朱由崧说的很对,但李谙却只能无言以对······ 107.连升三级 朱由崧看着面前的硬生生用白水晶雕琢出来的试管、烧瓶、量杯以及最困难的导管,十分的感慨,是的,这个时代的能工巧匠可能不通文字、不明物理,但这手艺真是没话说的,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可惜啊,被陈旧观念以及可怕的社会制度给约束了,因此也注定了无法创造出推动社会和时代进步的重大发明。 感慨了一会,朱由崧问道:“李伴伴,做这一套要多少钱?” “回小主子,这一套水晶器,一共十六两银子。”李谙报了一个令朱由崧诧异的数字。“其中耗用白水晶十五两,工价钱一两银子,之所以这么贵,主要是工匠第一次做,所以废了一些材料,如果今后再做,就会省下不少物料和人工了。” 一套用了三个月时间----好吧,扣除过年的一个月,那也是两个月时间了----才雕琢出来的,包括六个烧瓶、六个烧杯、二十根试管、八根导管的实验设备,其中烧瓶还依照图样做出了三角烧瓶、双管烧瓶、多管烧瓶等多种形式,居然只给了一两银子的工钱,内里真实落在工匠手中的还不知道有没有一半,由此相见,对这些工匠盘剥到了何种程度。 下书吧 所以朱由崧有些不悦的说道:“别委屈了那些匠人,今后,我还有大用呢!” 李谙解释道:“小主子误会了,调用这批玉工,王府本来不用给钱的,这是他们匠籍人家应该承担的差役,奴婢是怕他们做的慢,耽误了小主子的性子,才给了一两的打赏的。” 朱由崧愈发无语了,所以他只能转移话题道:“料器工匠找来了吗?” 李谙回应道:“京邸奉正郭公公尚且没有回音,怕是还要一些日子。” “那徐光启的书呢?”暂时摆平了本地的生员后,管墨学堂的后续招生正在顺利进行着,过两天要进行复选了,可数学方面的教材还没有落实,也难怪朱由崧有些着急了。“还有番和尚,这些都找到了吗?” 李谙有些苦恼,他一直在朱由崧身边,找书找人,都只能让别人去干,结果如今没有回音,倒是他要承担朱由崧的责怪了。 但李谙也不敢把问题归罪给别人,所以,只能应道:“奴婢会尽快想法子把小主子要的,都找来。” 朱由崧有些失望,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已经调到他身边伺候的赵山在屋外禀告道:“小主子,王爷派人来通知,说是有贵客上门,请小主子到望亲楼相见。” 朱由崧一愣,望亲楼那是接待亲戚的,如果是普通的贵宾应该是到清暑殿或长春宫接见才对,可是亲戚,福王府什么亲戚呢,总不至于是朱氏一族的吧,这可是大忌讳啊。 想归想,朱由崧还是换下家居服,换上正装,安步当车的走去了望亲楼。 等到了,朱由崧发现里面坐着的只有福王,于是朱由崧不解的问道:“父王,贵客何在?” 朱常洵仿佛从迷梦中被惊醒了一样,迷茫的四下张望了一下,这才凝聚了视线,发现了自己的长子,于是,朱常洵缓缓开口道:“崧儿,先等一下吧,人刚刚进城,须得一会才到。” 朱由崧更加迷惑不解了,便问道:“什么贵宾,需要父王提前相候!” 朱常洵怅然若失的说道:“是你表叔公怕是不行了,所以你表叔提前来交代一些事情。” 表叔公? 朱由崧仔细的想了想自己什么时候有这门亲戚的,好半天后,他才醒悟过来,所谓表叔公,不就是郑国泰嘛!那今天来的,应该就是郑养性了。 以这份关系来看,朱常洵父子提前等候也是正常的。 不过干等着也不是事,朱由崧想了想,跟朱常洵说道:“父王,孩儿刚刚从古书里找了个段子,挺好笑的,且为父王一说。” 朱常洵知道朱由崧是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想逗自己笑,故而他回应道:“崧儿有如此孝心,那就听一听吧。” “赵山!”朱由崧把身边的小宦官叫了进来。“给大王说一段《连升三级》。” 连升三级这个故事原本是朱由崧前世时空,刘宝瑞老先生在1950年代的作品,说的是明代天启年末年,山东临清州有个大地主出身的纨绔子弟张好古,不学无术是个文盲,但他却官迷心窍、异想天开,然后上北京闯进了选拔人才的贡院考场,由于皇帝和文武大臣的昏庸腐败、尔虞我诈,使张好古钻了空子,居然金榜题名,进了翰林院,并且阴差阳错的把他当成国家的栋梁,一时间官运亨通的故事。 说实在的,这个故事呢挺好笑的,但也仅仅是个段子,无非是借用了天启与崇祯年间的政治倾轧的时代背景而已,事实上,在大明朝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白身直闯春闱的情况,否则就彻底动摇了明代科举的基础了。 所以,朱由崧便将这个故事的时代背景改了,改成了唐代,因为唐代是士子直接跑到长安或洛阳考试的,而且还有行卷等套路,再加上唐代宦官的力量足以操纵朝政、决定帝王生死进退,宦官与宦官之间的斗争也很激烈,每每更换皇帝都会出现一些清洗,所以,将《连升三级》的故事挪移到了唐代,不但更合理,还在某种程度上迎合了民间对矿监和税监不满的社会风潮并暗讽了一些附势趋炎的文官。 啥?宦官集团会因此对朱常洵、朱由崧不满? 不满就不满呗,奴婢还敢对主子呲牙吗? 这可是大明朝,不是大唐! 真要敢因此闹不痛快的话,直接把故事背景改到正德年间,把魏忠贤的角色换成刘瑾,反正黑正德朝也是嘉靖一支的政治正确。 事实也是如此,朱常洵听完了赵山有些磕绊的单口相声,乐得大笑了起来,边上的伺候的朱常洵的贴身宦官们也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或许,他们因此还羡慕唐代那些大宦官的权势呢,但说因为一个段子对朱由崧有什么意见,他们还真不敢呢······ 108.郑国泰要死了 赵山的单口相声说完了,乖巧的退了下去,朱常洵还沉浸在余味当中,这时,有人来报,郑养性已经进了王城了,朱常洵便带着朱由崧起身走到了望亲楼的庭院当中,大半盏茶的功夫,郑养性出现在了父子俩的视线之中。 朱常洵带着朱由崧走了两步,迎接上去,郑养性一见,疾走两步,然后冲着朱常洵父子深施一礼:“见过大王、小王爷。” 朱常洵伸手扶起郑养性,同时说道:“你我表兄弟,何必如此大礼,由崧还不叫表叔!” 朱由崧冲着郑养性回了一礼:“由崧见过表叔。” 郑养性急忙道:“不敢小王爷如此礼尊。” 说到这,郑养性忽然想起什么,告知朱由崧道:“小王爷,福王京邸的郭权让我带了几本书过来,说是你点名要的,都是翰林院徐光启写的数学书。” 朱由崧高兴道:“是的,正是侄儿所要的,侄儿正等着心急呢!” 朱常洵看见有些急不可待的朱由崧,批评道:“有话,不能进去说吗?让你表叔站在外间,成何体统。” 朱由崧吐了吐舌头,但还是乖乖的落在后面,跟着朱常洵与郑养性一起回到了望亲楼内。 等宾主落座、內使奉上茶水之后,郑养性冲着朱由崧说道:“除了书之外,郭权说你还要找几个会烧制料器的工匠,这次我也帮你带来了,稍后一并使人领了去。” 朱由崧这才稳重多了,只是淡淡的向郑养性道了谢,此时就听朱常洵问道:“舅舅的身体怎么样了?” 郑养性叹息道:“油尽灯枯了,看病的御医说,怕是熬不过秋天了,所以,今日事了,我要立刻赶回京师,免得,免得家父临走之时,我不在身边呢!” 朱常洵回想起自己舅舅多年来一直鞍前马后的为自己奔走的事,情绪非常低落:“舅舅的最后一面,孤怕是见不得了。” 福王的语气感染到了郑养性,他掏出手绢在眼角擦了擦,然后深吸一口气,冲着福王说道:“大王,说正经事吧,请屏蔽左右,最后,小王爷也不要听了。” 福王一使眼色,望亲楼里的內侍纷纷退下,此时就听朱常洵对朱由崧说道:“崧儿,既然你表叔给你带了那么多东西来,你且去领走吧。” 朱由崧刚要应承,忽然心思一动,冲着朱常洵说道:“父王,让我听听嘛!” 福王脸一沉,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是的,朱由崧是自己儿子,有什么好避讳的呢,所以朱常洵有些歉意的看向郑养性:“表弟,由崧留下,也没什么要紧的。” 既然福王都这么说了,郑养性也不好离间人家父子,所以他只是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朱由崧会意的上楼仔细迅速了一遍,下楼后,冲着郑养性说道:“表叔,没有人了!” 郑养性这才压低声音向福王父子报告道:“大王是知晓的,家父手中有一批能人异士,原本是为大王在奔走,梃击案尘埃落定后,已经散了一部分,但仍有两三百号人听命与家父,如今家父已然是卧床不起,养性也无慑服这些人的本事,所以,家父病榻前再三交代,让养性询问大王,这批人如何处置?” baimengshu.com 朱由崧浑身一颤,怪不得朱常洵有信心与朱常洛争夺太子之位呢,原来除了万历和郑贵妃的支持外,福王手上是有一支特务组织的,只不过是由郑国泰代掌罢了。 朱由崧还在胡思乱想,却听福王开口问道:“舅舅是什么意思?” 郑养性答道:“这批人一年至少得上万两银子的花销,家父的意思是大王愿意接手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如果不行,一部分可以散去,另一部分则最好让他们闭嘴。” 闭嘴的最好方式自然是杀人灭口了,对此,福王苦笑道:“不是孤舍不得一万两银子的开销,而是储位既定,这批人留下来就是祸患呢。” 郑养性点头道:“养性明白了,一定把事情做干净了。” 朱由崧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冲动,所以,他插话道:“父王,能不能把这些人交给孩儿!” 朱常洵骇然的看向朱由崧:“傻孩子,你想干什么!” 朱由崧向福王解释道:“父王误会了,孩儿并没有窥视大宝的意思,只是觉得王府不应该自断羽翼,真要成了瞎子聋子,未必是好事!” “瞎子?聋子!”福王摇头道。“吾儿想太多了吧,京邸以及顺和店,不都是耳目吗?未必需要保留那些作奸犯科之辈。” “鸡鸣狗盗之徒亦有用处。”朱由崧坚持道。“再说了,京邸与顺和店都是明线,东厂和锦衣卫怕是一早就盯住了,用一万两保留一条暗中的消息通道,是值得的。” 朱常洵陷入了沉思,此时就见朱由崧问郑养性道:“表叔,这批人中有杀过人的吗?我的意思是,表叔公收编之后,还有不尊号令,烂肆杀人的,如果有,想办法清除了,王府要的是听话之辈,不需要那些太过桀骜的。” 郑养性见福王不说话,便回答道:“家父收拢的这批人,有逃亡的边军士兵、又被追缉的马贼和盗匪头目,有叛出白莲教的邪教香主,有逃难的盐丁和丢了大队的私盐贩子,还有逃奴和其他一些下九流的人士,说桀骜不驯,那十之八九都是了。” 朱由崧眼珠一转,笑道:“我正要组建一支标行呢,这些持强斗狠之徒,只要愿意听话,或可以放到标行之下。” 朱常洵问道:“什么是标行!” 朱由崧回答道:“就是充当护卫,父王您也是知道的,福源号的银子进出不少,蓝毬赛一旦开了,一样会财源滚滚,到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需要一支不在王府名下的护卫,今后顺和店的飞票业务发展了,少不得也要押运银两,那也是要一些武装护卫的,父王总不会以为,孩儿用百八十人就能颠覆朝廷吧。” 福王说了句冷笑道:“别人或许不成,崧儿只怕未必。” 朱由崧苦笑起来:“真要谋算此事,儿子也不会用这些闯祸坯子的······” 109.接收郑国泰的遗产 福王再次沉默了,朱由崧便对郑养性说道:“表叔,这些能打的安排到标行之后,剩下的,一律以收集各种消息、传递消息为主,且先沿着运河布置,北京南京的消息,王府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郑养性摇头道:“这批人的名单和联络人,养性可以马上移交王府,但养性能力有限,且也不想再卷进去了,所以,请大王和小王爷体谅一二。” 郑养性的意思是,郑国泰死后,郑氏准备彻底脱身了,不跟福王府玩了,对此,朱由崧有些不快,但朱常洵却没有异议:“这么年辛苦舅舅在庙堂和江湖奔走了,也苦了郑家了,既然不想再干下去,那就尽快移交吧。” 郑养性从胸口掏出一叠名单来,同时告知朱由崧道:“小王爷,这些人的户籍都已经重新做过了,真要建什么标行的话,可以放心大胆的用。” 朱由崧看了看福王,福王摇头道:“痴儿,既然你想留在他们,就直接拿去吧。” 朱由崧这才接过朱由校手中的名单,然后问道:“蛇无头不行,这些人中总有一两个可以慑服众人的吧?” 郑养性道:“都已经标明了,另外,联络人也知道谁是领头的。” 朱由崧将名单收好,然后问郑养性道:“表叔,那个番邦和尚找到了吗?” 郑养性被朱由崧的乾坤大挪移给搞蒙了,好半天后才回答道:“京师没有什么番邦和尚,据说郭权已经通过徐光启去杭州邀请了,如果杭州的不愿意过来洛阳,那就得去广东的壕境去找,怕是没有那么快。” 说完这句,郑养性起身告别道:“家父病重,养性归心似箭,就不在洛阳久留了。” 朱常洵挽留道:“总得吃了午饭再走吧。” 郑养性摇头道:“春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委实不敢耽搁了。” 朱常洵只好带着朱由崧起身相送,等临别的时候,朱常洵冲着郑养性言道:“舅舅吉人天相,说不定就能熬过去了。” 郑养性苦笑道:“谢大王吉言,养性告辞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郑养性就这么走了,朱由崧忽然冷笑起来:“父王,你说表叔这么急着走,是不是像一个躲债的呀!” 是的,郑养性虽然移交了郑国泰名下那支帮福王干私活的队伍,可是这支队伍的开销明细却没留下,朱由崧可不相信,这支队伍的花销都是国舅府提供的,郑贵妃和福王中途就没给过一分钱,那么一切就很明显了,郑养性在甩包袱的同时,把结余款子给吞了,也由此,他所谓一年一万多两的开销未必是真实的。 朱由崧这么一说,福王也明白过来了,但他却没有计较:“郑家这些年也不容易,面子上过得去,就算了。” 朱由崧苦着脸跟福王说道:“父王,那您也每年给我一万两吧,多了,孩儿也不会跟你再要。” “少了,你就揣自己腰包?”朱常洵调侃了自己儿子一句,在看见朱由崧一脸尴尬后,福王笑道。“不就是每年一万两嘛,父王给你了,对了,你那个什么相声,还有其他段子嘛,拿来也让父王再乐呵乐呵!” 福王还想听相声段子? 朱由崧想了想,他记忆没那么好,前世金庸和古龙名著最多只能记个脉络,相声其实也一样,不过几个经典的相声段子,什么武松打虎,什么珍珠翡翠白玉汤,都还是有印象的,但总不能在珍珠翡翠白玉汤里拿朱元璋说事吧,所以还需要根据时代改动一下,否则真要上纲上线了,那就不敬祖宗的大罪。 因此朱由崧便应承道:“段子倒是还有的,不过,得过几日,孩儿得从古籍里现整理出来。” 朱常洵点头道:“那就孤就等着畅快一笑了。” 朱常洵继续去听曲贪花了,朱由崧则带着郑养性留下来的书和人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slkslk.com 朱常洵先看了郑养性带来的书,只见《测量法义》、《测量异同》、《勾股义》这三本是集结在一本书中的。 《几何原本》是单独一本,但可惜徐光启也没有翻译完全,只有最初的六册内容,而没有原文的下半部分。 《同文算指》是介绍西方笔算的,又《前编》、《通编》和《别编》三部,但后面几册的内容太深奥了,是培养数学家的,朱由崧暂时还用不到。 至于《圜容较义》是介绍西方怎么计算圆面积、近圆面积、多边形面积的,在实际应用上,是有一定作用的。 所以朱由崧可以根据徐光启的这些翻译,来编写在几何部分的教材讲义,当然,是要分年级的,一开始是不可能教授这么深奥的内容,得循序渐进才是。 等粗粗看完了书,朱由崧命令道:“让国舅府送来的那几个工匠进来。” 几个工匠被领了进去了,随即跪了一地。 朱由崧冲着他们说道:“起来!” 几人畏畏缩缩的站了起来,朱由崧命令身边的宦官道:“把桌上那套东西给他们看过了。” 宦官们小心翼翼的把烧瓶、量杯、试管、导管拿给几个料器工匠看了之后,朱由崧问道:“透明无色的玻璃的出来嘛?” 为首的工匠说道:“纯色的还有些困难,怕不如水晶透明。” 朱由崧提点道:“细料磨碎后,用磁石反复过几遍后再试烧看看。” 之前从宦官处得知朱由崧身份的工匠应道:“是,一定要小王爷的意思办!” “另外,这样的瓶子、杯子和管子能烧出来吗?” 大明料器烧制中一般不用吹瓶技术,而是用浇铸法,因此原则上只要有磨具,都能做出来的;当然,接下来的研磨是不可少的。 “能!” 朱由崧仔细想了想,他已经不记得烧制玻璃的温度到底是1400摄氏度还是1600摄氏度了,但如果是1600摄氏度的话,那就足以熔炼生铁了,因此掌握了玻璃熔炼,对他下一步在冶铁炼钢上也是有好处的,更能打一个掩护。 一念及此,朱由崧便立刻命令道:“李伴伴,找地方让他们建窑,再找地方让他们安顿下来。” 李谙应了一声,就听朱由崧又问工匠道:“家里老小都来了吗?” “来了!” 朱由崧冲着李谙点点头,李谙便对工匠们说道:“都跟杂家来吧······” 110.何家之殇 何之浦匆匆忙忙的走在开封的大街上。 是的,由于何之浦在县学的狡辩,更是由于县学教谕对福王府殴打士子的不满,所以,在何家掏了二百两银子的补偿后,他并没有遭到较为严厉的惩罚。 不过何之浦明白,自己虽然逃脱了县学和县衙的惩治,但福王府不过放过何家,所以既是为了躲避福王府的报复,又是为了报复福王府,何之浦狼狈的逃离了洛阳,逃到了省会开封,并企图在开封串联一些曾经有交往的士子,继续在暗中给福王府捣乱。 这不,何之浦刚刚从一个相熟的举人家里离开。 而这位举人明确答应,只要何家愿意出钱,他会联络省城士林向福王府发难的。 所以,离开举人家的时候,何之浦虽然依旧行色匆匆,但至少脚步是轻快了不少的。 只是,何之浦才走小巷转入大街,突然与对面的一伙人撞在了一起,把对方手中一篮子的鸡蛋撞落在地。 “你怎么走路的!”何之浦还没说对方撞了自己,对面已经气势汹汹的呵斥了起来。“是眼瞎了,还是故意找事啊!” 何之浦虽然是秀才,但身在异乡不敢托大,只好道歉:“几位,是我的不对,这蓝鸡蛋多少钱,我赔了!” “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随意撞人了!” 对面骂骂咧咧的,但何之浦摆出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也不回嘴,所以,对面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是要求道:“这蓝里面有二十个鸡子,两文钱一个,俺们不讹你,连篮子,你给五十个大钱就可以了。” 何之浦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钱银子来,对面接过去掂量了一下,笑道:“这位秀才公,俺们找不开啊!” 没穿斓衫的何之浦有些警惕的看向几人:“你们怎么知道我是秀才!” 对面一愣:“您真是秀才啊,不好意思得罪文曲星了。” 说话间,对面将银子递了回来:“这钱俺不要了!” 何之浦笑了笑:“省府果然文华鼎盛,连野人也知道尊重贤士!” 这话一说,对面不干了:“我说秀才公,我们好心尊重你,你怎么骂人呢!” 这一嗓子,边上的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对此,何之浦错愕道:“我没有骂你啊,野人的意思······” 何之浦还没有说完,对面就高声打断道:“又骂了,你全家才是野人呢!” “不可理喻!”何之浦知道自己没办法跟不学无术之人沟通,所以一甩袖子就要走。“钱不要找了!” “俺不要你这臭钱,俺也不受这个委屈。” 说话间,此人上来拉住何之浦,非要何之浦给他道歉,拉拉扯扯当中,何之浦只觉得自己被人打了几下,于是他只好用袖子掩住面目,然后挣扎着,夺路来到大街上。 果然,来到大街上后,这几个人便不敢追打过来,只是站在那秽言秽语的伺候何之浦,何之浦无法跟他们计较,只好气呼呼的走了。 等到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后,一直与何之浦沟通的那位,跟身边动了手的那位说道:“得手了?” 动手的那位回答道:“得手了,明天这小子就会感到不适,后天就的卧床了,如果救治不及时,这条命断送定了。” “那成,我们回去跟主家领钱吧。” 两人转身离开,其中动手的那位问道:“这小子惹了谁了,居然会有人会买他的命。” slkslk.com “你不知道嘛,这小子得罪了福王府。” 动手那位惊呼道:“怪不得呢!” “其实也未必是福王府出手的。”曾经跟何之浦对话的那个人冷笑起来。“行首说,来人掩去了面目,搞不好有人借这小子的命,栽赃福王府呢。” “那我们怎么办?” “拿了钱,出去躲一阵再说······” 按下何之浦的遭遇不说,同一时间,洛阳城里,十几名差役冲进了何行首的家中:“何老爷,你的事犯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早有准备的何行首从怀里掏出一枚五两的银子塞到带队的班头手中,然后说道:“我知道,这是福王府的报复,几位,我不给你们难做,只是请几位帮忙一下关说一下县尊,何某家里还有三、五百两的家底,愿意奉献给县尊,只求县尊能保了在下与一家人的性命。” 班头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笑道:“何老爷知情识趣,这是好事,不过,你死了,这何家的家财不一样落到县尊的手里吗?” 何行首摇头道:“你们能找到的也就是台面上的那些细软,以及这屋子的房契,其余的,我都藏起来了。” “倒是聪明过人。”班头笑道。“不过是递一句而已,这忙,我帮了,押走!” 何老爷被带走了,何府的大门上也贴上了封条,有知道情况的就在那嘀咕:“听说是他儿子指使县学里的秀才们砸了三府毬场的,现在王府的报复来了。” “什么何家少爷指使秀才砸了三府毬场,明明是何老官自己的意思,还不是因为他觉得福王府办工商学堂坏了规矩嘛,这是自食其果。” 在一路窃窃私语中,何行首被关进了县衙牢房,不过出乎何行首意外的是,班头没有去报告钱知县和李师爷,而是与县里刑房书办说了情况。 “这事呢,字花和蓝毬押注上面福王府给了我们不少赏赐,所以,既然如今福王府那边有说道,那我们得办的干净了。”书办决定道。“今天我拖一下,明天让牢房报一个畏罪自杀,再让仵作有个说法,县尊有了台阶,事情也就了了。” “何之浦不是还不知去向嘛!这万一知道何行首没了,会不会去巡按那边喊冤呢?” “放心,何之浦自身难保,绝不会麻烦我们的。” “您是说,福王府那边······” “心知肚明就可以了,就别说出来了。” “是,不过,这王府也够狠的。” “不狠行嘛,一个区区木匠行会的行首就跟跳出来跟王府呲牙,若不杀一儆百,王府还有何尊严呢。” “这是警告,警告各方,王府也是能杀人的。” “你说得对,记得把事情办妥了,别留手尾······” 111.PH试纸 蜡烛将烧瓶里的水煮的咕嘟咕嘟的,蒸汽随即穿过带着软木塞的导管进入冷凝状态,最终在设备尽头的量杯里形成纯净的蒸馏水。 等量杯里的液体的数量积蓄到一定程度后,朱由崧将其倾倒在一个陶盘之中,然后裁剪成小条的上好宣纸被整个的浸透在其中,等宣纸被均匀的湿润后,朱由崧用银镊子将其一一捡拾出来,夹在小银夹上,悬挂在事先拉好的细索上。 在阴干这些宣纸条的同时,朱由崧撤去了冷凝管和量杯,然后在烧瓶中按1:10放入姜黄和水,并将其煮沸出汁,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朱由崧撤去烛火,用纱布过滤,取纯汁至于盘中,然后再将阴干的宣纸条小心的置入姜黄汁的盘中,将其完全浸湿后晾干,从而得到了对碱性物质、硼酸、硼酸盐有明确反应的姜黄试纸条。 没错,朱由崧做了一套ph试纸,若不是紫甘蓝此时还没有传入**,大丽花、接骨木、鲜大黄都还没有到季节,朱由崧还会做更多类型的ph试纸,这是因为,在朱由崧看来银针试毒简直是个玩笑,但用ph试纸来测试饮食的酸碱性,进而针对某些异常做出防范,似乎更可靠一些。 是的,**古代所谓的鹤顶红就是砒霜,牵机药就是番木鳖碱,前者具有弱碱性,后者同样具有弱碱性特点,都是可以用ph试纸做初步监测的。 已经死过一次的朱由崧并不是怕死,而是怕死的不值。 须知道在宫廷中,任何食物都要通过层层试毒才能送抵君王面前,真正被毒死的君王十个二十个里面最多只有一个,但想想武宗正德皇帝和未来朱由校会死的莫名其妙,所以,还是多一道检测手段,更保险一点。 当然,朱由崧花重金来挖人生产料器,用白水晶打磨烧瓶、量杯,并不只是为了制作ph试纸这种小玩意,ph试纸只是用来练手的,接下来他要正式展开制取三酸两碱的实验,这就要困难许多了······ “小主子,”看着朱由崧完成了实验记录,放下了笔,伺立一旁的李谙报告道。“管墨学堂的复试结束了,一共挑出了五十六个备选生徒,还请小主子最后汰淘选定。” 1200ksw.net 朱由崧一边洗手一边回复道:“能坚持到复试已经不容易,就不用汰淘了,全部收下吧。” 考虑到福源号一年五千至六千两银子的纯收入,管墨学堂在头几年多收几个生徒,资金上也是不存在问题,所以,朱由崧可怜那些生活贫苦,却依旧不遗余力培养自己子女的家庭,就不泯灭他们的希望了。 李谙似乎觉察到了朱由崧的慈悲之心,恭维道:“小主子真是心善。” 朱由崧笑了笑:“还有什么事吗?” 李谙回应道:“开封有消息了,何之浦死了。” 朱由崧诧异道:“这世上真有什么内家高手吗?” 李谙解释道:“据奴婢所知,所谓内家高手的确是有的,但绝不可能混迹在打行这种下三滥里,奴婢查出何之浦其实是死在了脓毒血症上。” “脓毒血症?”朱由崧眨了眨眼,他一开始还听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但仔细一想,好像明白乐视么,所谓脓毒血症应该就是败血症了,如此说来,何之浦不是被人打伤的,而是被人暗中刺伤的,而且凶徒在行刺的工具上沾染了铁锈、粪便、泥沙之类的带菌物。“原来如此,倒是被打行的名头给糊弄了。” 朱由崧随即摆了摆手:“人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确实死了就行。” 朱由崧命令道:“该给的银子给人家,顺便让打行闭上嘴。” 李谙应道:“小主子放心,打行比我们更懂规矩。” 也是,不懂规矩的打行恐怕也无法在洛阳立足了。 “何家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朱由崧看了一眼边上的落地钟,决定时间尚有富裕,便继续道。“接下来要把标行给办起来。” 郑国泰移交的人手,朱由崧这边刚刚派人去联络,但标行内部决不能只有这么一股力量,所以朱由崧要先把标行的架子搭好了,并填充一些人手进去,这样一来,等郑国泰手下的那帮人来了,可以迅速形成有效的牵制。 反过来说,如果郑国泰手下那帮人不想加入标行,那朱由崧也不会一下子踏空了。 李谙欲言又止道:“小主子,这标行可不好办呢!” 正所谓穷文富武,真正武艺高超的,不是在军中,就是地方上的豪强,前者,福王府不好接触,后者在不打福王府招牌,甚至福王府要有意识的与之切割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接受一家无名“企业”的聘用呢? “先找少林寺的人顶一顶。”朱由崧交代道。“等我们的人手填补上来了,再逐一汰淘了。” 少林寺目前跟福王府有合作,因此暂时用一下僧兵是没问题的,但时间长了就可能出现反客为主的情况----少林寺一样会藏污纳垢,到时候拿几十张度牒出来,搞不好,郑国泰名下的那帮人,就直接被撬走了----所以,用一段时间之后,还是要清洗掉的。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跟少林寺联络。” “最好不要你亲自去,”朱由崧建议道。“找一个跟府里没有瓜葛的,拿着顾鑫的八行书去,这样,到时候就可以说是顾鑫收了钱,才帮着联系少林的。” “还是小主子考虑的周全。” “李伴伴,马屁就不要拍了,”说到这,赵山、俞义走了进来,朱由崧便笑道。“上课的时间要到了,这事就这样吧,对了,昏定后,让良医正来一趟。” 之所以让管理医疗事务的良医正来,不是朱由崧生病了,而是需要良医正帮忙,将部分《汤头歌》里的汤剂熬出来,让朱由崧用ph试纸进行酸碱测定,然后记录在案后,可以作为日后检测的标准,籍此确保没有人能在药物中动手脚。 “是······” 112. 看着廖勇在自己场子里贴出的蓝毬对阵表,有赌客问道:“廖二,你贴的是什么?” 廖勇笑嘻嘻的解释道:“前天蓝毬联合会抽签决定了今年春季联赛的赛程,现在印出来,给大家看,好方便大家投注。” 赌客走过去看了一会,冲着廖勇说道:“廖二,你给说道说道吧!” 面对财神爷,廖勇是言听计从,便走过来解说道:“眼下洛阳城里一共有八支毬队,分别是福王府队、方城王府队、西鄂王府队、少林寺队、关帝庙队、府城隍庙队、玉虚观队、董公祠队,两两对阵,一共是四场,一天内打完,其中上午第一场自卯时二刻开始,到辰时初刻结束,上午第二场自辰时二刻开始,至巳时初刻结束,下午第一场自未时初刻开始,到未时三刻结束,下午第二场,自申时初刻开始,到申时三刻结束。” 赌客问道:“这场次有讲究吗?” “您要是亲自去观战的话,上午两场和下午两场都可以连着看,上下午各只收一次门票。”廖勇解释道。“至于上下午哪场一场好,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整个春天要打九个回次,所以,每个队,每个时间段都会轮到二次及两次以上,另外,也许甲队就喜欢在第一场打,乙队在第二场打,但现在联赛不尚未正式开始嘛,都还没有定论呢!” “有些道理,那这个怎么下注呢?” “眼下毬场下注所只有在年度联赛总冠军、春季联赛冠军、单场胜者这三项上能下注,而且今年据说都是买一赔一,然后下注所再拿走赢家千五的过钱,但我们这除了与毬场下注所一样下注外,还额外可以勾选比赛日四场胜者、单场得分、单场分差、最大分差等,赌性更大一些,中了,自然收益更高一些。” 赌客来了兴趣,便进一步的问道:“冠军是什么意思?” “大汉朝有位冠军侯,叫什么去病,您知道吧,冠军就是无敌,魁首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联赛全年第一,春季第一,秋季第一。” 赌客想了想,继续问道:“有第一就有第二吧。” “第二、第三都有,但那只是在毬队分配奖金的时候才有用,对我们来说,那叫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这话有些道理。”赌客恍然大悟的说道。“对了,这四场胜者赔多少,单场得分怎么赌,单场分差和最大分差又怎么赌?” “目前城内各家赌档的一致盘口是,猜中四场全胜者一赔五十,也就是您押十文,赢了我们赔您五百文,单场得分是给您一个区间,比如福王府队与方城王府队那场,您可以猜福王府得分是在二十分至三十分之间,还是三十分至四十分之间,亦或是更高的区间,也可以猜方城王府类似的得分,只要猜中了,一赔二十。” 廖勇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单场分差,也是一样给您一个区间,您可以猜福王府队与方城王府队之间,胜者比赢者高一至三分,或高三至五分、高五至八分,八至十分,等等,只要猜中了,赌档这边一赔十。” 赌客立刻问道:“你说的是福王府队胜方城王府队吧,若方城王府队胜了怎么办?” “差单场分差,是不论谁输谁赢的。”廖勇说明道。“只问胜负之间差几分;而最大分差,是让您猜四场比赛里面,哪一场赢的分数最多,这个是一赔三。” 赌客眨了眨眼,继续提问道:“这谁输谁赢,我们又怎么知道,难道就凭运气吗?” 廖勇笑着拿出一张纸来:“这是蓝毬会发的《毬报》,上面有各家毬队及各家毬员的基本介绍,以及对阵情况的基本分析,如果您要,乘惠十文一张。” 赌客指着《毬报》说道:“就这玩意,也要十文钱?” 廖勇堆笑道:“看您说的,十文钱不过是最低的一注罢了,您老哪次不下个十注八注的,与其盲人摸象,不如料敌在先。” 赌客诧异道:“我说廖二,你这张嘴怎么变得这么利落了?” 廖勇腆着脸说道:“我这不是专门去毬场下注所学过嘛,还别说,三府毬场还真有一套,这些说辞,真的管用呢!” “那这《毬报》靠不靠谱啊!” “大体上是靠谱的,但这真比起来,就未必能全部倚仗了。” 赌客一挑眉头:“这话又是怎么说的呢!” 廖勇举例道:“我举个例子吧,福王府队最好的毬手叫做韦拔群,可是临比赛那天,他吃坏肚子,不能上场了,你说福王府队是不是可能会输啊?” 赌客马上反应过来:“也许一样会赢呢!” “对啊,”廖勇一拍大腿。“这可不就是《毬报》上没办法说清楚的地方嘛,这就得您亲自判断了,所以,《毬报》只能是参考,不能全信的,也不能全不信的。” 赌客明白了,但他还是没有掏钱:“可是我不识字啊!” 廖勇笑道:“不识字也不是问题,现在城里城外那几家有说书先生的茶馆里都有念《毬报》的,您可以去那边听,另外,您要是每场不拉的话,开毬之前,各场都会有解说阵容的,您可以听了后再去下注所下注。” 赌客摇摇头:“这下注所说是能下三种,可是全年冠军和春秋冠军,就真是凭运气了,实际只有单场胜负,远不如你们这能下的更多!” 廖勇却道:“现在就押全年冠军和春季冠军,赔率高达一赔二百和一赔一百,正合适孤注一掷,而且两个冠军的赔率还会因为每一回合打完了,而逐渐降低。” yqxsw.org 赌客不解道:“怎么还会降低啊!” “您想啊,这没一回合打完了,各队的分数不就出来了,几场一打,谁有希望,谁没希望,大家不看的明白吗,毬场怎么可能送钱给大家伙呢!” “有道理,倒是可以一开始去搏个大运,也可以等看明白了,赚个好口彩。” 廖勇应和道:“就是这样!” 赌客考虑了一会,问道:“下月初一就打第一场了,现在就可以下注了吧?” 廖勇笑道:“那是自然,但您不先来一份《毬报》,这样下的也放心一点······” 113.毬赛开幕了 洛阳城里万众瞩目的蓝毬比赛,终于是开场了,这不,三月初一这一天,三府毬场不说人山人海,那也至少是上千人围绕着,以至于场内一百六十个散座、四十间包厢全部被一扫而空,甚至还出现了本时空第一波黄牛票,倒是让某些人意外的找到了一条新的赚钱门道。 卯时初刻,朱由崧和朱凤凝先后莅临毬场,随即姚力出场,代表蓝毬会的十一家主事正式宣布洛阳蓝毬联赛开幕。 此时参与揭幕赛的福王府队和方城王府队鱼贯入场,接着,裁判和计分员入场,然后在观赛者的欢呼声中,毬赛正式开始了。 由于福王府队的上一批毬手都被分派出去充当各队教练及联赛裁判了,所以,福王府队并没有展现出蓝毬发源地的先发优势来,但这么一来,倒是跟方城王府打的旗鼓相当,双方比分交替上升,牵动了场内场外无数下注的赌徒。 悬念一直保持到了终场前的最后几分钟,当时方城王府队以连续三个三分毬,彻底拉开了与福王府队的得分差距,福王府队虽然全力以赴的拼抢和争取,但还是出现了欲速不达的局面,最终以41:47输掉了比赛。 押错了宝的赌徒们叹息的把手中的注码单洒向空中,顿时沸沸扬扬的,仿佛下了雪片一般,是的,几乎所有人都买错了对象,倒是场外有一些幸运儿买对了单场分差,但这毕竟是少数。 好在,第二场少林寺队与董公祠队的比赛的结果契合了《毬报》的判断,这才让某些输钱的人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但这一场除了那些几个选项都选的,大部分赌分差的,基本都输了。 朱由崧本人并没有看完全部的比赛,在福王府队输掉比赛的那一刻,他就表面上气鼓鼓的离开了,但实际上,这种输赢对他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只要蓝毬博彩赚了,他就赢了。 朱凤凝倒是没有离开,而是兴致勃勃的看完了全天的比赛,甚至连午膳都是在毬场的主贵宾楼里享用的。 与之相同的则是对面四十个贵宾室里的观赛贵宾----这些贵宾大都是蓝毬会主事派来的观察者,亦或干脆就是主事本人----虽说有个别人,对于场内的嘈杂很不适应,但看到比赛带来的轰动,并预估了下注的收益后,还是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坚持看完了一整天的比赛,吃喝拉撒也都在毬场之内。 而那些买了散客票的,就只能退场出去吃饭了,不过,连这点小钱也不放过的朱由崧,一早就命令姚力在毬场外的一角搭建了酒楼以及平民化的食肆,提供丰俭随意的食物。 156n.net 只是有些人凭着中场从毬场小厮手中买来的水和菓子就囫囵了肚子,当然,这些人与那些没有买到毬票而围在毬场之外等候比赛结果的人一样,无一不是真正的赌徒。 不过,由于散座数量还是有限,所以更多的赌徒并没有赶往毬场,或在确定无法购买到毬票之后,离开了毬场,转去了城内外的各家地下赌档,再加上外围赌的远比毬场下注所更大,选择范围更广,故而,真正要知道今天收了多少赌注、盈利是多少,只怕是还要等到第二天,乃至第三天了。 朱由崧当然不急,现在他更关心管墨艺塾的开学准备。 没错,何之浦父子的死还是引起了一些微澜,所以,微澜避免更大的压力接踵而来,所以,朱由崧做了一定的妥协,将学堂两字换成了更加暧昧的艺塾,其实也是换汤不换药,但某些人就是吃这一套,这样改了,能为朱由崧减少相当的麻烦。 “这是艺塾的第一批生徒宿舍,一共六间,每间住九至十人······” “考虑到日后生徒数量会很多,饭堂无法容纳,所以暂时就没有建设饭堂,所有生徒按宿舍打饭,并由每日值日负责拿饭、洗碗······” “生徒的供应跟王府的伴读是一样的,一日三餐,其中必有一顿有荤腥,另外还供应衣帽鞋子、胰子牙刷牙粉毛巾脸盆等等······” “每日锻炼也伴读一样,但头两年只学经义和数学,第三年依旧是学习经义,但数学这边开始涉及到几何的内容,这三年里,月月用月考,季季有季靠,年底还要大考,第三年的大考彻底决定各自的去向······” 在艺塾山长邵存英的介绍下,朱由崧看过了艺塾内外的情况,又看了看这些天陆续入学的孩子们,然后跟邵存英交代道:“如果出现在数学有特长的,立刻报之府内。” 是的,比起那些在咬文嚼字上出色的孩子,朱由崧实际更加看着数学上有天分的。 未来,朱由崧将会把这些数学上出色的孩子培养成自己的军需官、审计员和经理者,从而更加牢固的掌握住“财、械、人、舆论”中的那个“财”字。 “李伴伴,不能等着北京那边去找番和尚,府上要另辟蹊径。”说到这,朱由崧想到什么。“顺便去把番麦、朱果、金薯、荷兰薯找来洛阳,再跟赵鲁要一块庄田试种。” 番麦是玉米,应该在正德之前就已经开始在**种植了,朱果是西红柿,金薯就是红薯,荷兰薯是土豆,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传入**的,其中番麦、红薯、荷兰薯都是有别于粟麦等本土粮食的高产作物,而且番麦和红薯还比较耐旱,可以有效抵消小冰河时代异常天候导致的粮食歉收效果,至于朱果,那是朱由崧嘴馋了。 既然番麦等有如此效果,那么朱由崧之前为什么不派人找来种植呢? 道理很简单,朱由崧之前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哪有什么权威,下面完全可以阳奉阴违说什么找不到啦,毕竟这些作物现在**还流行不广,不是满天下都找得到。 而现在,朱由崧已经通过字花、蓝毬这两个赚钱项目证明了自己不是普通的孩子,就连负责王府财政的赵鲁也大半心服了,朱由崧这才算是说话管用了,交代下去的事,也不会再有人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李谙应道:“是,奴婢立刻交办下去······ 114.黑风十七骑以及谛听 黑风十七骑的老大雷瞎子看着大步而来的连珠箭钟英问道:“老七,是什么消息?” 钟英站定报告道:“各位兄弟,国舅没多少日子了。” 坐在雷瞎子下手的的小白龙项天一下子跳了起来:“郑国舅要死了,那我们怎么办?” 钟英回答道:“传话的人说,让我们去洛阳,福王府的小殿下组了个标行,让我们去看家护院。” “什么,让狼去干狗的活!”黑风十七骑是活跃在山东的一股不大不小的马匪,全部一共十七个骑兵,另外还有四十多名骑马步兵和纯步兵,虽然不足以攻城掠寨,但打劫商贾的事也没少干,这样的武力,让他们去当护院,自然是不愿意的。“俺可不去!” 听完老四鬼夜叉的话,雷瞎子问坐在一旁的赛诸葛道:“老二,你觉得呢?” 赛诸葛考虑一下,慢慢的说道:“兄长,还记得我们当初为什么投靠国舅吧,没错,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做贼,总得为老婆孩子想一想,如今,国舅要上仙了,福王府愿意接纳我们,这也是好事。” 小子龙赵飞接口道:“大哥,这些年,咱们钱没少赚,可被那些坐地虎分去了十之八九,这日子不能再这么过了,与其为人作嫁,不如换个安生的营生。” “安生,去了福王府就安生吗?”小白龙项天反对道。“福王府少说有几百号兵马护卫着,怎么可能需要我们这等凶徒去看家护院,无非是换个名义,还是要我们去持强斗狠的。” 钟英想了想,补充道:“兄长,我问过什么是标行了,来人说,福王府的小殿下办了几个商号,得罪了一些人,让我们护着,别让人抢了,此外,福王府的王店顺和店接下来也有大宗金银要押运,这事不能动用官面上的人,所以得需要人手护着。” 如意棒孙海冷笑道:“五哥,你说对了,这是要我们绿林道对付绿林道啊!” 十七骑中的老三温燕子则担心另一个问题:“兄长,当初我们投靠国舅,那是为了辅助福王成为太子,日后我们也好混一个从龙之功,但现在,福王已经彻底失败了,再投过去,只怕是没什么好处了吧。” 雷瞎子看向钟英:“老七,福王府没有额外的许诺吗?” 钟英回答道:“来人说了,户籍都帮我办好了,到了洛阳,立刻就地寄籍,然后,孩子可以送到福王府小殿下办的学堂里读书,只要是读书种子,小殿下会提供名师教导,让他们有机会中秀才、考举人。” 这话一说,几个有孩子的立刻脸色变了:“我们的孩子还有机会中秀才,考举人?” 钟英回应道:“来人是这么说的,我还问了有没有其他条件,来人说,这就一条,而且要求我们两个月内必须与福王府联系,过期了,就当我们拒绝了,今后桥归桥路归路。” 雷瞎子看向赛诸葛:“老二,这会是陷阱吗?” 赛诸葛摇头道:“不像,毕竟我们是跟郑国舅联系的,之前没跟福王府有接触过,出了事顶了天查到郑国舅那边,根本查不到福王府头上,福王府没有理由要灭我们的口,相反,这次跟福王府联络了,福王府才逃不了干系。” 雷瞎子再度问钟英道:“老七,来人是说直接跟福王府联系吗?” “不是!”连珠箭钟英回答道。“给了一个地址,让我们找上门去,那边有福王府的人候着。” 赛诸葛不待雷瞎子发话,直接接话道:“福王府这么做是应有的谨慎,所以,更不像是圈套了。” yawenku.com 说完这句话,赛诸葛继续道:“我的意思,福王府不是要我们两个月里面跟王府联系嘛,那我们就派人去联系,然后看联系结果再定。” 雷瞎子点头道:“有道理,这样,老四,老七,老十一,你们三个走一趟,对了,老四,你别到时候犯浑,那可是在洛阳城,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怎么都斗不过福王府的。” 老四鬼夜叉一开始是反对去洛阳参加标行的,算是反对派,老七钟英没有态度,算是中立派,老十一银枪客则一向阿附赛诸葛,如今肯定也是支持投靠福王府的,所以三种观点都有代表人物前去洛阳,或可以获得更加全面的观察效果。 鬼夜叉呵呵一笑:“兄长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在黑风十七骑决定派出人前往洛阳与福王府接触的时候,清江浦中最有名的媒婆杜氏家里也进了一个人,这个在外人看来是前来委托杜氏保媒拉纤的人一进来就向杜氏展示了一个暗记,随即脸色大变的杜氏便关上门户,与对方密谈前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那个标记的!” “怎么,这才几年就不记得我了?”来人摘下斗笠,将脸露了出来。“还认识吗?” “是你?” “正是我?” “国舅想起我来了?” “不,国舅快死了。”看着一脸如释重负的杜氏,来人笑了笑。“现在我们归福王府小王爷直接管了!” “什么!”杜氏张牙舞爪起来。“老婆子不干了!” “别慌!”来人喝止道。“小王爷的意思,我们只负责打探消息,其他什么都不要做,然后,每年继续补贴我们一人三十两,但有一个条件,不能糊弄王府,否则,严惩不贷。” “只要打探消息吗?”杜氏恢复了镇定。“这倒也做的,那消息怎么传出去呢?” “普通消息十天一报,走民信局。”早在永乐年间,大明就是私人邮局了。“紧急消息,直接送到顺和店在清江浦的支店,你不会不知道顺和店清江浦支店的位置吧?” “就是那家卖字花骗人钱的?”杜氏嘲讽道。“怪不得王府舍得花钱呢,这顺和店卖卖字花,据说一个月也有上千两银子,真是赚疯了。” “赚不赚疯,你就别管了,但这样一来,你去顺和店就不会令人太过怀疑。”说话间,来人,丢了一块令牌个给杜氏。“拿好了,到时候展示给掌柜看,如果掌柜问你,是谁给你的,你就说是谛听给的······” 115.预期收益 “各位蓝毬会的理事,蓝毬赛事的第一回合已经结束了,除了极个别的赌档还没把盈利交上来,门票、赌金的数字已经出来了。”冲着面前坐着的一干蓝毬联合会的成员们,姚力报告道。“第一回合四场比赛,全部满座,总门票八十三两二钱。” 除开三家王府拥有的主楼以及另外八家理事所拥有的8间贵宾室,整个三府毬场还有160个散客席位和32间普通贵宾间,其中普通贵宾间的对外售价是1000文/场,整个回合四两白银,散客席位则分为三种,分别是40个10文/场的座位、80个30文/场的座位和40个50文/场的座位。 因此全部满座后,门票营收为40*10*4+80*30*4+40*50*4+32*1000*4=147200文,简单以1000文合一两白银计,相当于147两2钱。 fantuankanshu.com “毬场第二个收入了中午的餐食,其中每个贵宾间平均点了三两银子的吃席。”这三两银子其实还包括楼下各家仆役的花销,但并不包括打赏给毬场小厮的赏钱,不过由于打赏这块归小厮个人所有,所以就只按三两银子的均价计算。“散客及场外候票者在毬场附设的观澜阁及大食档一共花销了五万一千四百二十四文,约计五十一两四钱。” “下注方面,一共收获五十四万五千六百六十文的赌金,赔付了三十九万二千七百七十文,盈利十五万二千八百九十文,合计一百五十二两八钱九厘。” “三者相加,一共盈利三百五十一两伍钱。”姚力说到这,环视了一下众人,总结道。“如果接下来的赛日,都能有这样的营收,那么春秋三十一场下来,预计总盈利为一万一千两左右。” 一万一千两听起来不少,但按照朱由崧事先拟定的方案,其中只有三分之一的盈利是归属于蓝毬联合会的,另外三分之二中的一半是按成绩分配给各支毬队的,还有一半则是用来发展蓝毬事业和支付毬场营运成本的,因此实际只有三千六百两可以在联合会十一家理事中分配。 若再按福王府拿走二成,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各拿走一成半来,剩下五成由另外八家来分,每家到手也不过二百二十余两而已,又怎么能满足各家的胃口呢? 好在,毬场收入那是为了用来骗人的,实际真正的收入来自于外围赌档。 这不,代表方城王府的蔡和,接替姚力继续汇报道:“洛阳、孟津、偃师、宜春、新安、嵩县等地全部六十七所地下赌档,除两家还没有上报具体盈亏以外,其余各家都已经把相关数字汇总了上来。” 蔡和故意吊了吊在场人的胃口,然后才慢吞吞的说道:“六十五家一共接受赌注一百一十四万一千七百八十文,赔付六十七万三千一百五十文,毛盈利四十六万八千六百三十文,然后再扣除各家的分成,以及给各处县衙的好处,约计盈利三百八十两,全年盈利当在一万二千两左右。” 赌坊上缴的利润是不用按三一制分配的,所以,除了三家王府,其余各家每年也能有近千两的收入,而且这还是开始,如果把外围赌档扩大到全河南府一州十三县的话,收入至少还能上涨70~80%。 一年1500~2000两的收入可就不少了,须知道当时一顷地,也就是一百亩地的佃租不过三两多一点,以下限1500两计算,已经相当于4~500顷地了,也难怪各家理事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笑容。 蔡和坐了下去,代表方城王府的周楠站了起来:“现在有一个问题是,各地的赌档,眼下是很安生,但时间长了,免不了会藏着掖着,损害了蓝毬会的利益,所以,还望各家能加以监督,免得到时候折腾起来,各家都是损失。” 周楠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少林寺驻蓝毬联合会的代表广闇和尚身上,广闇却做出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对此,各家理事虽然内心里不甚舒服,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代表福王府的顾鑫不得不出面缓和道:“的确要阻止那些赌档搞虚头,报假账,但也要防着各县胥吏与之同流合污,所以,各家都要想办法把话明白了,赌档敢糊弄蓝毬联合会,那就先收拾各县的胥吏,让胥吏去压赌档。” 几家理事赞同道:“这个法子甚好。” 顾鑫又道:“洛阳联赛的局面差不多打开了,下面各县也许很快会有模仿的,联合会一定要把他们给抓住了,决不能让下面的草台班子影响了联合会的事业。” 姚力补充道:“原则上,我们要采用收编的策略,第一,把各县好的苗子收上来,当然,不要采用压迫的手段,可以花钱把毬手‘买’过来,即给发掘毬手的毬队一笔钱,让毬手来为我们中的那支毬队效力,但这件事由联合会来操办,每年联赛结束了,你们到联合会来挑人,成绩最差先挑。” “第二,如果各县都有零散的蓝毬队,就组织他们在圩日比赛,一年打个十几场,成绩最好的,等我们联赛结束了,接到洛阳来,打一个河南冠军赛,两两淘汰,快速比赛,这样分给他们一点好处,我们则好处更多。” 其实姚力之前在蓝毬联合会成立前就对未来联赛的发展做出类似的说明,今天只是把话说的更清楚一些,对此,大家都没有什么可以反对的。 “第三,我们要尽快向怀庆、开封、长安、南阳等府发展,不过考虑到届时我们是过江龙,人家是坐地虎,所以,我们必须以蓝毬联合会的名义与各府分享利益。” 这一点各家更没有意见了,是的,福王府、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完全可以抛开蓝毬联合会内现有的各家,直接去与各地地方势力勾搭,如今以河南蓝毬联合会的名义行事,根本就是让利了。 “事不宜迟,相关联络就先委托顾乐正、周舍人和蔡门正了。” 之所以要让顾鑫他们出面,主要是让他们跟各地的王府去沟通的。 “其余各家则还望维持好蓝毬联赛,不要让各府来看的时候,觉得可以甩掉我们单干······” 116.杂事 朱由崧要在实验室里制取三酸两碱,第一步自然是制取浓硫酸。 事实上,**古代很早就出现了被称为“绿矾油”的稀硫酸,因此朱由崧可以通过向天师道名下的道观进行购买获得一定数量的稀硫酸,不过,这样一来比较费钱,二则稀硫酸的供应数量也不能完全得到保证。 所以,朱由崧决定分两步走,一方面采买绿矾油,另一方面采用硫与硝酸钾混合加热的办法来制取硫酸。 硝酸钾在明代叫做土硝或火硝,在药店里是能买到的,实在买不到也不要紧,用草木灰是可以替代的,但硫磺就比较麻烦了,属于管制的军用物资,以朱由崧藩王子弟的身份是很难搞到的,好在,如今的世道,有钱就有一切,因此只要数量不是很多的话,钱到位了,自然也是办法搞到的。 fantuankanshu.com 等硝酸钾与硫磺都到手了,朱由崧指点着赵山和俞义道:“将火硝和硫磺混合筛选,筛的越细越好,但速度一定要慢,火硝遇热及明火会爆燃的。” 两个小宦官小心翼翼的鼓捣着,好半天才按着朱由崧的要求完成了硝酸钾与硫磺的混合。 “称取三两混合物,放入烧瓶。”朱由崧继续命令道。“然后用油灯持续煅烧。” 硝酸钾作为强化剂,受热后会产生分解,并迅速氧化硫磺,形成三氧化硫(SO3)蒸汽,三氧化硫蒸汽顺着冷凝管导入蒸馏水后,便形成了稀硫酸。 “仔细观察蒸汽进入装着蒸馏水的量杯,发现不再产生蒸汽后,立刻停止煅烧。” “好,重复上述步骤!将所有混合物全部煅烧了,”说到这,朱由崧想了想,命令俞义道。“你拿着一个新的烧瓶去找李谙,让他找上次磨水晶的工匠,打磨一个合适的水晶瓶塞,要严丝合缝的那种。” 俞义领命而去,朱由崧对着赵山说道:“你继续刚才的步骤。” 赵山继续加热硝酸钾和硫磺,制取稀硫酸,朱由崧则用一个新的量杯装上蒸馏水后,将已经含有稀硫酸的老量杯拿到一旁另外加热。 随着蒸馏水不断被蒸发,稀硫酸的纯度越来越高,但加热到了一定程度,朱由崧便停止了加热,这是因为,再加热下去就可能出现酸雾,而不慎吸入酸雾的话,就将导致身体机能的损伤,这可不是,一旦出了实验室是故还能救得回来的前世时空,所以不能不加以谨慎处置。 当然,眼下的硫酸浓度是不足的,所以朱由崧稍后会通过冷凝装置来排除水分,不过由于浓硫酸的强脱水性,软木塞不合适作为密封件,所以在工匠还没有做出水晶瓶塞的情况下,朱由崧不准备继续提纯硫酸。 “都记住了,这个瓶子里的东西,谁都不要去碰,碰了也不要弄出来,弄出来了,也不要碰到身上,否则就是一个死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其实稀硫酸没有那么恐怖,但朱由崧这不是未雨绸缪嘛。 不过他这话被走进门的李谙听到了,皱着眉头的李谙直接给朱由崧跪下了:“小主子,您让俞义传的话,奴婢交代下去了,但奴婢有一句话不得不说,还请小主子恕罪。” 朱由崧当然知道李谙想说什么,所以他解释道:“李伴伴是不是以为我眼下误入歧途了?” 李谙应道:“是,奴婢以为炼丹求仙本是辜妄一说,不可当真的。” 朱由崧把脑袋伸到李谙耳边:“李伴伴,字花赚钱了,蓝毬看着也赚钱了,你说朝廷会不会起了担心啊,所以,我炼丹求仙,使劲折腾,太子伯伯是只会高兴的。” 朱由崧不用跟李谙解释自己不是在炼丹,也不用跟李谙解释自己的实验所得会在将来有什么大用,只消说一句,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迷惑宫廷的眼线就足够了。 李谙果然表情凝重的不再纠缠了,只是说道:“小主子,虽然迫不得已,但也不要过于玩物丧志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李谙这才释然,此时就听朱由崧问道:“做料器的工匠安顿好了?” 李谙答道:“安顿好了,不过炉子还没那么快做出来。” 朱由崧想到什么,吩咐道:“让他们先拿一块炉砖来给我看看。” 朱由崧需要碱性耐火砖来减少钢铁冶炼中的含磷量,因此才想了解料器窑使用的是什么性质的耐火砖。 李谙应了一声,朱由崧又问道:“标行这边组建的怎么样了?” 李谙答道:“还是缺少合适的人手!” 朱由崧便说道:“我跟宁虎谈过了,他愿意改头换面去主持这个路通标行。” 在朱由崧的帮助下,宁虎原本是有晋升试百户的可能的,不过即便升了试百户,在营兵和卫所系统中,依旧是下级军官,根本没有出头的日子,所以,在朱由崧的暗示下,宁虎一咬牙便主动提出自己为朱由崧管理路通标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宁虎这是破釜沉舟了,要知道大明朝军户是不能脱籍的,一旦弃职,就是被兵部追捕的逃兵,也就是现在朝廷管制松弛,否则,宁虎也就落草为寇一条路可走了。 李谙想了想,说道:“只是宁虎一个人怕还是不成吧!” “所以,上次用的打行不错,想办法拿下来。”朱由崧已经计划妥当了。“另外,再想办法给宁虎找个帮手。”宁虎本身会带两个部下假装出走,但朱由崧觉得不够,自己还要有控制宁虎的手段。“具体的人选,你看看谁合适,但一定要谨慎,别让东厂和锦衣卫察觉了。” 李谙应道:“那奴婢再想一想。” “小主子,时间差不多了。”赵山提醒道。“该去射箭场练习了。” 朱由崧便命令道道:“更衣!” 內侍解下朱由崧的居家服,李谙亲自服侍朱由崧穿上武士袍,此时就听朱由崧交代道:“赵山、俞义,你们两个把桌子上收拾干净了,除了那个量杯,其余的都洗干净了,记得把烧杯和试管、导管里的谁都淋干净了。” 俞义和赵山齐声应道:“是!” “再把实验记录整理一遍!” “奴婢们明白······” 117.不是让你们当伶人 “话说,金兵占了汴梁城,徽钦二帝被掠往九国城,当时作为宋徽宗第九子、河北兵马大元帅的赵构侥幸逃脱金兵追捕,被宋朝大臣们推举新帝,史称宋高宗,但宋高宗畏敌如虎,看到金兵来追,吓得屁滚尿流,不战而逃。” 油嘴滑舌的万世站在朱常洵夫妇面前说着单口相声《珍珠翡翠白玉汤》,还真有模有样的。 “皇帝都跑了,那下面的兵马怎么还敢打呀,大家伙一瞅,那就一起跑吧,就这样,跑着跑着,君找不到臣,臣找不到兵,自然也就没人伺候这位宋高宗了······高宗兵器丢了,马也丢了,一个人在野地里晃荡了两天,饿的的眼冒金星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村子,走进去一看,乡民都去逃难了,赵构又气又急,昏了过去······乞丐一看,这是个富贵公子,今天落难,那就帮衬一把,便把自己讨饭讨来的吃食拿在火上热了热,拿过来与赵构一人一半······” “赵构咕噜咕噜把东西吃完了,肚中缓和,总算是缓过来了,便问乞丐,你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好吃?” “乞丐想了,我这里面有放了好几天的豆腐、有点碎的老陈米,还有几片烂菜叶子,得了就叫珍珠翡翠白玉汤吧,珍珠就是那碎米粒,翡翠就是那菜叶子,白玉就是豆腐······” “赵构逃到杭州了站稳了脚跟,吃着山珍海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还是那珍珠翡翠白玉汤好喝,可是让宫里的御厨做,怎么都没那个味,便想着把乞丐找来······” “赵构想了,好东西自己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得赏赐给臣下们,于是便开了御宴······” “这宋高宗都说好喝了,臣下们能说不好喝吗,一个个应道好喝,好喝,高宗一想,难不成是我嘴巴出问题了,得,反正我也喝不下,那大臣们喜欢,那就多赏他们一点,宋高宗便说道,既然如此,再赏诸位卿家一人一大海碗······” 姚氏听完了,这个笑啊,朱常洵也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此时,钱禄上来,又跟万世合作一个李金斗般的武松打虎,把个吃人血骗朝廷抚恤银子的贪官描绘的活灵活现的,再次让福王夫妇喜笑颜开,就连边上侍立的宦官、宫女也差一点没按耐住。 等万世和钱禄表演的间隙,朱常洵问朱由崧道:“崧儿,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段子。” 朱由崧装傻充愣道:“古今传奇,还有些一些评话杂曲中,不过儿臣以为,从哪里找来的不要紧,关键是能逗父王母妃一乐。” 姚氏笑道:“不行了,再笑下去,母妃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朱由崧点点头:“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说过和缓一点吧。” 朱由崧冲着身后的李谙交代一声,李谙走过去跟万世说了几句,万世便开口道:“接下来,奴婢和钱禄为王爷王妃说一个《报菜名》吧······” 昏定在笑声中结束了,朱由崧带着万世和钱禄两人回到了自己的居处:“万世、钱禄,你们今天说的不错,父王和母妃很高兴,所以有赏,李伴伴,你记得交代一声,他们俩这个月的例银+一半。” 万世和钱禄立刻跪下来道:“奴婢等多谢小王爷赏赐。” “起来吧。”朱由崧一边说,一边端起茶杯喝了口宫人新沏的茶,然后搁下茶碗,问万世两人道。“你们的书呢,我问过陶先生了,也就一般,比不得赵山和俞义,更比不得胡远山、唐年他们,好在,你们也不用考科举,所以,能识文断字就可以了。” 朱由崧慢慢的说着:“今天,父王和母妃很是笑了一会,所以,我的意思,你们以后就继续琢磨怎么把这相声说好了。” 第一批伴读已经逐渐分化了,像胡远山这几个,朱由崧准备让他们去考童生进士,其余的则陆续准备给他们安排新的方向了,当然,除了四名小宦官,其他人,朱由崧还准备再给他们一年的机会,实在在经义八股方面不开窍的,再安排工商方向。 万世是个小机灵鬼,所以听完朱由崧的安排,他再次跪倒在地上:“奴婢,奴婢不想说什么相声,奴婢想跟俞义、赵山哥哥一起在小王爷身边伺候。” 朱由崧一挑眉毛,然后若有所思的问钱禄道:“钱禄,你也是这样想的。” 钱禄跪下来应道:“奴婢愚钝,小王爷怎么安排,奴婢就怎么做。” 能被选为朱由崧伴读的,又怎么可能真的愚钝的,因此,钱禄这是要给朱由崧一个上面怎么安排自己怎么做的老实人印象,其选择显然要比表面上机灵的万世更加聪明。 朱由崧笑了笑:“其实让你们说相声并不是要让你们当伶人,而是要锻炼你们,以便将来把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朱由崧不是再骗万世和钱禄,他的确是准备把《毬报》,至少是《毬报》的娱乐板块交给万世和钱禄,但绝不是现在,至少也得是七八年后的事情了。 “再说了,你们俩说相声,那来的段子?还不得跟着我把段子编出来,然后再在父王和母妃面前去说吧。” 万世和钱禄这才转忧为喜:“小王爷别不要我们就行!” 朱由崧冲着两人说道:“别跪了,起来吧,回去睡个好觉,明天跟俞义他们一样,从宿舍搬出来,住到燕居殿来。” 燕居殿就是朱由崧的住处,显然,万世、钱禄与俞义、赵山一样,成为了朱由崧的真正心腹。 slkslk.com 不,这么说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事实上,朱由崧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们,所以现在要么让他们做自己的实验助手和报时机器,要么就是让他们帮着自己彩衣娱亲,而不像对李谙那样毫无警惕。 万世和钱禄屁颠屁颠的走了,朱由崧想了想,跟李谙交代道:“跟陈金打个招呼,把俞义他们的干爹都发出去。” 李谙会意问道:“那要不要?” 朱由崧摇摇头:“不要让他们联络就是了,不必伤人。” “是!” 118.接洽 “俞义他们走了,万世他们也走了。”看着万世和钱禄带着行李离开了,林康叹息道。“远山他们又不跟咱们顽了,现在我们总不至于今年刚来的小孩子们耍闹吧!” 林泽锤了林康一拳:“俞义、万世他们是宫里出来的,自然是要回到宫里去的,有什么好叹息的,又不是永远见不得了,至于远山他们,你我学习不好,自然是不配跟人家一伙的,所以,接下来你自个跟小孩子们耍吧,我也要好好读书了!” “你要好好读书?”林康不屑的看了林泽一眼。“鬼才相信呢!” 胡远山看着林家表兄弟在那边耍宝,摇了摇头,然后走了出去,找到管理宿舍的马齐,向他要求道:“马公公,万世那间宿舍空了出来,我想和唐年他们几个搬过去。” fantuankanshu.com 马齐皱着眉头回应道:“小胡,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林泽、铁牛他们吵闹吗?” “是!”胡远山也不否认。“铁牛哥哥还好,但林泽、林康他们几个实在太闹了,已经影响我们读书了!” 马齐想了想,回答道:“本来空着也空着,让你们住过去不是不可以,但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少不得要禀告李公公一声,你且等着吧,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胡远山施礼道:“多谢马公公了!” 胡远山走了,马齐的眉头凝了起来:“原本倒是挺看好这小子的,可惜,人品有些欠缺了。” 不过马齐随后想到:“我说这些干什么,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小王爷怎么认为的,也罢,且帮你带个话,是好是坏,自求多福吧······” 按下马齐找李谙报告不提,看着面前的洛阳城,鬼夜叉马全叹息道:“果然是个繁华之地啊,比黑风寨强了一百倍都不止!” 连珠箭钟英扯了扯马全的袖子:“四哥,这里不是说话之所,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再从长计议。” 马全点了点头,于是钟英便带着他和黑风十七骑的老十一、银枪客梁毅往洛阳东关行去,一边走,钟英还说道:“给的地址是西关的,所以,我们不能住在西关,稍后,我一个人先去探探路,然后再回来跟你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梁毅想了想,说道:“找了客栈,四哥留守,我也在周边转转吧。” 鬼夜叉冲着梁毅瞪了一眼:“你小子是不是憋不住了,我告你,事情不落实,别想着那些卖笑女子!” 梁毅苦笑道:“四哥别胡说了,洛阳的青楼女子,又岂是你我能消受的起的。” 马全不以为然道:“无非是砸银子罢了!” 梁毅摇头道:“砸银子就煞风景了,得会吟诗作曲,才好得了姑娘的芳心,且要有水磨功夫,才能做入幕之宾。” 马全淬了一口:“扯淡吧,与其花个十两二十两的找罪受,不如找了私窠子、半掩门,不消几百钱就能畅快淋漓了。” 梁毅还是摇头:“这还要花几百钱呢,我们劫个道,抢个婆姨,还一文都不用花呢!” 梁毅的意思是情调不一样,但马全曲解道:“就是,还不如自由自在的去抢,让那些对我们不屑一顾的大户人家小姐,在我们胯下哭泣呢!” 钟英咳嗦了一声:“这人来人往的,别传到六扇门耳朵里了,强龙难压地头蛇呢!” 钟英提醒之后,马全和梁毅暂时不说话了。 钟英便一路询问,七转八拐的来到一家客栈前。 三人下了马,将缰绳交给迎出来的店小二,然后走进客栈内,问掌柜道:“有能三个人住一起的房间吗?” 掌柜回答道:“三位可以坐在地字号里,但这不是上房,不含早晚两餐!” “没事!”钱丢了过去,掌柜也不查路引,直接交了钥匙,并让另一位小儿带着几人去了房间。“不错,挺好的,给我们打三份洗澡水来,这一路上,都是灰的。” 钟英给的钱其实是富裕的,所以小二倒不需要现在另收了汤沐的费用,不过,同时送上来三个浴桶和三份热水是需要时间的,因此,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以后,洗漱干净的钟英这才离开了客栈。 离开客栈前,钟英先去看了自己的马,看到爱马正打着鼻鼾享受吃食,钟英又丢了块一钱左右的银子给喂马人:“帮着把马洗一洗,顺便帮我叫辆骡车,我要去西关。” 接过银子在嘴边咬了一口,确定成色之后,客栈的马夫利落的回复道:“得了这位爷,一定包您满意。” 其实客栈里就有租个客人的骡车,所以,钟英随后就坐上了车,然后被马夫牵着前往西关。 为了早去早回,车夫选择了最近的路线,穿城而过,钟英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客栈跟守城的卫所兵似乎很熟,丢了一小串钱过去,根本就没有检查。 是的,河南有个河南卫,早年头还有几个隶属于伊王府的洛阳中护卫、河南中护卫、河南左护卫和河南右护卫,但后几者在宣德年之后就已经陆续省废了,而唯一留下来的河南卫,也早就堕落成连快班都不如的鱼腩了,根本就不能履行保卫洛阳的职责。 当然,福王府仪卫司及其他几个郡王府仪卫司的情况基本比河南卫好的有限,也就是现在国泰民安,否则,根本是保卫不了洛阳城和几家王府的。 进了城,路有些堵,车夫怕钟英不耐,就跟他闲聊起来:“这位爷,您这是到福源号买字花嘛?其实不用,我们客栈就有代销。” “字花?那是什么?” “哦,您不知道啊!”车夫颇有些意外,便介绍起来,说到最后,车夫还羡慕道。“去年第四期,一共开出来十一个头等大奖,十文钱买中五十两,真是让人眼红啊!” 钟英眨了眨眼:“真的假的,不会是那福源号找的托吧!” “当然是真的,”车夫以讹传讹道。“我家隔壁巷子的唐婆婆家,就中了五十两,是洛阳人都知道的。” “那这么说,福源号家东主是个大善人喽!” “怎么可能!”车夫隔着车帘笑了起来。“客官,这买的人可比中的人多多了,所以,市面上说,福源号去年整整赚了一千两。” “那你们还买!不是给人家送钱吗?” “那不是以小博大嘛,否则怎么可能一夜暴富呢······” 119.说明 “我是风老七,有人让我来这里找贵号大朝奉!” 看着连珠箭钟英手中的信物,福源号掌柜姚成笑了笑,提笔写了个地址:“这位客官来的真巧,要再早两天,标行那边还没布置好呢。” tsxsw.la 钟英谨慎的问道:“朝奉能介绍一下标行吗?” 姚掌柜摇摇头:“我就是忠人之事,告诉每个拿信物来的人,标行的位置,至于标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是一概不知,不如,客官直接去标行那转转?” 钟英面皮一抽,拱手跟姚掌柜道谢道:“多谢朝奉指点,在下告辞了。” 钟英走出福源号的门,坐在客栈提供的骡车并吩咐道:“去城北。” 车夫带着钟英往城北行去,没转几个弯,钟英吩咐道:“你直接回客栈吧,我在这下车,稍后自己回去。” 车夫自然无不可,结果钟英下了车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了几步,随即一闪,转入一条小巷,再一转,已经从小巷的另一头转到了临街之上,如此再三,这才施施然的跟街上行人打听,进而安步当车的来到了标行的所在。 虽说洛阳没有北关,隔着北护城河还是有一片商业区的,但这片商业区主要呈丁字形分别,沿着城北的部分是一横,几乎可以从东关延伸到了西关,然后在洛阳至孟津的官道两侧是一竖,但一竖明显不如一横繁华,具体形容的话,就是城乡结合部的那种感觉。 路通标行就是在这片城乡结合部盘下了一个经营不善的车马店,然后该修仓库的地方修仓库,该平整为演武场的地方平整成了演武场,至于车马店原有的马厩马槽自然保持原样,另外原来的客房则改成了标师的宿舍。 “路通标行,承揽大小商号护卫、各种货物沿途押运事宜。”看着树立在标行门口的告示牌上的布告,钟英点点头。“是这地方了。”不过钟英并没有第一时间上门,而是绕着占地大约小二十亩的标行绕了一圈,发现外面没有问题,这才重新回到标行大门处。“在下风老七,受福源号大朝奉指点,前来贵行。” 一个司阍走了过来,其挺直的身子让钟英双眼一凝,是的,这明显是个会家子。 “风家兄弟?有信物吗?”钟英把怀里的信物掏出了递了过去,对面仔细看了看,伸手延请道。“请跟我来。” 钟英跟着司阍走进了标行,一边走,钟英一边问:“不知该贵行行首如何称呼!” “虎爷!”司阍简明扼要的回答道。“老虎的虎!” “虎爷?”钟英重复了一遍,然后又打探道。“贵行真的只是帮人看家护院以及押运财物吗?” “这个,我不知道,贵客稍后可以问一下虎爷或者江爷!” “江爷又是哪位?”钟英发现司阍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立刻会意的塞了一个银餜子过去,司阍掂量掂量,随后把钱揣到怀里,这才告知道。“江爷是管标行细务的。” 钟英有些心疼这三钱银子只换了一句简单话,但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所以便生忍了下来,好在,标行虽大,但待客的正厅距离大门也用不了几步路就能走到了。 正厅分为三个厢房,司阍把钟英引导到了左侧厢房入座,然后说了句“贵客稍候一会,小的,这就帮着通传”后,转身离开了。 钟英透过隔窗看了看正中的主厅,主厅一个人都没有,但静下来仔细听的话,似乎有人在右厢房说话,钟英左右打量了一下,随即把衣襟掖在腰带上,轻手轻脚的穿入正堂,然后靠近右厢房。 声音清晰起来:“趁着人还没有来齐,你们可以去洛阳城里仔细转转,了解一下字花买卖和蓝毬赛的收益,这两个行当,目前王府正在全面推开,部分还与各地的士绅、勋贵、王府在合作,会有大量的金银产生,因此就有了护卫和押运的需求······” 钟英明白了,右厢房里肯定有一位与自己类似的使者,他现在听到的话,稍后肯定会有人跟他重复一遍的,所以,他迅速的返回了左厢房,整理好衣物,然后坐在那不动声色的等待着。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人走了进来:“风家兄弟,黑风十七骑?” “黑风十七骑老七仲英,见过阁下,”仲英立刻起身向对方一礼,然后请教道。“不知阁下是?” “在下江涛,别号西峡,原本在顺和店里帮闲,现在路通吃口闲饭!”来人介绍了一下子自己的身份,然后冲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司阍说道。“怎么不给钟当家的上茶。” 司阍退了下去,江涛笑着对钟英道:“钟当家的,我们坐下说话吧。” 恭敬不如从命,钟英坐了下来,此时就听江涛说道:“首先,要跟钟当家的说明一件事,这路通标行跟福王府没有任何的关系,只不过接了福王府名下顺和店和福源号的生意而已!” 钟英的瞳孔一凝,有些失态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涛笑道:“储位已定,王爷没有祸乱大明江山的心思,小王爷也只想着赚些钱,自然用不着你们去打打杀杀,明白了吗?你们实际还是为福王府办事,但为了避嫌,得绕几个圈子,当然,王府许诺给你们的不会变了。” 钟英缓了口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江涛见钟英听明白了王府的苦衷,这才继续道:“标行接下来会分护卫和押运两股,护卫是驻扎在各处商号的,安逸一点,但到手的月饷会少一点,押运则辛苦一点,要走长途,但月饷高一点。” 江涛也不管钟英听完了是什么想法,只是一股脑的说道:“护卫这块不说,押运股又分水龙队,陆行队,水龙队负责保船保航,陆行队则负责路上的押运,毕竟不是什么地方都通水路,都有运河的;你们黑风十七骑如果愿意,可以加入陆行队。” 说到这,江涛告之道:“原本约定四月十八是最后截止日,如果你们愿意加入路通的,那就四月十九日来标行参加大会。” 看出江涛有长话短说的意思,钟英急切的说道:“这次,我家还有两位哥哥一起来的,能不能改日再次上门请教呢!” 江涛想了想,回答道:“可以,要不后天上午吧,到时候,我跟你们说仔细一些······” 120.钱是小事 “老七,你总算回来了!”看着推开门走进房间的钟英,鬼夜叉马全松了口气,把已经抄在手中的匕首放回了枕头下面。“怎么这么久啊!” 钟英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梁毅呢?” “这不是怕被一网打尽,连个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有吗?我让他半个时辰回来一趟,现在也不知道哪里遛弯了。”马全回答道。“不过也快回来了吧!” 钟英点点头:“谨慎点好,我也是回来时绕了几个圈子,才耽误的时间,对了,你们吃了吗?” 马全摇头道:“没呢,这不等你回来一起吃吗?” “那行,等老十一回来,我们出去找个地。”钟英说到这,问道。“周围有什么好吃的吗?” “不知道,这得问老十一了,”见钟英一直不肯讲自己的遭遇,马全有些不耐的单刀直入道。“说说吧,那边什么情况?” 钟英却道:“等梁毅回来,吃饭的时候说。” 马全只好强忍着,好在,一炷香左右,银枪客梁毅便回来了,马全便心急火燎的说道:“先说吧,说了,再去吃饭!” 钟英反对道:“四哥,小心隔墙有耳,还是去找个酒肆吧,那边闹腾,反而安全。” 梁毅笑道:“吃酒啊,那感情好,我正好凑了家酒肆不错,要不,走吧!” 钟英说的有道理,马全只好冲着梁毅生闷气道:“吃吃吃,你不该叫银枪客,你应该叫喂猪客。” 小玩笑而已,不伤大雅,梁毅也不在意,锁在房门,带着马全和钟英走出了客栈,然后转了两个弯,来到一家行店门口,此时钟英一把抓住一马当先的梁毅:“老十一,这是青楼啊,里面吃顿饭,外面可要吃三顿!” 马全也道:“我们要说私密话,有了青楼娘子在身边怎么说啊!” 梁毅只好收回准备进门的脚,在青楼小厮失望和鄙视的眼神中带着马全、钟英又走了几步,一指牌匾:“孙家老店,这下行了吧!” 马全和钟英看了看店招,齐齐点了点头,梁毅便领着两人走了进去:“小二,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 小二带着三人上了二楼雅间,梁毅顺口点了四荤四素四个凉菜和两角酒,小二便下去催菜了,此时,钟英合上雅间的门,再凑到两面墙边听了听,这才压低声音跟马全和梁毅说道:“今天去了,碰到一个江管事,大致说了一下情况,今后我们会被纳入一个叫路通的标行,负责陆上银钱财务的运输,这个标行对外宣称不是福王府的产业,但实际上还是跟王府有着密切的关系,至少目前所有的活,都是王府名下的买卖。” 门突然被敲响了,梁毅起身开了门,只见小二先把酒和炒黄豆、豆干之类的下酒菜拿了进来,钟英便给马全施了个眼色,意思是等菜齐了再说。 马全点点头,伸手拿过酒壶,给钟英和梁毅倒了酒,然后说道:“这一路辛苦,哥几个舒坦一下!” 三人相对而笑,然后一饮而尽,接下来几个人浅饮慢酌,听梁毅说说他在洛阳城打探的情况,等到酒肆小二把所有菜都上齐了,梁毅迅速的关上门,钟英这才接着之前说道:“江管事的意思,只要我们进了这个标行,王府之前答应的落籍,让子弟读书是不会变的,另外,只要进了标行,不管走不走标,都有月俸可以拿,只是走标时拿双份,不走标只能拿单份。” 钟英说到这,看了看马全:“今天江管事似乎有些忙,所以,语焉不详,但他让我们后天再去,到时候有什么不明白不清楚的地方,可以直接问他。” 马全问道:“江管事是这个标行的主事人?” 钟英回答道:“据说还有一个虎爷,但今天我没见到,后天也未必能见到。” 梁毅冷笑道:“藏头露尾的,不是英雄!” 钟英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嘴里咀嚼了一会,吞咽之后,补充道:“标行会在四月十九,办一个什么大会,可能有好几路人马都要来聚会的,估计那个时候,虎爷就出面了。” 马全想了想,问道:“这一份银子是多少,双份银子又是多少?” “这得看职司,最低的趟子手一份是四十文一天,双份银子自然是八十文一天,骑马的标师一份是八十文一天,外加二十文马料钱,双份时就是二百文一天。”钟英答道。“回来的路上,我算过了,我们十七兄弟,整月都出标的话,一个月可以拿六两,最少也是三两,养活自己够了,养活一大家子,只怕是要往里贴一点了。” 梁毅眼眉一挑:“这么少,那还不如······” 马全突然伸手阻止了梁毅继续往下说,然后,他起身来到西面的墙边仔细听了听,这才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于是梁毅便用极低的声音继续道:“那还不如继续我们的老本行呢!” 雅文库 马全却摇摇头:“算四两一个月吧,已经不少了,边军将领的家丁也就三两四钱到三两六钱而已。” 梁毅原本是倾向于为福王府效命的,马全是反对,结果现在两人的态度似乎出现了反转,这让钟英有些意外,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言道:“钱是小问题,更关键的是,除了押运,标行还做商号的护卫。” 马全有些糊涂:“护卫,护卫又怎么了?” 钟英分析道:“我们加起来差不多六十来号人,标行会放心安排在一起吗?依我看,少不得很其他人马打散了,到时候骑兵是一伙,步兵又是一伙。” 梁毅眼眉一厉:“七哥的意思,他们会打散了我们。” 钟英回应道:“不无可能!” 马全则道:“不是不无可能,而是一定如此!” 是的,马全是边军逃兵出身,在边军里他早就看惯了类似尔虞我诈的情况,并不意外福王府会削弱各方,蚕食各方,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会反对被福王府接管。 梁毅怒道:“那我们还上赶着让人家吃了我们?” 马全却笑了起来:“老十一,既然来了,总要把人家的心思摸清楚了再说吧······” 121.牡丹 “京师急报!”朱常洵有些黯然跟朱由崧说道。“你舅爷去了!” 是的,郑国泰死了,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幸运的事,至少再也不用被那些文官攻讦了,但对于福王来说,却是没了一个对他万分关切和百般支持的舅舅。 tsxsw.la 朱由崧见福王神色不对,便建议道:“父王,要不向皇爷爷请旨,入京吊唁舅爷。” “你皇爷爷是不会答应的。”福王冲着有些不解的朱由崧解释道。“如果你皇爷爷有心,自会派人召你父王我入京的,如果没有金牌诏书,那你父王我上书也会被留中的。” 朱由崧若有所悟,没错,福王和郑国泰只是外甥与舅舅的关系,从服制上来说,连免服亲都算不上,更何况人家郑国泰是有儿子的,自是不用福王出面做些什么,福王一旦上奏申请回京,反而要让东宫和某些文官疑神疑鬼了。 “父王,既然如此,那就在洛阳遥祭吧。” 福王点点头:“那就传令下去,除了邹氏以外,阖府斋戒三日,并嘱三元庙、三官庙、寿春寺等城内各家寺庙道观为国舅祈福超度。” 朱由崧嘴角抽搐了一下,是的,福王这么一搞,银子可就要哗啦啦的流出去了。 所以,朱由崧阻止道:“父王,不可如此隆重,免得有人借机生事。” 福王叹息一声:“也罢,就让寿春寺办一场水陆大会吧。” 只是一家寺庙的话,再怎么也花不了多少钱,朱由崧便不再阻挠,因此,当天晚上,福王夫妇和朱由崧便轻车简从的来到寿春寺,参加紧急布置起来的水陆大会。 关于水陆大会的仪式,朱由崧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如木偶一样听话照做就是了,只是在仪式的中段,朱由崧上了一趟茅厕,结果在往返五谷轮回之所的路上,他意外的看到了一株植物:“这是牡丹吧。” 负责引导朱由崧的寿春寺知客慧庆回应道:“小王爷目光如炬,这的确是牡丹。” 朱由崧仔细看了看绽放的牡丹花,点评道:“真国色天香也。” 随即朱由崧问慧庆道:“怎么这么一株啊,不是说洛阳牡丹天下闻名吗?” 慧庆回复道:“洛阳牡丹在隋唐两宋的确非常有名,但前元以降,洛阳牡丹的声势大不如前了,眼下真正闻名的是彭城、亳州、曹州等地的牡丹。” 朱由崧叹息道:“倒是可惜了?” 话虽如此,隔天蓝毬联合会上,顾鑫提出了一个建议:“各位,洛阳牡丹自古闻名,如今却是式微了,甚是令人遗憾,我家小王爷的意思,今年花期已经过半,无法追回了,故预谋明年办一个洛阳牡丹节,不知道几位有没有兴趣。” 在场的几位理事有些诧异的问道:“这个洛阳牡丹节可有什么章程吗?” “小王爷的意思,搞一个十万株的牡丹园,种满各种牡丹,然后免费向河南府及天下百姓开放。”免费自然是最贵的。“然后在牡丹园的出口布置集市,售卖各种洛阳土产、小吃及南北货,牡丹节自然要评天下第一牡丹,而晚上还可以在各家青楼搞一个人比花娇的花魁大选,如此一来,即便第一年不赚钱,有了名气,往后自然也是能招财进宝的。” 因为是突然起意,所以朱由崧并没有考虑周全,也因此很难说服蓝毬会的其他几家参与。 “那几家说,要请示吗?”朱由崧听完顾鑫的回话,不以为然道。“他们不来,就我们自己来做。”说到这,朱由崧决定道。“单办一个牡丹节,太过单调了,也不见得真能赚钱,今年秋天就先办一个菊花节好了。” 顾鑫不知道朱由崧会不会把办菊花节的差事交给自己,所以也没有接话,对此,朱由崧考虑了一会,便让顾鑫退了下去:“眼下盛夏未至,场地也未找到,先搁一搁,稍后再说吧。” 顾鑫退了下去,朱由崧随手把《地理图》和《蛤蟆鼓》的大概丢给了万世和钱禄:“你们查查书,把这两个段子编的可笑一点。” 万世和钱禄领命而去,朱由崧看了看俞义和赵山,决定道:“今天,我们做个香胰子······” “马全(钟英、梁毅)见过江管事!” 在朱由崧准备进行皂化反应的实验中,黑风十七骑的三位代表正式与路通标行进行了接触。 “什么管事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经办而已,三位客气了。”江涛还是在标行正厅的左厢房接待的马全三人。“来,坐下说。” 宾主落座,茶水奉上、侍者退下后,就听江涛问道:“钟大侠已经把标行的情况告诉两位了吧,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我是知无不言呢!” 马全也不客气,直接问道:“护卫和押运会不会见血?” 江涛回复道:“现在天下太平,但剪径的贼寇也总是有的,再加上押运的多半是大宗银两,所以押运方面能不见血尽量不要见血,真要见血了,伤亡都有抚恤,即便是残废了,标行也保证养他一辈子;至于护卫嘛,也是一样,大家吃的都是刀口舔血的饭,就不多说什么矫情的话了。” 马全又问道:“如果我兄弟十七人并部下五十七人一起来头,能不分开吗?” 江涛摇头道:“如果一支标队里全部是你们的人,万一到时候见了上万两银子,脑子抽了怎么办?标行这边不能冒这个险,所以,必须要打散了,而且,你们十七骑多半都能就任标师,一个标队里安排十七个标师,这花销就大了,东家也不会乐意的。” “也就是说,不但我们手下要被打散,连我们十七兄弟也要被打散了?” 听完梁毅咄咄逼人的话,江涛不动声色的回复道:“是的,今后梁大侠不叫梁大侠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黑风十七骑了,有的,只是路通标行的标队、标师。” 梁毅刚要翻脸,江涛突然起身道:“见过虎爷!” 马全三人扭头看去,只见宁虎仗刀走了进来:“有新来的朋友了?” 马全三人立刻起身跟宁虎见礼道:“见过虎爷!” 宁虎的目光落在了马全身上:“这位可是边军出来了······” 122.他是兵,我是贼 马全仔细打量了一下宁虎,反问道:“虎爷也是行伍出身?” 宁虎笑道:“若不是来了路通,本官应该是个百户了!” 说罢,宁虎问马全道:“有兴趣较量一下吗,也让我看看当下边军的本事!” 马全狞笑道:“虎爷有令,马全不敢不从,不过马全这身本事都在马上······” 宁虎截断道:“可是三边夜不收的出身?” 马全点头道:“某在辽东也是一个队长!” 营兵制度,一般是五人为一伍,二伍为什,三什为队,三队为哨,五哨为总,五总为营。 马全说自己是队长,那就是三十人的长官,按哨总是中级军官,队什是下级军官来计较,他的军阶未必就比百户差了。 宁虎见猎心喜:“好,好极了,把你的马拉出来,我们较量较量。” 江涛急忙劝阻道:“虎爷,此事不妥。” 宁虎一摆手:“江管事,我们丘八的交情都是打出来的。” 宁虎坚持,江涛是劝不住的,而马全也有心见识一下宁虎的本事,所以这场比武势在必行,于是一炷香后,一群人出现在了标行宽敞的演武场上。 宁虎骑马位于东南,马全骑兵位于西北,一声令下之下,两人各自驱马向前,迎面对冲了起来,不过,宁虎的御马术落在钟英和梁毅眼中,两人同时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没错,宁虎之前只是总旗,本身没资格骑马,所以马术是很糟糕的,但没想到的是,两骑迫近了之后,宁虎突然舍马扑向马全,马全猝不及防,直接被宁虎从马上扑到在地。 马全被砸的差一点闭气了,但他忍着痛,奋力用拳去击打宁虎的两肋,但宁虎穿着软甲,马全力气越大,自己的手就越疼,倒是曲腿后一脚猛踹建功了,生生的把宁虎从自己的身上踢开。 见宁虎身体失去重心前仰,马全立刻双肘发力,一下子从宁虎的裤裆中窜了出去,只是,等他重新站起来后,已经调整好的宁虎抡起木刀便劈了过来,马全只好抽刀迎战,但步战方面,马全实在比不过宁虎,三两下就被宁虎打落了木刀,成了待宰羔羊。 但宁虎却在关键时候收手了,然后伸手拉起马全,自嘲道:“马战,我是比不过你啊!只好以己之长攻他人之短了。” 马全冷笑道:“向你这样的,真正在马上较量,我一个能打三个,换成我们兄弟一起上,十七个能杀五百个。” 宁虎不以为意的笑道:“是吗?江管事,把咱们的宝贝拿出来!” 江涛对身边几个从打行来挖来的喇虎说了句什么,几个喇虎急忙拉来一车东西,马全过去一看,脸色大变:“火药箭、三眼铳、盏口将军、虎蹲炮,到底是王府的买卖,这等军国利器也不少见。” 宁虎让几个喇虎把东西放回仓库去,然后伸手拍了拍马全的肩:“你是贼,我是兵嘛。” 凑过来的梁毅有些不服道:“仗势欺人,算什么英雄!” “英雄?这天下不缺的就是英雄,最没用的也是英雄。”宁虎看了看梁毅。“听江管事说,你叫银枪客,正好,我也善使大枪,不服的话,下马,我们做过一场。” xiaoshuting.cc “比较比!谁怕你一个耍赖的家伙!” 梁毅信心十足的迎战了,但宁虎的马下功夫确实扎实,结果十招之内就把枪头搁在了梁毅的肩上,如果是在战场上,宁虎只要那么一抽,磨的锋利的枪头就会割断了梁毅的动脉和气管,让梁毅死的非常难看。 “你外号连珠箭?”丢下面红耳赤的梁毅,宁虎看向钟英。“标行里正好有一个跟我从军中出来的神箭手,要不,你们比比?” 钟英急忙躬身道:“钟英只是射的比较快,不敢与军中高手一较高下。” 宁虎冲着钟英指了指,然后又用手中在马全和梁毅面前指指点点了一番,这才开口道:“别看你们现在一个个横行无忌,但大明江山稳固,朝廷真要动手剿灭尔等的话,像我这样的,军中有成千上万呢,到时候,你们不想死无葬身之地的话,就要归顺朝廷,那晚归顺,不如现在就归顺呢!” 明军现在是烂了,但各级将领的家丁却还没有烂,只要明廷有了足够的钱财,愿意清缴的话,像黑风十七骑这样的小股盗匪是绝对逃不脱覆灭的结局的,对此,马全也是有清醒的认知的,所以,宁虎的话一说完,他便陷入的沉思之中。 宁虎也不多说,冲着马全三人点点头,甩手走了,江涛上来装红脸道:“其实路通不是军伍,在其他方面没有多大的要求,无非是担心各位散漫惯了,容易跟其他人冲突,所以,才要打散了重整。” 马全清醒过来,跟江涛道歉道:“江管事,一应事宜我等都知晓了,容我等回去向众人分说,届时如果要来的话,什么时候合适!” 江涛回复道:“反正标行现在没什么事,屋子都空着,所以四月十九大会前赶到就可以了。” 马全担心的说道:“我们大小六十多人的队伍,还有差不多相同数量的家眷,未必能住下。” 江涛笑了起来:“可以先让家眷住下,男人嘛,打地铺也行,只要将就几日,必然能帮大家安置好的。” “包括入籍?” “包括入籍!” “包括孩子读书?” “包括孩子读书!” “那好,我等现在就告辞了。” 江涛也不多说,只是言道:“希望黑风十七骑能选择正确······” 因为来之前已经在客栈结过账了,所以马全三人离开标行后,直接往山东出发。 初春的细雨,还不能彻底抑制马蹄扬起的尘土,所以,带着纱罩帽的三人,一路无语,直到中途让马匹歇力的时候,钟英才问道:“四哥刚刚似乎心动了!” 马全苦笑的向两人解释道:“虎爷说他是兵,我是贼,这句话让我很不甘心,我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将来也是贼,也被朝廷一直通缉吧······” 123.朱由楫没了 唐代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曾记载,把猪的胰腺的污血洗净,撕除脂肪后研磨成糊状,再加入豆粉、香料等,均匀地混合后,经过自然干燥便成可作洗涤用途的澡豆;不过澡豆的成本较高,后来人们用草木灰取代豆粉等原料,制成了所谓的胰子,并加入各种香花,便形成了所谓的香胰子。 到了明代,香胰子的种类众多,制作方式已经臻熟,与另一时空的香皂相比欠缺的无非是机械化生产罢了,而这也是朱由崧目前根本做不到的。 所以,朱由崧进行皂化反应的实验目的并不是为自己商号找一个新产品,挤进一个原本就已经近乎饱和的市场----在大明,富人用胰子或香胰子,平民百姓用的是皂角,两者的售价相差很远,除非香胰子能降低两三倍的价格销售,否则市场永远就那么大----而是为了皂化反应后的另一种产物,甘油。 有了甘油,朱由崧再把硝酸搞出来,那么下一步就可以制取硝化甘油了。 朱由崧自然不会直接把硝化甘油这种极不稳定的物资作为黑火药的替代产品,但只要用硅藻土吸附的话,那就可以形成稳定的爆炸药了;此外,硝化甘油还是一种血管扩张药,针对突发心脏病有极好的治疗效果,在还没有速效救心丸的年代,这就是唯一的救命良药了;甚至甘油本身也是一种保湿用品,可以作为某种化妆品来销售的······ “小主子,”朱由崧正在练习射箭,李谙报知道。“王爷让你立刻过去。” 朱由崧一松手,将一支箭射进了二十步外的草靶之中,这才回头问道:“父王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李谙回答道:“京师急报,小爷家的三哥薨了!” 朱由崧立刻放下手中的弓箭,也没回屋更衣,直接穿着武弁服便赶到了福王的居处。 当然,朱由崧这副急切的表情是装的,他一早知道朱由楫会夭折,否则朱由校之后就不会是朱由检上台了,而是排名第三的朱由楫君临天下了,但话说朱由模是什么时候没的呢? 朱由崧一边想着,一边问福王道:“父王,由楫是怎么没了的?” 看着急匆匆而来的儿子,福王叹息一声,告知道:“报的肠痈。” 朱由崧一脸的惊恐,是的,这个时代的肠痈多半是盲肠炎,在无法解决感染问题的情况下是无法手术解决的,这也意味着朱由楫是被活活痛死的。 朱由崧不得不挤出一些眼泪来:“孩儿还想着把《西游释厄转》画出来作为今年过年的礼物送给由楫他们呢······” 朱常洵知道自己儿子是有意跟朱由校兄弟保持密切关系的,但人非草木,处久了,就是阿狗阿猫都有感情的,何况是堂兄弟之间的生离死别呢! 因此,福王拍了拍朱由崧的肩:“痴儿,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啊!” 朱由崧伸手抹了抹眼泪:“父王,若是无事,若是无事,儿子想回去静静。” 福王点点头:“去吧,但莫要想的太多了,另外,记得要服大功之制。” 福王是长辈,长辈不为晚辈服制,但朱由崧和朱由楫是堂兄弟,那就要服九个月的丧,接下来衣物也要换成了熟布的,很显然,福王这是在提醒朱由崧,既然要表示亲近,一定要做到位了,别让人找出口不应心的毛病来。 朱由崧也不提醒福王给东宫写信慰问,转身退了下去,等回到自己的院子,朱由崧立刻找来了顾鑫:“通知西鄂王府,这九个月,我要服丧,就不去厮混了。” 明代天子驾崩,民间要禁止一切娱乐一百天,太子去世,民间禁止娱乐三十天,但太子的子嗣离世,却没有任何禁止民间娱乐的要求,所以蓝毬赛是不受影响的,也就是朱由崧不能去亲自观战了而已。 不过,朱由崧本人其实对蓝毬的感情不深,所以除了揭幕战去看过一回外,剩下的比赛也从来没去看过,可以说白白浪费了主楼的观赛位子。 而与朱由崧类似又不完全一样的则是新任方城王朱凤漱,他本身倒是挺喜欢看打毬的,但由于他也要服制的缘故,所以不得不远离赛场。 顾鑫领命去和西鄂王府沟通了,朱由崧则迅速换上了素色的熟布服,然后坐在那里思索着,既然朱由楫已经没了,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更加结好朱由检了----跟朱由校接近,可是会被人疑神疑鬼的,但与朱由模和朱由检接近,那可就不引人瞩目了,毕竟,现在没有人知道,朱由检日后会成为大明天子的,提前押注,或可以保得福王府在崇祯年间的太平无事。 一念及此,朱由崧问李谙道:“图画版的《西游释厄传》什么时候能做好了。” xiaoshuting.info 李谙回应道:“回小主子的话,目前正在雕版,大约七月会完成,九、十月间一定能成书。” 其实朱由崧不单单让人做了图画版的《西游释厄转》,也让人做了图画版的《三国演义》和图画版的《水浒传》,但朱由崧会亲自审核,画的不好会直接打回去,所以,进展都不是很快,其中最快的就是《西游释厄转》了,目前已经进入雕版阶段了。 “九、十月间?”朱由崧思索起来。“那就当做年礼送过去吧。” 李谙问道:“那元孙那边的生辰礼物怎么安排?” 朱由校是十一月十四的生日,朱由检是正月的生日,正好在年节前后,但礼是不能混的, 所以,朱由崧考虑了几分钟后,决定道:“让王府的工匠缩小比例,按一比二十来做一个投石车、一个弩车,作为元孙生辰的礼物,由检生辰的礼物嘛,派人去一下南京龙江船厂,找船匠一样缩小比例,做一条宝船,记得船板要能打开,帆蓬要能扯动,一句话就是要一个小几号的真船。” 朱由崧不确定朱由检是不是喜欢武器,也担心朱由检日后会因为这些玩具而对自己产生不必要的提防,所以,便选择给朱由校送武器模型,给朱由检送船舶模型。 李谙应道:“是!” 此时就听作为人型报时器的俞义提醒道:“小主子,该准备去上张先生的课了······” 124. “朱凤凝是穷疯了吗?”第二天午睡起来,朱由崧从顾鑫口中听到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居然连主楼都想着往外卖?这不行。”朱由崧当然不是因为自己不差钱才否决了西鄂王府的提议。“各家王府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顾鑫回应道:“方城王府的意思是,既然方城王和小王爷都不能去看毬,西鄂王府也另有想法,所以部分同意西鄂王府的意见,即主楼二层不能让外人进入,但底层或可以改建一下,对外售票,只是这笔钱不能入公账,要入各家王府的私账!” 朱由崧计算了一下:“主楼一层,拼死了按上下两排座,七八十个位子,即便按八十文、一百文卖,又能有几个钱,这两家连这点钱都看得上吗?” 顾鑫解释道:“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的意思是搞一个比贵宾楼二层略差一点的包间,每间三百文一场,隔个四十间出来,一个赛日也有四十八两的收入,每家也有十六两,全年正赛三十一场,也有小五百两的收益了。” 朱由崧一愣:“有这么多吗?不,卖得掉吗?” 顾鑫回复道:“按姚力的说法,百分之百卖掉也许会有些困难,但卖个八成绝对没问题。” 朱由崧眨了眨眼:“那干脆贵宾楼一层也改了吧。” 顾鑫提醒道:“小王爷,南楼一层实际只有半层,不太好改啊!” “不用多改什么,就是不再允许贵宾层的各家安置奴仆,把场地空出来,以五文钱一场卖个站票,不多说,每场卖个五十、一百人应该问题不大吧。” 顾鑫觉得朱由崧的想法才是真正掉钱眼里,所以婉转的说道:“如果是这样,倒还不如把毬队和裁判挪移过去呢。” “站票放在两个毬蓝后面吗?”朱由崧考虑了一会。“有些道理,的确不应该让太多的人进场,免得出了事,逃都来不及!” 说起可能出现的灾害,其实毬场已经做了考虑了,事实上,毬场东西南北有四处大门,真要走了水,四处大门一开,散客什么的能不能逃出去两说,但至少主楼和贵宾这边是有快速撤退的保证的。 朱由崧非要卖部分站票,顾鑫也只好应承下来,事实上,站票真的不赚钱,但对于人气的提升还是多少有些帮助的。 “对了,新毬场建设的怎么样了?” 因为建设时,三家王府拿出来的钱非常有限,所以三府毬场建设的有很大的不足,别的不说,光一个毬场以木质建筑为主,就存在极大的隐患,所以,在蓝毬项目确定能赚钱之后,朱由崧便指示顾鑫在蓝毬会里提议,在洛阳城北另外建设一个蓝毬场,这个蓝毬场将大量使用三合土建筑,只是南北贵宾楼才用木质结构,安全性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而在新毬场建成后,三府毬场会以新毬场的模板加以改建,等出现了两个毬场新建(改建)后,自然而然的就能打一打主客场制并扩容毬队数量了。 “地方已经圈购下来了,工匠也开始进场了。”顾鑫报告道,这个新毬场建造的时候,蓝毬联合会已经成立了,所以,能调配的资源更丰富,但问题是。“由于三府毬场的成功,各家开始在新毬场周边抢购土地,或建设酒楼,或建设商铺,等于抢了毬场的利。” 对于士绅们的抢食行为,朱由崧也罢、其他两个王府也罢,委实不好阻止----当然,拉下脸来也不是不行,但这回激化了藩王与士绅的关系,让已经安定下来的局面再起波澜的。 “吃一亏长一堑吧。”朱由崧苦笑道。“今后再建毬场,就把周边的地都买下来。” 顾鑫觉得朱由崧还是有些不谙世事,所以他解释道:“关键是这地,士绅不卖呀!” 是的,城北毬场能买下来,还是蓝毬联合会内部士绅帮忙的结果,但要这些士绅帮忙,就只能坐视士绅们挖蓝毬联合会的墙角了。 听了顾鑫的解释,朱由崧这才明白自己轻率了,所以,他考虑了几分钟,给顾鑫出了个主意:“毬场准备搞一个接送骡车,直接从孟津、偃师、宜春、嵩县等地拉人去毬场看毬,然后告诉车上的客人,凭车票去毬场名下的酒肆吃饭,可以有折扣和优惠。” 2k小说 顾鑫没有马上应承下来,而是问朱由崧道:“小王爷,这骡车接送客人是不是要收费?” “十文、二十文的,你们具体了解一下市面上走这么一趟的价钱,然后定个价,但记得要比市面上的行价略低个一两文,这样非赛日,也好维持生意。” 朱由崧是奔着闭环去做的,自然比一般人要有成本上的优势,但顾鑫却担心道:“相关行会这边怕是会闹腾呢!” 又是行会,朱由崧沉下脸来:“你可以去跟做这行的行会谈,但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答应毬场的条件,毬场可以把相关线路包给他们做,要么,别废话就看着毬场自己做,谁要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敢阻拦的话,就别怪王府和毬场不客气了。” 朱由崧发火了,顾鑫只能为相关行会默哀了:“是,下官这就去跟行会那边谈,不过,真要以蓝毬会的名义去做这件事吗?不能把利益直接归在王府名下吗?” 顾鑫的意思,既然蓝毬会的士绅变着法子挖蓝毬会的墙角,干脆福王府自己也挖吧。 但朱由崧却摇头道:“第一,这件事未必会赚钱,甚至很有可能会亏,所以王府不做;第二,若是王府也挖了自家的墙角,方城王府、西鄂王府是不是也可以挖啊,这挖来挖去,可就全部挖空了,最终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 顾鑫赞服道:“还是小王爷目光长远。” 朱由崧摆了摆手,顾鑫知趣的退了下,朱由崧随即盘点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决策,决得毫无问题了,这才下令道:“来人,告诉陆百户,今天不过去练箭了,另外,准备车马,我要去管墨艺塾看一眼······” 125.宁缺毋滥和精益求精 “朱琛菥(朱应堦)叩见小王爷!” 看着面前的朱琛菥、朱应堦,朱由崧赶快把两人都扶了起来:“都是太祖的子孙,不必跪了,我们以兄弟、叔侄相称就行了。” 伊王系的谱系是颙勉諟訏典,褒珂采凤琛,应畴颁胄选,昆玉冠泉金,所以朱琛菥应该是朱由崧的堂弟、朱应堦是朱由崧的堂侄,当然,因为彼此的血脉关系已经很淡了,所以,所谓兄弟和叔侄更像是一句套话。 不过,朱琛菥、朱应堦也就十岁,只比朱由崧大了一岁而已,家庭出身也不好,没什么见识,并不知道朱由崧其实是在说客气话,所以一脸乖巧的应道:“见过兄长(叔父)!” 自食其果的朱由崧只好假笑的问道:“你们两个在艺塾还过的好吗?” 朱琛菥应道:“回兄长的话,老师虽然严厉,但同学还很友善!” 朱应堦说了句实话:“吃的没在王府好!” 没错,王府是三餐必有一顿有荤腥,而艺塾这边只是管饱,而所谓的荤腥多用豆制品所替代了,在节约了开支的同时,自然是比不得王府的。 而且,除了荤腥不足外,纸张的供应也不如王府,不但数量减少了,而且纸的质量变差了,更多的时候,学生们要用毛笔沾水在课桌上书写,而不是沾墨后直接写在纸上。 好在,除了这两项以外,其他的福利削减的不多,再加上十岁儿童的注意力还没有集中在物品供应方面,所以朱应堦目前只抱怨吃的变差了。 朱由崧鼓励道:“把书读好了,等分班时进了内舎就会有好吃的了!” 管墨艺塾头三年是不分舍的,三年之后,分内外两舍,内舎读八股,外舍学工商技术,但名义上,内舎会跟外舍分离,然后以洛北书院的名义存在。 朱应堦被糊弄过去了,朱由崧便让他和朱琛菥一起退下,但此时就听朱琛菥问道:“兄长,听我爹娘说,朝廷不让我等朱氏子弟为官,也不能经商和作为工匠,如此一来,不知我等读书还有什么用?” 朱由崧深深的看了朱琛菥一眼,然后现在回答道:“李太白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所以,尽管有些小阻碍,但读书肯定要比不读书的好。” 朱由崧是准备让朱琛菥、朱应堦与万世、钱禄一样,日后为《毬报》工作,或主笔,或编辑,但现在却不用跟他们俩说明白,正所谓天不救人人自救,只有两人真正读出点效果了,朱由崧才会安排他们,否则,一切休谈,只当自己做了善事。 朱琛菥反复把朱由崧的话咀嚼了几遍,这才与朱应堦一起退了下去,等两人离开后,朱由崧问艺塾山长邵存英道:“生徒们的情况如何?” 邵存英答道:“很好,又不太好!” 朱由崧奇怪道:“此言何解啊!” 邵存英解释道:“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些孩子一个个颇有毅力,读书极其刻苦,但问题是,读的太好了,总不至于三年后全部归入内舎吧,这就与小王爷您的办学宗旨相违背了。” 管墨艺塾第一期一共公开招生了五十七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贫民家的孩子,知道自己不努力就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读起书来只差发悬梁锥刺股了,但这就事与愿违了。 朱由崧也有些吃惊,但仔细一琢磨,便笑了起来:“这是好事,真能教学出几个秀才、举人,王府实际是赚了,至于三年后的外舍嘛,总不至于年年招生,年年都有这么多聪明孩子吧。” 朱由崧自己的年纪不大,但说起孩子几个字来,一点也没有违和的地方。 倒是,邵存英担心道:“可是这么一来,钱财上就有些紧张了。” 钱是英雄胆,邵存英担心的地方,对于现在财源广进的朱由崧来说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担心,只管艺塾这边用度不足了,只管报与我知,钱,我来解决。” 说到这,朱由崧话锋一转:“当然,也不可能人人如龙,所以,考核还是要严格一些,原则上最多二成的生徒能进内舎,如果只是意外在大考上发挥不佳的,或可以给个机会,允许其复读一年,然后再看结果。” 邵存英应道:“学生明白,宁缺毋滥。” 解释一下,邵存英口中的学生,可不是把朱由崧当老师的意思,而是秀才的自称。 朱由崧点头道:“在内舎来说是宁缺毋滥,在外舍来说,应该培养他们精益求精。” 2k小说 邵存英还在琢磨怎么精益求精呢,朱由崧问道:“今日可有人过来闹事吗?” 邵存英回应道:“小王爷已经教训了府学和县学那帮茂才,杀威棒的效力尤在,自然没有身着青衫之辈前来胡搅蛮缠!更何况,学堂已经把名字改成艺塾了,他们想找麻烦,也没有理由啊,倒是有个别泼皮和乞丐时常在艺塾外逗留,不知是何原委。” 显然,何之浦暴毙的消息也已经传回洛阳了,那些秀才得知何氏父子的下场,一个个如惊弓之鸟一样,尚且担心福王府找他们后账还来不及呢,又如何能冒头出来为难管墨艺塾呢! “泼皮和乞丐?”朱由崧听罢,冲着李谙吩咐道。“李伴伴,记得跟顾鑫说一嘴,让县衙那边警告一下城中泼皮,别让他们骚扰了艺塾;至于乞丐吗?” 朱由崧陷入了思索当中,没错,朱由崧准备搞一次大的行动,彻底清理了城中的乞丐,将其中的团头加以严惩,然后将乞丐收容起来,一部分年长的将作为福源号(或其它属于他名下企业)的劳工,另外一部分年纪尚小的这可以作为《毬报》的报童! 只是,这不是眼下要办的事,毕竟朱由崧不是所有人的救世主,他也没有能力在立足未稳的情况下,全面出击,所以,对于乞丐,他现在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跟宁虎说一声,调几个护卫来守住门户,防止有人拐卖生徒······” 126.路通成立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来路通标行报道的人越来越多了,对此,宁虎有些不解的跟江涛讨论道:“小王爷不是说只有一百来号人嘛,眼下都快来三百人了,这还有几个字号没来呢,真要来齐了,怕是不下五百人呢!” 江涛笑了笑,回复道:“虎爷,我虽然没行走过江湖,不知道绿林道是什么情况,但这事不能理解,譬如那黑风十七骑吧,你就真以为只有十七个人吗?这是只算了为首的,有名的,人家手底下也是有人的,但计算时,还是按照十七骑算的。” 江西峡顿了顿,继续道:“除了手下,还有家眷呢,这来的三百多号里,小一半是家眷吧!” 宁虎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不过,这么一来,家眷就不能留在标行里了,要立刻安排出去。” 江涛回应道:“虎爷放心,已经在东关找了六处小院、在西关找了八间房舍,此外,下清宫这边也找了三间,就等着您来决定,把谁安排到哪了。” 宁虎想了想:“房子我得看看,然后才好安排谁住哪里,毕竟这伙人当中也有高下之分。” 江涛阻止道:“费那功夫干什么,简单的很,一等标师都分给小院,二等标师分西关和下清宫的房舍,趟子手及其他的,先在标行里将就;至于还不够的,就且先等等,谁知道他们一下子来这么多人的。” 宁虎觉得江涛的方案不错,便同意道:“且先这么安排吧。” 江涛反问道:“三虎打行那边,虎爷清理干净了?” 宁虎确认道:“油奸耍滑的都已经清理出去了,其余的已经编入护卫股了,等再收编一些步战之士,就可以分派出去了。” “也是,眼下护卫的任务要比押运更重大一些。”蓝毬场、福源号、顺和店的本店和支店可是都需要护卫的,所以,到时候,不是骑术最精的,只怕都要被分在护卫股,然后安排到各处担任保安工作。“就是护卫股这边到手的钱比押运股少,只怕会有人不乐意啊!” “不乐意也没法子!”宁虎冷然道。“眼下标行的名气还不大,能做的都是顺和店与福源号的生意,等于王府变着法子在养人,谁要是再不乐意,我们就不伺候了。” wucuoxs.com “万事开头难呢,”江西峡附和道。“我们也要跟他们说清楚了,日后真要把押运的名声做响了,少不得要多搞几支标队的,到时候还是要把他们调回来的。” 宁虎不习惯做什么思想工作,便吩咐江涛道:“这话,我就不跟他们说了,你去一家家的打招呼吧。” 宁虎是押阵的,若是标行的业务能上轨道,迟早要被调走,倒是江涛有可能日后负责整个路通标行,所以,他比宁虎更上心,也更渴望与大部分来投者搞好关系:“也好,那就由我去跟他们聊一聊吧······” 转眼间,四月十八日到了,这一天,路通标行的大门全天开放,直到当日子夜了才缓缓关上,这一关,意味着没来的,从此与福王府再无瓜葛了,至于关门之前就来到路通的,便真正意义上成为了福王府的外围力量。 四月十九日,朝食之后,宁虎、江涛在标行的演武场集合众人,于是除开各家家眷外的二百五十多号汉子聚在了演武场上,黑压压的一片,倒也有些壮观。 而除了这些来投的以外,标行还有留用的三虎打行成员三十七人,新招收的壮实汉子五十人,因此,加在一起,几近三百五十人在场。 不过天公不作美,当天有些小雨,因此在淅淅沥沥的雨丝下,江涛长话短说道:“我是标行管事江涛,受东主委托管理标行内外事务,虎爷大家也都认识,是标行的总标头。” 宁虎出来打了个罗圈,就听江涛继续道:“标行分为护卫、押运、财务、人事四股,护卫股由章管事负责,押运股由真管事负责,财务股由荣管事负责、人事股由殷管事负责。” 四个管事出来,向众人行了礼,其中章管事开口道:“今后,护卫的安排、轮调都由我负责。” 真管事接口道:“押运股的情况比较负责,具体就不说了,但从洛阳出发的押运人手都由我来调派。” 荣管事跟着说道:“除了跟客商的金钱往来,各位的月饷都是财务股发放的。” 殷管事笑道:“我是替大家管家的,家里有什么事,都可以让人事股来帮忙。” 四大管事在亮相之后退了下去,江涛拿出一份名单来说道:“我现在点名,点到名的暂时列入押运股,稍后都去找真管事,没有报到名字的,一概去找章管事,最后,弄完了以后都找殷管事拿各自最新的户籍,有家眷要安置的,也去找殷管事!” 江涛随即噼里啪啦的念了九十个人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自然一脸的高兴,但没没被叫到的,却没有多少不高兴的地方,毕竟这几天江涛跟他们都沟通过了,既然江涛已经屈尊了,这些决心投靠福王府的江湖中人,也不会太不给江涛面子。 江涛说完后,真管事振臂一呼:“所有押运股的,到西面来!” 场上的人群分流了,一小部分来到演武场的西面,更多的则留在了中东部。 等押运股的人都到西面,真管事说道:“押运股现在九十人,里面有标师,有趟子手,有杂役,现在分成三队,甲队,雷瞎子,马全、梁毅···乙队赛诸葛、仲意···丙队······” 以黑风十七骑来说,最终来路通的一共是十一个兄弟,现在被拆分到了三队当中,至于其他各组人马也是一样,都被拆散了,不过原本要出现的水路押运队,这次没能编成,估摸着得以后再说了。 “现在每队大约八名标师、十四名趟子手、八名杂役。”看各队都组织好了,真管事说道。“今后再有新队,也大体是这样的分法,不过现在只能让大家轮流做标头,也就是每队的队长,等几次行标下来,看大家的表现再决定每队真正的标头和副标头······” 127.强龙难压地头蛇 “小王爷,”这一天,赵鲁有些意外的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江南那边似乎也有些麻烦!” 顺和店在年前已经开辟了西安、张家湾、河西务、东平府(临清)、开封、归德、济南、徐州、淮安、扬州、南京、杭州等支店,并在张家湾、河西务、东平府(临清)三处直营字花生意,与周王府在开封、与潞王府在卫辉、与郑王府在怀庆、与秦王府在西安、与唐王府在南阳、与崇王府于汝宁、与魏国公等勋贵在南京、与徽商在淮安和扬州一起经营字花。 156n.net 本来顺和店这边还考虑今年在太平、镇江、常州、湖州、苏州、松江、武昌等地开设支店,并在这些地方独立经营字花生意,并同时与鲁王府在兖州、赵王府在彰德、沈王府在潞安、襄王府在襄阳、衡王府在青州等地合办字花。 但与几个王府的合作也还算顺利,各家都给福王面子----一个原因是万历还在位,各家王府要给皇帝爱子存几分颜面;另一个原因则是顺和店不贪,只要求了五分之一的利益----但在几个预备直营的府却受到了当地本土势力的干扰。 “其中尤以苏松常三府的士绅最不要脸,说好的合作,转头就抢了我们的生意。” 朱由崧眨眨眼,反问赵鲁道:“那你准备怎么处置呢?” 赵鲁苦笑道:“南直隶名门众多,阁老也出了好些个,真要闹腾开了,皇爷也要给几分面子,所以,奴婢这边只能同意与当地各家合营了,但即便如此,那边只能给咱们十一的好处,还不如与各家王府及南都勋贵们合作的利益。” “强龙南压地头蛇嘛!”朱由崧淡淡的说道。“要想开一点,其实是顺和店捞过界了,所以遇到阻碍也是正常的!” 说到这,朱由崧问道:“苏松常,还有什么地方做不下去的吗?” “镇江、湖州、太平也有阻碍,需得与当地士绅及徽商那边合办,但分成会高一点。” “徽商?”朱由崧继续问道。“不是已经谈好了都交给顺和店来做嘛!” “徽商内部说是摆不平,所以,又要了太平府和湖州府。”原本徽商还想在杭州的字花生意上分润一二,但顺和店在当地找了浙东商帮合作,这才顶住了徽商的压力。“而且徽商还想在武昌府插上一脚。” “淮盐进楚?”朱由崧眼眉一挑。“四川的盐商能同意吗?” 赵鲁恍然道:“奴婢明白了,借力打力,不过,这似乎是前门拒虎后门迎狼······” 朱由崧打断道:“皇爷爷尚且不自由了,顺和店能占到部分利益就该心满意足了。” 没错,万历皇帝派下去的矿监、税监尚且会被地方势力赶杀了,真要不屌起来,顺和店和福王府也只能鞭长莫及,望而兴叹,所以,心要平,权当是交朋友了,这样,日后顺和店的主营就能顺利铺开了。 赵鲁也不是傻子,仔细一想便恭维道:“小王爷真是天纵奇才······” 朱由崧摆摆手:“马屁不要拍了,我且问你,顺和店各处支店的人手够用吗?” 顺和店原本是坐地虎,承揽官牙、坐商等一系列业务,做的是从行商口袋里抢钱的活,真正能办事的当然也有一些,但绝对数肯定不多的。 赵鲁回复道:“已然从支店所在之处雇募了一些。” 朱由崧建议道:“空闲的时候要调剂一下,本地人不能在本地及邻近支店做事,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办了!” 赵鲁明了道:“小王爷是指飞票?” “正是飞票,难不成字花被抢了,你还准备飞票也被人学去了?” 当然,飞票业务一旦施行,相关秘密就保不住了,但现在能多保密一会,总还是好的,顺和店完全可以利用时间优势,进行更广泛的布局,从而保持某种领先。 “是,奴婢立刻让顺和店那边进行调整!” “还有,”朱由崧补充道。“既然江南等地的情况有变,那就加紧开辟荆州、漳州(月港)、广州(含佛山)的生意,并与荆王府、荣王府、代王府、晋王府、吉王府、蜀王府进行合作,以弥补江南的损失。” 但说来说去,人是第一位的,所以朱由崧最后意味深长的说道:“眼下先把场面铺开了再说,日后再慢慢的调整吧。” 是的,顺和店那帮人,朱由崧是信不过的,总不能到最后各家支店捞足了,倒是他和王府只拿了个名义上的好处吧。 “另外,各地支店的安全也要考虑起来,这是一家新开的标行,你着人去联络一下,给各个支店都配上护卫。” “标行?护卫?”赵鲁问道。“小王爷,这些人可信吗?” 赵鲁这话有些伤朱由崧的面皮,显然,他并不知道标行和护卫的由来。 朱由崧轻哼了一声:“可不可信,眼下也就这些人可用,再说了,各处支店就一定可信了?未必吧,还是预先做出章程来,外任三年必调回总店就职,然后过个一两年,再从总店调到其他支店去任事。” 其实标行与顺和店各家支店不是一个系统的,彼此之间肯定不会十分融洽,自然形成双方彼此监督的局面,再加上部分护卫的家眷还掌握在朱由崧手中,支店想要收买护卫,也未必能成功的,不过,赵鲁也一定程度上提醒了朱由崧,所以,朱由崧接下来会让宁虎和江涛在这些外派的护卫当中布下一些专司监控的耳目。 “这个主意好,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赵鲁应承道。“那奴婢这就去安排!” 朱由崧点了点头,赵鲁退了下去,看着赵鲁的背影,朱由崧叹息道:“只恨不能拔苗助长啊!” 的确,眼下朱由崧的年纪太小了,身边的伴读也好、管墨艺塾新招收的生徒也罢,也年纪太小了、学问太浅了,暂时无法用来掌控各地的生意,更不要说做一些隐秘的事情了,所以,眼下朱由崧只能按耐住“时不我待”的焦虑,一步一个脚印,坚实自己的基础······ 128.闫文清 一晃时间到了五月末,天气逐渐炎热了起来,福王朱常洵便决定再次离城到万安山新建的别院去避暑,不过这一次朱常洵并没有带上身怀六甲的邹氏,这是因为,邹氏的预产期是九月,已经不方便车马劳顿了,另一个原因是,朱常洵要考验一下王妃姚氏。 如果邹氏留在福王府里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朱常洵虽然废不了姚氏这个善妒的恶妇,但接下来姚氏的日子恐怕也是不会太好过的。 其实,姚氏可没有那么傻,会去针对一个肯定撼动不了自己地位的侧室,更别说,即便姚妃真犯傻了,朱由崧也会提醒母亲的,因此朱常洵的测试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反而给了姚氏施恩于邹氏,及与邹氏建立联合战线,共同针对朱常洵其他妾媵的机会。 按下王城里的合纵连横不说,朱常洵前脚离开洛阳,朱由崧后脚就出现在了他名下最新产业----料器场----中。 说到料器场,当初朱由崧曾经要求料器工匠们把窑炉用砖给他看一看。 结果,朱由崧用PH试纸对炉砖成分进行了测试,发现料器工人们采用的并非是他期望的碱性耐火砖,不过想想也是,从没有听说过玻璃器皿中含硫含磷会影响品质的,所以料器工人用普通耐火砖已经足以,并不需要刻意去寻找什么碱性材料,而且以明代工匠的化学知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碱性材料。 “开炉吧!” 朱由崧一声令下,工匠们用大铁夹子从烈焰腾腾的火炉中将铸铁坩埚夹了起来,然后倾倒在几个模具当中,等液体稍微冷凝了一下,工匠们又小心翼翼的将模具与半凝固的液体分离出来,并将基本成形的器皿单独存放,剩余的液体又重新放回火炉之上加热。 朱由崧仔细的观看着这一步骤,心中暗暗有了计较,是的,以这个方法是可以获得大块平板玻璃的,所以只要这些玻璃的透明度附和了自己的要求,那就可以迅速将其变为一本万利的玻璃镜。 啥,没办法大规模进行银镜反应? 首先,朱由崧在制取了硝酸之后,是有能力制取银氨,进行银镜反应实验的,自然也能制造出少量的合格镜子----虽然工艺不一定成熟,但实在不能也可以直接用银箔贴面,外敷清漆固定,无非是成本略高一点而已。 其次,大家应该知道什么是物以稀为贵,所以越是大的镜子,自然是生产的越少卖的越贵,收益也会越高的。 也就是说朱由崧每个月只要制作一两面大型玻璃镜,就能把料器场的全年成本给赚回来,那么接下来料器场就可以大规模为他生产各种实验器具,而之前帮他磨水晶器皿的那些工匠也能帮他磨制望远镜、放大镜、显微镜等实用工具了。 不,最关键的是,可以制作温度计,更有效的掌握炉温、控制生产品质了。 笔趣阁 朱由崧畅想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估摸着温度已经差不多了,带着手套的工匠们小心翼翼的打开模具,将已经成型固定的玻璃器拿了出来。 等工匠们把这些还有些余温的玻璃器拿到朱由崧面前,朱由崧失望了,是的,玻璃中还是具有一定的杂色和气泡,并没有能达到朱由崧的要求。 朱由崧看着面前的玻璃器仔细分析了起来,气泡的产生应该与使用的泥模有关系,那么色差是怎么回事呢? 朱由崧问道:“原料拿来我看!” 料器工匠将原料拿来,是意料中的河砂,于是朱由崧问道:“研磨后,可用磁铁去过杂质了?” 料器工匠中最年长的郭大匠回答道:“回小王爷的话,已经再三用磁铁去过杂质了!” 既然已经用磁铁反复去过杂质了,那怎么会还有色差呢? 朱由崧下意识的走到窑炉边,忽然看到炉中安置的那口铸铁坩埚,心中不由一动。 随即朱由崧吩咐道:“下一次,且用石墨做一个坩埚试试?” 郭大匠虽然不明白坩埚是什么,但总算还是大体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可问题是石墨是什么呢?石炭还是木炭?这能做玻璃溶液的盛放器皿吗? 听到郭大匠的反问,朱由崧不禁一愣,当下形容了一下,隔行如隔山的郭大匠还是不明白,朱由崧便问周边谁听说过自己形容的东西。 好半天后,有人回应道:“小王爷,这个好像是画眉石!” 朱由崧便对此人说道:“你且去采买一些来,送到王府。” 朱由崧不敢确定画眉石就是石墨,所以他要拿一些测定后再做计较,而在找到真正的石墨前,朱由崧要求道:“你们暂且按原来的法子烧制,然后做些瓶子、盘子之类的器皿来,我安排人对外发卖!” 说到这,朱由崧对李谙说道:“李伴伴,你找人再办一个商号,就叫福庆号,专门卖料器。” 李谙应声称是,但郭大匠却苦笑道:“小王爷,我们们虽是能做出有色的料器来,但比不得京师和山东那边的工匠。” 朱由崧摆摆手:“没关系,福庆号只在河南周边贩卖,原也没想着与京师、山东那边比较,想来,只要价格合适,做的差一些也是卖的出去的。” 既然朱由崧是这样的态度,郭大匠也只好应道:“是!” 离开了料器场返回福王府的路上,朱由崧陷入了沉思之中,现阶段的重点肯定是把透明玻璃及玻璃镜子给搞出来,但把玻璃镜子搞出了,接下来弄什么呢,珍妮纺织机和飞梭吗?亦或是立刻上马钢铁项目呢? 正想着,骡车突然不动了,朱由崧惊醒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朱由崧的骡车可是打着福王府的旗牌呢,哪个吃了狼心豹子胆,敢在半道拦截? 李谙上去跟拦道者对话了几句,面色有些仓皇的回来跟朱由崧报告道:“小主子,是新任王府左长史闫文清在拦道!” 新任王府长史? 朱由崧问道:“京师的消息,不是六月才到任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奴婢看了官凭,确实无疑!” 一个不该现在出现,却突然出现的王府长史,还居然拦了自己的车,这是什么意思? 朱由崧不禁心头一动······ 129.找茬的 朱由崧判断这位闫长史是来找茬的,但不清楚对方是奉谁的命令来找茬的,所以,犹豫了片刻还是从骡车里钻了出来,走到闫文清面前施礼道:“不知闫公履任,由崧失礼了!” “小王爷!”朱由崧还没有爵位,所以闫文清没有以大礼参拜,而是回了平礼,礼毕之后,就听他说道。“文清尚未到任,原不该过问小王爷的行踪,但朝廷早有明令,藩王及子弟不得离城,小王爷如今锣鼓喧天,仪仗煊赫,可是要置朝廷诏令于不顾吗?” 朱由崧解释道:“由崧不过是去查看了名下产业,如今正要回城,长史堵在这,岂不是更加扰民了?” 朱由崧这话算是软硬兼施,对此闫文清仔细打量了朱由崧一眼,笑道:“都说小王爷才思敏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也罢,小王爷且先回城,待文清进府后再面谒小王爷!” 闫文清一甩袖子,骑上自己的小毛驴走了,看着闫文清的背影,李谙凑过去提醒道:“小王爷,来者不善呢!” “宋如同调走或许是自愿的,但此人调来,怕是有人专门来恶心王府的。”朱由崧想了想,告诉李谙。“李伴伴,通知顾鑫,让他最近收敛一点,这位闫长史奈何不了我父子,一定会拿他出气的,让他做好准备了。” 李谙应道:“奴婢这就派人去通知顾乐正!” 朱由崧点点头,回到车上,命令道:“即刻回复,另外,再派人通传万安山别院······” 闲话少说,朱由崧回到了王府,刚刚坐定,王妃姚氏便派身边人告知道:“新任长史到了,求见王爷。” 朱由崧急忙来到圜殿----明代王府格局跟紫禁城一样,有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等三大殿,其中圜殿等于紫禁城中的中极殿,也就是清代的中和殿,是各位藩王驾临俗称银銮殿的承运殿前,歇脚更衣的地方----会见这位来势汹汹的长史。 “闫长史,请坐!”圜殿其实并不是正经接见的地方,里面空荡荡的,也就闫某人来了才临时放了两张椅子,和两个搁差的小案几。“父王不在王府,母妃也不方便见长史,所以,便只好由我代为接见了。” 闫文清不但没有坐下,反而正色的对朱由崧说道:“王爷带头不尊朝廷法纪,故而福藩上梁不正下梁歪······” 朱由崧厉喝道:“够了,闫长史,我尊敬你是朝廷派来的,所以百般忍耐,不意你得寸进尺,居然攻讦起我父王来,你可知道尊卑吗?” 闫文清面不改色的说道:“下官自然知道尊卑,但下官身负皇命,必然要匡正福藩所为!” 朱由崧笑了起来:“闫长史,皇爷爷是让你来代他管教父王亦或是管教我的?” 闫文清俯首道:“不敢,但长史掌王府的政令、辅相规讽、匡正王之过失,统率府僚各供其事的责任却是不假!” 朱由崧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好极了,长史一来就给我父子扣上了有过失的帽子,真是大大的良才啊,你主子果然没有用错人呢!” 闫文清一脸正气的说道:“下官没有什么主子,大王和小王爷也的确有过失急需匡正!” “是吗?”闫文清的底,朱由崧暂时还没有摸清楚,所以对于他自称背后没有主使者的话,只能报以将信将疑的态度。“也罢,且听长史赐教,父王和我,有什么过失?” “侵夺民财!”万变不离其宗,闫文清说来说去还是指责朱常洵兼并民田、烂售盐引,朱由崧贩卖字花和搞赌毬这点事。“贪酒好色。”这个说的是朱常洵放纵自身。“不习圣人之教。”这个说的是朱由崧不喜欢读书。“祸害士林子弟。” “慢!”朱由崧打断道。“闫长史,你说我不习圣人之教,这是哪里听来的?” 闫文清说道:“下官来洛阳已经七日里,小王爷不是留恋于蓝毬场,就是四下巡查产业,又如何有时间学习圣教!” 朱由崧大笑起来,甚至笑的差一点岔气了。 看到朱由崧这副怪样,闫文清愈发生气了:“小王爷这是何意!” 朱由崧身后的李谙回应道:“长史,小王爷在为小爷家的三哥服大功之丧,已经许久未去蓝毬场了!长史若不是一叶障目,那就是以讹传讹了!” 闫文清一愣:“那三府蓝毬场的主楼是谁在其中!” 李谙代朱由崧答道:“方城王也在孝期之中,唯有西鄂王府的奉国将军才会每场莅临!” 闫文清一滞,但很快便有强词夺理起来:“小王爷诱人赌博,谋取财物却是不假的!” 李谙还没来得及回答,朱由崧直接回应道:“字花也好、毬赛押注也罢,各有士绅参加,王府只是顺手求财而已,即便王府不做,也有士绅接手,长史的意思,王府要甘贫乐道,不与士绅夺利吗?也罢,且让父王下一道命令,今后王府属官只准领朝廷所规定的俸禄,但有额外所获,一律加以责罚。” 朱由崧这是要拉着王府属官跟闫文清翻脸,对此,闫文清硬邦邦的回应道:“理应如此!” 朱由崧又笑了几声,这才允诺道:“如此甚好,那我就答应长史,如果三个月内,长史还能留在王府,那我就放弃字花和赌毬的生意,但怕只怕,长史在王府待不了那么久了!” 闫文清嘴硬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朱由崧点点头:“明白了,长史是在去职前为自己求名来的,那就走着看吧,不过,顺便说一句,祸害士林子弟,这个好大的罪名,我是承担不起的。” 闫文清反问道:“那何氏父子的死怎么解释?” 朱由崧耍赖道:“那长史得问河南和开封两地府衙和县衙啊!” 闫文清叹息道:“小王爷这可是不打自招了。” 朱由崧摊手道:“难道王府消息灵通也是罪过,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闫文清再次称赞道:“小王爷果然聪慧,只是不走正道啊!” 朱由崧毫不犹豫的揭露道:“若是我父子是贤王,那才是真正的糟糕了······” aiyueshuxiang.com 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闫文清离开了,朱由崧冲着李谙说道:“这件事有古怪,陈金、赵鲁和丁位都不出面,却要李伴伴你跟我来怼这位长史,且去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130.应对之策 “这位新来的长史大人是不是脑袋烧糊涂了,王府官本就没有前途可言了,无非是借着王府的名头赚些养老的体己银子,他倒好,为了自己有个好名声,居然打起我们的算盘,要我们吃糠咽菜,这日子根本没办法过了!” 与朱由崧会谈结束后,不出意料的召集福藩外朝部门属吏开会,并在会上下达了禁止福藩外朝官打着福王府的名义谋取私利,因此会议一结束,闫文清一走,当面不敢跟这位五品大员抵牾的福王府署吏们就议论开了。 156n.net “依我说,别理那个神经病就是了!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他虽然是长史,统领王府百僚,可是我们的进退实际是吏部管的,他根本拿我们没办法,无非是考评上写一个差字罢了,反正,我也只想干这么一任!” “不,右长史韩大人是怎么个意思啊,他也有考评之权,总不能由着这位宋大人乱来吧。” “别指望那个老狐狸了。”福王府长史司右长史韩善爵(该名字由书友td178700247提供)是与前任左长史宋如同一时期的福王府,但这位韩长史善于明哲保身,这一年多来一直告病,长史司里几乎就看不见人,根本就指望不上的。“还是你我自己想想办法吧!” “能想什么办法,人家刚才,就算是要礼送,那至少也得一年,这一年下来,你我要少赚多少钱呢!” “呦,米兄还指望能任满一年呢!那米兄就没想过,今年的考评,这位长史给米兄来个‘下’字,那就没有来年的事了。” 司膳所所正米仁甫哎呀了一声:“对啊,明年年头上可是要大计了。” 明朝对于官员的考核,京官六年一考,谓之“京察”;外官三年一考,谓之“大计”。 京察所考察的不称职官员共分为年老、有疾、罢软无为、贪淫、酷暴、素行不谨、浮躁浅露、才力不及八类,其中年老和有疾且强者退休,罢软无为、贪淫酷暴者革职为民,素行不谨者免职,浮躁浅露、才力不及者降一级外调。 因此,京察和大计对于京官和地方官来说都是一道决定去留升黜的鬼门关。 更可怕的是,明年还是京察和外计合在一起的年份,按照近十年来的政治管理,届时将齐、楚、浙、宣等党与东林党之间必然将有一场政治恶斗,到时候别说卷进去了,就是擦着一点边那也是“非死即伤”的结果。 “从王府官方面发动,这手棋下的真高明啊!” “周兄,你这话的意思,我们都已经注定是祭品了?” 王府纪善所纪善周虔点点头:“怕是如此了!” “这怎么办?”在场人都慌了起来,是的,做王府官的,要么是监生举人、要么是譬如良医正、乐正之类的伎官,在大明的政治舞台上都属于爹不亲娘不爱的那种,可没本钱应对这样的腥风血雨。“顾兄,你深受小王爷信任,能不能替我们跟小王爷说句话呀!” “小王爷也好,福王爷也罢,眼下也很为难呢!”顾鑫还没不知道闫文清要朱由崧放弃字花和赌毬的生意,所以他这话只是根据之前的通知做出的反应。“若是被说成,图谋不轨、网罗羽翼,就算陛下不以为意,日后也是任人宰割的把柄啊!” 顾鑫正说着,一个小宦官悄悄的走过来跟顾鑫耳语了两句,顾鑫跟众人打招呼道:“小王爷派人找我有点事交代,说几句话,我就回来。” 众人看着顾鑫的背影一阵羡慕,要知道顾鑫是伎官又抱朱由崧的大腿抱的比较早,所以在明年的京察大计中,大概率是不会有事的。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等顾鑫却从传话的小宦官口中,听到了一个令他惊骇的词,“为虎作伥”! 是的,如果闫文清给顾鑫这么一个评价的话,届时顾鑫只怕是丢官都是轻的。 所以下定决心的顾鑫铁青脸回来了:“几位仁兄,现在情况很清楚了,这位宋长史,怕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这才好换了红袍。” 众人对顾鑫突然间表示出的杀气腾腾有些不解,便问道:“小王爷那边什么意思?” “小王爷判断和我们一样,有人要拿福王府做伐了!”顾鑫避重就轻的回应道。“现在,小王爷需要我们搞清楚这位宋大人背后到底是东林,还是齐楚浙宣崑,只有查清了敌人是谁,才好就事论事,针对行动!” 说到这,顾鑫看向王府属官中官位第三高的审理所所正(又叫审理正)夏淮:“夏大人,眼下就您在朝廷里的人脉广了,小王爷希望和您分头打探!” 官居正六品的夏淮沉吟片刻,没有推辞:“既然是小王爷的意思,那我就试试吧!” 见夏淮同意一起倒宋,顾鑫又道:“其他各位大人,现在需要大家去试探一下这位宋长史,看看他的确是清廉如水呢,还是吓唬我们的,只要能打开一条缝,那也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顾鑫还没回来之前,几人已经讨论过了给闫文清送礼的可能,所以顾鑫一开口,米仁甫便道:“正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的狼,我看这位宋长史孤身一人上任,也没有使唤人在身边,我愿意奉上一对美婢!” 典宝所典宝正苏正庆接口道:“也许这位宋大人喜欢娈童呢。” 王府工正所工正车文康笑道:“那我就出一对娈童吧!” 苏正庆道:“那我拿一百两银子出来。” 顾鑫加码道:“小王爷给你补四百两,拿五百两去砸!” 夏淮提醒道:“也许人前正人君子,人后才是虎狼呢!” 顾鑫秒懂:“那就派人去这位宋大人的原籍送钱!” 夏淮摇头道:“时间上有些紧啊,还是先查清楚了这位宋大人的跟脚再说吧,搞不好,人家原籍一个家人都没有呢!” 明代有寄籍的现象,所以原籍说明不了什么。 顾鑫从善如流道:“一边打听跟脚,一边先送送看,真要不成了,想办法找这位宋长史的同年同乡同学出马,且看他真的是不是公而无私。” 夏淮则有更多的担心:“如果这位长史大人真是马前卒呢?” 顾鑫看了看表情凝重的众人,冷笑道:“如果他是庄家,那没办法了,也就是只能在闲家上押宝了······” 131.京察大计 “京察大计?” 朱由崧品砸着刚刚俞义带回来的消息,脸上浮出了苦笑,的确,书上得来终须浅,他觉得自己蒙头在洛阳种田,只要结好了本土势力就万事大吉了,却没有想到更高层面的博弈会把自己和整个福王府牵扯进去。 那么为什么福王京邸没有发出警报呢? 是郭权没有足够的政治敏感性,还是另有原因,亦或是郭权发了警报,却被福王扣下了? 如果是郭权发了警报,却真是被福王扣下了,那会不会是福王故意给刚刚接手郑国泰名下人马的自己下绊子,有意让自己吃瘪一回,免得自己得意忘形了? 由于情报的缺失,朱由崧分析的脑瓜生疼,最后他横下一条心来,不想了,没错,现在自己怎么想逗已经晚了,人家已经盯上了福王府和自己,眼下能做的,也就是见招拆招了。 不过,朱由崧经过慎重的权衡,觉得这件事涉及的层面太高,自己完全没有出手的余地,也不合适出手,毕竟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在商业上有建树或许还可以用聪慧来解释,可若是这个孩子还能在尔虞我诈的政坛上呼风唤雨的话,那就不是聪慧而是妖孽了。 一念及此,朱由崧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在对付何家父子时采用了最直接最粗暴的手段。 没错,对于藩王子弟来说,弄死两个不知轻重的捣蛋鬼,跟碾死蚂蚁一样无足轻重,但这才像一个被激怒的孩子能干的事嘛,想必一直在冷眼旁观自己所作所为的福王,会因此松了口气的。 只是,既然不能在政治方面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手腕,朱由崧便需要有人代自己操作此事,所以,他跟俞义说道:“你再去一次长史司,把顾鑫叫来!” 大约两炷香的功夫,顾鑫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关于京察大计,你知道些什么?” 顾鑫为难道:“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典乐,根本说不清朝堂之上的事情。” 朱由崧便追问道:“那你知道,王府里谁最有可能了解京察之事?” 顾鑫想了想回复道:“怕只有右长史了。” “韩善爵?”朱由崧立刻冲着李谙说道。“李伴伴,立刻去把韩长史请来。” 李谙领命而去,朱由崧便问了顾鑫与众王府官会商的结果,顾鑫一五一十的报告了,朱由崧便命令道:“让赵鲁来一下。” 赵鲁来的很快,显然他也听到了风声,既然如此就简单了,朱由崧直接交代道:“赵鲁,你立刻联络郭权,让他查一查闫文清的底。” 赵鲁二话不说领命而去,朱由崧又以更衣(上厕所)的名义,避开顾鑫,叫来了燕居殿值事金泰(名字由书友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谛听那边也想办法查一查闫文清的底。” 金泰也是伺候朱由崧的老人了,资历只是比李谙浅了一点,所以朱由崧便把谛听组织交给了他负责,当然,这也是相仿北京的司礼监,掌印本身是不能执掌东厂的。 金泰回复道:“小主子,谛听刚刚组建,原来那些老人只剩下十之五六了,而且层次不是很高,要想完完整整的查清出宋长史的底子,难度比较大!” 朱由崧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金泰的苦衷,但嘴上却道:“总要试试谛听的成色,若拿钱不办事,又何必留着他们呢!” 金泰领命而去,朱由崧换下居家服,换上正式见客的礼服重新回到了燕居殿的正厅。 等朱由崧重新坐定了,就听顾鑫问道:“这件事是不是要跟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打个招呼呢!” 朱由崧之前已经考虑过了,所以第一时间回复顾鑫道:“暂时不要。” 比起福王府来,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在北京的影响力更弱,更无法涉及到最高层次的斗争,所以还是别让两个王府忙中添乱了。 “还是那句话,且等知道了闫文清的背景和真实来意再说,要万一只是一个腐儒呢?王府上下,草木皆兵,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顾鑫一琢磨,便赞同道:“小王爷说的有道理,眼下还是得镇之以静为上。” 虽然顾鑫说要镇之以静,但朱由崧看得出他心还是有些乱,所以,便转移话题道:“今年可由新编的舞曲?” 顾鑫龇牙咧嘴道:“下官眼下的心思都在蓝毬联合会上,倒是没心思编曲了。” 顾鑫这话有些不尽不实了,事实上,真正劳心劳力的是三府毬场管事姚力,而顾鑫只是代表福王府出面在蓝毬联合会与各方力量打交道而已,并不负责实际的运营;当然,你要是顾鑫只是一个薪水小偷吧,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至少他也在负责的推广蓝毬,只不过,推广的模式是吃吃喝喝,然后在杯光交错中达成某些共识和默契。 所以,朱由崧提醒顾鑫道:“乐正的职司还是要做好的。” 顾鑫为难道:“可是舞乐班子已经被王爷带到了万安山别院去了,下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其实顾鑫还可以从教坊司调人来操演,但他真这么做了,只怕姚氏就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只能”落个轻巧。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朱由崧笑道。“有时间去管墨艺塾教两堂数学课吧。” 真正懂乐理的乐师都是数学家,因此顾鑫便应道:“如果小王爷不嫌下官会误人子弟的话,下官愿意一试!” 西红柿小说 朱由崧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那还是算了吧,毕竟,加减乘除,还用不了你的大才,这样吧,我前两个月得了翰林院徐光启大人几部译作,正筹划着以次为蓝本拟定算学讲义的,你无事的话,过来帮着搭把手!” 能跟朱由崧进一步亲近,顾鑫当然是愿意的,所以他当即表态道:“下官一定随叫随到!” 朱由崧沉默了一会,许诺道:“如果闫文清这件事能处理好了,我会帮你争取奉祀所所正一职的。” 顾鑫一下子给朱由崧跪了下去:“下官,多谢小王爷提携!” 也别怪顾鑫在朱由崧面前卑躬屈膝的,实在是大明的乐官想要进步,真的太难了······ 132.释疑 站在燕居殿门口,朱由崧向迎面而来的韩善爵行礼道:“这次烦劳老先生了。” 韩善爵是王府的长史,换到中枢,就相当于内阁大学士,所以朱由崧称呼他老先生并不算过分。 一声老先生让韩善爵脸上喜不胜收,所以当即回礼道:“小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下官奉皇命受王府差遣,小王爷旦有所问,理当效命。” 是的,韩善爵的表现多半是做作,但韩善爵又不是闫文清这等“铁骨铮铮”之辈,并不想得罪了朱由崧的他,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 零点看书 “多谢老先生了!”说话间,朱由崧亲自引领韩善爵来到自己的书房,等宾主落座了,朱由崧问道。“老先生喜欢喝什么茶?” 韩善爵无所谓的回复道:“小王爷随意,下官无不可!” 朱由崧当即吩咐身边的赵山道:“沏一壶龙井来!” 赵山下去奉茶了,朱由崧问道:“李伴伴跟老先生说了没有?” 韩善爵回应道:“李公公已经跟下官说过了,说到明年的京察大计嘛,这个话他就要要扯远了。” 韩善爵是万历十七年己丑科同进士出身,虽然这科的包括状元焦竑在内的进士们在仕途上都颇多坎坷,但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出了不少的知府、参议、参政,在中枢也有人做到了郎中、员外郎、少卿,所以,也算是朝中有人的韩善爵非常了解过往京察大计的故事。 “一切都要从万历二十一年的京察说起,时任吏部考功郎中赵南星、吏部考功员外郎顾宪成等企图借助京察大计拉上当时的首辅元翁王锡爵大人,结果功亏一篑,吏部尚书孙鑨**的赵南星、虞淳熙、杨于庭、袁黄等人悉数罢职,同党陈泰来降级,发往边疆,于孔兼、顾允成、张纳陛、贾岩、薛敷教以朋谋乱政的罪名降三级调外任;然后又罢免了作为孙鑨谋主的顾宪成。” 朱由崧听到这,眼珠瞪的圆圆的,尼玛,这不就是东林党的发轫,明末党争的初始吗? 好一阵浓浓的历史既视感呢! 此时就听韩善爵继续道:“吏部党人一去,内阁便重新掌握了科道,这让陛下想起来张江陵秉国时的情景,所以陛下以异论相搅之惯例分化内阁,以至于大圆居士与潜斋先生之间颇多嫌隙,然后两位阁老以《妖书案》、《楚王案》相互攻讦,期间又涉及到了太子讲师明龙先生,最终导致乙巳京察中,双方矛盾激化。” 韩善爵话里说了好些个人的号,也许士大夫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但朱由崧却听的一头雾水,便插话问道:“大圆居士、潜斋先生、明龙先生是?” 韩善爵解释道:“大圆居士是时任首辅的沈一贯沈阁老、潜斋先生是时任次辅的沈鲤沈阁老,明龙先生是礼部右侍郎郭正域。” 朱由崧听出来了,韩善爵其实在批评万历皇帝,认为目前大明政坛的党争其实是万历皇帝一手推动的,对此,朱由崧不好说什么,只能假装没听懂韩善爵的潜台词,并故意追问道:“那乙巳京察谁胜了?” 韩善爵叙述道:“乙巳京察之前,沈鲤沈阁老**掌握了吏部,所以在北京京察中上奏在京五品以下官员中老疾者三十人、贪酷者十人、罢软者六人、不谨者九十人、浮躁者三十九人、才力不及者三十二人,意在将沈一贯沈阁老的门下一网打尽。” 朱由崧眨了眨眼,有些紧张的问道:“成功了?” 韩善爵摇了摇头:“太过操切了,所以沈元翁让陛下相信,这是次辅**在党同伐异,所以京察结果是去位了一些人,但次辅要求拿下的科道却成功考察留用了,这对次辅**来说,就是养虎遗患了,所以,后来双方又围绕楚王案展开更多的较量,最终两败俱伤,两位阁老一同去职,让朱赓朱阁老赚了便宜,暂时成了独相。” 朱由崧听到这,有些糊涂了:“老先生,乙巳京察与如今局势有何关联呢?” 韩善爵笑道:“小王爷莫急,这就说到了。” 朱由崧只好凝神听下去,就听韩善爵说到:“赵南星、顾宪成等人罢官之后,于东林书院讲学,自命清流,蛊惑众人,倒也给他们罗致了一批党羽,这便是东林党;原本,东林党潜伏朝中,蓄势待发,当两位沈阁老同时去职之后,朱阁老独木难支,东林党人便趁机发难,先是倒朱,然后又试图谋取阁职,但在陛下圣断之下,还是归于失败。” 朱由崧恍然,这也是为什么东林党人把希望寄托在太子朱常洛的身上的原因,实在是他们搞的太过分了,以至于万历皇帝始终压制他们,让他们看不到翻身的希望,所以不得不寄希望于下一代皇帝身上。 咦?似乎有哪里不对,这东林党现在不也闹腾的厉害吗?这是怎么回事呢? 韩善爵并不知道朱由崧的想法,还在继续说着:“接下来东林党又在密揭案例兴风作浪,成功将王锡爵王阁老拒之朝堂之外,并迫使李廷机李阁老自辞,可谓大获全胜;不过,也正是因为东林党在密揭案中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所以,宣城人右中允汤宾尹为首的宣党和昆山人左谕德顾天埈为首的崑党便与浙党联手对付东林一脉。” 朱由崧立刻在脑子里打了个问号,右中允、左谕德不都是东宫僚属吗? 难道崑党、宣党与东林党的争议是为了争夺朱常洛的信任,及万历朝之后对朝政的主导吗? 这倒是狗咬狗,一嘴毛了。 “三党一旦联合,力量自然比东林党要强了许多,所以接下来在李三才案上,东林党吃了大亏,原本有希望入阁的李三才丢官罢职,算是折断了东林党的一条臂膀。” 李三才,托塔天王李三才,朱由崧眼眉一挑,好吧,现在还没有《东林点将录》呢,李三才还没有李天王的名头,但依旧是东林党里数一数二的巨头,他这一夭折,只怕接下来东林党人会疯狂报复啊······ 133.借人头和釜底抽薪 韩善爵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总算要进入高*潮部分了:“李三才既倒,三党便图谋彻底搬倒了东林党,东林党自然不能束手待毙,于是便联手时任吏部尚书的孙丕扬,在辛亥京察中对三党大肆报复,陛下虽然屡屡留中,但此时朝中叶阁老独相且倾向东林,所以,辛亥京察终以东林党胜出而告终。” 韩善爵的说辞,让朱由崧修正了刚才自己的判断,显然万历皇帝不是不用东林党,而是非常重视平衡朝局,浙党、崑党、宣党势大,就往东林这边偏向,若是东林势大,就削弱之。 但万历皇帝的这种帝王权术,显然搞得东林党人欲仙欲死,所以便愈发的“团结”在看起来“纯良”的太子朱常洛的身边,而朱常洛也引东林党人为援,来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倒也算是合则两利了。 “但东林党人的胜利再次部分反东林党力量的警觉,从而形成了以山东人亓诗教、韩浚、周永春为首的齐党,以湖广人官应震、吴亮嗣为首的楚党,以浙江人刘廷元、姚宗文为首的新浙党。” 韩善爵也是真有点水平,这几十年来的腥风血雨,在他口中娓娓道来,脉络清楚异常。 “楚党、新浙党、齐党,三党联手之后,东林党便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于是策划了一系列的反击,譬如庚戌科舞弊案、熊廷弼案等,三党则再次对李三才进行弹劾,双方互有攻防。”韩善爵说到这,抬眼看了看朱由崧,然后石破天惊的说的。“但总体来说,东林党还是日渐颓势,故此,东林党人便试探利用梃击案翻身!” 是的,原本梃击案主谋或许是朱常洛,但东林党并不只是在替朱常洛擦屁股,事实上,两者是互相利用,彼此搀扶。 朱由崧听的是毛骨悚然,但表面上却问道:“难道梃击案是东林党在捣鬼?” 韩善爵应道:“梃击案到底是怎么回事,早已经不可查了,但东林党利用梃击案攻讦三党却是不争的事实,幸好陛下快刀斩乱麻,否则,此时必不得善了。” 朱由崧脸皮有些发涩的问道:“过去的事情,老先生说的很仔细,那今年的形势呢?” cxzww.com 韩善爵反问道:“王府京邸没有传来京师的消息吗?” 朱由崧回答道:“是有的,但之前我没有在意,现在正好老先生在,便顺口问一声。” 韩善爵点点头:“也是,小王爷还没到关心朝局的年纪,不在意也是正常的,只是王爷······” 朱由崧打断道:“父王,现在诸事不理,正学着做贤王呢!” 韩善爵明了道:“王爷也是有大智慧的。” 说罢,韩善爵向朱由崧介绍道:“年初方阁老援缙云人李鋕为刑部尚书并掌都察院事,而礼部尚书郑继之大人则是楚党,再加上三党已经掌握了科道,所以,明年的京察怕是三党对东林党的大清洗了。” 实情跟韩善爵说的差不多,三党的确准备在丁巳京察中对东林党举起“屠刀”,不过,要解决东林党,还要解决东林党在内阁中的保护人吴道南,所以,目前三党正在借去年发生的戊辰会试案全力攻吴道南,试图让他自行辞职或因罪解职。 朱由崧坐在那分析了一会,问韩善爵道:“老先生,三党已经磨刀霍霍了,东林党怕是不肯坐以待毙吧,那以老先生看了,是谁在本藩身上落子呢!” 韩善爵回答道:“以梃击案来看,三党本是息事宁人的态度与王爷、贵妃友善,只有东林党才咄咄逼人,所以,小王爷当有所判断才对。” 东林党现在抱的是东宫的大腿,所以必须抓住郑贵妃和福王穷追猛打,这是他们的基本立场,也是为什么日后作为东林孑遗的史可法会强烈反对朱由崧继任大明监国和大明皇帝的根本原因,所以,从这一角度出发,只有东林党才会盯住福王府不放。 “闫文清是东林的人?目的呢?” “宋长史是不是东林的人,下官没有证据,不敢肯定,但如果真是东林的人,那他的目的就很好理解了,棋从断处生嘛!只要大计结果出现王府诸官中平之论,就可以证明大计有瑕疵,连带着京察也不公。” 也就是说,东林党已经觉察到预计明年举行的京察大计会出现极端不利的情况,所以决定在正面应对三党的同时,采用迂回的战术,而东林党人之所以选择福王府作为突破口,某种意义上也是向东宫摇尾乞怜,希望东宫能拉他们一把。 只是朱由崧听到这却迷惑了:“这不对啊,如果真是如此,宋长史引而不发即可,为何还要闹得人心惶惶呢!” 韩善爵嘴角向上扯动了一下,这才回应道:“小王爷一叶障目了,这才是高明呢。” 看着朱由崧不解的目光,韩善爵解释道:“王府能放下这么一大笔进项吗?不能,那他就不算不教而诛了。” “即便如此又能怎样。”朱由崧还是不明所以。“字花已经是半个天下在弄,江浙也有势家卷了进去,东林还真敢断了所有人的财路吗?” 朱由崧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东林咬住福王府不放,那福王府就把参与字花的各家全抖搂出来,看东林党怎么应对。 韩善爵摇了摇头:“东林党怎么可能要求禁绝字花呢,甚至连蓝毬都不会禁止,他们要的是借王府这个突破口行事,根子还是在京师呢。” 朱由崧明白了,自己不是目标,只不过是借人头一用而已。 既然明白了,朱由崧便诚心诚意的请教破局之道:“老先生,依您之见,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呢?” 韩善爵考虑了几分钟,回复道:“左右还是先查清了宋长史的跟脚再说吧,万一出了差错,就不好挽回了。” 朱由崧微笑的说道:“老先生的主张也是老成之言,不过,若宋长史真是东林党的马前卒,又该如何处置呢?” 韩善爵给了四个字:“釜底抽薪!” 朱由崧请他详细解释,因此韩善爵解说道:“只要在大计之前,把现在的王府官都换了,宋长史也就徒呼奈何了!” “都换了?” “是,只要不在王府任职了,宋长史就没有考评之权了。” “这么麻烦?” 韩善爵皱了皱眉,忽然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便笑道:“当然不用王府出手,这些人多少也赚了一些,自己为自己找出路,不是应该的嘛······” 134.全军覆没 韩善爵走了,顾鑫面色如土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朱由崧便安慰道:“闫文清真要是东林的走卒,王府比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这一年来的辛苦也一定会有一个回报的。” 顾鑫也知道朱由崧肯定能让自己从九品升到八品,但升官有什么用,谁还靠那几个俸禄过日子啊,去哪也不会有现在一年三百两的收益的,所以,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对此,朱由崧也是没有办法进行开解的,只好转移话题道:“对了,春季联赛快结束了吧,现在谁是第一?” 顾鑫收敛一下心情,回复道:“春季联赛还有最后两场,不过就眼下的得分来看,少林寺队已经肯定获得春季联赛的第一了,至于第二,我们、方城王府队和玉虚观队都有希望。” 笔趣阁 朱由崧冷笑起来:“少林寺肯定是调僧兵来打毬了,这帮掉在钱眼里的秃驴。” 不过,即便春季联赛的第一并没有什么用,最终还是看总得分,唯一的好处是,两队并列第一时,春季联赛第一可以凭小分获胜,但问题是,原本联赛总分第一和第二就要额外进行三场魁首争夺战的,所以总分第一和总分第二实际也没太多的区别。 故此,朱由崧嘀咕一句之后,便对联赛排名不在意了,转而问顾鑫道:“半年下来,有哪家准备组建新的毬队吗?” 顾鑫回应道:“目前西城赵家和东关傅家有自行组队的意思,另外董公祠队是三家理事拼凑出来的,年底估计也会拆队。” 1分3,等于增加了2队,若是再多2个新建队的话,那就是12个毬队了,但朱由崧还不满足:“关帝庙队不也是两家拼凑嘛,怎么,不准备拆吗?” “有传言是要拆,但也可能是拆分后跟赵、傅两家新人重组。”顾鑫汇报道。“总之,还没有确实的音信,但明年至少十至十二只毬队是有保障的。” “那各县的情况呢?” “回小王爷的话,个别县里已经有自组队了,也有人开始赌这些自组队的胜负。” 朱由崧立刻追问道:“有没有将其等收编了?” “已然跟他们都打过招呼了,但凡没有在联合会登记,获得许可的,都不准在赌档中挂注。”要在联合会登记是需要缴纳登记注册费的,也不贵,一年五两银子,但若为了省这五两,则禁止在各地赌档中挂牌下注。“另外,为了安抚这些毬队,联合会准备拿出七百两银子来,在各县举办蓝毬争标赛。” 县级争标赛的头名毬队可以获得二十两奖金,次名十两,第三和第四名各五两,剩下十两银子则分配给所有未得名次的毬队,这么一来,花费不大,影响却会很大。 “各县争标赛的头名会安排到洛阳来参加全河南府的争标赛。” 朱由崧想起来自己准备复兴的洛阳牡丹节,便建议道:“我给你准备金牡丹一朵、银牡丹一朵,作为全河南府争标赛胜者的标志,但这金银牡丹花只允许胜者保留一年,第二年要移交给新的胜者,只有连赢三年才能永久保存,以为荣誉。” 顾鑫虽然觉得朱由崧这是多此一举,但他现在也没心思反驳,便应承道:“是,下官会按小王爷的意思,交代给蓝毬联合会的。” “对了,关于毬场广告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跟几家商号谈妥了,趁着夏天会把招牌做好,到时候布置在三府毬场,未来城北毬场造好了,也会布置进去。” “一共谈下来多少钱?” 顾鑫回答道:“最贵的一家一年十两银子,最便宜的一家一年三两银子,全场一共六十张广告水牌,一年可以增加三百两银子的收入。” “是一年一换吗?” “是!” “那就好,明年记得涨价!” 顾鑫觉得朱由崧是掉进钱眼里出不来了,但朱由崧似乎发现了顾鑫的想法,所以解释道:“毬场水牌还只是开始,最终,我们是要在《毬报》上刊登广告的,这样《毬报》一文钱也能卖,看的人就多了,知道蓝毬的人也就多了,想要下注的人自然也就更多了。” 顾鑫这才明白朱由崧的用心,所以忙不迭的应道:“下官知道怎么做了!” 朱由崧又问道:“印《毬报》的冯记拿下来了吗?” “回小王爷的话,已经以蓝毬联合会的名义拿下来了。” “这就好,毬场这边分红多了,只怕各家都眼红,倒不如花出去一些,也好为将来的事业做些准备。” 顾鑫并不知道朱由崧其实用意深刻,所以只好陪笑道:“小王爷一贯**远瞩······” 朱由崧打断道:“好话别说了,我看你今天也有些精疲力竭,且回去休息吧。” 顾鑫立刻告退,但当他刚刚转身要走,朱由崧忽然问道:“苏正庆说要送钱的,是今晚吗?” 顾鑫回过来禀告道:“没说,要不要我去提醒一下。” 朱由崧点点头,顾鑫这才退下了······ 当天晚上,苏正庆捧着一箱六十两黄金来到了王府给闫文清准备的院子。 然而等他敲开闫文清的门,闫文清一眼就看见了苏正庆手中捧着的箱子,然后直接咣当一下门关上了,倒是让笑着脸的苏正庆猝不及防下,把鼻子都磕破了,进而痛的一松手,将整整一箱金子砸在了脚上。 苏正庆鬼哭狼嚎了许久,闫文清就是避而不纳,幸而苏正庆的家仆在身边,这才把苏正庆送到了王府的良医所医治,结果查下来,好家伙,直接脚面骨折了,也就是典宝所其实也无所事事,否则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下来,苏正庆也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呢! 苏正庆的遭遇让紧随其后来给闫文清送礼的王府工正所工正车文康和王府司膳所所正米仁甫傻眼了,谁都不敢再去触闫文清的霉头,但礼物送不出去,意味着更大的麻烦,所以一咬牙一跺脚,两人空着手就上门了。 见两个空着手一起来,闫文清倒是给两人开了门,并请两人进屋一叙。 当然,叙着叙着,免不了要继续打探一下王府的底,而车文康两人却如坐针毡,终于在闫文清要送客的时候,提出来赠送美婢和娈童帮助闫文清操使庭院。 闫文清当即脸色一变,把两人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并把两人赶了出来。 就这样,福王府属官们的第一波试探行动便全军覆没了······ 135. “闫某人既然如此不给面子,”在王府典宝所典宝正苏正庆的病榻前,王府工正所工正车文康狞笑道。“那也就别怪我们弄个鱼死网破了。” 闻讯赶来探问的王府纪善所纪善周虔被车文康的狠厉给吓住了,所以急忙劝说道:“不必如此吧,要不,我拿张唐寅的画再去试试?” 车文康还没有回应,司膳所所正米仁甫抢先一步说道:“崇安说的对,暂时不必这么激励,且再试一试的为好。” 苏正庆本人也道:“我等心浮气躁,只能被姓闫的抓住把柄,还是等夏兄那边有详细的消息后,再说吧。” 笔趣阁 既然众人一致劝说,车文康便顺坡下驴道:“那就暂且按耐,等夏兄的消息再说。” 周虔犹豫的问道:“那我这边是不是还要试一下呢!” 米仁甫点了点头:“还是要有劳崇安一趟,这万一投其所好了,也省了我们好多事······” 第二天一早,周虔夹着画匣来到王府长史司,结果刚刚来到闫文清的签押房门口,就听里面有人说话,周虔仔细一听,却是顾鑫在王府的顶头上司、奉祀所所正邱东在那边恭维闫文清,说什么闫文清是来拨乱反正的,他愿紧随闫文清的马后。 周虔心中一跳,没有立刻报名求见,反而在那继续偷听。 闫文清孤身前来福王府任职,并一开始就与王府百官发出冲突的弊端,此刻显现无疑。 这不,原本作为王府左长史,身边应该有书办、吏目伺候的,如此,周虔绝对没有机会走近偷听,但眼下典簿司典薄却硬是找借口,没有马上配齐闫文清的随员,以至于现在只要走到闫文清签押房的门口,就能偷窥和偷听到里面的情况。 当然,典薄不可能永远不配齐闫文清的属吏,但眼下这个时间差却正好被周虔赶上了,正好让他发现了某人准备充当二五仔的企图。 “相傅,这是下官收集的一些证据,希望相傅用得上!” 明代藩王长史的职责相当于两汉时藩王的相国和王国太傅,所以邱东尊称闫文清为相傅,但从周虔所在的角度听来,闫文清并没有甘之如饴,反而声音非常冷清:“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不主动向朝廷检举。” 邱东用有些诚惶诚恐的声音回应道:“相傅明鉴,奉祀乃是下僚卑官,若无长官相助,只怕这些东西交上去,早就石沉大海了。” 闫文清没有说话,但周虔忽然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所以,他不急细想,急忙快速倒退两步,做出刚刚进入长史司的样子,果不其然,闫文清走到签押房的门口,抬眼扫了一下,正好看见貌似刚刚进门的周虔。 闫文清当即喝住周虔:“站住,你是何人?” 周虔原地行礼道:“下官王府左纪善周虔,参见长史大人!” “周纪善?”闫文清指着周虔手中的画匣问道。“你带这个东西过来干什么!” 周虔卑谦的笑道:“听说长史是书画大家,周虔有一副画作不知真伪,还请长史代为品鉴!” 闫文清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是书画大家的!周纪善收起你的小心思吧,不好好履行你纪善的职责,搞这么鸡鸣狗盗的事情,是不是要老夫现在就参你一本,滚!” 周虔吓得脸色苍白,只好仓皇而退,看着周虔狼狈的背影,闫文清脸上浮出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 “什么?邱胖子跑去跟姓闫的献媚了?消息确凿吗?” 对于米仁甫的质疑,周虔一边抹着头上的汗水,一边言辞凿凿的肯定道:“我虽然没看到人,但却听到了声音,难不成这世上还真人模仿他人口音的?” “那就是姓顾的惹出来的麻烦了。”同时在场的车文康指出道。“邱胖子大抵是怕小王爷抬举顾鑫,夺了他的位置,所以才反水的,不过,你说他秘密收罗了我等罪状,倒也是个狠角色,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 米仁甫摇摇头:“现在也别说什么咬人的狗不叫了,这事该怎么办?” “顾鑫闯的祸,让顾鑫自己去解决。”周虔一脸阴鹜的说道。“总不能因此拖累了咱们!” 米仁甫若有所思的看向周虔:“崇安的意思是,通过顾鑫,请小王爷出手?但这事,小王爷会出手吗?有必要出手吗?” 是的,即便朝廷真的勒令禁止字花和蓝毬博彩,以朱由崧的身份,只要他没有造反和篡位的意图,最多也就收获一个不轻不重的训诫而已,连寒毛都少不了一根,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朱由崧有必要花大代价保人吗?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总要试试吧!”周虔苦笑道。“这祸说到底是小王爷闯下的,不求他全盘兜着,至少请他分解一二吧。” 车文康接口道:“求小王爷出手,的确难度很大!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太多的余地了,只当是死里求活吧。” 米仁甫却道:“求到小王爷门上,还不如去求宋如同大人呢!” 车文康和周虔同时发声道:“求他?(他不是已经卸任了?)” 米仁甫做此建议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所以理由张口就来:“两位,别忘了,小王爷做的那些事,和我们做的这些事,都是在宋大人在任期间发生的,说到责任,还有比宋大人更大的吗?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只怕宋大人受到的处分,还在我们之上呢!” 米仁甫这话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周虔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找宋大人聊聊!” 宋如同与闫文清昨天刚刚交接,想来也没有这么快的离开洛阳,所以,周虔只要速度够快,就可以在宋如同离城之前堵住他。 “那就拜托崇安了,”米仁甫说道。“只要宋大人愿意出手,我们也是有一份心意的。” 车文康则提醒道:“崇安,记得跟宋大人说清楚利害,姓闫的下手狠厉,他也是没有可能明哲保身的······” 136.各自站队 “米兄的意思是要我去请小王爷出手?”听完米仁甫的话,顾鑫苦笑道。“米兄,你来晚了,小王爷已经出发去往万安山别院了。” 朱由崧赶去向福王报告目前的局面了。 咦?福王不是已经万事不管了吗?朱由崧为什么还要眼巴巴的赶往万安山呢? 第一个原因,是为了显示儿子没有隐瞒老子的地方,毕竟,京邸那边没有及时传递京察大计的消息,让朱由崧心底响起了警报,以至于他认为,再不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好戏,只怕他会有更多的东西悄悄的失去。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朱由崧对韩善爵的提议有些不以为然,希望能从福王这边获得更好的建议----没错,福王于政治斗争方面的经验也很不足,但肯定要比朱由崧丰富的多,再加上福王站得高看得远,或许能了解朱由崧所不了解的情况,觉察到韩善爵没考虑到的隐患。 米仁甫惊喜起来:“小王爷这准备是请王爷出手压制闫长史的气焰了?” “胡想些什么呢!”顾鑫断然否定道。“闫长史可是代表着朝廷,王爷又如何敢授人以柄呢!” 米仁甫有些失望,但依旧保持着几分寄望,所以在一连串的明白之后,他直言不讳的跟顾鑫说道:“可是今天邱东去了闫长史那里告了你的歹状,你老兄可要想个法子阻止他才好,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顾鑫眼波闪烁,好半天后才回应道:“那我就去跟他谈谈,但他既然选择了投向闫长史,只怕光说两句好话,也未必管用的。” 米仁甫强笑道:“只要能挽回,一切都好说!” 顾鑫摇了摇头:“别光顾着邱东,良医正元太医是什么态度,典仪正余有年是什么态度,还有罗教谕、柳舍人、仓大使盛连甲、库大使梅文洲,他们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吧。” 顾鑫没说一个名字,米仁甫的表情就凝重一分,所以,等顾鑫说完了,米仁甫强调道:“所以才必须把苗头扼杀住,别让其他人加以效仿了!” 顾鑫明白米仁甫他们可能要杀一儆百了,所以他内心震动异常,只是表面上还若无其事:“这事你们清楚就好······” 米仁甫立刻打断道:“别啊,怎么是你们呢,应该是我们呀!” 顾鑫笑了起来:“当然是你们,怎么可能是我们呢!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想大家一起完蛋是吧,其实,小王爷帮我退路想好了,大不了,我官不做了,到管墨艺塾去当个教算学的讲郎,但你们就不同了,所以,别事事扯上我!” 米仁甫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后才苦涩道:“成,你走阳关道,我们走独木桥,我们绝不拉你做垫背,但该办的事,还请顾兄说到做到······” 米仁甫离开了,顾鑫坐在那发呆起来,虽然他在米仁甫面前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事实上,他并不能保证朱由崧一定不会卸磨杀驴,毕竟,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只要朱由崧露一丝口风出去,愿意抱朱由崧大腿的,也不知道凡凡了,自己凭什么让朱由崧一定挽留呢,算学吗?那只是个笑话······ 顾鑫越想越头疼,终于坐不住的他站了起来,转身来到隔壁邱东的公事房外,报名道:“典乐顾鑫,求见奉祀正。” 邱东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顾鑫领命走了进去,随即一眼看到胖乎乎的邱东塞在椅子中间,于是,他拱手道:“见过大人。” 邱东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典乐此来有什么事吗?” 顾鑫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奉祀正今天一早去过长史司了?” 邱东玩味的问道:“典乐看见本官拜见长史了?” “下官没有看见,但有人看见了!也有人听见了!”顾鑫毫不客气的说道。“奉祀正,您这是要跟阖府的官员闹意气不成?” 邱东打起苦情牌道:“典乐应该体量本官的难处才是,毕竟,本官一大家子人就靠奉祀正的俸禄过活,无论如何是丢不得的。” 顾鑫不为所动的继续质问道:“那就奇怪了,原本奉祀正的差事也是不见得会丢的,难不成投向了闫长史,奉祀正还能再进一步不成?” 正八品的王府奉祀正再进一步就是从七品的太常寺奉祀,那也是礼乐官的天花板了,再上面的正七品博士,可不是给礼乐官的,但问题是天坛、地坛、朝日坛、夕月坛、先农坛、帝王庙、祈谷殿、长陵、献陵、茂陵、显陵、康陵、昭陵等各处各有一名太常寺奉祀,每人负责专场的祠祭,实际能获得的油水,还不如王府奉祀正呢,邱东没理由谋求升官的。 fantuantanshu.com 邱东明确道:“谁说丢不得的,说不定明年就要换乐正上来执掌了!” 顾鑫摇头道:“下官是正九品,也需要到从八品的太常寺祀丞上过一过才能升任正八品的,所以奉祀正显然是多虑了。” 邱东冷笑道:“只怕不尽然吧!” “信不信,反正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奉祀正可想好了如何应付同僚的怒火了吗?” 邱东一下子站了起来:“典乐这是在威胁本官吗?” 顾鑫叹息道:“奉祀正,你以为你在闫长史眼里是人物吗?他会为你出事伤春悲秋吗?而且您还别忘了,这是王府,谁才真正说了算的。” 邱东呵呵一笑:“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些就不烦劳典乐为本官操心了。” 顾鑫见邱东油盐不进,只好抱拳拱手道:“那就祝奉祀正今后青云直上了!” 说罢,顾鑫甩手而出,看着顾鑫的背影,邱东双眼微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邱胖子居然这么硬气?”听完米仁甫转述的顾鑫的话,车文康便咬牙切齿道。“那我就成全他!” “你想怎么做?” “弄他一个饮酒过量,失足落水!” “别!”躺在病床上的苏正庆喝止道。“别胡来,万一人家有后手,总不见得把邱家满门都除掉吧。” “那你们说怎么办?” “还是先忍耐一下,等夏审理的消息来了再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 137.要自救 “釜底抽薪?”听完朱由崧的报告,福王摇了摇头。“韩善爵这个老狐狸怕是只跟你说了其中一重的意思。” 朱由崧不解道:“父王,那第二重意思是什么?” 福王发现自己这个聪明的有些过头的儿子,还是有不懂的地方的,所以满心欢喜的指点道:“是让你在这个闫文清发动前,先让他去职!”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釜底抽薪法,朱由崧恍然了,是的,也难怪当初听完韩善爵的话后,自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呢,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存在着,但这莫非是借刀杀人吗? 对于朱由崧的疑问,福王想了想,判断道:“这个老狐狸之所以只跟吾儿说第一层意思,就是怕孤事后会怀疑他有借刀杀人的意思,所以,才说一半留一半,让吾儿自己领悟的。” 朱由崧暗自叹息,这一个个的,都是人精啊! 叹息之后,朱由崧问福王道:“父王,那哪一种釜底抽薪更合适当下的局面?” 福王考虑了一会,反问道:“吾儿是怎么想的?” “孩儿以为,既然是神仙打架,我们就躺平好了,这样或许反而能引起同情!” 朱常洵又摇了摇头道:“吾儿想的太简单了,三党固然在梃击案中有所遮掩,但那不是对孤和你祖母的善意,是为了反对东林党而反对详查的,这些文官其实都是一丘之貉。” 朱由崧听懂了,如果梃击案发生在三党掌握朝局的情况下,那一样会追查到底的。 朱由崧微微的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福王却指正道:“字花、赌毬两事,王府已经与各王府、勋贵、士绅纠缠在一起了,任谁都不敢挑破这个事的,既然如此,闫文清能攻击王府的只有本王沉溺酒色,吾儿不学无术等几件小事上,于本藩来说,这点弹劾根本就是浮云,既然如此,你我父子又何必掺和进去呢,让他们自己斗吧!我父子就在一旁看出好戏。” 朱由崧眨了眨眼,问福王道:“父王,那要不要推波助澜呢?” 朱常洵笑了笑:“且看吾儿的手段了······” 在朱常洛与朱由崧父子交谈的时候,周虔找到了宋如同的寓所,不过等敲开门才发现,宋家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如果周虔第二天早上才来的话,只怕就要与宋如同失之交臂了。 见到周虔特意赶来送行,宋如同颇有些感慨:“崇安,你倒还想着老夫啊,不像某些人,人一走茶就凉啊!” “老大夫说笑了,某等同僚实不是那种人!”周虔解释道。“端的是,这两天王府里乱套了。”周虔随即介绍了一下闫文清到任后发生的事情,然后抱怨道。“吾等之辈已经在仕途上没什么追求了,无非是想赚点防身的钱,这是福王千岁和小王爷都默许的,却没曾想,倒成了那闫长史求名的敲门砖了!” 宋如同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此说来,闫大夫的确有些不够厚道的,但周纪善跟我这个离任之人说这些,实在是不管用啊。” 周虔知道不下狠药,宋如同也是不会插手的,所以,他话锋一转:“原也没指望老大夫能搭把手,无非是刚刚说到同僚翻脸无情,替他们略作解释罢了,对了,老大夫,吏部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呢!”宋如同见周虔转移话题,也乐得不掺和,所以便顺口回答道。“这些年陛下怠政,五品以上的官缺十之四五是遇缺不补,所以,少不得要回京侯阙一段时间了。” 笔趣阁 “原来如此啊,我还当老大人已经有了准信呢,这下可是糟糕了!” 宋如同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纪善此言何意啊!” “如果没有新缺,老大夫便还在明年的京察大计之中,这福王府官员的事,自然也就跟老大夫脱不了干系了。” 宋如同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没错,这真要闫文清歪歪嘴,到时候福王府的大计出了问题,那责任不可能是刚刚到任的闫文清的,而是他宋如同的,如此一来,他别说谋一个好官缺了,就是平平安安的致仕都未必可能。 宋如同到底是久居宦海,见惯了风浪的,所以,很快的收敛了内心的波澜,语气平淡的问道:“是你们想把老夫牵扯进去吧!” 周虔装神弄鬼的说道:“是被闫大夫牵扯进去,还是被吾等下僚牵扯进去,对老大夫来说有什么区别吗?若不是逼急了,谁又会不留后路呢!” 宋如同抚着下巴上的胡须琢磨了一会,反问道:“你们的意思,闫长史也是被人逼急了?” 周虔回应道:“如果闫大夫只是个人求名,这件事还好解决,但若是闫大夫只是某党的马前卒的话,这事就难办了,包括老大夫和我们在内的一众王府官可都成了人家的奇兵了!” 宋如同眼中精光一闪:“查清楚,闫长史的跟脚了?” “夏审理已经想办法去查了,但没那么快!” “那你们想让老夫干什么!” “想请老大夫先病上几天,等有消息了,再说下一步怎么办!”周虔说明道。“请老大夫放心,这件事不会让老大夫一个人出力的。” 宋如同坐在那考虑了许久,然后开口问道:“王爷和小王爷这边可有主张?” “听顾鑫说,小王爷召见了韩大夫,韩大夫出了一个釜底抽薪的主意,建议我们立刻想办法调动,在京察大计前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让闫大夫用力无处使!” “釜底抽薪?不妥!”宋如同说道。“这第一,七八个王府官同时外调,谁都知道里面有问题,而且还未必调得走,那留下来的就一定保证不拉人下水吗?” “这第二,”宋如同顿了顿。“虎死不倒架,人死不倒账,你想避的远远的,也得人家愿意放过你才好,以韩兄的聪明,绝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的,所以,釜底抽薪,未必是明面上的意思,搞不好是要让王府跟我们切割,反正王府出事了,按祖宗成法,那也是我们倒霉,王爷拱手听朝廷训斥两句而已。” 周虔点头道:“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不能指望王爷和小王爷出手相助,我们得自救。” “要自救,也要先弄清楚对方底细再说,从现在开始,别乱说乱动,免得打草惊蛇了······” 138.实锤了 在所有人焦急的等待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万历四十四年六月初九,也就是洛阳蓝毬夏季联赛最后一回合结束后的第二天,经过十天的等待,福王京邸首先送回来了对闫文清的调查结果。 “什么?从履历上看不出他与各党的瓜葛!”朱由崧不悦的对赵鲁说道。“郭权就这么敷衍我?履历上查不到,就查他的关系,亲戚、同乡、同党、同学,这需要我教吗?他以前是怎么为父王办事的?” 赵鲁只能为郭权解释道:“京邸的消息奉正这些日子卧床不起,所以,下面才乱套了!” 朱由崧有些明白了,郭权做的事、手下的人,恐怕是不好向副手交代的,所以,郭权一病,下面人便没了方向,只能循规蹈矩的去查,所以才会有这么敷衍的报告。 笔趣阁 “郭权病了?病多久了?严重吗?”朱由崧假惺惺的说道。“父王知道了吗?” 赵鲁回应道:“据说起起伏伏已经病了有个把月了,但王爷那边只知道他是小病而已。” “京邸怕是要天翻地覆了。”郭权病情严重且不见好的事,赵鲁肯定会马上报告朱常洵的,接下来朱常洵也一定会对京邸进行大规模的人事调动,如此一来,接下来想通过京邸查清闫文清的底线怕是不可能了。“真是不凑巧啊······” 既然京邸不能指望了,那就看看其他人的消息吧,所以又等了十天,夏淮那边有结果了:“闫文清,江西抚州府宜黄县人士,戊子科(1588年,万历十六年)举人,万历十七年、万历二十年、万历二十三年会试皆不第,遂以昌化主簿职出仕,历任长乐县县丞、长乐县知县、夔州府推官、潼川州同、潞安府通判、武定州知州,调福王府长史。” “不对吧!”顾鑫听到这叫了起来。“这一路也太顺了吧。” 米仁甫几个也议论纷纷:“二十年间从一个正九品一路做到正五品,还是不是正途出身,这要么是能耐逆天,要么是有极大的助力才行。” 的确,普通的同进士有这样的速度也已经够惊人的了,区区举人更是不敢想象了。 脚上打上石膏的苏正庆却道:“请夏审理继续念下去!” 众人为之一静,夏淮这才继续道:“从履历上看,所有上官的评语都是政绩称职,因此可以认为其能力和操守都是绝佳的,所以,才能一**云直上!但履历这个东西,很容易做手脚,因此我让吏部的同年仔细查了,发现闫文清的妹婿曾经当过吏部的考功员外郎,而闫文清的姨表侄现在是吏部文选司的主事。” 好家伙,这个关系隐藏的可够深的,谁会查到妹婿和姨表侄呢,不过,以这个发现来看,闫文清就未必是白璧无瑕了。 夏淮接着补充道:“闫家三代官宦,虽然父祖都止步于知县、同知,但也让闫家家财万贯,良田千顷,所以闫文清可以坦坦荡荡的拒贿,指望把钱送到人家里,闫家也是不会收的。” 众人一听,当即觉得棘手,此时顾鑫又开口问道:“夏审理,那查清楚闫文清背后是那一派人马了吗?” 夏淮摇头道:“闫文清一直在地方上兜兜转转的,并没有明显的派系。” “那闫文清的妹婿和姨表侄呢?” “京师那边帮我查了,闫文清的妹婿三年前已经病逝了,而他的姨表侄新入仕途不久,勤勉的很,倒是不敢与哪一派走的更近了。” 换句话说,虽然是吏部文选司的主事,但闫文清姨表侄的身份还是太低,各党还有些看不上,所以,就没有人主动去拉拢! “那这么说,闫文清只是个人意思喽?如此,倒是可以松一口了。” “未必!”米仁甫却有不同的观点。“这位闫大夫可是江西人,绝不是楚党、也不是齐党、更不是浙党、宣党和崑党,各位,这么看来,岂不是更像东林党了!” 从这个角度分析,倒是愈发的有可能了,但这种推测未必就是事实上了,所以,周虔建议道:“宋大夫答应帮我们查查闫某人的底,要不,我们再等几天看看!” 得了朱由崧指示的顾鑫说道:“也好,但决不能拖过了七月中······” 众人又耐着性子等了几天,意外发生了,韩善爵先于宋如同向朱由崧做了报告:“下官回去后请同学帮着查了查,发现闫文清有个表弟是万历三十四年,丙午科举人,而在中举人之前,曾经游历过东林书院,听过顾大夫的讲学。” 朱由崧笑了起来:“多谢韩大夫的相赞,但只此一条,怕是很难说明什么。” 是的,只是一个表弟曾经留学东林书院,就说闫文清与东林党有瓜葛有默契,也未免太牵强了。 对此韩善爵也笑了起来:“小王爷心中明了就好······” 韩善爵的消息到了没两天,宋如同的消息也到了。 “小王爷,宋长史那边查到闫文清长子在南京国子监读书,前几月牵扯到了一件不谨的案子,原本是要剥夺功名发回原籍的,可是被人压下来了,之后,闫文清就调任本藩了。” “压住了?”朱由崧猛然一惊。“就凭闫文清的姨表侄怕是没这么大的能量吧。” 顾鑫咬牙切齿的报告道:“小王爷说的正是,而今南监祭酒叫庵居士又是跟东林关系密切的,所以,闫文清肯定是带着使命来的,并且综合各方面的消息来看,闫文清背后应该就是东林党人。” 叫庵居士即朱国祯也,作为南京国子监祭酒,也只有他有权力压下一名监生的处分了;而对于闫文清来说,为了儿子的前途,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牺牲的,更何况,还有表弟的中介,所以,这就前后对上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既然查清了,你们想好怎么办了吗?” 顾鑫向朱由崧请示道:“还请小王爷训示!” 朱由崧摆了摆手:“这件事,父王让我听韩长史的意见,所以,王府不会插手,但我之前说的保底话依然有效,那就是管墨艺塾的门永远为你敞开着,你也可以继续代表王府在蓝毬联合会里担任理事。” 顾鑫立刻跪下来给朱由崧磕了个头:“小王爷放心,下官绝不会把事情牵连到王府的,但是请小王爷准许,下官借用蓝毬联合会的力量。” “发动士绅嘛?有趣,有趣。”朱由崧笑道。“我正在为由楫弟弟服丧,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去办吧。” “是······” 139.利诱 “各位理事,最近有河南有一股传言,说什么蓝毬比赛很快会为朝廷所取缔,这事呢,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的,今天我就来做个解释。” 看着面前的一众蓝毬联合会的理事们,顾鑫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貌似平静的说道。 “五月末,春季联赛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朝廷为福王府派了一位新任长史,这位大夫,下车伊始,便严词切责福王府上下没有尽心尽力辅助福王殿下和小王爷,其中重点指出字花和赌毬是祸国殃民、紊乱民风之举,并有意向朝廷上书,请求朝廷下旨,严禁字花和赌毬。” 顾鑫瞅了瞅有些骚动的现场,继续道:“之所以这位长史大人没有立刻上书禁止,名义上是给我们一个自我改过的机会,但实际上是待时而动。待什么时呢?明年年初的京察大计。福王府一众僚属花了大气力查过了,我们这位新来的长史大人是衔了某党的使命来的,要下一盘绝无仅有的大棋,所以这件事就难以善了了。” 顾鑫说着说着叹了口气:“送他美婢娈童不要,送他金银骨董不要,苦苦哀求也不听,所以,王府对其上书后,蓝毬赛的前途有三种判断:第一,福王府和方城王府、西鄂王府奉旨退出蓝毬赛,蓝毬赛继续维持;第二,蓝毬联赛可以继续,但不得涉及赌毬;第三,朝廷严令,从此禁绝蓝毬联赛!” 西鄂王府的蔡和等顾鑫说罢之后,插话道:“这件事对于大家来说都是无妄之灾,这就叫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方城王府的周楠也道:“朝堂上各派攻伐,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我们得自认倒霉。” 蔡和、周楠的帮腔,让在场的联合会理事们意识到,三个王府之间不但事先进行过了沟通,而且在接下来,三者还会共进退;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刚刚顾鑫说了,三个王府可能同时被迫撤出蓝毬联合会。 此时,顾鑫分析起了这三个可能:“第一种可能看起来是对除了三家王府以外,各家最好的结果,但三家王府绝不会甘心的,所以,要么各家继续维持向三家王府供输之前约定的收益,要么一拍两散,谁都别讨好了。” 几个理事默然了,能撇开王府独吞赌毬的利益当然是好事,但王府也不是吃素的,真要到时候给你捣乱起来,也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雅文库 “第三种最坏的可能就不说了,第二种可能,如果不让蓝毬联合会和毬场开办下注所,对各位理事来说有没有损失呢?” 顾鑫让现场众人考虑了几十秒,这才往下说道。 “下注所其实真没有多少的盈利,分给赌档去做,我们隐身其后,表面上无非损失一成的返利而已,似乎可以接受的;但问题是,毬场的经验所得,一部分是给毬队的奖励,一部分是用来维持毬场运作及发展蓝毬比赛的,譬如今年为了开展各县蓝毬争标赛拨出去的七百两以及新近城北毬场的四百六十两,就是从这块里出的,那么缺了下注所的盈利,今后这钱怎么解决?” 玉虚观队的代表理事开口道:“从赌档回款中扣除不行吗?” 顾鑫立刻反问道:“扣多少?” 这位理事一下回答不上来了,是的,下注所的收益是要一分为三的,但赌档回款是不用一分为三的,所以,给多了,各家拿到手的就少了,给少了,只怕毬场、毬手都不会高兴的。 府城隍庙队的代表理事建议道:“或可以按今年下注所的总收益,定额给付!” 边上人立刻反对道:“这不行,这不是白白要损失一部分钱给赌档吗?” 没错,赌档这边把相关盈利结上来了之后,是要给人家一成辛苦钱的,若是按今年下注所的总收益给付的话,那多出来的一成一的成本岂不是要算在各家总利益中了? 其实别说这些理事不同意了,姚力也不同意:“等城北毬场营业了,下注所的收益还会继续增加的,只按今年的总收益来算,毬场岂不是亏大了!” 两方面都不肯吃亏,这下就僵住了,看起来这第二种可能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所以有人仔细分析了顾鑫的潜台词,张开问道:“顾大人,您,或者说,王府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在场的理事们恍然的看向顾鑫,顾鑫便笑了笑:“下官的确有仰仗各家的地方,但说清楚了,只是我个人和三家王府的其他几位大人,而不是三家王府本身,更不是福王爷、方城王爷、奉国将军和小殿下需要仰仗各位。” 蔡和替顾鑫解释道:“本朝惯例,藩王有过,辅弼的臣僚代为受过,因此这件事于三家王府、两位王爷和奉国将军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我们这些王府官来说,就是丢官罢职的大难了,所以,这份情,我和顾大人、周大人,必有后报。” 在场的理事都不是傻瓜,所以蔡和越是说这件事跟几个王府无关,是自己会记住各家人情的,各位理事就越发相信这是几家王府的意思,只不过是几位王府在有意撇清罢了。 既然为了三家王府出力,便有理事旧话重提道:“不知道,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请各位回去禀告各家家主,麻烦他们给亲朋好友写几封信,”周楠开口道。“大家合力,在这个瘟神送走了就是,此外,如果有人与这位闫长史有旧的话,或可以想办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蔡和冷笑道:“其实这位闫大夫也不是无懈可击的,他那个宝贝儿子在南监喝花酒时打残了人,虽然这件事被某党压下了,但还是可以借题发挥的,只是我们这些王府官说话不硬,所以只能求告各位帮忙了。” 顾鑫又补充道:“这忙当然也不会让各位白帮,福王府已经跟东垣郡王府、繁昌郡王府、庐江郡王府谈妥了,在怀庆府城照办一个蓝毬联合会,可以分出半成股子,给在座的各家来入。” 当即有人腆着脸说道:“半成怎么够分,福王府可否多分一些出来呢!” 顾鑫反过来激将道:“只要贵府能以一己之力赶走了闫某人,本官可以劝说小王爷,把这半成都售卖于你。” 回应顾鑫的只是一阵干笑······ 140.算计 顾鑫行动的时候,福王府的其他官员也在行动,当然,诸如周虔、米仁甫、苏正庆等低品级的王府官其实没有什么大的门路,所以他们只能拼凑金钱,相赞夏淮和宋如同的努力。 其中夏淮托的是河南巡抚梁祖龄的幕友孙师爷。 大明朝的第一个巡抚设置于宣德年间,时任者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于谦,到了景泰年间,成为惯例,并有了专设的河南巡抚,到了万历七年,河南巡抚开始兼管河道、万历八年又提督河南军务,从此固定了河南巡抚的职责和头衔,即巡抚河南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理河道屯田。 至于能不能在巡抚一职前面加上兵部侍郎及都察院副都御史头衔,则要看任职者之前的职务,是以侍郎身份出任巡抚的,一律加兵部右侍郎,是以都察院副都御使或佥都御史身份出任巡抚的则会加上都察院右副都御使或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称呼。 不过夏淮似乎是所托非人了,要知道如今这位都察院右副佥都御史兼抚河南的梁祖龄梁中丞可是以参与朝鲜之役的军功起家的,在军中历练过的他为人刚毅,虽然不是东林**,但对于开封城里出现的字花博*彩,本也是深恶痛绝的,因此对始作俑者,绝没有什么好印象,自然也不会帮着福王府这些龌龊官说话的,而作为这位巡抚最亲信的幕友之一,孙师爷绝对是收了钱不办事的。 收钱不办事,虽然是官场常态,但对于幕友来说,名头就臭了,所以,同为面对同为梁祖龄幕友的华觜崖(名字由书友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提供)便有些对其进行提醒:“我说孙兄,你明知道东翁不会出面压制,为什么还收了人家的钱!” 对于同侪的问题,孙河孙爷笑着回答道:“这送上来的竹杠不敲,我心中不安呢!” 孙师爷的俏皮话,没有让华师爷发笑,反而让华师爷更加担心了:“你老兄可悠着点,万一人家醒悟过来闹腾,伤了东翁的面皮,东翁可饶不了你啊!” 孙河摇头道:“东翁即便知道了,也只会说我骗的好!对于福王府这些贪得无厌的王府官、中官,就应该这么收拾!” 华觜崖眼眉一挑:“如此说来,这钱,你没揣自己兜里?” 孙师爷点点头:“贤弟猜对了,那个叫夏淮的王府审理官送了两趟三百两银子,全都捐给开封的养济院了。” 养济院是明代的官办救济机构,但随着大明的国力衰弱,各地给养济院的拨款越来越少,各地养济院已经无法对鳏孤进行有效救济和收养了,对此,梁祖龄有心更正,却无能为力,所以,孙师爷用从福王府官员手中骗来的钱,赞助开封、祥符两县的养济院,梁祖龄是不会见怪的。 “眼下养济院可不是单单拨款不足的问题,还有管理者伙同经办会头贪腐的问题。”华觜崖不理解的说道。“你这钱给了养济院根本就是打水漂了。” 孙河不以为然道:“第一,下面再怎么贪,有了这笔钱,多少能解决点问题;第二,这笔钱是以东翁个人的名义送过去的,谁要是贪了,东翁正好拿此为由头,再整肃一批。” “你替东翁扬名,东翁倒是不会怪罪你,但再整肃一批,又谈何容易!”华觜崖苦笑起来。“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两年前了,而今朝廷里暗云密布,党争蓄势待发,东翁要是随意动手,只怕会受到两面夹击啊!” 梁祖龄是四川人,什么党也不是,因此注定了没人帮他说话,属于多做多错的那种,之前东林与各党势均力敌的时候,大家都不想得罪了地方实力派,自然对梁祖龄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党争即将进行到白热化的程度,你要还敢动我的人,那就别怪我党同伐异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梁祖龄肯定要收敛一二的。 孙河叹息道:“朝局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呢,好在,东翁自有主张,倒不必太过担心。” 孙河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一切都是梁祖龄的布局,所以华觜崖只好把问题转了回来:“东翁怎么做,我等自是不敢质疑的,但老兄得罪了福王府,岂不是为东翁添乱吗?” 孙河笑了起来:“贤弟多虑了,那个蠢货拜错了码头,这只能怪他自己眼神不好了。” 是的,巡抚当然对阖省官员拥有管理权、监察权,但问题是王府官,巡抚衙门是管不住的,夏淮求上门来,是问道于盲了。 “拜错了码头?哪有那么简单。”华觜崖说到这,忽然心中一动,便直接说了出来。“好歹也是六品,真以为人家是提着猪头找不到门吗?” 孙师爷眨了眨眼睛,探问道:“贤弟的意思是,人家明知道巡抚衙门摆不平这件事,故意送的钱。” “不排除这种可能啊!”华觜崖应道。“一种可能是福王府提前打个招呼,让巡抚衙门置身其外,另一个可能就可怕了,那是故意泼一盆脏水上来,让某方以为在这件事中,东翁站在了对立面上。” 孙河一呲牙:“这,这不可能吧,福王府也没必要把东翁给卷进来的,我看,更多的还是想让巡抚衙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孙河开始后怕了,华觜崖有些得意:“不一定吧,东翁对福王府一直观感不好,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搞不好福王府来个一石二鸟呢?我看,这件事现在就应该跟东翁坦白了,看东翁的决断。” “慢!”孙河脑筋急转之下,得出了相反的结论。“还是不要惊动东翁了,如果这真是一个圈套,你说,东翁知道那位闫长史的事后,会不会帮闫长史一把呢,如果,帮了,岂不是跟福王府的关系更加僵硬了,又岂不是站在了某方的对立面上了,万一某方胜利了,以现在朝中的情况来看,某方还是很有可能胜利的,东翁该如何自处啊,所以,不能让东翁知道了,巡抚衙门还是继续装聋作哑的为好。” siluke.com 华觜崖伸手揉了揉眉心:“这又是不是对方的算计之一呢?” “不无可能啊······” 141.李和同 巡抚衙门的师爷们陷入怀疑之中时,宋如同也在宴请河南巡按李和同。 李和同是前任、再前任河南巡按徐相南的同年好友,因此宋如同是通过河南府同知王世良才与李和同搭上关系的。 说起来,王世良当初还因为字花的事情没办妥,跟宋如同有过一段嫌隙呢,但随着福王府把外地的字花生意分给了诸多合作伙伴之后,王世良就与宋如同重归于好了,所以,这次宋如同求告上门了,王世良才愿意牵线搭桥。 既然有熟人中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宋如同便开门见山的请托道:“下官求察院一道弹章,弹劾福王府新任左长史闫文清不法事。” 巡按只有七品,宋如同却是五品,五品官对七品官自称下官,看起来很卑谦,但在明代却是常态,谁让巡按代天巡查、权威赫赫呢,而且宋如同又是没前途的王府官,自然不敢在李和同面前拿大了。 李和同拿捏道:“闫文清,福王府左长史,这不就是接替九龄兄你的那位嘛,怎么,有些手尾没有交代清楚吗?” “察院说的极是,这位闫大夫一到任,便施展了雷霆手段,大有将王府诸僚一网打尽之势,连带着下官想有个体面都不成,所以,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求托察院相助了。”说话间,宋如同将一张礼单推到李和同面前。“若是将此僚驱逐,下官等还有重谢。” 李和同瞄了一眼礼单,只见上面林林总总写了近千两的礼物,当下脸色一板:“本官又岂是贪鄙之人,宋大夫,你就不怕本官现在翻脸,弹劾与你吗?” 李和同声色俱厉,但宋如同却见多识广,不为所动:“察院明鉴,其实弹劾闫文清,与察院也是有利的。” 李和同冷然道:“故弄玄虚!” 宋如同便解释道:“闫文清下车伊始便扬言要上奏朝廷禁止了字花和赌毬,这与各方利益是有损的,若是大人帮着挽回,只怕大家都要感谢大人!” 李和同笑道:“本官也早就看字花和赌毬不顺眼了,只是拘于各方利益,尚且游疑,如今这位闫大夫敢于斗争,本官附骥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与尔等营且之徒狼狈为奸呢!” 李和同的话很是刺耳,但宋如同还是一脸堆笑:“察院,这闫文清是东林的人!” 李和同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不要信口开河!” 宋如同报告道:“王府上下花了大气力去查,闫文清本身的确不是东林的人,但其一个表弟与东林关系密切,据说还是顾宪成的门人,此外,其长子在南监出了事,原本是要夺取功名的,结果却被南监祭酒朱大人给压了下来。” ddxs.com 李和同眉头慢慢的拧紧了,好半天后才继续问道:“此言当真?” 宋如同言辞凿凿的确认道:“不敢当着察院的面说谎,若是察院还不信,大可以去查。” 李和同似乎想通了什么,再一次改变了态度:“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宋如同反问道:“福王殿下已然不能承继大宝了,政治上早就无所作为,察院以为,东林为何要穷追猛打,不依不饶呢?” 李和同笑道:“你问我,我又如何知道!” 宋如同接口道:“那下官就为大人分析一二吧。” 宋如同把自己、韩善爵以及福王府各人的判断综合描述给了李和同知晓,当李和同听到棋在局外,剑指京察大计的说辞,脸上再一次凝重了下来。 最后,宋如同说道:“察院当然也可以先发制人,抢先向朝廷弹劾下官等,如此也算是釜底抽薪,但如此一来,察院得罪了各地士绅不说,难保东林不在其他地方另辟蹊径,所以下官以为,此事退让不得,当予以东林党人,迎头痛击才是;与此同时,还要在中枢加以重视,不可再重蹈覆辙了。” 李和同眼中精光一闪:“宋大夫此言甚有见地,不过既然此事重大,本官也不能偏听偏信,且容本官仔细了解了再说吧。” “理当如此!”宋如同笑着举起酒杯。“今日,下官根本没跟大人说起过这件事······” 宋如同走了,但礼单还是留了下来,李和同伸手将礼单揣入了袖子之中,起身而去,在回巡按官邸的路上,李和同反复琢磨了这件事的可能性,以及对三党联盟布置在京察大计中驱逐东林党的影响,脸上逐渐露出了焦虑的神色。 所以,等到回到巡按的公事房后,李和同立刻奋笔疾书,把事情的原委仔细的记述了一遍,然后特意写明道“望速查他省可否有类似之情况”。 写完之后,李和同命令道:“来人,立刻发往京师······” “老爷!盯巡按衙门的人回来了!” 宋如同急不可待的命令道:“让他进来报告!” 人很快的出现在了宋如同的面前:“老爷,巡按衙门果然派人连夜出城了。” “确实吗?” “确实,小的亲眼看见巡按衙门的人叫开城门的。” “做的好,下去领赏吧。” 报信者退了下去,宋如同眯着眼睛盘算了起来,只怕到明天早上整个河南官场都会知道巡按连夜派人去京城了,这下河南官场可要有热闹看了,想来不少人会人心惶惶的,但巡抚衙门那边,绝对会意识到夏淮送的那笔钱的不正常之处了。 “只要梁绍甫保持沉默,这件事多半是成了。”宋如同自言自语道。“接下来,就要看河南府的士绅们能出多少气力了。”说罢,宋如同摇了摇头。“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用在区区一个闫文清身上,还是有些用力过猛啊!” 感叹完的宋如同吹灭了灯,然后转进了蚊帐之中,准备休息,只是他躺在那里怎么也睡不着,以至于脑海里冒出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来:“闫文清一上任就闹得天怒人怨,是不是有些做作了,难不成他也是不想为东林所胁迫,才如此高调行事的吗······” 142.李三才 “吴阁老回乡守制了。”通州张家湾的家中,因为盗用皇陵用木而被贬为庶民的李三才脸色阴沉的对身边人说道。“能庇护吾党吾道的又去一人,只怕接下来形势会更加险恶了。” 原刑部郎中李俸苦笑道:“三党磨刀霍霍,来年京察大计,只怕万事休矣。” 原户部郎中李朴问道:“那个胜负手可布置好了?” “别说了,现在几个老朋友都在给我写信,说什么字花不能废止,也不知道这消息从哪泄露的。”李俸抱怨道。“倒是羊肉没吃上,徒惹了一身骚。” 李三才闻言,面色凝重道:“现在还有人传言,是老夫看上了字花生意,要从福王手中强取豪夺呢。” 李朴眼眉一挑:“是闫文清闹出来的幺蛾子?” “闫文清其实做的不差,以他的角度,一定是要对福王府那位小王爷进行警告的,否则就是不教而诛,没有起到匡正的作用。”李俸替闫文清解说了一句。“但这话被有人传出来,就以讹传讹了。” 李朴直指中心的问道:“也就是说,是福王府那位小王爷在捣鬼?” 邹元标的儿子邹燧分析道:“只怕未必是福王府一家之力,还有人在推波助澜呢。” 李俸恍然道:“日朗的意思是,是三党在背后挑拨士绅?” 邹燧没有做明确的回答,只是说道:“这次我从南直隶来京师,沿途各府都开办了字花生意,主事的并不全是福王府名下的顺和店,好些世家都掺和进去了,所以,一旦有人想要废止字花,便是士林的公敌。” 李朴叫屈道:“我们也没想着废止字花呀,甚至连河南那边的赌毬,也没打算废止,只不过拿这两件事作为引子而已,怎么就······” 李朴的话还没说完,李三才插话道:“很明显,我们的计划已经泄露了,或者有人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把脏水泼了过来。” 李朴一惊:“闫文清废了?” “眼下虽然还没有废,但只怕是坚持不到京察大计之后发动的日子了。” “那怎么办?现在就让他发动吗?” 李三才还没有回复,邹燧却直接反对道:“不成,决不能让各地倾向于我东林的友人为之反目。” 李俸无奈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是好!”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尴尬之中,正当大家左右为难之际,李府管事在廊下报告道:“老爷,京里的消息,河南巡按御史李和同上疏弹劾福王府左长史闫文清下车伊始便压迫僚属呈奉贿金、美婢,还大肆在河南府内横征暴敛、欺压士绅!” 李俸大怒道:“这是颠倒是非!” 随即李俸解释道:“我跟闫文清的妹夫相熟,也了解闫文清这个人,这个人操守固然比不得海刚峰,但也是极好的,任职以来从无贪鄙之事,到了洛阳又如何会一反常态了。” 李三才没有答话,只是向管事交代道:“继续盯紧了这件事,朝廷有如何的决议,立刻报与我知。” 管事应声退下了,李三才这才对李俸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台谏多半是三党的人,刑部和大理寺也掌握在三党手中,我们想为闫文清开解只怕是不容易的。” 李三才说到这,顿了顿:“很显然,三党是发现了我们的胜负手了,所以才要敢在京察大计之前,消弭隐患。” 李俸急切道:“那我们就看着胜负手被他们弄没了?” “只怕还不仅仅是闫文清这一个胜负手呢,到京察大计之前,各省怕是要大大的清洗一番了。”李三才悲观的说道。“能救一手棋,却是救不了整盘棋的。” 李朴应道:“这个闫文清也是求仁得仁了,谁让他儿子不争气呢。” 李俸却道:“哪怕是棋子,但如果我们不救,只怕其他人也会心寒的!” 李三才点头道:“就当然要想办法救,无非是放弃了这手棋,重新布局罢了,但是怎么救是有讲究的。” aiyueshuxiang.com 李俸的眼睛一亮,满怀希望的问道:“道甫公的意思是?” “第一,要请东宫出面,制止了对闫文清的喊杀。”李三才一边思索一边说道。“第二,怕是要让闫文清换个位置冷清一二;这第三,我们也攻其必救!” 邹燧反对道:“道甫公所言前两点,在下并无异议,但是最后一点,那可是意味着在京察大计之前就要发起全面决战呢,东林有胜算吗?如果没有万全的胜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邹燧未必代表了他父亲邹元标,但真要说邹燧的意思不是邹元标的意思,那也是未必,所以,在场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是现在就总决战呢,还是以拖待变,这可不好权衡啊! 众人还在各自估算着,李府管事再一次出现在了廊下:“老爷,京中又有急报。” 李三才跟自家人是有约定的,像这种情况必然是可以公开的消息,所以,李三才便不加避讳的命令道:“说!” “是!”管事应了一声后,报告道。“河南巡按的弹章,宫里发给内阁了,内阁拟了由刑部和都察院联合彻查,河南巡检也一并参加!” “坏了!”李朴第一个反应过来。“宫里这次没有留中,显然是福王府发力了,但让都察院也派人参与审查,实际是针对河南道御史孙伯辅的阴谋。” 众人一听就明白过来了,河南道御史孙居相是东林党人,但刑部派员和河南巡按可都是三党中人,倒是查案查出个二比一来,孙居相少不得被三党攻击成了包庇者,倒是东林救还是不救呢! “方从哲老贼,果然阴险。”李三才低喝了一声,同时示意管事退下,等管事的身影消失后,李三才说道。“事不宜迟,应该立刻请东宫出面干预,至不济,也要请东宫给福王府去信,让福王府先收手了。” 因为牵扯到了东林党核心成员孙居相,李俸也不好再过多的关照连东林外围都算不上的闫文清了,所以就见他起身道:“那我现在就去找王安王公公······” 143.昏头了 待到一干东宫僚属退下去之后,王安小心翼翼的问道:“小爷,朝中恶斗如此激烈,甚至用上了栽赃陷害的手段,您,真的就不伸手管一管?” 朱常洛抬眼看了看王安,苦笑道:“管?怎么管?我大明以孝治天下,父皇尚在,岂有孤这个太子说话的地方。” 王安叹息道:“可是朝臣们斗来斗去,伤的是大明的元气!” 朱常洛点点头:“这个孤自然是晓得的,可是自古文人相轻,连父皇都约束不了朝中的大臣小臣,凭孤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让双方罢手言和了?没那么简单的。” 万历皇帝是约束不了党争吗?未必!甚至从阴谋论的角度来说,朝廷中的混乱还是万历皇帝一手挑起的,这样一来,文官集团陷于内斗,自然就不会有事没事的攻讦皇帝了。 不过,朱常洛真的没办法干预了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朱常洛其实也可以出面进行干预的。 东林和齐楚浙三党若不想得罪了嗣皇帝,也许能暂时偃旗息鼓,但问题,早年得势的时候,东林对政敌采取了赶尽杀绝的态度,所以即便眼下能压下来,也不过只是推迟了矛盾总爆发的时间而已,并不能根本改变朝堂上的对立局面。 更关键的是,朱常洛接受过帝王教育,明白朝中**独大的后果,所以本身也有意保持双方对立的局面,免得日后自己被彻底架空了。 王安自然是明白朱常洛想法的,但他担心:“可是,万一东林在京察大计中一败涂地了,三党独大······” 朱常洛打断道:“王伴伴,东林这个标靶在前,三党自然是同心协力的,但若是东林倒了,你说,三党还能同心协力吗?不能了,所以,不存在什么三党独大的。” 异论相搅嘛,没有矛盾还制造矛盾呢,更何况三党只是利益的结合,自然可以用利益分化。 王安无奈道:“小爷,毕竟东林在保小爷的时候出力了,总不能让人寒心啊!” “是啊,总不能让人寒心啊,”朱常洛叹息道。“所以,孤日后可以给东林卷土重来的机会,至于眼下,能不能过关,则是要看东林党人自己的能耐。” 朱常洛死活不肯出手,对东林颇有好感的王安十分为难,但他也不敢强劝,毕竟,不能为了东林党折损了自己与朱常洛的情分,所以,王安眼珠一转,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出发,进行试探:“小爷,奴婢的意思,是不是由您给福王爷写封信呢!” “给老三写信?”朱常洛眼眉一挑。“王伴伴,这是何意啊!” “小爷,这件事背后的推手,应该是福王爷,目的也有可能是报复东林当初对小爷的鼎力相助,所以奴婢担心,福王爷还有什么想法,所以才建议小爷试探一下。”王安说道。“当然,小爷无须就事论事,说两句关心的家常,若是福王爷知趣,自然就不会再推波助澜了!” “试探一下老三,阻止老三在背后兴风作浪?”朱常洛摸着下巴想了想。“有些道理,但这封信不应该我写,太假了,得让由校来写,毕竟,他和由崧的感情不错,小哥俩之间聊两句,也是正常的。” 王安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笑容:“小爷高明,是该元孙出马······” “督公,慈庆宫的消息,小爷并没有出面制止朝廷乱局的打算。”东缉事厂内,一名裆头向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的王国臣报告道。“不过,王公公建议小爷给福王写信,以试探福王是否还有不臣之心,小爷同意了,但让元孙写的信,写给了福王府的小王爷。” 三党与东林之间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势态了,作为监察百官的东厂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福王府的官员已经与三党联手,对闫文清进行构陷呢,不过,对于内廷来说,是非常乐见文官集团内部的狗咬狗的,再加上,万历皇帝对东林党选择把福王府作为党争的道具非常不满,甚至一改平时留中的习惯,火速向内阁移交了李和同对闫文清的弹章,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作为皇帝的家奴,王国臣和东厂自然要和万历保持一致的。 “王安是昏头了!”对于王安这名将来必然与自己同列,甚至高过自己的宫宦,王国臣没有半点的敬意。“他跟东林走的太近了,难不成,他想当冯双林嘛!” 零点看书 冯双林就是冯保,当年与张居正一内一外,彻底架空了年幼的万历皇帝,如今王国臣以冯保来比喻自己的本家,可见,他已经深深怀疑了王安亲近东林的动机。 另一位裆头在王国臣骂完之后,起身探问道:“督主,您看,东厂要不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王国臣看向这名内宦出身的裆头。“你也昏头了嘛,皇爷的家事,是我们这些奴婢们能过问的吗?” “干爹,您别生气。”具有王国臣干儿子身份的另一位裆头急忙开口道。“孩儿们的意思是,我们东厂就什么都不要做吗?” 看着自己的干儿子,王国臣的语气缓和了一点:“知道皇爷这次为什么会这么快把河南巡按的弹章发给内阁处置吗?” 不等干儿子回应,王国臣自问自答道:“字花、赌毬的确不体面,所以,福王的名誉不能受损了,更不能被人利用成为党争的工具。” 王国臣的干儿子明白了:“干爹,皇爷要快刀斩乱麻,同时还要镇之以静!” “没错!镇之以静,谁都知道,谁都不说,”王国臣冷笑了起来。“没看到,连小爷也没多说些什么嘛,所以,东厂要做的,就是尽快把事情平息下来,也因此,小爷让元孙给福王府小王爷写信,提醒福王爷不要掺和进去,也是招好棋。” 王国臣的干儿子不明白了:“那干爹刚才怎么还说王公公这个主意出的有问题?” “蠢货,小爷是想看看福王顺服了没有,王安想干什么呢?他是想保住宫外与他呼应的文臣,是一个意思嘛!”王国臣冷冷的说的。“内监不得与外朝勾结,这是祖宗的铁律,要不是看在小爷的面上,他王安有几个脑袋,都掉了,所以,你们莫要学他!” 几个在场的裆头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是!”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着吧,还有其他事嘛······” 144.要点到为止了 “父王,这是元孙哥哥给我写的信!” 朱常洵接过朱由崧递过来的信件,微微扫了一眼,便搁在那边,问朱由崧道:“崧儿,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时间,由校给你写信有些蹊跷了!” “是!”朱由崧应道。“孩儿正是觉得有些蹊跷,所以才特意来请教父王!” 朱常洵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朝廷派来审讯闫文清的官到了?” 朱由崧回答道:“孩儿离开洛阳的时候,还没有到,不过也就是这一两天了吧!” 东宫的信自然是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来的,但朝廷的官一天可走不了六百里,所以,前者后发先至,后者先发后至。 朱常洵点点头,这才跟儿子解说道:“这封信应该不是朱由校的意思,是你太子伯伯的意思。” 朱由崧对此早有猜测,但在得到福王的确认后,却做出一副继续请教的姿态来:“父王,太子伯伯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呢?”朱常洵冷笑起来。“不过是要我们父子给下面施加压力罢了。” 朱由崧眉头一凝:“父王,太子伯伯是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吗?但这件事,已经不是王府官员能控制的了,想收手,也得反东林的那帮人愿意才行啊,光压迫我们父子有什么用!” “你太子伯伯自然也知道没有用,不过是试探你我父子还有没有觊觎之意罢了。”朱常洵不屑的说道。“所以,形势上是要走一走的,至于结果如何,我们父子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朱由崧眼角一挑:“父王的意思是,我们的态度到位了,太子伯伯也就满意了!” 朱常洵意兴阑珊的说的:“你太子伯伯满不满意,父王我也是不知道的,但至少等锦衣卫和东厂把情况报上去了,对他也是个交代。” 朱由崧立刻应道:“孩儿明白了,回去后就跟顾鑫他们打招呼,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朱常洵笑而不答,朱由崧便转移话题道:“父王,邹姨娘那边怕是马上要生产了,您是不是要回洛阳一趟呢?” 以看望即将生产的妾媵为名回府,顺便跟方方面面招呼一声,名义上是不服软,但实际上却又是服软了,归根结底又是做戏给东宫看,如此,即满足了东宫的要求,也保全了福王的尊严,也算是一举两得吧。 朱常洵笑意更浓了:“崧儿的提议,父王接受了,准备一下吧,这就摆驾回洛阳······” 福王前脚刚回洛阳,朝廷审讯福王府左长史闫文清的官员便后脚赶到了河南府。 “史大府,朝廷着我们拿问福王府左长史闫文清,你看,可否借用府衙二堂啊!” 看着面前一脸威严的刑部员外郎曹景明(名字由书友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及新任河南道监察御史韩浚,史文谨掏出手巾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假装镇定的说道:“既然两位大人是奉了朝命而来,史某自然无不可。” 随即,史文谨对着王世良说道:“司马,两位上差就交给你招待了,一定要招待好了,别让人说,咱们河南府待客不周。” 说罢,史文谨起身离开,把府衙前院移交给了两位京官。 被安排了招待职责的王世良一脸苦相的向曹、韩两人问询道:“不知道两位上差有多少随从,下官也好安排公馆。” 曹景明和韩浚各自报了一个数字,王世良记下了,然后又问道:“两位上差自京师千里迢迢而来,颇为疲倦了,是否暂时休息一会,待李巡院赶到了再一起拘拿闫某人呢!” 曹景明和韩浚商量了一下,决定道:“拿人而已,不是审讯,不必再等了,王分府,你且点起了衙役,带我们去一趟福王府吧。” 王世良提醒道:“两位上差,下官刚刚接到报告,福王爷的车架一个时辰之前才回到王城,现在就去拿人,有些不妥当吧。” “没什么不妥当的!”韩浚回答道。“既然王爷从别院回来了,理当是为了协助朝廷处理闫文清一案的,我等又何必辜负了王爷的美意呢,早点解决,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王世良无奈道:“既然上差决议已定,那下官就安排下去了。” 曹景明点点头,王世良便下去分派人手,并找人给两位京官及随从安排住处,不过,他还没忙完,河南巡按李和同便来了,王世良便忙不迭的去迎接,然后领着李和同拜会两位京官上差。 甫一进二堂,李和同便远远的向曹景明和韩浚行礼道:“两位前辈,小弟来迟了,还望恕罪啊!” 曹景明和韩浚急忙起身回礼道:“堂斋客气了,你也是一路劳顿啊!” 李和同和韩浚都是齐党、曹景明是楚党,在如今三党结盟的情况下,自然是自己人了,所以不用多加客套。 baimengshu.com 等三人落座之后,李和同指着王世良说道:“这是徐宝臣的表弟,也算半个自己人!” 曹景明和韩浚这才对王世良换了颜色,不过不该王世良知道的,两人还是不准备让王世良知道,便打发他道:“分府且去安排吧,我们说几句话,就出发!” 看着王世良退下去的身影,曹景明迫不及待的问道:“堂斋,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李和同谦虚道:“这只是运气而已,怪只怪东林这帮人太贪心了,不但想着把你我一网打尽,还想着再利用整治福王府的方式在太子面前邀功,结果引起了福王府官员的反弹,这戳穿了他们的阴谋;对了,不是说派孙伯辅来查案的嘛,怎么换成了晶宇前辈。” 韩浚脸沉了下来:“东宫的王安出手了,吏部不得不给几分面子,所以让孙伯辅与我对换了职司,现在我是河南道监察御史,他是江西道监察御史了。” 李和同当即宽慰道:“这次没把孙伯辅套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逃了和尚逃不了庙,只要京察大计中把东林这帮人全都扫地出门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孙伯辅也没几日风光了。” 曹景明赞同道:“正是如此······” 曹景明的话还没有说完,王世良气喘吁吁的跑来进来:“两位上差,巡院,福王府的消息,福王一回王城便升了殿,然后把王府百官都训斥了一顿,让他们要同舟共济,不可落井下石。” 曹景明一下子站了起来:“福王这是什么意思?” 王世良回应道:“听前来报信的说,两天前,东宫有信送来福王府。” “又是东宫?”李和同眉头拧了起来。“两位前辈,这可如何是好?” 韩浚狞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东宫也阻止不了我们。” 王世良突然插话道:“下官以为,无论东宫会不会阻止党争,但闫文清一案,怕是得点到为止了······” 145.只要大体公平就好 “小主子,闫文清被关在了河南府的大牢了!” 听完目前负责管理谛听组织的金泰的报告,朱由崧问道:“定罪了没有?” 金泰回应道:“虽然京师来人和河南巡按罗织罪名,但闫文清一概不承认,王府这边又受了警告,能提供的伪证有限,所以,会审得出的罪名,极有可能是不谨慎。” 不谨慎的处分就没那么严厉了,很有可能只是贬官而不是罢职,但无论如何,闫文清的王府左长史是做不下去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提什么结束字花和赌毬了。 2kxs.la 朱由崧微微松了口气:“这就好,你且下去吧,顺便把姚力和顾鑫叫过来!” 顾鑫来的快一些,一刻钟之内就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朱由崧便问道:“怀庆府的事,后来怎么解决的?” 顾鑫回答道:“因为郑王府后来也加入了进来,原先的分配方案便无法实现了,所以,经过重新商定,决定以河南蓝毬联合会的名义整体加入,拿怀庆府蓝毬联合会一成的股份,郑王府也拿一成,然后三家郡王府各拿半成,剩下六成半由怀庆府的士绅们分配。” 原先郑王府没有加入时,三家郡王府各拿一成,福王府拿一成,河南府的士绅拿半成,怀庆府的士绅拿五成半,所以,比起之前的方案,福王府在怀庆府蓝毬赛中的收益会少了许多,但朱由崧其实看重的不是怀庆府赌毬的收益:“那经营权呢?” “回小王爷的话,头十年都由我们来办,怀庆那边只是派人监督钱财进出!” “这就好!”朱由崧满意的点点头。“西安那边办的怎么样了?” “秦王府占了两成,永寿王府占了一成,本藩占了一成,剩下的分给了西安当地士绅。”顾鑫当然知道朱由崧问的是什么,所以对答如流道。“经营权一样由本藩负责,同时,西安府各支毬队也暂时由本藩来教训。” 这一点与怀庆那边就不一样了,因为在怀庆占股的是河南府蓝毬联合会,所以怀庆府第一批八支球队的教练是由包括福王府队在内的河南现有毬队对口支援的,但这屌用也没有,这不,因为要帮助西安这边组队,福王府队等于要二次重建了。 “开封这边呢?” “开封要缓一缓了。”顾鑫叫苦道。“第一是没有足够的合格毬员和教练可以派过去,第二,就算是能派出去,也不好多派了,毕竟毬员都是从仪卫司里挑的,军籍在身,总不能都逃籍了。” “这倒也是麻烦,”朱由崧想了想。“得看看下面各县有没有出色的毬员,尽可能的补进来,就不用再占用仪卫司的军额了。” 顾鑫苦笑道:“不用仪卫司的人也麻烦,毕竟之前选用的,都赚的盆满瓢满了,好不容易要轮到自己了,却暂停了,免不得有些失望,有些怨怼的。” 朱由崧点头道:“提醒的也是,倒是要慎重了,这样吧,如果能选出好苗子来,参半的用,今后派到外地时,仪卫司的不调,调就调民籍的毬手。” 顾鑫应道:“下官明白该怎么做了!” 朱由崧看了看顾鑫,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这样就很好。” 顾鑫听懂了,当即回应道:“下官不敢误了小王爷的正事。” 朱由崧闭上眼想了想,决定道:“开封那边,还是要尽快展开了,不行的话,还是用河南蓝毬联合会的名义,让各家毬队利益均沾,顺便着也再出一个人。” 顾鑫应道:“是!我这就去跟本府蓝毬联合会谈,正好,他们也应该欲求不满呢。” 朱由崧让顾鑫退下了,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姚力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让俞义奉上手巾给姚力擦了汗,然后又命赵山跟姚力端上了茶,等姚力喝了一口茶,平缓了气息后,这才问道:“换了毬场以后,情况怎么样!” 姚力回答道:“新毬场没有主楼,两侧齐平,一共设置有八十四间大小不一的包房雅间,然后贵宾楼的一层都设置了次级座次,仅此一项,每场可以增加一百二十两的收益,散座也增加了二十四个座位,但这就没多少钱了。” 朱由崧有些狐疑的问道:“还能保持满座?” 姚力回应道:“从秋季联赛开打后的情况看,依旧是场场满座的。” 朱由崧笑了起来:“这就好,三府毬场也这么改一改。” 姚力却道:“小王爷,虽然明年基本确定至少有十二支毬队,单赛季二十二个回合,但现在就搞主客场是不是有些急了,或许会少了相当大的一笔收入。” 朱由崧问道:“你以为什么时候搞比较合适?” 姚力道:“怕是至少十六支毬队时更为合适一些。” 朱由崧计算道:“明年至少十二支毬队,那距离十六支毬队还远吗?” 姚力无言以对,朱由崧便继续道:“真要是出现十六支毬队了,那就不是主客场制度了,而是南北赛区制度了。” 朱由崧解释道:“八支毬队归于北赛区,八支毬队归于南赛区,然后各自循环,决出头名后进行三番赛,决出总冠军。” 姚力眼前一亮:“若是能搞南北赛区,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扩大为四个赛区,五个赛区呢?” “原则上不宜编太多的赛区。”朱由崧提醒道。“毕竟交通不便,这是最大的硬伤,而且,百姓手中的钱也不是无限的,不可能场场都押。” 姚力请教道:“小王爷,如果日后毬队越来越多了怎么办?” “可以搞升降级,每年各赛区总分最后的两队降下去,换新的队伍上来。”朱由崧介绍了怎么对赛事分级,又介绍了怎么搞升降级,最后说道。“这也就跟争标赛形成了闭环,可以正向流动,如此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保证毬赛精彩和激烈程度。” 姚力思索了一番之后,应道:“联合会那边怕有异议吧!” “联合会的理事会越来越多,只要大体公平,个别不满意的,不必在意。” “如此,姚力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146. “这批试管相对纯净一点了。”在确认所谓画眉石就是石墨后,料器窑这边迅速用石墨制作了出坩埚,然后进行了试炉,试炉的结果,不出意料的得到了相对透明的无色玻璃,这样一来距离朱由崧的要求就近了。“下一步要加多一些草木灰了······” 交代完料器方面的事情后,朱由崧考虑了一会,问俞义和赵山道:“你们根据实验记录,能自己做实验吗?” 俞义应道:“能!” 赵山也给了同样的回答,朱由崧便把刚刚送来的料器试管、料器烧瓶分给了他们,同时关照道:“你们也看到了,浓绿矾油的可怕,所以,私下里自己做实验不是不可以,但第一,一切要按步骤来,第二,做之前,需要报告,没我的批准,概不准私自行事。” 俞义和赵山同声应道:“奴婢明白!” 朱由崧让人在自己的实验桌边上布置了两个较小的实验桌,然后分给俞义和赵山安放各自的实验器皿,等两人参照朱由崧桌上的样式,把手头都布置好了,朱由崧便问两人道:“最近有没有去看李铁牛他们?” 赵山回答道:“奴婢去过几回,林康他们依旧顽皮,胡远山几个倒也读出点了名堂。” 朱由崧笑道:“胡远山和唐年的确是读出点东西了,张师已经建议他们两个明年去考一考童生,搞不好,明年他们就能穿儒服了;至于林康他们几个,经书读不好,算学也一般,所以,明年开春之后就打发出去到顺和店、毬场以及福源号去实习;倒是李铁牛、马小根他们几个还可以再留下来看看。” 朱由崧还没有开始在伴读当中教习几何,但教习几何的老师已经找到了----正在杭州传教的意大利传教士艾儒略答应前来担任朱由崧的“家庭教师”,差不多十月份就能到洛阳了----倒是可以给李铁牛和马小根这几个算学较好的孩子更多的机会。 俞义和赵山对手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朱由崧道:“小主子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林康、李铁牛他们?”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两人,然后语带双关的告知他们:“你们的干爹没告诉你们,伺候主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俞义和赵山立刻跪了下来:“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让你们说的,你们只管去说,不让你们说的,一个字也不能吐露了。”朱由崧冷冷的交代道。“还有,这种问题,下次不要再问了。” 俞义和赵山诚惶诚恐的应道:“是!” 朱由崧让两人爬起来,然后语气平缓的说道:“钱禄是有计较的,倒是不必过多提醒,但万世,太活泼了,有时候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你们既然同学一场,多提醒他一下,好了,去把陶先生请过来。” 俞义和赵山退下去,把伴读们的蒙师陶博成请了过来,看到陶博成出现在自己面前,朱由崧立刻阻止了陶博成的行礼:“陶师,是学生该拜师,而不是师拜学生,这点礼,我还是懂的。” 说话间,朱由崧请陶博成坐下,然后通知道:“最近王府的一些事,陶师应该也是知道的,罗教谕受了点连累,所以,要回乡休养了,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兴趣,接任教谕一职啊!” 其实罗教谕跟闫文清之间没关系,只是朱由崧看他不顺眼,准备逼他自辞罢了,而真正有牵连的奉祀所所正邱东则已经自杀或者说被自杀了,空出来的位置,朱由崧自然使人保荐了顾鑫。 陶博成又惊又喜,所以有些失态的问道:“张亚元不想入王府任职吗?” “张师志不在此啊,我也不好用一个从九品拘束了他。”朱由崧暗示,张桂沁是举人,又是亚元,区区从九品是看不上的,但对于陶博成来说,却不一样了。“陶师不会也没有兴趣吧。” 陶博成自然是有兴趣的,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想要得到这个王府教职是不容易的,所以他为难道:“大宗师那边,吏部那边,关节重重,只怕不是那么好落实的。” “陶师不用担心,提学那边,不会为了一个王府教职为难你的,至于吏部那边,求一个九品教职的虽然不少,但王府的意见也不会不在意的。”朱由崧帮着三党拔出了一个隐患,保荐一个八品、一个九品,三党总不见得不给面子吧。“所以,归根结底是陶师你想不想当这个教谕!” aiyueshuxiang.com 能当官自然是好的,但有得必有失,陶博成就必须放弃在县学里伙同他人一起操纵岁贡、选贡的“生意”,这也意味着会少了一笔进项,所以陶博成有些犹豫。 好在陶博成很快理清楚了思路:“既然小王爷抬爱,博成自当效命。” 朱由崧笑了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朱由崧之所以要把陶博成顶上王府教谕的职位,主要是不向让某些人当上教谕后为难、约束自己----虽然这种人不会很多,但万一碰上了就恶心了----他也不好一而再的赶走他们,否则不学无术、刁难儒学老师的名头就摘不掉了。 陶博成兴冲冲的走了,朱由崧端起茶刚喝了一口,李谙走过来报告道:“小主子,邹夫人突然喊肚子疼,怕是就要生了,王妃已经把稳婆派过去了,您看?” 邹氏只是妾媵,还是不能够成为夫人,但只要邹氏为福王生下了一男半女,迟早是要晋封夫人的,所以,李谙提早一点称呼其夫人,其实也不能算错。 “李伴伴,你派人继续盯紧了锦华苑,一旦邹氏把孩子生下来了,立刻报于我知。”朱由崧当然需要根据生产结果来调整与邹氏的关系。“另外,该准备的礼物也准备好了,我是长兄,要有长兄的气度。” 李谙应道:“礼物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有给邹夫人的,也有给小王爷及小郡主的。” 朱由崧微微颔了颔首,并感叹道:“有个小弟弟、小妹妹陪由渠也是好的,毕竟我和由渠差的岁数大了点,顽不到一起,他一个人成长,也是孤单。” 李谙是看过朱由崧陪朱由检玩的,也知道朱由崧一直在给朱由检送礼物,所以对朱由崧的话半句不信,但他不可能揭穿朱由崧的谎言,只好一句话不说的听着。 但朱由崧似乎觉察出了李谙沉默背后的蕴意,解说道:“由检还大一些,勉强算是同龄人,而由渠实在小了一点。” 这个解释勉强还合理,但李谙也不能接口,只是把身子躬的更低一些,籍此来说明自己已经接受了朱由崧的说辞······ 147.艾儒略的自述 “我于主诞后的1582年出生在阿尔卑斯山南麓的布雷西亚,父亲是一位伯爵,少年时曾长期生活在最尊贵的威尼斯共和国,16岁时进入著名的安东尼神学院学习,3年后,我毕业加入了耶稣会,主诞后的1602年,我进入帕尔马学院学习哲学,此后,我又进入罗马的宗座额我略大学学习。” “在罗马的宗座额我略大学毕业后,我曾经在博洛尼亚的教会学校教授过三年人文科学,期间,我获得了司祭的神职,不过,我坚定的人为,我的未来不在欧罗巴,所以,我反复向耶稣会申请赴海外传教,并最终获得了批准。” “主诞后的1609年,我离开罗马,经里斯本前往东方,经过数个月艰辛的海上旅程,我抵达了印度的果阿,在果阿,我了解到耶稣会在神秘而又繁荣的东方传教受阻,于是我离开了果阿,满怀信心的来到了濠境。” “但是正如耶稣会的前辈一样,我在明帝国也遭遇到了很大的困难,首先,帝国政府并不允许我进入帝国内地,所以,我只能暂时在濠境逗留,一面在耶稣会的学校中教授数学,一面学习这个帝国的语言。” “期间,我曾经和冯·斯皮尔额教士一起试图乘船沿那条名为‘珠’的大河进入明帝国内陆,不过很不幸的是,我们雇佣的船主向明帝国政府检举了我们,因此,我和冯·斯皮尔额教士拘押了好长一段时间,还一度被关押在牢房之内,耶稣会筹措了好大一笔钱,才赎回了我们,但明政府还是给予了我和冯·斯皮尔额教士严厉的警告,若是我们再次不经批准进入帝国内陆的话,我们会被帝国政府砍掉脑袋的。” “不得已,我只能继续在濠境担任数学教师,籍此偿还耶稣会代付的赎金,并希望以此获得耶稣会的推荐,能得以合法的进入这个东方大帝国。” “在濠境工作时,我取了一个明帝国式的名字,叫做艾儒略,艾是al的发音,儒是明帝国最大的宗教儒教,略,据说是智慧的意思,并得到了一个字,‘思及’,即思想所能抵达的地方,是的,明帝国上层社会中的人,一般都有好几个名字,其中名是父母给的,字是尊贵者赐予的,号是自己起的,刚刚来明帝国的人根本搞不清楚其中的分别,我也是一样,闹了不少的笑话,幸好大家都知道我是外国人,对此很是宽容。” “在濠境工作一年半后,受益于耶稣会的努力,进入明帝国内部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拿到许可的我,一路经广州府、韶州府北上湖广,然后沿长江东行,抵达了帝国的第二首都南京,一路上,我见到了无数繁荣的大城市,也见到了一些凋敝的乡村,人民或富裕,或贫穷,这与我在《马可波罗游记》中了解到的东方之地,完全不同,显然更加真实。” “因为我通晓希伯来语,所以抵达南京后没多久,我受龙华民、庞迪我等早期进入明帝国的教会同仁的委托,前往大河以南省的首府开封,与当地的犹太人后裔进行联系,以便能获取他们保存下来的早期希伯来语经书,但是很遗憾,这些犹太人后裔已经不会说希伯来语了,对于我的来意,他们也非常的怀疑,并因此拒绝将其保留下来的经书资料让我抄译。” “任务失败的我,只能离开开封这座城市,然后顺着明帝国最大的人工运河,继续北上,直至抵达帝国的第一首都。” “在明帝国的第一首都,我通过熊三拔神父,与明帝国几名中高级官员建立了友谊,其中有一位叫徐光启的,在数学上的天赋令我吃惊,当然,除了徐光启以外,我所认识的明帝国的官员都经过良好的教育,都很聪明,能够迅速理解我所说的欧洲数学,我们进行了有异的沟通,只是,其中大部分人只愿意听我聊数学以及旅途的经历,并不愿意接受主的教诲,所以,我的传教工作一直进展不大,颇让我有些失望。” “但熊三拔神父告诉我,我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只有通过这些明帝国的官员以及拥有进士、举人、秀才这样学历的人的帮助,我和耶稣会才能在这个有着古老传统的伟大帝国完成传播主的光荣的任务。” bqgxsydw.com “遵循熊三拔神父的告诫,在徐光启从明帝国政府暂时离职的时候,我跟随他一起返回了明帝国的南方,并受命于耶稣会的指示,在一个名为扬州的繁华城市进行传教工作,在扬州,我获得了在东方传教的第一个成果,一个名叫马呈秀的帝国官员(注:同时也一名拥有等同于进士身份的高级学者)感受到了主的荣光,成为了主的信徒。” “在马的影响下,他的亲人、朋友乃至奴仆,对主的教义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其中一部分人也陆续成为了主的信徒,然而,正在扬州的传教工作逐步走上正轨的时候,南京爆发了对基督教徒的迫害,我只好匆忙离开扬州,暂时躲到了徐光启的家里。” “我在徐光启家躲藏了大约五个月,随后又去了徐光启在杭州的朋友,一名叫杨廷筠的帝国官员及进士的家中躲避。” “又过了两个月,徐光启派人送来信件,声称有一位皇帝陛下的孙子,目前担任河南国王的福王殿下的儿子,希望找一名负责数学方面教育的欧洲人士,问我愿不愿意前往洛阳,担任这个工作。” “我和躲在杨廷筠家中的其他几名传教士进行了讨论,大家都希望我接受这份工作,没错,这对于一直无法打开局面的耶稣会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施展影响力的机会,所以,我们是不能放弃的,有鉴于此,我给徐光启回了信,表明我愿意接受这份工作的态度。” “很快,河南国王的家臣来了,在他的安排下,我启程赶往了洛阳,去面见我即将服务的那位尊贵者······” 148.门 “泰西教僧人艾儒略参见小殿下!” 听着面前这位洋和尚的古怪口音,朱由崧眼皮不禁挑了挑,是的,粤语、官话,还有吴越软语混杂在一起,李铁牛他们可未必能听得懂啊。 所以,朱由崧便说道:“艾先生,艾师傅,您的口音怕是还要再练习一二啊!” 艾儒略立刻保证道:“我一定尽快学会本地的口音。” 朱由崧点点头:“这样最好了,不过,我原本是准备让您现在就开始课程的,但现在看来,只能拖延到了明年年后了,剩下的这几个月,希望您尽快把口音改正了。” 1200ksw.net 说罢,朱由崧冲着李谙吩咐道:“李伴伴,给艾先生找个住处,并派人指点一下饭堂的时间。” 李谙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便立刻伸手延请道:“艾先生,这边请吧!” 艾儒略有些失望,很明显,他没有想到是自己的口音让朱由崧接受不了,从而让他失去了现在就跟朱由崧亲密起来的机会,但既然朱由崧已经谢客了,已经非常了解中国传统的艾儒略自然不能逗留不去,所以,他只好悻悻的跟朱由崧告辞,然而准备跟着李谙退下。 然而就在艾儒略准备退下的时候,他忽然瞄到了什么,一下子站定下来,很是失礼的转身再次面对朱由崧:“小殿下,恕艾某无状,我刚刚是否看到一套炼金设备。” 朱由崧一愣:“现在的欧罗巴还把化学看做是炼金术吗?” 朱由崧前世虽然书读的很多,但也只能属于百宝全书缺只角的那种,因此他并不知道所谓化学,是在波义耳、拉瓦锡等人的努力下才被视为科学的,而在万历四十四年的当下,波义耳还没有出生呢,在欧洲自然不存在什么化学的说法。 艾儒略也有些发呆,不过他很快醒悟过来,认为朱由崧的说法更叫形象一些:“殿下把炼金术叫做化学,也对,变化中的学问嘛!” 朱由崧略有兴趣的问道:“艾先生也懂化学吗?” 艾儒略摇了摇头:“我曾经学习过神学、数学、天文学,绘图,但我从来没有学习过什么炼金术,不,化学,只是曾经在罗马,曾经在几个朋友的家里见过一些炼金术的器具。” 朱由崧有些失望的说道:“也对,大公教会一向对女巫、对炼金术这种神神秘秘的东西很是延误,自然不会加以推广了。” “大公教会?”艾儒略品砸了一下,问道。“这是殿下对至一至圣至公及宗徒教会的称呼吗?倒也有些省略了。不过殿下似乎对教会非常了解,据说我所知,一般人是不了解教会曾经对女巫和炼金术士的追杀的。” 朱由崧对于自己说漏了嘴有些懊恼,于是解释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博尔都噶哑人在濠境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多少有些消息泄露出来的,你以为,我聘请你做教师之前就没有完整调查过吗?” 艾儒略愈发的有些吃惊了:“小殿下是我见到的中国人当中对欧洲最了解的,大部分人都只知道租借濠境的是一个叫佛郎机的国家,而不清楚佛郎机真正的名字叫做博尔都噶哑。” 朱由崧发现自己又似乎说漏了嘴,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转移话题道:“艾先生,之前忘了跟您交代了,未来您的学生绝大部分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他们的心智还没有长成,所以,您可以向成年人传教,但不允许引诱这些学生成为信徒,否则,我将动用我的权力和影响力,禁绝贵教会在大明的传播。” 朱由崧当然是在虚张声势,但艾儒略却拘于欧洲的封建传统,被朱由崧的话给吓到了,所以,他立刻保证道:“请殿下放心,我一定只针对成年人传教,而不对青少年布道。” 说到这,艾儒略忽然想通了什么,有些吃惊的问道:“殿下,我不明白您刚才的意思,难道我不是被您聘用来充当家庭教师的吗?怎么还有其他的学生吗?” “家庭教师?不,不,不,您的数学知识未必有我丰富,我不需要您教我什么,我之所以聘请您来洛阳,是担任我身边伴读及我开设的一个学校的数学教习的,我本人没空,也不可能屈尊去教育他们,所以,只能委托您来做这件事了。” 朱由崧说自己的数学比艾儒略的要好,对此,艾儒略是不相信的,因此他有些失望的说道:“这与约定的不一样。” 朱由崧接口道:“您会得到之前我所许诺的工资的,另外,如果您在教习方面能取得令我满意的成绩的话,我可以帮助您在洛阳建立一个小型教堂!” 艾儒略兴奋起来:“殿下的话,我可以相信嘛!” 李谙一听,喝止道:“这番和尚,休要胡言乱语,小主子又怎么可能哄骗于你!” 朱由崧倒是冲着李谙摆了摆手:“李伴伴,他是番邦之人,不懂规矩,可以宽容一二。” 说话间,朱由崧站起来,走到艾儒略的近前,仰头看了看他,然后明确承诺道:“我堂堂当今陛下之皇孙,又怎么可能说话不算数呢,艾先生,您尽管放心,南京礼部尚书沈榷之流,根本管不到洛阳,也不敢管我的事!” 朱由崧吹牛了,但艾儒略相信了,所以,他半跪下来,亲吻朱由崧的鞋面,然后发誓道:“我将竭诚尽力,为小殿下教授出合格的数学家来!” 朱由崧让艾儒略起来,然后跟他说道:“我不需要什么数学家,我只需要掌握几何知识的人!足够数量的,掌握几何知识的人,对了,您说您会绘图,请把这个知识也交给他们。” 艾儒略应道:“是,一定让您满意!” “很好,且跟李伴伴下去休息吧,记住,尽快把口音修正过来!” 艾儒略退了下去,金泰有些不解的凑过来问道:“小主子,这番和尚真有本事吗?” 朱由崧笑道:“有本事,没本事,有什么关系,我雇他,只不过是为了打开一道门罢了!” “门?”金泰愈发不解了。 对此,朱由崧没有解释,只是笑着扭头走向了书房兼实验室······ 149.没回报,人家怎么帮你! 朱由崧跟福王和姚妃请了安,随后又从乳母手中接过朱由渠逗弄了一会,忽然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没有看见福十和邹姨娘呢!” 福十是邹姨娘为朱常洵生的男孩,其小名自然是按着朱由崧福八的小名顺延的。 姚妃看了一眼朱常洵,淡然的说道:“似乎月子里得了病,今天又起不来了。” 姚氏的意思,邹氏似乎是得宠而骄了,但朱由崧却明白,姚氏应该是得了产后抑郁症了。 siluke.com 是的,朱由崧和朱由渠出生之后,万历皇帝和郑贵妃都喜欢的不得了,不但第一时间接进宫里,让两位老人家逗弄,而且还立刻赐了由崧和由渠的大号,可是福十出生的消息报到北京,万历和郑贵妃却不当一回事,根本就没有赐名的意思,就连邹氏心心念念的夫人的诰封也没发下来,难怪邹氏要郁闷出抑郁症来! 其实邹氏的抑郁大半也是自找的,这不,朱由崧和朱由渠那都是嫡子,而邹氏的孩子是庶子,所以先天上有身份的差别是很正常的,邹氏要妒忌,也是妒忌不来的。 至于邹氏的夫人诰封为什么没有下来,那就应该怪福王了,据朱由崧所在,是福王不想让姚费感到不快,所以压下了向朝廷求封的上疏,这才让邹氏暂时没得到封号,不过,福王也不会一直压着上疏不发,想来迟早会让邹氏得偿所愿的。 朱由崧听完母亲的话,也不好多解释,只是冲着福王建议道:“父王,您还是要多去看看邹姨娘的为好,有什么心愿尽量满足一下,毕竟,福十还小,离不开母亲啊!” 朱常洵瞪了朱由崧一眼:“你这是在交我做事?” 朱由崧笑眯眯的说的:“孩儿不敢,孩儿只是觉得家和万事兴!总不能让母妃受了冤枉!” 姚氏用手绢捂着嘴笑了起来,笑罢,才冲着有些懊恼的朱常洵说道:“王爷,看来,还是崧儿向着妾啊!” 福王嘟囔着:“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朱由崧立刻使出终极杀招,一头钻进了福王的怀里,用脑袋在福王的胸膛上扭动着,福王当即把朱由崧提溜了出来,然后笑骂道:“都快十岁的人了,该稳重一些了。” 话虽如此,但原本就没有折腾起来的波澜,彻底消失无踪了。 父子之间其乐融融的时候,贴身伺候福王的宦官过来请示道:“王爷,王妃,是不是该传早膳了!” “传吧!”福王命令一下,一盘盘餐食就摆放了上来,趁着內侍宫内摆餐的时候,朱常洵告诉朱由崧道。“闫文清的案子结了,还是以不谨慎论,贬为龙江驿驿丞。” 南京的龙江驿可谓天下第一驿,往来南都的官员及官员家属都会入宿其中,迎来送往的任务极为繁重,但能认识南都的官,日后起复也容易一点。 朱由崧有些疑惑道:“听起来似乎三党留了余地!” “什么余地!”朱常洵冷笑道。“无非是东林方面要给马前卒们交代,所以才为闫文清力争的。”这话没问题,毕竟闫文清已经一贬到底了,再要安排一个穷乡僻壤就显得东林党有些不近人情了,所以,为了让自己人安心,多少要为闫文清争取一些待遇的。“不过,闫文清未必会到任,很有可能会直接挂印而去。” 朱由崧对于闫文清接不接受左迁并不关心,只是疑惑道:“闫文清的儿子没事吗?” “没事才更坏!”福王冷冷的说道。“这说明三党还要拿这件事在京察中整治朱国祯,所以,要是闫文清知趣的话,应该及早让他长子放弃了监生的身份。” 闫文清父子这下是亏大发了,好在,家底子还在,只要没吃到三代不准科举的出发,日后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是的,换成朱由崧,是绝对不会指望东林占上风的时候,还能记起自己父子的。 “闫文清儿子自动放弃监生身份,也未必救得了朱国祯啊!” “是救不了的。”福王同意朱由崧的意见,并且告知道。“朱国祯已经从南监调任北监了,正所谓爬的高,摔的重,京察大计的时候,朱国祯铁定完蛋!” 朱由崧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调虎离山,才好从容收拾证据。” “所以说,闫文清那个儿子一定要及时离监,然后回老家一躲,三党就是想从这里突破,也是一件难事!” 朱由崧明了道:“查不到人,朱国祯的责任或许能小一点。” 父子之间正说着,姚氏提醒道:“吃完早膳再说吧!” 朱常洵立刻正色的对朱由崧说道:“食不语寝不言,吃完了再说。” 王家用餐,自然是细嚼慢咽的,不过即便如此,早餐十几道,每道也就一两筷子而已,吃的再慢,半刻钟之内也是吃完了。 膳食撤去后,朱由崧问朱常洵道:“福王,那新的长史什么时候到!” 朱常洵的意思其实是新的长史会不会一样多管闲事,对此,朱常洵答道:“韩善爵升了左长史,新任右长史还没有定,不过有了闫文清的前车之鉴,想来没有人会再跟王府过意不去了。” 朱由崧松了口气:“这就好,不过倒是看不出来韩善爵还有这样的门路。” “是你父王我帮着运动的。” 朱由崧目瞪口呆的看着福王,福王伸出手指在朱由崧的额头点了点:“做别的都挺聪明的,这件事上倒是蠢笨了。” 朱由崧只好请教道:“请父王明示!” “韩善爵为什么帮你查消息,为你出主意啊!”朱常洵冷笑道。“无非也是要好处的,若是你没个回报,日后还指望人家再帮衬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是的,韩善爵在福王府官员集体贪*腐上并没有什么牵连,他完全可以借口生病,明哲保身的,之所以朱由崧一传唤就屁颠屁颠来了,还是有所求的,只是这老狐狸不明说,看朱由崧自己的领悟,结果前世没有从过政经营过大型企业的朱由崧果真就忽视了,好在,朱由崧虽然不懂其中关窍,但福王还是懂的。 所以,明白过来的朱由崧立刻向福王致谢道:“多谢父王替孩儿收拾手尾······” 150.丧钟即将敲响 “小主子,这两天,那个番邦和尚一直在洛阳城里城外转悠着,还买了字花,看了蓝毬。” 听完金泰的报告,朱由崧问道:“艾儒略身边可有人保护着?” 金泰回应道:“没有,但他身上有一块王府的腰牌。” 朱由崧点点头:“这番邦和尚也是和尚,要说法要化缘,自然得识得途经的,且谁他去吧,不过,王府这边跟洛阳及周边几县打好了招呼,不要出事了。” 金泰应道:“是,奴婢这就交代下去。” 朱由崧挥挥手,金泰退了下去,此时,李谙进来报告道:“小主子,宁虎来了!” “让他进来!”朱由崧头也不抬的交代着,很快宁虎出现在了朱由崧的书桌前。“今天怎么来了?” siluke.com 虽然朱由崧没有抬头看自己,但宁虎依旧躬身报告道:“永宁那边有伏牛山、熊耳山的盗匪下山作乱,宁虎想趁着标行还没有押运的声音,带着标师去冲杀一番,即领了赏银,又在绿林上留下字号,也算是一举两得。” 朱由崧放下笔,看向宁虎:“今年河南盗匪很多吗?” “是!”宁虎答道。“今年河南歉收,尤其是伏牛山、熊耳山周边的情况尤其不堪,所以,山里有盗匪下山劫掠,活不下去的百姓也有加入群盗的。” 朱由崧暗自叹息,小冰河时期的危害开始逐渐显现了,大明的丧钟也即将敲响了。 只是,朱由崧还是有些疑惑:“盗匪众多,河南卫不管吗?地方上也不征集民壮预防吗?” 宁虎解释道:“回小主子的话,河南卫早就不能打了,真要出兵,师老无功还算是轻的,这万一祸害起来,可比盗匪还厉害,地方各县自然不会轻易请兵。” 宁虎自己就是军人,当然知道匪过如梳兵过如洗的道理。 “至于地方各县为什么不调用民壮剿匪,宁虎以为,地方各县今年的税赋都没有征齐,又如何有余力调用、征发民壮呢!” 宁虎的话说的并不全面,至少从恶意的角度来说,河南卫不出兵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没有接到河南都指挥使司的指令,而没有接到指令的原因,则是地方没有报告匪情。 至于地方为什么不报告匪情,也很好理解,各县歉收,知县们已经完不成收税的任务,拿不到当年工作的好评了,又怎么敢上报因为自己管理不善,地方上闹了土匪的事呢,这不是1+1>2,直接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嘛。 而各县不组织民壮出击,一方面是钱粮不凑手,另一方面也是生怕万一剿匪失败,自己要付更多的责任,反正,外面再闹,城门一关也影响不到县城,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既然各县没有钱,那赏金何来?” “地方上的士绅愿意出钱驱逐本乡盗匪。” 现在还没有地方大乱,地方豪强们还没有获得许可自行组建团练武装的,所以,单凭少量训练程度有限的家丁,显然是无法保卫自家财产的,所以才有一乡的士绅集资雇人出手。 朱由崧仔细考虑一会,问宁虎道:“可是有人闲不住了?” 宁虎点头道:“却是有些闲不住了!” “这倒也是,”朱由崧笑了起来。“毕竟是独来独往惯了,受不得多大的拘束,也罢,现在也暂时没有大宗银钱往来押解的需要,标行不能白白的养人,且借着伏牛、熊耳两地盗匪磨一磨标行的刀吧。”说到这,朱由崧问道。“三个标队,足用吗?” 每个标队共有8名骑马标师、14名步行趟子手,8名武艺稍差的杂役,3队加起来也不过90人而已,其中突击力量20余人,中间力量40余人,后勤保卫20余人,或许打起百八十号盗匪来说已经够用了,但更多的话,只怕就不足了。 “会再加几队护卫。”宁虎回应道。“总兵力控制在一百一十人左右,再多,各县会有所忌惮的。” 当年七八个倭寇就敢横行南京城下,100多个精壮汉子,其中还有20几个骑兵,的确是让地方各县有些胆战心惊了。 “就这一百一十人,真要打起来,搞不好还要分为两队呢!” 朱由崧眉头一凝,50人的队伍就能迎击盗匪了,这说明盗匪本身也不强大嘛,可偏偏就是这不强大的盗匪,已经让各地焦头烂额了,可想而知,一旦量变到了质变的程度,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你亲自带队?” “宁虎以为,不如此,不能震慑标行中人!” “也对,某些人原本也是盗匪出身,若无监督,未必不会阵前反戈了,不过,你去,也得当心一点,他们可都野性难驯呢!” 宁虎应道:“宁虎一定注意。” “那就去吧,早去早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宁虎走了,朱由崧眯着眼睛想了想,命令俞义道:“去把赵鲁叫来······” 等赵鲁来到燕居殿的时候,朱由崧却是在作画,所以赵鲁不敢打扰,只好站在一边等候。 赵鲁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朱由崧这才停下了手,然后把画作交给了赵鲁:“你让人按图上的指示,做一个窑出来,再准备五千斤煤和五千斤黄铁矿,以及一些工匠,我有用,另外,花费多少,到时候,你跟李谙结算。” 朱由崧要进行的是煅烧黄铁矿的实验,目的是获取必要数量的纯净硫磺,有了硫磺,接下来合成黑火药也好,煅烧成硫酸也罢,都是有极大用途的。 赵鲁赔笑道:“怎么能让小王爷出钱呢,这不,字花上面,顺和店盈利不少,权当奴婢的孝敬吧。” 朱由崧一摆手:“一码归一码!” 赵鲁眼珠转了转,又道:“小王爷,当初王爷不是答应每年给您一千两银子的开销吗?要不,您看,干脆用明年的份额抵消了?” 由于字花和赌毬的收益,朱由崧其实已经用不着王府每年拨款了,因此赵鲁说这话的目的,无非是不要朱由崧掏现钱罢了,对此,朱由崧考虑了一会,接受了赵鲁的好意:“那就,这么吧······” 151.护肤霜 进入十一月份,天气逐渐寒冷起来,某些人的手脚也开始出现了习惯性的干裂。 此时,一款名为护肤霜的商品悄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说到这款护肤霜,最初是朱由崧发给福王府蓝毬队毬手、教练的福利,后来,其他各队都发现了福王府队会在比赛和训练时将其调水后涂抹在脸上和手上,于是有人便讨要了一些,顺便问清楚了作用----涂在脸上,遇到寒风,脸不会疼,涂在手中,手不会干。 洛阳这地方,在气候上属于北方,冬季干冷,人脸和手脚都容易干裂,因此护肤霜对于洛阳人来说,是有大用处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福王府这款福利用品的消息就不翼而飞,很快传遍了整个蓝毬圈,也传到了朱凤漱、朱凤凝的耳朵当中。 朱凤漱和朱凤凝便写信给朱由崧讨要,朱由崧送了一些作为广告,并明确告诉他们,护肤霜产量有限,价格不算太便宜;结果,人就怕攀比啊,这三王府队都有,其他队没有,岂不是产生了差异,不利于稳定军心嘛,所以蓝毬联合会的其他理事们的意思是,白送,我们是没资格的,那,我们花钱买总行了吧。 既然有人愿意当冤大头,朱由崧也不客气,便通过顾鑫以一盒(内装大约100毫升)护肤霜伍钱银子的高价在蓝毬联合会内部出售。 伍钱银子对一般人来说当然是高了,可对于高收入的毬手----全年赛季结束后,毬队和毬手方面一共分到了三千六百两银子,其中最少的一支毬队也获得了二百五十两银子,这二百五十两银子分配到一名教练、五名正选毬手、五名候补毬手上,最少一个的也能拿到十两银子,这可是包吃包住后的十两银子,对于河南这个地方的普通百姓来说,绝对算是高的----却不是什么大钱,所以,各家毬队及相关毬手,眼都不眨的一口气购买了三百盒,平均下来,等于一个毬手购买了三至四盒之多。 当然,这么多护肤霜,肯定不是毬手一个人在用,不少毬手将其带回家去孝敬父母长辈、赠送亲朋好友,这一来,护肤霜就逐渐出圈了,有敏锐触觉的商人,便开始寻找这种护肤霜的进货渠道,甚至有人直接找上了福王府,试图代理这种护肤霜的销售。 “怎么,顺和店对此也有兴趣?”看着面前躬身站立的赵鲁,朱由崧笑道。“不是说,顺和店的人手不够嘛,那你怎么销售?” 由于字花业务的扩大,原本只是借助固定商业区、坐地收钱的顺和店出现了大量的人力缺口,以至于朱由崧一早交给赵鲁的飞票业务,至今没有落实,这个时候,顺和店还想着扩大经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赵鲁却另有说法:“回小王爷的话,顺和店眼下的确是缺少人手,但缺的是账房这边的人手以及能辨识密文的掌柜,不缺牙人。” 赵鲁的意思是,缺金融方面的专业人员,所以飞票到现在还没法铺开,但销售人员却不少,是可以负责护肤霜的售卖的,因此,朱由崧应该肥水不流外人田才对。 slkslk.com 朱由崧点点头:“倒也不是不可以通过顺和店售卖,但问题是,原料要的多。” 所谓护肤霜,就是凝固的高纯度甘油,然后经过适当比例的调和,产生补水作用,但问题是,这些甘油都是朱由崧及俞义、赵山练手时分离出来的。 然后这些甘油中的一小部分被朱由崧制成了硝化甘油,并用硅藻土吸附后进行了稳定性实验,但剩下的,因为没办法大规模制作硝化甘油----主要是现阶段用不到----所以成了需要占地储藏的废物。 为了变废为宝,朱由崧这才将这些甘油改头换面后,发给福王府蓝毬队当防护用品,却没曾想,意外的成了走红商品,如此一来,原本积累的几大坛子甘油已经迅速出空了,朱由崧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护肤霜来对外销售。 只是,话不能这么跟外面说,否则,人家会以为你敝帚自珍,因此,朱由崧也想大规模生产,从而赚一笔是一笔,但问题是,制作甘油需要用到油脂,须知道,油脂在中国长期是一件贵价品,哪怕是菜籽油也是不便宜的,而且数量非常有限,很难进行大规模的生产。 “对了,王庄这块都是豆麦套种吗?” 赵鲁不知道朱由崧为什么岔到了豆麦套种上,但他对王庄的数据还是比较熟悉的,所以立时回复道:“在北直隶、河南、山西等地的王庄,基本都是麦豆套种,湖广那边的王庄是稻麦套种。” “远的就不说了,就说河南吧,河南的王庄一年能提供多少大豆?” 赵鲁请示道:“小王爷问的是整个河南布政司,还是河南府!” 朱由崧答道:“河南府!” “整个河南府,也就三百来顷王庄,一年能产大豆五百万斤左右,自留部分,能贩卖的最多一半,但问题是,王庄这边的年贡,收的是钱,不是实物。” 收钱多简单呢,可要是收实物那就麻烦了。 “二百五十万斤,如果全部用来出油,大约多少?” 赵鲁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后才回答道:“具体的数字,奴婢还真不清楚,需要查一下才能禀告小王爷。” “大约数有吗?” “大约,大约也就一斤豆出二两油(注:1斤16两)左右吧!” 现在用的压榨法出油,一般出油率在11~12%间,赵鲁其实已经报高了,但这个数量,还是让朱由崧有些不满意,不过,朱由崧现在也没办法使用化学浸出法提取油脂,所以,一番计算后,朱由崧得出结论:“一两油能出三钱护肤霜的原料,三钱原料最多出二钱护肤霜,算下来二百五十万斤大豆能出一百万两护肤霜,按目下三两四钱一份的话,倒也有小三十万份。” 赵鲁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年十五万两!” 朱由崧有些头疼:“现在少,所以卖的金贵,这要产量上去了,成本是能下来的,另外,制取护肤霜的时候,废料也不是没有,还可以制造各种胰子的,一个物件造两样东西,可以摊薄些成本,但问题是,护肤霜也就天干物燥的时候有用,大半年里是用不着的,因此万一卖不掉,那就砸手里了,别到时候,做来做去,倒是以生产各种胰子为主了。” 是的,胰子制作已经很成熟了,顺和店要跟别家竞争,是有些难度的。 “除非,卖的便宜一些,靠护肤霜来补亏损,但这样不赚钱的事,有必要闹那么大吗?”朱由崧便说边对赵鲁摇了摇头。“还是不要直接卖的为好,几家王府馈赠一下,蓝毬联合会里少量贩卖一点,能交代就可以了。” 赵鲁急忙道:“小王爷,奴婢以为再少也有五万两的收益······” “年贡你不扣掉了?剩下的大豆也是要给钱的,还有人工及其他原料的费用,这些,你都不算了吗?”朱由崧截断道。“想赚钱,倒不如拿些料器场的料器去卖呢!” 赵鲁核计了一下,向朱由崧申请道:“小主子,且让奴婢回去算一下账,若是合下来有盈利的,护肤霜、香胰子和料器的生意,顺和店都做。” 朱由崧点头道:“那你就去仔细算一下吧······” 152.难堪和任务 某天中午,朱由崧邀请艾儒略一起用了午餐,期间,朱由崧没有遵守食不语的规矩,与艾儒略边吃边聊道:“艾先生这些日子在洛阳还习惯吗?” 艾儒略放下运用的还不十分熟练的筷子,回复道:“多谢小殿下的关心,我在洛阳这些日子过的挺满意的,每天吃吃喝喝的,还看了今年最后一场的蓝毬比赛,甚至还结识了一些朋友,唯一遗憾的是,他们总是把我当做从中亚和波斯来的商人,第一次见面时,都会问我有什么宝贝可以展示给他们看的。” 朱由崧笑了起来:“商贾的宝贝是本地稀缺的货物,而您的宝贝,是大脑里的智慧,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听得懂啊!” bidige.com 说到这,朱由崧担心艾儒略误解自己在调笑他的口音,便急忙补充道:“不过您是一个真正的语言天才,这才几天,口音已经校正了不少,相信新年过后,您就可以跟这些朋友正常交流,介绍您拥有的智慧了。” 艾儒略把朱由崧的话当成了赞美,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这样的话,新年过后,我就能正式履行教师的责任了。” “的确如此,”朱由崧指了指俞义捧来的文册道。“这是您授课的教材,年前您可以看一看,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申请与我交流。” 艾儒略应道:“我一定会仔细研究这份教材的,不过,我可能有些字不认识,很可能会时不时的来麻烦小殿下。” 朱由崧应诺道:“欢迎之至,其实,我们现在就可以进行交流了。” 朱由崧说罢,看了看艾儒略,也不等他反应过来,便问道:“马丁·路德改革之后,德意志内部是不是已经面临内战的威胁了?” 三十年战争马上要开打了,这场战争不仅仅影响了欧洲的格局,还造成了大明帝国的银根紧张,进而导致了天崩地裂的结果,所以,朱由崧有理由关注这场远在数万里外发生的战争。 艾儒略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敢置信的问道:“殿下,殿下,是怎么知道马丁·路德改革的?又是怎么知道德意志这个名字的。” “艾先生很奇怪吗?事实上我不单知道德意志,还知道意大利。”朱由崧明明是答非所问,但却完美的解释了一切。“好吧,我提醒一下,红毛鬼,你们是叫他们尼德兰人吧。” 没错,万历二十六年(公元1601年)至万历三十二年(公元1607年)间的7年里,荷兰人曾经三次进攻澳门无果,大明地方官尽管对此装聋作哑,视若无睹,但多少还是想办法了解一些荷兰人的底细的,因此朱由崧作为大明皇孙,知道欧洲宗教改革和部分欧洲国家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艾儒略也恍然了:“是的,我怎么把这群寡廉鲜耻的商人给忘记了。” 朱由崧呵呵道:“艾先生居然连成语都能说了,还知道大明素来看低商人,能因势利导,不简单呢!好了,我们不管尼德兰人是不是寡廉鲜耻,请回答我的问题,德意志有可能内战吗?” 艾儒略还是十分的迷惑,不过他再不理解朱由崧的用意,问题他还是要回答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小殿下要关心距离大明十分遥远的德意志的事情,但就事论事的话,我认为,至一至圣至公及宗徒教会内部不同流派的矛盾,还不至于上升为战争。” 朱由崧当即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对于一神教来说,异端难道不比异教徒更可恶吗?” 艾儒略有些生气了:“殿下,你可以不允许我在洛阳传教,但也请您不要动摇我对主的信仰。” 朱由崧摇摇头:“我并没有想动摇您的信仰,事实上恰恰相反,我认为即便允许你在洛阳传教,也未必能实现您感召信徒的任务,道理很简单,我脚下的古老国家,其文明程度远远超过你生长的欧罗巴,一个高等文明也许能被低等文明所征服,但这个高等文明的文化却绝对不会被低等文明所同化,这一点,您不否认吧!” 艾儒略面红耳赤的反驳道:“欧罗巴的文明并不比大明低等,至少,至少在数学,在天文学上,我们要比大明先进,至少是同一程度的。” “关于您所说的,欧罗巴在数学和天文学上比大明先进,或者是在同一程度的说法,我并不反对,但有一点您要承认,所谓高等文明,是能够主动吸收外来先进技术的文明,大明能做到海纳百川,欧罗巴能做到吗?”朱由崧淡然的说的。“只怕是不能吧。” 艾儒略争辩道:“欧罗巴当然也能吸收外来的先进技术!” 朱由崧脸上浮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是吗?您是教士,是司铎吧,那么请向我解释一下什么是宗教裁判所。” 当天,艾儒略在日记中写道:“今天,我受到了极大的难堪,以至于我不得不反思,现在的欧罗巴是文明还是蒙昧,否则,我将在中国人面前颜面扫地······” 当然,这是艾儒略在事后的记录,而在当时,他只是脸红了一下,便岔开话题道:“小殿下,我是一名虔诚的教士,我从不赞成战争,也不理解战争,因此,我只能从我的本心做出判断,欧罗巴内部不会爆发战争,我也坚信欧罗巴各国都是高等文明国家。” “好了,好了,我们不提欧罗巴的事情了。”见艾儒略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朱由崧便不在乘胜追击了。“有件事,我想委托先生去办一下。” 艾儒略问道:“是什么任务?” 朱由崧答道:“本来我想今年秋天办一个菊花花展的,但是由于某些原因,耽误了,不过,我考虑明年春天办一个牡丹花节,现在让人搞了一块地,需要先生帮着测绘一下,然后,看看如何布置才好。” “需要制图?” “对!” “没有问题,请告诉我地在哪里,我这就去测量和绘制······” 153.遇敌 有些刺骨的秋风吹过山岗,将无数的落叶卷起又散下,以至于在行人的眼里,这就是晚秋萧瑟的景象了。 然而在这瑟瑟秋风中,一支队伍正在坚定的前行着,细数之下,人数还真不少呢,连马带人总有小两百之数,甚至其中还有十几辆堆满箱子的马拉大车呢,如果不认真分辨,还真会误认为是哪家的商队呢! 这不,有人就误会了,随着一声长长的口哨声,一伙盗匪就冲了出来,黑压压的,看上去也有两三百人的样子,只是这伙盗匪刚刚从山林里涌出来,那边的队伍就迅速将拉车的马匹解了下来,然后用大车组成了一道防线。 bidige.com 为首的盗匪眼皮一跳,立刻命手下过去盘道,不一会,盘道的盗匪回来报告:“大爷,那边说自己是什么标行的,押运一批货物去卢氏,请我们让开一条道,他们愿意奉上五两银子的买路钱!” “五两银子,”盗匪头子狞笑起来。“打发叫花子呢!对了,看清楚对面人的情况了吗?” “看清楚了,都是精壮汉子,看上去不好对付。” “点子扎手?”盗匪头子又犹豫了起来,但欲望最终胜过了理智。“来人,去通知马嚼子、李麻子、马面虎,咱们四家联手干票大的,好过年。”等使者悄悄派出去后,盗匪头子有意拖延当面商队的行动速度,又命令道。“来人,去跟那起子人谈谈,五两打发鬼啊,至少二十两,不,十两也成······” “总标头,就这伙面黄肌瘦的毛贼,你跟他们费什么话呀,直接冲杀一阵不就得了!”雷瞎子有些不解的看向宁虎。“还给他们银子,真是笑话!” 宁虎知道不仅是雷瞎子是这么想的,其他人大约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解释道:“雷瞎子,我知道,你们二十四骑一个冲杀,多半就能冲垮了这些强盗,可你们二十四骑能完整的把这伙贼子全部吃掉吗?不能吧,要是让他们逃进山林了,我到哪去追去,所以,我这叫示敌以弱,我可以跟你打赌,不出三天,对面至少集中小五百号人来吃我们,正好一网成擒。” 赛诸葛眼眉一挑,恭维道:“总标头,好算计。” 河洛三雄的老大,鹿大牙却不以为然道:“就我们这一百多号,眼瞎了才敢过来碰咱们。” 是的,宁虎离开洛阳时还跟朱由崧说呢,自己带一百多号人挺扎眼的,准备将队伍一分为二呢,结果出了洛阳没几日,天气就骤然变冷了,各地的盗匪该抢的已经抢到了,便一个个都缩回山林里面,以至于宁虎分兵清缴的计划,还没付之实施就已经失败了。 无可奈何之下,宁虎只能集结全部力量,做攻打盗匪山寨的打算,只是,伏牛山方圆千里,期间沟沟岔岔甚多,没有引路人,到哪去找盗匪的存在啊,所以,宁虎便做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眼下看来,算是成功了一半,唯一有变数的就是,盗匪见这边兵强马壮的,还敢不敢来硬吃了。 宁虎对此却笑道:“有道是阎王要人三更死,哪个敢留到五更,保不齐就碰上利欲熏心之辈了。” 宁虎还是有一定成算的,这不,他把趟子手都伪装成了杂役,标师也没有骑在马上----标师不骑马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事实上,除了有备份走马及执行搜索侦查任务外,大明军队中的骑兵也不会骑马行军的,都是牵着马步行的,这是为了节约战马的**,以便马战时马匹能爆发最大速度,也就是江湖上、绿林道上不明所以、不太讲究----这就一定程度的迷惑了盗匪,掩饰了路通标行武力的强大。 鹿大牙冷笑道:“但愿总标头是对的。” 宁虎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连珠箭钟英走过来报告道:“谈妥了,多给五两。” “十两是吧,给他!”宁虎说道。“另外,标师把刀枪都举起来,让他们看清楚,咱们有多少护卫······” “大爷,这是八两银子。”前去与标行谈判的盗匪贪墨了二两,把剩下的八两银子交给了盗匪头目,然后问道。“现在我们是撤,还是打?” 盗匪头目问道:“这回看清楚对面有多少可战之兵了?” “看清楚了,大约有二十来把刀枪,还有两张弓!” 刀枪倒是无所谓,到时候可以蚁多咬死象,两张弓却有些讨厌,这意味着冲锋的时候,会造成不小的伤亡,所以,盗匪冷然道:“我们去梧桐坳候着他们!” 盗匪缓缓撤退了,宁虎一行得以继续前行,不过道路上的坑坑洼洼委实多了一些----部分是因为年久失修,部分是盗匪为了方便拦路,而故意弄出来的----所以车辆行进的速度很慢,时不时的还要趟子手和杂役们帮忙推车,以至于忙活了半天,才走出去不到十里地。 看看天色,宁虎下令道:“找个避风的地休息,今天,不走了。” 地方很快找到了,杂役们很快用大车围了个半个圈,然后把马匹都圈在圈内,此时,所有人都开始喂马,标师在喂自己的战马,趟子手在喂自己名下的走马,杂役则在喂拉车的曵马,等好不容易把这群马大爷都伺候好了,这才开始安排篝火和晚饭的事情。 看着杂役忙碌的身影,赛诸葛凑到宁虎身边说道:“这回马还是带太多了。” 宁虎点点头:“我这不也是没有打过仗嘛,所以就按正常出标给弄了,这两天倒是让大家为这些牲口受累了。” 马这个畜生太娇贵了,每天都得吃饱吃好了,否则就掉膘给你看,所以,养马是最辛苦的,还得半夜里起来喂夜草。 赛诸葛却道:“我的意思是,出标的时候也不必那么多马。” 宁虎摇头道:“那些趟子手原先在江湖上行走时,也有骑马的,现在突然不让骑了,未免会有想法。” 赛诸葛苦笑起来:“这马一多,标行赚的还未必够马吃食的,再说了,经过这次剿匪,标师都只会牵马而行,趟子手有那么金贵吗?” 宁虎迟疑道:“话虽如此,但,要不,这次回去后,问问大家的意思吧······ 154.战斗 由于普通人缺乏足够的肉食,进而导致夜盲症的普遍存在,所以,宁虎等人不用提防盗贼们可能实施夜袭,故而,一百多号人中除了少数值夜的,大多数人都围着几堆篝火,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等东方天际发白了,才被唤醒整装。 不用说了,首要的还是喂马,等马匹都吃过了,标行的一众人等才就着热汤吃了干馍。 这一来一去,又折腾掉了小一个时辰,标行这才起身重新上路。 仿佛是昨天把运气用完了,所以,今天除了路依旧不良于行外,什么鬼都没碰到,但越是如此,雷瞎子等人就越是担心:“总标头,情况不太对啊,搞不好,十里八乡的盗匪都集中起来准备对付咱们了。” bidige.com 如果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宁虎是不敢托大的,但就昨天那种盗匪,宁虎却是不惧的:“这不正好一网打尽嘛。” 高家五兄弟的老大高唐眨眨眼:“总标头,要是贼子人数过多怎么办?” 宁虎笑道:“我们不是带了马吗,到时候,冲总能冲的出去吧。” 宁虎的意思是,输了赢了,杀了多少盗匪,对于路通标行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标行上下不能有大的损失。 高家兄弟闻言松了口气,边上其他的标师、趟子手,乃至杂役也都松了口气,是的,他们出身不好,就怕宁虎及宁虎背后的福王府借刀杀人了,如今看来,朱由崧倒是没有这个意思,大家自然是要把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的。 “别说了,风比昨天更大了,一说话就是一口冷气,难受。”宁虎说话间,把围巾封在口鼻处,然后用透过围巾后有些变形的声音吩咐道。“出发······” 又是一天过去了,标行顺利的行进了三十里山路,在傍晚时分在一条小河的河滩边停了下来。 其实,距离河滩不远处就有一个庄子,但小两百号人畜,让曾经受过盗匪盘剥的庄子如果惊弓之鸟一般,根本不敢让宁虎等人入庄休息,只是勉强出售了一些菜蔬给宁虎他们,对此,马全等人很是不满,差一点屠了庄子,还是在宁虎的约束下,才收敛了凶性。 但抱怨声却是少不了的,于是小子龙赵飞就去试探宁虎:“总标头,虽然这活计办的不好,可也不能总在野地里吃风吧,咱们什么时候回洛阳啊!” 宁虎抱歉的跟大家说道:“这次天候不好,没让大家赚到钱,算是白辛苦了大家,这样吧,等到了卢氏,休息两天,我们就回洛阳,一切等过完年再说,实在不行,我去王府为大家争取一下,十两八两的,好歹让大家过了年。” 众人,这才释然,当下一夜无话,第二天继续向卢氏出发。 众人顺着名为窑店河的小河继续行进了半天,在一片开阔地进行歇脚的时候,雷瞎子突然嗅了嗅空气,大呼道:“有贼人!” 雷瞎子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不远处山林里陆续有盗贼钻了出来,宁虎不敢怠慢,立刻命人用大人做了一道防线,此时,就见集中起来的盗贼越来越多,人数已经超过400人了,宁虎立刻跟雷瞎子等标师说道:“看样子,今天要打一场大战了,你们二十四骑,立刻过河,想法子绕到贼人身后去,然后按计划行事。” 雷瞎子等人也不二话,立刻接着大车的掩护,牵马过河,在喧闹的盗贼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后。 又过了一会,盗贼的数量聚集到了700人左右,见此情景,宁虎不忧反喜,是的,眼下还没有到了明末乱世,大股的蚁贼还极其少见,这700名盗匪,怕已经是周边几个,甚至十几个匪寨的集合了,要是把他们中大多数都留下来,周边的匪情不是一鼓而荡,至少是要缓解许多了。 所以,宁虎命令道:“都换上刀枪,破贼就在今天!” 趟子手和杂役们都换上了自己顺手的武器,宁虎看了看,原本连同自己在内,标行一共出动了106人,其中24名骑兵已经离开了,现场还有82人,这82人当中,弓箭手11人,使用鸟铳的4人,长枪手4人,用狼牙棒、战斧的3人,其余都是用刀的,不过使用的刀具并不统一,有用朴刀的、有用雁翎刀的、还有用戒刀和少林鱼头刀的,甚至还有用苗刀和倭刀的,整个一装备芜杂的杂牌军。 宁虎正在叹息自己手里不是正规军,而那边,看着标行中人突然全副武装的盗匪也愣住了,几个匪首立刻斥责起来:“尤老五,你是怎么说的,不就二十来个硬茬子吗,现在怎么变成了都有刀有枪的,你这是在算计兄弟们嘛?” 尤老五有些尴尬,但很快便强词夺理道:“若不是点子扎手,我一个人就吃了,还用得着请你们出手吗?” 这话也对,几个匪首面面相觑,有人便问道:“那打是不打!” 齐王岭的当家人,自称马面虎的某位盗匪冲地上吐了口唾沫:“这大冷的天,把弟兄们都喊过来了,不打就回去嘛!” 另一个盗匪头目附和道:“对面看上去刀枪俱全,但撑死了也就我们十分之一的人手,我堆也堆死他们了!” “那就打!” “对,打完了,过好年!” 几个盗匪头目商议已定,便驱赶着普通盗匪缓步向标行众人压了过来。 “连话都不说,直接开打!”宁虎嘲讽道。“倒也干脆,也罢,弓箭手、鸟铳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射击!” 趟子手和杂役们轰然应诺,这些人原本也多少见过血,自然不会手忙脚乱,在射程之外,就乱打一气的。 宁虎又道:“把旗号竖起来,今后,要让这些宵小看到路通大旗,就退避三舍!” 一干标旗很快竖在了阵前,同时,弓箭手和鸟铳手以外的趟子手和杂役开始披甲----明代是禁止民间私藏甲胄的,但严禁的是铁甲、皮甲,朱由崧打了一个擦边球,给宁虎这边准备了竹甲,防护力虽然比不上铁甲、皮甲,但也聊胜于无。 “他们还有甲!莫不是官兵吧!” “不像,”盗贼们已经骑虎难下了,所以只能硬撑下去。“冲,冲垮他们······” 155.痛快 看着在两百多步外就开始撒腿猛跑的盗匪们,宁虎评价了一声:“蠢货!” 是的,隔着老远就冲锋了,等跑到了标行众人面前,盗匪的体能也去了大半了,显然,这对标行可是一件好事。 “弓箭手,”宁虎大声命令道。“预备了!”11张弓随即向天空斜指着。“放!”一排箭射了出去,所有弓箭手来不及看结果,便又搭了一支箭在弓身上,此时宁虎又道。“预备了,射!” 如此再三,宁虎停了下来,众人放眼望去,30余支箭划破天空,向盗匪群中落去。 siluke.com 由于弓箭的数量还是太少,再加上弓力大小不同,因此标行弓箭手们并没有形成铺天盖地的箭雨,但饶是如此,由于几百号盗匪集中在一起,所以射击效果并不算很差,至少一半以上的箭都找到了下家,其中直接射死了3个,射伤了小20个。 被射死的盗匪自然无话可说,但那些被射伤的却大多痛的撕心裂肺,如此一来,不但给推进中的盗匪队伍制造了混乱,还部分动摇了周边盗匪的战斗意志,倒是几个匪首在不停的催促道:“快,快跑起来,近了,他们就没办法射了!” 半是因为头目们的呵斥,半是因为害怕,盗匪的跑的更快了,对此,有些失望抛射结果的宁虎,命令道:“弓箭手,自行瞄准目标射击!” 11名弓箭手立刻根据自己的喜好和习惯开始了表演,这下,虽然没有箭雨了,但射击似乎更准了一些,所以,盗匪们发现,跑着跑着,自己身边人就一头栽倒在地,于是,他们便更害怕,更歇斯底里了。 不过,盗匪们也不是光挨打不还手的,有原本是猎户出身的盗匪开始还击了,但由于使用的还是猎弓,所以在稍远的距离上,并没有能给标行这边造成大的损失,只有1个持刀趟子手和1个持刀杂役被射中了没有防护的胳膊,不得不退到后面自我治疗。 但持有猎弓的盗匪的射击,引起了标行弓箭手的重视,所以很快有人对他们集火,最终将这些猎户出身的盗匪压制并清除掉了。 “鸟铳,开火!” 听到宁虎的命令,操使鸟铳的趟子手们一扣扳机,夹着火绳的龙头顿时靠近了引药槽,点燃内中倾倒的火药,差不多半秒至一秒间,四挺鸟铳一前一后的发出了轰鸣。 一名盗匪正埋头快跑着,忽然一个趔趄,然后就无力的摔倒在了地上,边上的盗匪看的仔细,一眼就看见了此人腹部的大洞,当下,下意识的收住了脚,与后面跑来的盗匪撞了个满地葫芦。 宁虎也看的分明,但他却只叹可惜,没错,4挺鸟铳射出后,只打中了两人,其余两发铅弹不知道飞哪去了,这样的杀伤效果,显然是不能阻止盗匪们的前进的。 “赶快重新装药!”宁虎一边吩咐着,一边命令道道。“长枪手,靠在车后,护住弓箭手和鸟铳手,刀盾手,出去跟我冲上一阵!” 说话间,宁虎举着钉头锤就率先冲了出去,其余的趟子手、杂役随即也跟着翻过大车,向盗匪发起了反冲锋! 除了几个盗匪头目,普通盗匪手上并没有什么精良的兵器,相当一部分拿着农具,有些更是削竹削木,然后在炭火中烤一烤就拿出来用了,所以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在这场厮杀中并不能得到验证,相反,拿着利刃,身上又披着麻将甲的标行人员才是战场的主宰者,一个个肆无忌惮的对着面前的盗匪们奋力屠戮。 宁虎更如如其外号“疯虎”那样强悍,手中的钉头锤可谓所向披靡,那些盗匪挨上一下,死不了也得口吐鲜血、丧失战斗力。 只是宁虎正杀的起劲呢,冲在最前面的盗匪突然被标行上下杀怕了,一个个掉头而逃,但这边在转身逃跑,后面的盗匪又涌了上来,自然加剧了盗匪们的混乱,由是,宁虎振臂高呼道:“杀,今日一定要杀个痛快!” 眼见得标行这边势如猛虎,几个盗匪头子看不下去了,其中马面虎便气势汹汹的冲上来迎战,结果,他刚冲上来,就被一名号称北地快刀的趟子手挡住了,两人面对面的激战在一起,原本还以为会势均力敌,怎料,才战过五招,这位马面虎便被砍断了右边的膀子,疼得当场在地上打起滚来。 与马面虎类似的,还有匪号马嚼子的匪首,不过,他更惨一些,找谁不好,直接找上了宁虎,遂被宁虎一锤子砸了个脑花四溅。 倒是堕在后面的尤老五见势不妙,第一时间准备滑脚了。 然而,还没等尤老五跑回山脚下,突然见,从斜地里杀出一队耀武扬威的骑兵来,仔细一看,正是之前绕出去的24名标师,这24名标师以8个为一队,从左中右三路冲上过来,或马上连珠箭,或跃马横枪,或只是挥刀轻劈,但造成的恐怖完全不下于宁虎带着的六十多人。 于是,盗匪中有人哭丧道:“败了,败了,大家快逃啊!” 宁虎则抹了抹脸上的血污,顺手砸倒了一个昏头昏脑冲到身边的盗匪,然后大吼道:“伏地求饶者免死!” 标行中人听到宁虎的吼声,也跟着叫了起来,很快战场上只剩下了标行中人的声音,大批盗匪则乖乖的丢下手中乱七八糟的武器,然后趴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了!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某些困兽犹斗的匪徒统统被标行中人干掉了,个别想溜之大吉的,也被骑马标师给追杀了,战斗就此落幕。 “痛快!”小白龙项天大笑起来。“痛快啊!” 宁虎却吼道:“痛快个鸟,还不赶快打扫战场!” 半天之后,统计数据出来了:“小旋风战死了,另外还有八个兄弟或轻或重受了伤。” 宁虎看着有些沮丧的标行众人说道:“当初是有许诺的,死了,家里人标行帮着养,残废了,标行养你一辈子,怎么,都是刀口舔血的主,现在做小儿女态了!” 钟英立刻附和道:“也是,活着要痛快,死了哪里不埋人!” 气氛稍稍活跃了一点,宁虎便宣布战果道:“前后斩杀了八十七个匪徒,其中头目以上十三人,等一下把脑袋取下来,送官府领赏,另外,伤了七十三个,其中有二十来个挺重的,不用救了,另外,还抓了四百来号,只有不到六十个,趁乱跑出去了。” 战果还算辉煌,但缴获不如人意:“破烂兵器不说了,钱财方面,只搜出来二十多两银子和八千多文钱,另外还有十四石粮食和四匹骡子······” 156.批评 “你们后来怎么办的?” 听完朱由崧的问话,宁虎回报道:“二十多两银子,十几石米面,几头骡子,根本不够大家伙分的,所以,我当时就琢磨了,既然已经把几家匪徒都打残了,干脆就把他们的老家给抄了吧,所以,我一面向卢氏方面移交盗匪,一面抽了一多半的人去抄各家的老巢,不过,等真看到了那些盗匪的巢穴,我倒是下不去手了。” 朱由崧诧异道:“怎么回事!” “那些寨子里,剩下来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后来,我问了,都是欠了债还不了,这才逃进山寨的。” “所以,你就把从山寨里抢的粮食分给这些老弱了!” “是,”宁虎应道。“至于其他的钱财,我倒是没留下,几个寨子,一共抄获了小三百两银子,还有一些金银器物,加起来也有近两三百两。” bidige.com “这么说,你倒是还觉得自己做对了?”朱由崧一边说一边摇头。“是,山寨里的百姓是被迫落草的,好可怜,不给他们粮食,这个冬天就过不去了,可是你就没想过,这些金银,这些粮食是哪里来的?那些被他们抢了的乡民,这个冬天怎么办?” 宁虎脸色一白:“要不,我,我把分下去的钱收上来,还给各乡?” “你知道是那个乡那个村被抢了?你知道是哪家哪户,被抢后这个冬天过不去了?”朱由崧反问道。“不要乡村的赏金?那不过是便宜了大户而已,百姓又有何益处!同理,你不可能把缴获的金银发给每一个被抢掠的乡民,一个是你没这个精力做这件事,一个是你也不好跟流过血的标师、趟子手以及杂役们交代。” 朱由崧说到这,顿了顿,这才继续道:“所以,今后要多想想,不要一叶障目了!” 宁虎迟疑的问道:“那被抢的乡民怎么办?” 朱由崧苦笑道:“看情况把,如果真有流民涌到洛阳城下乞食,王府少不得还要借用路通的名义,办几个粥铺的。” 随即,朱由崧岔开话题道:“卢氏这边什么情况?” 宁虎苦笑道:“卢氏县根本不愿意接收那些被抓的盗匪,但几个匪首的赏金还是给了。” 朱由崧冷笑道:“那是怕把你们在卢氏城下闹腾,继续说,那些盗匪后来怎么安置的。” “后来,眼看着那十几石粮食要吃尽了,总算有城内大户表示愿意收留他们为矿工!”宁虎丢了包袱还挺高兴的。“我就把人移交给这家处置了!” 朱由崧对宁虎说道:“你蹲下来点!” 宁虎不明所以,便蹲了下来,就见朱由崧伸手在宁虎头上敲了一下:“你个傻瓜蛋,为什么不跟这家要钱,人家摆明了就是白要你的俘虏,你还真够可以的,哪怕收一个人一百文,那也几十两了。” 宁虎摸了摸脑袋,惊奇道:“还有这样的事!” “算了,起来吧!”朱由崧对宁虎说道。“几十两也是小钱,但吃一亏长一智,开春之后,若是还要出门清剿,记住了,下次直接跟这些矿主去谈!” 宁虎要求道:“那得提前告诉我,哪家是矿主才行。” 朱由崧应道:“这个简单,我之前让李伴伴查过河南周边的矿藏,也查过各县的矿主,你走的时候,拿一份去就是了,这钱,我不要你交,都用来维持标行吧。” 宁虎应道:“是!” “行了,你出门厮杀,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找你的。” 宁虎退了下去,朱由崧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没错,从宁虎的讲述中可以得知,标行其实是一团散沙,但即便把标行拧成了一股绳,指望以标行为基底,打造出一支近代化的军队,也是不可能的;当然,利用旧明军,来培训新军,也是不现实的,所以,只能自己建军了,只是,现在天下还没大乱,还不是私下建军的时候,所以,朱由崧必须按耐下性子。 不过,这样也好,一名十多岁的孩子去练兵,和一名二三十岁的成年去练兵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想来,到了那个时候,朱由崧会更有威信才是。 朱由崧正想着,李谙来报:“小主子,那个番邦和尚求见。” “李伴伴,别老叫什么番邦和尚,人家有名字,你可以叫人家艾儒略,也可以称呼人家的表字思及,更可以跟着我叫人家艾先生。”朱由崧敲打李谙道。“别那么居高临下,我还要求人家办事呢!” 李谙一惊,急忙应道:“奴婢知错了!” “那就去把艾先生请进来吧。” 李谙快步出门,几分钟后,带着艾儒略出现在朱由崧的面前,就听艾儒略报告道:“小殿下,您让我去测绘的那块地,我已经完成了制图。” 朱由崧接过艾儒略递过来的图纸,展开一看,并非是标准的现代制图,更多的类似于这个时代西方的地图绘制法,但这没有关系,因为有斜侧视图,所以更加直观一些。 朱由崧看完之后,便命人拿来一块他自做的黑板,然后拿了一支同样是自制的白垩粉笔,在黑板上勾勒起来,等基本参照艾儒略的地图画出了平面图后,朱由崧问道:“我需要在牡丹园外,建筑一片半永久的商业区,艾先生,你有什么规划上的建议吗?” 一边说,朱由崧一边在平面图外写了“入口”、“出口”、“厕所”等字样,并在字样后面画了小型图标,然后对艾儒略说道:“这样更直观一些。” 艾儒略赞同道:“的确显然更准确一些。” 说罢,艾儒略在平面图上指点道:“我认为东进南出或许比较合适!” 朱由崧问道:“为什么?” 艾儒略应道:“牡丹园距离洛阳还是有些距离的,游客到了,应该更心急的进园游览,再绕行北段,只怕是不愿意的。” 朱由崧却道:“我可以准备接送骡车,到时候直接开到北门或南门即可,这样,就没什么原因和不愿意了。” 艾儒略问道:“免费接送?” “当然要花钱,但不会很贵。” “这样啊,”艾儒略也不好多少什么,只是就这朱由崧的话就事论事道。“那倒是不惧哪个门进出了······” 157.报账 “今年二月至十一月,福源号一共售卖字花二百三十七万四千零八十七注,扣除支付给各分销店、货郎的代销费用后,总计营收二万一千三百六十六两七钱八分三厘,然后支付赌客奖金六千九百八十七两伍钱五分,剩一万四千三百七十九两二钱三分三厘。” 又是一年到头了,这不,姚成、姚力等人拿着账本向朱由崧报告本年度的营收状况。 “印刷字花,又花费八百十三两三钱五分四厘一忽,剩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五两八钱七分有奇,”姚成说到这,看了看下笔记录的俞义和赵山,然后继续道。“银钱兑换方面,全年一共换出白银四千九百二十三两伍钱五分,换入白银二千八百八十五两三钱七分四厘,换入黄金四百二十一两伍钱,换入铜钱三千三百零八贯又五十七文,换出铜钱一千五百三十五贯又一百二十七文,总计营收合白银八百六十七两伍钱八厘有奇,扣除火耗后,还剩七百九十四两三钱九厘有奇。” “合计字花及银钱兑换的总毛利,计一万四千三百六十两零二钱六厘有奇,然后扣除全年店租、店员的薪俸、标行的酬金、财神股的留存,及其他方面的开销,福源号去年总盈利一万二千九百五十三两三钱七厘。” 福源号目前有掌眼师傅、化银师傅、大小伙计共计二十七人,其中2名掌眼师傅的月薪各是15两,2名化银师傅的月薪各是8两,大伙计则分4两一档和2两一档,小伙计是包吃住,然后逢年过节发一笔节假钱,所以,不计姚力本人的薪水,所有店员的年薪加起来一共是888两。 而标行这边给福源号派了六个护卫,其中2个的月薪是6两,另外4个的月薪是4两,由于只干了4个多月算5个月,所以这部分的支出是130两。 好在,福源号原本要给县衙、府衙方面的好处,现在不用给了----这笔钱由蓝毬联合会支出了,反正蓝毬联合会本身就有一笔用来收买府衙、县衙吏目办事的经费,福王府又不是冤大头,非得各花各的,让胥吏们占了便宜。 “接近一万三千两。”朱由崧眉开眼笑的说的。“办的好了,这样吧,你自己拿八百两,然后用剩下的零头给福源号上下购买年货,并预留年后开店时的吉利钱,对了,标行护卫那边,也给一份年货。” 一年八百两的收益,足以让姚成心花怒放了,所以,他欢喜的应道:“是!” 姚成退下后,朱由崧对姚力说道:“毬场这边的账目比较复杂,你简单说一说吧,别家的情况,就不用报了。” 姚力这边有分配给毬手的收入,有分配给各家理事的收入,有毬场的留存,有赌档的返利,有给府、县两级相关人士的红包,林林总总的,真要细说,那至少得半天,不过,既然这个账是方方面面都盯着的,姚力绝对做不了假,所以,朱由崧只要听与自己有关的部分就可以了。 “是!”姚力应了一声,然后报告道。“毬场盈利这块,可以上缴小王爷的是七百二十两,外围赌档盈利这块,可以上缴的是四千一百五十两;两者的零头全抹掉了。” 福王府在河南府蓝毬联合会中占股二成,所以,今年毬场营收大约是10600两,外围赌档这边有返给经营者的部分,所以总的收益约25000两。 “王府毬队,今年排名倒数第三,所以一共分到三百五十两;另外,扣除城北毬场的建设支出、三府毬场的改建支出、毬场人员的薪金、方方面面的打点、各县争标赛的奖金,以及投在怀庆和西安的钱,毬场这边没有积存,反而倒欠了五百二十两。” 城北毬场建设经费大约八百两,三府毬场改建费用三百两,河南府下属州县的争标赛是七百两,给各县吏目及府衙差役这边洒了一千一百两,又在怀庆和西安两府投了四百两,这些加起来一共是三千三百两,毬场人员的薪水虽然不高,但姚力和顾鑫加起来也要拿走七百两,而毬场能分到的不过是三千六百两,所以,算下来还赤字了五百多两。 但这笔赤字对于现在的毬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大的亏损,明年只要还能维持今年的营收状态,扭亏为盈是很简单的是,毕竟明年不需要再建设毬场、改建毬场了。 “也做的不错!”朱由崧表扬了姚力一句后,决定道。“你且先退到一边,等最终的数字出来了,再做奖赏。” 是的,姚成拿那么多,其他人多少也要奖励一点的,否则,内部就要摆不平了。 姚力退到一边,江涛出列道:“标行目前是净亏损,好在年底前的清剿多少是有点收益,否则还要小王爷给予年节的赏赐。” 爱阅书香 朱由崧告诫江涛道:“废话不要说了,就说亏了多少吧!” 江涛还不熟悉朱由崧的脾气,所以刹那间有些尴尬,不过,他立刻调节了自己的心情,如实汇报道:“置办标行的产业,花了一千三百两银子,安置标师、趟子手及杂役家人,又花了七百多两银子,各处护卫的营收抵消了护卫的薪水,但押运股这几个月下来已经净亏一千两了。” 押运股亏,一个是因为标行目前没有生意,所以只有支出没有盈利,另一个则是因为标师的薪金太高了,但不如此,是养不了这群桀骜难驯的家伙的。 “净亏三千两吗?”朱由崧不动声色的说道。“记得,下次把小数都报清楚了。” 江涛脸一白,差一点出言辩白自己没有贪污,只是话到嘴边了,才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所以,最终唯唯诺诺的推到了一边。 管墨艺塾的山长邵存英没有盈利任务,所以他只报了个支出:“艺塾这边,今年一共花了一千一百八十七两六钱三分。” 这个数字比预计要多,主要是当初只估算要招收三十名生徒,现在一共入学五十九人,几乎多了一半,所以支出也更多了;至于屋舍等固定成本,那是一次性投入,未来最多也就小修小补,不可能再有那么多支出了······ 158.开支太大了 负责料器场的何剡在邵存英之后汇报道:“料器场连开两窑,一共投入了四百六十两,然后又改造炉具,用新式坩埚,花了一百两,安置工匠花了四十两,采买原料花了五十四两,大匠小工的月钱一共是三十四两伍钱五分,至于生产出来的料器,目前寄卖在顺和店的,一文回款都没看见。” 何剡退下后,李谙报告道:“给东宫、荣昌公主府、寿宁公主府的礼物,一共花了三百七十两。” 最后出列的是金泰,只见他走到朱由崧身边低声耳语道:“谛听这边,平均每个月四百五十两,迄今已经花了四千二百五十两。” 朱由崧苦笑起来,是的,赚的多也花的多啊。 “知道了,”朱由崧让金泰退下,然后问俞义和赵山道。“总盈利和总支出算出来了吗?” 俞义报告道:“回小主子的话,总盈利约计一万六千八百七十两。” 赵山补充道:“蓝毬方面的支出不计,再扣除福源号的支出,其余各处总计支出五千八百七十六两二钱八厘。” 赵山的数字是不包括作为秘密组织的谛听的,如果算上谛听的支出,今年的总支出就超过一万两了,总盈利也就六千八百多两;这还是谛听和标行不是接收了整年的情况下的支出。 到明年,在谛听不扩编,押运股继续没有正常收入的情况下,估计总支出还要进一步增加,这就几乎把绝大部分的盈利给吃掉了。 beqege.cc 这万一,哪一天东林得势了,逼着福王府退出字花和赌毬的生意,朱由崧这边就立刻无法维持了,所以,朱由崧便只能考虑如何扩大自己的产业了。 朱由崧只顾凝神思索了,站着的人都不知所措,只好乖乖的等着,只有李谙胆大的提醒道:“小主子,没什么事了,让人散了吧。” 朱由崧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看了看李谙,看了看姚力等人,最终决定道:“姚力,顾鑫,江涛、宁虎,各奖励一百两;邵先生和艺塾的各位讲师,各奖五十两,艺塾的生徒,每人发三百钱并米面糖油各一份,让他们回去过个好年;伴读这边,与去年一样发;料器场这边,何剡赏三十两,几位大匠各赏十两、小工,就发些年货吧。” 除了李谙和金泰,其余人纷纷俯身道:“多谢小王爷赏赐。” 朱由崧挥挥手,让姚成、姚力等人退下,等他们都走了,朱由崧继续道:“燕居殿伺候的,不拘王府给多少,我这边每人再给五百钱,有司职的按等级加倍,李伴伴拿三百两,金泰拿两百五十两。” 李谙和金泰立刻跪伏下来:“奴婢不能领如此厚赏!” “你们是怕陈金、赵鲁、丁位他们不舒服吧。”朱由崧摇头道。“不必担心,稍后,你们给三位奉承各送一百两去,另外,父王和母妃身边得用的,也每人赏五到十两。” 李谙应了一声,但还没有起身去办,就听朱由崧补充道:“邹夫人和福十这边,也送两百两过去,就说是我给福十的。” 李谙领命而去,朱由崧摆摆手,金泰带着俞义和赵山也退了下去,朱由崧这才自言自语道:“好歹还能留下五千两,已经不少了。” 说到这,朱由崧突然想起来什么,在自己的书桌上翻了一通,然后冲着屋外喝道:“赵山,赵鲁送来的那份东西,搁哪了?” 赵山冲进来替朱由崧把东西找了出来,朱由崧也不多说什么,坐在那就看了起来,等看罢后,对还没有退下的赵山说道:“去把赵鲁找来!” 已经是腊月里了,赵鲁也在结账、收年贡,忙的很,所以,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之后,赵鲁才来到了朱由崧的面前。 朱由崧直截了当的对赵鲁说道:“按照你让人算的账,这护肤霜和香胰子的生意倒是能做得的,算是我错了,那么如果接下来安排在顺和店寄卖,怎么个分利法?” 赵鲁苦笑道:“小王爷,这王府的收益,不就是您的收益吗?” 朱由崧摇头道:“这话你说错了,王府是父王和母后当家,我虽然可以伸手要钱,但却不能过分,若是我自己的生意,那赚多赚少,花多花少,都是我的事情。” 赵鲁无奈道:“小王爷,那您想怎么分?” 朱由崧在赵鲁来之前已经计算好了,所以,拿出纸跟赵鲁说道:“大豆,先按五十万斤收,这部分,由王府来办,可以给部分好处,但售价最多市价的七成。” 七成也是有利的,赵鲁应道:“可以!” “场子,工人,及其他的我来安排,生产出来的成品,护肤霜我按一盒三钱给货,你按一盒四钱批发或伍钱零售,有没有问题?” 赵鲁考虑了一下,问道:“顺和店如果将护肤霜运到外地支店去卖呢!” “外地怎么卖,我不管,只是,别太贪心了,正所谓薄利多销,五十万斤大豆,至少可以出十万盒护肤霜,万一卖不掉砸手里,损失就大了;再说了,吃独食,可是得罪人的,有钱大家赚,十万盒都卖了,也有一万两的好处呢。” 赵鲁明白了:“那奴婢再想想。” “除了护肤霜,还有香胰子,市面上的批发价是多少,我就减三成给你,你一样,降两成批发,将一成零售。” 朱由崧考虑过了,除了底层皂化反应的产物和上层甘油外,中间层依旧是可以充当食用油或灯油的,这部分多少也是进项,可以抵充了香胰子的部分制造成本。 赵鲁想了想,回应道:“如果这批香胰子的质量和市面上差不多的话,这个价格没问题。” “还有一批灯油。”朱由崧刚刚又权衡过了,真要把中间油当食用油或灯油卖了,自己还要找销售对象,挺麻烦的,所以便一事不烦二主,全部委托顺和店来做吧。“能不能帮着以市价代销出去,我这边可以给顺和店代销的牙钱。” 赵鲁问道:“不能以之前的比例绝卖吗?” 朱由崧反问道:“牙钱难道比绝卖的费用要高嘛?” 赵鲁回答道:“那肯定是牙钱低一点。” 朱由崧便笑了起来:“总不能好处都归顺和店了吧。” 赵鲁一下子尴尬了,好半天后才道:“奴婢也是为王府收敛嘛。” “知道,”朱由崧笑容有些发冷。“所以护肤霜和香胰子已经给你沾大便宜了,怎么,最后一点好处,也想吞下去吗?这样的话,我倒是宁可自己再半个商号了。” 赵鲁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小王爷,奴婢不敢······” 朱由崧打断道:“不敢,那就这么定了。” 赵鲁只好应道:“是······” 159.盯住他 朱由崧刚刚午睡起来,金泰就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于是朱由崧问道:“金泰,有什么事吗?” 金泰站定后回报道:“小主子,城外出现流民了!不过,人还不算太多!” “天灾人祸啊!”早从宁虎那里得到报告的朱由崧感叹了一句,然后问道。“河南府和洛阳县有放粮救济吗?” “没有!”金泰报告道。“这不,都快封印了,衙门里谁还管这个事啊!” 朱由崧冷笑道:“他们要过年,这些流民就不要过年了?真要饿死了一大批,河南府和洛阳县怕是在大计里是得不了好的吧。” 金泰小心谨慎的答道:“怕只怕,京察大计早有安排,河南府和洛阳县,有恃无恐啊!” “这倒也是,三党也罢,东林也好,只顾得自称大义,哪管人民死活。”朱由崧点评了一句,然后问道。“士绅呢,士绅有没有施粥啊!” beqege.cc “有两家在施粥,但听说,施不了多少天的。” “既然有了前贤,那让姚成以福源号的名义也施几天粥吧。”今年朱由崧到手的盈利原本有6800多两白银,但奖金一发,又在王府内施可一遍恩,所以目前只剩下5300不到一点了,其中5000两,明年要办油料加工厂,并扩大管墨艺塾,因此暂时不能动,但零头就无所谓了,正好字花和博彩都有点伤阴德,便用来自赎吧。“让他尽量买些包谷、陈米之类的廉价货色,不求让流民吃好了,只求多让流民吃几天!” 今天应道:“小王爷仁爱,奴婢佩服。” “这种马屁话就不要说了,赶快让姚成去办吧,告诉他,我可是会去抽查的。” 金泰退了下去,朱由崧想了想,问身边伺候的万世道:“李铁牛他们都回家过年了吗?” 万世答道:“回小主子的话,铁牛哥哥及今年招收的伴读们都回去了!” 朱由崧点点头,管墨艺塾这边也已经放假了,现在绝大多数人就等着过年了,可是流民却未必能熬得过这个冬天呢,但问题是,他能做的非常有限,甚至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救济难民,否则就会被扣上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 “是啊,又是一年到头了,该回去看看了。”朱由崧忽然想起了什么。“成大路的家人,也回去了吗?” “那倒没有,”万世有一张近乎磨了蜜的嘴,所以在王府里也挺吃的开的,因此方方面面也很熟悉,朱由崧问什么,他便能答什么。“成大器虽然放假了,但饭堂那边现在也供应王府内的中官伙食,成大路的爹娘和妹妹都在饭堂帮工,一时半会是不会回家的。” “那成大器一个人回家怎么过日子?” 面对朱由崧的不解,万世解释道:“成大器现在每天一早跟家里人来王府,白天就在宿舍里读书,晚上再跟家里人回去。” “也就是说,成大器现在是走读喽?” 走读两个字很好理解,万世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是,是走读。” “可是宿舍里现在没有供热了吧?” 万世有些不明所以的回复道:“原本,宿舍里白天也是没有供热的。” 伴读的宿舍是布置有暖地龙了,所以在伴读没有回家之前,马齐每天会让人在晚上点燃暖地龙,这样,煤炭燃烧的热力可以保证晚上和清晨的室内温度,但是,再有钱,王府也不会给伴读白天也烧煤供热的,朱由崧算是有点脱离群众了。 但朱由崧还是狡辩道:“只要门不敞开,室温还是相对会高一点的。” 万世眨了眨眼:“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也差的不多!” 万世没有争个明白,这让朱由崧微微松了口气,于是便立刻转换了话题:“成大器的学业很很好吗?” 万世还没来得及回答,李谙走了进来:“小主子,京师急报,陶先生的差事委下来了!” 朱由崧惊喜的问道:“是本藩教授吗?” “正是本藩教授!”区区从九品的官,福王京邸出面打了招呼就办成了,但由于官僚主义盛行,所以才拖延到了现在。“不过,吏部没有开缺罗教授。” 亲王府教授是没有定员的,也就是说一个亲王府可以只有一个教授,也可以有十七八个教授,所以,在委任了陶博成的同时,没有必要赶走了罗教授。 朱由崧听到这,眼眉一挑,问李谙道:“罗教授会不会是锦衣卫的眼线呢?” 之所以说是锦衣卫的眼线,这是因为,锦衣卫是不允许招募宫女和中官充当暗探的,所以一般只能在王府的普通奴仆、仪卫司的军将以及其他一些方面布置眼线,如此一来,罗教授这个级别的官员就成了最好的招募对象了。 李谙应道:“奴婢,这就派人盯住他!” 朱由崧交代道:“如果真是,暂时不要动他。” 李谙会意道:“小主子说的没错,留下一个暴露的眼线,对王府更有利些。” 朱由崧摆摆手:“那李伴伴就赶快去布置吧,顺便把陶蒙师请过来。” 李谙一愣:“陶先生已经回家了,年后才能回来!” “陶先生不是洛阳人嘛,来一趟也不麻烦的,更何况是因为好消息。” 李谙明了道:“奴婢这就去办!” 李谙走后,朱由崧让万世和钱禄为自己罩了武弁服,然后穿着鼓鼓囊囊的衣物,来到殿前西侧的回廊前,此时,早有人将箭靶准备好了,朱由崧擎弓搭箭,稳稳的射着,丝毫不受西北风的影响,不一会,就活动的热了起来。 又继续射了一会,朱由崧将手中的两斗玩具弓,换成了更强劲一些的三斗弓,射击距离也从原先的二十步,挪移到了更远一些的二十五步。 只是这么一来,朱由崧的准确度有了明显的下降,但朱由崧也不在意,依旧乐此不疲的攒射着,等到射到两臂有些发酸了,朱由崧这才停了下来,回到寝殿后方去洗漱。 洗漱之后,朱由崧又等候了一会时候,陶博成这才姗姗来迟的出现在了朱由崧眼前。 朱由崧告知陶博成授官的好消息,趁着陶博成有些激动的时候,朱由崧问道:“第二批伴读也读了一年了,有什么好苗子吗?” 陶博成回答道:“目前看来,只有两三个尚且可以,不过,读书的事很难说的准,或许再过一年半载,会有更多开窍的。” “也是,那就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吧······” 160.筹办牡丹节 过年了,还是去年那一套流程,朱由崧觉得有些无聊,所以,元宵节那天,在马阁臣兄弟的陪伴下,悄悄溜出去看了花灯,只是,在眉飞色舞的市民中间,朱由崧意外看到了那些佝偻身躯、面容麻木的流民,心里颇有些不好受。 所以,正月将尽的时候,一则启示出现在了《毬报》的增刊之上。 这份《毬报》增刊,主要是介绍去年各州县争标赛头名来洛阳举行全府争标赛的情况,今年洛阳联赛扩军情况,怀庆府和西安府今年即将开办蓝毬联赛的情况,以及河南、怀庆、三府联赛的魁首在各自联赛介绍后会打一场三府冠军赛的事情。 此外,就是新成立的双福号承办四月洛阳牡丹节的宣传启示。 在洛阳牡丹节的宣传中,负责承办事务的双福号宣布将在牡丹节期间,所有人都可以向牡丹节提供自家花卉,并由名家对此做出点评。 然后根据点评结果,凭牡丹园的门票,由所有参观者公开遴选花国状元、花国榜眼,花国探花和二十花进士,其中每株花进士的提供者可得十两银子的奖励,评上花国探花的牡丹花可得三十两的奖励,花国榜眼可得五十两,花国状元可得一百两。 启示一出,洛阳轰动了,有人还专程向《毬报》询问,是不是不限洛阳本地人参加。 《毬报》方面回应,牡丹节海纳百川,只要在牡丹节规定的时间送展,都可参选,所谓名家点评只是参考意见,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游览者最后投票的结果。 于是,随着《怀庆府毬报》和《西安府毬报》相继转载,洛阳牡丹节的影响力便愈发的扩大了,不少本地及外地的养花名家一个个摩拳擦掌的,试图争取在牡丹遴选中夺魁,复兴洛阳牡丹的口号一时间也震动云霄了。 蓝毬理事会还没有召开,几个早到的理事便谈论起了年后的新闻,有人便问道:“这个双福号查出来是谁家的吗?好大的手笔啊!” 下书吧 “能在《毬报》上发启示,名字里还带福字,你以为会是哪家呀!” “又是福王府那位小王爷?” “没错!”专门有人去查过了。“园子就在翠云谷西面,正月刚过,就招了四五百号流民在那边干起来了,外面还让人画一张好大的图,把园子内外的情况大体勾勒了一遍,我仔细看过,园子大约也就五十亩大小,但外面建筑很全,有什么停车停轿场、往返骡车招呼站,酒肆一条街,食档街,临时商铺,甚至还有好些个茅厕等等。” “你的意思,小王爷又能在这上面赚一票?” “不止是赚一票,我看福王府那位怕是要长年做下去,第一年或许要贴一点,但只要名头响了,今后总能赚回来的。” “什么今后啊,今年就能赚钱!”边上人似乎了解的更多。“停车停轿场,还有往返骡车招呼站都可以安置水牌的,不要跟城北毬场的比,但奈何地方更大呀,就这一项,三百两都是少的,还有临时商铺、酒楼食档这边进场也是要给钱的,你说,这一下能亏多少啊!” “水牌,进场费,听起来倒是不错,那会不会没有生意啊!” “你们知道门票多少钱一张吗?”说话间,某人伸手比了比。“这个数?” “二百文?” “不是,那是二十文?不会是二千文吧!” “两文!当然,来往车费贵一点,一个人单趟十文左右,但穷哈哈可以安步当车嘛,一家五口十文就能看一天的花了,你说到时候会有多少人去看。” “洛阳二十多万人,只要一半去,那岂不是十万人、二百两银子了嘛!” “还不止呢!”边上人帮腔道。“《毬报》现在卖到三个府,你们说怀庆、西安会不会有人来看,我看,那些士绅会来的,王府搞不好也会有人来。” “也就是说,双福号,今年就能盈利了?” “据我所知,的确如此。”众人闻声抬头看去,却是顾鑫在说话。“恐怕盈利还不少呢。”接着顾鑫做了解释。“关键是花国大魁,也是可以下注的,就算去不了,难不成还不能买一注试试运气吗?” 众人哗然道:“这也是下注,小王爷可是陶朱公再世了。” 有人腆着脸道:“能不能带我们一股啊!” 顾鑫看了看他,冷笑道:“这事,我记得去年跟你们说过,可是当时没有人愿意合办呢,所以,小王爷才自己干了,怎么,现在后悔了,那可不要说是小王爷没给你们机会啊!” “什么!去年说过这件事!”几个理事晕了。“对,我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的,哎呀呀,你看这事整的,顾乐正,你看能不能再跟小王爷打个招呼,我等也好亡羊补牢。” 顾鑫看了看几人,笑了起来:“其实也不是不能带你们,小王爷说,五十亩牡丹园实在是太小了,得搞个五百亩、八百亩才妥当,才能更好的留住游客,可惜,这地买不到了,如果你们愿意以地入股的话,倒也能分你们一份,但事先说清楚,怎么分,福王府都要四成。” 理事们犹豫了:“五十亩变五百亩,一下子扩大十倍,建设费用也多了,能赚回来吗?” 顾鑫叹息道:“你们啊,都是叫作一叶障目,这园子春天能办牡丹节,秋天就不能办菊花展吗?一个套路来两遍,又不需要多花多少钱,难道还赚不回来?好,今年赚不回来,明年呢,后年呢,搞个十年,天下闻名,还赚不回来吗?” 刚刚顾鑫不在场,没听到最初的对话,所以现在他的意思跟之前某位的是一致的,即土地成本放在那边会逐年摊销了,因此,眼下也许不赚钱,两三年后必然会连本带利收回来的。 众位理事大喜起来,还有这等操作方式啊,于是,脸色又换了回来:“算我王家一股!” “我李家也入一股!” 顾鑫制止道:“别闹了,等开完理事会,你们自己商量,谁家出地,谁家出钱,任何怎么分配,总之,双福号占四成,你们分六成······” 161.跟团头要人 “谢老七,今天户房老爷请客,你这腌臜货来这里干什么!” “常癞子,你能来,老子为什么不能来?” 眼看着两个沐冠而猴的家伙,撸胳膊挽袖子,一副准备开打的架势,边上的某人不禁训斥了一声:“够了,你们两个当这里是自己家嘛,户房老爷马上就来了,就让户房老爷看你们打架嘛,不知轻重!” “江侉子,我们当中就属你阴阳怪气了。”听了此人的话,刚才还针尖对麦芒的两人,顿时化干戈为玉帛了,然后转而针对起此人来。“逮着机会,就想压我们一头是吧,老子还真不服你这怂货呢!” 江侉子脸一寒,冲着常癞子喝道:“你是谁老子!嘴巴再臭,小心你爹我撕烂你的嘴!” 常癞子继续挑衅道:“我就是你老子,不服,来,让你爹我教训你怎么做人!” 江侉子却没有回应,反而是冲着雅间的门口行礼道:“小的,见过户房老爷,捕班老爷!” 常癞子也好,谢老七也好,立刻扭头看去,只见洛阳县户房书办王守义和他兄长捕班快手头役王守仁绷着脸走进了房间,显然两人是听到了刚才的喧闹声。 常癞子和谢老七不敢怠慢,立刻躬身道:“小的们无状,惊扰了两位老爷,请两位老爷恕罪!” 王守义找到主位坐了下来,王守仁则似笑非笑的看了三人一眼:“最近日子挺舒坦的,不错,不错!” 爱好中文网 谢老七急忙奉上一份礼单道:“听说两位老爷请客,小的备了点薄礼,请两位老爷笑纳!” 常癞子和江侉子也不敢落后,纷纷掏出自己的礼单呈了上去:“这是小的的一份心意!” 王守仁接过三人的礼单,看也不看,丢在桌上,然后在自己兄弟身边坐了下来。 等坐下之后,王守仁冲着外间喝道:“小二呢,先把茶水上了!” 早就候在外间的小二急忙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然后点头哈腰的说道:“户房老爷,捕班老爷,这是本店最好的六安瓜片,真不好意思,今年的新茶还没上来,只能请两位包涵了!” “行了!”王守仁见小二把茶水斟好了,便喝道。“现下去吧,不叫你,不要上菜!” 小二应声而退,等小二从外面把门带上了,就听王守义轻咳了一声,发话道:“你们三个是洛阳最大的团头了,所以,有个事要跟你们交代一二。” 谢老七等人毕恭毕敬的听着,就听王守义说道:“双福号听说过吧,眼下筹办牡丹节搞的是热热闹闹的,前后已经雇了七百来号流民了,但是人手还是不够,所以,一面继续招募流民做工,另一方面着你们出些人吧。” 谢老七、常癞子、江侉子愕然的听着王守仁接口道:“谢老七,你出三十个乞丐,常癞子,你出三十五个,江侉子也出三十五个,凑足一百个给工地上送去,至于工钱嘛。” 王守仁拖了一个长音,江侉子立刻会意道:“两位老爷给我们这些苦哈哈赏饭,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又怎么敢张开要工钱呢!” 谢老七和常癞子虽然有些心疼,但也不能让江侉子一个人在王氏兄弟面前卖了乖,所以急忙附和道:“我等,也是这么想的。” “不要工钱,传到小王爷耳朵里,我们成什么人了。”王守义淡淡的说道。“钱还是要给的,每人每天早晚两顿饭,一干一稀,另外再给五文钱的工钱,但事先说好了,你们派的那些人不要油奸耍滑,免得丢了我和老大的脸。” 双福号这边给流民开的报酬是一天两顿饭,一干一稀,外加15文一天的工钱,王氏兄弟直接拿走三分之二,100人就是一天1000文,一个月30两银子,这钱真是好赚呢! 但几个团头又能说什么呢,是的,屁都不敢说,倒是谢老七对另一个要求表示了担心:“两位老爷,钱不钱的,小的们不敢计较,但小的们手下都是乞丐,这身子亏啊,未必能干什么重活,万一入不得双福号的眼,岂不是冤枉!” 王守仁冷笑道:“是不能干重活,还是没好好干活,你当监工都是瞎子啊!” 王守义补充道:“不好好干活,那饿肚子什么的我不管,但扣了工钱,少了我和我哥哥那份,我可跟你们要!” 常癞子吓了一跳,立刻应道:“是,是!小的一定告诫他们,好好干活,其实,能一天饱食两顿,已经是他们的造化了,再敢偷懒,告诉小的一声,小的亲自打死他们!” 对于常癞子的话,王守义不置可否,倒是王守仁这边还有下文:“另外,你们把手上那些七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交出来,要那些完胳膊完腿,能干活做事的,有多少交多少,记住了,别搞花样,敢搞花样,我弄死你们!” 三个团头慌了:“两位老爷,人都要去了,我们怎么办?” 乞丐头子发家主要靠威逼乞丐去讨钱,偷钱,并剥削乞丐的劳动收入,极端情况下,还会拿乞丐去顶罪,因此,对于乞丐头目来说,手下乞丐数量的多寡等他们的收入是挂钩的。 “怎么办?”王守仁一拍台子。“洛阳一城两关,少说有五百多号乞丐,就算拿走一半,你们手中不还有一半嘛,死的了吗?再说了,让你们把孩子交出来,那是给你们积阴德呢,让你们少做些采生折割的坏事,不服的话,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三名团头面面相觑,好半天后,江侉子试探的问道:“两位老爷,要这些半大孩子干什么?” 王守仁说道:“你们不用知道!” 王守义却道:“告诉你们也无妨!” 三人便静静听着,就听王守义道:“双福号还要开一个作坊,需要一些孩子去干活,两位《毬报》准备扩充版面,全面对外发卖,需要些报童,当然,蓝毬会和双福号都是财大气粗,背靠王府,所以也不会白要你们的人,算是租你们的人吧,每个乞童,不拘大小,一个一个月给你们十文钱,但事先说明了,若是让城里的衙役看见还有这个年纪的孩子在路上乞讨,你们仔细了自己的皮。” 三人极度无奈,但本身却要依靠官府的书办和衙役才能维持自身地位的,所以,只能应承道:“小的们明白,只是这么一来,交给县衙、府衙的那份怕是有些困难了。” 王守义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是准备用那份钱来拿捏我吗?” 三人齐声道:“不敢!” “不敢就对了!”王守义哼了一声,告知道。“你们那点钱,跟蓝毬会给的相比,简直是芝麻点大,你说,府里县里会怎么选呢?” 三名团头苦涩道:“小的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162.王府不是吃斋的 “两年书读下来了,你们几个是最差的。”朱由崧看了看面前的林康、林泽等人,继续道。“论经义,你们不能胡远山、唐年他们,论算学,又不如李铁牛、杜秀文,所以,就别浪费时间了。” 林泽等人现在知道哭丧着脸了,但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原本,我想让你们直接去福源号、顺和店从小伙计干起的,不过眼下双福号要办一个大的作坊,需要供应原料,单凭我和俞义、赵山三个,拼死拼活也做不了那么多,所以,你们先跟着俞义和赵山学做起来,等我十四,你们十六了,再重新安排去处。” 林泽等人在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只好齐声应道:“愿听小王爷安排。” “很好,从这个月起,你们每人每个月可以支一两的薪水。”朱由崧打一巴掌给颗枣。“做的好,年底还可以再拿二两的红封。” 这等于一年十四薪了,虽然比不得正儿八经的上工,但王府包吃包住,他们也没地方花钱,一次性带回家的话,也不算少了。 “好了,”看着脸色已经恢复过来的众人,朱由崧交代道。“跟着俞义和赵山下去吧。” 俞义和赵山便过来把自己的几个同学都带了下去,接下来,林康、林泽他们要跟俞义和赵山学习怎么使用试管、烧瓶、量杯等器物,掌握初步的化学实验手段,搞清楚如何分离甘油、灯油及提纯甘油----这些活,朱由崧可不敢假手那些不知根底的新雇人员来做。 是的,朱由崧已经派人了解过了当前香胰子的制造过程,发现这些工坊还在直接添加成本低廉的草木灰,而朱由崧这边则是用成本更高的细盐,因此,香胰子这块是没办法跟其他作坊竞争的,自然更要保证甘油的秘密不外泄了。 林泽等人离开后,朱由崧向站在一边的李铁牛、杜秀山等人介绍道:“这位是艾先生,你们未来的算学老师,你们接下来要跟艾先生学习几何和绘图,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学习,别落得林泽他们的下场!” 李铁牛等人早已经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根据朱由崧的安排,读书的时间越久未来的.asxs.越高,所以,看见林泽等人的下场,一个个都警惕起来,当下便恭恭敬敬的向艾儒略行礼道:“见过艾先生!”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调整,艾儒略的口音已经勉强能让洛阳本地人听得懂了,所以,就听艾儒略说道:“我也非常高兴,能够向你们教授一些我所掌握的知识!” 等艾儒略说完,朱由崧补充介绍道:“艾先生来自距离大明数万里外的一个遥远国度。” 说话间,朱由崧在黑板上用白垩画了起来,等画完之后,朱由崧问艾儒略道:“艾先生,我画的对不对!” 朱由崧只是画了一个大概,所以艾儒略接过白垩和粉擦,做了一些修正,这才指着地图的一角说道:“这里是大明,而我的家乡在这里!要从我的家乡到大明,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看着艾儒略在黑板上的勾勒,李铁牛几个人有些糊涂了,所以,朱由崧从艾儒略手中拿过白垩,在地图大明的位置上点了一点:“这里是洛阳,而这一片是整个大明。” 李铁牛等人这才倒吸了口冷气:“大明这么大,洛阳才是一个小点。” “是的,大明很大,但天下更大!”朱由崧说明道。“根据艾先生了解的情况,这整个天下是一个大球,大球如鸡子,悬浮于大气之中······” 李铁牛等几个孩子听的目瞪口呆的,但朱由崧也只是点到而止,没有深入下去:“好了,其他的,你们且听艾先生的教诲吧。” 说罢,朱由崧转身就准备离去,忽然他停下脚步,回头跟艾儒略说道:“艾先生,你帮我去信濠境问一下,有没有你们来大明的大船模型,我要送往北京皇太子宫中。” 艾儒略问道:“什么是模型?” “就是按比例缩小后,制成的玩具船。”朱由崧说明道。“等一等,我会拿一个模型给你看,是大明常见的江河用船,你看看,能不能依着样子,让濠境那边的船匠,跟着造一条。” 艾儒略回答道:“我可以帮忙去问一下,但能不能成,我不能保证!” “这是送给尊贵的皇帝长孙,我的堂兄的,请您尽力!” 艾儒略答道:“我会的。” “很好,我就不打扰您上课了。” 朱由崧走了出去,艾儒略打开手中的讲义,对李铁牛等人说道:“好,现在我们正式上课,那么什么是几何呢······” 站在门口的朱由崧听了几句,随后转身返回了燕居殿,一边走一边问:“宁虎他们又出去剿匪了?” beqege.cc 李谙回应道:“是,江涛过来报告说,老国舅移交的那些人闲不住,所以,宁总旗就带他们出去剿匪了。” 朱由崧点点头:“一个年过下来,山里的群盗也瘦了,又该下乡抢掠了,宁虎他们做的对,现在多干掉一些,那些良民就少受些苦。” 听了朱由崧的话,李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报告道:“江涛说,宁虎的意思,这次要是从匪寨里搜查老弱妇孺来,希望双福号那边能接收了!” 朱由崧一下子站住了,同时一脸古怪的说道:“宁虎这家伙,倒是生了一副慈悲心肠,居然算计到我的头上了。” 李谙问道:“那到时候,收还是不收!” “收,为什么不收!”朱由崧重新迈开步子。“双福号的工场不是缺不少劳力嘛,用这些人,只要供应两顿餐食和少少的一些工钱,倒是省了开销了。” 李谙提醒道:“小主子,这些人真吃饱了,或许会逃。” “逃?逃哪去?既然已经落草了,家乡肯定回不去了,不再双福号干,还想当流民,当乞丐吗?”朱由崧冷笑道。“现在乞丐也在帮双福号做事,所以,既然吃了我的饭,哪都别想去了。” 朱由崧可不是慈善家,为了应付今后的大变,他必须积累足够的本钱,因此,原始积累血腥一点也是没办法的。 “可要是里面有逃奴之类的,怎么办?” “在工场边上建工人的宿舍,拘在那里,不得外出,谁又敢进来查逃奴呢?”朱由崧冷然道。“真敢进来的,就让标行给我打出去,真当王府是吃斋的嘛!” 李谙苦笑起来,但既然朱由崧已经考虑妥当了,他也只能应承道:“是······” 163.京察 朱由崧在洛阳蓄力的同时,一场大戏在北京开演了。javascript:; 万历四十五年正月十一日,朝廷各衙门尚未开衙办事,首辅方从哲便上疏万历建议丁巳京察于正月二十八日和二月二日分两期举行,但万历似乎已经从福王府左长史闫文清的案子中嗅到了党争的气味,将方从哲的奏疏留中不发。 迟迟得不到万历皇帝的回复,正月十五日,心急如焚的方从哲便再次上疏,以京察日期未定为由再次奏请前疏,但万历皇帝依旧留中不覆。 三党开始有些着急了,于是,正月二十日,署吏科事左给事中徐绍吉上疏奏请速发京察日期;正月二十五日,方从哲再请速发京察日期,万历一概置之不理。 二月十一日,方从哲以京察大计逾期,提议于本月二十五日,吏部大选(分派官职)后选定一日进行京察大计;二月十五日,方从哲以京察迫近有由,上疏建议二月二十八日进行京察大计;二月二十日,方从哲再度以前疏建议二月二十八日京察未获批示为由,奏请万历批示下发,万历仍然不予理会。 “京察大计是祖宗留下来的制度,陛下因何搁置?”在方从哲的府邸里,时任吏部尚书的郑继之一脸阴沉的说道。“怕是又在搞异论相搅的那一套了。” 方从哲点点头又摇摇头:“天官,陛下跟群臣斗了这么多年,自然有他的主张,不想一支独大,也是很正常的事,但陛下可以托,我们不可以拖。” beqege.cc 郑继之问道:“那元翁的意思是?” 方从哲阴恻恻的说道:“我们自己先把京察大计的架子给搭起来!” 郑继之一惊,声音有些沙哑的质问道:“逼宫?元翁,这可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不得的。”方从哲冷笑道。“陛下这么多年也倦了,想镇之以静,只要我们把事情办得利落,不起波澜,不惊扰圣驾,陛下自然是乐得顺水推舟的。” 郑继之提醒道:“真要这么做,可是有风险呢!” 方从哲反问道:“天官今年也八十有二了吧,这官还能做多久,总得为子孙考量一二吧。” 郑继之明白了,所以叹了口气:“好吧,大不了老夫这官就不当了,总不能让乡梓受制于东林这群自命清高之辈。” 方从哲扬身而起,冲着郑继之一礼:“多谢老前辈成全······” 三月初八,丁巳京察在未获万历批示下,由吏部尚书郑继之、刑部尚书兼署都察院事李鋕主持,考功郎中赵士谔、吏科署科事左给事中徐绍吉、河南道御史韩浚协理下举行。 原礼部主事丁元荐、原户部浙江司署郎中事陆大受、刑部郎中马德沣、刑部主事傅梅、原刑部郎中李俸、原户部郎中李朴等东林党人不出意外的都俱名列察疏之中。 当值的司礼监太监邓先怒不可遏的质问道:“方先生,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方从哲也不回邓先的话,只是跪在万历面前,进言道:“陛下,臣以为这些年来,东林以科道挟持政府、以卑官凌驾大臣、威逼陛下,几无人臣之道,若不整肃,难正朝廷纲纪啊!” 万历坐在那不说话,邓先窥视万历的神色,再次发声道:“说什么东林威逼陛下,难道你们现在不是在威逼陛下吗?” 方从哲回复道:“东林是**,浙、齐、楚是三党,以陛下之睿智,不难发现制三党易、服东林难,再者,天下就真的只有东林是正人君子、他人都是奸佞之辈了吗?难道这些官不都是陛下选出来吗?若都是奸佞,又岂不是再指责陛下用人不当,故意伤害圣名吗?” 邓先是已经投靠了东宫,但他与王安也不是一体的,所以一愣之下,倒也无言以对。 既然邓先没办法驳斥方从哲,万历便开口道:“朕知道了,方先生且回内阁稍候吧。” 方从哲叩头后退了出去,万历挣扎的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然后在邓先的搀扶下走了几步,只是还没有等万历走到乾清宫的后殿,他便决定道:“今天是孟珙在司礼监吧,让他把吏部的奏疏发给内阁。” 邓先立刻应道:“奴婢遵旨······” 接到司礼监发回的京察奏疏,身为独相的方从哲立刻把早已经拟定的罢免丁元荐等六人的呈文送往司礼监,司礼监随即批红后下发到中书舍人处,中书舍人随即根据批红拟写诏书,拟写完的诏书送往六科审核,已经被三党掌握的六科自然不会驳回相关旨意,如此一来,丁元荐等人便就此丢官罢职、斥为平民了。 但这件事到此还不算完,三月十三日吏科署科事左给事中徐绍吉、河南道御史韩浚以拾遗弹劾兵部尚书管都察院左都御史孙玮、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翁正春、原礼部署部事右侍郎孙慎行、顺天府府尹乔允升、原任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王图、原任国子监祭酒朱国祯、刑部河南司主事王之寀等东林党大僚,意图将东林党人一扫而净。 得到齐党、楚党、浙党不肯善罢甘休的消息,与东林党人关系密切的王安有些坐立不安了,所以,他在朱常洛面前进言道:“小爷,东林似乎已经山穷水尽了,这个时候,小爷要是拉东林一把,可尽收党人之心啊!” 太子朱常洛却摇头道:“还不到时候,再说了,邓先不是已经把方从哲的原话报过来了嘛,这大明也不是只有东林可用的,难道三党就不忠君爱国了?” 王安着急道:“可是小爷,三党在当年立储的问题是,首鼠两端呢,远不如东林可靠!” 朱常洛深深的看了王安一眼:“王伴伴,你记错了吧,你说的是宣、崑、浙三党吧,不是现在的齐党、楚党和新浙党,当然,新浙党和老浙党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方从哲这个大学士也未必属于贤相,但拿下方从哲和用不用现在的三党并不是一回事!” 响锣不用重锤,王安知道朱常洛对自己过于积极的支援东林党有些不满了,所以,急忙跪倒道:“奴婢只是觉得,与其日后三党混战,不如东林与三党壁垒分明的为好。” 朱常洛若有所思,好半天后才道:“王伴伴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眼下东林颓势已定,大局难改,所以尽量保全一些种子吧,其余的,就不要太让三党忌讳了。” 朱常洛答应保全一部分东林的后起之秀,让王安松了一口气:“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164.游园 四月初六万历皇帝将徐绍吉、韩浚等人的弹劾奏疏下发内阁,方从哲立刻上本罢免翁正春等人,最终,圣旨决定翁正春、孙慎行、朱国祯三人回籍调理(等于变相免职),王图冠带闲住(免职不罢官,保留政治待遇),乔允升、王之寀免职(贬为平民),惟独东林色彩不太浓厚的孙玮被留用。 接着,吏部施展明升暗降的手段,将江西道御史孙居相外调江西参政,吏科给事中姚永济外调湖广参议副使,山东道御史李邦华外调山西参议,兵科给事中熊明遇外调福建佥事,至此朝中东林党的势力一扫而空,三党在丁巳京察中获得最后的胜利······ 在齐楚浙三党大胜东林党的时候,在河南万众瞩目的洛阳牡丹节开幕了,不过为了避免平民冲撞贵人,所以开园的前五天不对普通民众开放,这五天里,洛阳及周边各地王府、士绅可以携带家眷,顺次入园,漫步牡丹花海。 至于从第六天开始,这牡丹园便对全体游客开放,如果再出现什么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不小心被外人看去了容颜的事,那就与双福号无关了,谁让他家不提早游园的呢! “这园子可真大呀!” 五百亩的花园,如果一马平川,或许是能一眼望到头的,但问题是,朱由崧设计的时候,故意布置了一系列的隔断,以造成不少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的效果,所以,道路曲折繁复,以至于光是走就得走上一两个时辰,更不要说走走停停,沿途欣赏了。 “可惜布置的还是简陋了一些。” “那是时间短好吧,如果牡丹节后再雕琢一番,来年你来看,肯定是大不一样了。” “说的有道理,哎,那是牛车,怎么还有牛车啊!” “什么牛车,那是女眷代步的軿车,你如果不想走,也可以去雇一辆栈车的,在进门的地方我看过了,一辆軿车对坐四人,走一趟五百钱,一辆栈车只能坐两人,三百钱。” “这双福号的东家算是调到钱眼里去了!虽然门票只要两文,可其他没少赚呢!” “人家没少赚,那是人家的本事,你们不想想,这些年,唐宋闻名的洛阳牡丹衰落到已经默默无闻了,现在人家复兴起来,这钱就该人家赚,更不要说,这五百亩地什么投入啊,让人家回本一点,也是正常的。” “志道说的对,我们是来看花的,人家赚不赚的跟我们没关系,你要愿意就给人家赚,不愿意,那也别多话。” “对,对,对,我们是来看花的,就别挡着道了,边走边看边聊吧。” 几个人说话间沿着观赏大路向走了一大段,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门口用杂花铺就的花圃,正式进入了牡丹展览区,一整片怒放的牡丹便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当即有人兴奋的吟诵起唐代刘禹锡的诗句来:“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如果是好颜色呀!” 有人却觉得不对起来:“不是说要点评花国状元嘛,这么多,怎么评啊!” “那,那有牡丹园的小厮。”几个人便走过去,问守在牡丹花圃边,防止游客采摘的牡丹园小厮道。“不是要评花国进士嘛,就这么吗?” 小厮含笑回应道:“各位公子,请移步往前,这里是普通观赏区,入选的百株名花都在最后的胜芳园里,如果您不坐车的话,走过去,怕是还要走一个时辰才能看到呢!” “是吗?”几名游客惊呼起来。“不看光走就要一个时辰,那还等什么,几位兄长,走起啊!” 穿过第一片普通牡丹花圃,接下来是一个人工湖,由于时间有限人力有限,所以湖其实很浅,但沿湖种下的莲藕已经抽出了莲叶,漂浮在那里,倒也赏心悦目。 除了湖区的莲叶,沿湖回廊上的紫藤也已经开花了,虽然没有成串成片,但一簇簇的,也十分的妖娆。 沿着湖边走了一会,又是一片普通牡丹观赏区,花圃边还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道“洛阳红”几个字,这时众人才想起刚才的花圃边也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蓝田玉”,显然,都是介绍牡丹的种类和名字的。 看过了“洛阳红”,众人继续往前走,则是间杂*种植的杜鹃花和丁香花,如今也在怒放之中,引来了片片蝴蝶和一些小蜜蜂。 继续沿着湖边绕行过去,第三片牡丹花圃出现在众人眼前,这里种植的品种是“朱砂红”。 看过朱砂红,掩映在桃林之后的是一间长屋,指示牌写道“茅厕”,众人笑了起来,不过还真有人过去拉屎撒尿的,回来就就听他向众人报告道:“一半是女厕,但有健妇再那看着,不可逾越。” 边上人做出一副不肖与之为伍的样子,还有人调笑道:“汝好猥琐!” 大笑之后,继续前行,但前面已经不能再走了,只能过了桥,往一处用河泥堆出来的小岛而去,岛上有个亭子,可以登高望远,过了这座岛,接下来又是一座稍大的岛,这座稍大的岛上有一座二层的茶楼,可以供游客歇息。 零点看书 喝完茶,再往前,过了桥,又是第四个普通花圃,这个花圃有些不一样,是“彩云”,“菱花晓翠”、“露珠粉”、“大棕紫”、“大胡红”等多种牡丹复合种植的区域,各种牡丹争奇斗艳,却是美不胜收。 过了复合花圃,两边种植着梨树,枝头上白色的梨花与之前的牡丹相映成趣,有着异常的反差美。 梨树尽头又是一所阁楼,里面是卖一些工艺品的,主要是牡丹花型的托盘、笔洗之类的东西,也有一些所谓的名家字画,二楼则每隔半刻钟(30分钟)便有人会弹奏曲乐,由琵琶、二胡、笛子、排箫多种,游客可以驻足聆听,也可以在余音袅袅中继续前行。 离开阁楼,复行几步,道路开始出现转折,顺着道路继续往前,便又是一片牡丹花海了······ 165.游园(2) 越过这片由“豆绿”、“绿香球”、“碧玉楼”、“碧纱笼”组成的花田,又是一排茅厕,而在茅厕的对面,则是已经一排间隔的花榭,内中有人表演杂耍、魔术,当然这些伎人并非都是在同时一刻表演,参差着,保证每时每刻都有游人能看见其中一两个项目。 越过这边表演区,一片新的花海出现在众人的眼帘之中,走进了一看,又一座陆桥飞跨花田,走上桥,等于游人走在花田、身陷万花丛中一般, 不过这片花的花色有些泛白,众人仔细看过了陆桥上依次树立的告示牌才知道,这边种植的是“迟来白”、“冰清白”、“白莲花”、“汴梁白”等品种,所以极目都是粉中透白的花瓣。 走过百米长,且成弓状的路桥,花田的尽头,散落着一些供无钱游客歇脚的凉亭,凉亭边上还有一些诸如秋千、跷跷板、儿童滑梯之类儿童游戏用具,显然这边也可以充当孩童的娱乐区,同时,边上还有一个卖散茶和一个卖果子的,都很便宜,散茶一文钱一大海碗,黄瓜一文钱两根,就算是穷人也能消费的起。 越过这边休息区,接下去是新的一片花圃,花圃里种植着“赤页红”、“赤龙焕彩”、“出茎红桃”、“春红”、“春红娇艳”、“春红争艳”等几个品种的牡丹。 “这么多花,看的有些生厌了!” “别说了,快来!”这边还在抱怨,那边已经召唤了。“尚智,你不是诗才敏捷嘛,那就留下一二墨宝,且由后人替你扬名了。” 众人走过去一看,却是一个新的花谢,花谢进处上挂一块牌匾,却是河南知府史文谨手书的《风雅集》三个字,因此这个花谢倒是可以被叫做风雅集榭或风雅榭了。 而在风雅榭的正中放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有空白的纸张和已经磨好的笔墨,此时伺候在案几旁的牡丹园小厮介绍道:“各位,边上悬挂的,都是之前游园客人留下的称咏诗句,若是自问不落人后的,也可以书写一篇,以供后人点评。” 显然,这是文化人雅玩的地方,原本已经走的有些精疲力竭的几人顿时来了精神,一篇篇诗句看过去,或称赞,或嘲笑,只是到最后,也没人敢临案挥就,倒是有几个后来人,兴致颇高的写了几首诗,但读罢之后,可谓惨不忍睹,几人不敢公开耻笑,便掩面而逃,留下后来者还在那得意洋洋呢! 离开了风雅榭,继续前行,则是一片种植了紫色牡丹花的花圃,众人因此感叹道:“从来不知道牡丹居然有这么多的花色。” 是的,论花色,牡丹有红、白、黄、绿、紫等多种花色,论花型,有单瓣型、荷花型、菊花型、蔷薇型、托桂型、金环型、绣球型等多种,如今汇聚在一所牡丹园里,自然是让众人一饱眼福,齐呼这一趟来的值得了。 从紫色的牡丹花田往前走,道路再次折向,等转过一个人造的小土丘后,一座酒楼出现在了众人眼里,这是给园中游客用餐的地方,如果没什么钱堂吃,也有一些外带的吃食,诸如现蒸的馒头、譬如卤制的猪下水等等,丰俭随意。 几人走进酒楼,随意点了几个菜,一壶酒,坐在那边吃边喝,等填饱了肚子,歇够了脚之后,众人离开酒楼,继续往前走,又经过了一片花海,一处茅厕旁的休息区后,面前出现了两个相对而立的回字形的走廊。 两个走廊的布局都一样,都是每隔十来步放着一盆牡丹,边上还有人看着,不让人随意的触碰,看到这一幕,大家都知道了,这是名家点评后入选的百盆名花,接下来,所有游园者将凭门票在这一百盆花选出二十三盆优秀者来,并以得票多少评定花国三甲。 众人便想走过去观看,但意外的被人拦阻了,问询了拦路的牡丹园小厮才知道,需要凑足若干人后,由这边小厮带领观赏,并予以介绍,众人便耐心的等了会,不一会,人数就够了,于是一名牡丹园的小厮便领着众人走过去。 “诸位,且听我一一道来,这株叫酒醉杨妃,说的是花色如同前唐杨贵妃醉酒后的艳光一般绚烂,大家可以看一看,是不是如此;来,诸位且看这一株,叫做金花状元红,你们看,红色的花萼上是不是泛着点点金光啊······” 一百朵名花介绍下来,大半个时辰又过去了,某些心急的,早就不听往前走了,几人倒是听了仔细,还在最后用笔墨在门票背后慎重其事的填上了自己中意的名花名字。 看完待选的名花,众人再往前走,越过最后一片花海,在距离出口处不远的地方,却是一堆堆的人在买花,有人是买的大盆花,有人是给孩子买的小盆花,还有人干脆是买一朵簪在头上,显然,这是要把今天看到的一切美景化作记忆带回家。 几人倒是没有买花,直接出了牡丹园,但出园才发现,前面是一个商业区,必须顺着道路穿过各种店铺及小商贩们摆的摊位才能离开,无可奈何,众人只能沿路而行,在商贩的吆喝声中,走出了这片区域;只是,他们没有挑选商品,一路上滞留的人却不少,有人买了木梳簪子,有人买了绣品和丝绸,有人则带了黄酒和蜜饯······ 笔趣阁 离开了商业摊位的区块,并不意味着就成功离开了牡丹园,接下来是一排酒肆和食档,在园内没舍得吃喝的,或当时没饿的,都可以在此吃一点喝一点。 从酒肆区域前行,则是一家客栈,游人如果待的晚了,可以住上一晚再回洛阳。 而过了客栈,又是一处供游客便溺的茅房,再往前,道路出现了分岔,一条是通往停车停轿区的,一条是通往接送骡车区的,还有一条则是步行离开牡丹园的通道。 看看天色,有人惊呼道:“我们差不多在里面逛了二个半时辰。” “那赶快坐车回去吧,来时一辆车,回去也正好一辆。” 可到了接送骡车区,却发现还有不同的候客区,有去孟津的,有去嵩县的,有去偃师的,有去东关的,有去西关的,还有到城里的,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价钱,排队人都不少。 几人便试着挤到前面去,但却被负责的路通标行的护卫给呵斥了一顿,只好讪讪的退回去重新排队了······ 166.何剡的选择 “牡丹园开园后的前五天,一共有二百来家六千多人游园。”何剡向朱由崧报告道。“平均每家都有三十来人,其中多半是内眷和丫鬟婆子;不计外场各家商号、酒肆和小商贩这边的成交,以及给园内小厮的打赏,园内累计营收二百二十两八钱三分有奇。” 前五天来的都是豪门大户的女眷,这些人还是有足够的购买力的,所以在门票收入只有不到十三两白银的情况下,吃喝和购物方面的收入是门票收入的十多倍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惜了!”朱由崧叹息一声。“接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赚那么多了。” 按照朱由崧的推测,接下来三十天的花展中,每日入园游客数量肯定要比前五天为多,但收益会大大下降,能维持每日20两白银的园内收入就是大成功了,整个花展期间,可以预计获得800两的园内营收,再加上广告、摊位的出借费、接送马车的盈利差不多就能把自己最初的投入给赚回来了----花国进士和三甲的奖金,则由相关的押注收益来平衡,应该也正好打平,甚至还有些小盈利。 至于后来投入的士绅嘛,自然一次性是不能回本的,但九月办一个菊花展,也就差不多了,最多最多明年上半年的牡丹节之后,也能让士绅们拿回投入,接下来就是净赚的了。 “对了,流民都返乡了?” “回小王爷的话,大部分的流民都返乡了。”春暖花开之后,故土难离的流民牵挂自家的土地,已经陆续辞工回家了。“但也有三十来号流民没回去,还留在牡丹园做工!” 朱由崧点点头:“牡丹园在牡丹节结束后,还要继续完善,所以需要工人,若是流民都走了,倒还是要另外聘人的。” 其实继续折腾牡丹园,主要目的是不想让士绅们这么快回本,否则,见到牡丹园这么好赚,保不齐有人动了小脑筋,另起炉灶。 何剡有些尴尬的回复道:“其实,光靠这三十来号流民是不够,还是要请人!” “园内的那些小厮是干什么的?”朱由崧冷冷的看了何剡一眼。“你是雇他们整年呢,还是只雇几个月啊。”何剡小意的做了回答,就听朱由崧继续道。“既然是雇他们整年,不办展的那些日子,难道白养他们嘛!” 朱由崧这么一说,何剡只能应道:“是,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何剡还是比较乖巧的,朱由崧便打一巴掌给颗枣道:“新办的工场你也多关心一点,毕竟,你现在是双福号的掌柜,不是单单一个牡丹园的主事!” 何剡倒是有些担心:“小王爷,工场那边收的是大豆,正好是在菊花展前后,小的只怕到时候无法分身,反而耽误了小王爷的事。” 在洛阳这边搞豆麦套种,大体是九月末播种冬小麦,来年五月收,收完小麦立刻播种大豆,到九月初就可以收大豆了,如此可以完美的实施无间隔的连中连收,但问题是,这么一来,大豆收获季节就跟菊花盛开季节撞在一起了,所以何剡担心自己不能两头兼顾。 “你的意思,找一个人帮你分担一下?”朱由崧有些吃惊,毕竟,愿意集权的人很多,愿意分权的却很少。“那你准备是顾哪头呢?” 何剡答道:“小的,还是想去看顾工场那头。” 朱由崧暗自夸奖何剡聪明,没错,工场的活是累一点,可一旦做好了,拿到手的钱比较多,而牡丹园这边,虽然能结识一些达官贵人,但一年才两次活动,又有外人分润利益,所以,实际上是没太多收益的,要知道,你作为商人,没有钱,在达官贵人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因此某种意义上,何剡是舍名而取实利了。 朱由崧想到这,便同意道:“也好,等牡丹节这边结束了,你就把牡丹园移交给顾鑫吧。” 顾鑫眼下已经不再是福王府的典乐了,朱由崧帮他搞了一个迪功郎的散官官阶后,他就辞去了典乐的职务,专心帮朱由崧做蓝毬会的事务,但蓝毬会里其实还有姚力在,所以,顾鑫倒是可以分心在牡丹节、菊花展上,毕竟,同样也是迎来送往,主要负责与大户接洽嘛。 何剡松了一口气,应道:“是!” 朱由崧摆摆手,何剡退了下去,看着何剡的背影,朱由崧嘴角浮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是的,原本朱由崧是想把料器场也并入双福号名下的,如今何剡既然更看重钱财,那自然是不能让他更加得意了,否则,一旦朱由崧给了少了,只怕就会出现某种不可测的情况,所以,朱由崧必须要未雨绸缪。 ahzww.org 什么?料器场现在还是在做亏本生意,怎么能让何剡得意呢? 不好意思,事实上,料器场虽然还没有做出彻底纯净的白玻璃,但自打通过顺和店寄卖料器后,基本已经盈亏平衡了----尽管朱由崧名下的这个料器场生产的料器比不上京师和山东方面的出产,但问题是,洛阳距离陕西、四川、湖广比较近,少了运费,也少了折损,再加上卖的价格远比京师和山东同行的底,因此也是大受往来的商贾欢迎的,如此,薄利多销,自然能初步抵消了朱由崧获取白玻璃器皿的开销。 接下来,只要搞出了彻底纯净的白玻璃,朱由崧就会搞镜子,这才是真正一本万利的收益,所以,朱由崧才不想把这份好处让给了何剡。 既然想到了制取银镜,朱由崧便决定现在做一次银镜反应的实验,所以,他换上实验用的粗布衣物,先用硝酸制取了硝酸银溶液,然后在洁净的试管里加入一些浓度为2%的硝酸银溶液,然后加入10%氢氧化钠水溶液2滴,振荡试管,可以看到白色沉淀。 再逐滴滴入2%的稀氨水,直到最初产生的沉淀恰好溶解为止,取得银氨溶液,再加入玉米淀粉制取的葡萄糖,震荡后,在热水中加热,由此在试管内部附着一层光亮如镜的金属银。 等做完实验,记录下步骤,朱由崧陷入了思索之中。 朱由崧在前世没有实际操作过如何制取镜子,他曾经读过的书上也没有工业化的步骤,那么该如何实现在平面玻璃的一面上镀银呢? 难不成,最终还是只能使用银箔吗? 167.毬报扩容 “卖报、卖报!最新的《毬报》!” 自打谢老七、常癞子、江侉子等三位团头向王守仁、王守义兄弟屈服后,洛阳的大街小巷里就突然多了一些卖报的报童,而他们叫卖的《毬报》也悄然出现了改版,内中除了保留毬手、毬队、对阵点评等内容外,还多了从《邸报》中摘抄的部分,以及市井传闻、古今故事和商业广告等诸多新的东西。 由于商业广告的加入,所以《毬报》卖的很便宜,五文钱就可以厚厚的一沓,让老学究逐字逐句研究的话,估计至少能研究大半天的;不过对于报童来说,每天还是有卖出数量要求的,通常是每人一百份,卖掉了,可以保证一天两餐无忧,但若是卖不掉,那晚上这顿就得饿肚子了。 当然,朱由崧也没有一味的压榨这些乞儿出身的报童,所以根据朱由崧的指示,《毬报》编辑部下设了一个扫盲班,专给这些报童开蒙学课程,如果真有那个孩子在扫盲班中表现出色的,《毬报》这边也不吝培养,只是,这种培养跟管墨艺塾中那些孩子还有希望科举不同,没有户籍的乞儿们只能奔着工匠、店员、报纸采风等有限的几条路往下走。 “拿一份《毬报》来!”说话的人匆忙的塞过来一把制钱,报童一数,六个,顿时眼睛一亮,立刻把钱塞进专门配发的挎袋里,然后掏出一份报纸递了过去,此人接过去,匆忙翻了两页,顿时笑了起来。“女驸马总算是有下文了,断断续续的真是不爽利。” 报童本来已经准备转身去找下一位主顾了,听买报人这么一说,便扭头回复道:“这位员外,这叫做连载,怕的是,文章还没出齐,外面就有人拿来做评书了,这讲的好,也就算了,讲的不好,岂不是丢了作者的原意了!” 买报人瞅了报童一眼,笑话道:“你倒是知道挺多的!” 报童一挺胸:“按现在每天在《毬报》办的蒙学里学十个大字呢,自然明白事理。” 买报人憋着笑:“原来倒是小相公啊!” 报童脸一红,转身就逃走了,买报人顿时大笑起来,引得边上人异样的眼光,买报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别人的眼光,便沉下脸,假装冷静的离开了······ “回小王爷的话,《毬报》现在三天一期,不算在赌档卖出的部分,街面上,每天能卖大约二千份的样子。”《毬报》现在有一名专门的总编辑,名叫陆卿陆子石(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偃师县学的一名增生,但任命他《毬报》为总编辑不是因为他笔头好,而是他比较机灵,相对于《毬报》的其他主笔更能领会朱由崧的意图。“也就是说,一期《毬报》在市面上能销售六千份。” 六千份多嘛?洛阳有二十多万人,以这个比例来说,六千份也不算低了,更不要说真正购买《毬报》的大头在各处赌档之中,因此,最终,包括周边各县的销售数字在内,每期《毬报》能有一万六千多份的销售,也算地区性的大报了。 朱由崧点点头:“不容易,但接下来要再扩大也难了,倒是可以给《怀庆毬报》、《西安毬报》互通有无。” 怎么互通有无呢,各地《毬报》介绍毬队、毬手、对阵点评、赔率看点这些是必须根据本地的情况来弄的,但《邸抄》中的内容可以一致,古今故事可以一致,市井传闻可以杂用,接下来放出去的时文点评区块,也是可以共用的,甚至由商业广告而来的物价信息也是可以套用的,如此便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是,学生已经想办法去周边各省搜罗最近几年的乡试时文了。” 从提学衙门搞乡试时文,听起来挺难的,但其实只要花钱收买了小吏,别说最近一期时文了,就是过去十年、十五年的时文都能帮你翻出来;而搞物价信息也不是太难,反正现在有了报童,只要派他们去各家点铺抄来价格水牌整理一下就可以刊登了。 “做的好,另外,本地物价、西安物价、怀庆物价这块还是先停一停。”倒是朱由崧对搞物价信息有一些忌惮,生怕这些物价信息,会成为日后敌方的情报以及某些人攻讦自己的要素,但他没有跟陆子石说明自己的担心,而是做了另外一番解释。“《毬报》的售价不会变,一下子增加太多内容,成本就高了,得慢慢来。” 陆卿自然是朱由崧说什么是什么的,并没有任何的异议,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了,接下来,会增加时文的内容,暂时不搞物价方面的提示。 “去管墨艺塾!” 离开《毬报》编辑处后,朱由崧决定到管墨艺塾去晃一圈,今年管墨艺塾又招募了五十四个生徒,现在整个艺塾里已经有两期一百一十三个学生,支出方面也多了起来,幸好,朱由崧这边有字花生意提供足够的流水,所以才没有出现捉襟见肘的情况。 啥?去年不是有五千两盈利可以用在今年吗? 那牡丹园建设要不要钱呢?甘油工场及附属榨油场建设及设备购买要不要钱呢,总之,一切都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了,以至于朱由崧这边也是地主家没有余粮。 beqege.cc 话又说回来,朱由崧真没钱了,其实可以回王府要,福王也不会不给,但问题是,朱由崧毕竟还没有当福王府的家呢,总要收敛一点的,否则原本树立的形象就会崩塌了,这对他日后接手福王府是不利的。 朱由崧在摇摇晃晃的骡车里差点睡着了的时候,李谙的声音在车外响了起来:“小主子,到地方了。” 朱由崧在门口下了车,几个不认识朱由崧的护卫前来拦阻,李谙一抖拂尘,喝道:“大胆,让邵存英出来迎接。” 护卫见势不妙,立刻派人去把邵存英请了出来,等邵存英把朱由崧迎了进去,几个护卫这才恍然道:“原来,这才是我们真正的主子呀······” 168. 或许是对三党执政的试探,或许是想念福王父子了,万历皇帝在当年的八月末,决定召见朱常洵一家北上过年。 方从哲和三党虽然把东林党的几位干将从朝堂上驱逐了出去,但毕竟没有东林党斩尽杀绝,所以,面对万历的试探,还离不开皇宠的三党表示默许,于是召唤福王一家的金牌顺利南下,于九月初送进了福王府。 “府里稍后要北上,如果顺利,大约明年四月份会回到洛阳。”接到万历皇帝的召唤,福王府上下顿时忙碌起来了,朱由崧也把身边几个人招呼了过来。“姚成这边,字花正常卖,当月的进项送进王城来,金泰会帮我收着的。” 姚成应了一声后退到一边,朱由崧转而向姚力姚力和顾鑫吩咐起来:“蓝毬会的收入也一样送到金泰手上,菊花展这块,主要还是分给入股的各家,如果有节约,一样处置。” 姚力、顾鑫这边齐声应是,朱由崧便继续道:“洛阳这边,明年搞主客场制和升降级,对外方面,争取和南阳府、开封府、汝宁府那边谈妥了,明年开这三个府的毬市。” 顾鑫接口道:“小王爷,卫辉和归德那边已经有人接触蓝毬会了,您看?” 朱由崧反问道:“蓝毬会有余力吗?” 顾鑫答道:“如果不一定要从王府这边派人,应该是有余力的。” 朱由崧想了想,决定道:“只要能保证王府对各地蓝毬会的影响力,也不是不可以。” 姚力和顾鑫也退到一旁去了,朱由崧跟何剡说道:“我把俞义、赵山、万世、钱禄都留下来帮着制作护肤霜,你这边则一定要和赵鲁衔接好了,这笔钱要是赚不到,会影响明年的计划的!” 何剡应道:“请小王爷放心,目前这三种商品不是价格上有优势,就是人无我有,所以,要是不赚钱,您拿小的是问。” 思路客 朱由崧笑了笑,对一边的江涛说道:“回去关照宁虎,务必确保双福号这边的安全,保证护肤霜的秘密不泄露了!” 江涛应道:“是,一定确保双福号的秘密不泄露以及各处字花生意的安全。” 朱由崧点点头,随即看向邵存英:“邵先生,明年艺塾招收,继续控制在五十人左右,不要太多了,王府也不是无底洞,钱咬手啊!” 邵存英苦笑起来:“是,我一定尽量控制人数。” “陶教授。”朱由崧目光落在陶博成身上。“伴读这块,你看一下,能送到张师那边的,就送过去,剩下数学好的,交给艾先生,最后剩下的,再给一年的机会,就交给俞义、赵山安排。” 陶博成应道:“下官明白怎么处置了。” “陆卿,《毬报》要继续办好了,怀庆府、西安府的《毬报》你也要关注起来,至于明年蓝毬扩大到开封等地以后,你也要抽出得力人手把这些地方的《毬报》给办起来了。” 陆卿作难道:“开封等地要办《毬报》总不能把洛阳这边的人手都抽光吧。” “人手不够就招嘛,”朱由崧指了指姚力。“钱不够去找姚力要,进公账,这也是推广毬赛,各方许可的支出。” 陆卿看了看那边的姚力,只好应道:“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缺钱的秀才童生一大把呢,学生一定用钱砸出一批好编辑来。” “你要当阖省《毬报》总编的人,目光放远一点。”朱由崧还是对陆卿的反应不满意。“不单单是洛阳这边《毬报》要搞好,各地的《毬报》都要搞好了,不然,我唯你是问!” 在朱由崧的威逼利诱下,陆卿只能重新应道:“是,学生一定把各地《毬报》都办好了!” 朱由崧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等人走完了以后,朱由崧把金泰叫了回来:“第一,料器场这边,替我看着点,如果做出了纯净的料器,让他们多做一些试管、烧瓶一类的东西,另外绘彩料器依旧交给顺和店发卖,但纯净料器,一件也不准流出去!” 金泰应道:“奴婢明白了,但顺和店发卖后收到的料器钱怎么处置?” “作为料器场的开支,有结余的,你报到北京,我会决定怎么处置的。”说到这,朱由崧压低声音道。“第二,谛听这边,你继续管着,花销什么的,从字花那边走,至于谛听得来的消息嘛,你先看着,有重要的,报到北京来。” 金泰还没有回应,李谙在外间报告道:“小王爷,西鄂王府的将军有帖子来,请你去三府毬场一会。” 朱由崧一愣:“今天吗?” “是!今天有毬赛的。”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回复道:“回复西鄂王府,我会过去的。” 李谙退下了,朱由崧冲着金泰说道:“方方面面,你帮我盯紧一点。” 金泰跪倒在地:“奴婢一定肝脑涂地。” 朱由崧笑了起来:“要你肝脑涂地干什么,做好了就是了。” 金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在朱由崧的示意下爬了起来:“是,奴婢一定盯紧了各处。” 朱由崧微微颔首,同时说道:“准备开膳吧,朱凤凝这家伙,不知道找我什么事呢······” “由崧啊,你这次可要帮叔叔一把!” 等朱由崧午睡后达到已经改建后的三府毬场时,朱凤凝早就在那等了半天了,所以,一见朱由崧,立刻拉着朱由崧进入西鄂王府的包间,冲着朱由崧恳请起来。 “等,等,”朱由崧竖起手掌,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然后问朱凤凝道。“要我帮忙,总得把事情说清楚吧!” 朱凤凝让朱由崧坐下,然后告知道:“宗人府这帮混蛋,欺人太甚了,我这不,该使的钱都已经使了,可是到现在郡王袭爵的事还没给我办妥呢,所以,叔叔就厚着脸皮过来求由崧帮忙了!” 西鄂王府去年,跟着朱由崧在蓝毬项目上也赚了四千多两,所以才有钱去打点北京方面,但问题是,那边收了钱不办事,所以让朱凤凝气得火冒三丈,又无计可施,不得不求助于朱由崧。 朱由崧拒绝道:“宗人府岂是我能说的动!” “你是不行,可是贵妃娘娘行啊!由崧,你就帮叔叔这一回吧,叔叔一定忘记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看着朱凤凝作势要跪下来的样子,朱由崧只好过去搀扶:“这事,我记住了,我会帮着说一说的,但至于能不能成,我不保证啊!” 朱凤凝激动的手舞足蹈道:“行,只要你可帮忙说一声就行······” 169.都是为了蓝毬 朱凤凝离开之后,朱由崧看李谙欲言又止,于是问道:“李伴伴有话要说吗?” 李谙便提醒道:“小主子,西鄂王府的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宗人府、吏部,水都很深,您这么答应了下来,要是做不到,岂不是让奉国将军心生怨恨吗?” 朱由崧点点头:“李伴伴说的是,眼下太子伯伯势力已成,祖母那边说话也不太管用了,所以,西鄂王府这件事不好办,可是就刚才那样子,我能不应承下来吗?不应承,只怕现在就两家不快了。” 李谙苦笑道:“小主子,说的也是,可······” 朱由崧打断了李谙未尽的话:“其实我原本也没准备一定能帮西鄂王府把事情办下来,话传到了,真要做不成,西鄂王府还敢真跟我翻脸吗?” 是的,现在是朱由崧带朱凤凝赚钱,朱凤凝要是敢呲牙,直接赶绝了就是,还怕他背后捅一刀吗?再说了,自己不是不帮他办,而是递话了以后人家不买账,朱凤凝真要是为此翻脸,传扬出去,外人也最多说一句,朱由崧年少不识人,帮了白眼狼而已,并没有什么丢人。 朱由崧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李谙也只能附和道:“小主子心里清楚就好!” 李谙放弃劝诫了,朱由崧自然不会在这个话题继续下来,所以他话锋一转,问道:“给东宫、荣昌公主府、寿宁公主府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李谙答道。“有《杨家府演义》绘本八套、《岳武穆王精忠传》绘本八套、《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绘本五套、《剪灯新话》绘本五套,还有大小三轮车十三辆。” 李谙说的三轮车就是朱由崧根据前世的记忆让人防止出来的儿童脚踏车,可以自己骑,也可以让宦官骑行拖带,唯二的问题是,没有高碳钢,所以部件容易坏,以及地面不平整且没有橡胶轮胎作为缓冲,所以其骑行起来有些颠了。 “立体识图册十套,板球十套······” “东西准备的不错。”其实朱由崧准备的东西并不多,但还是比较经典有趣的,送给朱由校、朱由模、朱由检、冉德诚、杨家兄弟及朱徽妍、朱徽婧、朱徽媞等人已经足够了,关键在于心意嘛。“对了,你把我台子上的水晶器都带上,在北京用得着。” 现在已经是九月初了,正是黄河秋汛期间,福王府一行自然是要走陆路上京的,一路颠簸之下,别的东西还都好说,可要想把朱由崧手上的这套实验器材都安全运到京师,那还是比较困难的,所以一定要妥善打包、小心运输。 李谙领命而去,朱由崧坐在那叹了口气,这恐怕是他上半生,最后一次前往北京了······ 三天后,福王全家启程北上,于孟津过了黄河,然后经怀庆、卫辉、彰德、东昌等府,转运河继续北行。 “小王爷,前面到驿站了,”朱常洵的贴身宦官过来报告道。“今晚,我们就在此休息。” 一路晃荡,让朱由崧有些疲倦,于是他一边下车,一边问道:“到哪里了?” “回小王爷的话,到怀庆府了,不过按照规矩,除了北京,沿途是不能入城的。” 朱由崧感叹道:“走的还真慢呢!” 朱常洵的贴身宦官笑道:“等到了临清就好了。” 朱由崧走进了驿站,驿站里早有打前站的王府厨子做好了膳食,朱由崧洗过手之后,便坐到了福王、姚氏的身边,已经两岁的朱由渠看到朱由崧过来,立刻伸手来抓他,朱由崧笑着抱起弟弟,朱由渠便用流着口水的嘴在朱由崧的脸上亲着,弄得朱由崧浑身狼藉。 朱由崧也以为意,只是用手帕擦了擦脸,但是姚氏看不过去,让乳母带着朱由渠到一边吃饭,剩下一家三口便开始用餐了。 没错,邹氏倒是想跟着去北京的,但福十太小了,不敢让他跟着履行,所以,邹氏这次就被留在了洛阳,好在,姚氏一直没有为难她,所以,留守福王府的赵鲁、丁位等人自然也不会在福王不在期间亏待了他们母子的。 一家人才吃了几口饭,预备接替病重的郭权担任奉承司奉正、入驻北京的陈金便在廊下报告道:“王爷,郑王府、东垣王府、繁昌王府、庐江王府遣人拜见。” 朱常洵头也不回的说道:“告诉各家王府来人,心意领了,人就不见了,礼单也退回吧。” yawenku.com 礼单是不能不退回的,朱常洵已经几次往返洛阳与京师之间了,每一次途经各藩王驻地时,人家都要送礼,原本倒也没什么,押注嘛,朱常洵要是能入继大宝了,这点钱对各王府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问题是,朱常洵已经出局了,再收,就有些不知轻重了。 陈金有些尴尬的回应道:“王爷,各府不是来拜见您的,是来求见小王爷的。” “是见由崧的?”朱常洵有些意外的看向朱由崧。“崧儿,这是怎么回事啊!” 朱由崧搁下筷子解释道:“父王,这不是蓝毬会发展到了怀庆嘛,看样子,今年已经赚钱了,几家王府怕是想更多投入,但又吃不准前景,想跟孩儿讨个章程,吃个定心丸!” 福王轻笑起来:“吾儿现在的名头倒是比父王我都大了!” 朱由崧立刻拍马道:“可不是龙生龙凤生凤嘛!” 朱常洵脸一沉:“油腔滑调,还不去解决了这件事情。” 朱由崧想了想,跟侍立在身后的李谙交代道:“李伴伴,你去打个招呼,让各家放心,这蓝毬还是有赚头的,至于礼单什么的,不用收。” 人家送你一文钱,是指望你回赠十文钱的,但受制于人民的富裕程度,赌毬事业即便还有发展的余地,但也不可能无限制的增长,所以,定心丸要给,礼物大可不必。 李谙应了一声,退下去招呼郑藩四王代表了,朱常洵则对长子调侃道:“这一路上,不会还有其他王府来拜见我们这位小陶朱公吧······” 170.郭宝 朱常洵还真猜对了,这不,到了卫辉,刚刚继承潞王府没几年的朱常淓以及朱常淓的弟弟朱常bi也派人来拜访朱由崧,而到了彰德府,赵王府、临漳王府、雒川王府、南乐王府、成皋王府、平乡王府也纷纷派人来拜访朱由崧,这些王府来使的目的都差不多,不是来了解蓝毬会的运作,就是来商讨如何扩大字花生意的,其等的热切程度,以至于,就连朱常洵都有些嫉妒自己这个过完年才虚岁12岁的儿子了。 原本,朱常洵以为到了东昌府,朱由崧这边该消停一些,结果到了临清,各家王府的确不见人迹了,但却又从顺和店在临清的支店负责人那里听到了字花的字眼,让朱常洵意外的感受到了儿子的影响力。 临清是这样,河西务也是这样,到了张家湾还是这样,而且这还是飞票业务迟迟不能开出的情况下,一旦飞票业务运作起来了,只怕福王府也要“变天”了。 带着某种骄傲和沮丧的心情,福王一家终于回到了北京城,可一进福王京邸,朱常洵的心情就低落了下来:“郭权的身子能好起来吗?” 郭权的干儿子郭宝向朱常洵报告道:“回王爷的话,干爹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郭权是朱常洵的伴当出身,其地位就如朱由崧身边的李谙,朱常洛身边的王安一样,所以朱常洵脸色凄惨的对姚氏吩咐道:“王妃,你带着崧儿、渠儿先安顿,我去送郭权最后一程。” 姚氏安慰道:“郭伴伴吉人天相,会好起来的。” 朱常洵艰涩的扯了扯脸皮,冲着姚氏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于是姚氏也不再劝说了,只是提醒道:“王爷早去早回······” 朱常洵跟着郭宝离开了,姚氏想了想,对留下的京邸二把手李尚说道:“由崧要一个清净的地方,你们整理出来了吗?” 李尚应道:“奴婢接到王妃指示后,已经把王爷以前读书的西书房给整理出来了,前面读书,后面住人,一点也比小王爷之前住的浴光阁差了。” 听到这,朱由崧乖巧的说道:“母妃,儿子自己看就成了,您累了一天了,带着由渠先休息吧。” 姚氏点头道:“吾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那就去吧······” 李尚便带着朱由崧来到西书房,朱由崧打量了一番,觉得还可以,便吩咐道:“李尚,地方不错,你先去吧。” 李尚退了下去,朱由崧便对李谙说道:“李伴伴,安排人布置一下。” 李谙派人把朱由崧那套实验器具以及朱由崧用惯的笔墨、平时看的那些书籍都搬了进来,并准备把原来书架上的福王以前读的一些书给搬走,结果朱由崧一眼看见了一本《帝训》,当即拿到手中观看起来。 其实按道理说《帝训》作为明宣宗留给后世君主的指导性文件,作为藩王的福王原本是看不到的,更不要说堂而皇之的放在王府的书房里了,但问题是,福王差一点就夺嫡成功了,自然与一般如猪养的藩王不同,因此出现这么一本帝王学教材并不奇怪。 朱由崧翻了翻《帝训》,便如发现了宝藏一般,对李谙说道:“书架上原有的书不要动,我带来的书,放在床头即可。” 李谙急忙命人照办,朱由崧则不管小宦官们的忙碌,自己拿了把椅子坐在阳光下,慢慢翻看起来手中的《帝训》来。 将将把《帝训》翻看了一半,郭宝过来通知道:“小王爷,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朱由崧放下《帝训》跟着郭宝来到了东书房,等郭宝退下去了,朱由崧抬眼望去,只见朱常洵一脸的颓唐,朱由崧急忙过去安抚道:“父王,人死如灯灭,您还要节哀顺变呢!” 朱常洵点点头:“吾儿不必担心父王,把你叫过来,主要是有一件事问你。” 福王轻声说道:“国舅的人,用的还顺手吗?” 朱由崧一愣,但却立刻回过神来报告道:“标行这边虽说还在贴钱,但河南群盗蜂起让部分商队有了押标的需求,生意会好起来的,但谛听这边,谛听就是舅姥爷留下的那些打探消息的人手,目前还是花钱的窟窿,一年要搭进去五六千两。” “那,你想不想再接受一支打探消息,四下奔走的队伍?”朱常洵注意到儿子眼中的诧异,便解释道。“这批人,原来是郭权管着的,崇文门税关一年一万四千两的收益,一多半都砸在这上面了,如今郭权死了,储位也定了,若干吾儿不需要,那就让他们散了吧!” 雅文库 朱由崧眼眉一挑:“儿子当然要的,不过。” 朱由崧苦笑起来:“孩儿这边虽然进项不少,但花销也大,如果接手这部分,只怕维持的钱财还需要王府这边出!” 朱常洵苦涩的笑了笑:“钱不用担心,崇文门这边的收入依旧拨给你,但记得,其中一部分是京邸的开销,两边都要维持好了。” 朱由崧有些犹豫,没错,福王府现在的确拥有崇文门的税收收入,但那是万历赏给朱常洵的,一旦万历过世了,朱常洛、朱由校未必不会将其收回的,到时候,缺了这笔钱,可是要自己贴补了。 不过朱由崧转念一想,自己的吸金能力也不差,只要有三年的缓冲,自己未必短了一万两一年的额外开销,所以,朱由崧便向福王应承道:“儿子明白怎么做了!” 朱常洵随即呼唤道:“郭宝!” 郭宝重新走了进来,就听朱常洵吩咐道:“郭宝,你今后就跟着崧儿,你干爹交给你的人,也一并由崧儿调度了。” 郭宝虽然有些腹诽福王的决定,但还是不敢怠慢,立刻跪倒在了朱由崧的面前:“奴婢郭宝,拜见小王爷。” 朱由崧看了看郭宝,交代道:“你把过去几年开销的账目拿过来,我核一核,然后把你们的账与京邸的账分开了,这样陈金这边也好理顺了关系。” 郭宝先是一惊,但很快应道:“是······” 171.东宫内部有问题 福王回京第二天,向宫里递了请见的奏疏,但万历皇帝并没有第一时间批准,于是,趁着进宫的时间未定,朱由崧便先一步走亲访友起来。 朱由崧第一站自然到了寿宁公主府拜见了寿宁公主和驸马冉兴让,结果,冉德诚对朱由崧还有印象,一听朱由崧来了,直接就跑了出来:“由崧哥哥,你终于来看德诚了!” 冉德诚已经六岁了,朱由崧可抱不动死沉死沉的小家伙,只好牵住他的手,对他说道:“由崧哥哥可一直想着德诚呢,每年过年的礼物、生日的礼物都收到了吗?喜欢吗?” ahzww.org 冉德诚点了点小脑袋:“喜欢,不过这次哥哥有带了些什么给我呢!” 寿宁公主作色道:“德诚,你是大孩子了,不可以再跟哥哥要礼物了!” 朱由崧看到冉德诚一副委屈的样子,当即笑道:“哥哥带了,来人,把给小德诚的礼物带上来!” 《杨家将》和《岳飞传》的儿童连环画已经让冉德诚爱不释手了,结果立体折纸更是让冉德诚眼前一亮,只是等看到板球后,冉德诚有些不解道:“由崧哥哥,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球类游戏!”朱由崧解释道。“不但德诚可以玩,姑父也可以拿来健身的。” 其实这是送给冉兴让的,并不主要给冉德诚,真正给冉德诚的还是那辆手工打造的三轮车,所以等三轮车送上来以后,朱由崧当着寿宁公主夫妇的面,让冉德诚坐在后座上,自己则上了前段的位子,然后就在厅堂里骑了起来。 冉德诚高兴的拍起手来,朱由崧则骑了一会便下了车,对冉德诚说道:“德诚,你自己骑骑看?” 冉德诚看了看父母,寿宁公主和冉兴让微笑着不说话,所以他便高高兴兴的坐上朱由崧刚刚坐的位置,在朱由崧的指导和护持下,艰难且晃晃悠悠的骑行起来。 等好不容易在厅堂上骑了一圈,朱由崧手握车把让冉德诚下来,然后跟寿宁公主说道:“姑姑,这车呢还有些小问题,第一,尽量在平缓的地方骑行,第二,要时常给枢机加油,但加了油就得小心别弄脏了衣物。” 寿宁公主便一一应下,并让依依不舍的冉德诚从三轮车上爬下来下来,此时,朱由崧又奉上了一些蜜饯,这当然是送给寿宁公主的,至于冉德诚能不能分到,朱由崧就不管了。 “姑姑,姑父,我还要去荣昌公主府,拜会大姑姑,我就不久留。” 礼物送出之后,朱由崧便提出了告辞,寿宁公主自然是想挽留朱由崧吃午饭的,但朱由崧还是坚定的婉拒了,公主和驸马无奈,只好放任朱由崧离去,但冉德诚去抓住朱由崧道:“由崧哥哥,记得过来陪德诚顽!” 朱由崧笑了笑,掐掐冉德诚的小脸,应道:“会的!” 小德诚这才松开手,目送朱由崧的离去······ 朱由崧跟寿宁公主夫妇说自己要去荣昌公主府自然不是托词,只是,他先回了福王京邸吃了午膳,睡了午觉,这才带着礼品去了荣昌公主府,拜见荣昌公主朱轩媖。 驸马杨春元是去年死的,当时杨春元的生母刚刚离世,侍奉母亲十分孝顺的杨春元哀痛万分,以至于水米不沾,生生的绝食而死,这对于杨家来说是美谈,但对于荣昌公主来说却是噩耗,所以,朱由崧见到荣昌公主时,只觉得这位姑姑容颜枯萎的厉害。 朱由崧不敢跟荣昌公主多说什么,只是奉上了蜜饯等土产,然后说想见一见杨光夔、杨光皋、杨光旦、杨光益、杨光龙这5兄弟,但很不凑巧的是,杨光夔已经继承了父亲锦衣卫的官缺,目前去宫中勤务了,倒是稍小的杨光皋、杨光旦、杨光益、杨光龙还在家。 所以,荣昌公主便叫4兄弟出来见朱由崧,自己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看到4兄弟,朱由崧自然把四套礼物送了过去,4人欣喜的收下了,但却对朱由崧准备把第五套礼物送给杨光夔的事给予了差评:“由崧,你大约不知道,我大哥已经成亲了,所以,这些小孩子的玩意怕是看不上了。” “光夔大哥成亲了?”朱由崧还真不知道呢。“什么时候的事?” “祖母去世前两个月,嫂嫂算是冲喜进来,不过眼下我等既要服祖母的丧,又要服父亲的丧,就可怜了大哥大嫂,不能同房了。” 按照礼制,孝中生子是大不孝的事情,所以即便是夫妇也不能过于亲热了,当然,作为豪门大户,杨光夔想要销火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就苦了这位新嫁娘了。 朱由崧哦了一声,说道:“我回去就准备一套给嫂子的礼物重新送过来;不过,光夔大哥既然要受制,那怎么还到锦衣卫上任呢!” 杨光皋解释道:“文官才守制,武官可不用守制的,再说了,大哥现在是亲军,忠在孝前呢!” 朱由崧恍然:“原来如此,好了,不说了,这两年,你们过的怎么样,玉熙宫之会,还继续吗?” 杨光皋摇头道:“去年,先是由楫没了,接下来祖母和父亲也过世了,所以,我们就没再参加过玉熙宫之会,据说,后来德诚也不去了,因此,再也没有什么玉熙宫之会了。” 朱由崧说道:“原本,我还想着这才来京师能继续玉熙宫之会呢,看来是没可能了。” 杨光皋想了想,让几个弟弟先离开,然后压低声音跟朱由崧说道:“元孙和由模之间似乎闹了纷争,所以,接下来,你别提什么玉熙宫之会了。” 朱由崧有些错愕的问道:“元孙哥哥与由模之间怎么不开心了?” “具体的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娘说的,东宫不靖。” 朱由崧深吸了口气,感谢道:“多谢光皋哥哥提点。” 杨光皋少年老成的叹了口气:“什么提点不提点的,你难得来一趟北京,现在的情况,倒是让你扫兴了······” 172.这才是梯友 回到福王京邸,朱由崧把还在整理过去几年福王密谍花销账目的郭宝叫了过来:“刚刚从荣昌公主府听到一些事情,说是东宫内部有些纷乱,你知道原委吗?” 东宫一向是福王密谍打探的重点,所以郭宝太知道朱由崧问题的答案了:“小王爷,太子妃早几年就过世了,眼下东宫中以生了元孙的王才人为首,只是王才人体弱多病,无法主持慈庆宫,所以掌宫事一职就落到了小爷目前最宠爱的李选侍手中。” 朱由崧插话道:“是东李还是西李?” 郭宝回答道:“是西李。” 朱由崧点点头让郭宝继续,郭宝便往下说道:“掌慈庆宫日久,本身又得到小爷的宠信,所以西李一直有成为小爷继妃的心思。” 朱由崧脑筋急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朱由模是西李所生?” 郭宝简明扼要的回应道:“正是!” 朱由崧明白了:“这么说来,一旦西李成了太子妃,朱由模才是太子伯伯的嫡子,太孙的天然人选,那么元孙哥哥,就未必能笑到最后了。” “的确如此,”郭宝回复道。“而且元孙向来顽皮,小爷本身也不喜欢元孙,更喜欢温雅的由模殿下,只是皇爷还在,诸多事小爷也不能完全做主,所以,一切才拖宕了下来,但王才人与李选侍之间,元孙与由模殿下之间已经生了嫌隙。” 朱由崧冷笑起来:“倒好似太子伯伯与我父王之故事重演了。” 这话郭宝可不敢接,只好低头做起了鸵鸟,朱由崧背着手在那走了几步,随即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神宗在世,没有定下太孙的位置,光宗在世,也没有确立太子,那朱由校是怎么上位的呢?” 朱由崧很快认定,东宫日后必有一场龙争虎斗的大戏,不过,这对他没有关系,现在他跟东宫三位皇孙的关系都很不错,所以无论是朱由校还是朱由模上位,并不影响朱由崧的发财大计,至于之后,朱由崧自然是要跟朱由检这个看上去永远不可能上位的皇孙保持亲近的。 计算妥当后,朱由崧决定道:“李伴伴,你进宫一趟,我带来的礼物送到慈庆宫去······” 除了与几个皇三代接触外,朱由崧还想拜会的就是徐光启,不过,他直接上门肯定是不行的----他们无所事事,但对于徐光启来说,身为詹事府左春坊却结交藩王之子,也是断人前途的大过----所以,朱由崧只能迂回行事。 “徐光启?”郭宝想了想,回复道。“徐大夫应该是在现在天津开荒呢!” 朱由崧眼眉一挑:“倒也是知行合一,郭宝,你立刻安排人去天津,向徐光启求取《甘薯疏》、《芜菁疏》、《吉贝疏》、《种棉花法》、《泰西水法》等书,另外,如果徐光启在天津垦荒有得,也请他不吝赐教。” 郭宝问道:“那以什么名义求书呢?”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看向郭宝:“你手上没有合适的人选吗?总不至于直接以福王府的名义讨要吧。” 郭宝心里一突,立刻应道:“奴婢明白了。” 朱由崧摆摆手,让郭宝退下,自己却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了郭宝、金泰两个名字。 是的,对于郭宝的表现,朱由崧是有些不满的,但目前他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安排金泰与郭宝进行对调服务了,毕竟,郭宝是郭权的干儿子,人还死呢,就迫不及待的清洗他的干儿子,传出去也会让相当一部分人寒心的。 此外,朱由崧还担心临时换将必然会导致福王密谍运转失灵,而且,郭宝会不会把所有掌握的密谍都交出来呢?这也是不得不谨慎的理由。 当然,朱由崧也不会任由郭宝架空了自己----朱由崧根本不相信,福王在密谍中没有布置后手,就这么将如此重要的密谍全权委托了郭权父子,所以郭宝的小试探最终只可能砸了自己的脚,也因此,朱由崧相信,眼下的局面可能是福王给出的考题,只有自己给出了完美答案,福王才会安心交班----只是眼下他还要按兵不动,等待时机成熟再说。 理清了思路,朱由崧把写了金泰、郭宝的白纸用酒精灯----朱由崧制取高纯度酒精的时候还闹过笑话,一度让福王和姚妃以为朱由崧小小年纪就嗜酒如命了,为此还特意把他叫去训斥了一顿呢----彻底烧毁了。 这边刚把酒精灯熄灭,把成了灰碳的白纸扫进纸篓里,朱由崧就看到一个小小人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朱由崧叹了口气,过去一把抱住了小人儿,同时对外面训斥道:“怎么回事,怎么让由渠过来了。” 笔趣阁 伺候朱由渠的乳母立刻跪在门外,同时报告道:“小主子非要见哥哥,闹腾的不停,奴婢,只能把小主子带过来。” 朱由崧伸手在朱由渠的鼻子上刮了刮:“不听话了是吧!” 朱由渠却笑着叫到:“哥哥,哥哥!” 朱由崧无可奈何的把朱由渠的衣服松了松----现在已经是十月了,屋内屋外的气候有了较大的差异,进出房间若不能及时脱去外衣的话,等一会出门就会受冻了,现在可没什么有效治疗感冒的药品,真要感冒了,恐怕就要出大问题了----然后对着朱由渠的乳母说道:“起来吧,边上候着,等昏定的时候,再叫我们。” 说话间,朱由崧命人拿来一部小三轮车,将朱由渠放在骑手的位置上,然后自己拉着车把带着朱由渠在宽大的书房里转圈。 朱由渠高兴的拍着手掌,嘴里不明所以的说着话,朱由崧不由得笑骂道:“臭小子,你也是穿越而来的吗?” 朱由渠显然听不懂朱由崧的话,只是在那手舞足蹈着,拿美滋滋的样子让朱由崧气的咬牙切齿的,于是便一下子把朱由渠从车座上提留了起来,然后抱在胸口,走到后面的床榻上,带着朱由渠倒卧了下去。 朱由渠还以为朱由崧带他玩什么新玩意呢,只趴在朱由崧身上不停的笑,朱由崧则躺在床上,用手挠着弟弟的咯吱窝,逗得朱由渠扭啊扭啊的,别提多好玩了······ 173.续武经总要 郭宝将一大摞福王密谍的经费核销单恭恭敬敬的放在朱由崧的面前,但朱由崧根本没有看,而是直截了当的对郭宝说道:“说一说具体的情况吧。” 郭宝应了一声后汇报起来:“这支密谍主要分布在朝堂之中,但不是什么堂官、司官,而是诸如中书、司务、照磨、检校、提举、大使、所正、所丞、赞礼郎、录事、监事、监正、孔目、待诏、知事这类不起眼,但位置要害的小官,以及部分书办之类的吏目。” 郭宝所举的这些官,最高也只有从七品,一般来说,任职者要么是荫蒙出身、要么是举人监生出身、要么是纳粟买的官、要么是没出身的多年积功后晋升的,在科甲正途官眼里,这些小官自然是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但实际上,相对于流水一般的科甲官,这些经年累月不动位置的小官以及等而下之的吏目才是真正的坐地虎呢。 当然,在残酷的朝堂斗争中,这些小官和吏目是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的,但通风报信或在文书上做手脚,却是手到擒来的,也难怪福王府要养着他们。 朱由崧想了想,担心的问道:“这些人当中会不会有东厂和锦衣卫的耳目?” 是的,福王府能考虑收买这些人,从事侦缉、监控任务多年的东厂和锦衣卫会想不到吗? 某种情况下,福王府收买他们还要花钱,东厂和锦衣卫却连钱都不用就可以获得他们的协助,甚至,某些官和小吏根本就是东厂和锦衣卫派进六部各寺,福王府若是没有甄别清楚的话,就等于把自身的秘密彻底展现在了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皮底下了。 郭宝眼皮跳了跳,这才回复道:“小王爷提醒的是,但这些人是奴婢的干爹用了多年的,应该是可靠的。” “应该!”郭宝用将死的郭权来压自己,朱由崧颇有些不满,所以玩味的重复了一遍郭宝的用词。“凡是都指望应该,那被人阴死了也活该。”说到这,朱由崧指着面前的一堆东西说道。“相关人等是不是都在里面了?” 郭宝低头应道:“是!” “好,”朱由崧冷冷的说道。“你不查,我自己派人过一遍,且下去吧。” 郭宝被朱由崧说的话搞的有些紧张,但归根结底还是不相信朱由崧有能力查出些什么来,便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朱由崧坐在那考虑了一会,提笔写了封信,然后用蜡烛油做了火封,随即冲着门外说道:“叫马阁臣立刻把信送回洛阳,交金泰收。” 一名在门外侍立的小宦官,进来拿了信后退了出去,不多会,回来禀告道:“小主子,小马总旗已经出发了。” 朱由崧还没有作答,李谙走过来报告道:“郭公公没了,王爷派陈公公去主持治丧!” 朱由崧暗地里说着‘好机会’,但脸色却似乎有些沉重:“告诉郭宝,郭权下葬之前,不必过来听差了,另外,李伴伴,你拿五十两银子,替我送过去,顺便帮我给郭权上一炷香。” 李谙应了一声转身想走,朱由崧叫住他:“李伴伴,陈金任了奉正,王府奉承司右奉承的司职便空了出来,你有什么想法吗?” 李谙心头一震,但面上依旧宠辱不惊的回应道:“一切听王爷和小主子的安排。” 朱由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个家,毕竟还是父王和母妃在当,所以,这一次李伴伴就不要再争了,且在按耐几年,等我长大些后再说,到时候,王府奉承司里,必少不了你的位置。” 李谙听懂了朱由崧的潜台词,是的,朱由崧目前虽然是福王的嫡长子,但福王世子的地位并没有真正得到确立,所以,是不方便在奉承司里安插人手的,所以,只能让自己放弃这个机会了。 李谙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立刻回应道:“小主子好意,奴婢感激不尽,奴婢不急,奴婢愿伺候小主子一辈子。” 1200ksw.net 朱由崧笑道:“难道,去了奉承司就不能伺候我了?” 李谙刚想向朱由崧解释什么,朱由崧却提前摆了摆手:“好了,李伴伴的心意,我收到了,且先去郭家吊唁吧。” 李谙领命而去,朱由崧则转身拿起福王留下的一套《续武经总要》看了起来。 《续武经总要》成书于嘉靖三十六(1557)年,由**(今属福建)学者赵本学所著的《韬钤内外篇》及赵门子弟、抗倭名将俞大猷所著《韬钤续篇》组成,其中《韬钤内篇》讲的是古代“圣王贤将”所作“攻守便利”的阵法22种,《韬钤外篇》讲的是汉唐以后附会伪托的阵法17种,《续篇》则是俞大猷学习赵氏阵法的体会而推演的阵法及讲述兵器使用要领的《剑经》。 《续武经总要》对各种阵型是有褒贬的,认为《内篇》的阵型古今有效,《外篇》的阵型习之有害,而《续篇》则认为阵形不论方圆,其要点在于“内外相维,大小相包;四面为一,触处为首”;“贵为奇正,有分合,利于相救,便于攻守”,并且指出,阵不是固定不变的,“因地形险夷之便而增损其数”;阵法之奇正亦“变化无常,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奇正之变,如循环之无端”。 朱由崧则一边看着《续武经总要》,一边在白纸上作图,没错,眼下可是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其中冷兵器在军队中的占比更多,作战时更有效,如果只使用“排队枪毙”的纯热兵器的战法迎战的话,估计怎么死都不知道,而所谓利用长枪兵一招鲜的做法也过于一厢情愿了,须知道中国古代为什么会有十八般武器之说,就是因为各种兵器之间有明显的相生相克,所以要想打赢战争,靠的不是嘴炮,而是有效的兵种组合。 朱由崧正在纸上涂涂抹抹的,一个熟悉的吱唔声又想了起来,朱由崧无奈的放下书和笔,抬头望去,果不其然,朱由渠又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我的小祖宗哎,你怎么又来了······” 174.想要什么 福王抵达京师的第十天,宫里派来內使告知,明天可以进宫拜见了,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朱常洵便带着姚氏及两个儿子进了宫。 “父皇,您这是?”进了乾清宫后,朱常洵还没来得及给万历叩拜,就发现万历脸色焦黄,仿佛大病未愈的样子,朱常洵一下子扑到在万历的身前,一把抱住老父,眼泪就下来了。“父皇,您要保重龙体啊,儿子还想有机会能在您膝前尽孝呢!” 万历还没说话,姚氏便带着朱由崧和朱由渠给万历跪下了:“儿媳(由崧)愿父皇(皇爷爷)早日安康!” 结果姚氏一个没看住,朱由渠便挣脱了,母亲的手,晃晃悠悠的走向万历。 朱常洵一看不好,立刻伸手抱住朱由渠,然后指着万历对朱由渠说道:“叫皇爷爷,皇爷爷,对,皇爷爷!” 朱由渠效仿着福王的口音,对万历一遍遍的说道:“皇爷爷,皇爷爷!” 万历已经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喜悦,但万历并没有命太监把朱由渠领到身边逗弄,只是问福王道:“老三,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嘛?” 朱常洵报告道:“福十还不足周岁,年纪还太小了,受不得鞍马劳顿,所以,这次就没有带来北京,还请父皇恕罪!” “恕什么罪啊,你为天家开枝散叶,这还有罪了?”说到这,万历命令道。“都别跪了,起来说话吧。” 朱常洵率先爬了起来,接下来姚氏和朱由崧才爬了起来,万历似乎这时才看见朱由崧,伸手一招:“福八,到皇爷爷身边来。” 朱由崧看了父母一眼,然后走了过去,靠在万历的身旁,万历用手摸了摸朱由崧的脑袋,笑道:“老三,这孩子你是怎么教出来的,那么多鬼门道的呢!” 朱常洵和姚氏的脸都是变了,但朱由崧却仗着自己年纪小,跟万历明说道:“皇爷爷说的是字花和赌毬吗?孙儿这也是没钱花了,想出来的歪门邪道,不过,老实说,大明在税制上是有缺陷的,所以,这钱原本落不到国库,倒不如让孙儿赚走了。” 朱常洵呵斥道:“大胆,在皇爷爷面前也敢胡说八道,父皇,看着崧儿年纪还小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 万历笑着冲福王说道:“这孩子说的有道理,你着急什么。” 说完这句,万历冲着朱由崧问道:“那个牡丹节办的也不错,菊花展也有点意思,你说,你赚那么多钱准备干什么呢!” 朱由崧半真半假的说道:“皇爷爷您不知道,其实我没多赚什么钱,这不,除了河南府,字花的生意都交给别人做了,赌毬的生意也不全是我的,方城王府、西鄂王府还有少林寺和士绅们都有分润,到了外埠,那更是只有零头中的零头了。” 万历闻言笑道:“没有跟你这小财迷要钱,只是皇爷爷想知道你把钱用哪了?” 朱由崧不顾福王的眼神,继续九真一假的说道:“我办了一个管墨艺塾,现在一年要花销上千两,随着生徒日多,日后还会有更多的支出,此外,办了个标行,现在每个月还亏两三百两呢,另外,《毬报》这边在各地有一些采风,养他们一年差不多要四千多两,再加上,孙儿又办了一个料器场、一个生产护肤霜的工坊,盈利没见到,净是支出了,至于牡丹节和菊花展也是花钱买吆喝,今年根本回不了本的。” 在这段话里,朱由崧把为自己收集政治经济军事情报的谛听变成了收集各地市井传闻的《毬报》采风了,至于福王密谍的事情更是万历不问,他不答。 万历扭头看了朱常洵一眼:“老三,福八就是比你聪明啊,他知道把钱用在生钱上!” 福王重新跪了下来:“父皇明鉴,儿臣当年不过有些念想,所以才疯魔了,如今早已经没了奢望,所以才愿意把手下的那些人交给由崧牟利!” “组建标行,让一些不法之徒改邪归正,然后用他们做护卫、清剿盗匪,这也是个好路数。”万历说了那么多话,似乎有些累了,身子往御座上靠了靠,接着才问朱由崧道。“这件事办的好了,福八,皇爷爷要奖励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朱由崧心思百转,不知道万历说这话到底是不是敲打,但万历的话又不能不回,所以,他考虑了几秒后,向万历要求道:“皇爷爷,由崧如今又有了一个弟弟,还请皇爷爷赐给他一个名字,另外,册封小弟弟的母亲为夫人吧!” 万历一愣,看向姚氏,姚氏也十分吃惊,但此刻绝对不能表现出异常来,所以,姚氏一句话不说,直接跪倒了。 万历收回看向姚氏的目光,然后冲着朱由崧发了一会呆,最后才点头道:“是个好孩子啊,朕还以你要为西鄂王府说话呢!” fantuankanshu.com 朱由崧一听,也跪了下来:“皇爷爷恕罪,孙儿虽然答应替西鄂王府那边传话,但也绝没有许诺西鄂王府什么,孙儿绝不敢操纵宗人府和吏部。” “所以说,你是个好孩子嘛!”万历命令道。“都起来吧,别没事就跪了。” 朱常洵、姚氏、朱由崧领命,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时就听万历传旨道:“王国臣,通知司礼监和内阁,以为福王生育子嗣有功,册封福王妾媵邹氏为夫人,并赐福王幼子福十,由桦之名。” 朱常洵、姚氏和朱由崧立刻跪倒谢恩,然后才重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等福王三人再次从地上爬起来后,万历问朱由崧道:“福八,这次进京,见过由校他们了吗?” 朱由崧回答道:“倒是拜见过荣昌姑姑、寿宁姑姑,也见过了杨光皋、冉德诚他们几个,但之前没有获旨,所以只是派人给元孙哥哥、由模弟弟、由检弟弟送了礼物,还没有见过他们!” “今天过后,可以去见见了。” 万历话音刚落,王国臣插话道:“皇爷,该吃药了!” 福王急忙从王国臣身后的小宦官手中接过药盅,万历冲着福王笑道:“不用你们来喂,去见见贵妃吧,她很想念你啊!” 福王却调了调药羹,试了试温度,然后对万历说道:“儿子服侍父皇吃了药再去也不迟。” 万历没有拒绝,只是说道:“痴儿······” 175.不急 王国臣派来的人通报完毕之后,王安有些不解的向朱常洛抱怨道:“小爷,福王家的小殿下,做了那么多的事,皇爷怎么就一笔带过了呢?” 听完王安的话,太子朱常洛平静的解释道:“福八是搞了点钱,但他和老三还是愿赌服输的,没有继续折腾,既然兄友弟恭,父皇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又怎么会训斥福八呢。” 朱常洛说到这,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来:“而且父皇今天敲打福八,其实是为了堵我的嘴啊,免得日后我再拿这件事向老三和福八发难,父皇也是用心良苦啊!” 王安明白了,脸上却有些不甘心:“这么一大笔钱,皇爷倒也舍得。” “给自己儿孙的有什么舍不得的。”朱常洛苦笑道。“可惜了,这笔钱到不了孤的手上。” 王安一听急忙劝谏道:“小爷,眼下您众望所归,万万不可为了些许钱财急功近利,误入歧途,行此紊乱民风之举。” yyxs.la 朱常洛点点头:“我晓得的,有些事藩王能做,孤是做不得的。” 王安松了一口气,但仍然劝谏朱常洛道:“奴婢以为,小爷日后还是要禁止字花、赌毬为好!” “难呢!”朱常洛摇头道。“字花、赌毬虽然是福八首创,但眼下却是各地王府、勋贵和士绅都卷了进去,真要禁止,只怕会朝野震动的。”朱常洛随即叹息道。“孤真的没想到,小小福八,居然轻易的就搞动了天下,若是孤的儿子就好了,由校、由模都比之不过啊!” 朱常洛说的不错,眼下已经出现了废税监、矿监容易,废字花难的现象了,赌毬若是遍及全国了,估计结果也是一样,轻言废止,只怕会让支持朱常洛的基本盘出现剧烈震荡;不过,朱常洛夸奖朱由崧,其根本还是对别人家的孩子的羡慕,以及对朱由校的失望。 王安眼下只想抱住朱常洛的大腿,并没有考虑过朱常洛之后的事情,因此在朱由校和朱由模之间还是保持着中立,自然不会随着太子的话往下说些什么的。 王安不接口,朱常洛更加是意兴阑珊,于是王安建议道:“小爷,要不去听个曲子,休息一下吧。” “也好!”朱常洛一脸的苦涩。“我这个太子,且过一日是一日吧。” 王安压低声音道:“小爷,再按耐一些时日,会好起来的······” 东宫里的对话,福王一家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不,福王这会正陪着郑贵妃享受天伦之乐呢,尤其是刚刚会说话的朱由渠,带给了郑贵妃以极大的快乐,倒让朱由崧有些吃醋了。 不过今天朱由渠起的太早了,现在一疯,很快就瞌睡了,所以,当朱由渠被宫女抱下去睡觉之后,翊坤宫内的关注重心便又回到了朱由崧的身上:“福八,你那个字花和蓝毬真能赚钱吗?” 朱由崧打了点折扣后,回禀道:“回祖母的话,孙儿去年在这两项上一共赚了一万多两,至于顺和店在其他地方推广字花盈利了多少,孙儿就不知道了。” 注意到母亲的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朱常洵便向郑贵妃汇报道:“母妃,顺和店去年在张家湾、河西务、临清三处卖字花,一共盈利了五万两,至于其他地方,因为大头都是当地的豪强,所以,所获不多,每个府多的两三千两,少的一千多两。” 朱由崧一听就知道福王也搭了隐瞒,别的不说,杭州、宁波、常州、湖州、绍兴、福州、广州等府,每个都至少有一万两的收益,至于其他地方虽然赚的少,但积少成多,二十多个府加起来怕也有三至五万两的总收益了,因此光一个字花,顺和店去年就赚了至少十五万两的净收益,占福王府全部营收的绝对大头。 郑贵妃咂舌道:“这其实也不少了,不过,连南都都办了,为什么不在京师也开卖呢!” 郑贵妃说完之后,发现自己的说法有歧义,便重新做了解释:“矿监、税监闹得天下沸腾,陛下也不是不知道,而且矿监和税监的收益最多只有三分之一进了内库,其余的,都落入了那些奴婢的手中,陛下也有些整顿,但投鼠忌器啊,如果宫里能通过在京师办字花,办赌毬,或许就能腾出手来,整顿税监和矿监了。” 朱由崧还没有说话,朱常洵便苦笑起来:“母妃,天下哪都能办字花,唯独,京师办不得。” 想为万历分忧的郑贵妃问道:“有什么说法吗?” 朱常洵告知道:“母妃,虽然眼下咱大明已然是不禁赌*博了,外省赌风再怎么大炽,关系到地方利益,科道们只会当做看不见的,但要是京师也搞什么字花,科道们的面皮就挂不住了,少不得要严禁的。” “祖母,父王说的对!”朱由崧补充道。“赌毬的情况也是一样,科道们是不会允许天子脚下也有此等风气的,所以,顺和店始终不敢进京,南都这边也是拖上魏国公等才敢经营的。” 郑贵妃明白了:“怪不得宫里没人提这个事呢,本宫还以为是被吾儿的钱塞住口了,原来不是那么回事啊!” 郑贵妃的话让福王父子对视了一眼,心知宫里也有人看上字花的生意,但问题是福王父子的身份特殊,再加上相关利益方盘根错节,所以内宦们还不敢把手伸出来。 但如果万历没了,事情会不会有变化呢? 朱常洵便盘算起是不是要分出一些利益用来收买宫廷大裆,而朱由崧则下定了决定,尽快将赌*博事业转型为工业资本和金融资本。 见福王父子陷入了沉默,郑贵妃转移话题道:“福八已经到了该封王的年纪了吧!” 朱由崧心头巨震,但却听福王说道:“十岁就该封王了,可是太孙还没有定,朱由模、朱由检也没有封王,父皇怕是要一碗水端平的,少不得要再拖上几年。” 郑贵妃笑了起来:“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由崧,我们不急的!” 朱由崧急忙应道:“左不过是多两千石禄米的事,孙儿不急······” 176.真的? 是的,初封郡王一年两千石的禄米,实际发放还三千开,三成本色,七成折色,也就是说到手也就一年两百两银子不到,即便再加上一些服装上及其他方面的供给,也不过三四百两银子一年的事,朱由崧现在一年五千两净收益,是完全看不上这笔收入的。 当然,有了郡王的头衔,朱由崧即便不能成为福王世子,那小王爷的名头也不再是虚的了,某种意义上也是利好,但朱由崧成为福藩继承人的事可谓是板上钉钉,只要他不出意外,福王世子的头衔是跑不了的,所以,他没有必要急吼吼的为自己搞一个郡王的头衔。 郑贵妃听罢,刚想说些什么,翊坤宫大太监崔文升走进殿来报告道:“娘娘、福王爷、王妃、小王爷,慈庆宫派人传话,说元孙想要见小王爷。” 郑贵妃看向福王,福王想了想,向郑贵妃说明道:“父皇刚刚许了由崧与元孙他们恢复接触。” 郑贵妃便问朱由崧道:“福八,你怎么想的?” 朱由崧看了看崔文升,然后开口道:“听说东宫里有些纷乱,如果这个时候孙儿不去,只怕原先在元孙哥哥身上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郑贵妃轻笑起来:“崧儿说的有道理,那就去见元孙吧。” 朱由崧起身向郑贵妃和福王夫妇行了礼,然后跟着崔文升走了出去,与慈庆宫来人说了了几句,得到了朱由校目前在南台的消息,便坐上自己的步辇,由几个低品级的內侍抬着前往西苑了。 由于紫禁城太大了,有些地方还不能直行,所以饶是几个內侍脚力颇健,还是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了现在还叫南台的瀛台。 朱由崧下了步辇,一眼就看见李大个子和魏朝站在香扆殿(涵元殿)的门口,朱由崧便带着李谙走了过去,见朱由崧来到,李大个子和魏朝便跪下来行礼。 朱由崧让两人起来,并问道:“元孙哥哥呢?” 魏朝回报道:“在涵和殿等殿下!” 涵和殿其实是香扆殿的第三进院落,朱由崧便当即走了进去,但李谙却被李进忠和魏朝给拦了下来,李谙不解的问道:“我们站门口干嘛!” 李大个子告知道:“元孙这两天不开心,小王爷进去没事,我们进去,怕是要吃排头的。” 好吧,李谙也不认为朱由校会对朱由崧如何如何了,所以,既然哼哈二将都在外间候着呢,自己也不进去凑热闹了:“那也别在风口站着呀,你们不冷,我可出了一身汗了,受不得风的。” 魏朝想了想,便关照几个低品內侍看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找自己通报,然后带着李大个子和李谙进了香扆殿的西厢房,还让人点了一堆火,三人便烤火,便聊起了家常。 按下这三人不说,朱由崧走进涵和殿,就看见朱由校在那里刨木花,朱由崧一下子懵了,他没想到,朱由校这么早就喜欢上了木匠活,当即皱眉道:“元孙哥哥这是在干什么呢?” 朱由校闻声放下手中的木块,拍拍手上的木屑,拿着一个物件来朱由崧面前炫耀道:“看看,这是我做的。” 朱由崧不明所以的拿起来看了看,好半天后才分辨出是什么东西:“这,这是,我送给元孙哥哥的投石车上的器件吧!” 朱由校重重的一拍朱由崧的肩:“我就说你看得出来是什么!” “可是,”朱由崧有些发傻。“那玩意是我送你顽的,没必要拆了仿照一个吧!” “谁说我拆的!”朱由校脸一黑。“是朱由模弄坏的,只是我想把它修好而已。” 朱由崧一下子有了某种感动:“别弄了,我再让人送哥哥两套,再说了,就算是要仿,还不如仿我这次送的三轮车呢!” 朱由崧这次送的三轮车上的部件其实是很容易坏的,朱由校若是闲极无聊,自然可以拿来仿照练手:“另外,元孙哥哥若是喜欢手工,我送一台泰西的座钟给哥哥拆着顽!” 朱由校仔细看了看朱由崧,质问道:“别人都劝我好好读书,倒是你愿意送东西给我顽,你是什么用心啊!” 朱由崧笑了起来:“小弟有什么用心啊,不喜欢读书就不读呗!” 朱由校冷然道:“可是我娘跟我说,不读书就不能做太子,日后就不能做天子,不能做天子,就只能给人家当臣子了。” 朱由崧摇了摇头:“能不能当太子,跟读不读书没关系,而且做天子也不需要喜欢读书,大不了日后做个垂拱而治的圣君好了。” 说话间,朱由崧走到朱由校身前,伸手戳了戳朱由校的胸膛:“你是太子伯伯的长子,皇爷爷的元孙,是上天注定的大明储嗣,要是你做不了太子、日后继承不了大统,但我倒要开口问一下满朝诸公了,当初何必狙我父子。” 朱由校有些不明白的怒道:“你也要跟我抢太孙之位!” 朱由崧也不知道朱由校是怎么个脑回路,所以有气无力的解释道:“我是跟元孙哥哥面前称过臣的,我又怎么可能跟哥哥你抢什么太孙之位呢,再说了,太子伯伯的储位根本不会动摇,又怎么可能轮到我和父王呢,我的意思是,哥哥身为元孙,天命所归,朝中的正人君子,断不会允许其他人当太孙的。” 朱由校转怒为喜道:“真的?” “真的!”两世为人的朱由崧如此哄着名义上比自己大两岁的朱由校,随即还问道。“谁跟哥哥你做不成太孙的?” “王安跟我娘说的,我偷听到的,”朱由校脸耷拉下来。“我娘听了,整夜都睡不着觉,身子愈发不好了。” “王安?”朱由崧眼眉一挑,心中顿时了然。“王安是不是还跟你娘说,请她放心,朝中有正人君子会主持公道的?” 朱由校奇怪道:“你又不在场,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朱由崧嘴角微微翘了翘了。“既然这样,你和你娘怎么还不放心呢!” 朱由校情绪再次低落下来:“关键是我娘病了,这些年我爹都没有亲近我娘了,他更喜欢那个狐媚子,这万一,把狐媚子抬上去了,我也许就不是嫡子了。” “这也是王安跟你说的?”朱由崧再次摇了摇头。“王安在吓唬你呢,你娘是皇爷爷封的,即便有人要越过你娘,也得看皇爷爷同意不同意。” “可皇爷爷的身子······” 朱由崧打断道:“皇爷爷虽然病了,但现在还能维持,元孙哥哥不必多虑,回去转告你娘,让她也别多想,把身子养好了才是;另外,不要听小人的挑拨,兄弟亲爱,太子伯伯才会喜欢的······” ranwen.la 177.还要慎重 时近中午,朱由崧跟朱由校告了别,然后赶回翊坤宫,陪着郑贵妃及福王夫妇用了午膳。 午膳后,朱由崧照例是要午睡的,于是福王夫妇便带着两个孩子与郑贵妃告辞,郑贵妃倒是有些不舍,但朱由崧已经12岁了,需要讲究男女关防,自然不可能让他睡在宫中,所以,郑贵妃只能殷切的关照儿子、媳妇,让他们有机会多进宫来看看自己和万历。 朱常洵应下了,不过,能不能实现,还得看万历这边是不是会同意,一般来说,既然万历把福王一家从洛阳喊来北京过年,至少会允许福王一家每旬进宫探问一次的,所以,实现郑贵妃的愿望还是比较容易的。 离开了翊坤宫,朱由崧睡意朦胧的被一路抬回了皇城里的福王京邸,只是刚刚到了福王京邸,正准备去睡个午觉的朱由崧被朱常洵给唤住了:“到书房说话!” 朱由崧只好跟着福王来到东书房,等进了东书房,就听福王问道:“你在南台,跟元孙说了些什么?” 朱由崧打起精神回复道:“东宫里争的厉害,元孙哥哥担心李选侍晋了太子妃,朱由模成了嫡子,自己就做不成太孙了。” fantuantanshu.com 福王又问:“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朱由崧答道:“我对元孙哥哥说,皇爷爷是不会升李选侍为太子妃的,朝臣们也不会答应再有什么国本之争的。” 福王点了点头:“这话没说错,还有嘛?” “我还说,有些事情都是有人蓄意在挑拨,元孙哥哥还要与由模弟弟亲善为好,就不知道元孙哥哥听进去没有!” 福王同意道:“西李虽然蠢了一点,但也不会应该知道你皇爷爷在世,断不会让她当太子妃的,也知道你太子伯伯绝不会现在就废长立幼的,所以,慈庆宫现在的意气,是有人故意放大了。” 朱由崧有些不明白的问道:“父王,王安在这里挑事,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朱常洵摇了摇头:“父王也猜不透王安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点你父王我大致可以确定,那就是慈庆宫里的邪风,其实应该是你太子伯伯放的,他的确不喜欢你元孙哥哥,也准备在你皇爷爷过世后册封西李为皇后或者皇贵妃,并册封朱由模为皇太子。” 朱由崧眼眉一挑:“父王的意思,接下来,孩儿应该跟由模弟弟更加亲近一点?” 福王反问道:“你怎么认为的?” 朱由崧想了想,回应道:“孩儿以为,现在改弦更张,只怕未必能在李选侍和由模弟弟那讨好,不如,顺其自然、维持原样,倒也不至于让人小觑了本藩。” 朱常洵听明白了儿子的意思,点破道:“你想烧冷灶?” 朱由崧想大吼一声‘我只是顺着既定历史做选择’,但问题是这个世界只是朱由崧前世的平行世界,所谓历史是需要当代人去创造的,未必不会发生变动了,所以,朱由崧便回复福王道:“孩儿不是烧冷灶,而是真的相信,朝中的大臣们不会让历史重演的。” 朱常洵却提醒道:“吾儿还是太过年幼,不知道人心险恶啊!” 朱常洵不解道:“父王这话是何意思?” 福王冷笑起来:“朝中大臣是人也是鬼,不要脸起来,那也是天下无敌的。” 朱常洵依旧语焉不详,但朱由崧却大致明白了福王的意思,福王是说,朱常洛当上了皇帝后若是硬要捧西李成为皇后,朝臣们肯定是阻止不了的,如果福王一脉到时候跳出来指着文臣集团昨非今是、言行不一,恐怕不但不能收获文官集团的歉意,反而会加重文官集团对福王一脉的恶感及中伤,导致福王一脉更受压制。 “儿臣明白了,人之初性本恶嘛!”朱由崧说到这,反而笑了起来。“其实父王多虑了,日后元孙哥哥为太子也好,由模弟弟为太子也罢,与我父子有何关系?届时,我父子既不能晋爵一等、入朝主政,也不至于贬为庶人、圈入凤阳高墙,所以孩儿又何必没事找事、当面抨击那些大臣小官呢。” 朱由崧随即在心里暗暗补充道:“我不会用鄙视的眼光和语言俯视、挑衅那些文官的,但我会用小报、文抄在全天下替他们扬名,揭穿他们伪君子的真面目。” 福王凝视了朱由崧一会,这才点头道:“吾儿明白就好啊!父王也不提点你了,且去休息吧!” 朱由崧从东书房退了出来,然后迈步走向西书房,结果,之前睡的太多的朱由渠,不知道又从哪里钻了出来,跌跌撞撞的冲向朱由崧:“哥哥,抱抱!” 朱由崧只好把朱由渠抱了起来,然后问服侍朱由渠的乳母问道:“喂二弟吃过奶了?” 是的,朱由渠二岁了还没有断奶,这让朱由崧有些无奈,不过,当初他也是这么过来的,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回元子的话,刚刚喂小王爷吃过了。” 朱由崧哼了一声,抱着朱由渠走了几步,却发现朱由渠挣扎起来,不得已,朱由崧只好把朱由渠给放了下来:“你这个小祖宗啊,又怎么了?” 朱由模叫到:“尿,尿!” 原来是要尿尿了,朱由崧只好把朱由渠交回给乳母把尿,自己则赶快回去换衣服,只是,这么一来,朱由崧原来的那点睡意已经荡然无存了。 所以,朱由崧回到西书房换了衣服之后,没有依照往日的习惯躺下来休息,而是拿着郭宝交上来的东西核对了起来,然而,才核对了一会,朱由崧的思路就不由自主的发散起来。 没错,今天他是在万历面前过关了,但万历就真的不知道谛听实际不是《毬报》的采风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既然一举一动都在万历,或者说东厂和锦衣卫的注意之下,东宫会不知道自己保留了情报组织吗? 只不过,自己眼下并没有实质性的造反行为,所以,方方面面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从这一事实来看,今后自己的行动还要谨慎再谨慎一些,至于福王密谍这边,只怕用起来也要愈发慎重才是······ 178.外科正宗 这一天,京师的天气格外的晴朗,风轻云淡的,朱由崧便起了出门活动的心思,于是便让马阁臣、马国臣兄弟套车,在李谙、郭宝的陪同下,离开皇城,于北京城内闲逛了起来。 说到北京城,同时代的福建长乐籍(出生在杭州)官员谢肇淛在《五杂俎》一书中给予颇多恶评,诸如“京师住宅既逼窄无余地,市上又多粪秽,五方之人,繁嚣杂处,又多蝇蚋,每至炎暑,几不聊生,稍霖雨,即有浸灌之患,故疟痢瘟疫,相仍不绝。摄生者,惟静坐简出,足以当之”,又如“燕云只有四种人多:奄竖多于缙绅,妇女多于男子,娼妓多于良家,乞丐多于商贾。至于市陌之风尘,轮蹄之纷糅,奸盗之丛错,驵侩之出没,盖尽人间不美之俗,不良之辈,而京师皆有之”等等。 总之一句话,北京这地方,简直一无是处,而北京人更是奸盗丛生,各种丑恶冠于天下。 不过,对于王府来说,内宦仆役若是馋懒奸滑之辈,早就被乱棍打死不知道几回了,所以,朱由崧是看不到什么丑恶现象的;好在朱由崧不用亲眼确认,也知道明季世风日下的实情----正所谓国之将亡,妖孽丛生----至于北京城内脏乱差的街景嘛,今天他也是亲眼看到了,真的还不如洛阳呢。 所以,在北京内城外城逛了一会,有些受不了的朱由崧便决定直奔国子监。 朱由崧去国子监可不是招揽干才的----他可没这资格、福王本人也没有,更不要说现在他的一举一动还都在万历和朱常洛的监视之下,他决不可以授人以柄的----他是奔着国子监边上的书店去的。 fantuantanshu.com 国子监所在的成贤街上有数十家大小书店,里面各种书籍可谓门类齐全,孤本、珍本固然少见,但大明有什么书,估计这里都能找到了。 看着朱由崧坐车而来,身边又有好些个从人,眼尖的伙计便在朱由崧一进门后,就热切的过来问询道:“这公子爷,您想要写什么书啊!只要您想得到的,本号应有尽有。” 朱由崧笑了笑:“你这口气可挺大的,也成,你先介绍一下吧!” 伙计看了看朱由崧的年纪,探问道:“书那是太多了,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为好,请龚子业恕罪,小的,想先问问公子爷是要哪方面的书啊?”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说道:“第一,佛道书籍不要,第二,时文科举书籍不要,第三,圣人先贤的大作不要。” 伙计眨眨眼,明白了:“公子爷是要小说话本吧,有,有,有,本店有许多呢!什么四大奇书,什么《三遂平妖传》、《列国志传》,对了,还有新到的《封神演义》······” 朱由崧听到这,直接打断道:“《封神演义》?我找了好久,居然这里就有,好,拿一套来。” 朱由崧之前所以找不到《封神演义》是因为,这本书成书就是今年的事,不过,伙计可不敢多管闲事,谁知道朱由崧是不是跟作者有亲友关系,之前看过草稿手抄本什么的,只要朱由崧愿意花钱买他家的书就好了。 “好嘞,《封神演义》一套,诚惠白银三两伍钱。” 这书还真是贵,三两伍钱,足够北京城里的贫苦老百姓家庭生活两个月了,当然,对于朱由崧来说,却是不值一提的:“先放在那边,且看看,还有什么书要买的,一并算了。” 听说朱由崧还要买书,伙计愈发的高兴起来,便又介绍道:“《剪灯新话》、《减灯余话》这类的,公子爷可要?” 朱由崧一边在书店展示书籍的地方浏览,一边出言婉拒道:“家里已经有了。” “公子爷,那《六十家小说》看过了吗?” “家里也有了!” “《全汉志传》、《唐书志传通俗演义》、《皇明英烈传》、《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禹鼎志》、《南游记》、《北游记》、《海刚峰先生居官公案传》、《包孝肃公百家公案演义》、《皇明诸司公案传》······” 伙计又一连串的说了好些小说,有长篇小说、神魔小说、世情小说,还有最早的断案小说,朱由崧从中挑选了《禹鼎志》、、《海刚峰先生居官公案传》、《皇明诸司公案传》等几本,加上之前《封神演义》,书价已经超过十两银子了,只把书店的伙计乐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但问题是,正所谓欲壑难填,所以伙计又鬼搓搓的再次向朱由崧提议道:“其实《金瓶梅》、《如意君传》这些也开卷有益!” 边上的郭宝立刻站起来对店伙计呵斥道:“大胆,居然敢教唆公子购买艳书,是何居心。” 店伙计听了郭宝的嗓音,先是一惊,随即又旁若无事起来:“你家公子都没说话,你一个下仆别自讨没趣。” 朱由崧有些好奇的问郭宝道:“不是说北京老公横行,他怎么不怕你?” 郭宝还没有接口呢,店伙计腆着脸解释道:“公子爷,你要听实话,那小的就多嘴一句,首先,本号主人跟宫里也有一些关系,平常的中使自是不在乎的;再者,不是割了的,就是老公,还有些是私白呢,不能任他们狐假虎威。” 朱由崧曲解道:“你是担心,我给不了钱,是骗子吧!” 伙计一滞,急忙解释道:“看公子爷说的,您这书还没拿走呢,怎么就是一个骗字了。” 朱由崧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看到一本书,急忙对伙计说道:“这本《外科正宗》,拿出来我看看!” 伙计不解道:“公子爷对医书也有兴趣。” 朱由崧反问道:“不可以吗?” “那自是可以的。”说话间,伙计把书拿了出来。“可是,公子爷,小的这里说清楚了,这书要是弄脏了,您可要买的,否则,本号没法卖人了。” 朱由崧没有发话,李谙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掏出几个碎银丢在柜台上:“够了吗?” 伙计急忙哪来一个称,称量起来,同时还时不时的把银子放到嘴里咬两下,等全部称量完了,咬完了,这才赔笑道:“够了!” 在伙计检验银子的时候,朱由崧已经翻看了几页《外科正宗》,等伙计验完银子,朱由崧命令道:“把刚刚几本书送福王京邸去,另外,李伴伴,你查一下,这个陈实功还活在嘛,如果活在,就请到本藩来。” 说完,朱由崧头也不回的离去了,李谙和郭宝两人也随之而去,只剩下伙计呆呆的站在哪里,一脸的惶恐······ 179.刘氏兄弟 时间进入十一月,洛阳那边首先送来了姚力和顾鑫的报告。 姚力的报告显示,今年河南府蓝毬会的收益较去年增加了百分之二十,未到达原先预计的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增长,姚力随后在报告中分析称,嵩县的赌毬收益下降是未达到遇到增速的原因,很显然,少林寺不顾之前朱由崧让顾鑫提出的警告,还在赌毬收益上捣鬼了。 不过,这件事,朱由崧现在还无法处理,只能等他回到洛阳后再做决定了。 顾鑫则报告了两件事,第一是关于蓝毬会扩张的报告,根据这份报告显示,今年朱由崧会从怀庆府、开封府、西安府的赌毬收益中分润到总计776.45两的好处,此外,河南布政司治下的卫辉、彰德、南阳、归德、汝宁、汝州等五府一直隶州将在明年年初全面推开蓝毬运动,据此可以说,蓝毬联赛和相应的赌毬已经遍及整个河南省,如果一切顺利,明年就试着冲出河南,把蓝毬运动带入南直隶了。 顾鑫报告的第二件事,是菊花展的,由于上半年牡丹节引起的轰动,九月初举办的菊花展也进行的十分顺利,而且由于菊花的花期比较长,很合适进行包场游览,所以,河南府及周边的士绅更多的举办了菊展诗会、赏月品菊之类的活动,使得菊花展的收益和知名度丝毫不逊色于牡丹节,故此,朱由崧举办牡丹节和菊花展的目的完全达成,牡丹节和菊花展正式成为洛阳的新名片,未来会给朱由崧创造源源不断的收益。 看完两份报告,朱由崧计算了一下,牡丹节和菊花展的收益是用来填补前期投入的,今年就没打算过盈利,而去年赌毬为自己提供了4800多两,近4900两的收益,如果按增长20%计算,那么今年他可以获得5800多两的利润,若是再加上怀庆、开封、西安三地提供的776.45两的回报,那么今年他可能从蓝毬项目上获得6500~6600两的总收益。 yyxs.la 即便按6500两的总收益来看,已经可以抵消了管墨艺塾、双福号、料器场的总支出了,接下来料器售卖以及双福号那边就是卖多少、赚多少的净盈利了。 一想到双福号,朱由崧便唤来李谙:“李伴伴,带来的护肤霜送出去了吗?” 李谙答道:“皇爷身边伺候的宫人和贵妃身边伺候的宫人都每人发了两盒作为见面礼。” 一盒售价是伍钱银子,等于一人给了一两,虽然钱不算很多,但一个是心意,另一个则是新颖,想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宦官也是需要在冬季补水的,因此也注定了,北京市场会被自己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府里人也要摆平了。”朱由崧指示道。“剩下的就不要发了,保不齐宫里会有人来求,倒是,三罐五罐发完就是了,再想要,告诉他们,顺和店会组织货源进北京发卖的。” 李谙应声退了下去,朱由崧则继续思考着,今年谛听的费用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一年差不多是六千两,标行这边,应该也依旧是在亏押运股这块出现亏损,但今年没有了安置费等其他大头,标行这边最多最多也就亏三千两而已,只要今年字花的营收没有大的变化,那么今年的总收益达到七至八千两还是有可能的。 关键,还是要看双福号这边能赚多少了! 朱由崧正想着,李谙走了进来:“小主子,金泰派人求见!” 金泰可不是派人来报告谛听的支出的,他的人是朱由崧去信紧急招来的,为的就是盘查福王密谍的可靠性,所以,一天金泰的人来了,朱由崧急忙召唤道:“让他们进来!” 一对丢到人海里,转眼就看不见的双胞胎出现在了朱由崧面前:“小的刘根柱(刘德柱)参见小王爷。” 朱由崧也不避着李谙(但避着郭宝)问刘氏兄弟道:“知道让你们来北京干什么吗?” 刘氏兄弟的兄长刘根柱(两兄弟的名字由书友社死的史官提供)回复道:“小王爷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朱由崧点点头,伸手写了一份名单,然后递给两兄弟:“名单上的人,你们想办法查一查,他们与东厂和锦衣卫有没有关系。” 朱由崧注意到刘氏兄弟的眼睛有些发直,便问道:“害怕了?” 刘根柱回答道:“怕是不怕,但小的见小王爷给的名字都是官,若要是在官中交接,就不好查了!” 朱由崧摇头道:“这些人既然是东厂和锦衣卫的耳目,就断然不会在光明正大的情况下与东厂和锦衣卫接触的,所以,他们在衙门里做事的时候倒是不用担心的,方方面面都会有人看着,倒是放衙之后,和朋友吃酒啊,逛妓寮啊,是很难盯的,而且你们只有两个人,要盯这十几个人,困难很大,但我不急,你们慢慢查清了就好。” 既然朱由崧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刘根柱自然就没有质疑的余地,于是应道:“是,小的兄弟一定会查清上述人等的情况。” 朱由崧便冲着李谙说道:“李伴伴,帮他们在京师找个住处,另外,再给他们三百两银子作为京城里的开销,京师居,大不易,你们省着点用。” 三百两其实也不少了,而且刘氏兄弟也未必就可靠了,朱由崧这是钱多胆大,才敢一次性给他们这么多,而不担心他们卷钱走人了。 李谙倒是想劝谏的,但刘氏兄弟就在面前,他也不好当面直言不讳了,所以应了一声便领刘氏兄弟离开了,看着刘氏兄弟的背影,朱由崧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没错,朱由崧发现自己接受谛听和福王密谍的确是做错了,他显然无法在用人必疑和用人不疑之间取得平衡,再加上郭宝有意无意的不配合,难不成最后还得求到福王那边吗? 朱由崧正在焦头烂额,开心果朱由渠又吧唧吧唧的跑了进来,看着不停叫着哥哥的朱由渠,朱由崧哀叹道:“朱由桦,你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就可以陪朱由渠顽了······” 180.好孩子 又过了几天,福王夫妇获得万历皇帝的准许,再次带着朱由崧和朱由渠进宫了,这次进宫,福王带上了几名宦官充任的伶人,所有这些伶人都跟万世、钱禄学过怎么说相声,所以,当这几个宦官在万历和郑贵妃面前说起《官升三级》、《新武松打虎》等段子后,顿时把两位大明最尊贵的人跟逗的人仰马翻的。 万历笑的气都透不过来,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便问福王道:“这,这些都是谁编的?” 福王回报道:“《官升三级》和《珍珠翡翠白玉汤》是由崧从典故里扒拉出来的,《新武松打虎》还有《报菜名》这几个是由崧自己编的,另外,这种表演的方式,也是由崧弄出来的。” 万历看了朱由崧一眼,摇头道:“你这孩子,倒也多才多艺。” 朱由崧跪下来向万历谢恩道:“孙儿,谢皇爷爷赏赐!” 万历奇怪道:“赏赐,朕赏你什么了?” 朱由崧说道:“皇爷爷赏孙儿多财多亿啊,财者人所宝也,亿者万万之数也,所以孙儿要谢皇爷爷许孙儿一世豪富。” 万历手指朱由崧,再次大笑起来:“多财多亿,是担心朕看上你的字花生意,还是担心朕拿走了你的蓝毬会啊!” 朱由崧正色道:“皇爷爷这边,孙儿自是不用担心的,可是时间长远了,就说不准了,不过,现在有皇爷爷的口谕,孙儿自然就不用过于担心了!” fantuantanshu.com 万历脸慢慢沉了下来,好半天后,问道:“多财多亿之后,你会干什么?” “折腾!”朱由崧出口这两个字,让万历和郑贵妃等都是一愣,但朱由崧很快解释道。“孙儿目前正在学习泰西的炼金法,这炼金法固然能点石成金,但也需要极大的投入,所以,有了钱,孙儿就折腾进去,然后再谋取更大的收益。” 万历好奇的问道:“护肤霜也是炼金法搞出来的?” “是!”朱由崧回应道。“护肤霜算一个,孙儿接下来还要搞玻璃镜子呢!” 郑贵妃好奇的插话道:“这炼金术不是将其他物件变成黄金吗?怎么还能变出护肤霜,和玻璃镜子来?” 朱由崧解释道:“炼金法也好炼金术也罢,都是翻译上的错误,原意是变化之法,是研究物质进行转化的,其实正确的翻译是格物,但不是新建伯那种格物的格法,而是通过实验去了然物质的内部结构,也是大学问。” 万历皱着眉头问道:“既然是大学问,与儒学有何不同啊!” 朱由崧回复道:“儒学是正人正几之学,而炼金法或者叫格物法,是正物之学,一尚空,一尚实,断然是不同的,就拿竹子而言,儒家见之,尊其节而夸其虚心,但在练金法看来,竹子是能燃烧的植物,可做竹炭,那就无趣太多了。” 万历仔细的看了看朱由崧,问道:“你这是表明心志吗?” 朱由崧应道:“儒学大兴可匡正道德,为帝王用,而炼金法、格物法大用则裨益工商,为俗世人用,是故,孙儿甘当俗人、世人。” 万历叹息一声:“没错,这一辈子,你没有选择余地,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太平一世。” 说到这,万历对司职的田宏说道:“告诉司礼监和内阁,福王元子朱由崧,自幼聪慧,明事理,朕颇多喜爱,现已十二岁,可授福王世子之爵。” 田宏还没应答,朱常洵便抢先一步跪下来阻止道:“父皇,此事不可!” 万历问道:“如何不可啊!” 朱常洵回复道:“大哥宫中尚未确认太孙,父皇现在封了由崧,大哥或许会误会儿臣的。” 朱常洵的意思是,朱常洛会以为他趁机在万历面前施眼药呢:“儿臣也深爱由崧,翌日后嗣非此儿不可,但还请父皇给东宫稍存体面,且等太孙之位定了,再授由崧世子之位。” 万历对朱常洵评价了一句‘你倒是用心良苦’,然后扭头看向朱由崧:“福八,你想不想现在就当福王世子啊!” 朱由崧跪倒在地:“孙儿自然是想当福王世子的,不过,皇爷爷,父王说的对,万事得有规矩,孙儿不愿意在元孙哥哥之前,得了世子的爵位。” 万历笑了笑:“既然,你们父子的意见一致,也好,就委屈一下福八了。” 朱由崧叩首道:“孙儿不委屈,反正也没几个钱好拿!” 万历先是瞠目结舌,接下来再度大笑起来:“吾孙可谓深谙诙谐之道啊!” 朱由崧跪爬到万历面前,伸手抱住万历的双腿,故意一脸孺慕的说道:“孙儿听人说,多笑能治病,也能令人长寿,孙儿为皇爷爷逗乐,也是想皇爷爷身体早些好了!” 万历最多是怀疑朱由崧的话是朱常洵教的,绝不会怀疑其他,所以,他很高兴,便伸手摸了摸朱由崧的头顶:“真是孝顺孩子啊!” 既然满意朱由崧的表现,万历自然要进行赏赐的:“等一下,就陪朕一起吃饭吧!” 万历刚刚说完,就见朱由渠从姚氏的怀里挣脱出来,学着朱由崧的样子,向万历爬去,万历笑道:“这也是个好孩子!” 众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朱由渠爬到朱由崧身边,又看着朱由渠往朱由崧身边爬,朱由崧只好无奈的扭转身子,将朱由渠报到怀中,万历看到这一幕,感叹道:“你们兄弟的感情倒好。” 只此一句话,朱由崧和朱常洵同时分析出万历对东宫的内部矛盾,完全是洞若观火的状态,但父子俩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只有张牙舞爪的朱由渠还在那语意不明的说着什么。 此时,万历似乎发现了什么,说道:“你们父子别跪了,起来吧。” 朱常洵和朱由崧这才爬了起来,随即,朱常洵从朱由崧手中接过了朱由渠,朱由渠则调皮的去抓朱常洵的胡子,万历再次叹息起来:“记得当年,常洵也是这么抓朕的胡子的,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不得不服老了。” 郑贵妃的眼睛红了起来,万历抓住郑贵妃的手安慰道:“梦境,哭什么,朕会坚持到你当上皇后的那一天的······” 181.要雪中送炭 “好了,别闹了。”慈庆宫中,太子朱常洛看着凤目含泪的西李劝说道。“你以为老三是在刻意针对由模吗?你错了,老三那是在针对我呢!要是我敢废长立幼,那么父皇废了我,立老三为太子也就是顺理成章了。” 西李听罢依旧一副垂泪自哀的样子说道:“这么说,这辈子,妾与太子妃是无缘了!” 朱常洛点点头:“孤不想骗你,这个局怕是父皇一早就安排好的,老三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事实上,父皇一贯是偏心的,所以,越是到关键时刻,你我越是要隐忍下去,且等父皇百年了之后,孤再封你为皇后。” 西李抬眼看向朱常洵:“小爷不会是敷衍妾吧!” 朱常洛赌咒发誓道:“孤若是骗你,必不得······” 朱常洛的誓言还没有发完,西李已经伸手堵住了朱常洛的嘴:“小爷有这心,妾就心满意足了,天地之间有神明,那些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朱常洛颇为感动的握住西李的手:“还是爱妃怜我呀!不过爱妃尽管放心,孤绝不负你。” 西李脸上绽放出了笑容,但很快就垂头丧气起来:“且听说,之前元孙与三叔家的由崧在南台见了一面,结果接下来就出了这件事。” 朱常洛苦笑起来:“由校长大了,知道担心和害怕了,但已经迟了,就他那顽劣的样子,孤又如何敢把大明江山传给他呢!” 说到这,朱常洛忽然若有所思的说道:“老三家的由崧不但跟由校交好,跟由模、由检的关系也很融洽,甚至还跟徽妍、徽婧、徽媞亲善······” 朱常洛的话意犹未尽,西李很有些不明白,对此,朱常洛笑了笑冲着屋外命令道:“来人,准备帖子,以由校兄弟的名义请福王家的由崧,明日来慈庆宫游玩。” 那边宦官应声去办了,这边西李问道:“小爷,这是怎么回事?” 朱常洛笑道:“你我镇之以静,父皇和三弟的图谋是不可能成功的,但翌日,孤若登上大宝,想要册封你为皇后,只怕群臣这边也是轻易不会答应的,所以,你需要臂助,或可以接近、拉拢一下贵妃和三弟一家。” 西李并不聪明,所以不能理解朱常洛的用意和布局,好在她也知道自己的短板,便决定按照朱常洛的嘱咐执行,但她很快又担心起来:“贵妃和三叔一家会接受拉拢吗?” 朱常洛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到时候,贵妃和三弟的荣辱都在孤一念之间,他们会识趣的。” 西李这才转忧为喜:“那妾,明天就去拜谒贵妃!” “不急!”朱常洛拉着西李的手说道。“拜谒贵妃这件事,要找机会,还要有好的理由才不突兀,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西李一脸的委屈:“妾笨嘛,所以才要小爷指点。” 西李的声音逗得朱常洛心中一荡,于是朱常洛便伸手抱住西李,头凑在西李耳边说道:“那现在回屋,孤指点你一下。” 西李的脸红红的,嘴里娇呼道:“小爷,现在可是白天。” “白天就不可以指点了吗?”朱常洛笑着站了起来,半抱半拖的把西李带往内室。“孤现在要什么都不干不了,也就只有享受闺房之乐了······” 按下朱常洛与西李之间的互动不说,东宫太监把邀请朱由崧明日到访慈庆宫的帖子送到了福王京邸,福王看过之后,招来朱由崧说道:“你元孙哥哥和他的弟弟妹妹们请你明天去东宫游玩,你愿不愿意去啊!” 朱由崧一愣:“这份帖子似乎有些蹊跷啊!” “当然有蹊跷!”福王一边把帖子交给朱由崧,一边自我分析道。“以父王我的判断,这根本是由校他们的意思,而是你太子伯伯的意思。” 朱由崧心思急转,问道:“父王是说,太子伯伯是知道了皇爷爷跟我们的对话,现在准备为由模出头?” “你说的基本不错,但你太子伯伯绝不会亲自为由模出头的。”朱常洵轻笑了起来。“大体还是让由模直接跟你接触,到时候,你可要一碗水端平啊!” 朱由崧摸了摸鼻子,叹息道:“这一碗水恐怕端不平了,要知道,当年,孩儿可是在玉熙宫向元孙哥哥称臣过的,朝秦暮楚,只怕两头不讨好!” 朱常洵满意道:“没错,我们父子不需要锦上添花,却是要雪中送炭。” 说罢,朱常洵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替你找个理由回了东宫。” 朱由崧阻止道:“父王,逃了和尚逃不了庙,只要我们还留在京师,总要与由校、由模他们见面的,还不如,借着东宫的邀请,大大方方的去,再说,我也的确想由检他们了!” 是的,不管朱由校和朱由模之间如何争夺,朱由崧却把宝押在了朱由检的头上,所以,他真正想去东宫见的正是这个朱常洛最小的儿子,其他的其实都是附带的。 朱常洵并不知道朱由崧的用意,但他只是考虑了一会便同意了朱由崧的决定,只是福王提醒道:“这样也好,不过到了东宫之后,只可游戏,不可开口说什么!” 2kxiaoshuo.com 朱由崧撒娇道:“看父王说的,这些事,孩子能不知道嘛······” 一夜无话,快天亮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而且雪越下越大,等到朱由崧去福王夫妇那里晨省的时候,居然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姚氏见状担心道:“这么大的雪,今天就不要去东宫了!” 朱由崧摇头道:“昨天说要去的,东宫诸小肯定多有雀跃,今日忽然因为大雪就不去了,只怕会令他们失望。” “但这雪也太大了。” 朱由崧却道“母妃,有皮袄、有兜罩、有手炉,再加上又不是孩儿亲自在雪上跋涉,您就不用太担心了。” 福王也支持道:“言而有信,这是必要的品质,去吧,注意保暖就是了。” 姚氏无奈道:“你们父子啊!” 边上的朱由渠手舞足蹈道:“哥哥,哥哥!” 朱由崧伸手在朱由渠的鼻子上刮了刮:“天太冷了,你不可以去的······” 182.康乐球和挑棍 在殷切的东宫內侍的引导下,朱由崧首先拜见了朱常洛:“侄儿叩见太子伯伯!” “这么大的雪你还来!”朱常洛有些意外的说道。“真冻着,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朱由崧笑道:“既然答应来了,那下刀子也要来的,否则不是要让元孙哥哥、由模弟弟他们失望了。” 朱常洛点了点头,虚伪的说道:“你是好孩子啊,去吧,由校他们应该都等着呢!” 朱由崧刚想跟着东宫內侍离去,朱常洛又叫住了他:“对了,那个护肤霜还有吗?这东西听下面人说,用的不错,如果还有的话,再给东宫一些。” 朱由崧回复道:“回太子伯伯的话,护肤霜,今年九月以后才开始大规模生产的,至今产量有限,之前送到宫中的,已经是此次带来京师的绝大部分了,短时间内是再也拿不出来了,不过,若是能等上一段时间的话,顺和店会源源不断的把东西运来北京的,到时候,一定优先送来慈庆宫。” 朱常洛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有心就好,好了,现在去顽吧!” 朱由崧这才从朱常洛面前退下,跟着某位不知名的內使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了朱由校他们居住的生活区。 到了那边,朱由崧一眼发现了翘首以盼的朱由校他们,几个孩子也同时看到了朱由崧的出现,便欢呼着冲了过来:“由崧哥哥,我们想你了!” 朱由崧也不顾礼仪,伸手依次跟朱由模、朱由检以及三个小丫头拥抱了一下,结果,三个小丫头脸涨得通红,一个个羞涩起来,而朱由校也眼露哀怨之色,跟朱由崧诉苦道:“哎,哎,你为什么不跟我抱一抱啊!” 朱由崧白了朱由校一眼:“你比我大好吧,我只抱弟弟妹妹的。” 朱由校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上前一步,主动抱住了朱由崧,嘴里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朱由崧急忙挣脱朱由校的魔爪,口中念叨道:“满意了,满意了,赶快松手!” 边上的朱由模等人被朱由校和朱由崧夸张的动作弄得捧腹大笑不止,等几人笑停了,已经从朱由崧怀抱中挣脱出来的朱由崧问几个孩子道:“刚才好笑吗?” 几个孩子齐齐点头,朱由崧脸色一沉:“敢笑话我,好,礼物没有了!” 几个孩子不干了,围住朱由崧求饶道:“由崧哥哥,我不笑话你了,给我礼物吧!” 朱由崧在几个孩子的头上摸了摸,心满意足的说道:“这就对了嘛,好,见者有份,每人都有礼物。” 之前三轮车、绘本书画、立体折纸等都已经送到每个孩子的手上了,所以,这回朱由崧送的是糖果、蜜饯,还有千纸鹤、满天星这样的小手工制品,还跟几个孩子故弄玄虚道:“你们看这个小星星,还有这个瓶子,以后,你们每实现一个愿望呢,就把一个小星星丢在瓶子里,等过几年一看,哎呀,我已经实现了那么多愿望啊,就会很满足了。” 几个孩子欢天喜地的接了过去,朱由校伸手拉了拉朱由崧的衣服:“我那份呢!” 朱由崧白了朱由校一眼,然后刻意用鄙夷的语气说道:“只有哥哥给弟弟妹妹发礼物的,哪有弟弟妹妹给哥哥发礼物的,你该给我准备礼物,不是我每次都要想着你。” 朱由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不是在洛阳发财了吗?我在京师又没有地方赚钱!” 朱由崧之前就已经知道朱由校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所以见朱由校说的委屈,一伸手,将一个荷包塞入朱由校的怀中,并提醒道:“这是给你的礼物,现在别看,回自己房里慢慢看。” 朱由校眼珠一转,叫到:“那我去上个茅厕,你们等我回来。” 说话间,朱由校撒腿跑开了,朱由崧也不管他,跟过去一样伸手拉着朱由检和朱徽媞,并问朱由模道:“由模弟弟,我们现在找个地方吧!” 地方当然早就找好了,所以,不用朱由模回应,早有太监引着一众半大孩子走了过去。 这是一间偏殿,但地笼烧的热腾腾的,朱由崧一进去便立刻脱了外套,并细心的帮朱由检也脱了外套,边上伺候的宦官宫女不敢怠慢,急忙过来帮剩下的几个孩子脱衣服,并且把所有脱下来的衣服都收拾起来,以备几个孩子出门时能立刻穿上。 等脱去了笨重的外套,朱由崧问道:“平日里你们顽什么?” 朱由模代朱由检他们说道:“除了一般的玩具,就是哥哥之前教我们的五子棋、纸牌了。” xiaoshuting.cc 朱由崧摇头道:“今天我们顽一个新鲜玩意!李谙,你找人布置一下。” 李谙立刻在殿内找了一块平地,支起一个奇怪的台子来,然后用滑石粉在台子的平面上抹了抹,又在台子的中央放进上去十六枚象棋棋子。 随后,李谙递了一个细木棍给朱由崧,朱由崧指着台子说道:“这叫做康乐球,有两人对抗,四人对抗等多种玩法,我们今天玩一个最简单的,根据将棋子击落洞中的数量来决定胜负。” 朱由崧边说边示范起来,只见他拿出一个比正常棋子稍大的一个棋子,对众人说道:“这是母球,然后将母球放在洞口之前的圆圈里,对,就是这里,如果是四人赛,每人只能在自己的球圈里发球,好了,接下来看好了,我现在用球棍击打母球,然后母球滑出,击打子球,如果子球入洞,就得分,若子球不入洞,则移交给下一位击打,再若母球入洞,则要扣分,一球就是一分,扣掉的分球要放回球台的中央,供其他人击打。” 说罢,朱由崧把球棍交给朱由模:“由模你试试吧,等打完了,把球棒移交给徽妍,徽妍打完了给徽婧、徽媞,你们四个人正好一桌。” 朱由检急道:“那我呢!” 朱由崧从李谙手中接过一把绘了颜色的细木棍,然后冲着朱由检挥了挥:“我们顽这个,来,我来教你游戏规矩······” 183.客氏 这边朱由崧已经跟朱由模等几个孩子玩了起来,那边借着屎遁离开的朱由校也会偷偷的溜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倒是让照顾他起居的乳母客氏有些奇怪:“元孙,不是去和福王家的小王爷顽了吗?怎么就溜回来了。” 朱由校拿出荷包对客氏说道:“这是朱由崧那小子送给我的礼物,我回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要是不好,我可要去找朱由崧算账的。” 客氏又是好奇又是好笑,便说道:“那就赶快打开来看看吧。” 朱由校便把荷包打开,往床上一倒,只见床铺上立刻出现了十多枚金瓜子、一些散碎银子,还有几颗大小不一的珍珠,此外还有两颗红蓝宝石,当然,这个时代可没有八心八箭,所以宝石的研磨程度不够,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 爱好中文网 朱由校失望道:“怎么是这些东西啊!” 客氏是平民出身,但好歹进宫也多年了,如何不知道珍珠和宝石的贵重,因此笑着说道:“福王府的小王爷真是细心啊!” 朱由校一愣:“什么意思?” “元孙您虽然不用什么钱,但宫中的中使宫女却是要用钱的,所以这些银餜子、金瓜子都是备着给您赏人的。”客氏解释道。“但宫里的大裆都是见多识广,几个金瓜子可不能让他们满意的,所以,做这些珠子和宝石就有用处了。”客氏说到这,抿嘴一笑。“可不是替元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了吗?” 另一时空中描写熹宗朝的文章里都习惯性把客氏描写的花容月貌,跟狐媚子似的,其实都是胡编乱造,明代皇后、嫔妃的选择中有明确对容貌的规定,太过漂亮的根本不可能入选,皇子皇孙的乳母更是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端庄,也就是不难看,其目的就是避免乳母惑主,客氏一样,本身不漂亮,但却能给朱由校以体弱多病的王才人给不了的母爱。 所以,朱由校很信任这位从小喂养自己长大的“假母”,既然客氏说朱由崧非常有心,那他也就是认可了:“我说呢,由崧怎么就给了这些玩意呢,这次就算他过了。” 说到这,朱由校忽然想起什么,一吐舌头,扭头就往外跑。 客氏便叫到:“元孙,这些东西怎么办?” 朱由校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替我收起来就是了!” 朱由校匆匆去找朱由崧他们了,魏朝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对客氏说道:“元孙顽起来忘性大,要不巴巴你就藏一半留一半吧。” 魏朝一直想跟客氏结成对食,所以不惜拿朱由校的东西来讨好客氏,但客氏对此很不满意,淬了一口道:“胡说什么,元孙若是赏给我的,我自是不会推却,可元孙只是让我替他收着,我怎么好藏一半留一半,你当我什么呢,我虽然是农妇出身,但也绝不会干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啊,还没李大个子懂事呢!” 听到客氏拿自己与李大个子相比,魏朝气急败坏起来:“你看得上又老又丑的李大个子,却看不上我,他是哪点好了,莫不是没有割清楚,还能满足你吧!” 清代以前,宦官都不把器官整个割除的,只是去了高丸,那些从小入宫的甚至还不割而是直接把高丸弄坏死了,这就导致了某种情况下机能有可能得到恢复,而与宦官对食的宫女显然是更欢迎这种更能满足自己需要的宦官的。 但客氏一天脸涨得通红,拿起朱由校丢在床上的银餜子就向魏朝砸了过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混蛋,滚,滚出去,信不信,我在元孙面前告你一桩,让你扫地出门,滚!” 银餜子砸在头上固然疼,但客氏的威胁显然才是更令魏朝害怕的,所以,魏朝一面左支右挡,一面求饶道:“姑奶奶,是我说错了话,是我嘴臭,饶了我这遭吧。” 客氏停下了丢掷的动作,但嘴里却不饶人:“滚,再乱说话,我扯烂了你的嘴!” 魏朝连连应是,然后悻悻的退了出去,魏朝出去后,客氏在房间里发呆起来。 是的,客氏的前夫侯二早死(一说是失踪),她也算寡妇,在这人吃人的宫中,过的是异常的压抑,若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在身边,即便没有敦伦之实,也能帮着排解心头的积郁。 可是选谁作为自己后半生的依靠呢? 油嘴滑舌,一看就是爱慕少艾的魏朝是不成的,李大个子的确老了一点丑了一点,但老有老的好处,至少稳重,能照顾人,难不成,这下半辈子就跟他了吗? 客氏一时迷茫了起来。 在客氏迷茫的时候,朱由校已经冲进了朱由崧他们所在殿宇之内:“叫你们等我的,怎么就先玩上了?” 朱由崧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掉坑里出不来了。” 朱由模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朱徽妍则冲上来用手捂住朱由崧的嘴:“由崧哥哥,说脏话,可恶!” 朱由校得意洋洋道:“看,五妹还是帮着大哥的!” 朱徽妍白了朱由校一眼:“我才不帮臭大哥呢,我是不要由崧哥哥说脏话!” 朱由崧大笑了起来,朱由校也不尴尬,脱了外套,走过来问道:“你们顽什么呢!” 朱由崧想了想,跟朱徽妍等三个女孩子说道:“你们跟由检去顽挑棍游戏吧。” 朱徽妍等三个小姑娘其实一早就想玩挑棍了,所以听到朱由崧这话,欢呼一声,就让开了位置,转而与朱由检玩闹起来,此时就听朱由崧对朱由校说道:“这个叫康乐球,我把规则说一遍,接下来,我来当裁判,你和由模弟弟顽一局。” 朱由校欣然道:“好啊,我要把由模给打的鬼哭狼嚎!” 说话间,朱由校冷冷的瞥了朱由模一眼,一直在注意朱由校和朱由模互动的朱由崧分明从朱由校的眼光里看出了刻骨的仇恨,对此,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朱由崧只能视而不见了。 “来,现在猜先,你们猜猜,我把母球藏在那只手里了······” 184.打保龄球和说故事 比起已经打过几局,基本掌握了康乐球玩法的朱由模来,朱由校完全是蛮力瞎打,所以,几杆子过后,朱由崧制止道:“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把这球台给拆了。” 156n.net 说话间,朱由崧从朱由校手中抢过球杆,然后对两兄弟说道:“你们打康乐球都没有技术,来,我示范给你看,这进球啊,是最基本的操作,后面有许多高难度的设定,到时候,不但要进球,还要打得好看。” 说着,朱由崧演示了怎么越过障碍,怎么打跳球,怎么打擦边球,怎么利用中间球来传递力道等技巧性动作,等演示完了,朱由崧也没让两人尝试,而是让人把康乐球台搬开,然后在殿内摆起了保龄球。 等十个球柱放好后,朱由崧拿着保龄球走到约五六丈外站定了,然后对着球柱用力一甩,殿内使用的是一水的金砖,砌的又平,所以,朱由模和朱由校便见到木球走了一个直线,顺利的击倒了1号瓶,并带倒了后面一连串的柱子。 朱由崧随即告诉朱由校和朱由模:“我现在击倒了六个柱子,计六分,如果下一次,我再击倒4个剩下的柱子,那就加起来得十分,但若我一次性把十个柱子都击倒了,那就一下子得十五分,此外,我们顽这个一般是打十局,每局每人一个回合,每个回合有两次机会击球,但一次性击倒十个,对于你来说,本回合就结束了,因此全中越是多,越容易赢,好,现在你们俩可以试试了。” 刚刚朱由校乱来,还可以说,因为之前他耽搁了,与朱由模不在一条起跑线上,现在两人都同时了解了保龄球的规则,当下便跃跃欲试的抢过了第一个球,但问题是保龄球易学难精,所以,明明看准了丢过去的,结果第一击,只打倒了三个柱子。 朱由崧见状,急忙告知道:“这个保龄球,不是用蛮力打的,也不是硬丢过去的,而是要靠手劲将球甩出去,等于把球放在地面上,狠狠的一推,靠滑动,把球滑到球柱边的,元孙哥哥,你再试一球,然后让由模弟弟试试!” 朱由崧说的再明白,打保龄球还是要靠实践的,所以刚刚上手的两人,根本就打不出好看的球分来,那边正玩挑棍的朱由检和朱徽妍等倒是也有些想出手的样子,对此,朱由崧劝道:“你们还太小了,力气不够,容易伤到了手腕和脚,所以不能顽!” 朱由模不解道:“力气小,容易伤手腕,我是明白的,可是,怎么会伤脚呢?” 朱由校嘲笑道:“傻瓜,捏不住球,掉下来岂不是会砸伤了脚!” 朱由崧肯定道:“元孙哥哥说的对,力气不足,容易脱手,就会砸伤了脚,所以,运动也是不能过量的。” 朱由模再度开口问道:“那为什么叫保龄球呢?” 朱由崧解释道:“养生之道,贵在阴阳平衡,静摄是阴,动则是阳,但我们一般静摄的时间多,动的时间短,那就是造成阴阳不平衡了,而顽这个球要动,但动的又不是特别的厉害,对于那些动静失衡的,有修正的作用,故而能保证人之健康,所以叫做保龄球。” 化身好奇宝宝的朱由模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保龄球不能延年益寿呢?” 朱由崧笑道:“人寿是天定的,你不知道自己寿元几何,所以,首要的是保证天定寿命能活足了,至于延年益寿嘛,说白了就是要盗天机了,不是那么容易的。” 朱由崧这番神神叨叨的话,停在朱由校和朱由模耳里只让两人五迷三道的,但在场的东宫內侍中但凡文化知识比较高的,无一不频频点头的,对此,朱由崧见好就收,对着朱由校和朱由模说道:“行了,这些都不用讨论了,你们俩再试试?” 朱由校和朱由模又试着丢了几回,初步的掌握了发力技巧,一下子兴趣大增,便吆喝着将刚才没有完成的比赛进行下去,朱由崧也不管他们两个,只叫东宫內侍们帮着计分、捡球、布置,自己却转身来到朱由检的那一堆:“挑棍好顽吗?” 三个女孩子齐声应道:“好顽!” 朱由检却道:“由崧哥哥,这是他们女孩子才玩的游戏,我是男子汉,我要顽其他的!” 朱由崧找了个绣墩坐下,然后把朱由检抱到怀里,问道:“那你想顽什么?” 朱由检把目光看向康乐球台和保龄球那边,朱由崧摇摇头:“这个得你再大几岁才能顽!” 朱由检不干了,身子在朱由崧怀里扭动着,朱由崧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道:“那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朱由检高兴起来,拍掌道:“好啊,我要听孙行者的故事!” 朱由崧明知故问道:“哥哥送给你的绘本看了没有?” 朱由检说道:“看了,我最喜欢孙行者!” 朱由崧回应道:“书上有的,哥哥就不说了,哥哥说一个书上没有的故事,由检要不要听啊!” 朱由检有些委屈的说道:“那好吧!” 朱由崧便说了起来:“这是一个来自泰西的故事,话说,泰西有个国家靠海,其内陆呢多山,不太好通行,所以,国家里上至王公大臣,下到黎民百姓往来交通都习惯了坐海船······” 朱由崧把海的女儿中的美人鱼改动成了大明习惯的龙女后娓娓道来,朱由检慢慢的听进去了,几个小丫头听到只言片语后,也搬了绣墩坐到了朱由崧的身边,等朱由崧把整个故事说完后,几个小丫头居然眼睛都红了起来,不由得让朱由崧感叹,人类的情感是一致的,好的故事可以通杀古今中外。 朱由崧把《海的女儿》说完了,朱徽妍等三个小丫头要求道:“由崧哥哥,再说一个吧。” 朱由崧看了看同样露出渴望神色的朱由检,笑道:“那我再说一段,话说,宇宙之初,有盘古氏开天辟地······” 185.替朱由校庆生 吃过午饭,朱由崧照例要睡午觉,而朱由检等几个较小的孩子也有午睡的习惯,因此朱由崧便告辞离开了慈庆宫,不过为了安抚几个没有尽兴的小朋友,朱由崧请他们过两天来福王京邸游玩,对此,朱常洛以福王京邸狭小为由表示反对,于是朱由崧便重提了再开玉熙宫之会的建议,这次,朱常洛终于点头了。 离开了慈庆宫,朱由崧就自己观察到的一些东西做了分析,是的,就他所见,不但朱由校与朱由模之间关系有些紧张,就连朱由模与朱由检之间似乎也有一些隔阂,所以,回到福王京邸后,朱由崧便立刻询问了郭宝。 “郭宝,朱由模与朱由检之间曾经有过冲突吗?” 郭宝回应道:“东宫五哥的生母刘淑女去年年初犯了大错,被小爷下令杖毙了,然后五哥被小爷交由西李抚养,可能期间与西李亲生的四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吧。” 饭团看书 朱由崧眼眉一挑:“由检的母亲被太子杖毙了?什么罪名,居然会有如此下场?” 朱常洛在东林党人的口中简直是圣君的化身、大明未来的希望,可想到,居然还有做过这么暴虐的事情,可怜的朱由检,小小年纪就没有亲娘,寄人篱下,怪不得看到自己跟看到亲人一样了----很显然,朱由校这个大哥肯定也没尽到关爱的责任,真是无情帝王家呀。 “不知道具体的情况,”郭宝这话并不是在搪塞朱由崧,事实上,福王密谍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能清清楚楚的了解东宫发生的事情----东宫可不是四面漏风的破屋子----知道个一鳞半爪已经很不容易了。“只听说是一件极小的事情,然后处置的非常快!” 朱由崧明白了:“刘淑女真是冤枉啊!你继续说!” 郭宝继续道:“据东宫传出来的消息,小王爷送给五哥的生日礼物,被四哥拿走或是弄坏了,不过这也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意气,实际西李对五哥还是不错的,也挺可怜五哥的,只是西李膝下有四哥和八姐在,未必顾的五哥周全;所以,后来后悔的小爷,现在让东李照顾五哥,东李没有孩子,据说对五哥极好。” “再好,也比不得亲生母亲在啊!”朱由崧叹息了一声,跟一边的李谙交代道。“太子伯伯同意重开玉熙宫之会,你去跟直殿监说一下,把玉熙宫重新布置一下;另外,过两天就是元孙生日了,你把礼物送过去,年后由检的生日礼物也提前送过去,不,由检这边,把我刚买的那套《封神演义》也放进去,刚才,我说故事的时候,他可是听的眉飞色舞的。” 今年朱由崧给朱由校准备的生日礼物是按比例缩小的洛阳城及洛阳东西两关、城北毬场、三府毬场、牡丹园等等都历历在目,实际就是一个小型的沙盘,其中所有建筑的门窗都能打开,还有布置了大量的缩小的人车和牲口,尤其是各种车辆,轮子都是转动的。 而给朱由检的生日礼物就是各种的人偶,有文士装的、武士装的,有骑在马上的,还有骑骆驼的蒙古人行装的,有衣衫褴褛的农人、工人,有大腹便便的商贾地主,一个个形态逼真,完全可以组成一个静态的小人国。 李谙应了一声,朱由崧便伸手解开衣物,李谙和郭宝当即会意的上前替朱由崧更换了睡觉的衣物,朱由崧便打了个哈欠,上床午睡了······ 农历十一月十四日,朱由崧再次前往东宫,这一次,他是为朱由校祝贺生日的,同时也是禀告朱常洛,自己已经安排人重新收拾玉熙宫了,等过几天收拾停当了,便要邀请东宫诸小一并过去游乐;结果,未曾想,东宫里的气氛冷冷清清的,丝毫没有为元孙过生日的样子,只有王才人拖着病体给儿子祝贺,这让朱由崧很是感叹,别的不说,但就为人父母这一点来看,福王绝对比太子伟大太多了。 “由崧,你送的礼物,我很满意。”既然朱由崧再次来了东宫,自是要跟众小游乐一番的,可谁知道,游戏还没开始,朱由校便当着其他几个孩子的面直接感谢了朱由崧。“还有你前两年送的礼物,我都很小心的收着呢,你就是我最好的弟弟。” 朱由模似乎听出了朱由校的意思,不屑的回应道:“由崧哥哥送我的礼物,我也很喜欢!” 朱由检及几个小丫头也七嘴八舌的说道:“由崧哥哥最好了,知道送我们礼物,我们都很喜欢,由校哥哥、由模哥哥就讨厌了,他们不但不给我们礼物,还会故意弄坏了由崧哥哥送我们的礼物,我们讨厌他们!” 朱由崧笑了起来,把朱由检、朱徽妍等圈在怀里,然后冲着朱由校和朱由模示威道:“现在由检、徽妍他们不要你们两个了,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跟我最亲。” 朱由校生气的和朱由模对视一眼,旋即嘀咕了几句,两人同时向朱由崧冲了过来,朱由崧当然能够反抗,但为了避免不小心碰到磕到了朱由检几个小的,所以,朱由崧做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挡在众小前面,然后就被朱由校和朱由模给压倒在地了。 朱由校一边用力压着朱由崧,一边对朱由模说道:“赶快挠由崧的痒痒!” 朱由模把手伸到朱由崧的腋下,朱由崧下意识的笑了起来:“别挠了,我认输,由校、徽妍是我们共同的弟弟妹妹,别挠了······” 闹腾了一会,朱由崧跟朱由校说道:“带我去拜谒一下你娘吧,今天是元孙哥哥的生日,其实也是你娘的母难日啊!” 朱由校脸色正经了起来,伸手在朱由崧的肩头拍了拍,然后带着朱由崧去了王才人的寝殿,在那里,朱由崧给王才人磕了头,并建言道:“娘娘要保重身子骨,由校哥哥品行顽劣,但有您看顾,他还翻不了天的。” 虽然,朱由校对朱由崧怒目相视,但王才人却听懂了朱由崧的意思,知道朱由崧是在说,自己多活一日,朱由校的地位便稳固一日,所以,深深的点了点头,然后命侍女端来了小碗面条:“这是由校的长寿面,我身子骨不好,不能陪你们一起用午膳,就在这吃一口,我看着也高兴!” 朱由校挠头刚要拒绝,朱由崧瞪了他一眼,接过碗来递给朱由校:“这是娘娘一片慈母之心,由崧就陪元孙哥哥在娘娘面前用一碗。” 王才人看着朱由校吃的不情不愿的,又看着朱由崧吃的香甜,眼中流露出了眷恋的神色:“都是好孩子啊······” 186.见西李? 吃了面条,朱由崧和朱由校跟王才人告了辞,起身回到了众小游戏的偏殿。 进殿后,朱由崧发现,三个小女孩已经玩起了挑棍,朱由模也在练习保龄球,只有朱由检坐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等看到朱由崧和朱由校回来了,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朱由崧蹲下来问朱由检道:“由检,是在等哥哥吗?” 朱由检点点头,把嘴凑到朱由崧耳边说了几句,朱由崧便对朱由校说道:“元孙哥哥,你先去跟由模顽保龄球吧,我跟由检去他的房间一次,很快就回来。” aiyueshuxiang.com 朱由校伸手在朱由检脸蛋上掐了一把:“小萝卜头,是由崧特意要去给我娘磕头的,你嫉妒什么,非要学我!” 朱由检可怜兮兮的看着朱由校,朱由校也于心不忍,只好摆摆手:“去吧,去吧!” 朱由检这才高高兴兴的拉着朱由崧去了自己的院子。 不过现在朱由检由东李抚养,到了人家的地盘,总要跟东李打个招呼的:“小侄,叩见娘娘!” “你是朱由崧?福王家的孩子?”东李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不跟元孙他们一起胡闹,怎么跑这里来了。” 东李还是有忌讳的,毕竟,朱由崧已经12岁了,已经懂得男女大防,虽说说朱由检陪着来的,但传出去也是人言可畏。 朱由崧笑了笑,给东李跪了下来:“娘娘,我由检弟弟可怜,今后就拜托您照顾了!” 东李愣了愣,急忙说道:“其实另一位李选侍也对由检不错,只是她儿女具在,照顾不全,所以,小爷才交到我手上的,如今职责所在,自是不会有差池的。” 朱由崧摇头道:“娘娘,恕由崧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既然娘娘无子,由检无母,如今又因缘际会,所以,由检就是您的亲儿子,您就是由检的亲娘,羁绊的是真正亲情,而不是谁交给的什么责任,希望娘娘明鉴!” 东李震动,深深的看了朱由崧一眼,然后压抑住情绪,不动声色的说道:“理当如此!” 朱由崧闻言又给东李磕了个头:“多谢娘娘,侄儿不打扰了。” 说罢,朱由崧自顾自的起身,然后拉住还有些懵懵懂懂的朱由检,去了他的房间。 在朱由检的房间,朱由崧看到了自己送给朱由检的全套礼物,但与外界传扬的不一样的是,传说中被朱由模弄坏或拿走的东西却是一个不缺、完好无损,故而,朱由崧有些惊讶的问朱由检道:“小由检,前一段时间,西李对你好吗?由模对你好吗?” 朱由检童言无忌道:“西李妈妈对我挺好的,由模哥哥也挺关心我的,可是,看到他们,我就想起了我娘。” 朱由检的脸上出现了泪痕,朱由崧心痛的掏出手绢替他擦了擦,同时心里明了,他前几日以为的朱由检与朱由模之间的矛盾,其实是朱由检自身的自卑造成的,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 朱由崧一边暗自感叹传言的不真实,一边问朱由检道:“由检,把哥哥叫过来,准备让哥哥看什么呀!” 朱由检呼唤了一声,一名青年宦官跑了过来,帮着朱由检把朱由崧刚刚送给他的小人小马给摆了起来,随即就听朱由检对朱由崧说道:“由崧哥哥,我替这么小不点,起了名字······” 朱由崧耐心的听完朱由检的童言童语,然后跟朱由检说道:“名字起的都很好听,明年,哥哥再送几个小木偶好吗?” 朱由检高兴道:“好!” “现在元孙哥哥,由模他们已经等急了,我们现在过去,好不好?” 朱由检迟疑了一会,转身去了床头边,拿出一个物件来放到朱由崧的手心里。 朱由崧看看像一件金饰,便问朱由检道:“这是什么呀!” “由崧哥哥送了我这么多礼物,我却没办法回赠,”朱由检有些不舍的看着那件金器,然后毅然决然的说道。“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就当是我的回礼,送给哥哥了。” 朱由崧一把朱由检搂到怀里:“小傻瓜,哥哥现在有钱,自然能送你们礼物,所以等你有钱了再送哥哥礼物不迟,这东西是你娘留下的,很宝贵的,自己藏好了。” 朱由检再次流泪道:“由崧哥哥,你真好······” 朱由崧带着擦过脸的朱由检回到游戏的偏殿,还没等他说什么,朱由模走了过来:“由崧哥哥,元孙哥哥和由检弟弟那你都去过了,现在到我那去一次吧,否则不公平!” 朱由检还没怎么的,朱由校不干了:“四弟,你凑什么热闹呀!” 朱由模撇嘴道:“我可不是凑热闹,我是真有东西送给由崧哥哥!” 说到这,朱由模挑衅道:“由崧哥哥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总要回报一二的,我可不像某些人,只记得拿,不记得还!” 朱由校脸色通红,却没办法反驳,倒是朱由检说道:“我刚刚也送了由崧哥哥礼物,只是由崧哥哥说,我现在没钱,没必要送东西给他,等我有钱再说。” 朱由崧也顺着朱由检的话说道:“由检说的没错,你们跟我不一样,我在洛阳办了蓝毬赛,又办了牡丹节,钱是不少的,自然有能力给你们送礼物,而你们靠太子伯伯给的例钱,又能有多少呢?打赏了下人,就什么不剩了,所以,这方面别跟我比,我也不想你们跟我搞什么礼尚往来,我们是兄弟姊妹,没必要搞那些人情世故的。” 朱由校松了口气:“由崧说的在理,真想送由崧礼物,等我们封了爵再说,现在送什么,都是拿父王的钱在借花献佛,没什么诚意的。” 朱由模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半天后才说道:“不管,由崧哥哥都去过了元孙哥哥和由检弟弟那里,也得去我和徽媞那里看看。” 朱由崧心头一动,该不是西李要见自己吧,所以,他便阻止几人继续争吵道:“由模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就去看一看由模住的地方,不过徽媞的闺房就不必了,我们是天家子弟,要以身作则,别让人家嚼舌头了······” 187.西李的心思 朱由模得意洋洋的带着朱由崧来到了自己的住处,和在王才人以及东李那边一样,朱由崧先以晚辈的身份去给西李磕头:“侄儿叩见娘娘!” 西李其实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因此在让朱由崧起身后,直截了当的问道:“三叔和你对我和由模似乎有什么意见?” 西李不是郭太子妃,不是朱常洛的妻,而是朱常洛的妾,所以,称福王为三叔是不合适的,但既然西李说了,朱由崧也不能公开表示反对,只好装作不解的回应道:“娘娘说的,由崧有些听不懂,由崧和父王,对娘娘和由模没有意见呢?” 西李质问道:“由崧是好孩子,可不能说假话呀!” 朱由崧茫然的回应道:“由崧没有说假话呀!” 西李脸色凝重的说道:“可是市面上有人说我,欺辱元孙母子,就没一点传到三叔和你的耳里?” 笔趣阁 朱由崧笑了起来:“看娘娘说的,有人还说由检在娘娘这受到虐待了呢,刚刚我还问过由检,全然没有的事,可见传言都是无稽之谈,正经人又怎么可能相信呢!” 西李继续问道:“仅仅是你这么想吗?” 朱由崧保证道:“储位早定,我父王又怎么可能关心东宫的无聊传闻呢,所以,娘娘放心,东宫的死,我和我父王都不会过问的,也没资格过问。” 西李表情缓和了下来:“如此甚好,由模,且带着由崧去你屋子吧!” 朱由模带着朱由崧离开了,西李问身边的太监道:“李进忠(注:当时宫中至少有三个叫李进忠的太监,此人并非是日后的魏忠贤),你怎么看福王府小王爷的话!” 李进忠低头回应道:“奴婢以为,福王爷是聪明人,在如今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是不会故意的得罪了小爷的。” 西李试图确认道:“也就是说,朱由崧没有说谎,贵妃和福王府对于谁是太孙没有倾向!” “奴婢以为,说没有倾向那也不尽然,”李进忠回应道。“总要选择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才好,而选择元孙,对于贵妃和福王府来说,好处是最少的,所以,娘娘和四哥不是没有机会。” “还是的诱之以利?”西李盘算了一会,问道。“那你以为,贵妃和福王要的是什么!” 李进忠清楚的揭示道:“贵妃要的肯定是皇后的位置,而福王想要的不过是嫡子罢了!” “这不可能!”西李脑子还是清醒的。“贵妃要是成了皇后,福王成了皇爷的嫡子,那哪还有小爷和我们母子的事!” “娘娘,奴婢的意思是,皇爷生前当然是不可能了,但一旦皇爷龙驭宾天了,小爷入主大统,给贵妃一个皇太后也是翻不了天的。”李进忠冷冷的说道。“籍此换取贵妃和福王一脉,全力支持娘娘成为皇后,这买卖做得。” “用皇太后换皇后?”西李陷入了沉思之中,好半天才道。“似乎有些亏了,小爷答应我,只要日后登基了,就一定晋封我为皇后的,又何必跟贵妃一脉做交易呢!” 李进忠跪了下来:“娘娘明鉴,小爷固然愿意晋封娘娘,可朝中大臣未必会同意啊,这万一再来一个国本之争,小爷也未必挡得住,所以,很可能还是需要贵妃和福王的相助的。” “你的意思是,先让小爷履行诺言,若是做不到,那再跟贵妃和福王交易?”李进忠的意思跟朱常洛之前说的有些类似,所以,西李便点头道。“这倒也是一个办法一个后手,也难为你想的周全了,好了,起来吧。” 李进忠站了起来,此时就听西李说道:“那具体该怎么做?” 李进忠说道:“要想办法与贵妃、福王搭上关系。” 西李凝眉道:“朱由崧不会把今天的见面报告给福王吗?” “娘娘说的是!”李进忠解释道。“福王府的小王爷一定会把今天娘娘说与他听的话,报告给福王的,但这么一来,福王只知道娘娘有求于贵妃和福王,并不知道,双方是互利互惠的,所以,还要另外找机会接触才好,不过这事也急不来,谁急谁就要处在下风了。” 西李眨了眨眼:“你是说,贵妃和福王也急?” “娘娘说的是,”李进忠说明道。“眼下皇爷久病,已经是在拖时间了,所以,福王和贵妃他们也急。” 西李当即命令道:“跟福王府及翊坤宫接触的事,你操办起来,但要注意了分寸!” 李进忠应道:“奴婢一定不负娘娘重托······” 在西李与亲信太监对话的时候,朱由崧正在朱由模的书房里看着朱由模依依不舍的交给自己的一些宝物:“《三苏文粹》、《欧阳修集》、《诗本意》,这些都是宋刻本呢,你倒是舍得给我!” 还别说,比起只记得玩闹的朱由校,在西李监督下的朱由模的文化程度也好、个人修养也罢,都远比朱由校要好了太多,也难怪西李有想法,朱常洛也态度暧昧呢!从某种程度上来,的的确确更合适当皇帝。 可问题是,福王还比朱常洛更合适当皇帝呢,怎奈何出生晚了,所以现在的处境尴尬。 朱由模咬牙切齿道:“由崧哥哥送了我那么多玩意,我自然也要回赠一二的,这可不是礼尚往来啊,而是亲人之间的互通有无!” 朱由崧伸手在朱由模的肩上拍了拍:“好一个亲人之间的互通有无,老实说,我也不怎么喜欢读书,所以,这些宝物给我,完全是明珠暗投了,你还是留下吧,一定要送,你帮着哥哥收集一些农书、医书、算学之类的杂书即可。” 朱由模疑惑道:“这?这合适吗?”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朱由崧笑道。“你都说了是亲友之间的互通有无,难道还要计算礼物的货值吗?心意到了就行。” 朱由崧当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朱由模到底还是少年,不知道什么叫做作戏,因此被朱由崧的一番表演所迷惑了,笑着应道:“那好,我会让人收集一些市面上的杂书的,解释由崧哥哥可不要拒绝了。” 朱由崧大笑:“那是自然······” 188.干掉他 “小主子,玉熙宫重新布置好了!”为朱由校祝寿回来没两天,李谙过来向朱由崧报告道。“一共花了四百两银子!” 朱由崧眼珠瞪的圆圆的:“李伴伴,你做了什么,需要那么多钱?” “换了金砖,砌了板球的球门,其他也没有弄什么。”李谙苦笑道。“换到洛阳,谁告诉我用了一百两,我都命人打死他了,可是,眼下不是在京师,在宫里嘛,我们不好说话呀!” “竹杠都敲到我的头上来了,真是厉害啊!”朱由崧怒喝道。“内官监掌印是谁啊!” 内官监是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一,下设掌印太监一员,总理、管理、佥书、典簿、掌司、写字、监工若干,掌木、石、瓦、土、塔材、东行、西行、油漆、婚礼、火药等十个工坊,及米盐库、营造库、皇坛库,凡国家营造宫室、陵墓,并铜锡妆奁、器用暨冰窨诸事都由其管理,在明初的时候,地位还尚在司礼监之上呢。 李谙急忙劝道:“小主子,内监都是打断了筋连着骨头的,不过是四百两,当做打赏就是了,没有必要闹的众所周知的。” 朱由崧冷静下来想了想,二十四衙门虽然与皇权之间的关系有远近,但内官们也是官官相护的,自己眼下虽然是皇子皇孙,不用惧怕他们,可是一旦万历没了,朱常洛一脉继承大统,则自己和父亲就成了很少能进宫的远支了,就亲近程度来说,在后嗣皇帝眼中自然远不如朝夕相处的二十四衙门中人,因此极其容易被某些隐忍的宦官找了恶心的机会。 一念及此,朱由崧无奈的说道:“也罢,就当被恶狗咬了一口吧。”鹰犬其实不是贬义词,但如果作为主人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那也是极其不痛快的。“李伴伴,既然玉熙宫弄好了,就通知东宫以及荣昌和寿宁公主府,本月二十五日聚会一下。” 李谙领命而去,但几分钟后,他却又走了进来:“小主子,刘根柱来了!” 言情小说网 朱由崧眼眉一挑:“这么快就有结果了?让他进来!” 刘根柱走进来,在朱由崧面前跪倒:“小的,见过小王爷!” “起来说话!”朱由崧让刘根柱起身,然后问道。“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在内城的东江米巷和外城的陕西巷各租借了一间屋子。” 明代并没有所谓八大胡同是风月场所的说法,陕西巷就是陕西商人囤积木材的地方。 “狡兔三窟,不是还缺了一窟吗?”朱由崧好奇道。“怎么不置备全了。” 刘根柱回复道:“看小王爷说的,我们又不是作奸犯科,要什么狡兔三窟啊,之所以在东江米巷和陕西巷赁屋,一个是便宜,另一个则是与名单上的几家住的近,方便探查。” 京师晚上可是宵禁的,大街上还有巡城御史和五城兵马司在巡视,住的离开目标近,肯定比住的离开目标远要方便许多。 朱由崧点点头,问道:“那你今天来,可是有什么发现了?” “回小王爷的话,的确是有些发现。”刘根柱回报道。“由于时间比较短,我们兄弟俩,主要先选了距离陕西巷比较近的三家查了查,结果才头一个就发现了情况。” 朱由崧好奇道:“谁有问题?” 刘根柱报告道:“户部照磨潘奕(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这个人经常与一些神秘人物接触,十分的可疑。” 朱由崧眉头一凝:“确认那些神秘人是那一方的了吗?” 刘根柱一脸严肃的说道:“查过了,这个人不单单是为东厂服务,还在为锦衣卫效力,甚至还跟其他人互通消息,委实有些复杂。” 朱由崧听罢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多面间谍这个词,但仔细想了想,又跟刘根柱确认道:“查过厂卫之外是什么人吗?” 刘根柱尴尬道:“我们就两兄弟,实在有心无力,只知道,好像是与辽左那边有联系!” “辽东?李家?建州女真?”朱由崧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去年,野猪皮就已经宣布成立了后金,今年,不,明年,野猪皮就会宣布所谓的七大恨,然后进攻抚顺关,进而引发明末的尸山血海,在这情况下,朱由崧既然撞见了与辽东有关系的人和事,自是不能坐观的,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漏网一个。“不用仔细查了,想办法,干掉他!” 刘根柱一愣:“小王爷,之前不是说,不用动手的吗?” 朱由崧打开身边的匣子,拿出一枚珠子来,起身走到刘根柱的面前,塞到他手里:“这是辽东最好的东珠,市面上价值二十两,现在是你们的了。” 刘根柱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保证道:“小的,一定干的干净利落!” “不,不要太干净利落了。”朱由崧摇头道。“此人既然与东厂与锦衣卫都有联系,太干净利落了,他们会起疑心的,做一个入室盗窃的样子出来,但记住,脚印什么别留下了。” 刘根柱应道:“小的明白该怎么做了!” 朱由崧想了想:“这件事做完了,你们避避风头,从陕西巷转到东江米巷去住,另外,三窟还是要的,钱不够只管来京邸讨要。” 刘根柱说道:“是,我们稍后就转移到东江米巷居住。” 朱由崧摆摆手,刘根柱便退了下去,看着刘根柱的背影,朱由崧忧心忡忡,是的,自己是藩王子弟,根本没权力过问国家大事,什么女真未来会导致大明灭亡之类的话,不但不能惊醒世人,反而被人攻讦成藩王图谋不轨,意在祸乱天下。 所以,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局面不断崩坏----更重要的是,他或许可不顾礼法和个人情感,在积蓄到一定程度后主动起兵推翻朱常洛一脉的统治,但这样做的结果只能让大明的状况雪上加霜,并且导致门户顿开而引狼入室,这就不是他的初衷了。 “难,难,难!” 朱由崧情不自禁的说了三个难字,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福王元子的身份赋予了他极高的.asxs.,也约束了他的手脚······ 189. 既然玉熙宫重新布置好了,朱由崧自然要邀请朱由校等人一起去游玩的,不过由于杨家兄弟还都在守制期间,所以,荣昌公主府最终没有人参加今年的玉熙宫之会,倒是冉德诚屁颠屁颠的来了,才不至于让今年的玉熙宫沦为朱由崧和朱由校兄妹的独家游乐场。 是的,游乐场,现在的玉熙宫就是按照朱由崧的意图,以另一时空儿童乐园的模式改建,这不,院子里布置了跷跷板、秋千、儿童滑梯、勇敢者道路以及旋转木马(当然,是不能升降的那种,同时也需要宦官们在外围进行人力推动),几个偏殿内则分别布置了保龄球、康乐球和棋牌桌,如果有需要,后院还会布置成微型板球场,总之,一样样玩过来,消磨几个时辰是没有问题的。 除了十天一会的玉熙宫之行,朱由崧平日里则待在福王京邸里不动弹,或看书或做些实验,于是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年味也越来越重了。 只是,年节将临,也就意味着朱由崧一家逗留在京师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了。 这不,为了让太子朱常洛宽心、不再闹幺蛾子,万历皇帝这次早早的做出决定,福王一家会在来年的二月初五之前启程返回洛阳······ “理刑,出事了,”朱由崧正在计算自己还能在北京待几天的时候,顺天府捕班头役李进明(名字由td179988891提供)急匆匆的跑进来向本府推官姬明世(名字由帕德玛刚玉提供)报告道。“户部照磨潘奕的家人跑来报案,说昨夜家里闯入盗贼,然后打斗中将潘照磨给杀了,并抢走了一批金银首饰。” 姬明世大惊失色:“这,这都要封印了,怎么出这事了!” 李进明又如何能回得了姬推官的质问呢,好在姬明世清醒的也快,立刻抓住了问题的重点:“潘家住在宛平还是大兴?为什么不先到县衙去报案,怎么直接来了府衙!” 李进明答道:“那我现在去让潘家人去大兴报案!” 看到李进明说完一动不动的身子,姬明世一阵恼怒,这分明是想看自己的好戏嘛,于是李进明便冷然道:“既然人家来了府衙,只怕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算了,让人进来。” 李进明退出去,把潘家人领进了推官厅,只见潘家人一进屋便跪倒在姬明世的案前:“大老爷,我家主人死的惨呢······” “府尊、司马、别驾、从事。”姬明世听完报案不敢怠慢,立刻跑去向上官报告,照磨虽然不是大官,但官就是官,而且凶案还发生在天子脚下,立刻引起了顺天府上下的重视。“事情是这样的,潘奕家人报称,昨夜潘奕饮酒归府,夜宿书房,今天一早没有起来,家人便隔着门去呼唤,但始终未有应答,眼看要误了点卯了,潘奕家人这才砸开门冲进去,便发现潘奕身中数刀,早就已死,且室内物件有被翻动的迹象。” 顺天府尹当下与佐腻官员商量了一下,决定道:“姬明世,你立刻点一队衙役,前往潘家勘察现场!” 姬明世领命而去,然而才到了潘家门口,却赫然发现潘家已经被人封锁了。 “理刑,锦衣卫堵了潘家大门,不让我们进去!” “锦衣卫?”姬明世心头有些打鼓,但还是下了轿,壮着胆子走过去说明道。“本官顺天府推官姬明世,奉府尊之命勘察潘照磨被杀现场······” 堵在潘家门口的两个锦衣校尉喝止道:“锦衣亲军办案,顺天府退下!” 姬明世有些头疼:“潘家人是向顺天府报的案,若要顺天府不参与,至少锦衣卫得给个证明吧,否则,这案子不好销啊!” 锦衣卫出现了,说明这个案子有蹊跷,姬明世自然是愿意躲的远远的,但问题是,明代办案也是有流程的,锦衣卫这边横插一杠,总得给个官面上的说法,否则程序上就有问题了。 然而姬明世的话如同落在空虚处一般,一句回音都没有,姬明世不由得苦笑起来,只好一面派人回去向府尹报告寻求指示,一面退下几步,站在那留意锦衣卫的动作。 然而,姬明世才退到一旁,远处呼啦啦的又过来一大堆人,姬明世还没反应过来,边上的老公人便惊恐的拉着姬明世退到一旁:“理刑,这是东厂的番子,这怕是要出大事,我们可算是糟了池鱼之殃了。” 这边还在担心,那边的番子却无视了顺天府的人,直接来到潘府大门口,冲着堵门的锦衣校尉喝道:“闪开了,十二裆头驾到,现在潘奕一案东厂接手了!” 锦衣校尉自然不敢与东厂番子对抗,下意识的让开了门户,但几名番子才冲进潘家院子,却被人再次堵住了:“我说是谁那么凶神恶煞呢,原来是张**子啊,怎么,现在傍上东厂了,就敢冲着爷们耀武扬威了?” 脸上有几个麻点而有了张**子外号的张德生(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放眼望去,笑了起来:“原来是段百户,失敬失敬,不过,今天咱们不论旧,十二裆头大轿就在外面,还要请段百户退让一步。” xiaoshutingapp.com 段百户笑道:“我倒是想让,可是副千户大人在里面,我怕是让不了啊!” 张德生一惊,丢下一句“你且等着”,便跑出去向裆头汇报了,不一会,一身监丞服色的某人走进了院子,段百户一看不得不单腿跪地道:“下官参见十二裆头!” 十二裆头用手帕捂住嘴,轻咳了一声:“副千户,哪个副千户啊!” 一个声音传了出来:“下官辛承宗(名字由skyline提供),见过十二裆头!” “怎么是南镇抚司的?”十二裆头眼睛一眨,瞬间明白了过来。“潘奕是锦衣卫的暗哨?” “正是!”辛承宗毫不讳言的应承道。“本司死了人,自然要过来看看怎么回事的,倒是十二裆头怎么也惊动了?莫非,潘奕也跟东厂有瓜葛!” 十二裆头对辛承宗的冷嘲热讽很是不满,所以厉喝道:“少废话,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刚才锦衣卫的确是查到点东西。”辛承宗冷笑道。“这个潘奕一仆多主,死了毫不可惜,但问题是,这件事看起来像是盗匪被发现后杀人,实际,怕还是有些蹊跷的,好了,锦衣卫已经看过了,东厂既然想要接手,那就让于十二裆头吧,我们走!” “慢!把查到的东西留下!” “这个不行,东厂想要,请厂公去跟我们都堂去要。” “你!” “怎么,十二裆头要动手吗?这可是在天子脚下呀!” “好你个辛千户,我们走着瞧······” 190. “谦公,下面人吵吵闹闹的,这个潘奕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按道理说,作为大明皇帝的两大耳目,锦衣卫都指挥使和钦差提督东厂官校太监之间是不应该有任何的直接接触的,不过,就王国臣与骆思恭来说,两人都算得上是万历皇帝的亲信,又不约而同的都与太子朱常洛有一定的瓜葛,所以两人的关系远比外人想象的要密切,偶尔私下里见个面,也就毫不足奇了。 更何况,万历不是嘉靖,除了锦衣卫和东厂以外,没有其他的监控手段,所以,当两大特务组织头目齐心协力封锁一件事后,万历皇帝也会被蒙在鼓里的。 “玉英,潘奕除了是锦衣卫和东厂共同的眼线外,现在查出来他跟其他方面还有瓜葛,其中有线索指向北面。”论资历骆思恭要比王国臣要深了太多,所以,当王国臣一口一个谦公叫着的时候,骆思恭却可以直接以字称呼王国臣。“所以这件事就麻烦了,你也知道的,无论潘奕联系的是北虏,还是建部,你我两人都罪责难逃啊!” 北虏就是北元,自明朝建立以来,北元蒙古一直就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哪怕现在北元已经衰弱到了极点,但对于大明君臣来说,依旧是不容忽视的头号强敌,至于建州女真于去年成立的后金,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草台班子,但也是眼下财力困顿的明廷不想激怒的对象,所以,当潘奕一案牵扯到这两方面的势力后,已经成了厂卫手中一个烫手的山药了。 王国臣听到这,心中大体明白了怎么回事,便探问道:“所以,谦公的意思是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当镇之以静!” 骆思恭点点头:“玉英说的对,眼下圣体违和,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骆思恭所谓的大局,自然是万历之后的平稳交班,对此,王国臣心领神会道:“原来如此,国臣明白了,稍后会让下面人闭嘴的。” 骆思恭笑道:“稍后,我也会安排把潘奕的案子以盗贼杀人的名义,转回顺天府处置的。” 王国臣也坏笑起来:“顺天府那位可要叫苦不迭了······” 就在骆思恭和王国臣密谋按下潘奕案,绥靖北元和后金的时候,在距离京师数千里外的黑图阿拉,万历四十四年正旦建立后金汗国、自号覆育列国英明汗的努尔哈赤正在简陋的宫室里与群臣宴饮着。 等酒喝道面红耳赤的时候,就听这个凶残的男人一边喷吐着酒气,一边恶狠狠的说的:“明年,大金一定要向攻打明国!” 宫室里瞬间鸦雀无声起来,努尔哈赤见状,便用阴冷的目光向群臣扫去:“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还有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礼、扈尔汉、安费扬古,你们什么眼神,都以为我喝醉了,在说胡话吗?” 大贝勒代善苦笑道:“父汗,大明国土万里,人民亿兆,又岂是我边地一小国能抵御的。” “你们怕了?”努尔哈赤打断道。“还是觉得我年纪大了,看不清形势了?” 在场的众人一听,立刻跪倒在地:“英明汗素来算无遗策,乃我大金崛起之根本,奴才等不敢质疑。” 努尔哈赤冷笑道:“嘴上说的不敢质疑,但心里却不知道再想什么呢,好吧,我就告诉你们,本汗为什么说明年一定要攻打大明!” 努尔哈赤负手而立:“首先,就国势而言,我大金要想继续壮大就必须收服了叶赫部,并彻底打开通往野人女真的通道,但就现在而言,你们觉得明国还会让我们轻易成功吗?” 不会的,事实上,在努尔哈赤统一了建州女真、征服了海西女真之后,明政府已经改变对他的态度,从暗地里的支持,变成了处处限制,以至于努尔哈赤几次想收服叶赫都被迫中途而废,因此局势已经演变成了,要想完成辽东女真的大一统,就必须与大明为敌,并击败大明。 “此外,眼下的局面已经变成了,即便本汗统一了女真各部,向北是一片莽原雪海,东面是朝鲜,西面是大元蒙古,南面是大明国的局面。”努尔哈赤说着,走到画工简陋的地图边指点道。“大金不可能向北,那是死路,向西,要跟北元大战,赢了也只能得到一片草原,输了,我们就万劫不复了。” 与游牧的蒙古族不同,建州和海西女真大部分都已经是固定下来的农耕民族了,只是少部分是过的游猎生活,因此草原对新生的大金国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xiaoshuting.cc “向西,是朝鲜,以朝鲜现在的军力和战力,大金吞并他们应该也不会费太大的气力,但不要忘了,大明十几年前才救过朝鲜一次,要是大金进攻朝鲜的时候,大明再度援救的话,我们一样要跟大明战过的,与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攻打大明呢!” 努尔哈赤说的这些都是从地缘形势上做的分析,接下来,他要从战力和时机上进行分析:“本汗知道,你们都担心大明军队的战力,大明拥兵百万,的确不是大金可以比拟的,但大明能把百万大军都调来辽东吗?怕是不能的。” 努尔哈赤指出道:“当初支援朝鲜的时候,大明调了多少兵马,我们都看着眼里,当时,大明还是国力富强之际,现在呢,前前后后打了那么多年仗,大明的国库都空了,连烧掉的紫禁城三大殿到现在也都没有重建好,大明还能调那么多兵来辽东吗?我看不能。” “至于现在辽东的李家,”努尔哈赤提到自己的老主人家,不由得轻蔑起来。“最能打的李如松、李如樟、李如梅都死了,剩下三头猪还以为自己是老虎呢,根本不值一提;更关键的是,眼下北元的呼图克图汗(林丹汗)兴起,能打的明军都调到蓟州去了,只剩下去土鸡瓦狗在辽镇,这是天赐的机会,我们绝不能错失了。” “此外,”努尔哈赤的声音狠厉起来。“大明京师的消息,万历老儿卧病多时,来日无多了,以大明的传统,到时候怕是又有一番折腾,明年不动手,更待何时!” 代善以下众人不敢顶嘴,只好磕头道:“谨遵英明汗之命······” 191.要再一次离开北京了 一场前世让大明没顶、族裔沉沦的灾难即将爆发,可是眼下除了无能为力的朱由崧外,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可怕程度,所以,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的正旦还是一如往常的到来了。 正旦这一天,久病的万历皇帝罢废了大朝仪,但还是拖着病体挣扎着出现在了与一众儿孙们见面的家庭聚会中,不过,万历皇帝实在是无法久坐坚持,所以接受了儿孙的拜贺之后,喝了一杯酒就带着郑贵妃等嫔妃离席了。 等万历皇帝一走,太子朱常洛也借口天亮后要代表万历皇帝前往太庙拜祭为由,带着还想跟朱由崧窃窃私语的朱由校、朱由模离开了,于是在场面上便只剩下了,福王一家四口以及瑞王、惠王、桂王等三家人。 福王与瑞王、惠王、桂王的关系一向是很糟糕的,因此场面上非常的无趣,所以匆匆两杯酒之后,福王便以年幼的朱由渠为借口,带着姚氏和朱由崧、朱由渠离席归去了。 福王一走,瑞王、惠王和桂王自然便开始了对福王的口诛笔伐。 他们之所以要背后非议福王,原因无他,眼下顺和店的字花生意已经是天下闻名了,所有人都说福王去年仅在字花一项上就起码赚了二十万两以上的收益----别说二十万两以上了,就是二十万两、拾万两都足以让同样是皇子的三王羡慕的两眼血红----因此,在收到福王府不过区区百两的新年赠礼之后,欲求不满的三王自然要用小气、吝啬,对兄弟不友的罪名苛责福王的所作所为的。 不过,三王骂归骂,反正福王一家已经离场了,根本就听不到他们的污言秽语,但饶是如此,已经感觉到北方寒流的朱由崧用愧疚后有些软弱的语气跟福王和姚妃说道:“北京,孩儿已经待够了,真想早一点回洛阳去。” 福王赞同道:“是啊,梁园虽好,但非吾家呀,这北京终究不是我父子的天地,早一点回去也是好的,不过,你皇爷爷不是有旨意嘛,二月初五离京,吾儿就再忍耐一段日子吧。” 朱由崧点点头:“孩儿明白,大过年的,也不好让人奔波······” 话虽如此,回到福王京邸,朱由崧就生病了,这当然是由于心病所引发的,就这样,整个正月里,朱由崧便一直躺在床上,直到正月的最后几天才略有好转。 朱由崧生病低烧的消息,传到东宫,朱由校便向朱常洛申请来福王京邸看望朱由崧。 朱常洛一开始不同意,但西李却觉得这是跟福王一脉拉近关系的好机会,所以,在朱常洛耳边吹了枕头风,朱常洛这才允许朱由校和朱由模两兄弟去探望朱由崧。 “小主子,元孙和东宫四哥来看你了。” 李谙的话音未落,朱由校便挑开门帘走了进来,结果一眼看到了正在逗弄朱由渠的朱由崧,朱由校当即笑骂起来:“我还以为你躺在床上动弹不了了呢,没想到,你这家伙其实在唬人呢!” 朱由崧把小由渠抱到怀里,懒洋洋的跟朱由校和朱由模说道:“是病了,浑身没力气,所以连下床走动都能见虚汗,但又不能不动,只好跟由渠在床上折腾了,由渠,跟元孙哥哥、由模哥哥打声招呼。” 朱由渠躲在朱由崧怀里,偷偷的看了朱由校和朱由模一眼,然后闭着嘴不说话,朱由崧便解释道:“小家伙还是怕生。” 朱由校笑嘻嘻的走过来逗弄朱由渠,小朋友挣扎的躲到了朱由崧的身后,于是,朱由校便感慨起来:“你们兄弟的感情真好啊!不愧是一母同胞。” 朱由崧发现朱由模听到这句话后,脸色有些不安,便呵斥道:“元孙哥哥说什么胡话呢,你跟由模、由检就不是兄弟了?难道就不能亲爱了?” 朱由校瞅了瞅朱由模,冷笑道:“我倒是想跟由模亲爱的,由模,可是愿意啊!” 朱由模刚想说些什么,朱由崧插话道:“由模怎么就不愿意跟你亲爱了,就是你胡思乱想的比较多。” 说着,朱由崧对朱由模说道:“由模弟弟,麻烦你去叫一下由渠的乳母,这小家伙好像尿了。” 朱由模不明所以的跑到了外间去通知李谙,朱由崧趁机一把抓住朱由校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元孙哥哥,你不要明着针对由模,你要忍耐住,别给太子伯伯以借口;再说了,即便日后真是由模当了太孙,你现在跟他搞好关系,将来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朱由校恍然大悟:“你小子跟我亲近,原来是想将来日子好过一些。” 朱由崧嬉皮笑脸道:“难道元孙哥哥今后会苛待了小弟吗?” 朱由校沉着脸说道:“当然,当然不会!” 朱由崧也沉着脸说道:“君无戏言!” 朱由校点了点头:“君无戏言!” 这时李谙及朱由渠的乳娘跟着朱由模匆匆走了进来,朱由崧便把朱由渠交给乳母道:“天冷,赶快帮由渠换一身衣物。” 乳母带着朱由渠离开了,朱由崧便道:“元孙哥哥、由模,你们让一下,我让下人换了被褥,我也换身衣物,出去跟你们再说话。” 朱由校捂着鼻子,怪声怪气的说道:“怪不得那么臭呢,这个小由渠,可是闯祸了。” 吞噬小说网 说着,朱由校便带着朱由模走到了外间,等朱由崧换了衣服出来重新相见时,朱由校指着案几上的烧瓶问道:“由崧弟弟,这是什么呀?” 朱由崧当着朱由校和朱由模的面,做了一个制取蒸馏水的实验,同时告知道:“这是泰西炼金法,能变化元素,我也是闲极无聊了,拿来闹着玩!” 朱由模好奇道:“这么多书,由崧哥哥都看完了?” 朱由崧摇了摇头,然后一语双关的说的:“这些书,对我来说没有用,我是不看的。” 朱由模恍然道:“我记得了,由崧哥哥喜欢看杂书的,这不,我找到了九峰山人写的《嘉量算经》、《律吕精义》、《律历融通》、《算学新说》等书,这次给由崧哥哥带来了。” 九峰山人就是明代最伟大的音乐家、数学家朱载堉,但问题是,朱由崧现在并不需要真正的数学家,而是需要应用方面的人手,所以朱载堉的书,看看就好,其实也没大用。 但对于朱由模的好意,朱由崧还是要领情的:“那就多谢由模弟弟了。” 朱由校吃醋了:“有个得宠的娘亲就是好。” 朱由崧以目视之,朱由校只好改口道:“过两天,我也找几本杂书送给你。” 朱由崧笑道:“那元孙哥哥可就要送到洛阳去了。” 朱由校惋惜道:“皇爷爷也是的,这么早让你回洛阳干什么,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朱由崧则道:“山高水长,总有机会的······” 192.赐死郭宝 时间的车轮一刻不停的向前行进着,转眼间,正月已过,二月来临,此时福王一家已经做好了南返的准备,二月初二,福王上疏恳请离京返洛,万历批覆了一个“准”字,第二天,福王一家便陛辞离京,再一次远离了大明的政治中心。 而在离开北京的前一个晚上,朱由崧向福王请示道:“父王,孩儿以为,郭宝留不得了!” 福王好整以暇的问道:“为什么?” 朱由崧回复道:“孩儿查过他交出来的账目以及人员名册了,其中对不上的地方有十七处,涉及金额一千三百余两,另外,还查出有七个密谍与东厂、锦衣卫有关系,孩儿以为,若不是王府密谍彻底烂掉了,就是郭宝有问题。” 福王看了朱由崧一眼:“吾儿的意思是,王府密谍有问题,还可以慢慢细查,若是郭宝有问题,一切都不可收拾了,所以要除掉郭宝,对吗?” 朱由崧应道:“父王说的是,孩儿是这么考虑的。” 朱常洵沉默了一会,告知朱由崧道:“王府密谍里有锦衣卫和东厂的眼线,这件事,你父王我是知道的。”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听着福王的解释,就听福王继续道:“当年王府密谍要做的事,是帮助你父王我成为大明太子,本质上是你父王我与你太子伯伯之间的博弈,所以不损害大明的利益,让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渗透进来,也是为了能向你皇爷爷交代。” 朱由崧眨了眨眼:“父王意思是说,眼下密谍里还是要继续保留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线?” “你没有心思造反,又不会损害大明社稷,你害怕什么,”福王说道。“留在这些眼线,也好向你皇爷爷交代,让你太子伯伯安心,反之,只怕他们就要有所怀疑了。” 朱由崧点点头:“孩儿明白了,是孩儿考虑不周;不过父王,郭宝这边怎么说呢!” “郭宝嘛,他交的账不对,那也不是他私吞了钱。”朱常洵慢慢的说道。“因为,郭宝也是刚刚接手账目和名册,之前是郭权一个人管着,有问题也跟郭宝没关系,你且把郭宝交上来的名册拿出来。” 朱由崧从袖子里掏出郭宝上缴的原始名册,朱常洵翻看了一遍,笑道:“郭宝至少有四个重要的眼线没有交代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他给你的账核不平的道理。” 朱由崧绷着脸说道:“既然郭宝的罪状确实,那孩儿就处置了。” 福王不动声色的看着朱由崧,朱由崧则意志坚定的垂目不言,最终福王问道:“除了郭宝,那你准备把密谍交给谁来管理呢?” 朱由崧回复道:“孩儿准备把王乾(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调来北京接手。” “王乾?是金泰的副手嘛?” “是,原本孩儿是想调金泰来京师的,但金泰现在管着谛听,同样重要,所以,孩儿才决定让王乾来管北面的密谍。” “金泰在忙谛听的事,王乾又调来北京了,那燕居殿谁来管?” “孩儿想让马齐来管,正好,今年侍读这边是最后一年了,马齐也能得空!” 思路客 福王叹息一声:“你考虑周全,就去做吧。” 朱由崧便退了下去,此时陈金闪现出来,对福王说道:“王爷,小王爷杀性如此之大,不是什么好事啊!” 福王冷冷的说道:“欺瞒幼主,不管是什么理由,郭宝都是自寻死路,你没必要替他说话的,左不过郭权一个干儿子罢了,又不是真正养老送终的儿子。” 福王表示了对朱由崧最大的支持,陈金又怎么敢离间父子感情呢,所以,立刻应道:“是奴婢糊涂了!” “你是母妃安排来福王府的。”福王对陈金说道。“跟宫中的关系更紧密一些,你这条线就不要告诉由崧了,也不要告诉其他人了。”陈金应声称是,福王又道。“等王乾来神京了,你跟他的关系要处理好了,别让王乾写信给由崧哭诉,那双方的脸面上就不好看了。” 陈金再次应是,朱常洵便挥挥手让陈金退了下去,等到陈金离开后,朱常洵脸色阴沉下来,并且自言自语道:“这个臭小子,我这个做爹的,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呀······” 按下福王的感叹不说,李谙奉命带着毒酒来到了郭宝面前:“郭宝,小王爷赐你一壶好久,你喝了好上路!” 看着放在面前的酒壶酒杯,郭宝忽然愤怒起来:“我要见王爷!” “不用了,小王爷刚从王爷那回来,如果王爷不同意,小王爷又怎么可能赐酒给你呢!”李谙淡淡的说道。“你就别多想了,下辈子就别进宫了。” 郭宝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你当我愿意进宫嘛,我是没办法,爹娘把我卖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去势了。” 李谙应道:“你我都是苦命人呢,但有一句说一句,现在的事,是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郭宝抬眼看了看李谙。“我是奉命的,可惜啊,我没想到,我只是一块磨刀石,为的就是让小王爷能狠起心肠来。” 郭宝的意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福王授意的,但李谙却笑了起来:“你说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一句话也不会在小主子面前汇报,你就死了心吧,把酒喝了,不要逼着我找人灌你,那就太难看了。” 郭宝直直的看了李谙一眼,然后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等端到手上后,问李谙道:“小王爷什么时候起的杀心?” 李谙应道:“我从不猜测主子的心思,我也不知道小主子什么时候想要杀你的,但我知道小主子给你过几次机会,很可惜,你都放弃了。” 郭宝叹息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说到这,郭宝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几分钟后,他忽然表情扭曲了起来,随即嘴角流出黑色鲜血,身子一软,便滑到在地上。 李谙看着他从拼命挣扎到最后气息全无,这才幽幽的冲着门外说道:“都收拾干净了,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你们自己了断吧。” 门外的小宦官齐齐应道:“是······” 193.毬赛扩容 由于冬天还没完全过去,运河缺水,所以福王一家这次是全程陆路返回,陆路返回是比较辛苦的,故此每日走的距离有限,再加上道路上积雪未化,因此,花了整整四十天才回到了洛阳。 回到洛阳之后,朱由崧根本顾不得旅途的劳顿,便把自己小圈子里的人给召集了过来:“去年的情况再重新说一下吧。” 姚成第一个出列说道:“福顺号去年全年一共盈利一万三千六百余两,基本与前年的盈利持平,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福顺号在各县县城布置了兑奖点,店铺租金大增的缘故,好在兑奖点的银钱兑换业务也赚到了一些钱,再加上方便了各县货郎下乡售卖字花和回城兑奖,所以成本开销基本打平,顺延下来,预计,今年字花销售会有一个新的增长。” 姚力第二个出列汇报道:“去年毬场和本府蓝毬联合会的收益并没有因为蓝毬在河南府内的广泛发展出现巨大的增幅,一个主要原因是少林寺等地方豪强故意隐瞒了赌档的盈利,此外,所谓乙级联赛的组织不成功也是原因之一。” 蓝毬乙级联赛之所以组织不成功,主要还是因为交通的限制,以至于陕州等地方的毬队来往洛阳一次路上的时间就要五、六天,这样一来,各家县级毬队疲于奔命,久而久之,就不太愿意参加所谓的乙级联赛了;而没有了乙级联赛,不能搞升降级的话,甲级联赛的对抗性就无形中削弱了,换句话说就是打得没以前激烈和精彩了,这就必然会影响观众的情绪,进而影响投注数量。 所以朱由崧回应道:“修正乙级联赛赛制的思路有了吗?” 顾鑫替姚力答道:“已经有了,今年会采用类似南北赛区的赛制,在相邻的几个县里决出优胜者,这样灵宝县、阌乡县、陕县可以组成一个赛区,渑池县、孟津县、新安县、洛阳可以组成一个赛区,宜阳县、永宁县、嵩县可以组成一个赛区,登封、偃师、巩县可以组成一个赛区,一共四个赛区,其中灵阌陕赛区和宜永嵩赛区对应甲级联赛北赛区,另外两个赛区对应甲级联赛南赛区。” xiaoshutingapp.com 朱由崧点点头:“这样,乙级联赛也可以扩容,不必局限于每县一队,变相的也增加下注的场次,不过,少林寺这类豪强还是绕不过的,你们准备怎么应对呢?” 顾鑫沉稳的回应道:“少林寺的做法已经在蓝毬联合会内部引起了所有理事的反感,所以,蓝毬理事会一致决定,如果少林寺方面不改弦更张的话,便先从洛阳的下院开始收拾,此外,各家还决定减少对少林寺的供奉。” 朱由崧笑了起来:“也对,香油钱给谁不是给啊,总不能人家蹬鼻子上脸了,还送脸上门。” 说到这,朱由崧问顾鑫道:“其他方面呢!” 顾鑫应道:“今年联赛已经遍布整个河南布政司了,关于河南总联赛的设想也已经开始讨论;至于省外,蓝毬联合会准备进军南都、扬州、杭州三府,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各府蓝毬联合会也想加入进来,利益方面有些摆不平。” 朱由崧指示道:“南都也好,扬州、杭州也罢,抢食的人不会少,如果自己内部摆不平,那就不用去了,你们是抢不过地头蛇的,所以,再好好谈一次,大家相互体量一下,实在谈不拢,就告诉他们,没了张屠户,本藩也不会吃带毛猪,完全可以抛下他们直接与南都勋贵联系,让他们掂量一下轻重再说。” 南都的布局对朱由崧来说非常重要,因为未来几十年北地会一片狼藉,所以作为南方的政治和经济中心的南都,就是他积蓄力量的重中之重,所以朱由崧绝不允许外人搅合了他的努力,必须把最危险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蓝毬的事情就说到这吧,牡丹园的情况呢?” “去年秋天的菊花展也比较成功,所以今年想要在牡丹节上打广告的,短借铺子的就更多了,”顾鑫报告道。“根据小王爷您之前交代的细水长流的宗旨,这回没涨太多的价,不过由于菊花展之后,又重新布置了园内的布局,花了不少钱,所以,估计今年牡丹节也不会有太多的进益,但下半年菊花展,或有一笔不错的收入。” 朱由崧饶有兴趣的问道:“有三千两吗?” 顾鑫差点一个趔趄,好在他及时反应了过来,才没有失态:“小王爷说笑了,眼下牡丹园也不是咱们一家独占,方方面面的利益分出去后,能有一个一千五百两到二千两的收益吧。” “这样不错了,”朱由崧之前只不过是开玩笑,现在听说3000两固然达不到,但小2000的收益总是有的,已经很满意了。“好,你先退下,何剡,双福号的情况呢?” “去年双福号通过王庄这边收了五十万斤大豆,一共支出了二万两白银,合每斤四分银子,然后获得一百万两豆油和四十万斤的豆粕,豆粕每斤以一分五厘的价格通过顺和店售出,回笼了六千两白银,剩下的豆油值当每两一分四厘,然后从中制取护手霜,二十万两,约六万份,每份以三钱银子售于顺和店,回笼现银一万八千两。” 何剡颇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另制取灯油二十五万两,以每两六厘的价格通过顺和店出售,或利一千五百两;此外,还制成各色香皂七万块,每块售价五分银子,获利三千五百两;以上一共获得毛利九千两,而购置榨油设备、制作包装盒子、用盐及所雇人力在内的各种成本约四千两,纯盈利五千两。” 在何剡看来,五千两已经不少了,而且这还是控制了产量的结果,一旦把产量增加到极限的话,那就不是翻一倍两倍的收益了。 但没曾想,朱由崧关心的不仅仅是双福号的收入,还有顺和店的销售情况:“护肤霜、灯油和香皂都卖完了吗?” 何剡愕然道:“小的这就不知道了······” 194. 朱由崧立刻命令道:“去问一下赵鲁,护肤霜、香皂和灯油的销售情况,不,让赵鲁过来一下!” 等侍从的內侍奉命去找赵鲁了,朱由崧让何剡退到一边,扭头问邵存英道:“邵山长,艺塾今年招了多少生徒?” 邵存英尴尬的说的:“招了四十七个!” 原本朱由崧在去北京前对邵存英交代,今年最好招募生徒人数不要超过三十个,但邵存英又一次超标了,对此,朱由崧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山长,我也没有金山银山。” 这么一说,邵存英似乎有些不满了,所以,朱由崧抢在他开口前,转移话题道:“既然招了,那也就算了,不过,今年已经是第三年,头批生徒,年底也要分途了,年内一定要把各个学芫的教授讲郎给找齐了,这事可耽误不得。” 朱由崧决定除了专攻八股的洛水书院外,在管墨艺塾内部设立探矿、冶炼、医护、商业、建筑等五大学芫,其中医护学苑他已经派人去请《外科正宗》的作者陈实功了,商业课程则安排雇佣了一些退休的老朝奉来编写教材及授课,建筑这块可以让艾儒略来兼几堂课,但其他方面却还缺少必要的教师,所以,他很关心,才要提醒邵存英,好的教师比更多的学生更重要。 朱由崧这么一说,邵存英也被带歪了思路:“请小王爷放心,学生一定找来合格的教习!” 朱由崧冲着邵存英笑了笑,然后问站在邵存英身边的艾儒略道:“李铁牛他们学习的怎么样了?” 艾儒略回复道:“他们的基础有点弱,但还是很刻苦的。” “那就麻烦艾先生了,另外今年会有第二批学生跟着您学习几何和绘图。” 零点看书 “我拿了小殿下支付的酬劳,自然是愿意效力的,这叫做什么忠人之事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朱由崧替艾儒略补全后,脸色微微一沉。“不过,我请托艾先生的另外一件事情似乎至今没有消息嘛!” “另外一件事情?”艾儒略想了想,回应道。“濠境那边已经来信了,耶稣会已经同意,帮助小殿下在果阿收拢工匠,另外未来会有更多的教会人员前来洛阳协助我工作。” 朱由崧这才满意:“如此甚好!” 朱由崧请艾儒略和邵存英回到位子上坐好,然后问江涛道:“路通的情况如何啊!” 江涛回应道:“眼下路通的护卫的生意已经不局限于王府的各处买卖了,去年全年新增了二十五家生意,为此还新找了一些护卫;押运股这边,因为经销灯油、香皂的缘故,顺和店开通了汝州、南阳、襄樊、安陆到汉阳的货运线路以及西安、凤翔、汉中、保宁至成都的线路,所以,押运股也不再坐吃山空了。” 朱由崧追问道:“也就是说,不用再额外补贴了?” 江涛有些尴尬的说道:“眼下每年还要补贴八百至一千两。” “那倒也不算多。” 朱由崧已经很满意了,双福号盈利、路通减少了亏损,一来一去,去年岂不是要有上万两的盈利了吗? “做的不错,但这也是借了顺和店的光,不能永远这么下去,须得自己找些生意来做!” 江涛应声退了下去,朱由崧看向金泰:“金泰,福庆号是什么情况!” 福庆号就是料器工场,朱由崧北上的时候,特意让金泰代管的。 金泰出列道:“回小主子的话,料器工场生产的料器因为价格合适、距离川陕、湖广又相对较近,路上损耗较小,所以颇受欢迎,去年通过顺和店销售了大约一千七百两的货,不但抵消了全部的成本,还有三百两的收益。” 朱由崧皱了皱眉:“我问的不是这个!” 料器场是不是盈利,对于朱由崧来说不是很重要,关键的是能不能造出令他满意的透明玻璃来。 对此,心知肚明的金泰则奉上了一个木盒:“奴婢嘴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些玩意,还请小主子明鉴!” 朱由崧打开金泰放在书案上的木盒,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块玻璃来,对准了光线来处,仔细的看了一会,满意的将其放了回去:“成了,现在就看能保持这个品质了。” 金泰正想走近了报告谛听的事情,朱由崧以眼色阻止了,于是金泰乖乖的退到一边,此时就听朱由崧说道:“诸君去年下半年做的都不错,但由于我奉旨去了北京,所以去年的赏赐基本维持了前年的水平,没有进一步的增加,这样吧,就留到今年年底再说,断不会委屈了尔等的。” 众人躬身应道:“愿为小王爷效命!” 朱由崧摆摆手:“何剡、江涛还有邵山长、艾先生,你们先回去吧。” 几个向朱由崧一礼,离开了,朱由崧随即起身到后堂方便,等他回来时,赵鲁已经出现在了堂前,朱由崧便传唤道:“赵鲁,双福号的那些东西,卖的怎么样?” 赵鲁回应道:“托王爷和小王爷在北京大肆送礼的福,护肤霜销的很快,根本就满足不了北京和洛阳本地的消耗,至于灯油因为便宜,所以销售的也很快,经停洛阳的商人,看到后,毫不犹豫就买光了,倒是香皂有些麻烦,非得自己店铺一点点的销售。” 朱由崧替赵鲁总结道:“也就是说,这个买卖可以扩大!” “是!”赵鲁回答道。“哪怕香皂砸在手上了,这生意也还是做得的。”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质问道:“四分一斤豆子,庄户们不亏吗?” 赵鲁解释道:“四分是针对双福号来说的,里面包括了收货、运货的成本,实际庄户们每斤卖给王庄时才两分银子,但这已经很高了,小王爷,一亩地能出一百五十斤左右的大豆,两分银子一斤,也能收回三两了,这可是一大笔收入啊!” 一亩地产出三两银子的确是不少了,但要扣除种子、肥料、人工,实际也没有多少收益,下面人如果再狠一点,用豆子抵充年贡的话,只怕庄户们根本就拿不到什么钱。 不过,朱由崧也不会因此加了收购价,因此他知道,自己加的再多,好处未必到得了庄户的手中,还不如现在这样维持平衡的为好。 “这事,就先这样吧。”朱由崧说道。“金泰,你先到门口去看着,别让人偷听了,接下来,我要跟你们说一件非常紧要的事情······” 195.别学郭宝 金泰退出去后,朱由崧看着面前的赵鲁、姚成、姚力、顾鑫突然流起了眼泪,众人一惊,但还来不及询问,就听朱由崧说道:“这次去京师,看到皇爷爷病的很重,也许,不忍言的事情就在眼前了。” 赵鲁立刻劝道:“小王爷,皇爷至少还好好的,不可如此啊!” 朱由崧掏出手绢擦了擦脸,点头道:“赵鲁说的对,毕竟还没到那一天呢,但父王与太子伯伯的关系你们也是清楚的,一旦东宫即位,只怕如雷如霆啊!所以,字花的生意、蓝毬理事会的生意,不能再由王府直接操办了,赵鲁,我的意思,你在各处办一个河洛会馆,以河洛会馆的名义接手字花生意,由明转暗,姚成,你想办法放个风出去,把福源号的生意转让出去,姚力和顾鑫这边也是一样处置!” 赵鲁一愣:“形势真的这么紧张吗?” “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朱由崧回应道。“虽然未必瞒得过有些人,但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另外,杭州、宁波、扫兴、嘉兴、松江、湖州、苏州等地的字花生意要进一步的引入当地的势力,务必让某些敌视王府的人投鼠忌器。” 赵鲁是宦官,自然清楚宫廷斗争的残酷,所以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应道:“奴婢,这就是去办!” 朱由崧知道赵鲁大约还要请示福王,所以便回应道:“那你去办吧!” 赵鲁匆匆离开了,姚成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小王爷,一年近一万二千两的纯收就这样不要了?” 朱由崧可不能说自己知道马上要加第一次辽饷了,老百姓的日子日渐难过,字花生意会出现一定程度萎缩的,所以他明确的指示道:“接下来,我们又另外的获利方式,不再需要靠字花这个歪门邪道敛财了,早点收手也好。” 说罢朱由崧安抚姚成道:“福源号关张后,你到福庆号当大掌柜,放心,钱不会少挣的,另外,福源号也不是白白放弃字花生意的,少不得要让那些愿意接手的士绅用真金白银来顶,这一大笔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少不得要筹集一段时间,咱们至少还能赚半年的钱。” bidige.com 姚成问道:“那小王爷的意思是,以多少钱放给人家呢?” 朱由崧想了想:“开价六万两,可以让他们还到五万两。” 以每年12000两的纯收入来说,开价6万两等于收了人家5年的盈利,5万两则是4年多几个月的盈利,虽然看起来要的也挺狠的,但有这笔钱的士绅们可不知道大明即将步入多事之秋,所以,考虑到长达数十年的经营回报,某些人搞不好还愿意出更大的价钱呢! 姚成心不甘情不愿,但朱由崧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也只好应道:“是!” “你也可以回去准备起来了!”姚成离开了,朱由崧把目光落到了姚力和顾鑫的身上。“牡丹园是正经收入,不用动的,蓝毬会这边,你们也要做好跟理事们的交代,到时候,用别的名字接手王府的份额,王府毬队这边则趁着还有时间,陆续把毬手都换下来。” 朱由崧重点强调了毬手,这是因为福王府毬队的毬手大部分都是从仪卫司里挑选出来的,各个都属于军籍,受国法约束,朝廷一声令下,再不愿意也得归还本职,所以,为了避免出现整只毬队被抽空,从现在开始就要从外面招收新血了。 姚力试探的问道:“只是换汤不换药的话,未必能向朝廷交代了!” 朱由崧解释道:“我们给太子伯伯脸面,太子伯伯也不会穷追猛打的,毕竟,眼下可不是我们一家王府掺和进去了,文官那边总不能把一半姓朱的都得罪了。” 顾鑫考虑了几秒后,试探的问道:“那是不是要跟各家王府都打个招呼呢?” “要的!”朱由崧回应道。“你去沟通,但说话时要婉转一点,各家王府都是人精,知道该怎么配合我们的,至于,某些人利欲熏心,想借机占了我们的份额,也可以让给他们,不要为了小钱纠缠!” 顾鑫和姚力也退了下去,朱由崧把金泰叫了进来:“说罢,去年谛听花了多少钱?” 金泰汇报道:“去年谛听一共花了五千五百两,多花的部分,主要是在福源号里安排了人!” 朱由崧眨了眨眼:“福源号有人贪了钱?” “是!”金泰拿出一本账本来交给朱由崧。“奴婢让人抄了底本,发现与姚掌柜交上来的差了几百两。” 朱由崧冷笑起来:“原来如此,不过,姚成是母妃族里的人,不太好动啊,暂时就先压一压吧,正好,我已经决定把福源号卖了,重点经营福庆号和其他产业了。” 说到这,朱由崧问道:“路通里面没有异状吧!” “暂时没有,但奴婢以为里面或许有个别的是东厂或锦衣卫的探子!” “没关系,路通做的也是正经生意。”路通里有东厂和锦衣卫的探子的事,朱由崧一早从万历那边知道了。“父王曾经说过,在知道有探子的情况下,有时候留着他们会更妥当一些。” 金泰有些不明所以,朱由崧笑道:“这个你不用管了,你现在通知王乾和马齐来一趟。” 金泰去执行任务了,朱由崧看着金泰提供的证据,不禁苦笑起来:“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就是亲戚在白银子面前也不可靠啊!” 既然如此,那么朱由崧为什么不担心姚力和顾鑫出问题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蓝毬理事会的理事太多了,彼此监督,除了少林寺这样独霸一地的坐地虎,谁都不敢从中捣鬼的。 “少林寺!”朱由崧轻蔑的一笑。“这群假和尚与士绅碰上了,倒也是一出好戏!” 朱由崧正嘀咕着,王乾首先进来了:“奴婢见过小主子。” “你把差事交代给马齐,然后立刻去北京,”朱由崧把福王密谍的事情说了一遍。“接下来,密谍就由你管着,有什么消息记住及时通知洛阳,还有,别学郭宝。” 王乾又惊又喜,跪在地上向朱由崧应承道:“奴婢,奴婢明白该怎么做的!” “马齐应该也来了,你且去交代一下吧······” 196.从最坏出发争取最好 晚饭时分,朱由崧前来给福王和姚氏昏定,此时就见盛装打扮的邹氏向自己盈盈一拜:“多谢小王爷在皇爷面前美言!” 朱由崧连忙避让:“由崧是晚辈,不敢受夫人的拜谢,再说了,夫人替父王诞下子嗣,原本迟早也得晋升,由崧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还请夫人不必如此。” 邹氏坚持道:“话虽如此,但一年是等十年也是等,若非此番得小王爷之助,又岂能如此容易!” 朱由崧无奈的看向自己的父母,福王便笑道:“夫人,你毕竟是由崧的长辈,看把由崧羞的,可以了。” 姚氏也道:“妹妹,由崧此次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你能得以晋升夫人,归根结底还得感谢父皇,不可搞错了纲常。” 燃文 姚氏的话语中带着警告,邹氏也不敢委屈,只好冲着朱由崧歉意的一笑,便坐到了福王的左手边----男左女右,女者以右为尊,所以姚氏以正妃之尊居福王之右,而邹夫人目前是福王府排名第二的女性,便只能具福王之左位了。 朱由崧给父母请安后,福王问道:“你跟赵鲁说,要狡兔三窟?” “是,”朱由崧应道。“孩儿觉得皇爷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应该未雨绸缪起来,所以诸如字花、赌毬这等偏门生意,王府不应该再沾手。” 朱由崧说的不是很详细,之所以如此,一来是朱常洵已经从赵鲁处仔细了解过这件事了,没必要从头说起,二来嘛,福王里有东厂和锦衣卫的耳目,朱由崧不想那么快就让厂卫了解了顺和店与河洛会馆的关系----虽然最终是瞒不过的,但让朝廷晚两天知道,也总是好的。 朱常洵见儿子语焉不详,显然也明白朱由崧的顾虑,因此配合道:“时局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吧,毕竟现在也还是你皇爷爷当家,此外,就算你太子伯伯继承大统了,也未必会对本藩赶尽杀绝吧。” “太子伯伯当然不会,但有小人会啊!”朱由崧如是说道。“父王忘了闫文清的事情吗?” 福王捋了捋上嘴唇的胡须,表情凝重道:“这倒也是,不过,就算不作字花和赌毬了,只怕要找毛病,还是能找的出来的。” “父王,孩儿以为,其他小毛病不伤大雅,是越多越好,但字花和赌毬嘛,被人抓紧了不放,不说废爵圈入凤阳,那也要伤筋动骨,所以,没有必要为了点钱,把自己搭进去。” 听朱由崧说,会废藩圈禁凤阳,姚氏和邹氏都惊呼起来了,倒是福王笑道:“别吓唬你母亲了,父皇如果有不忍言之事,太子便立刻废了福藩,史书上少不了刻薄的评价,你太子伯伯是不会如此不理智的。” 朱常洵其实是说朱常洛是个伪君子,不过这么一来,姚氏和邹氏却舒了一口气,姚氏还冲着朱由崧骂道:“臭小子,可是翅膀长硬了,连为娘我也敢恐吓了!” 朱由崧忙跟姚氏道歉道:“母妃,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兵法上有多算者胜、少算者不胜的说法,孩儿说废藩圈禁那也是从最坏的角度出发,孩儿以为,本藩还是要从最坏的角度出发,争取最好的结果。” “从最坏的角度出发,争取最好的结果?”福王咀嚼了两遍,点头道。“有些道理,所以,你便决议壮士断腕了!” “是!”朱由崧说道。“孩儿最初的本钱已经有了,现在该做正经的生意了,孩儿不信那些小人还敢抓着正经生意来诬陷本藩,正如父王刚刚所说的,太子伯伯,那也是要脸面的,天下诸王也都看着呢。” 福王再次点头道:“如果能做正经生意,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对话就基本结束了,边上的內侍过来请示道:“王爷,可否传膳了!” “传吧!” 福王一声令下,餐食被鱼贯的送了上来,趁着宫人们还在传菜,朱由崧走过去看了看邹氏身后乳母怀中的朱由桦,小家伙双目紧闭,正睡着舒坦呢,朱由崧便伸出手指在朱由桦的小脸上抚了抚,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触摸,张嘴吐了一个奶泡又睡着了,真是可爱极了。 朱由崧正在逗弄朱由桦,忽然觉得有人抓住了自己外袍的下襟,朱由崧把目光从朱由桦这边收回来,低头下看,只见朱由渠留着哈喇子正在拉扯自己。 朱由崧不由得笑了起来:“由渠,你在吃由桦弟弟的醋吗?” 朱由渠显然不懂吃醋的意思,反而跟着朱由崧学到:“醋,醋!” 正好此时饭菜也摆好了,朱由崧便伸手把朱由渠给抱了起来,然后将其放在了餐桌边的凳子上。 朱由渠现在已经能吃流食以外的固态食物了,所以,当福王首先开动之后,朱由崧便让內侍夹了一大筷子鱼肉放在自己面前,接着朱由崧亲自动手,小心翼翼的挑去鱼刺并将鱼肉喂给朱由渠吃,朱由渠这个时候十分乖巧,一嘴一张一合的,煞是可爱。 看着长子喂食次子的样子,福王和姚氏欣慰的对视了一眼,而朱由崧刚刚逗弄朱由桦的行为也让邹夫人十分的高兴----是的,以现在朱由崧在府里的影响力,只要身体上不出意外,必然铁板钉钉的是福王世子、未来福王,而朱由桦这个庶子是不是能得到应有的待遇,朱由崧的态度是非常重要的。 飨食已毕,福王便对朱由崧说道:“你这一路下来也辛苦了,回来后有忙这忙那的直到现在都没休息过,连一贯的午睡都忘了,所以,赶快回去休息吧。” 朱由崧领命跟福王、姚妃、邹夫人打了招呼,准备退下,但朱由渠抱着朱由崧不撒手,朱由崧便冲着姚妃说道:“母妃,孩儿先把由渠带过来,等他困了,再让乳母带他回去睡觉。” 姚妃关照道:“你那边瓶瓶罐罐不少,记得别让你弟弟磕着碰着了!” “没事!”朱由崧保证道。“我回来后什么还没动呢,不会出问题的。” 说话间,朱由崧抱起朱由崧,再次跟福王、姚妃告别,便转身而去。 福王看了看姚妃和邹夫人,打了哈欠:“孤也有些困了,且先去休息了······” 197.邹旭询价 “顾典乐,小王爷是什么意思?” 虽然顾鑫已经不是福王府典乐了,但蓝毬联合会里的理事中还是有人这么称呼他,仿佛这样就能锁定顾鑫与朱由崧之间的关系。 顾鑫说的自然也正是朱由崧的意思:“小王爷说,也是要给少林寺一个教训了,不过,当今天子崇佛,少林寺又是御赐皇家寺院,他亲自出面有所不便,再加上今年的牡丹节又要开始了,所以,王府这边可以必要是出来做个中人,余事则要看各位理事自己了。” 朱由崧不愿意亲自出面硬怼少林寺,这让其他几家理事很是失望,但这不是一家一年少几百两的事情,一旦少林寺得寸进尺,那么接下来其他方面(诸如田土和高利贷等),是不是也要向少林寺妥协和让步呢? 因此,即便福王府不肯站出来,他们自己也得强上了。 几个义愤填膺的理事们吵吵嚷嚷道:“成,只要小王爷愿意帮我们兜底就成,这事,我们自己干了!” 顾鑫笑着把舞台让给了这些理事们,但正在他想着如何向理事们转达福王府准备狡兔三窟时,西鄂王府的蔡和凑了过来:“顾兄,小王爷有没有说其他的什么事?” 顾鑫便反问道:“其他是什么事啊?” “就是我们家将军继承西鄂王的事啊!”蔡和有些急了。“小王爷没交代吗?” 顾鑫摇摇头:“没有,估摸着,还得奉国将军亲自去问一下!” 蔡和脸色阴沉了下来,此时顾鑫拉着他低声说道:“听小王爷的意思,朝廷的风向可能有变,所以,福王府会退出蓝毬理事会,福王府队也会在年底解散!” 蔡和一愣,紧紧抓住顾鑫的衣袖,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福王府这边会换个身份加入蓝毬理事会,新的毬队也尽量别用仪卫司的人!” 零点看书 蔡和到吸一口冷气:“用这么严重吗?” 顾鑫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上不豫!” 蔡和差一点跳了起来,但顾鑫一把按住他,同时说道:“这话,出我嘴,入你耳,其他什么人再问,我可绝不承认的!” 蔡和摸了摸额头的冷汗,问道:“还有多久?一年?两年?” 顾鑫摇头道:“小王爷也不是神医,看一眼就能断生死的,这事问谁都是不知道,但既然能说那三个字,恐怕真是时间不会太久了。” 蔡和点头道:“明白了,具体的,我让奉国将军上福王府去问!” 两人正窃窃私语着,方城王府的邹旭凑了过来:“两位,说什么这么热闹呢,让我也听一嘴吧!” 顾鑫笑道:“老蔡在问他们家奉国将军袭爵的事呢,我说小王爷没跟我交代,还得让奉国将军移步王府自己去问!” 邹旭有些狐疑的看着两人:“是吗?也对,这事多少也算是皇家机密,我们这些人,能不知道,最好不知道。” 说到这,邹旭问道:“理事会看样子明天就会对少林寺的下院动手,我们三个王府就干看着?” 蔡和冷笑道:“要上你们方城王府上吧,反正我们西鄂王府眼下是没这个心思!” 顾鑫跟着说道:“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陛下崇佛,小王爷是孝顺的孩子,又怎么会公然与少林寺闹龌龊呢,至于士绅就不讲究这些了,正好,看看这些理事的力量。” 邹旭点点头:“有道理,有道理,这些年河南士绅被少林寺压着都颇多不服,正好一并爆发出来,也让少林寺了解一下,士绅的力量,我们三家王府倒是不必凑这个热闹。” 邹旭话锋一转:“对了,听说小王爷要把福源号给整个卖了,有这事嘛?” 顾鑫看了看邹旭:“邹旭,你消息够灵通的,这事是前天小王爷刚回洛阳那天交代的,这才不到两天吧,你就知道了,怎么,方城王府有想法?” 蔡和一听便于之前顾鑫那句话联系上了,所以帮腔道:“居然有这事,小王爷这是连聚宝盆都不要了?” “小王爷准备在料器上以及护肤霜并其他一些东西上花大气力,这不,手头有些不够用了,所以,才想着把字花的生意拿出来换一大笔钱。”顾鑫按照事先约定的口供说着。“福源号那边也不是很乐意,但小王爷说,福源号一年撑死了一万三千两的收益,若是护肤霜和料器这边能大卖的话,一年两三万两是闭着眼睛的,所以,福源号拗不过小王爷,只能卖了;不过,也不便宜,顶下来需要六万五千两,怎么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都有兴趣?” 蔡和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六万五千两,六千五百两还可以考虑考虑,六万五千两,西鄂王府可拿不出来。” 邹旭也道:“六万五千两太贵了吧,能不能减省一点?” “想什么呢!”顾鑫不屑道。“一年一万三千两纯收入,六万五千两也就五年而已,五年之后就是净利了,你们没钱就别开这个口了。” 邹旭却道:“可是,接手福源号的人家未必有福王府的势力,这万一接手后,有人敢跟风,岂不是会造成利益损失了嘛!” “你放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小王爷保证,谁接手了福源号,福王府这边至少保他十年没人敢跟风,”顾鑫笑了笑起来。“就按十年下限来算,头五年算白干,但后五年这六万多两可就是自己的了,所以,拿下来不亏。” 蔡和再一次做捧哏道:“小王爷的保证管用吗?” 顾鑫故作不满道:“你们敢小看我们小王爷,虽说不是金口玉言,那也是牙齿当金使的,一诺千金、说话算话,谁要是十年之内敢跟风,就是跟福王府作对,福王府断不会容忍的。” 邹旭一砸巴嘴:“可这六万五千两也太贵了。” 顾鑫给了邹旭一个白眼:“瞅一眼咱们这蓝毬理事会,邹兄想到什么了?” 邹旭眼皮一跳:“顾兄的意思是说,可以跟人一起合伙顶了福源号!” “对啊,方城王府一家买不起,那多找两家,不就买得起了吗?” “这,我可得回去问问我家王爷了。” “成啊,这事也不急,你们慢慢琢磨吧,但是有一宗,谁先付钱,就归谁,买的早了,今年也能赚几个月呢······” 198.朱凤凝坐不住了 “眉斋兄考核下来,觉得第二批伴读当中只有两个是可以培养的。”已经出任王府教授的陶博成向朱由崧报告道。“另有一个想再看半年。” 第二批伴读原来有19个人,但其中朱琛菥、朱应堦两人后来转到管墨艺塾去了,因此只剩下了17人,然而这17人当中,只有2个半合适走科举之路,显然是有些低了,但这并不意味着陶博成没有好好教。 所以朱由崧不动声色的听着,就听陶博成继续道:“艾先生也来看过了,从剩下的十六人中选出了五个,认为可以稍后转入他的门下。” 朱由崧这才开口道:“这样吧,原本决定年底分班的,既然张师和艾先生都看过了,就立刻分了吧,三个转入张师门下学制艺,五个转入艾先生门下学算学几何,其余的,都去跟俞义和赵山做事,双福号准备要大干,关键的原料方面还缺一些人手,正好让他们去学一学、磨一磨性子,日后才好大用。” “是,”陶博成应了一声,随即问道。“那,那下官这边就暂时无所事事了?” 陶博成当然不是嫌自己活太轻松了,而是担心与朱由崧的关系冷淡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对此,朱由崧考虑了一下,决定道:“今后陶师你负责与张师的洛水书院、艾先生的数理院以及邵山长的管墨艺塾的联系,当然,不是让你去管学生或者校务和讲学,而是负责他们的经费、解决他们的困难,并时不时的作为督学检查学生的学习和守纪情况。” 陶博成一听,担心道:“原来他们都是直接跟小王爷您联络的,现在头上突然多了一个下官,怕是他们有些不愿意吧!” “这由不得他们!”朱由崧说道。“不过事先说明白,我不希望陶师有什么官场积习,让我知道,因为陶师的关系,误了事,那我一样要处置陶师的。”说到这,朱由崧打一巴掌给颗枣的说道。“真正有什么处理不了的情况,迅速报于我知。” 零点看书 陶博成应道:“是,下官明白该怎么做了。” 陶博成退了下去,朱由崧想了想,决定道:“李伴伴,你去告诉俞义,这些日子在双福号做的不错,接下来,赵山、万世和钱禄,会在双福号再干三个月,等把第二批伴读给带出来了,他们会撤回王府,到时候,双福号的内料房就全权交给他负责了,让他好好干了。” 李谙应了一声,正准备去执行命令,此时就见马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朱由崧有些奇怪的问道:“马齐,你想说什么?” 马齐便开口道:“小主子,不知道艾先生圈定的五个算学学生当中有没有內侍啊,如果没有,那去了双福号后,是不是还有机会调回王府啊!” 第二批伴读当中有两名小內侍,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去科举的,所以唯有去双福号或被艾儒略挑走这两种可能。 朱由崧不明白马齐的意思,就按照自己的思路回复道:“第二批伴读中的內侍,如果去双福号的话,就跟赵山他们一样,干半年或一年,然后看情况决定是不是调回来。” 马齐只好说明白一些:“奴婢的意思是,日后俞义会不会调回来,双福号的内料房是不是一直由王府內侍负责管理。” 朱由崧这才明白马齐在说什么,原来是针对第一批和第二批伴读的关系来的,所以,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决定道:“内料房是不是一直由府内控制着,那是必然的,但大部分的伴读不会拘束在双福号里,到时候会逐一调到其他地方,不会存在什么第一批伴读与第二批伴读的矛盾,即便真有矛盾,我看的是德才,而不是资历。” 李谙和马齐心头一震,齐声应道:“小主子英明。” 朱由崧摆了摆手,李谙便退了下去,朱由崧随手拿起烧瓶准备做制取雷酸汞的实验。 制取雷酸汞当然是为了寻找一种能够安全起爆一号和二号猛炸药的起爆药,但雷酸汞非常不稳定,不宜储藏,又过于敏感,除非在高压下与铜结合成雷酸汞铜,否则很难实现战地化应用,所以,朱由崧又有些迟疑,是不是要沿着这条路线制作起爆药。 但问题是,现在他没办法制作更可靠的叠氮化钠,甚至连氨水都很难制取----主要是太臭了,不合适在王府内制作----所以,即便只是为了练手,朱由崧也只能先从雷酸汞开始。 只是,今天朱由崧的实验才做了第一步,那边金泰就过来报告道:“小主子,西鄂王府送来帖子,奉国将军想邀请小主子在城北毬场一会。” “朱凤凝这是坐不住了?”朱由崧笑道。“那就回复他,明天上午吧,也别在城北毬场了,树大招风,就在三里庙边的和丰茶楼吧······” “和丰茶楼?”接到福王府的回音,朱凤凝问蔡和道。“蓝毬联合会是不是决定明天动手啊!” 蔡和道:“是的,明天动手,第一个动的就是三里庙。” 朱凤凝笑了起来:“这个朱由崧,倒也是个妙人呢,也罢,就一起过去看场好戏吧,也不知道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蔡和笑道:“不管是什么风,咱们不都已经决定急流勇退了吗?” “是啊,急流勇退!”朱凤凝脸沉似水。“蔡和,你有没有觉得福王府那边有些危言耸听了?要知道,眼下秦王、周王、郑王、唐王、潞王、赵王、鲁王等王府都已经卷进去了,不是赌毬就是字花,或者兼而有之,这种情况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跟一众宗室对着干呢!” “还不止各家王府呢,还是南都的勋贵也卷进去不少。”蔡和回应道。“但问题是,现在文臣势大,如果文臣都喊杀喊打的话,紫禁城还真不好不听。”说到这,蔡和补充道。“所以怕就怕,那些眼睛里带钩子的官绅,趁着日后太子登基的时间发难呢!” 朱凤凝还是摇头道:“可是,士绅现在卷进去的也不少啊,总不至于,士绅与士绅之间先做过一场吧!” 蔡和苦笑道:“这也是难说,要知道太子跟东林的关系密切,万一到时候,东林卷土重来,未必不会大动干戈啊,这样,正好把老的一批都扫地出门了,过两年来个不废而废,这字花和赌毬的利益,就归了支持东林的这一批士绅了······” 199.斗法开始 晨省之后,朱由崧逗弄了朱由渠和朱由桦一会,然后跟福王打了声招呼,便出门去了和丰茶楼。 这个和丰茶楼,昨天在西鄂王府回复之后,就被福王府的人给包了下来了,所以,大清早的就开了门。 朱由崧到了也没二话,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正好是能看到三里庙正大门的那个房间。 三月的天,还有些倒春寒,所以,朱由崧没有把窗都打开,反正到时候吵吵闹闹的,茶楼里一定能听到,故此,到时候再推窗眺望也不迟。 不过,朱由崧没想到,朱凤凝还是很着急的,所以,他才坐下来一炷香不到,朱凤凝就溜了进来:“由崧啊,北京那边到底怎么说的?” 朱由崧起身给朱凤凝行了礼,然后调笑道:“您这也太着急了吧,先坐下来喝口茶再说。” “我能不急嘛!”朱凤凝坐是坐下来了,可却没什么心思喝茶。“之前那是没钱干瞪眼,现在有了钱了,可是关节依旧打不通,这算怎么回事嘛,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啊!” 朱由崧笑道:“没有人让您去死,别自己找晦气了!” 说话间,朱由崧一使眼色,李谙立刻上前替朱凤凝倒好了茶水,朱由崧指着茶水说道:“这可御赐的建宁探春,叔叔还是尝一口吧。” “探春?”朱凤凝静下心来,称奇道。“先看、次春、紫笋和荐新倒是常见,但探春却是难得。”说着朱凤凝拿起来茶碗喝了一口,摇头道。“水还是不行啊,得取山泉水才好。” 朱由崧却有些不以为然,什么雪水、山泉水,都是在故弄玄虚,真要放上一年,里面细菌也不知道有多少了,最多最多也就是水中金属含量的多寡,以及是不是含有了微量矿物质,但就现在而言,蒸馏水泡茶才真正安全呢! 当然,虽然肚子里有些腹诽,朱由崧面上却不显,只是跟朱凤凝说明道:“凤凝叔叔,这次去北京,事情没帮你办成。” 朱凤凝急切的问道:“知道是哪里受阻了吗?” “是搁在了皇爷爷手上。”朱由崧的话让朱凤凝脸色大变,但朱由崧还是半真半假的把经过说了一遍。“那天我刚一开口,皇爷爷就直接堵了我的话,所以,这几年,叔叔还是暂且忍耐吧!” 朱凤凝有些失魂落魄的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是谁,是谁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 朱由崧清喝道:“凤凝叔叔,不要胡言乱语,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朱凤凝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朱由崧:“由崧,你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告诉我,赶快告诉我!” “那天,顾鑫没跟蔡和说嘛?”朱由崧指了指天。“皇爷爷身子越发沉重了,已经在为将来考虑了!” 朱凤凝迷糊道:“这是怎么说的?” 朱由崧提点道:“皇爷爷是准备让太子伯伯到时候施恩的!” 朱凤凝恍然大悟,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吓死我了!”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看着朱凤凝,嘴里说道:“凤凝叔叔,新皇皇恩浩荡,你是不是要做一番表示啊!” 朱凤凝这下却聪明起来了:“你的意思蓝毬会和赌毬?” 朱由崧反问道:“若是让你退,你退吗?” 朱凤凝苦笑道:“那能不退吗?我明白了,所以,你要我现在就做好退的准备!” “错了!”朱由崧摇头道。“我不是要西鄂王府做好退的准备,而是希望西鄂王府立刻就退了,而且西鄂王府要退,方城王府要退,福王府及所有参加蓝毬的王府都要找一个替身来接手,此外,蓝毬会这边也要做出改变,即今后毬场的下注所也要取消,毬赛只是娱乐和竞技,至于地方上的赌档嘛,就跟理事们无关了。” 朱凤凝立刻想到了昨天蔡和跟他说的那些,明了道:“这样,东林想禁止蓝毬也找不到理由了,但该赚的钱,我们一样赚到手。” 朱由崧点头道:“正是如此,今后毬场的收益由毬场支配,用来维修毬场,至于发展蓝毬事业及各队毬员的奖金,直接从赌档的下注盈利中划出,总之给一个固定的收益,或每年按赌毬的营收增长率,给一定的增幅,其余的,各家不会少拿多少的。” 朱凤凝同意道:“就是有些折腾。” 朱由崧指着窗外说道:“也因此,少林寺的事情一定要解决了!” 朱凤凝同意道:“眼下看来,倒也的确是越开越好!” 正说着,喧闹声想了起来,两人立刻来到窗边,打开窗子,向三里庙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队衙役出现在了三里庙门外,与前来阻挡的僧人推搡起来,随后,只见衙役们毫不留情的挥舞铁尺和铁链,逮捕了一众僧人,随即,衙役们快速的冲进寺院,又过了一会,声浪越来越多,并有若干衣冠不整的和尚被押了出来。 朱由崧回头看向李谙,李谙会意的退了下去,随之,朱由崧就看见马阁臣急匆匆的跑去三里庙门口打探,大约过了半柱稥的功夫,马阁臣跑上楼来跟着雅间的门大声报告道:“公,公子,三里庙里果真藏污纳垢,居然有和尚抱着娼妇过夜呢!” 朱由崧和朱凤凝对视一眼,果然好手段:“果然好手段,前脚把娼妇送上和尚的床,隔夜就来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下少林寺这个亏吃定了。” 朱凤凝却不以为然:“由崧,这些和尚你以为是良善的真出家人吗?大错特错了,区区娼妇算什么,搞不好里面还有求子的良家妇女呢!” 朱由崧倒是有些诧异了:“凤凝叔叔倒是清楚的很,这些年,怎么就不去告发呀!” “花和尚什么的跟我有关系吗?”朱凤凝冷笑道。“再说了,藩王、宗室不能议政,不得干预地方有司,这是祖制,我可不想做了好事,却被人一本送到凤阳去。” 朱凤凝说到这,又补充道:“另外,地方大户和官方就真不知道嘛,不知道也不会一击致命了,事实上,他们也不想得罪了少林寺,所以,凭什么掌权的士绅不作为,我一个个区区奉国将军要跳出来呢!” 朱由崧明白了:“都是懒政呢,怪不得大明会落到现在这地步的。” 朱由崧的声音很低,朱凤凝没听清楚,便问道:“由崧,你在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朱由崧意兴阑珊的回应道。“我是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百盟书 200.少林寺的反应 “监院,光是昨天一天,洛阳、孟津、偃师、宜春四县,就有五座本寺的下院被查封了,总计一百四十多名僧众被关押进了各县县衙,这说明有人在针对本寺!” “监院,广贤师弟说的还有些轻了,眼下不仅仅是有人这么简单了,而是有那么一群人在针对本寺。”寮元僧广英冷冷的说道。“想来符合这条件的,只有蓝毬联合会的那帮人了。” 监院普庆捻了捻手中的念珠,目光落在了副寺广福头上,广福便叹息道:“蓝毬联合会对本寺刻意隐瞒登封、嵩县部分赌毬盈利不满已久,但之前虽然听闻要报复,却总没有实现,贫僧还以为他们是忌惮本寺的威名,却没想到福王刚刚回来,他们就迫不及待动手了,很显然,福王府在其中起了关键的作用。” 少林寺八大执事中的书(记)僧广安苦恼道:“少林寺虽然是千年大庙、皇家寺院,可是跟皇子亲王相比,还是大大不如的,这真要是福王府在居中主导,只怕本寺还是要服软呢!” 小书亭 维持少林寺内僧众纪律、掌握少林寺僧兵武装的僧值僧广和却道:“福王固然势大,但我少林也不泥捏的,如果现在轻易推却的话,只怕一步退,步步退啊!” 在场的执事们悚然,是的,如果在赌毬盈利的问题上退让了,那些被少林寺压制上百年的河南本地士绅会不会趁机反攻倒算呢? 在场的所有人,可不敢赌对手们不会步步紧逼,不会得理不饶人。 少林寺八大执事分别是监院、知客、僧值、维那、典座、寮元、衣钵和书(记),现在其中的知客、僧值、书(记)、寮元都发表了意见,所以监院普庆便把目光落到了维纳僧广泰、典座僧广平、衣钵僧广顺的身上。 维纳是负责寺庙内部礼仪的,相当于朝廷的礼部尚书,不过广泰本人除了脖子粗、嗓门大以外,并不以思虑周全闻名,所以当天发现普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后,只是露出了歉意的神色:“师弟我附议众位师兄的公论。” 好,一个弃权了,此时就见衣钵广顺回答道:“本寺做事还是要以传承为主,再说了,这赌毬也不是什么干净钱,没必要跟福王府及蓝毬会的其余理事闹不开心。” 副寺广福、僧值广和、寮元广英等人的表情非常不悦,但衣钵是方丈室的负责人,无一不是住持的亲信,所以众人担心广顺的这番话,其实是住持的意思,所以,一时间,寮房里陷于了沉寂。 还是普庆开口道:“广平师侄是什么意见呢?” 典座是厨房、斋堂负责人,管理僧众伙食及信徒供斋等事务,所以广平一开口就是钱:“目前本寺有在籍的僧众一千七百二十七位,挂单僧众三百五十二位,这二千多僧众,有一天两餐的,有一天三餐的,还有信众的斋饭,我算过,一年怕是要有近四千两的开销,其中庄头能解决一部分米饭菜蔬,但盐和油也是要买的。” 广平的话引起了副寺广福的共鸣:“是啊,本寺上下,一年的支持几乎要两万两,原本是可以靠佃租解决一部分,靠信众的供奉再解决一部分的,可是眼下年景一年不如一年了,佃租保持不变,佃户就受不了了,减少了吧,寺内又要拉饥荒了,再加上,年景不好,供奉也少了不少,这两面的不足,也只能从赌毬的收益中填补了。” 广平接口道:“师弟正是这个意思,还请几位师兄明察。” 现在的情况是,知客没有意见,维那弃权了,监院没有发表意见,副寺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而剩下的僧值、典座、寮元、衣钵和书(记)当中,僧值、典座、寮元倾向于强硬,衣钵和书(记)则希望退让及和平解决,所以,毬最终有传到了普庆的手中。 普庆想了想,提议道:“万事不能莽撞,且先查查这件事,福王府到底介入多深再说,至于被抓捕的僧众、查封的寺院嘛,罪名确实的,应该收回度牒,赶出山门,任由官府处置,其余的应该尽量接回来,然后打散重新安置,这件事就有广贤、广和两位师侄去操办,尽量让这些下院尽快重开山门。” 其实废黜僧众的度牒是僧录司的责任,但少林寺名气大,在僧录司里的影响也大,办这件事也是轻而易举的,但要不花钱就把其余人接回来,让下院重新开门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所以,知客广贤问道:“如果各县有惩处罚没,小僧该以何种标准为限呢?” 众僧的目光看向副寺广福,广福一咬牙:“尽量不要让官府没收田土,至于罚金及赠送的贿赂嘛,当以五百两为限。” 四个县500两,等于每个知县送100两,另外剩下的100两则用来机动,或打点知县的随员及各县的书办和衙役,这个尺度,已经不算太低了,广福拿出来时心头也在滴血呢。 但知客广贤却苦笑道:“怕是有些不够!” 众僧骇然,广福也怒目圆睁:“这还不够?那干脆去告御状好了。” 书(记)广安急忙反对道:“不妥,告御状绝对不妥,原本只是本寺与蓝毬会的一干理事之间的矛盾,真要告了御状,那就是儒门与佛门之间的较量了,几位师兄,官官相护啊!” 监院普庆同意道:“广安这话有道理,冲突不能扩大了,别说告御状了,就连巡按那边也不好联系施压的,还是直接解决的为好。” 普庆的话还没说完,寮房的门被敲响了,普庆便道:“进来!” 一个小沙弥出现在了八大执事及副寺广福面前:“主持和四大班首询问各位师祖、师伯,可否议定了。” 普庆立刻站起来,对众僧合十道:“贫僧去向主持和四大班首报告,若无新的指示,各位师侄,就按贫僧所说的去做。” 广平见普庆要走,便唤道:“师叔,谁去查福王府有没有介入联合会的阴谋呢!” “除了广和以外,你们各显神通吧。” 丢下这句让众僧摇头的话后,普庆跟着小沙弥匆匆离开了······ 201.有必要吗? 隔开几天,少林寺的八大执事们再一次与副寺广福坐在了一起讨论眼下的局面。 只听知客僧广贤报告道:“师弟这两日和广和师兄奔波于各县,前后花了六百八十余两银子才将五个下院的大多僧众开释了出来,几个下院也撤去了封条可以重开山门了,但那些作奸犯科的僧徒,几县官府都拒绝交由本寺处置,而是直接处置了,也算是折了本寺的面皮。” 陪同知客僧广贤去办这些事情的僧值广和补充道:“四县知县倒也好说话,但各县胥吏却十分的难缠,而且个别人的意思是,这件事才开头,若不能体面解决蓝毬会内的纷争,只怕还有有更多类似的事情发生。” 衣钵僧广顺言道:“当立刻行文本寺及各处下院,至少眼下这段时间不可再被人抓住把柄了!” 广和苦笑道:“早已经布置了,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典座僧广平接口道:“本寺及下院并挂单僧几近三千僧众,如何一一管得了啊,这不,膳房采买就告诉贫僧,这几天还有僧众上开封县城里的妓寮、赌档耍顽的,也还有僧众去寺外吃肉的,显然已经是屡禁不止了。” 监院普庆看向广顺:“广和师侄,这是僧值的责任,若再有差池,当究责于你!” 普庆当然没有说错,僧值就是维持寺内纪律的,现在寺内风气大坏,广和肯定是有责任的,对此,广和不敢顶嘴,只好领命道:“师侄立刻安排巡查,若再有作奸犯科之辈,严惩不贷。” 书(记)僧广安冷笑道:“正人还要先正几,什么时候广和师兄能把身边两位貌美如花的梵嫂都遣走了,什么时候寺内的风气才会好转的!” 广和冲着广安怒目相视:“广安师兄休要造谣生事,我何尝有什么梵嫂!” 广安不齿道:“佛祖在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难不成你下日后堕入地狱吗?” “好了!”普庆喝止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就别在这里说了,广贤师侄,让你去查的事,查清楚了吗?” 广贤回禀道:“查过了,三家王府在这件事上实际采取的默许态度,自身倒是没有掺和进去,另外,有两桩奇怪的事情还要报于各位师兄知晓,其一是福王府毬队已经改名为了姚家毬队,其二是福王府小王爷有意将福源号转让出去。” 副寺广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广贤师弟说的是福源号?卖字花的那家福源号?” “是!”广贤回应道。“不过要价不便宜,甚至可以说极高。” 广福追问道:“极高是多高!” “福源号去年据说纯利一万三千两有奇,所以这次转让开价是五年的纯利,即六万五千两!”广贤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是的,六万五千两啊,谁能一下子拿得出那么一大笔款子呢。“河南的士绅都有些动心,但也没哪家能吞得下的。” 广福眉头紧锁:“本寺咬咬牙倒也是能凑出来的。” 广顺立刻阻止道:“不可,字花背后因果颇多,到时候钱是赚到了,罪孽也深了。” 普庆则道:“字花的事,不是今天商量的重点。” 一句话,扭转了当前歪楼的状态后,普庆问广贤道:“福王府毬队改名是怎么回事?” 广贤回答道:“回师叔的话,听说福王府的小王爷将毬队送给了王妃的母家,当然,这可能只是障眼法,实际毬队的收益依旧是王府所有,但师侄以为奇怪就奇怪在这一点上,福王府为什么要隐身幕后。” 广和补充道:“连同福源号出售的消息来看,就愈发的有些古怪了,师侄揣测,有没有可能,朝廷要明了禁止宗藩涉*赌了,所有福王府才会未雨绸缪!” 见与会的和尚再次意动,普庆咳嗦了一声:“这事与本寺当前的危机无关,先搁一边吧,还是说说怎么应对蓝毬联合会里的其他理事吧!” 寮元僧广英开口道:“既然三家王府没有直接出面,那本寺也不该再有太多的忌讳了!” 维纳僧广泰原本的态度是随大流,但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广英他们几个强硬派做通了他的工作,还是刚刚听说三家王府没有插手而胆气大增了,所以,现在他的态度也强硬起来了:“决不能将本寺的利益拱手让出!” 监院普庆听到这,扭头问副寺广福道:“广福师侄,你算过没有,如果把登封和嵩县的账如实交给联合会分配,本寺会损失多少银钱?” 广福当然一早算过了,所以他立刻报了一个数字:“甲级正赛每一回合大约三十两,乙级赛每一回合大约十两,再加上野赛、河南府内争标赛、三府(河南、西安、怀庆)争标赛,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年约三千两。” 书(记)僧广安当即质疑道:“为了这三千两,跟阖府的士绅闹纠纷有必要吗?” 广福回应道:“广安师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别说三千两了,就是三两,也有人为此送命!更何况这三千两早有用处,没了这三千两,还得找三千两来填补,这一正一反,就是六千两的进出,广安师弟补给我吗?” 广福某种意义上是狡辩,但典座僧广平等却支持广福的意见,对此,普庆言道:“那你们准备怎么跟士绅斗?” 肯定不能出动僧兵,僧兵一动手性质就变了,到时候大军云集平叛,那再来一次火烧少林也不是不可能的。 知客僧广贤回应道:“如果真的要跟士绅斗,那师侄有个主意,叫做攻其必救。” 广贤说道:“在河南,本寺和士绅都是地头蛇,未必能强压了对方,可是士绅之所以被称为士绅,是因为其家中有人在外为官,不如迂回施压,让做官的那些告诉家人,本寺也不是没有反击的能力,或可以让士绅们收手。” “是不是太慢了。”广泰担心道。“一旦无法现在就阻止士绅们的动作,即便到日后迫使对方罢手了,那本寺也会在这段时间内损失很大的。” 广和同意道:“士绅们也不是无懈可击的,不如让信众去告发,让士绅们自顾不暇。” biquge.name 普庆考虑了一会,决定道:“还是双管齐下吧······” 202.邹旭也是锦衣卫 “这两天河南府可是热闹非凡呢!”方城王府的邹旭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便跑到牡丹园来找顾鑫聊天。“一面是各县衙门不断查抄寺庵,一面是信众控诉士绅,我看几位知县大人现在已经头痛欲裂了!” “神仙打架,殃及凡人嘛!”顾鑫笑了笑,回应道。“不过,这跟我们没关系,我们看热闹就成了!” “那是,我们是看热闹的不嫌事情大,”邹旭说到这,忽然问道。“可是姚家队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那回事嘛!”顾鑫说道。“小王爷为了讨好王妃,所以就把福王府队送给姚家了!” “不对把,你老兄,怎么还跟我打马虎眼啊,难不成,我们方城王府与福王府的关系,不如西鄂王府与福王府的关系吗?” 顾鑫看了看邹旭,貌似诧异的问道:“邹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邹旭见顾鑫装傻,表情便严肃起来。“据我所知,西鄂王府也在想办法把蓝毬队易手了,这一切,可都是发生在西鄂王府那位奉国将军与贵府小王爷见面之后的事,小王爷这一碗水得端平了,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顾鑫笑了起来:“你自己都说了,事情是西鄂王府的奉国将军与小王爷见面后才发生的,那小王爷们的事,凭什么告诉我一个臣下呀!” 邹旭皱眉道:“顾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嘛?” 顾鑫反问道:“那你知道什么?” 邹旭一听有门,便压低声音道:“有传言说,朝廷可以禁止各地藩王涉*赌,所以贵府小王爷和西鄂王府的奉国将军才会找人代持蓝毬队,所以贵府才要卖掉福源号。” 顾鑫笑了起来:“你都猜到了还问我什么呢!” 邹旭一惊:“真的,朝廷真的要禁止诸王涉*赌?” 顾鑫回应道:“眼下不是真的,但未来就未必不是真的?” 邹旭有些糊涂了,便问顾鑫道:“顾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鑫压低声音道:“小王爷去年北上京师过年,面见了陛下,陛下病的不清,虽说眼下还不至于天崩地裂,但小王爷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顾鑫说到这,顿了顿才继续道:“太子的情况,不知道方城王府了不了解,那一向是亲贤臣远小人的,所以,一旦太子即位,会发生些什么,谁敢保证啊!” 邹旭脸色凝重的说道:“顾兄,你这是诅咒圣君,诽谤太子······” 顾鑫打断道:“这房间里现在就我们两人,你以为我会当众承认吗?” 邹旭点点头:“如此说来,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顾鑫摇摇头:“还没有到药石罔效的程度,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两年,总之,还有足够的时间,否则,福源号也不至于卖那么大的价钱,还一分银子都不肯降呢!” 邹旭被顾鑫带歪了思路:“对了,六万五千两有人问吗?” 顾鑫回应道:“当然有,还不止一家呢!” 这方面,顾鑫没有撒谎,这不,福源号出售的消息传出去没两天,晋商那边就有人过来询价了,而紧跟着晋商的则是徽商,所以在有至少两个竞争者的情况下,朱由崧便把原先保底五万两的打算,提升到了保六争七的新预期。 2k小说 “真的,假的?”在得到顾鑫的肯定后,邹旭咂舌道。“这有钱的还真多啊,我们王府也是井底之蛙呀!” 顾鑫刚想说些什么,外间有小厮报告道:“老爷,西府的女眷车辆马上到了。” 小厮所说的西府,指的是西安府,更具体一点来说,指的是秦王府及永寿王、颌阳王府的女眷,所以,对于这样的贵宾,顾鑫自然要亲自招呼的。 “我马上就去。”说罢,顾鑫跟邹旭招呼一声。“邹兄,我就不招待你了,请自便。” 邹旭笑道:“你忙你的,我自会离去的。” 没错,去年第一届牡丹节就已经做出了规矩,牡丹节的前五天是豪门大户女眷的包场,除了牡丹园里的小厮、侍者,其余男性是不允许进场的,所以即便邹旭是方城王府的舍人,也只能望而却步了。 顾鑫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邹旭坐在那把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在使唤小厮的注视下起身往停车停轿场走去,等到了停车停轿场,上了自己来时的那辆骡车,邹旭隔着车帘跟马车夫交代道:“一边走一边说!” 马车夫坐在车辕便催动骡车,骡子慢步起来,此时就听坐在车内的邹旭说道:“你回去报告千户大人,福王府之所以要把福源号卖了,是担心陛下的身子坚持不了多久,一旦太子上台,会清算福王府,所以,才不得不把聚宝盆给卖了;而福王府队的情况也是一样,为了不让太子秋后算账,所以,才找了王妃姚氏家人代持,但下官怀疑,接下来还有后续的手段,绝不是一个代持那么简单的,或可以去问问西鄂王府,那边似乎与福王府更亲近一些。” 车夫回应道:“也就是说福王府的小王爷想落袋为安了?” “是,福王府现在护肤霜的生意做的很好,香皂、灯油以及料器也有不错的销路,所以,以及不打算捞偏门了,”邹旭如此分析道。“想来到时候,朝廷诸公也不至于连正经生意也不让福王府做。” “知道了。”车夫坐在那想了想,又问道。“就这些吗?” “是,就这些。” “真的就这些了?” 邹旭没好声没好气的说道:“还谈了少林寺和士绅斗法的事,但福王府现在正在撇清自身,根本不愿意掺和进去。” 车夫冷冷的说道:“刚才为什么不说清楚!别忘了,你是锦衣卫的总旗,锦衣卫的规矩你应该是知道的!” 邹旭苦笑起来:“我什么时候忘了锦衣卫的规矩了,只不过是一些无用的话而已!” “有用无用不是你来判断的。”车夫轻哼一声。“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再有什么,一句话也别漏了。” 邹旭有气无力的应道:“是······” 203.姚成废了 “小王爷,现在晋商那边愿意出六万六千两买福源号。”姚成向朱由崧请示道。“是不是可以出手了?” 朱由崧笑了笑:“徽商那边呢?愿意出多少钱呢?” 姚成回应道:“徽商现在只愿意出六万五千五百两!” “还比晋商少了五百两?”朱由崧表情严肃了起来。“不应该啊,难道徽商不知道晋商出手的意义吗?” 是的,晋商之所以愿意提高价钱购买福源号,根本目的还是籍此向福王府示好,进而希望福王府将两淮的食盐拒之门外,转而让河南使用解州盐,因此这已经不是一次正常的商业竞争了,而是两大盐业集团之间的火并,其惨烈程度远不应该如此轻描淡写的。 所以,朱由崧出乎意料的点了谛听头目的名:“金泰,你怎么看这件事的?” 金泰站出来回复道:“最近一旬,几家晋商一共请姚掌柜吃了四趟席,每趟席十两;徽商这边请了姚掌柜吃了三趟席,点了六个名妓作陪,还额外送了姚掌柜四百两的好处。” 姚成一下子跟得了美尼尔综合征一样颤抖起来,同时嘴里还下意识的辩解道:“小王爷,我,我没,没出卖王府的利益,我没······” “去年,你做账的时候,贪了七百两,其中拿出一百两来收买知情的店员,看着你是母妃的堂弟份上,我已经没有跟你算了,”朱由崧冷冷的说道。“现在又来吃里扒外,两罪加起来,我打死你都可以!” 姚成被朱由崧最后一句话给吓住了,当即跪倒在地:“小王爷,我昏头了,小王爷,看在我鞍前马后,饶我一条狗命吧!” 朱由崧呲牙笑了笑:“那好,你先说说,既然收了徽商的银子,把我售卖福源号的底线告诉了徽商,为什么还要让晋商报高价,买去了福源号?” 姚成偷眼看了看朱由崧,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我跟晋商说,即便晋商买去了福源号,解州盐也是别想进河南的,所以,所以,徽商实际也是出了六万六千两。” “愚蠢!”朱由崧如此评价姚成道。“如果我是徽商,既然得了你的许诺,必然会继续抬价,让晋商吃一个哑巴亏才是,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很显然,徽商根本不相信你,只是让你打了掩护,让晋商暂时放松罢了!” 姚成愕然,就听朱由崧补充道:“怎么,不相信我的话,那我问你,你有没有把徽商的底告诉晋商啊!” 姚成无言以对,但朱由崧还不放过他:“晋商又许了你多少好处!” 姚成刚想报个数,结果看到金泰正似笑非笑的注视自己,所以到嘴的话变了:“许了一千两,不过山西老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所以,银钱是许了,但得福源号卖给他们后,才给银子。” “所以,山西人答应给的多,你就抛弃了徽商!”朱由崧摇了摇头。“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说着,朱由崧丢出一叠信在台子上。“这只是陈金那里收到招呼的一部分,脑子好好想想,我们跟徽商及江浙方面合作的多,还是跟晋商合作的多!” 肯定是跟徽商了,须知道顺和店在运河、长江沿线设点都离不开徽商的帮村。 更不要说,顺和店还在杭州、太平、安庆、九江、南昌、饶州、黄州、武昌、汉阳、荆州等地与徽商合作字花生意,双方的关系可谓极其紧密。 至于晋商这边,朱由崧则一直约束着,除了进口少量的口碱外,尽量不把手伸到晋陕,就连蓝毬扩张到了西安后,不继续向西向北扩张,这些都说明了他对晋商集团的忌惮。 “好了,你把这两年贪的钱吐出来,然后去跟徽商还事情办了,然后回老家去。”朱由崧冷酷的说道。“再也别让我见到你!” 其实朱由崧已经很大度了,至少这两年一千四百两的奖金没有收回来,两年多的月俸也没剥夺,总算是给姚成以活路了,当然,这也是看着母亲姚妃的面子上,换了旁人,家破人亡也是朱由崧一句话的事情。 姚成哭丧着脸应道:“是!” 朱由崧摆摆手:“金泰,你陪他事情办了!记住,什么时候现银给齐了,什么时候移交福源号,如果,徽商是在南都、扬州、杭州这边给银子也可以,只要当地顺和店收到了,那也算数的,但时间以顺和店支店送来确认为准。” 金泰近乎提溜着姚成退了下去,朱由崧揉了揉太阳穴,嘴里一阵发苦,是的,姚成这一出事,就打乱了他的计划,一下子让福庆号没人主持了。 故此朱由崧盘算了一会,决定道:“来人,让何济世(名字由skyline提供)来一趟!” 何济世是姚妃的远房舅舅,也就是朱由崧的舅姥爷,不过彼此之间的关系隔着太远了,何济世本人也不敢真把自己当做郑国泰一样的存在,更何况,眼下何济世也算是寄人篱下----在福王门下当一名王府未入流的库大使----更是不敢摆什么长辈架子了。 yqxsw.org “舅姥爷!”看着匆匆而来的何济世,朱由崧问道。“何醴现在干什么呢?” 何醴是何济世的长子,曾经埋头苦读过,但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在中了童生以后,就没办法继续进学了,所以何济世便托人安排他到某位士绅的家学里当蒙师。 “蒙师?”得到何济世的回报,朱由崧摇头道。“这样赚不了多少钱,靠您老在王府仓大使的任上贪一点,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何济世的脸微微有些红了,但朱由崧却没继续接伤疤,而是提议道:“让他到蓝毬联合会这边跟着姚力干一段时间,且等熟悉了情况后,接管毬场和毬队,这样,赚的可能不多,但每年百八十两总是有的,好过舅姥爷你偷鸡摸狗,一年贪三五十两。” 何济世惊喜交加:“这,这能行吗?” “不干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再说了,接下来毬场下注所会取消,没了这个好处,就出不了大纰漏!” 既然如此,何济世当然愿意了:“那成,我马上让何醴回来······” 204.请小王爷做个中人 “听说,你把姚成给处置了?” 面对王妃姚氏的问题,朱由崧回应道:“回母妃的话,是的,姚成这两年在福源号贪了不少,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是他还出卖孩儿的利益,使得原本能卖到七万两的福源号,现在只能卖六万五千五百两了,所以,他罪有应得。” 姚氏叹息道:“既然罪证确凿,为娘也不好多说你什么,可是我堂哥家里的,跑来哭诉,总不好一点体面都不讲吧。” 朱由崧早有准备,回应道:“第一,孩儿只要求姚成把贪的银子吐出来,这两年给的赏金及月俸加起来有小两千两,并没有收回来,已经足够给他面子,让他生活了;第二,孩儿准备把姚力提起来,接手原本给姚成的福庆号,至于姚力的位置,我准备让何醴来干。” 姚氏听到这,插话道:“何醴?何家舅舅的儿子?” “是,”朱由崧回应道。“孩儿准备让他先跟姚力学习半年,然后就接手姚力原先的事务,这样也好过他做一个穷蒙师,也省得舅姥爷没事就在仓大使的任上贪点小钱。” 姚氏点头道:“既然你有安排就好,下一次,姚力家里来人,为娘就不见了。” 是的,姚氏担心的是朱由崧由此疏远了姚家人,但现在看来,朱由崧继续重用姚力和何醴这两个姚家人和姚家亲戚,并没有疏离姚族的打算,给足了自己这个母亲面子,姚氏又怎么好为了一个堂哥,就让朱由崧产生不满呢。 “多谢母妃理解孩儿的苦衷!”朱由崧说到这,顺手抱起拉扯自己衣襟下摆的朱由渠。“你这个小讨厌呢,再拉,大哥的衣服都要被你拉坏了。” 朱由渠显然不知道朱由崧在说什么,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在朱由崧脸上亲了一大口,把口水都弄在朱由崧的脸上了。 “你这个调皮孩子!”朱由崧还没说什么,姚氏赶快起身掏了手绢,替朱由崧擦了擦,朱由崧笑着把头倚在姚氏的怀里,然后说道。“母妃,孩儿真不想长大,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又是多好啊!” “胡说!”姚氏轻斥道。“娘还希望你们两兄弟快快长大,娘还要看着你们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呢!” 朱由崧没说什么,但朱由渠有些憋气的折腾起来,朱由崧便脱离了母亲的怀抱,把弟弟朱由渠从身前转移到了身后,然后笑着背起朱由渠,在房间里嬉闹起来。 姚氏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叹息道:“这才是正常孩子啊······” 从姚氏那里回到自己的院子,李谙过来报告道:“小主子,少林寺的知客僧广贤求见。” 朱由崧一愣:“他来干什么?” 李谙无法回答,所以朱由崧考虑了片刻,决定道:“那就请他进来吧!” “贫僧见过小王爷!” 待广贤合十礼拜后,朱由崧问道:“大师此来,是为何故啊!” 广贤回应道:“小王爷明鉴,最近本寺与府内士绅有些冲突,彼此都有些骑虎难下,所以,本寺主持大师委托小僧带壹分书信给小王爷,请小王爷出面调停一二。” 朱由崧接过广贤递过来的信封,抽出信件简单的扫了扫一遍,夸赞道:“主持大师这手飞白,可谓不亚右军手书啊,真是好字,好字啊!” 字虽然是好字,但信里却没谈什么东西,显然少林寺这位主持也有忌惮,不希望留下什么可以影响少林寺的文字,不过,既然如此,朱由崧便打起来官腔:“说起来,对于蓝毬会里几位理事间的冲突,我也是有耳闻的,不过呢,福王府目前已经不是蓝毬会的成员了,自然也不好在蓝毬会上说些什么,大师显然问道于盲了!还是去请方城王或西鄂王府的奉国将军出面调和吧,这才名正言顺。” 广贤知道朱由崧是在推脱,便开口道:“听说小王爷准备把福源号卖了,不知道成交没有?” 朱由崧笑道:“已经基本谈妥了,怎么少林寺也有想法?” 广贤问道:“不知道作价几何?” 朱由崧报了数字:“山西那边的买家愿意出六万六千两,徽商的加码稍微低了点,但在其他合作上有较大的让利,所以,我还在权衡。” lingdiankanshu.com 广贤道:“本寺愿出六万七千两,还请小王爷玉成!” 朱由崧眨了眨眼:“形势很惨烈吗?” 广贤坦白道:“本寺已经有两处下院被没入官中了,另外还有六十顷地被认为只有白契,不合法的,所以要退赔给原主,这可是本寺真金实银买来的,再这么下去,本寺就要元气大伤了。” 明代契约分为两类,一类没有经过官方公证,没有转移纳税人,叫做白契,另一类是在官府登记过交易手续了,获得新的权证的,叫做红契,一般来说,红契合法,白契不合法,但对于士绅和豪强来说,没事是不会去办红契的。 朱由崧不以为然道:“真是贵寺真金白银买来的?不是贵寺质库里放贷后,还不起钱的百姓抵债的?” 广贤一滞,随即辩解道:“即便是质库抵债而来,那也是本寺出借了钱财的。” “是啊,放一文钱,利滚利要还十文,这钱谁借的起,谁借谁还能把典押的物件收回去呢!” 广贤苦笑道:“世情如此,若是本寺放贷的利息低了,那也是要得罪士绅的。” “可是,贵寺是佛门,讲究慈悲的,这是慈悲吗?” 广贤无话可说,但又发现是朱由崧故意在胡搅蛮缠,所以,他便把话绕回来了:“小王爷,今天不论其他,但不知本寺的出价可否让小王爷满意?” 朱由崧笑道:“货比三家,价钱也是一样,现在少林寺出来加价,少不得也让其他两家知道才好。” 广贤以为朱由崧是欲壑难填,便道:“彼此加来加去,只怕到时候福源号的价钱就上天了,还是请小王爷给个实在价格吧,若是本寺能接受,绝无二话!” 朱由崧摇摇头:“不是我拒绝你,现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事情不是这么办的!” 广贤听明白了朱由崧的潜台词,叹息道:“有小王爷这话就行,且的士绅那边也无以为继了,还请小王爷做个中人!” “理当如此······” 205.我有什么威望 “小王爷,今年牡丹节的游园人数比去年增加近两成,其中外地游客的增幅比较大,甚至有人从太原、青州、凤翔、汉阳等地前来游玩的,”一转眼牡丹节便结束了,负责牡丹园事务的顾鑫统计了客流和营收后,向朱由崧做了禀告。“这些外地游客比较舍得花钱,所以,实际营收教去年第一届牡丹节时提高了三成有余,具体分到小王爷名下的有一千七百两。” 一千七百两在朱由崧现有的商业版图中实在是不起眼的营收数字,但有一说一,牡丹节实际也就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所以有如此收益已经很不错了。 朱由崧点点头:“做的不错,接下来休息两天,再去南都吧!” 顾鑫去南京是为了与南都的勋贵们最后敲定南都蓝毬联赛、组建南都蓝毬联合会的事宜,不过现在有一件难办的事情,那就是福王府已经名义上退出了蓝毬联合会,所以,顾鑫去了南京,还要向南京的勋贵们进行暗示,让他们也不要直接出面,搞一搞代理人制度。 此外,顾鑫还要确保《南都毬报》的实际控制权掌握在福王府的手中。 因此,任务也是相当艰巨的。 顾鑫应了一声,但没有退下,朱由崧看了看他,问道:“还有什么事要说的?” 顾鑫笑道:“这不,那帮士绅跟少林寺斗了一个半月,互有损失,眼下已经受不了,所以,想求小王爷做个中人进行调解,好方便双方握手言和。” 朱由崧奇怪道:“怎么一个半月就撑不住了?” 顾鑫回报道:“这些士绅表面光鲜,实则背后也有颇多阴私之处,所以,士绅拿捏少林寺固然一拿一个准,可少林寺的反击也能让士绅狼狈不堪,这就好比分家的官司,打来打去,最后便宜的是官府,故而,双方也不想两败俱伤。” 封建时代的分家官司若是遇到了贪官污吏在内上下其手的话,那真是吃了上家吃下家,只把家当送人家的,所以既然不能压迫少林寺服软,各怀鬼胎的士绅们自然不愿意再耍什么七伤拳了。 “另外,少林寺似乎还动用了其在佛门的影响力,”顾鑫继续道。“部分士绅在外为官的亲人都受到了压力,纷纷写信回家,要求与少林寺停战,不过,就这么认输的话,少林寺的气焰会大大增加,本府士绅怕是愈发不能抵挡少林寺的进逼了,所以,他们才想借助本藩的力量进行调解,至少这样,场面上或可以维持。” 现在的情况下是河南府的士绅与少林寺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所以,谁要是能坚持最后5分钟的话,对方就输了,但问题是,谁都不敢坚持下去了,因此双方才会一先一后的要求朱由崧出面调解。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也是理事会成员,为什么不请他们两家出面呢?” 顾鑫逢迎道:“那还不是小王爷您的威望高吗?” 朱由崧摆手道:“我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有什么威望!” “话可不能这么说,古往今来拿有什么蓝毬,更没有赌毬了,这可是小王爷您所首创的,若干年后,少不得奉您为蓝毬和赌毬这一行的开山祖师,所以,在这一行里,不管小王爷您现在几岁,那都是最有威望的一个。” 朱由崧乐了起来:“这么说,我已经被人放在神龛上供起来了?” 顾鑫讪笑道:“现在没有,将来是一定的。” 朱由崧摇了摇头:“笑话不要说了,说说你的意见吧,我们是不是要替他们调解啊!” 顾鑫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会,然后进言道:“调解有一定现实的难度,关键是少林寺肯定不肯把登封和嵩县的赌毬利益给吐出来,所以,要是调解不成功,怕是要折损了小王爷的威信了。” 朱由崧坐在那斟酌了几分钟,否定道:“你的考虑不全面,士绅已经那么难缠了,真要激怒了本藩,少林寺是肯定挡不住的,所以,少林寺多少是会卖我一个面子,但问题是,面子丢了里子也丢了,少林寺绝不是就此认输的,所以,过两年必有反复。” 朱由崧担心的就是过两年的事,到时候新君登基,福王府沦为普通的藩国,到时候就压不住各方面窥视的目光了,所以,他决定道:“你去告诉士绅和少林寺那边,这个中人,我做了,三天以后,让所有理事到三府毬场候着。” loubiqu.net 顾鑫应了一声,然后看到朱由崧的目光偏移,便小心翼翼的告退了,等顾鑫离开后,朱由崧命令道:“让赵鲁来一趟!” 不一会,赵鲁来到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问道:“各地字花是不是已经移交河洛会馆了?” 赵鲁回应道:“回小王爷的话,此事较为繁杂,目前只有临清和河西务那边落实了,其余的还要再等一些时日,但应该在年底之前全部完成了!” “那飞票什么时候能推出来!” 朱由崧初提飞票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顺和店也已经从单纯的收税、出租店铺、充当官牙转型为部分销售型企业了,可飞票的业务至今没有开设出来,这让朱由崧有些坐不住了。 “回小王爷的话,飞票之所以迟迟没有退出,一个是当时缺少相关经营的人员。” 经营飞票那至少要有掌眼师傅负责鉴别银钱真伪,还要专门制作飞票、鉴别飞票的人员,更不要说还要武装保卫人员,押运人员,所以人才不足是限制飞票业务出现的一个主要原因。 “另一个是各支店都要有必要的兑付资金,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好在经过近两年的招募,相关人手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各支店储备下来的字花盈利,奴婢以为,最晚今年十月份,就能把飞票的事经营起来。” 朱由崧松了口气:“如此甚好,不过,大部分支店是和地方势力一起经营字花的,储备的金银够吗?” 赵鲁回复道:“即便不够,也可以跟合作的地方势力拆借一二的。” 朱由崧摇头道:“眼下皇爷爷还在,人家还卖福王府的账,等皇爷爷哪一天龙驭宾天了,只怕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所以,求人不如求己。” 说话间,朱由崧从身后博古架的抽屉里取出巴掌大的一块镜子交给赵鲁:“你看看,福庆号的最新银镜,在顺和店寄卖的话,能卖多少银子······” 206.新生意 “话说,福王府虽然首创了蓝毬联赛,但眼下已经不是蓝毬会的理事了,会内的纠纷,让福王府来调解实在是有些不妥当的。” 三天时间转眼就到,这一天朱由崧莅临三府毬场,正所谓主角是最后出场的,所以,在朱由崧抵达之前,少林寺驻蓝毬联合会的理事广闇以及其余各家理事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只是,朱由崧到了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贵宾室,真正出面调解的,是他的代表金泰。 “不过呢,也都是合作有年的熟人了,再闹腾下去,对蓝毬的发展颇为不利,所以,既然有人求告到王府,小王爷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金泰说到这,问在场人道:“丑话说在前面,既然你们请小王爷过来调解,那小王爷的裁定,你们服吗?若是不服,那也没有必须折损了福王府的面子,小王爷就当出城散心了。” 在场的众位理事面面相觑,是的,他们是请朱由崧来当调解人的,结果朱由崧把自己变成了仲裁者,这就有了偏差了,但问题是,如果现在说朱由崧没资格作为仲裁者,不服朱由崧裁定的话,朱由崧真的就毫不在意吗? 这万一,让朱由崧记恨在心了,到时候反过来帮对手一把,那就坑人了。 所以,少林寺和反少林寺一方都一声不吭的指望着对方出来反对。 双方都指望对方反对,场面上自然陷入了尴尬,对此,金泰再次问道:“有没有不服的,现在说出来没关系,别到时候,小王爷裁定了,再说不服,那就打脸了。” 两方面继续尴尬,此时中立的西鄂王府理事蔡和首先开口道:“小王爷的裁定,我们西鄂王府肯定是服的。” 方城王府的邹旭也附和道:“方城王府也绝无异议!” 暂时代表姚家队的姚力跟着说道:“姚家队和毬场方面,附议!” 姚力的话自然不会有人重视,但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的态度却告诉大家,谁要是敢说不字,那就是跟三家王府作对了,所以,广闇第一个开口道:“我们少林寺服从小王爷的裁定!” 少林寺表态服从朱由崧的裁定,其他理事自然不好说不同意,于是就听其余的理事们次第应道:“我等谨从小王爷的裁定!” 金泰应道:“很好,那就签字吧!” 一张服从裁定结果的声明摆在了众位理事的面前,众人不得不一一在上面签字画押。 等金泰将声明收回来,检查过了之后,金泰重新开口道:“现在杂家重复一下事情的原委,关帝庙队、府城隍庙队、玉虚观队、董公祠队等十一家毬队控诉少林寺控制地方,瞒报登封和嵩县的赌毬盈收,造成其他理事的重大损失,损失的总金额是多少?” 一位理事说道:“五千两!” 今天看向广闇:“少林寺这边否认对登封和嵩县赌档的操控,否认对蓝毬联合会其他理事造成五千两银子的损失,是不是这样的?” 双方一致应道:“是!” 金泰看向控诉方:“你们说少林寺操控赌档,瞒报营收,有什么证据吗?” 控诉方把手上的证据一一展示给了金泰知晓,其间广闇几次试图反驳,都被金泰禁止了,等控诉方把所有证据都呈现一遍后,金泰这才问广闇道:“少林寺,对此有和辩解!” loubiqu.net 广闇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金泰阻止道:“不要扯远了,就事论事。” 广闇应了一声,但说着说着就又扯远了,对此,金泰告知道:“广闇师傅,你只要针对关帝庙等十一家理事所提供的证据说认可,或不认可!对,一个个的说,然后,说不认可的时候,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和少林寺不认可!” 广闇见无法诡辩,便对所有证据都说不认可,但问题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不认可这些证据,因此,等广闇说完之后,金泰跟众人抱歉一声,出去向朱由崧汇报了。 大约一炷香后,金泰回来宣布朱由崧的裁定:“第一,这次裁定之后,各方不得在互相攻讦;第二,原本已经造成的损失,互不补偿,事情到此为止;第三,若是一方违背事先声明,不服裁定,继续挑衅,福王府会联手另一方予以严惩;各位,都听明白了吗?” 双方及中立四席都应声称是,就听金泰宣布道:“据查,少林寺控制登封、嵩县赌档、瞒报赌档营收、损害蓝毬联合会其他理事之事确实,现裁定,少林寺赔偿其余理事白银四千五百两,今后不得隐瞒赌档营收,若有再犯,则剥夺少林寺联合会理事身份,禁止少林寺队参与两级蓝毬联赛!” 控诉方欢呼起来,广闇的表情极度阴沉,此时金泰把裁定书交给众人签字画押,广闇正欲拒签,但看见金泰那双阴冷的双眼,最终还是怒不可遏的签了字。 金泰把声明书、控诉笔录、裁定书收了起来,然后对广闇说道:“广闇师傅,小王爷要见你,且跟我来吧。” 广闇跟着金泰来到了朱由崧所在的贵宾室,甫一进去,就听朱由崧笑道:“我猜少林寺这边肯定不服,我没说错吧,广闇大师?” 广闇虽然一肚子贪嗔,但在朱由崧面前还不敢放肆,所以,失礼后闭嘴不言。 朱由崧还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少林寺端的是好本事,一家对抗十几家士绅不落下风,但是物极必反的道理,贵寺庙上下就没人懂吗?” 广闇想了想,向朱由崧请教道:“还小王爷赐教!” 朱由崧没有什么大道理,只是说道:“左不过一年三千两的收益,了不得,我个人赔给少林寺!” 广闇一惊,急忙说道:“小王爷言重了!” “大师误会了,”朱由崧请广闇坐下说话。“我的意思,不是每年捐三千两给少林寺,而是准备和少林寺合作,开发登封和嵩县境内的煤矿,这笔生意如果做好了,一年三千两,只是小数目而已,怎么贵寺有没有兴趣啊······” 207.煤 朱由崧与少林寺合作挖煤,是为了用焦煤及新安县的黄铁矿资源生产硫磺及硫酸、硫酸制品,而他之所以有钱投入到这个工业项目上,主要是因为他已经与徽商方面达成了正式的协议,将福源号以六万五千九百两(含给姚成的好处)的价格出售给了徽商。 不过这笔钱真正能到朱由崧手中的只有两万两零九百两,另外四万五千两,则解到了南都、杭州、汉阳、淮安、安庆的顺和店支店当中,成为其开展飞票业务的部分准备金。 当然,由于就地解款,对徽商来说比较省时省力,所以徽商这边还答应了朱由崧一些其他条件,譬如今后可以一定程度的给予融资(利息也是要给的,但比市面上要低不少),又譬如在南都等地给予朱由崧行事的方便,等等等等。 此外,徽商还同意,福源号四月份的利益依旧全部归属朱由崧所有,因此朱由崧实际还获得了一季字花盈利,这部分大约也有小五千两了,只是,这也是有代价的,除了姚力以外的福源号原班人马要为徽商们服务到年底----薪水当然由徽商这边出,这点小钱还不在徽商的眼里----以便徽商这边有足够时间从淮扬等地抽调人手来接管。 只是,这些事情是不必告诉少林寺的,少林寺只需要知道朱由崧有财力与他们合作就行了。 由于这是一份价值三千两的合作协议,广闇不敢怠慢,立刻连同裁决结果报告给了寺内,少林寺随即举行了主持、四大首座、八大执事以及副寺广福在内的联席会议,会议决定,立刻派人与朱由崧就具体合作进行谈判,至于是不是执行裁决嘛,且看合作谈判的情况再说。 “这合作呢,有两个方式。”出面与少林寺方面谈判的叫田轸(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原本是顺和店名下的一个牙人,朱由崧让谛听考察了一段时间,觉得他虽然精于算计,但为人没有大恶,便跟赵鲁要来帮忙了。“第一,小王爷每年跟少林寺定五千两白银的煤,你们挖多了,自己去市面上卖。” 一下子定五千两的煤,自然不可能是市价买卖的,而且河南这边煤炭是不少的,所以,一旦看到少林寺卖煤挣钱,少不得有士绅会起来效仿,到时候,货压货,煤价会越来越低。 “第二,小王爷也投一部分钱进去,价格也按市面上进,但双方合股的煤号,小王爷要分利的。”田轸说到这,看向广贤和广福。“你们回去商议一下,到底怎么选择。” 广福眨了眨眼,问道:“这合股怎么个合法?” “投入是一家一半,然后分红是十三股,其中小王爷和少林寺各五股,财神一股,顶身一股,打点一股。”田轸不慌不忙的说道。“经营可以由少林寺来办,也可以由小王爷这边安排,但若是少林寺负责经营,那王府这边要有随时查账的权力!” 广贤有些尴尬,他知道,这分明是少林寺隐瞒赌毬营收的结果,搞得福王府现在也不敢太过相信少林寺的手脚了。 广福却道:“反之,本寺也可以随时查账吗?” 田轸应道:“这是自然,彼此对等嘛,不过,本藩的信誉一向很好,贵寺倒是不用担心!” 显然,田轸的话更加露骨了,对此,广福倒也安之若素:“如此,和尚算是明白了,且容和尚回寺内禀告一声,是不是能定下来,还得等寺内的决定。” 田轸笑道:“这是自然,不过,贵寺决断时最好快一些,小王爷性子也有些急,若是迟迟没有回音的话,少不得与其他士绅合作了,河南这地方也不是只有登封和嵩县有煤的。” 两个肥头大耳的和尚走了,田轸回来向朱由崧报告道:“以小的看来,这事,多半是成了。” “那新安县这边,也可以着手了。”朱由崧交代道。“一事不烦二主,你一并去处理吧!” “是!”田轸兴高采烈的走了,这可是他三十年人生的巅峰时刻,由不得他不满怀得意和兴奋。 lingdiankanshu.com 田轸前脚刚走,赵鲁就来了:“小王爷,那块银镜以三十两的高价卖掉了。” 朱由崧不禁笑了起来,是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一面玻璃镜子,居然能卖30两银子,这真要换成半人高、一人高的穿衣镜,那岂不是要卖出上万两一面了吗? 一想到银镜生意的丰厚回报,朱由崧指了指身后被红布包起来的梳妆台道:“打开看看!” 赵鲁不明所以的揭开红布,只见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上有一面两尺见方的大银镜,赵鲁一下子激动起来:“这,这少说能卖一千两,不,三千两!” 站在一边的李谙提醒道:“小主子,这张梳妆台是不是该送进宫去啊!” 朱由崧点头道:“李伴伴说的不错,这张梳妆台应该立刻送到北京,送给祖母。” 赵鲁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来,但朱由崧却视而不见的继续说道:“除了这一张梳妆台外,你再到福庆号提一张类似的梳妆台送入东宫。” 赵鲁立刻惊喜道:“还有这么大的镜子!” 朱由崧点点头:“这种镜子,今后要多少有多少,不过暂时不会卖这么大的。” 赵鲁当即就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没错,物以稀为贵,卖多了就不值钱了。” “今后福庆号会继续在顺和店寄卖一批巴掌大的银镜以及一尺见方的那种,你给个合理的价格吧。” 赵鲁盘算了一阵子,跟朱由崧商量道:“巴掌大的银镜,顺和店拿货十五两,对外以二十两起卖,一尺见方的银镜,顺和店拿货二百两,对外三百两起卖!” 朱由崧也不计较,同意道:“可以,但以后一些银镜会装在首饰盒上,到时候,价格以今天的报告为基准另算一下。” 赵鲁觉得自己赚大发了,朱由崧却暗笑起来,一来镜子的成本真的很低,十五两一面小镜子已经是暴利了,这二来嘛,顺和店赚了,那也是福王府的总盈利的一部分,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那还有什么好计较呢。 “对了,梳妆台送到北京,一路上颠簸,知道该怎么防止破损吗?” 赵鲁请示道:“还请小王爷指点。” “海贸怎么防止瓷器碎的,可以借鉴······” 208.硫磺和努尔哈赤攻明 经过寺内高层的讨论,少林寺终于决定与朱由崧合作开采煤矿。 事实上,少林寺也没办法不同意与朱由崧的合作,毕竟整个河南可挖煤的地方很多,所以不是朱由崧需要少林寺,而是少林寺需要朱由崧。 或许有人说,少林寺破罐破摔,可以不承认之前广闇签署的声明,不向蓝毬联合会其他理事进行赔偿,也不把登封、嵩县的赌档利益完整移交;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逼着貌似中立的三个王府与其他理事联手压制少林寺,这可少林寺承受不起的;既然承受不起,那有怎么能拒绝朱由崧给顺势下坡的机会呢。 不过虽然大于与朱由崧合作,可少林寺也担心朱由崧以查账的方式控制住这个新生的煤号,故此一干和尚们最后选定了以包销的方式与福王府进行合作,对此,并无所谓的朱由崧同意了,于是,双方很快签署了三年一万五千两原煤的包销协议。 与少林寺合作采煤相比,新安县那边的士绅显然更热切一些。 是的,黄铁矿在当时就是废矿,根本不能冶铁,也没有谁知道可以从中回收硫磺----若干年后,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描写了怎么用黄铁矿制取硫磺,但问题是,宋应星是在南方见到利用黄铁矿制取硫磺的工艺,以当时传播速度以及南北之间的地域歧视和硫磺官营专卖的特点,所以北中国是不了解这项技术的。 因此,当听到朱由崧愿意合作开采黄铁矿,新安县的士绅跟见了傻子一样,欢天喜地的,立刻就与田轸签订了协议,并同意福王府获得几处黄铁矿的大部分股权,而他们自己主要出挖矿的劳力。 既然两方面都已经落实了,朱由崧便下令在孟津境内的某处比邻黄河大坝的福王赡田王庄开始大规模的修建反应炉、冷凝塔等设备,为投产做准备----之前朱由崧已经进行过多次小规模的烧制了,工艺基本成熟,可以直接大干快上了。 正当朱由崧这边开始着手大规模制取硫磺的时候,万历四十六年四月八日,努尔哈赤召开秘密军事会议,决定利用本月十五日抚顺大开马市,边防松弛的机会,扮作商人混入城中,实施内外夹攻,夺取抚顺关。 那么努尔哈赤为什么将抚顺关作为打响对明战争的第一枪呢? 明代的抚顺城是属于沈阳中卫所属的千户所,于洪武十七年(1384年)建城,周围仅三里,但它是当时辽东城(辽阳)以东的边防重镇,明廷与建州女真三卫往来的要冲。 尤其是沿抚顺城外的苏子河溯流而上,水陆两路可以直达努尔哈赤的老营赫图阿拉,因此对于后金与大明来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努尔哈赤才会把抚顺关作为他反叛大明后第一战的目标。 而且抚顺城作为建州女真与明互市的重要场所,青少年时,努尔哈赤就曾多次来往抚顺,对抚顺关的地理非常熟悉;此外,抚顺守将游击李永芳跟努尔哈赤也是熟人,努尔哈赤非常了解李永芳的情况,因此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只是,老奸巨猾的努尔哈赤对明军的战斗力还是有一定担心的,所以并不准备强攻抚顺关,而是准备智取,所以,后金方面决定,以厚赏收买守城士卒,令其等作为向导内奸;并派人鼓动西部宰赛、暖兔等蒙古24营至抚顺讨赏,以牵制守城明军;此外,努尔哈赤还派代善莽古尔泰这两个儿子前往广宁(辽宁北镇),窥探明军统帅部的意向;随即还大造入市经商舆论,以迷惑明朝边境官员。 四月十四日,后金兵分两路:左路军四旗5000人进取马根单(今辽宁抚顺境),作围攻之势;右路军四旗1.5万人为主力,由努尔哈赤亲率,直趋抚顺。 此时,受后金兵鼓动而来的蒙古宰赛、暖兔各部亦披甲戴胄,在辽河两岸扎营,准备同时入城讨赏,由此明军的注意力都被宰赛、暖兔各部吸引,忽视了后金军的动向。 四月十五日清晨,扮作商贾的后金兵驱赶数十辆载满人参、貂皮的大车,缓缓而至,引诱抚顺居民出城东关交易,不知是计的抚顺官兵商贾及城内民众纷纷出城与后金方面交易,抚顺关外熙熙攘攘的,热闹中带着混乱。 趁着大明一方被集市所吸引,皇太极所率5000伏兵与后金将领麻承塔率领伪装的商队,突然拥至抚顺城下,部分后金兵干脆冲入大门洞开的抚顺关内开始斩杀大明百姓,制造混乱。 loubiqu.net 随即,努尔哈赤率领的大队也及时赶到,后金兵开始内外夹击,抚顺全程顿时大乱。 李永芳等守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才率领部下进行反击,就与中军赵一鹤等被后金军生擒了,其余守军官兵在失去指挥的情况下拼死搏斗,但最终宣告失败。 千总王命印、把总王学道、唐钥顺力战而死,其余官兵一哄而散。 是役,后金俘获明军590余人,毙伤大明军民近万人,掠走抚顺居民也近万人。 而进攻东州(抚顺小东乡境内)和马根丹的后金兵随后也相继获胜。 东州守将李弘祖战死,士卒被掠220余人,马根丹守备李大成及军民160余人被俘。 由此三战,明军共计损失官兵近千人。 对于大明而言,更为关键的是,李永芳被俘之后不能为国尽忠,反而投降了后金,成为大明投降后金(大清)的第一人,为以后明军将领、文官投降开了一个极其不好的头,他自己倒是因此成为了努尔哈赤的女婿,并以三等总兵官(三等子爵)的寿终正寝,正所谓好人没好报,祸害寿千年。 而与此时以游击将军身份投敌的李永芳相比,还有一个危害程度更高的汉奸目前还不引人注意,这就是视作清廷开国文臣之首的大汉奸范文程,但凡讨伐明朝的策略、策反明朝官员、进攻朝鲜、抚定蒙古、国家制度的建设等等,他都参与决策,成为了大明的掘墓人之一。 正所谓“我大明养士两百年”,养出了一群白眼狼······ 五日后,抚顺被后金兵攻占的消息传到广宁,时任辽东巡抚李维翰急招驻军广宁的辽东重兵张承胤出缴。 张承胤迫于李维翰的严令,仓促出战追袭,结果在抚顺城下被好整以暇的后金军包围。 出身辽东将门的明军右营游击刘遇节原本就不服榆林来的陕西籍总兵,此时见势不妙,便率先脱逃,致使其他各营阵脚大乱,根本无法抵御后金军的进攻,致使全军溃败。 自辽东总兵官张承胤、副总兵官颇延相以下50多员大明战将阵亡当场,侥幸逃回广宁的兵马不足出发时的一成。 相关消息十万火急的传到了北京,当即引起了朝野震动······ 209.辽饷 明政府对于努尔哈赤自称汗王建立后金的事情其实是清楚的,所以在后金成立后,时任辽东巡抚的李维翰就多次派人好言相劝,要求努尔哈赤放弃称汗建国的企图。 但问题是,此时的大明财力困顿,根本没有办法集结大军征讨后金,单凭空洞的劝告和威胁,又怎么能让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努尔哈赤自废武功呢。 所以,努尔哈赤不但不听劝,反而从使者外厉内荏的语气中断定了大明的虚弱,最终以诈袭抚顺关的方式挑起了对明战争。 得到辽东方面报称的后金入侵,抚顺失守,总兵及副总兵阵亡的消息,北京城炸锅了。 是的,大明建立以来,在与周边国家及部族的战争中,也就只有北元能给大明造成威胁,并侵入大明领土,没曾想,如今居然有一个蕞尔小邦敢公然挑衅大明,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予以严惩。 然而,调兵容易----十万一时调不齐,七八万兵马却不难实现----可军费却成可不易解决的大困难了,所以,方从哲等人便请求万历发内帑来解决经费问题。 可是万历皇帝经过计算,得出军费总额高达三百万两的结果,万历皇帝犹豫了。 是的,此时内帑总数也就三百万两左右,为了这三百万两内帑,万历皇帝派遣矿监、税监,搞得天怒人怨,如今一旦全部用在了辽东军事上,又到哪去再找这三百万两呢? 再说了,大明这么大,也不止辽东一个地方,万一其他地方同时出现了问题,如果没有了内帑的支应,仅靠早就寅吃卯粮,先缺后空的正常税赋又怎么能应对呢? 所以,头疼医头、脚痛医脚是不可行的,于是万历皇帝便要求户部及内阁从根本上解决财政不足的问题----那些“正人君子”们却因此攻击万历皇帝贪财,但事实上,真正不肯掏钱的正是他们自己,所以,议来议去,明廷高层只有一个解决之道,那就是从农民口中夺食。 不过,户部所谓加征辽饷的决定,也遭到了相当一部分官员的反对,因此,关于是不是要加辽饷,辽饷加多少的问题,双方开始了漫长的扯皮。 “小王爷,这辽饷会不会加呀!”姚力有些担心的看着朱由崧道。“这一加,只怕看毬、赌毬的人会少了一多半了。” 其实不单姚力担心,远在金陵的顾鑫也派人送信回来说明了自己的担忧,甚至就连赵鲁也对护肤霜、香皂的销售产生了某些忧虑。 朱由崧强笑道:“去看毬的多半也是不担心加辽饷的,赌徒更不会因为加了辽饷而戒赌了,所以,毬场和赌毬这块你倒不必担心。” 安抚了并不怎么有信心的姚力后,朱由崧问道:“何醴学的怎么样了?” 姚力说道:“跟了两个月,上手很快,再过几天或可以把毬场这块都交给他管了。” 眼下河南府内的毬场数量已经达到了十四座,其中洛阳两座,其余各县都有一座,不过,经过朱由崧的调整及其他两个王府的附议,目前毬场都不管赌毬的事情了,所以,管理起来更加简单了,比较合适何醴这样的新手管理。 “不要拔苗助长了。”朱由崧摇头道。“我不信,原本一个西席先生,一下子就能管好了十几家毬场。” 姚力提醒道:“小王爷,各个毬场其实都有管事,笠生其实只要负责巡视和监督就可了。” tsxsw.la 朱由崧沉吟片刻,说道:“你还要上心多带他一阵子,这样吧,等过了八月,你再去接手福庆号。” “是!”姚力应了一声,但随即提问道。“那,赌毬收益这块交给谁呢!” “赌毬收益原本我们也只有监督权,所以,这个稍后我让金泰,不,马齐来负责。” 朱由崧原本是想让负责管理谛听的金泰来管的,正好,赌毬这块的收益可以直接拨给谛听,但最终他还是否决了这个方案,采取收支两条线的模式,以免金泰在掌握了资金后,出现某些不可控的情况。 “是!”姚力在朱由崧的示意下,应声而退了。 朱由崧随即招来了赵鲁:“福春号已经办起来,现在只要登封那边煤和新安那边的矿能按时送到,一个月能产四十到五十万斤的硫磺,其中我要拿走五万斤硫磺备用,剩下的你看看能不能打通了兵部或者兵仗局的关系,卖个好价钱。” 既然辽东有事,自然军火买卖就能赚钱了,而大明又是一个缺硫磺的国家,想来只要关系到位了,一斤硫磺卖1钱银子回来也是有可能的,就算其中一半收益拿出去作为打点,一个月也能有18000两的毛利,扣除成本少说能赚个12000两,可谓是绝对的暴利了。 至于朱由崧为什么不把全部硫磺都留下呢,原因很简单,一个是他要用硫磺制取硫酸,进而完成三酸两碱的制取,以获得更高的附加值,另一个则是搅乱明廷对福春号产量的判断,为以后他自行研制和使用火器打掩护。 赵鲁担心道:“如果把硫磺卖给兵部和兵仗局,只怕朝廷会派人进驻福春号监督生产。” 这是肯定的,硫磺是火药最主要的成分,普通士绅办样的厂也会遭到朝廷的监督,更不要说藩王来办厂了,但现在的朱由崧并不怕查,毕竟,他目前只是以赚钱为主,并没有暴露出更多的野心,所以,同意兵部和兵仗局派人来,还能降低朱常洛一脉对自己的警惕。 “无妨的。”朱由崧笑道。“制取硫磺的过程是有毒的,兵部和兵仗局的人自是不可能久待,又如何能严密监视了产量流出呢,到时候,蚂蚁搬家就是了。” 赵鲁还是有些不放心:“小王爷,若是真要留用一部分硫磺,不如狡兔三窟了。”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同意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找一个南北山区里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吧。” 赵鲁应道:“王府名下在邙山脚下有块地!” “不妥,既然要对朝廷保密,还是不要直接在王府名下找地方。”朱由崧提点道。“用陶教授、张经师或管墨艺塾邵山长的名义搞一块地,更隐秘些······” 210.辽东经略杨镐 大明朝廷吵吵嚷嚷的,为了是不是要加征辽饷争论不休,但后金这边却不会因为大明朝廷没有得出结果就在一边干看着,保持什么君子风度。 这不,当年七月,后金军又破鸦鹘关而入,进犯清河城,清河城守将,参将邹储贤、援辽游击张旆等一众兵将战死沙场,清河城失陷,周围近万百姓被后金掠走。 相关消息传到北京,大明的朝臣们这才意识到,后金正在有条不紊的实施寇边计划,用掠走的汉民增加自身的农业生产能力,用夺自明军的甲胄和兵器武装自身军队,所以,不能再给后金发育的机会了。 既然大家有了共识,那么关于是不是要征收辽饷的争议就此有了结果----明廷决定自明年起征收辽饷,预征额度为每亩加派白银3厘5毫。 钱既然有了“着落”,各地明军便开始源源不断的调往辽东。 日后在《明神宗实录》里,兵部尚书黄嘉善在奏疏里记录了兵力征调的情况:(万历四十六年六月甲寅)辽东全镇额兵不过六万,除城堡、驿站差拔外,实在仅两万余,又各有防守之责;今合蓟镇援兵仅三万余,选调宣大、山西、延宁、甘固七镇兵马一万六千,蓟镇各营路兵丁数千,辽镇召募新兵二万,通共未满八万。 不过除了千里迢迢从延安、宁夏、甘肃、固原等地调兵以外,明廷还派人前往朝鲜调集军队参战。 之所以连朝鲜军队都要调集,一方面是,三大征中的朝鲜之战结束后,为了防备日军可能的再次入侵,朝鲜军队的面貌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战斗力相较壬辰战争前有了极大的提高,或可以配合明军作战。 而另一方面的原因是,丽军只要越过鸭绿江就能攻入后金腹地,其补给线比明军短了许多,有利于合围作战。 但更关键的是,调动朝鲜军队,不用大明的军费,可以节省宝贵的资金。 既然兵也有了,那接下来一步就是选将了----大明在英宗之后,以文御武已经是常态了,所以哪怕一些指挥还是需要由武官来负责,但最高指挥权却只能掌握在文官手中----故此,所谓的将,那必须是一名高级文官。 可是因为三大征之后多年的国内和平,所以到了万历四十六年,曾经有军事经验的文官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所以明廷经过廷推,提名杨镐出任辽东方面的总指挥官----辽东经略。 经略并不明会典上明确的职官,事实上,这个词是动词,“经营军务负责攻略”的缩写,也因此,经略与巡抚、总督、督师一样都不是正式的官职,而是某种兼职,具体显示这位经略品级和权力的,还是他自身原有的职务。 一般来说,巡抚不太有兵部加衔,总督会有兵部侍郎的加衔,而地位在总督之上的经略则肯定有兵部侍郎及都察院的管弦在身,至于督师,那身份就更高了,必须有兵部尚书的加衔,而廷臣们这次廷推的杨镐,身上就有兵部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头衔。 即杨镐是以兵部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身份,“经略”辽东军务的。 说到杨镐这个人,倒也是河南人,跟原大学士沈鲤的关系很近,也参加过朝鲜之战,但问题是在朝鲜之战中的表现不好,不但有蔚州大败,而且还虚报过战功,因此曾经受到明廷的处分,那么为什么这次廷推偏偏选了这个人呢? 小书亭 难道是明廷一个能打的文官都选不出来了吗? 其实并非如此,偌大个大明,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能打的文官多少能找出一两个的,譬如熊廷弼就是其中合适的一员,而近十年来,担任辽东巡抚一直也有赵楫、张悌、李炳、杨镐、张涛、郭光复、李维翰等七人,为什么不选他们呢? 但问题是,张悌此时跟万历皇帝闹意见,致仕回乡了;郭光复意见死于任上不用考虑;赵楫是因为著名的宽奠六堡事件被罢,李炳因为长定堡失事被罢,李维翰正是抚顺失陷待罪人,都不可能;而张涛任内发生了努尔哈赤质子事件,这个事后来被认为是严重的战略误判,再加上本人年纪也大了,在四十六年年底就死了,也不可能。 所以这么一排下来,最有可能产生经略的历任辽东巡抚,不就只剩一个杨镐了吗。 那熊廷弼为什么不可能呢? 一个很荒谬的原因。 时任翰林院简讨的丁绍轼公开宣称“今日辽之屡败,果无人乎?今则所倚靠者止有熊廷弼一人而已矣。嗟乎,廷弼诚可恃也,而堂堂天朝岂祗靠一人之力乎?” 对,就是堂堂天朝不可仰仗一人,所以,熊廷弼便被排除在外了----当然,熊廷弼的资历较杨镐差了不少,也是关键。 既然连熊廷弼都被排除了,可不就只有杨镐可选了吗? 也有人会说,未必一定要找了解辽东的,这样选择范围不是大了吗? 之所以不选择不了解辽东的文官,原因也监督,因为没有时间给这位了解辽东了。 同样是在日后编撰的《明神宗实录》里,记录了当时作为内阁首辅的方从哲的论述:“自奴酋入犯,抚顺失守,各城堡敢战之将、精锐之兵,皆为总兵调去,同时陷没,所遗者不过守城军士耳。败报一闻,人人胆丧,即固守且不能必,敢望其列营对敌,以遏狂虏之锋乎?今塘报三日不至,道路传闻辽阳、广宁俱以被围。傥此信果真,广宁离山海只五百里耳,烽火达于近郊,门廷何能御寇?时势至此,可不为之寒心哉?” 没错,多年文恬武嬉之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让明廷上下慌了神,根本来不及再给谁慢慢了解辽东局势的时间了,所以,拉进篮子就是菜。 “适见吏部会推兵部侍郎杨镐,即众议欲用为经略者。盖本官昔巡抚辽东,熟谙虏情,威名素著。此时起用,则辽人可恃以无恐,即丑虏闻之,亦且慑服而不敢动,收宿望以救危边,所系尤为不小。” 杨镐也就此光荣上阵了······ 211.顾鑫南下 “勇于任事”的杨镐前往辽东上任了,但眼下,钱粮还没有到手,援兵还没有来到,所以他也只能先整顿辽东的防务,闭口不谈什么反攻的事情。 其实这很荒谬,有这时间,新人也能了解辽东的情况了,但现实远比戏剧更夸张,所以说,大明的覆没,某种意义上是命运的捉弄······ 按下杨镐在辽东的作为以及焦急等待不说,加征辽饷的反应来了。 “小王爷,今年菊花展的游览人数较去年低了近一成。”从南京回来的顾鑫向朱由崧报告道。“营收则低了一成半,此外,根据蓝毬联合会那边的消息,各县赌档的营收也出现了下降,好在下降的幅度不多。” 朱由崧叹息道:“苦日子还在后头呢,好在咱们现在也不靠赌毬和展会挣钱,少一点也就少一点吧。” 说到这,朱由崧问道:“南都那边的蓝毬联赛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明年三月初一开赛,一上来就是十六支毬队,南北赛区制。” “南都百万人口的大邑,又集二百年留都精粹,有钱人多,搞这么大也是正常的。”朱由崧笑道。“越是这样,也就越利于我们掌握《南都毬报》。” 是的,南京那边有不少的小报,一般编辑什么的肯定不缺,缺的是能就毬队、毬员、蓝毬技战术和对阵表进行分析的人手,而这却是河南这边的长处了,所以,留都的勋贵士绅们只能把《留都毬报》的经营权交给福王府来操控。 朱由崧看向顾鑫:“南都对我和对王府来说都很重要,所以,顾鑫,我希望你能长期坐镇南都,负责在整个南直隶推广蓝毬及《毬报》!” 顾鑫有些迟疑道:“那牡丹园这边交给谁呢?” “牡丹园已经不值得我们费心了,所以,趁着其还有价值的时候,把剩下的股本都卖了吧,”朱由崧说道。“至于东平、济南、青州等地的蓝毬推广,也让蓝毬联合会去搞,我们不再过多掺和了。” 朱由崧的意思是,把原本全部控制在福王府手中的蓝毬推广权,一分为二,北面的,交给蓝毬联合会,南面的还是由福王府负责,但就顾鑫而言,主要只负责南直隶及部分江西、浙江的推广事务。 “另外,我会让金泰给你安排一个助手,帮着整合《留都毬报》的事情。” 顾鑫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便只好应承道:“下官一切听小王爷的安排。” 见顾鑫还是比较听话的,朱由崧便给了颗甜枣:“你原本有正八品官身在,这次就帮你安排一个孝陵奉祀,也好有个官面上的身份。” 顾鑫原本是王府长史司奉祀所典乐,一个正九品的小官,后来朱由崧帮着晋升为了正八品的迪功郎,但当时没有实缺,实际已经是有官无职,是个闲人了,如今朱由崧又帮着再升一级,让他升到了乐官的天花板,还有孝陵奉祀的正经职司,自然让他喜出望外的。 不过这还不算完,朱由崧继续道:“除开正经俸禄,相关交际费用全部由王府出,再额外给你一百五十两的支用,你要做的只有一点,就是保证《留都毬报》牢牢掌握在本藩的手中。” “是!”顾鑫应道:“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朱由崧让顾鑫退了下去,随后把金泰叫了过来:“把谛听编入各地《毬报》名下采风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金泰回复道:“有《毬报》的地方已经安排了好了。” 这倒也是,没《毬报》的地方总不能刻意设置一个《毬报》的,不过,蓝毬联合会这边已经决定将蓝毬推广到大明绝大部分的府,所以,各地的谛听迟早都能套上《毬报》采风人员的马甲。 “如此甚好,不过,现在的关键是分析情报的那个位置比较关键,他们要懂得区分什么可以上《毬报》,什么得迅速报告洛阳。” tsxsw.la 金泰为难道:“眼下奴婢手上可没有这样的人呢!” “我先把万世和钱禄交给你,你先把他们教练出来,然后,管墨艺塾那边,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挑几个,”但这样肯定还是不足用的。“不必太高着急了,一年配几个,重点抓住运河沿线和长江沿线的各府,三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配齐,我有时间等。” 金泰应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对了,《留都毬报》马上要成立了,到时候,你跟顾鑫打了招呼,把南京那边的人派进去。” 金泰领命退了下去,朱由崧便冲着李谙说道:“李伴伴,你是不是有个远房的侄子叫李湖生的?” 李谙一愣,回答道:“小主子,奴婢本姓是黎,李是跟着入宫时干爹姓的,所以,奴婢的确有个堂侄,但名字叫做黎子非(名字由慢慢178519626提供),并不叫什么李湖生!” “那就是冒名了。”朱由崧冷笑起来。“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拿你的名义讹地方上的钱,三百两,足够扒了他的皮了!” 李谙怒道:“什么人如此无耻,敢污了我的名头。” 朱由崧笑道:“不要生气,这件事说开了,让丁位处置就可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黎子非的侄子现在干什么呢?” 李谙回应道:“我堂侄没什么能耐,在家耕作呢,这些年我也有些积蓄,所以,就帮他在老家买了一百来亩地。” “李伴伴的老家是保定吧?”在得到李谙确认后,朱由崧问道。“这个黎子非识字吗?” 李谙知道朱由崧想抬举自己的堂侄,所以劝阻道:“我那堂侄虽然识几个大字,但说实在的,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 “没事!”朱由崧摆了摆手。“不会总可以学嘛,在家守着百多亩地,也没多大意思,不过勉强是个土财主而已,如今加了辽饷,日子也愈发的难熬了,让他来洛阳,我给他安排!” 李谙面色有些尴尬的回应道:“奴婢,奴婢有罪,奴婢隐匿了田亩。” 朱由崧一愣,但眼下有点势力的谁不飞洒、诡寄呢,所以朱由崧不以为然道:“我不是朝廷税官,这个我管不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就是了,至于人来不来嘛,你自己看着办吧!” 若干年后,清军会席卷北直隶,所以李谙若是不能让他的堂侄一家南下的话,也是他们的命啊······ 212.对马国臣的安排 “马国臣,”朱由崧看向自己的侍卫。“如果安排你去担任孟津巡检司担任巡检,你愿不愿意啊!” 巡检是从九品的小官,而马国臣现在是总旗,名义上是正七品,一般来说,好好的正七品不作,去当什么从九品,是人都不会这么选择的,但事实上截然显然,卫所的正七品官只是一个芝麻粒大的被压迫对象,而巡检司的从九品巡检,却是相当于另一时空乡村派出所所长兼乡镇长的存在,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马国臣应道:“能当巡检当然好了,但从王府仪卫司调往地方,没那么容易吧!” 马国臣的话没有说错,想要从卫所调往地方任职,难度是极高的,但卫所归兵部官,巡检主要管理弓手乡并,其实也是武官,也归兵部武选清吏司负责,所以只要愿意使钱,由高往低调,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容不容易的,总要试过了再说!”朱由崧如是说道。“我来想办法吧。” 福王密谍中有不少的下层官吏,这些人对高层人士变动肯定是无能为力的,但安排一个区区巡检,总是能做到的,何况又不是不花钱,一切可以按规矩来嘛。 那么朱由崧为什么一定要把马国臣塞到孟津当巡检呢? 原因很简单,朱由崧准备开发怀庆的铁矿资源,这样黄河水运对他来说就非常重要了,所以他必须将孟津渡控制在自己的影响范围之内----此外,未来朱由崧会设法开发徐州的煤铁资源,所以未雨绸缪的提前掌握一些河运船只,培养自己的水运队伍。 马国臣一下子跪在了朱由崧面前:“多谢小王爷提携!国臣大恩不言谢,当为小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由崧摆摆手:“起来,等事情办成了再说不迟!” 说罢,朱由崧看向马国臣的弟弟马阁臣:“你也不要着急,且安排了你兄长之后,我会帮你找了好去处的。” 马阁臣也想跪倒拜谢,朱由崧一瞪眼:“跪什么跪啊,有点武人横刀立马的坚毅样子。” 马阁臣哭丧着脸道:“小王爷,这么多年了,武官在文官面前算个屁啊,这膝盖早就是软的了,哪敢不跪啊!” 朱由崧轻斥道:“你个怂货,软骨头!” 说罢,朱由崧丢下手中的弓箭:“不练了,回去!” 马国臣来不及踢自己兄弟一脚,就看见朱由崧一甩袖子走了,马阁臣有些委屈跟马国臣说道:“哥,小王爷不会真生气了吧!” “小王爷生的不是你的气,而是咱们大明武臣的气啊!”马国臣算是旁观者清了。“但生气也没有用,谁让现在文贵武卑呢······” 这边两兄弟还在嘀嘀咕咕的,那边朱由崧气鼓鼓的回到了燕居殿,然后命令道:“热水准备好了没有,我要沐浴更衣!” 川流不息的下级內侍们立刻抬来了热水和冷水,调和成温度适宜的洗澡水,让朱由崧洗漱,朱由崧脱掉衣物爬进了大大的洗澡桶里,脑子里却想着明年可能发生的萨尔浒战役,但他想的再多也没用,有藩王宗室议政国除人圈禁的陈规在,他是连屁都不能放一个,又如何能干预得了前线的指挥呢! 正在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就听赵鲁在外间报告道:“小王爷,与兵部武库清吏司及内廷兵仗局那边的交涉有结果了,兵仗局同意以一钱银子一斤的价格购买十万斤硫磺,但兵部武库清吏司这边,却不愿意购买。” 朱由崧隔着房间门问道:“兵部是嫌价格高嘛?或可以再让一两厘!” 赵鲁回复道:“不是价钱的问题,兵部以为十几万大军出兵辽东,相当于泰山压顶,可以一举功成,所以,不愿意添购硫磺,以免放置日久后潮结无用了。” 朱由崧知道,兵部的态度应该不是绝无仅有的,而是普遍性的乐观----大明官员的情绪还真是极端,之前嘛,担心的要死,以为天崩地裂就在眼前了,现在有自大的要命,这样不打输了才叫奇怪----当然,归根结底还是财力不足的缘故。 所以,朱由崧便道:“既然兵部不要,也不妨事,先专攻兵仗局一路好了。” fantuantanshu.com 也别怪朱由崧要发国难财,现在以低价卖给兵部,兵部不要,日后,萨尔浒战败了,相关的价钱涨的飞起来,那也是合乎经济规律的。 “对了,兵仗局这边,给了多少人事?” “回小王爷的话,给了三厘半!” 这个数字比朱由崧想象的要低一些,应该是看着福王和郑贵妃的面子上,毕竟,现在万历还在位呢,还没有到人走茶凉的地步。 那么以十万斤计算,1万两的营收,扣掉返利后还剩6500两,再扣掉给顺和店的中介费、货物的运输费,应该还能剩下5000两,正好抵扣了全年的原料成本,亏只亏折旧和人工,但多出来的硫磺并非无用,制成硫酸绝对可以回本并有盈利的。 “这件事办的好,”朱由崧示意边上伺候的宦官帮自己擦背,然后跟赵鲁说道。“不过,还要跟兵仗局的那位卫康卫掌印、张因(卫、张的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张提督搞好关系了。” 兵仗局作为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一,内设有掌印太监一员,提督军器库太监一员,管理、佥书、掌司、监工,所以,朱由崧才说要跟其中两名负责人搞好关系。 “是,奴婢一定安排好了!” 朱由崧说道:“那你去吧。” 赵鲁离开了,朱由崧这边也被搓的浑身发白,但朱由崧却道了一声“舒坦”,这才从冲了干净的新汤,起身离开了浴桶。 “这浴桶还是小了点。”朱由崧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明天通知段炜(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来一趟,我画给澡堂子的图纸,让他给我弄一个出来。” 段炜就是陈金北上后,新任的福王府奉承司右奉承,本身也是服侍福王多年的老人了。 “哥哥!” 朱由崧哥哥穿好衣服从雾气腾腾的偏殿里出来,结果汗津津的朱由渠便撞到了他的腿上。 “我说由渠啊,你怎么身上都是汗的,来人呢,赶快替他擦擦,别受风着凉了······” 213.不是交易 看着小心翼翼抬着梳妆台的宦官们,郑贵妃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崔文升弓着腰报告道:“这是由崧小王爷孝敬您的梳妆台。” “梳妆台?这孩子倒是有心了,”郑贵妃慈祥的笑了笑,但对梳妆台本身就没发表什么意见,原因也很简达,毕竟以万历皇帝对郑贵妃的宠爱,她想要什么样的梳妆台没有呢。“那中间为什么遮着?打开看看!” 崔文升应了一声,亲手将覆盖台面的整张红布扯了下来,只见一张水晶镜面露了出来,但煞风景的是,镜面前面塞满了纸团,有个别还是黏在水晶镜上的。 崔文升拨了拨,向郑贵妃言道:“娘娘,纸团是可以拿开的,待奴婢清理一下。” 郑贵妃微微颔首,崔文升当即命令小宦官把贴在镜面上的纸团撕去,然后打来清水把镜面上的浆糊擦去,最后用干布把镜面擦干。 郑贵妃见这边清理完了,便移步过来,只是一看,顿时一惊:“这是什么镜子,怎么,怎么这么清楚!” 是的,镜子里的郑贵妃可谓纤发无遗,不过也正是太过清晰了,才导致郑贵妃看罢之后,有些忧伤。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本宫也老了!” “娘娘息怒!”翊坤宫内,崔文升以下的所有宫人被郑贵妃这句话吓的全都跪了下来,崔文升更是小意的说道。“由崧小王爷本是好意,若是娘娘不喜,奴婢这就砸了这镜子!” 郑贵妃摆摆手:“起来吧,生老病死,又与你们有什么关系,至于由崧这孩子嘛,有的也只是孝心,并无其他意思。” “那这梳妆台和镜子?” “赐给寿宁吧,她还年轻。”郑贵妃说到这,吩咐崔文升道。“准备一份与这梳妆台价值相同的宝物,回赐给由崧吧,我这做祖母的,也不好白拿小孩子的礼物。” 崔文升苦笑道:“娘娘明鉴,这梳妆台倒是寻常,可这面水晶镜子只怕价格不菲啊!” “不菲?”郑贵妃扫了崔文升一眼。“又能贵到哪去呢!” “娘娘明鉴。”崔文升解释道。“大明就不产这种水晶镜子,目前市面上有的,具都是从西洋传进来的,巴掌大小的一面,都要卖到四五十两银子,由崧小王爷送来的这面足有两尺见方,市面上可是绝无仅有的,只怕真要卖的话,三五千两都有可能啊!” wucuoxs.com “三五千两?”郑贵妃若有所思起来。“听说由崧鼓捣什么字花和赌毬的生意,果然是赚了不少啊,如此,也不必对他太过客气了,就捡个两三百两的物件回赐给他吧。” 崔文升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话虽如此,崔文升并没有立刻移开,而是先指挥小宦官们把梳妆台再次抬出了翊坤宫,但由于搬出去的时候没有再覆盖红布,所以,这面二尺见方的玻璃镜子立刻成了翊坤宫中所有人的视线焦点,并随着这方梳妆台的出宫,相关传闻也在紫禁城里流传开来。 宫廷一向是流言传播最迅速的地方,所以这面神奇而又贵重的镜子,不但引爆了紫禁城内的议论,而且还迅速的广播到了宫外,以至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小爷,听说福王家的由崧小王爷给贵妃娘娘送了一面价值连城的宝镜?” 晚上,朱常洛和西李相拥而卧的时候,西李就主动跟太子说起了这面镜子。 朱常洛也在听到传闻后派人去查过了,所以回应起来还是比较迅速的:“的确有这样一面镜子,但说价值连城有些夸张了,左不过市面上比较罕见罢了,真要买卖的话,差不多也就四五千两吧。” “四五千两?”西李惊呼起来。“这还少吗?”说到这,西李突然嫉妒起来。“小爷,你怕是不知道吧,福王家的由崧小王爷送来京城的不是一面,而是一般大小的两面镜子。” 朱常洛一愣:“两面镜子,这是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西李笑了笑:“小爷现在就叫做灯下黑!” 朱常洛眼眉一挑:“还有一面在慈庆宫!” “正是!”西李回复道。“目前就在王氏那边!” “王氏?”朱常洛有两个妻妾同时性王,其中王才人生了朱由校,王选侍生了朱由楫,但朱由崧肯定不会巴结朱由楫的生母,更不要朱由楫也已经早夭了。“你是说,镜子现在由校他娘手上?” “是!”西李回应道。“当时送进来时包着红布,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现在对应下来,应该也是一套带着水晶镜子的梳妆台了。” 朱常洛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冷冷的看向西李:“你想要这个梳妆台?” 西李犹豫了一会,说道:“若说不想要,那是假的,但要从王氏手中抢过来,妾还是做不到的,妾的意思是,由崧能一次性送两面镜子过来,手上即便没有多余的,也一定有门路搞到类似的镜子,所以,妾想求小爷发句话,让由崧帮妾留意一下。” 朱常洛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国家现在有事,财力困顿至极,花四五千两去买一面镜子,只怕朝臣们是不会答应的,真要买了,孤就成了奢靡误国之辈了,之前的好口碑就会荡然无存,使不得的。” “按小爷的意思,妾是亡国妖妇喽!”西李一听生气了,转身背对着朱常洛。“那妾明日自去冷宫待着好了,也别误了小爷的圣明!” 朱常洛一愣:“孤不是这个意思!” 西李却丝毫不让:“小爷您就是这个意思!” 朱由崧只得叹息一声,伸手硬生生的把西李揽回自己的怀中:“孤不是这个意思,孤是说,花几千两买面镜子的事,慈庆宫是决不能做的,不过,你要镜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明日,孤派人去福王京邸问一问,若是福王府还有,就着他们再送一面过来,想来,老三也不会拒绝的。” 西李抬头看向朱常洛,真心实意的说道:“小爷,妾不要镜子了,免得三叔那边得了倚仗。” 朱常洛摇摇头:“老三其实也知道,本着悌友之道,忠恕之道,孤不会拿他怎么样的,自然也不会蠢的以为送了些器物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这不是交易,而是兄弟之情。” 说着,朱常洛拍了拍西李的手:“睡吧,明天就有好消息了······” 214.别胡闹 “什么?类似的镜子没有了,最多只能送来一尺见方的?”朱常洛听完王安去福王京邸的交涉结果后,面色有些不渝的说道。“王伴伴,你以为老三那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回小爷的话,奴婢以为福王京邸那边没有必要欺骗东宫。”王安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考虑过了,觉得福王现在已经是死狗一条了,没有必要继续在朱常洛面前给福王父子下眼药。“奴婢之前也曾令人去打探过,别说二尺见方的水晶镜子了,就是一尺见方的水晶镜子也都是市面上从没见过的珍宝,由此可知,东西本来就少的。” 朱常洛眼眉一挑:“一尺见方的水晶镜子也不多见吗?那如果拿出来贩卖的话,能值多少钱?” 王安回应道:“目前市面上顶天了,也就只有巴掌大小的银镜,所以,奴婢不知道一尺见方的镜子值多少钱,但问了几家,都说,这样一面镜子,少说也得一千两才能买到。” 王安瞅的明白,朱常洛的面色先是和缓起来,接着又有些苦恼的样子。 王安知道,朱常洛的脸色之所以和缓下来,主要是觉得福王那边不但没有说谎,还很尊敬自己,俨然是一副俯首帖耳,确实服输的样子,这让朱常洛颇为满意;而在于是重新泛出苦恼之色来,则是因为这么一来,显然是无法向西李交代了。 王安神色一动,已经想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但他却站在那一句话不说,脸上更是一点异色也没流露出来。 王安按兵不动,朱常洛却自己想出了一个臭主意:“王安,你去一下王氏那边,把那张梳妆台搬过来,王氏若是不肯,就告诉她,福王京邸过几日会送新的水晶镜子过来,到时候新的那面会留在她那边的······” 王安到王才人住处的时候,朱由校也在,所以,一听王安的话,朱由校便跳起来阻止道:“凭什么,这是由崧弟弟送给我和我娘的,谁也不准搬走!” xiaoshuting.org 其实王安是故意找朱由校在场的时候赶过来的,此时便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回应道:“元孙,过个把月的,福王京邸就能把新的镜子送来了,小爷还亲口允诺,新的镜子就留在娘娘这边,这不是挺好的嘛,何必因此惹得小爷不快呢!” 朱由校挥手道:“不行,就是不行!我知道,是那个女人想要,那就让她等好了,反正也就一个多月嘛,为什么我娘要等,她不能等呢!” 王安刻意给了朱由校和王才人一个同情的目光,然后问王才人道:“娘娘的意思,也是如此吗?” 王才人听明白了王安的意思,便有气无力的冲着朱由校说道:“校儿,不要胡闹了,娘这样子,怎么还能梳妆打扮呢,既然小爷已经答应以旧换新了,那就让王伴伴拿走吧。” 话也没错,镜子越是清晰,便越能照出王才人现在的憔悴,所以,王才人绝不会去照什么水晶镜子的,水晶镜子对于王才人来说就是一件无用的东西;而拿一件无用的东西,缓和朱常洛父子的矛盾,对王才人来说,是一件合算的交易。 朱由校发怒道:“不行,娘既然用不着,那我就砸了这镜子!” 王安一下子露出了惶恐的神色,王才人也拼尽全力喝止道:“校儿,不行!” 一句不行说完,王才人萎顿下来,朱由校大惊失色,急忙过到王才人身边摇动王才人的身体:“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王安这立刻命令道:“传太医!” 王才人幽幽的醒过来,握住朱由校的手说道:“校儿,别胡闹了。” 王安也凑近了用极低的声音跟朱由校及王才人说道:“元孙,小爷忍了那么多年,才守得云开雾散,所以,眼下你也要忍耐住才是。” 朱由校意外的回首看了看王安,王才人则趁机跟朱由校说道:“校儿,王伴伴说的对,忍一时海阔天空,娘不希望你为了一面镜子,一张梳妆台恶了你爹,娘还指望看着你成为太孙、太子,日后君临天下呢,听话,就让王安把梳妆台搬走吧!” 朱由校把拳头捏的死死的,脸上的肌肉也绷紧了,好半天后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娘,儿子听你的!” 王安竖起手,对着身后一挥,一队低品宦官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将梳妆台无声无息的带着了。 朱由校看着被搬走的梳妆台,眼睛里的泪水流了下来,王安则在叹息一声后,退到外间,对传唤来的太医说道:“仔细给娘娘调养了!” 太医应声称是,王安这才带着某种古怪的表情去向朱常洛复命了。 “这镜子,这梳妆台是哪里来的?”等梳妆台搬进了西李的屋子,西李吃惊起来。“不是说,福王手中也只有两件嘛,难不成是骗人的?” 伺候西李的宦官回报道:“娘娘不知,福王京邸的确也只有两件。” “那这件是,贵妃赐的?”西李明知道郑贵妃已经把梳妆台赐给了寿宁公主,但还怀着不切实际的想法,说到底,她并不想通过朱常洛从王才人手中强抢这面水晶镜子。“还是,寿宁公主赠的?” “是小爷从王娘娘那里拿过来的。”宦官的话击破了西李的幻想。“娘娘别急啊,小爷已经派人去跟福王京邸讨要过了,福王京邸说,同样的镜子已经没有了,稍次一等的,则需要让洛阳那边送过来,前后要一个月吧,所以,小爷就决定,先把王娘娘那面给娘娘,等福王府把新的镜子送来了,再拿给王娘娘!” 西李听罢,站了起来:“小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么做是不对的,来人,陪我去王姐姐那边······” “姐姐,这件事是小爷作差了。”来到王才人的病榻前,西李跟王才人道歉道。“我已经让人把梳妆台搬回来······” 王才人摇了摇头头,打断道:“那梳妆台放在我这,叫做明珠暗投,还是你拿走吧。” “姐姐,你是信妹妹我的话吗?” “不,我知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小爷的决定。”王才人看着西李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一动。“我也不怨小爷,也不怨你,只怨我自己的身子骨不争气,妹妹,既然今天你来了,那我就说一句拜托的话了,如果,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能帮着照看一下校儿嘛······” 215.该考虑海贸了 王才人之所以要向西李托孤,主要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担忧。 王才人担心自己死后,一是朱由校没有人照顾,二是可能被人害了,所以,把儿子直接交给最主要的竞争对手,可以确保西李在舆论面前不得不善待朱由校;此外,如果西李日后真的能成为皇后,朱由模当了太子,那么看着曾有过的一段共同生活的日子,朱由校也有一个较好的出路,能到富裕地方当一世安乐王爷。 西李本身不是很聪明,自然听不出王才人的深意,但基于同样作为母亲的身份,西李显然对王才人这份母爱,身感同受,所以,西李言道:“姐姐,不要说丧气话,你的身子会好起来的?” 王才人苦笑道:“能不能好,我心里清楚的很,我就那么一个请求,万望妹妹成全呢!” 西李被将住了,但踌躇了好半天后,还是败在了王才人恳切且悲哀的目光中:“既然是姐姐的嘱托,妹妹我到时候一定照顾好元孙。” 王才人满意的笑了,笑罢,吩咐道:“把由校叫过来!” 边上人回报道:“元孙溜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到人!” 王才人冲着西李可惜道:“原本是想让由校给妹妹你磕个头的,现在只能下次找机会了!” 西李急忙道:“不必了,不必了,没这个头,我也一样会按跟姐姐的承诺去做的,姐姐,你好生养着,妹妹就不打扰了。” “也好,”王才人应道。“我这病气重,你也不合适久留,回去吧,记得把梳妆台带走,我这用不了了,顺便再告诉小爷一声,从三叔那里拿来的新镜子也不要拿过来了,我照着,心里发苦。” 西李带走梳妆台走了,却不知道只要梳妆台放在她的屋子里,每天都看到它的她,就会记起今天对王才人的许诺来,由此可见,王才人其实也有大智慧的······ “小王爷,牡丹园的股份有人要了!”正当慈庆宫里两位女主人上演宫心计的时候,洛阳这边,顾鑫也在向朱由崧做报告。“不过,受到菊花展观赏人数下降的影响,价格卖的不是太高,最终只有四千七百八十两。” 就牡丹园这两年的品牌效应来说,4780两的售价的确不高,但朱由崧却没所谓道:“就这个价吧,什么时候可以交易!” “钱,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小王爷同意,就可以交割!” 朱由崧眉头一挑:“身边有这么多现银,是那方面的人呢?” 顾鑫报告道:“是山西来的晋商,本地的士绅虽然也想要牡丹园剩下的股份,但出价最高的也只有四千两。” “晋商?” 一想到晋商会私下里贩卖粮食给后金,进而导致大明的覆没,朱由崧心中就是一阵子的腻味,但晋商里通外国的事没地方说理去----晋商与蒙古私下贸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起码可以追溯到王崇古、张四维那代人,以文官集团的尿性,根本就不可能清查的,更不要说,朱由崧还没办法解释自己作为封地在河南的藩王子弟,是如何了解山西商人对北朝走私的。 更无法加以阻止,所以,朱由崧不能因噎废食,该赚的钱还是要赚的。 是的,朱由崧投入在牡丹园的本钱早就拿回来了,而且还在两年的牡丹节及菊花展中前后捞到了1000多两的纯利,加上这次晋商出的4780两银子,一共也有近6000两的收入,虽然比不上福源号、福庆号、双福号、福春号的收益,但也绝不是什么小数字了,是该心满意足了。 “晋商就晋商吧,敢在你去南京之前,把事情敲定吧!” 顾鑫的任命已经由吏部下发了,接下来,他要在规定时间内赶到南京吏部报到,所以,事不宜迟。 “是,下官这就去和晋商那边敲定!” 顾鑫退了下去,朱由崧拿出笔来在纸上排列了起来。 目前朱由崧名下有3个经营性的商号,即生产护肤霜、灯油、肥皂的双福号,生产料器和玻璃镜子的福庆号,及生产硫磺的福春号。 ddxs.com 双福号目前一年的纯利在5000两左右。 福春号则要看东北战事的发展情况而定,今年虽然没赚什么钱,但一旦萨尔浒之战失败,那需求量就爆了,少说一年能赚个三五万两的。 至于福庆号,料器一年也就赚一千两左右,但玻璃镜子现在是市场稀缺货,只要想卖,一年十万两也赚的到,但为了避免有人眼红,及细水长流的考虑,所以,一年赚个三万两也就到头了。 如此一算,差不多就七万两一年了,接下来朱由崧还要在怀庆府开铁矿煤矿,在河南府冶炼钢铁,这部分的收益短时间内,不会太多,但肯定不会亏本,且随着朱由崧这边的技术改进及东北战事的发展,未来一定会赚大钱的,不过,对于朱由崧来说,通过冶炼钢铁赚钱并不是最重要的,最终的是积累技术,以便未来在徐州将怀庆基地复制出来。 “撑死了十万两一年。”朱由崧得出总结。“双福号还会因为时局的日趋紧张,而出现贸易萎缩的状态,所以,要考虑悲观值。” 写到这,朱由崧计算了一下时间,今年是1618年,到甲申天变的1644年,还有26年,扣除最后6年河南凋敝的状态,算足20年,每年8万两,也就160万两。 160万两,对个人来说是一笔惊人的财富,但实际上却根本不够一年军费开支,所以,对于朱由崧的未来任务来说,可以用路漫漫其修远兮来形容。 既然征途漫漫,自然要快马加鞭了,所以,朱由崧交代道:“让赵鲁来一趟!” 差不多一炷香后,赵鲁来了,朱由崧劈头盖脸的问道:“顺和店已经开到了宁波,登州那边应该有有些关系吧,那么能把福庆号、双福号、福春号的货通过海路卖出去吗?” “海路?”赵鲁一愣。“小王爷指的是?” 朱由崧明确道:“朝鲜、琉球和日本!” “朝鲜、琉球、日本!”赵鲁倒吸了口冷气。“小王爷,您可想好了,不是那么容易的······” 216. 赵鲁的意思,朱由崧明白,硫磺,日本和琉球肯定是不要的,但朝鲜会要,问题是有可能会转手落入后金手中;护肤霜、香皂这些日本、朝鲜、琉球都有人会买,但数量就不一定了;而玻璃镜子到那都是大卖,也不必可以外销。 若只是为了卖一些香皂,那就根本没有必要出海贩卖的,还直接卖到日本呢,这是犯禁好不好,一不小心会连累王府的。 但朱由崧却反问道:“如果不出海贩卖,那福庆号、双福号、福春号的货能铺到泉州、广州吗?” 顺和店在福建、广东目前是有支店的,但问题是,这些支店主要是卖字花为主,漫长的交通严重阻碍了福王府将洛阳这边的货品贩卖到南中国。 赵鲁考虑了一会,问道:“小王爷的意思,用海路把货品运到闽粤吗?这海路茫茫,一旦出事,那损失可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朱由崧呵斥道:“朝廷官员们搞漂没说的鬼话你也相信,那月港开什么港啊,宁波那么多人偷偷去往日本又算怎么回事啊!再说了,哪怕十船沉没了一船,是你亏不起,还是我亏不起啊。” 一般来说,现在的大明与周边国家的短途国际贸易,都有两倍以上的利润,而向欧洲到大明的长途国际贸易,没有十五倍以上的利润都没人做的,所以,哪怕十船沉了五船,朱由崧都不会亏本的。 赵鲁一愣,随即应道:“是,小王爷说的是,奴婢愚钝了,不过,合格的船只不好找,合格的船师船工也不好找啊。” 朱由崧冷笑道:“有钱还怕找不到人,找不到船吗?” 赵鲁恍然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还有,河洛会馆的是要尽快办妥了,”朱由崧告诫道。“字花的利太厚了,现在朝廷用度紧张,迟早会有人红眼的,虽然也是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鲁唯唯诺诺道:“是,奴婢这就督促他们早一点金蝉脱壳。” 朱由崧挥挥手,赵鲁退了下去,看着赵鲁的背影,朱由崧目光有些空洞起来。 是的,其实他不必那么急的在海贸上落子,可问题是,朱由崧现在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一旦研发飞梭和珍妮纺织机的话,就会严重冲击了中国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并在打击松江等地纺织业的同时,造成新的社会动荡,从而给大明造成雪上加霜的困难。 “难呢!”朱由崧正在举棋不定,忽然他目光中出现了一人的身影,朱由崧不由得摇头起来。“小由渠啊,你又到哥哥这里来捣乱了!” 话虽如此,朱由崧还是离开了位子,一把抱住朱由渠逗弄起来。 但令朱由崧意外的是,朱由渠的口音忽然灵动了不少:“哥哥坏,坏哥哥,不要痒痒!” 朱由崧顿时眼睛争的大大的:“由渠你长大了,说话利索了,语句也多了!” 朱由渠却拿脑袋顶着朱由崧的肚子:“坏哥哥,欺负好由崧!” 朱由崧大笑起来,手却没有伸向了朱由渠的咯吱窝,一下子弄得小朋友也好一阵兴奋。 朱由崧正在逗弄朱由渠,李谙进来报告道:“小主子,张先生来了!” 张桂沁来了? 朱由崧急忙起身整理了衣物,把朱由渠放到一张绣凳上,关照道:“哥哥的老师来了,你做好了,别乱跑啊!” 说罢,朱由崧对李谙说道:“快请张师进来,另外,把茶送上来,张师喜欢喝瓜片!” 不一会,张桂沁被李谙引了进来,看着张桂沁走进房间,朱由崧深施一礼道:“张师!” 张桂沁还没有回应,朱由崧就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襟,朱由崧便放下手,把捣乱的朱由渠抱了起来,捏了捏朱由渠的鼻子:“叫你坐好的呢,不听话。” 朱由渠张大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吓的朱由崧只好安抚了一会,等小家伙平静了,朱由崧不好意思的跟张桂沁说道:“张师恕罪,小家伙有些皮了!” 张桂沁笑了笑:“小王爷真是梯友啊!” 朱由崧不好意思的用手轻轻拍了拍朱由渠的小屁股:“这小家伙就是黏我,我也是没办法,不说了,张师坐,坐下说话!” 张桂沁在朱由崧的殷勤下,坐了下来,內侍们奉上茶水,朱由崧也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并把朱由渠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同时还轻轻抓住朱由渠的两支小手,不让他乱动弹。 “张师,今天来有什么要事吗?” 朱由崧以为张桂沁是来要钱的----洛水书院明年开始正式设立,并会单独开支。 没想到张桂沁却道:“小王爷,我想让胡远山、唐年他们几个明年二月去参加童子试,不知道小王爷意下如何!” 朱由崧顿时高兴起来:“张师以为他们已经可以去应试了吗?” 张桂沁答道:“但就童子试而言,已经是足够了,至于能不能一举得了秀才,那得看他们的运气,不过,就算是考不取,也没关系,毕竟他们的年纪尚小,多几次考场经验也不是好事。” 朱由崧点点头:“既然张师这么说,就定下来吧,不过,我记得胡远山是陕州人,得回陕州考试啊!” “是的,”张桂沁回应道。“所以,年后我要亲自去陕州一次,为胡远山落实互保和具结。” 所谓互保指的是考童之间相互确定对方身份的真实性,而一般县试需要五个考童互相做保;而具结,是指参加考试的考童需要本县的一名廪生为其作保身份的真实性。 一般来说,作为塾师、蒙师多有都有关系搞定这些互保和具结的要求,但对于胡远山而言,他是在福王府读书长大的,与陕州当地的士林没有任何的关系,因此在互保和具结上就有问题了,所以需要张桂沁以河南亚元的身份出面为其联系。 朱由崧明白了:“张师放心,您不在的时候,洛水书院,我会安排陶师负责监管的,另外,互保和具结的费用,由我替他们出了。” fantuantanshu.com 张桂沁满意道:“那我就代远山他们多谢小王爷了······” 张桂沁走了,朱由崧坐在那里思索起来,这真要出了个秀才,福王府可就多了一个代言人了。 正想着,朱由崧感到腿上一阵凉意,不禁叫了出了:“小由渠,你怎么就把尿撒在哥哥腿上了······” 217.视察标行和福春号 “宁虎啊!”这一日,朱由崧突然换了普通装束,在马国臣、马阁臣兄弟的陪伴下,来到了路通标行。“最近的生意怎么了?” 宁虎回应道:“回小王爷的话,现在标行的人手不够了,正在请示新招一些。” 之所以会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主要是顺和店把字花业务拆解出来,分给了河洛会馆,这么一来,原本只要护卫顺和店一处的,现在要护卫两处,人力上自然是捉襟见肘了;另外,新建工场也是要有保卫人员的。 而除了护卫股要加人外,眼下陆路运输线路也从原来的西、南两条,增加了一条北线及一条沿着黄河、大运河行动的水线,所以押运股也要找人了。 朱由崧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准备怎么招人呢?” 靠顺和店和河洛会馆给的钱,至少护卫股这边是不缺招人的资金的,所以,现在的关键是新的护卫、标师、趟子手怎么招? 就听宁虎回复道:“小王爷,宁虎不想在从江湖上招人了。” 朱由崧嘴角微微上挑:“不从江湖上招人,难道从军户,从流民处招人吗?” “小王爷英明!”宁虎应道。“宁虎正是想从军户和流民中招募人手。” 宁虎随即解释道:“眼下的护卫、标师、趟子手虽然武艺精湛,但原本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本无纪律可言,几处顺和店都曾埋怨他们懒散,所以,接下来的新人,宁虎宁可要一些底子干净的,容易受管教的。” 朱由崧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了:“你的意思,日后要把这些人都换掉?” 宁虎咬着牙应道:“宁虎担心这些亡命之徒一旦欲求不满起来,首先遭殃的就是王府的各处产业,所以,宁虎想着与其日后有变,不如先下手为强。” 宁虎所谓的先下手为强并不是要干掉那些原本的护卫,而是逐渐将其等转变为了枪棒、刀盾、弓箭、火铳等兵械教头,以及执行某种特殊任务的单位,原本护卫工作则逐渐由更可靠的人员来负责。 朱由崧不解道:“不是有亲眷控制在我们手上吗?会本性难移吗?” 标行人员的未成年子女被朱由崧安排在蒙学里就读,女眷中的绝大部分则被福庆号雇佣去生产香皂----皂化反应的过程中需要有人不断的进行搅动,因此需要大量的人力,所以让标行人员的家眷去工作,也算是一举两得的事;而就标行人员的家庭来说,闲着也是闲着,去福庆号工作,还能多一分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宁虎进一步解释道:“那些家眷在我们手上的,当然会另有安置,轻易不会消耗了,至于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则要重点处置。” 朱由崧摇头道:“你的思路不对,这些光棍眼下固然是一个人,但如果我们帮着选了媳妇,日后有了孩子,他们会安定下来吗?我想是会的,既然安定了,那还敢不受约束吗?” 宁虎表情一滞:“这?这好像也有些道理!” 朱由崧笑了笑:“人事股要把这件事重视起来,这样,人家才会真正的归心嘛,还有,那些孩子,蒙学教完了,若是可以就送去管墨艺塾继续培养;如此,若是还有异心的,恐怕就不会太多了。” 宁虎的表情柔和起来:“小王爷说的是,宁虎差一点误了大事!” 宁虎的想法是一般人的思维,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朱由崧的手段略微高级一些,至于谁正确,谁高明,只怕也是需要时间检验的。 “至于你说从军户、流民中选用壮丁充入护卫、标队,我看也是可以的,至少可以牵制一下旧有的护卫。”朱由崧继续道。“另外,标行驻外护卫三年一轮换的制度也要维持下去,这样一来留给那些真有坏心眼的,窗口期就很短了,出事的概率就大大降低。” 窗口期什么的,宁虎是不懂的,但既然朱由崧有万全的安排,他听命就是了······ 从路通标行离开后,朱由崧去了福春号的硫磺工场,不过隔着很远,朱由崧就闻到了刺鼻的废气喂,很显然,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污染源。 “去看看,所有人口罩带了没有!”朱由崧给自己带上口罩,然后冲着随车的赵山命令道。“记得,不是随行人员,而是工场里的工人和管事!” 硫磺中毒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轻症时会出现头晕、眼花、视物模糊、视物不清、全身乏力等症状,循环系统会有胸闷、气短、心悸、心前区不适,伴随呼吸困难的情况。 患者还有不同程度的肝脏功能和肾脏功能影响,患者会有少尿、无尿甚至血尿的情况。 严重时部分硫磺会在肠道内转化成硫化氢,患者会有硫化氢中毒的情况,明显表现为中枢神经系统的症状,患者会有剧烈头痛,严重的头晕、昏迷,甚至出现一过性窒息。 所以在眼下防护可以说等同于无的情况下,口罩就成了工人和管事们的第一道防线。 当然,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是,工人每干三个月就定期轮岗,这样就能避免长时间处在危害环境中了。 “小王爷!”朱由崧正带着口罩视察,负责福春号事务的田轸跑了过来,随即向朱由崧介绍起身后这位来。“这是兵仗局派来监督的段将(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段公公!” 段将见朱由崧的目光扫了过来,一下子跪倒在地:“奴婢段将,叩见小王爷!” 朱由崧摆了摆手:“起来说话。” 段将一下子爬了起来,朱由崧指着段将的嘴道:“找副口罩戴起来,这里气味有毒,工人可以三个月轮换一次,你们一直盯在这里,自己要保重了。” 段将急忙应道:“是,奴婢,这就把口罩带上!” “田轸,硫磺有毒,所以,对工人们好一些,吃饭是多给些荤腥,不要克扣了,另外,兵仗局把好处都拿走了,你们捞不了多少好处,今年记得多给段将三十两,也算是福春号给的接风钱吧!” bqgxsydw.com 段将一听,再次给朱由崧跪了下来:“奴婢,谢小王爷赏赐!” “不必那么拘礼,”朱由崧一语双关的说道。“好好做,总有你的好处的······” 218.考虑养殖珍珠 这天,李谙拿着一个包裹走进来对朱由崧说道:“小主子,这是王乾送来的。” 朱由崧接过来,当着李谙的面把包裹打开,只见里面除了一些掩人耳目的果脯之外,还有一叠厚厚的文稿,朱由崧便将果脯交给李谙:“拿下去,给那些俞义、赵山、万世、钱禄他们分一分。” 李谙领命而去,朱由崧则根据文稿上的提示,从身后拿出一本《昭明文选》来,是的,这是他跟王乾事先说明的密码本,一共甲乙两套,并可以根据朱由崧的最新指示进行更换。 如此一来,只要人不出问题,以现在的破译手段,东厂和锦衣卫是都不可能从这些往来文件中发现端倪的。 朱由崧花了一些时间,把文稿所对应的内容破解了出来,原来这是刘根柱、刘德柱兄弟的报告,这两兄弟经过一年多的排查,终于把原本福王密谍的情况都确认了一遍。 结果,刘氏兄弟发现福王密谍中有十人的情况比较复杂,背后不是东厂就是锦衣卫,甚至还有个别与当初被干掉的户部照磨潘奕一样有着东厂和锦衣卫的双重背景,至于向除了厂卫以外的多方势力进行通风报信的也不止一个两个。 而真正只为福王一家服务的,可谓是凤毛麟角,全部也仅仅只有三人。 “大明算是彻底烂掉了。” 朱由崧如此评价道,没错,朝廷有什么动向,早就被这些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卖的一干二净了,而更可悲的是,他们收到的钱却是用来支付自己的丧葬费的,在未来,他们的儿女后人,要为此为异族当牛做马十余代人呢。 骂归骂,朱由崧还要根据二刘的报告,做甄别,某些人可以继续用下去,哪些人该适当减少接触,还有哪些人应该立刻切断了联系。 花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朱由崧基本将福王密谍的情况下重新梳理了一下,不过他毕竟身处在联络不便的后方,至于前线有什么其他的考虑,他还是要跟王乾做沟通后,再做具体确认的。 此外,旧的去了,新的也要扩充起来,因此刘氏兄弟目前也还不能回谛听来,需要继续留在北京就新募人员做甄别工作······ 把正确内容调换成密码,重新誊抄一遍,并且检查无误后,朱由崧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司值的低品宦官走了进来,朱由崧把信件交给对方,命令道:“发往北京,交给王乾!” 司值宦官拿着信退了出去,朱由崧把刚才写了一桌的纸折叠好,用酒精灯上烧毁了。 等完成了毁尸灭迹的工作,朱由崧站起来在室内活动了起来,结果走了两步,脚下就踩到了一样硬东西,朱由崧低头望去,却是一枚珍珠,应该是昨天朱由渠拿来玩耍的,又不小心掉在了自己这里。 朱由崧笑了笑捡起珠子,准备昏定是交给朱由崧的乳母,然而捏着珠子的他忽然浑身一震,随即一脸狂喜的看向手中的物件。 珠子,珍珠,是的,朱由崧一下子大笑了起来,自己怎么就一叶障目了,这要是把养殖珍珠给搞出来,那可真叫做日进斗金了。 朱由崧便急忙把赵鲁叫了过来,然后冲着莫名其妙的赵鲁说道:“立刻确认一下,洛阳这边的水文气候是否合适河蚌成长。” 赵鲁不解道:“小王爷这是要养河蚌?” 赵鲁认为朱由崧是想吃蚌肉,但想吃买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自己养呢,另外河蚌在中医里可是寒性食物,不好多吃的,所以,他这句话里其实隐藏了某种反对意见。 朱由崧笑道:“非也,我想到了一条财路,你立刻去问明白了,若是合适养殖的话,在赡田王庄里找一块足够大的薄田,挖成池塘了,再寻一千只活的老蚌来,我要做些实验!” 实验这两个字,跟朱由崧接触时间日长的赵鲁已经基本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但他还是担心朱由崧发了癔症,所以苦笑道:“小王爷,当初择选的时候,都是要的好地,所以赡田中找不到地级田以下的薄田。” “先去问一下能不能养,再决定吧,实在不行,就重新买一块来。”朱由崧知道养殖珍珠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必须争分夺秒。“再说了,今年朝廷加了辽饷,总有些百姓撑不住的,与其让士绅把地拿走了,不如纳入王府名下。” 赵鲁眼睛一亮:“小王爷的意思是,王府可以趁机收纳投献!” 朱由崧叹息一声后,点点头:“谁都在撬大明的墙角,也不差本藩一个,记得,跟母妃打了招呼后,就去办吧,但养河蚌的事情先别说了。” 现在福王不管事,王府内部事务主要由姚妃打理,所以朱由崧自己弄出来的事业不需要跟姚妃打招呼,但像这种王府出面兼并土地的事,总还要让姚妃事先知晓的。 “是!”赵鲁忙不迭的应道。“奴婢这就去跟王妃汇报!” 没错,比起兼并土地可能获得的收益,朱由崧要几十亩薄田去养殖河蚌又能花多少钱呢,而且就算自己不答应,朱由崧难道不会让体己人去做吗?到时候只怕不但阻止不了朱由崧的所作所为,还恶了这位福王府的第一继承人,这种不智的事情,赵鲁是绝对不干的。 赵鲁走了,朱由崧一边玩弄起来手中的珠子来,一边想着如何进行珍珠养殖。 其实,珍珠养殖这件事在宋代就已经出现了,明代更是搞出了一种特异珍珠的培育方法,养殖成功了举世闻名的“佛像珍珠”,但好在,这种养殖珍珠的方法对任何家族来说都是不宣之秘,再加上当时的技术条件有限,所以,养殖珍珠才没有大肆泛滥,也由此,朱由崧想通过贩卖珍珠获利的图谋,才有实现的可能。 bidige.com 朱由崧正想着,朱由渠的声音在室外想了起来,朱由崧便放下珍珠站了起来:“小由渠啊,已经是大冬天了,不好好在屋子里待着,这要是受冻了怎么是好啊······” 219.都是窝里横的主 是的,又是一年即将过去了,转眼就要万历四十七(1619)年了,不过,就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季节里,一名来自濠境的客人出现在了艾儒略的居处,两天后,艾儒略把此人引荐给了朱由崧。 “小王爷,这是濠境为您寻来的钟表工匠,名字叫做意黎平。” “会做钟表?”朱由崧眨了眨眼,问道。“会制作擒纵器吗?” 其实中国古代很早就有类似擒纵器的机械出现,诸如张衡的地动仪、张思训与苏颂制作的仪象台中都有类似的构造,但问题是,由于两宋及元明交替时期的战争,这些古代科学技术已经没有了孑遗,以至于朱由崧只能借助外智了。 但没曾想,艾儒略甚至无法理解并翻译,无可奈何之下朱由崧只能吩咐道:“让他先做一个出来,且看看怎么回事!” 艾儒略与那位工匠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之后,回复道:“制作钟表需要使用发条。” 现在所谓的西洋自鸣钟,正是利用发条松弛过程中的推动力来推动指针旋转,并在固定时间敲响报时装置的;但问题是,发条使用的钢铁有特殊的要求,需要有足够的柔韧性,而要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朱由崧立刻吩咐李谙道:“李伴伴,你去问一下,本地有制作软剑的工匠吗?” 李谙应了一声,但没有立刻退下去,而这边朱由崧也不以为意,只是向艾儒略和这个叫意黎平的工匠问道:“泰西这边,战争开始了吗?” 艾儒略一脸骇然的报告道:“小殿下怎么知道的?” 朱由崧指了指意黎平:“如果这位不是骗子的话,在泰西也多少算一个有家有业之人,若不是因为战争,他又怎么可能抛家舍业,冒着惊涛骇浪,来大明呢!” 艾儒略舒了一口气:“小殿下,你说错了,意黎平在果阿已经十五年了,并不是欧洲的战争才逃到东方避难的,不过,小殿下也算是误打误撞,没错,欧洲现在的确发生了战争,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 朱由崧逼问道:“谁跟谁打?” 艾儒略遮掩道:“是皇帝与叛乱的贵族之间的战争。” 李谙立刻呵斥道:“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才可称为皇帝,大明皇帝陛下,尔等番邦小国又如何敢妄自尊大!” 艾儒略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在他所了解的语境里,只有皇帝一词能与ROMAVSTVS及Kaiser相对应起来,所以他无法跟骄傲的大明官绅做解释,所以平时也避免除了介绍教皇以外的欧洲情况,谁知道,今天被朱由崧问道了,他无意中说漏嘴了,倒是受到不应该受到的呵斥。 见艾儒略有些发窘,朱由崧便对李谙说道:“李伴伴,不必生气,艾先生不过是没办法说清楚他们那边头目的头衔,只好借用了我方的名词罢了,并非是有意冒犯。” 朱由崧根本不在意欧洲的统治者是叫奥古斯都、凯撒、因佩拉多,还是叫万王之王、大汗,亦或者是他什么,但既然李谙想要维护大明的正统,他也不会刻意阻止的。 李谙面色略微缓和了下来,此时就见朱由崧扭头转向艾儒略:“但艾先生,说的似乎有些不实吧,这场战争不但是内部的叛乱,更是贵教两种不同流派之间的内斗吧。” 艾儒略一愣,很快自我解释道:“是的,是的,我忘记了,小殿下应该知道尼德兰的事情,自然也就知道某些异端存在的情况。” 朱由崧摆摆手:“异端不异端我不管,但是希望濠境那边继续帮我选择合适的工匠,当然,如果能请来几位大学教授的话,我很愿意提供一份丰厚的报酬。” 艾儒略应道:“请小殿下放心,我一定督促濠境方面,更多的为殿下招揽合适的工匠及可能的高级人才。” 朱由崧点点头:“让这个意黎平先安顿下来,等寻来制造发条的工匠后,再安排他动手,对了,记得有空教教他说大明的官话,否则交流起来,还要麻烦你在场,太不方便了。” 艾儒略带着意黎平离开了,李谙皱眉道:“新来的这个番邦野人怕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朱由崧笑道:“千金市骨嘛,一开始总要有些投入的。” 李谙不说话了,朱由崧便交代道:“让人找一找会打造软剑的工匠,这个意黎平到底有没有用,还得到时候拉出来试试······” 朱由崧说了两遍,李谙不敢怠慢,便去交办了,朱由崧便坐在那盘算起来,自己明年是先搞坩埚炉呢,还是直接上高炉炼钢。 正想着呢,交代完事情的李谙走进来汇报道:“小主子,陆卿来了!” “让他进来!” 很快,《河南毬报》的主编,也是各地《毬报》的总负责人走了进来。 “小王爷,刚刚接到《西安毬报》的通报,秦王府和韩王府打起来了!” 朱由崧眼珠一鼓:“怎么回事?” “小王爷,您不是把陕西那边蓝毬联合会的事务都交给了秦王府吗?这不,秦王府把蓝毬推广到了平凉府,当初也是跟韩王一脉合作的,但今年的利润据说比较丰厚,所以,韩王一脉就说原本的分配上有问题,但秦王府不肯让,结果韩王一脉就要把秦王府赶出平凉的蓝毬联合会,秦王府自是不肯让的,双方就此起了冲突,五天前,直接在平凉动了手。” 朱由崧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这叫什么事啊,都是窝里横的主,这消息要是闹到北京了,不说秦王一脉和韩王一脉都会受了严惩,就连其他各处的蓝毬联合会也会受了无妄之灾的。 当然,眼下作为始作俑者的福王府已经金蝉脱壳、找好马甲了,但损失肯定会有,只是大小而已。 “你立刻以本藩的名义派人通过秦藩和韩藩,让他们自己把事情压下来,否则,就别怪各方势力见死不救,甚至落井下石了。” 陆卿急忙去执行命令了,问询而来的金泰请示道:“陕西那边,除了西安府布置了眼线外,就没有其他耳目了,是不是,应该布置一些?” bidige.com 朱由崧摇摇头:“不用,重点不在西面,而是在南方,你的主次要分清楚······” 220.胡远山和马典史 明代的陕州是一个散州,只下辖灵宝和阌乡两县,而且比较独特的是,陕州没有附廓县,州县都不同城,这样一来县试报名只要到县衙即可,而不需要到陕州城跑一趟了,所以,万历四十七年的正月二十那天,张桂沁便领着胡远山来到灵宝县衙。 张桂沁虽然没有会试及第,但他毕竟是河南布政司的亚元,所以,帖子一递,知县都亲自出迎,等知道张桂沁是陪着学生胡远山来县试登记的,知县大老爷一句话交代下来,什么具结、廪保全部搞定,根本不用张桂沁去单独拜访谁,甚至胡远山这个小朋友都已经入了知县的法眼,只要文字能够通顺一点,到时候来个面试,便可以轻而易举的过了县试。 当然,知县那边是人情,但规矩还是要讲,所以具结、廪保这边该花的钱不能少了,而知县这边的礼物也是要给的,只不过知县也要好的风评,所以只送了火腿一支及洛阳城的一些糕点蜜饯罢了,总之,宾主尽欢。 张桂沁拜别了知县后,也没回胡远山的家,直接在城中茶楼跟胡远山分别,临行前,张桂沁告诫胡远山道:“远山呢,有老师的面子,县试只要认真作答,多半是不成问题的,但接下来的府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你不可懈怠啊!” 县试是在二月,府试是在四月,中间还是紧张的,所以张桂沁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胡远山自满了。 “好了,也不跟你多说了,老师回去看看唐年的情况,老师等着你的好消息,书院再见!” 张桂沁走了,胡远山看着张桂沁的背影,自己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转身回了家,只是回到家里,他那个典史岳父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远山呢,县里我已经交代好了,这次考试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胡远山有些哭笑不得道:“我老师刚刚跟堂尊聊了天,堂尊对我的印象很好,您别乱来,免得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马典史冷笑道:“那知县是不知道你是福王府的伴读,也不知道张先生是福王府的教习,若是让他知道了,只怕就不是这个颜色了。” 胡远山却道:“考试归根到底还是要看自己的书有没有读透了!再说了,岳丈,你在衙门中就没有对手了,就不怕对手借机给你下套吗?” 马典史冷笑一声:“你岳丈我好歹是县里的四老爷,谁敢给我下套!” 这话也对,明代官制中,典史之上还有知县、县丞、主薄等三个有品级的官员,他们若要想收拾马典史,其实并不难,所以也没有必要下什么套,至于下面的各房的书办及几个头役嘛,即便搬倒了典史也接不了典史的位置----典史虽然不入流,但也是由吏部直接委任的,绝不是几个经制吏可以轻易窥视的。 胡远山摇头道:“岳丈太过自信了,小婿不相信就没有人窥视您老的位置。” 马典史刚想夸口,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你这么一说,我倒有几分担心了。” 胡远山叹息道:“原本小婿就这么去考,未必有人知道考童胡远山与典史的关系,自然无人关注,如今岳丈这么一弄,只怕世人皆知了,还有,刚才岳丈说,堂尊并不喜欢藩王门下,想来原本也没人进谗言的,现在搞不好,事情就糟糕了。” 马典史眼眉一竖:“你这孩子,若是这科不取,倒是我的责任喽?” “小婿不敢把责任推在岳丈身上。”胡远山淡然的说道。“但岳丈最好把帮着小婿作弊,改成防着某人陷害小婿才好。” 马典史愣了一下,随即应诺道:“这个好办,那些下三滥的,最多在背后捣鬼,谁敢在当面挑事,不信你岳丈我活撕了他们!” 胡远山听罢,冲着马典史拱拱手:“岳丈辛苦了,接下来小婿还想再读一读书,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马典史从胡远山的房间走了出来,眉头却紧锁着,随即,他找到马父说道:“不管今年远山中不中秀才,年底让他与我家三娘成亲吧。” 马父有些惊异,但还是应诺道:“如此甚好,就按亲家的意思办吧······” 回到家里,马典史把女儿今年完婚的事情一说,典史太太颇有些不满:“女儿才十三岁,这么急着嫁出去干什么!” 马典史苦笑道:“胡家小子怕是一直不喜欢我这个岳丈,对这桩婚事也颇多不满,若是不能在其一飞冲天之前把婚给了,日后要是变心退婚了怎么办?女儿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典史太太大怒道:“他敢退婚,你这个典史是白当的吗?” “你忘了?”马典史反问老妻道。“胡家小子是福王府小王爷的伴当,真要仗了小王爷的势,我们又能奈何得了吗?” 典史太太患得患失的说道:“胡家悔婚,是一件极不体面的事,我不相信胡远山敢让福王府的小王爷知道。” “女儿的终身大事,我可不敢赌。”马典史在外间的风评不好,但对自己女儿还是极其爱惜的。“再说了,就算胡家不敢就退婚的丑事跟小王爷说明白,可若是胡远山真成了举人,那就不是我这个典史能拿捏的了,还不如趁着他最多是个茂才的时候,把事情定死了呢!” 典史太太被说服了:“那好吧,不过,万一胡远山还是嫌弃女儿怎么办?” “那就看你教给丫头多少本事了。” 典史太太淬了一口:“都这时候了,还有闲心说什么荤话!” 马典史摇头道:“我没说荤话,我的意思是,接下来丫头要孝敬胡家父母,也早给胡家添丁,这样那个混账小子就是想休妻,也找不到借口。” 典史太太点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成,我从今天就教女儿驯夫的手段!” 马典史见说通了老妻,便转身要走,典史太太叫住他道:“怎么才回来就要出门啊,想去哪啊!” 小书亭app 马典史骂骂咧咧道:“我是欠他胡家的,这不,还要去重新交代一下,给这臭小子保驾护航······” 221.为什么要用盐 “小王爷,胡远山、唐年他们三个县试都过关了。” 朱由崧眼眉一挑:“这倒是个好消息,张师辛苦了,接下来就该是府试了吧?” 张桂沁应道:“是,府试是在四月初二,于今天不如两个月的时间。” “那让他们趁着不多的时间再好好复习一下。”朱由崧交代道。“鱼、肉之类的也多给他们补一补。” 张桂沁笑了笑:“一日三餐,每日都有荤腥,这已经足够了,过则不及。” 朱由崧点了点头:“那就依着张师的意思办吧,对了张师,如果胡远山他们都中了茂才,接下来洛河书院是不是要分舍了?” “小王爷说的是,”张桂沁报告道。“接下来书院要实施三舍制,那些从管墨艺塾升上来的孩子进的是外舍,外舍学制三年,若三年内不能考入内舎或中了童生,便只能劝其离开书院了;内舎学制也三年,若三年内不能考入上舍或中了秀才,便一样只能请其离开书院了;至于升入上舍之后,学制两年,届时不管什么情况,都要离舍。” 朱由崧算了算,若是从管墨艺塾的基础班开始读起,到离开洛河书院,一共是十一年。 那么,花十一年培养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中举的秀才到底值不值得呢? 或许是值得的,毕竟,明代晚期,秀才可是地方上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若是其中还有一两个能中举,甚至出了进士,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甚至那些中途淘汰的学生们也并非是不可用的,《毬报》的撰笔人、各处商号和工场的管事,等等等等,都是需要真正的“自己人”去填充的。 所以朱由崧笑道:“那如果胡远山他们几个今次就中了秀才,是入内舎还是入上舍呢?” 张桂沁正色道:“以他们的制艺水平,中了秀才也是侥幸,所以,仍只能是内舎。” 朱由崧若有所思:“看起来,张师是把胡远山他们几个当成开山大弟子了,有优待啊!” 张桂沁叹息一声:“小王爷说笑了,桂沁也只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张桂沁怎么想的,朱由崧并不在意,所以既然张桂沁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朱由崧便岔开道:“行了三舍法,再加上管墨艺塾这边的学生会源源不断的分流到书院,是不是需要立刻就招募新的讲郎、教导了。” 朱由崧说起了正事,张桂沁也正色起来:“目前书院里有一名讲郎负责外舍,若是学员增加,恐怕要增加至两至三人,内舎这边目前可以由桂沁暂代,但最好还是能先找一名讲郎,待日后,桂沁可以主要负责上舍学子的教导。” 朱由崧同意道:“那就今年先再招收一名外舍讲郎、一名内舎讲郎,张师对两位讲郎有什么要求吗?” 张桂沁说道:“外舍讲郎必须是秀才出身,最好是增生或廪生,附生总还差了点;内舎如果能请来举人是最好不过的了,但举人难请,实在不行选贡生也行。” 选贡生是监生中仅次于举监生的存在,原本是有优先授予教谕、主薄这样低品官员的资格的,但眼下大把进士、举人都没有实缺,又怎么可能轮到选贡生去当官呢,所以,不少选贡生只能在国子监里熬日子,也因此,如果可以提供足够的束脩的话,是不难请来任教的。 朱由崧也不敢保证能为洛河书院找来举人老师----毕竟不是给自己找老师,提供的束脩也不能太过超标了----所以便道:“一事不烦二主,就拜托张师辛苦一下了。” 张桂沁应道:“那桂沁就跟几个老朋友写信问一下,看他们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张桂沁走了,朱由崧扭头吩咐道:“让姚力来一趟!” 已经回到朱由崧身边的赵山立刻出去传话,不过姚力现在调到福庆号去了,所以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出现在朱由崧面前的,因此趁着姚力没来之前,朱由崧便让面前使唤的宦官们在燕居殿的回廊上摆上箭靶,供他练习射箭! 是的,朱由崧很清楚,他根本无法在当前条件下寻找到合适的抗生素,也无法合成各类有效的专门药品,所以,维持健康及长寿的关键就是每天坚持适量的运动,以强健自己的体魄,抵御可能出现的病魔。 整整两壶箭射完了,朱由崧的双臂都有些酸软了,但朱由崧觉得还没有训练到位,便不顾还比较寒冷的天气,穿过重重庭院,来到王城马场。 提前得到紧急通知的马官们已经替朱由崧准备好了他的坐骑,一匹两岁口的蒙古小马。 朱由崧先手抓大麦喂了这匹名叫踏月的小母马,等小马把他手中的精麦舔食干净后,朱由崧亲自替小马安上马鞍,然后由边上的马官代为束紧后,这才翻身上马,驱使着踏月围绕着已经铲平了积雪的马场缓步绕行起来。 等踏月的身子活动开了,朱由崧在马官的护卫下慢慢加速,让踏月小跑起来,只是朱由崧目前还不敢让踏月跑的太快了,毕竟,他和踏月的年龄都还太小了,显然无法驾驭彼此。 骑着踏月在马场上绕行了十几圈后,朱由崧心满意足的下了马,又抓起精麦喂了两口,这才让马官把踏月牵下去洗漱,而他本人又耍了一会石锁,这才回燕居殿沐浴。 朱由崧沐浴完出来,便一眼看到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姚力,于是问道:“等了一会了?” “没有,刚刚才到,倒是让小王爷久等了?” 朱由崧不想多说废话,便径直问道:“年后接手福庆号到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姚力回应道:“小的查了查账目,发现用了很多的盐,虽然,对于王府来说,花不了多少钱,但盐本身就是钱,与其用来降低香皂的成本,倒不如直接卖盐为好。” 小书亭app 朱由崧反问道:“你是听俞义说的,香皂其实可以用碱来制作吧?” “是!”姚力承认道。“用口碱的话,其实没多几个钱!” 朱由崧摇头道:“用口碱或草木灰的确也能实现皂化反应,但做出来的就是香胰子,而不是香皂了,卖香胰子的,天下有的是,人家凭什么要买福庆号的呢;另外,盐的确是钱,但徽商不是没长眼睛的,若是王府拿盐去私卖了,王府手中的盐引就不值钱了,所以,市面上不允许多出这部分盐来,倒是用在制皂上,两淮方面才好近乎白送。” 姚力明白了:“是小的想糊涂了。” “没事,你也是不清楚其中关节。”朱由崧摆摆手。“除了这些,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 222.萨尔浒 “部堂!下官以为二十一日出兵还是太过操切了!” 一身大红袍的杨镐看着面前的广宁分巡道张铨,轻叹一声:“宇衡啊,本部堂又如何愿意在冰天雪地中进军啊,须知道本部堂调用的川军、陕军等部至今未能到齐,全军真实兵力不过**万人,实不足以剿灭女真叛匪,可是朝廷一道道命令来催着进军,本部堂再不出兵,只怕一个懦弱无能、劳师糜饷的罪名就落在头上了。” 是的,虽然朝廷加了辽饷,但因为是在秋税前紧急落实下去的,导致了征收情况并不乐观,拢总也就征收了二百万两,一旦东北这边战事绵延的话,完全是不敷足用的,也难怪北京城里的那些要角们心急如焚了。 张铨还是担心道:“可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成则谓之勇,败之则愚至极啊!” “反正最终都是论罪,宁可以不知兵论,而不可以怯懦论!”杨镐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从自身名誉的角度来考虑,宁可被人认为是愚蠢无能,也不能让人说自己不敢勇于任事。“再说了,命令已经下发了,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张铨无奈的离开了,结果离开经略公署时,就发现飘飘荡荡的雪花已经变得比鹅毛都大了,于是张铨立刻转身返回了杨镐的签押房。 看着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张铨,杨镐不解道:“宇衡,可是又出了什么事了?” 张铨按耐住心中的情绪,冷静的跟杨镐说道:“部堂,下大雪了!” 杨镐立刻起身走了出去,结果放眼望去,果真已经是茫茫一片了。 杨镐苦笑道:“大军将发,居然如此大雪,可谓出师不利啊,宇衡,既然如此,不要急着走了,陪老夫手谈一局,等风雪小了再说。” 张铨听懂了杨镐的潜台词,但还是不放心的追问道:“若是风雪一时半会停不了怎么办?” “如此大雪,老夫也不好让士卒们顶风冒雪啊!”杨镐虽然在朝鲜吃过败仗,但多少也是懂军务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强迫士兵在这种天气下进军的。“不过眼下说这些还早呢,且再看看吧。” 杨镐还不死心,认为雪可能稍后就停,但谁知道天近申时了,这雪反而越下越大了,甚至几处都来报告,四路大军的出击点都遇到了大雪天气。 “既然如此,”老天不给面子,杨镐只好妥协了。“那就通知各路,稍后于二十五日再行出发。” 张铨立刻发声道:“部堂,能不能再晚两日,等天气彻底放晴后再说!” 杨镐摇头道:“本部堂倒是还想等到化冻之后再进军呢,可是再拖几日,也不会有更多的兵马粮草抵达了。” 张铨显然有些异议:“部堂,这可不一定啊!” 杨镐还是摇头:“即便赶来三五千人又能如何,与其解释届时为了三五千人再重新布置,耽搁时间,倒不如当断则断!” 见张铨似乎还要想说些什么,杨镐便断然道:“好了宇衡,本部堂决心已定,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杨镐毕竟还是东北地区的最高军事指挥者,所以当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铨也只好暗叹一声后,闭嘴不言了······ “父汗,各旗兵马已经从叶赫撤了回来。”在明军高层还患得患失的时候,后金方面却已经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接下来该怎么打?” 努尔哈赤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和部将们,问一边的佟养性道:“查清楚明军分几路而来了?” 由于自诩为天朝上国,不能不教而诛、不宣而战,所以杨镐之前派人给努尔哈赤下达了最后通牒,在这份最后通牒上,杨镐明确告知后金方面,明军将实施分路夹击,当然,杨镐并不可能蠢的连分几路兵马、每路兵马多少人都告诉后金方面,但这已经足够后金方面针对性的进行侦查了。 商人出身的佟养性报告道:“已经确认杜松部会顺浑河出抚顺关东进;李如柏部往清河出鸦鹘关后东进;马林部,往开原合叶赫兵,出三岔口南下;刘铤部合朝鲜兵,出宽奠口;以上四部当在黑图阿拉城下会师。” yqxsw.org 努尔哈赤追问道:“各路多少兵马?” 佟养性回应道:“回汗王的话,虚称是四十七万,但奴才以为明人在虚张声势,真实兵力,只怕连十七万都没有!” 小冰河时期的东北可不是养人的地方,十七万不事生产的大军,足以把自己先饿死了。 努尔哈赤同意道:“只怕最多也就十七万的一半,八、九万人而已,但我们就按十万来算!那么每路就是二万五千人,不,马林和刘铤两路有叶赫兵和朝鲜并,肯定会弱一点,主力当是杜松和李如柏部。” 说到这,努尔哈赤冷笑起来:“南北二路道路险阻,路途遥远,不能即至,再加上明军重兵在中路,故我大金兵宜先败其中路之兵。” 代善开口问道:“汗阿玛,那是先打杜松呢,还是先打李如柏,亦或是同时应敌?” 努尔哈赤笑道:“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对,先不打李如柏,打杜疯子!” 随即努尔哈赤向在场的众人解释道:“李如柏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伙都是清楚的,李家打仗是什么鸟样,大家也见识过多年了,所以,本汗肯定,即便有刀子顶在李如柏的背后,他也是快不起来的;而杜松嘛,明人有句话,叫做有起错的名字,没叫错的外号,所以,他一定会自持武勇,一马当先的。” 还未自称黄台吉的阿巴海(或者叫黑猪也可以)赞同道:“父皇说的有道理,首先我大金兵力有限,拢总只有六万人,自是不可一一分兵,必须集中力量,逐个击破明军;其次,杜松部既然是明军中最为悍勇的一个,若能将其全歼,日后即便不能各个击破各路明军,明军也会因为惊骇和恐惧,而不战自溃的!” 经过阿巴海这么一解释,在场的众人就更加心定了:“汗王英明,就先打杜松······” 223.萨尔浒(2) 万历四十七(1619)年二月二十五日,各路明军按时誓师出征。 在另一个时空中,为了抹黑明军及另有所图,某些无良之辈就此次萨尔浒之战编造了几个一戳就穿的谎言,其中一个就是大明工部腐败、军器粗制滥造,导致各路明军兵器装备破烂不堪,最终致使明军在萨尔浒之战中大败而归。 甚至为了证明他们的胡言乱语,还有人捏造称刘铤所部出发前祭天杀牛,结果明军士兵拿刀往牛肚子上连砍三刀都没杀死,最后还是杨镐看不下去拿出了自己的尚方宝剑才把牛杀死的故事。 但问题是,刘铤所部是自宽甸出发的,而此时杨镐正坐镇在辽阳(或沈阳),两者距离在170公里以上,杨镐要是能飞剑的话,为什么还要杀牛呢,只一剑取了努尔哈赤的首级不好吗? 所以真实的情况当为《三朝辽事实录》中所记录的那样,刘铤派一将杀牛祃祭,连砍三刀之后才把牛头割断。 可这并非是划牛肚子,更没有尚方宝剑的事儿。 而劈斩牛首难度要高于劈斩人首,要想干净利落的一刀砍断,确实需要经验和技术的。 比如,刘铤本人曾在入朝作战前祃祭的时候,亲自上场连斩三头壮牛,三刀三首,一时传为美谈,也凭此武力威震军中。 可这次选出的人或是因为技艺不精,或是因为马失前蹄,并没有达到一刀断首的效果。 不过这事跟刀的质量无关,不会砍的人你就算给他神兵利刃,该砍不断还砍不断。 至于刘铤部将在祭天后演武时把枪头都弄丢了的事,也是谣传,事实上,根据《三朝辽事实录》中的记录,当天演武的刘铤养子刘招孙的确在演武过程中出事了,但人家是马失前蹄,而跟武器是没有关系的。 只是,怎么说呢,这一连串的失误,的确给接下来的战斗蒙上了阴影······ “汗王,现已经发现明军刘铤部出了宽甸口。” 听完报告的努尔哈赤轻笑道:“这是明军的诱饵,诱使我们先对付刘大刀呢!” 努尔哈赤随即问道:“其余三路的情况呢?” “李如柏一日三十里,走的很慢,马林正在向三岔口行军,唯独杜松已经出了抚顺关。” 努尔哈赤大笑道:“好,先让刘铤在南面爬一阵子,我们按计划优先进攻杜疯子······” 当年三月初一,杜松部抵达萨尔浒一线,此时,杜松部对外号称6万人,实际兵力约为3万,但其中2万余人是羸弱不堪的正军,只有不足一万人是杜松名下的家丁。 因此杜松便命令监军张铨督促部将王宣、赵梦麟等统帅这2万正军在萨尔浒筑营,自己带着全部家丁去进攻苏子河对岸,吉林峰脚下、后金军正在扩建的界凡城。 殊不知,这个时候努尔哈赤已经率领大军潜伏到了他的身后,就等着杜松露出破绽后,加以致命一击了----当时阿巴海提议,全军攻打萨尔浒,优先截断杜松的退路,但技高一筹的努尔哈赤却下令代善、阿巴海率各自名下旗兵进攻界凡城下杜松部,自己率主力6旗兵同时猛攻萨尔浒,让杜松首尾难顾。 战斗的结果跟努尔哈赤预想的一样,受到后金主力4.5万人进攻的2万明军根本挡不住敌人的猛攻,除一部战死外,其余不得不逃过萨尔浒河,并在萨尔浒河西岸的得力阿哈地区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最终全军覆没。 消灭了萨尔浒的明军之后,努尔哈赤立刻调动预备部队增援代善的正红旗和阿巴海的正白旗,由此,杜松便彻底陷入了重围之中。 杜松部困兽犹斗,拼命发炮杀敌,但此时天空被硝烟遮蔽,明军开炮时的亮光反而暴露了自身,后金军便潜近后发射重箭----女真重箭的箭头跟红缨枪的枪头相仿,可谓中者立毙----杜松也因此面部中箭而死。 yqxsw.org 杜松死后,其家丁虽然奋战到底,但最终挽回不了灭亡的命运。 消灭了杜松部,努尔哈赤得知马林部已经出了三岔口,赶到了浑河以北地区,但马林在得知杜松部覆灭后不敢继续前进,便以主力2万人在尚间崖一线筑营坚守,并以部将潘宗颜部守斐芬山、部将龚念遂守斡辉鄂模,如此互为犄角。 “好,好极了!”努尔哈赤大喜道。“北路明军兵力本就不足,如今又兵分三路,当各个击破。” 努尔哈赤因此命令集中力量首先进攻斡辉鄂模。 面对后金军数万大军的进攻,只有不足5000人,其中家丁不过500人的龚念遂部根本无力抵抗,很快就被消灭殆尽;后金军越打气势越是如虹,以胜者勇的状态继续进攻尚间崖马林部主力营房。 马林是名将马芳的儿子,可谓家学渊源,但此时马林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见前来牵制自己的后金军只有四五千人,便认为后金军在与杜松部交战后,伤亡惨重,就只剩下这些部队了,于是便率领主力出营实施反攻击。 然而就在马林部对前期抵达的后金军实施反攻的时候,消灭了龚念遂的后金军主力赶到,对马林部实施了前后夹击,马林因此大败,随后守备斐芬山的潘宗颜部也被击破,包括副将麻岩在内的一众明军官兵死伤惨重,只有马林带着极少部分部下逃出生天。 消灭了马林部后,努尔哈赤立刻命令扈尔汉、阿敏、代善、阿巴海等人率着已经打得亢奋的后金南下消灭刘铤所部明、鲜联军。 虽然马林在得知杜松部覆灭后已经紧急向杨镐做出了报告,但杨镐派出的传达撤退命令的信使只找到了进军迟缓的李如柏部,而负责通知刘铤的信使却落入了后金军的手中,使得刘铤完全不知道战局已经出现了重大变化,失去了及时撤退的机会。 当年三月初四,刘铤部在阿布达里岗一线遭到后金军的伏击,刘铤战死,协同刘部作战的朝鲜军队却在将领姜弘立等人的率领下主动向后金方面投降了。 至此,除了接到杨镐命令的李如柏部得以大部安全退回外,其余三路明军纷纷覆灭,前后大约有4.5万名明军士兵及上百名明军将领战死,至此,萨尔浒之战以明军失败而告终,辽事自此不堪收拾了······ 224.王才人过世 慈庆宫的一隅中,脸色煞白、气若悬丝的王才人紧紧的抓住朱由校的手,然后用极其低微的声音说道:“校儿,娘怕是看不到你身穿皇袍、登上御座、生儿育女的那天了,你,你要自己照顾好了自己,那样,娘也能瞑目了!” 朱由校痛哭流涕道:“娘,娘你不要死,校儿会听话的,娘······” 魏朝和李进忠见朱由校哭的几乎晕厥过去了,立刻劝慰道:“元孙,娘娘会没事的,您松松手,让太医来娘娘看看。” 朱由校如木偶一样的听魏朝和李进忠的摆布,但魏朝和李进忠很快发现,现在不是朱由校不松手,而是将死的王才人抓的死死的,显然,绝不松手放弃自己的儿子,这已经是一个母亲的最后执念了。 魏朝流着眼泪将王才人的手指一一扳开,李进忠则迅速的抱着朱由校走到一边,等候已久的太医们面无表情的上前施针,灌药,但倒入口中的药汤已经无法入喉了。 对此,太医们向朱由校行礼道:“元孙节哀,娘娘已经药石罔效了。” 朱由校大吼一声,挣脱了李进忠的束缚,推开面前低头的太医,再一次扑到王才人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在朱由校的哭声中,王才人清醒了过来,伸出已经骨瘦如柴的手,摸了摸朱由校的脸:“痴儿,痴儿!” 朱由校喜出望外道“娘,你好了,你好了!” 王才人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回光返照的时候,摇了摇头:“娘要走了,娘已经看到了我儿君临天下的那一天,真好看,真威武啊!” 说到这,王才人的手垂下了,朱由校一惊:“娘,娘你怎么了,娘!” 太医见状急忙上来请脉并测了鼻息,然后跪下来对朱由崧说道:“娘娘已经过世了,请元孙节哀顺变!” 心神具丧的朱由校闻言一下子晕了过去,顿时引起了室内的一阵慌乱······ 朱常洛其实不喜欢朱由校这个长子,但也总不能无视这个长子现在的状况,所以,便装模作样的问一旁的王安道:“由校的身子怎么样了?” bidige.com “回小爷的话!”王安一脸戚容的说道。“太医说元孙身子无大碍,睡一觉就会好些了。” “那就好。”朱常洛淡淡的说道。“就让由校身边人都看顾一下。” 王安应了一声去找魏朝和李进忠交办了,但隔了两天,王安跑来向朱常洛报告道:“小爷,元孙这两天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整日里跪在王娘娘的灵前,跟个木头人一样。” 朱常洛叹息道:“先妣没的时候,孤也是如此啊,且让他缓缓吧······” 朱常洛还没说完,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停在了廊下,王安见状便出去询问了一番,随即脸色惶惶的回来向朱常洛报告道:“小爷,下面人想要为王娘娘移灵,但元孙,元孙不让,还连抓带咬的······” 王安说不下去了,朱常洛则勃然大怒道:“胡闹,王安,不,带孤亲自去看看!” 朱常洛很快起身来到了王才人和朱由校的居处,只是还没进院落,就听到里面传来朱由校的叫喊声:“都不准过来,谁也不准把我娘带走了!再过来,我杀了你们!” 朱常洛威严的咳嗦了一声:“孽障,你要杀谁呢!” 说罢朱常洛走进院落,原本被朱由校赶到一边的东宫下人们纷纷拜倒在地,朱由校看着面前已经有些陌生的父亲,含泪跪了下来:“爹,我娘死了,他们要把她带走,可是,这么一来,校儿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朱常洛的心弦被拨动了一下,走过去抱住朱由校:“痴儿,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把你娘的棺椁留在这,她也活转不回来了,你还是得一个人冷清的留在这里。” 说到这,朱常洛把一只手伸到后面挥了挥,得到授意的宦官们,立刻抬起王才人的灵柩。 看着被宦官们抬走的棺椁,朱由校如受伤的野兽般嚎叫起来:“娘,娘······” 两声之后,透支了大量心神的朱由校再度晕了过去。 “太医,太医!”王安慌忙传唤道。“立刻把太医叫来······” 在回自己居处的路上,朱常洛的步履有些沉重,此时就听王安进言道:“小爷,元孙今年才十五岁,断不能一个人还住在王娘娘的院子里。” 朱常洛点点头:“的确得找人照顾由校。” 可是让谁来照顾朱由校呢? 朱常洛至今一共有太子妃郭氏、王才人、生产了朱由楫的王选侍、生了朱由检的刘选侍、西李、东李、生了朱由栩和朱徽妍及朱徽婧的傅选侍、生了朱由橏的冯选侍、生了朱徽姃的邵选侍,以及与东李一样无儿无女的赵选侍等十个女人。 其中太子妃郭氏、王才人、王选侍、刘选侍也就先后过世了,只剩下西李、东李、傅选侍、冯选侍、邵选侍、赵选侍等六个还活着。 但西李这边有朱由模和朱徽媞要照顾。 东李收养了朱由检。 傅选侍这边虽然朱由栩早夭,但一样要照顾朱徽妍和朱徽婧。 所以,似乎只有冯选侍、邵选侍、赵选侍这三人是空着的。 只是,朱由校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去跟一个不是生母、且身边又没有儿女的女人住在一起,到时候传出丑闻来,算是谁勾引的谁啊! 故而一切又转了回来,或许也只有西李、东李和傅选侍这样有儿女在身边的,才能不落人口实,可问题是,谁会放着自己的亲生儿女不照顾,优先照顾朱由校呢。 “娘娘,奴婢听说,东面和傅娘娘都已经回了小爷,说没办法照顾好元孙。”东李和傅选侍之所以拒绝了抚养朱由校,真实原因还是认为自己管教不了过于顽劣的朱由校,但这对西李来说却是一个机会。“小爷愁的没办法,已经向皇爷请旨了,但奴婢倒是觉得,这是一个与贵妃娘娘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与贵妃娘娘拉近关系的好机会?”西李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回事,说详细一些······” 225.陈实功来了 看着面前白发皓然的陈实功,朱由崧颇有些尊敬的说道:“陈老先生,这一路颠簸了。” 陈实功却苦笑道:“若是老夫不来,只怕晚节不保啊!” 朱由崧知道陈实功作为苏州名医是有傲王侯的底气的,所以赵鲁请人的时候肯定是耍了心眼,玩了手段的,不过,他不会因此去批评赵鲁什么,反而要夸赵鲁办的好了,换成是他自己出手,对于陈实功及陈实功学生这等大才之辈,也是要生拉硬拽、不择手段的。 所以,朱由崧含笑跟陈实功解释道:“那年在京师,正好看见了陈老先生的大作《外科正宗》,便心生向往,可惜几番邀请老先生前来洛阳都未能如愿,不得已,王府才出了下策。” 这次能把陈实功请来洛阳,赵鲁这边可是狠狠的出了一次血的,四分之一的字花生股份就这么转让了出去,陈实功再是名声大,又怎么能抵挡受了好处的苏州士绅的压力呢! “还请老先生见谅啊!” 朱由崧态度谦和,陈实功有火却发出来,只好说道:“小王爷折煞老夫了,不过,老夫已经年迈,委实是教不了人了,还是让老夫的学生来代老师去这个管墨艺塾任职吧!” 对于陈实功的再次推脱,朱由崧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他便立刻回应道:“都是些尚未入门的童子,本就不准备劳动老先生的大驾,有老先生的学生出面,已经是足够了。” 陈实功这才满意道:“如此的话,冶公,你就代老夫主持一下吧。” 阎文应(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走出来跟朱由崧见礼道:“小人阎文应,愿代师主持管墨艺塾杏林堂的讲郎一职。” 对于这位看上去极其普通的中年人,朱由崧笑了笑:“只有一位可不成。” 陈实功皱起了眉头:“小王爷,陈某的学生已经大多自立门户了,此次跟来洛阳的就三个学生,小王爷总不至于一网打尽吧,且不知杏林堂有那么多生徒吗?” 朱由崧回复道:“第一年当然没有那么多,但管墨学堂每年都会有一批生徒转入杏林堂,五年、十年,逐年积累下去,怕是就不止十人、百人了!” 陈实功骇然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生徒?” “生老病死苦,是人有如何逃脱得了呢!”朱由崧装13道·。“王府准备在河南全省开遍杏林堂,以免庸医伤人,这是为当今陛下祈福的大功德,王府是用心的。” siluke.com 陈实功见朱由崧这副做派,只好半信半疑的应和道:“小王爷这么一说,的确是大功德。” 说到这,陈实功估算了一下:“只是,今年有多少学生?” 朱由崧回复道:“或三五人、或七八人,为什么数字不确定呢,一个得看生徒有没有学医的天分,另一个则是方方面面都要人,所以各处要进行一定的平衡,不能全都给了杏林堂,也不能一个不给杏林堂。” 陈实功摇了摇头:“即便七八个生徒,那也不要两个讲郎啊!” 朱由崧仔细的跟陈实功介绍了杏林堂的课程设置,然后说道:“杏林堂并不是普通医馆的师徒相承,所以除了医理、药物辨识等通用课程外,还有内科、外科、妇科、小儿科等后期细分,以及各种实践课程,所以,未来前来受教的生徒会很多,讲郎、教导也不能只是一个,毕竟术业有专科。” 杏林堂就是另一时空的医学大学,自然不可能一个老师包教了。 陈实功内心震动,但脸上平静的对朱由崧说道:“如此一说,小王爷也不止请了陈某!” 朱由崧坦诚道:“陈老先生迟迟未到,为了杏林堂不至于开不起来,倒是请了一位本地的郎中,先依着《本草纲目》教授药物辨识,但医理这类的课程却是暂时搁置着呢。” 陈实功点点头:“既然小王爷如此殷切,那这样吧,济民,你也留下来吧!” 何济世(名字由skyline提供)出列向朱由崧躬身道:“小的何济世见过小王爷。” 朱由崧让何济世和阎文应退了回去,并对陈实功说道:“还请老先生担任杏林堂山长。” 陈实功推却道:“人老了,精力不济,这等虚名就不要了!” 朱由崧便抛出诱饵道:“观《外科正宗》一书,老先生对痈疽、疔疮、流注、瘰疬、瘿瘤、肠痈、痔疮、白癜风、烫伤、疥疮等外、伤、皮肤、五官科疾病颇多研究,但问可知道天圣针灸铜人及其谬误!” 陈实功和他身后的弟子再次受到了震动,陈实功更是急切的问道:“小王爷知道天圣针灸铜人的下落?” 朱由崧摇摇头,陈实功疑惑道:“那就是正统铜人了,不对啊,正统铜人不是在宫中吗?” 朱由崧笑道:“正统铜人当然在宫中,但其《铜人腧穴针灸图经》的拓本却是不难获得的。” 陈实功松了口气:“如果是《铜人腧穴针灸图经》的拓本的话,就不劳小王爷费心了。” 《铜人腧穴针灸图经》的拓本并不罕见,民间也是有流传的,但朱由崧却不以为然道:“老先生,针灸之法对外科而已,并非是主要手段,关键在于其中谬误。” 陈实功冷然道:“小王爷这话有些大了吧,《图经》刊行已经一百五六十年了,若有谬误,早就被名家指出来了,小王爷手下若有此等大才,也不必让老夫千里迢迢从苏州来洛阳了。” 朱由崧依旧不动声色:“老先生明鉴,穴位上是不是有谬误,我自是不知的,但五脏六腑的谬误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陈实功一愣,随即问道:“有何谬误?” 朱由崧让人挂出一张内脏图来:“心统御血、肺统御气、肝生血、脾净血、胆主胃、肾生精······” 陈实功和他的学生瞠目结舌的听着,忍不住质疑道:“小王爷这些说法何以见得!” 朱由崧却道:“正是因为无法证明,才请陈老先生您过来帮着验证······” 226.葫芦僧乱断葫芦案 送走了三观受到冲击的陈实功师徒,金泰走进来向朱由崧报告道:“小主子,王乾派人送来急报!” 为了说服陈实功留下而绞尽脑汁的朱由崧略有些疲倦的问金泰道:“王乾的报告是密写文字吗?” 如果王乾送来的是密码信,那朱由崧再累也得自己翻译了,但如果不是密码信,那就是说明事情虽然紧急,但并非是隐秘,稍后邸报也会公布的,只不过他抢在邸报达到前将消息送了过来。 金泰回复道:“奴婢看过信封了,虽是急报,却是没有做密写文字的记号!” 朱由崧便吩咐道:“你念给我听吧!” 金泰奉命撕开最外面的大信封,然后抽出内壤看了看,便向朱由崧报告道:“小主子,里面有两个信函。” “念!” 金泰打开其中一个信函诵读起来:“辽东急报,征讨大军兵败而归,杜松、刘铤二总兵据报已经殉国,辽东危急!” 金泰读着读着,声音情不自禁的就低了下来,或许在他看来,几十万大军去对付一个蕞尔小邦,怎么,怎么可能会遭遇如此惨重的失败呢? 但这个消息对于有着另一时空记忆的朱由崧来说,不过是确认历史轨迹并未发生变化的一个衡量信息而已,并不值得他大惊小怪、一脸震惊。 相反,辽东战败对朱由崧来说是个好消息,一方面,他的硫磺工场可以全力以赴的进行生产了,他能因此发一笔不菲的国难财了,另一方面,历史至今没有改变,同样也意味着他日后能有机会登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 当然,朱由崧也有些奇怪,因为这个时空与他前世的时空互为平行世界,因此按照平行世界产生的理论,两个时空必然或出现不同的历史走向,那么是因为他的穿越造成了平行世界呢,还是他穿越到了平行世界当中呢? slkslk.com 不过,这种疑惑,朱由崧是不会跟金泰说的,说了金泰也是听不懂的,因此,他伪装了自己的内心想法,嘴上却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大明疆域万里,将士百万,一次失败何必大惊小怪!再说了,杀敌三千自伤八百,我就不信建虏就没有损失,要知道我大明损失的起,他建虏损失的起吗?” 朱由崧不是在强词夺理,事实上,萨尔浒一战,后金方面的损失绝对不会像他们自己编造的史书中记载的那么轻微,否则努尔哈赤也不会在万历四十八年、泰昌元年,这整整一年里没有任何针对大明的行动了,从而白白给了大明整顿的时间。 期间唯一的攻势就是今年六月对开原和铁岭的进攻,但这次进攻的起因更像是打肿脸充胖子,表示自己还有战斗的余力,只可惜,辽东将门与马林所在的宣大将门之间矛盾重重,以至于马林的部队直接被拒绝在了开原城外,而城内居然只有不足一千人的守军。 于是在后金军的进攻时,马林部还在城下依托背后的城墙与后金军死战,可开原城的东门已经被后金军迅速攻克。 最终,在后金军前后夹击下,马林部彻底覆灭于开原城下,作为辽西重镇的开原也因此失守,而已经赶到半路的各路援军----包括铁岭方向蒙古贝勒宰赛率三千人马、叶赫部的2000兵马以及沈阳李如桢部万余人----也不得不扼腕而退,从而彻底失去了在开原城下合围后金军的机会。 开原的失陷是致命的,由此努尔哈赤打开了与蒙古方面的联系通道,大量小型蒙古部族开始源源不断的加入到了后金军的行列之中,不但使得明军失去了蒙古方面的支援,还恢复和增强了后金军的实力,为后金方面接下来更大规模的进攻,奠定了基础,也为“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的神话流传开辟了土壤。 “好了!”现在辽东的事情距离朱由崧还太远了,所以,朱由崧不再多想什么。“另一件事是什么!” “元孙生母王娘娘因病过世了,小爷为了接下来由谁来抚养元孙举棋不定,所以向皇爷请了旨,皇爷找贵妃娘娘商量,贵妃娘娘推荐由东宫四哥生母李娘娘代为抚养元孙。” 金泰的话让朱由崧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啊,朱由模跟朱由校本来就是竞争关系,为什么郑贵妃会让西李来抚养朱由校呢? 是为了给西李登上太子妃宝座造势吗? 不对啊,如果朱由校寄养在西李膝下,一旦西李日后成了皇后,那朱由校也会因此变成西李的嫡子,朱由模一样没有希望获得太子之位的。 郑贵妃这是葫芦僧乱断葫芦案吗? 故此,朱由崧迫不及待的打断道:“东宫应下来了?” 金泰看了看后面的文字,回应道:“回小主子的话,小爷那边应下了了,现在元孙已经交由李娘娘抚养了!” 朱由崧不禁揉了揉眉心,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不成西李想借着抚养朱由校的机会,除掉朱由校嘛? 不对啊,西李再蠢也不会这么干的,这要是朱由校真在西李这出了什么事,西李别说太子妃和皇后了,估计现在的地位都保不住了,直接就该去冷宫住了。 由于缺乏足够的细节来辅助分析,朱由崧想的是脑瓜生疼,于是他停止推理,直接命令道道:“立刻让王乾把这件事的原委查清楚了。” 金泰应了一声,然后跟朱由崧说道:“小主子,另外,韩王府与秦王府那边的事解决了!” 《洛阳毬报》主编陆卿过年前曾经来汇报过韩王府与秦王府在平凉赌毬利益分配上产生了矛盾,进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对此,朱由崧冷笑道:“真是能耐,到现在才解决了,说吧,最后谁让步了!” “是秦王府这边让步了!” 朱由崧感叹道:“到底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金泰进一步报告道:“这件事牵扯很多,包括固原镇、宁夏镇都掺和进去了。” 朱由崧冷笑道:“只要别惊动了朝廷,其他的,我们管不着啊······” 227.污卷 焦炭冶铁炼钢并不是朱由崧这个穿越者的首创,事实上,明代中期开始就已经开始有人使用焦炭来冶炼生铁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苏钢,不过当时采用的还是炒钢法或灌钢法,像朱由崧这样直接利用高炉炼钢的是绝无仅有的。 正是因为绝无仅有,所以朱由崧聘来的有经验的冶铁师傅们都认为是不可能实现的,对此,朱由崧也不好强压着对方去做事,所以,他便决定首先采用坩埚炼钢的方式进行冶炼试验。 当然,朱由崧首先进行坩埚炼钢试验还有其他几个原因,譬如他要做热风进气试验,又譬如他要对矿料成分进行不断微调等等,总之,因为没有前人的经验,前世的时候,朱由崧也从没有过冶金的尝试,所以只能一步步的从规模可控的坩埚冶炼法开始着手。 好在高炉什么的,倒是不用朱由崧太过费心了,毕竟现在的各地的大型炼铁场已经出现了结构原始的高炉形态,朱由崧只要根据另一时空的部分经验,对其进行一些改造和提升就可以了,倒是不用花太多的气力,解释什么。 “这里,要接一根陶管出来。”朱由崧指着图纸对工匠说道。“稍后会在这里安装一个用来测炉温的装置,只要第一炉成功时有记录,今后就可以作为估算炉温的辅助设施了。” 饶是朱由崧没把话说死,但依旧再度引起了工匠们的称奇,是的,现在冶铁炼钢都是凭着工匠们的经验,只有真正的大师傅才能通过观看炉火的眼色确定火候程度,因此,工匠们对于朱由崧的话是不幸的,可鉴于朱由崧的身份,自是没有人敢跟他顶嘴。 “还有,排料口的位置你们再确定一下。”朱由崧正说着,看到金泰在外间对他使眼色,于是他便跟工匠们交代一声,走了出来,问金泰道。“什么回事?” 金泰小声的报告道:“小主子,府试的结果出来了,胡远山和杜秀文都已名列其上,但赵一为没有考过,赵一为不服气去查了榜,认为自己的文章比中的几个写的好,所以进一步请人查了,可据说是因为第二场的文字污损而落选的。” 明清科举考试当中,对卷面要求是非常严格的,污损卷面那就直接黜落了,文字再好、文章再精妙,也不会有人看的。 “可赵一为说,他是仔细誊抄草稿的,绝不可能弄脏了卷面的,显然有人故意污损了他的文章。” 朱由崧绷着脸在那考虑了一会,问道:“金泰,你怎么想的?” 金泰苦笑道:“奴婢对此没有太多的想法,也许赵一为说的是对的,但这种事只怕没法查。” 朱由崧摇头道:“查肯定是查得清的,第一步,查一下赵一为第二场文字是什么时候被黜落的,是拆名之后,还是誊抄之时,然后再找誊抄的问一问,蓝毬联合会花了这么多钱养这些胥吏,总归得有个说法的。” xiashuba.com 金泰等着,果然,朱由崧口中出现了但是:“但是,真查出来是哪家指使的,王府难不成还要跟对方讨个说法吗?再有就是,如果赵一为是因为落榜而在胡说,这个人就不堪用了,有必要一棍子打死吗?所以,难得糊涂,去告诉张师,安抚一下赵一为,让他下一次再考吧。” 是的,有能耐在科举场上舞弊的,必然是有大能量的,王府固然可以压倒对方,但并没有必要,反而还暴露了赵一为与王府之间过于紧密的关系,会进一步影响赵一为的未来;而如果是赵一为因为看到同伴都中了,自己却落榜了,一时昏乱,口不择言呢,总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直接宣告赵一为的“死刑”吧。 金泰应道:“小主子说的是,那奴婢就去转告张先生。” 朱由崧刚想转身,忽然眨了眨眼,扭头看向金泰:“不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金泰躬身道:“小王爷英明,奴婢是在想,赵一为声名不显,别人有必要以污损他的卷子的方式,阻其上进吗?如果说是为了打压小主子您的人,那胡远山和李梅贤又怎么没被污了卷子呢?所以,奴婢以为,赵一为说谎的可能性较大!” 朱由崧摇摇头:“你也是主观了。” 见金泰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朱由崧解释道:“你怎么知道被污卷子的就赵一为一个呢,如果查出来今次府试,被污卷子的数量不少,那有没有可能是有人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而随意污损了部分卷宗,赵一为只是不巧,正好轮到了呢?” 金泰听着,就听朱由崧继续道:“还有,即便被污损卷子的不多,甚至只有赵一为一个,那有没有可能是交卷的时候,衙役不小心弄脏了,只是不敢说明,混作一团就交上去了呢?” 金泰连连点头:“小主子说的是,是奴婢武断了。” 话虽如此,但金泰的内心中却以为,朱由崧是偏爱赵一为这些伴读,所以才往好的一方面去考虑,既然朱由崧那么偏心,那么他自然是要顺着朱由崧的意思说的。 朱由崧摆摆手,金泰退了下去,看着金泰的背景,朱由崧若有所思,没错,这未必不是金泰等人的内宦系统与伴读及管墨艺塾出身的士子之间的某种小小争宠,但这种“争宠”现在看来还没有危害到朱由崧的事业,因此,朱由崧是不会多管的。 可要是哪一天,双方的矛盾激烈了,朱由崧自然是要断然行事的。 想到这,朱由崧回到一众工匠面前,指着图纸说道:“来,我继续往下说,这里是出液口,铁水从这里流出······” 朱由崧才说了半句,李谙匆匆走了过来,在朱由崧耳边轻声说道:“二哥发烧了!说胡话要哥哥!” 朱由崧丢下手中的事情,急忙坐上骡车返回王府,在骡车上,朱由崧问道:“怎么回事?我早上出王城的时候怎么没听说由渠病了!” 李谙汇报道:“吃完早饭后吐了,然后就发烧了!” “良医正看过了吗?” “看过了,也开了药,但一时半会不见好。” “该死,马阁臣,你快点······” 228.考虑萃取水杨苷 朱由崧急匆匆的赶回王府,等来到朱由渠的屋子,就看见福王和姚氏一脸担忧的坐在那看着侍女们不断用冷水给朱由渠物理降温。 是的,也别怪福王和姚氏紧张,要知道这个时空中小儿的夭折率太高了,就是皇家子弟也逃不过病魔的摧残。 朱由崧急忙跟福王和姚氏见礼:“父王,母妃,儿子回来迟了!” 看到长子,姚妃泪眼朦胧,倒是福王还心神稳定:“崧儿,你弟弟一直在叫你,你过去看看吧。” 朱由崧却没立刻过去,而是冲着身后的李谙吩咐道:“去把我案几上的酒精拿来!” 朱由崧为了制作酒精灯,曾以蒸馏的方式浓缩出一大瓶子的高度酒精来,却没想这时候用上了。 李谙立刻回去拿了酒精,朱由崧将一部分酒精倒在手上,反复搓拭了两遍,这才抱着酒精带了朱由渠的床边,然后伸手试了试朱由渠额头的温度,随即命令朱由渠的侍女道:“脱了由渠的衣物,用这个替他擦身。” 一边说,朱由崧一边握住朱由渠的小手,探头在朱由渠耳边说道:“哥哥来了,小由渠可以睡醒了。” 在朱由崧的呼唤声中,以及侍女不断用酒精擦身的情况下,朱由渠张开了眼睛,嘴里喃喃的叫到:“哥哥,难受!” 朱由崧宽慰道:“会好的,会好的!” 说着,朱由崧再度命令道:“拿糖果来!” 糖果很快拿了过来,朱由崧捡了块大小适中的红糖放入朱由渠的口中:“来,张张嘴,别一下子都吃了,慢慢舔着。” 糖分刺激了大脑中多巴胺的分泌,给朱由渠带来了某种程度的舒适,之前完全皱起了的小脸也由此松弛了不少,趁着朱由渠在吃糖时候,朱由崧问福王道:“父王,良医正说由渠是什么病?” cxzww.com 福王回应道:“良医正说,就是一般的发烧,可能是晚上睡觉时着凉了。” 朱由崧扫了扫那些面露惶恐的侍者,转头宽慰姚氏道:“母妃,正好儿子请了著名的苏州圣手陈实功老先生来管墨艺塾的杏林堂任山长,且请他老先生过来替由渠看看,可好?” 姚氏也是拉到蓝里就是菜的连忙点头道:“好,赶快叫来!” 朱由崧冲着李谙一使眼色,李谙立刻去传人了----没错,回城的路上,朱由崧已经让人去通知陈实功了,算算时间,不出意外,人已经进王城了。 趁着李谙去接陈实功,朱由崧又命令道:“立刻调一碗淡盐水来,微咸即可!” 红糖是替朱由渠补充能量,淡盐水则是避免朱由渠因为高烧而脱水。 等盐水送来之后,朱由崧亲自尝了一口,然后让人扶起朱由渠:“小由渠,现在喝一口水好不好?” 朱由渠点点头,朱由崧便用调羹一勺一勺的喂了朱由渠半碗,然后跟朱由渠的侍女乳母们说道:“每个半个时辰给由渠喂半碗,然后烧不退的话,我再想办法。” 说着,朱由崧转头跟福王和姚氏说道:“父王、母妃,请尽管放心,由渠不会有事的!” 福王和姚氏对视一眼,颇有些感触的说道:“真是好孩子啊!” 朱由崧严肃的说道:“他是我弟弟,我能不关心他嘛!” 此时,喝了淡盐水、吃了红糖的朱由渠略略有了点精神,冲着朱由崧说道:“哥哥,抱我!” 朱由崧伸手把光屁股光身子的朱由渠抱在怀里,然后亲手用沾了酒精的丝帕替他擦着身。 正擦着呢,李谙在外面通报道:“王爷,娘娘,陈大夫来了!” 福王急切道::“请老先生进来叙话!” 白胡飘飘的陈实功走了进来,扫了扫屋内,冲着福王、姚妃及朱由崧行礼道:“草民陈实功,见过王爷、王妃和小王爷!” 福王来不及客套,立刻请陈实功给朱由渠看一看,陈实功来到朱由渠面前,一愣:“小王爷,您这是在干什么?” “替由渠降温!” 陈实功闻了闻气味:“用烈酒吗?” “是!烈酒能带走更多的热量!” 某些词陈实功是听不懂的,但却可以理解,所以他哦了一声,随即指着侍女手中的糖盘问道:“这是什么?” “红糖,中平正甘,可以让由渠在吃不下饭的情况下,保持一定的体能。” “红糖,那就没问题了。”陈实功又看到了那半碗盐水,便再度问道。“这是什么水?” “加了盐的水,”朱由崧告知道。“给由渠补水的,免得烧的太过了,体内阴液都耗光了。” 中医将人体体内的液体称为阴,所以滋阴对中医来说是很重要的,但用淡盐水补阴却是陈实功闻所未闻的,但此时不是深究相关问题的时候,因此,陈实功一边说话,一边伸手给朱由渠搭了脉! 等搭完脉,陈实功又申请看了良医正的药方,随即删了一味药,加了两味药,然后交给福王:“王爷,这是草民修正后的药方,请王府的太医看一看,是不是可用。” 福王便让等在偏室的良医正过来检核了药方,良医正不服气,跟陈实功讨论了两句,随即败退道:“先生医术精湛,某实不能比也,可用此方。” 既然良医正同意了陈实功的药方,立刻有人拿着药去煎煮了。 在药物煎煮的过程中,朱由崧一直抱着朱由渠,并不断的给他降温、喂糖,还跟朱由渠小声的说着故事,倒是让朱由渠安静的倚在他的怀里。 药剪好了,凉到了适当的温度,朱由崧再次亲手喂着,这次朱由渠叫了起来:“苦,苦的,不要喝!” 姚妃急切道:“渠儿,乖,喝了病就好了!” 福王也关心道:“苦口良药利于病,渠儿要跟哥哥一样做个好男儿就不能怕苦!” 朱由崧则冲着朱由渠说道:“小由渠,你一口哥哥一口,哥哥陪着你一起吃药,等药吃完了,我们再吃糖!” 朱由渠缓缓的点了点头,这才把药吃了下去。 不一会药力发作,朱由渠缓缓睡着了,朱由崧才把朱由渠交给侍女们:“定时吃药,其余的,根据我刚才的方式来做,总之,体温决不能再上升了······” 回到了燕居殿的朱由崧看着案几上的另一瓶酒精,沉思起来,看样子,要把醋酰水杨酸给搞出来,当然,因为缺乏苯酚等原料,朱由崧是不可能真正搞出醋酰水杨酸的,但用想办法萃取柳树皮中的水杨苷成分却是有可能的······ 229.臭棋 萨尔浒之战,明军一共出动了8万多本国军队以及13000余名朝鲜军队并近3000多叶赫军队,其中朝鲜军队和叶赫军队不提,自身伤亡、被俘超过3万,最终只有大约45000名官兵辗转逃生,经此一役,明军彻底丧失了在辽东实施主动进攻的能力。 面对萨尔浒的惨败,明廷不得不将杨镐及李如柏、马林等文武官员撤职查办,但算后账的结果并不能改变当前辽东不利的局面,因为需要重新派一位了解辽东形势的重臣去维持局面。 早在接到萨尔浒惨败后没多久的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十四日,时任工科给事中的祝耀祖和浙江道御史杨鹤便先后上疏要求任用熊廷弼接任杨镐,但兵部给出的答复是“不报”! 内里是不是有党争的意思,没有人知道,但吏部很快看不下去了,便出手帮了熊廷弼一把,让熊廷弼以大理寺左寺丞兼都察院河南道监察御史的身份宣慰辽东。 对了,只是宣慰,而不是任命其为辽东最高指挥官。 但这件事还是莫名其妙的拖延了下来,直到开原失陷的消息传到了北京,熊廷弼这才以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身份得以经略辽东。 幸好幸好,后金这边也因为萨尔浒之战及开原之战损兵折将的缘故,所以才没有大举进犯辽东,从而给了熊廷弼收拾残局的机会。 可是正是因为开原之战打的太过顺利了,后金方面彻底打消了对明军战力的忌惮,所以,在熊廷弼刚刚走到山海关的时候,后金军攻占了铁岭(朱由崧明显是记错和漏记了)。 沈阳和其他城堡的军民得到铁岭失陷的消息,全都吓得仓皇南逃,辽阳一带的人心也颇多不安,大有风吹草动,便弃城而逃的架势。 哔嘀阁 在这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下,真·勇于任事的熊廷弼没有在山海关停留观望,而是兼程赶往辽阳;一路上,遇到逃民,熊廷弼便劝说他们北返,遇到逃兵,便加以整顿收留,遇到逃将,则毫不留情的加以斩杀,并籍此慰藉之前死难的将士。 在熊廷弼的果断行动下,辽东的局势开始稳定下来,于是抵达辽阳之后的熊廷弼趁热打铁,上疏罢免了畏敌如虎的总兵官李如桢,用悍将李怀信来代替他,又斩杀了贪污的将领陈伦,终于使得辽东的军心和士气有了较大的恢复······ “小主子,王乾那边终于查清楚了。”金泰向朱由崧报告道。“让西李收养元孙,其实是小爷自己提议的,按当时小爷的说法,元孙已经十五岁了,不合适由冯选侍、邵选侍、赵选侍以及傅选侍收养,东李又明确表示光一个五哥就很让她头疼了,所以不想收养元孙,所以,也只有西李是可以收养元孙的。” 朱由崧想了想,多少有些明白了,朱由校的岁数太尴尬了,再加上本身又顽劣,所以几个孤身的选侍都不太好收养他,而傅选侍这边,不但要担心自身,还要担心朱由校跟两个妹妹之间会不会出现问题,所以就更不能收养朱由校了,至于东李嘛,性子淡,对朱由检也是不温不凉的,所以不愿意接受朱由校也是正常。 可是让西李收养朱由校只是朱常洛一句话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报告给万历,最后让郑贵妃做出裁定呢? 对于朱由崧的问题,金泰解答道:“外界有传言,是西李导致王才人过世的,所以为了避嫌,小爷不好直接安排西李收养元孙,所以特意去求了贵妃,贵妃也是为了缓和与东宫的关系,这才顺水推舟的。” “到底是太子伯伯的意思,还是西李自己的意思。” 这两者的区别很大,但金泰实在没办法解说清楚,便回应道:“是不是让王乾再查一下?” 金泰的回答让朱由崧开始怀念起前世那便捷的通讯联系了,不过现在木已成舟,到底是谁的意见已经不重要,关键的是接下来的历史会怎么演化:“算了,不用查了,且让王乾留意一下东宫的局势吧,如果有什么重大的变化,让他第一时间报告!” 金泰领命退了下去,朱由崧坐在那思考了起来,如果是朱常洛让西李收养的朱由校,那么朱常洛一定是希望缓和朱由校与朱由模母子间的关系,但这只是朱常洛的一厢情愿,夺嫡之争哪有什么温情可言呢! 但如果这是西李的主张,那西李就是走了一步臭棋,正所谓相看两厌,距离近了关系未必会近。 朱由崧正想着,朱由渠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朱由崧便急忙起身抱住了朱由渠:“你这个小家伙,病才好几日又皮了是吧,还跑,这一头大汗的,若是再受风生病了怎么办?” 朱由渠咯咯的笑了起来:“生病,可以吃糖糖!” 朱由崧在朱由渠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就记得吃糖了,不记得吃药了吗?那苦苦的药还想吃吗?” 朱由渠摇了摇头:“苦的,不要吃!” “这就是了嘛!来人!”朱由崧扭头跟赵山说道。“去找块干净的布来,替这臭小子擦一擦!” 布很快找来了,朱由崧便命人替朱由渠解开衣物,然后擦拭了一番,这才将衣物重新穿戴好了。 朱由崧看到这,点点头:“这才像话嘛,走,哥哥带你去看小弟弟去。” 是的,朱由桦也快一岁了,跌跌撞撞的也开始走路了,朱由崧这个大哥总要过去关心一下,否则就会被人说成,只关心嫡出的弟弟,不在乎庶出的弟弟。 不过一则朱由桦还是太小了,二来朱由崧跟他接触的确不多,所以,朱由桦跟朱由崧并不是很熟悉,更跟朱由渠没见过几面,纯属是陌生人,所以,看到朱由崧带着朱由渠来见自己,有些怕生,不敢接近。 对此,朱由渠跟朱由崧说道:“哥哥,小弟弟怕我们!” 朱由崧笑道:“今后你多陪小弟弟顽几次,那熟悉了,记得到时候你是哥哥,一定要好好待小弟弟呀······” 230.最好的回报 “秀文,这次能意外通过道试,并不是你有足够的制艺水平,而是运气。” 洛河书院中,张桂沁如此告诫着面前的年轻人,是的,这一次参加童子试的三名学生当中,只有杜秀文一举成功,顺利的成为了一名宜春县学的附生,而事先被寄予众望的胡远山虽然通过了府试,却止步于道试,赵一为更是因为无法确认的原因,连儒童的身份都没有获得,可谓让周边人大跌了眼镜。 “先生说的是。”中了秀才的杜秀文并没有炫耀的穿上襕衫,依旧是一副先前的打扮,并态度恭谨的说道。“学生也知道此番是运气了,依旧须得下苦工才成,还望山长能允许梅芳在书院继续学习。” 按照明政府早年的制度,县府学中的生员是要到县学府学里认真上课的,但是到了万历年间,严肃县学教学秩序的某些制度早就弛废了,县学生员只有每个月点卯一次或两次就可,根本不用在县学里读书,甚至有些贿赂了学官的生员,经年累月的不来县学点卯,也就是每年年考时来一次,以保证自己不会因为没有参加考试而被学官革去了功名。 所以,杜秀文才可以效法“先贤”,在除了必要的到县学“打卡”外,继续留在洛河书院内接受张桂沁的培养。 张桂沁点点头:“不骄不躁,很好,那你接下来就和远山一起进入内舎学习,赵一为,你不要泄气,下次继续努力,相信,只要笔头功夫到了,迟早是能有收获的!” 一旁的赵一为闷闷不乐的应道:“学生明白。” 张桂沁便斥退了赵一为,然后对杜秀文和胡远山说道:“小王爷听说梅芳中了秀才,很高兴,赏梅芳白银五两作为嘉奖,远山这边也赏了一两,来,这是银子,你们都拿好了。” 杜秀文和胡远山对视一眼,然后冲着张桂沁拜谢道:“一切都是山长所赐,学生愿意将纹银作为谢礼,奉于先生!” 胡远山急忙也跟着说道:“学生也愿意!” 张桂沁摆摆手:“小王爷给的够多了,我不缺这些银子,既然小王爷是赏给你们的,只管拿走就是了。”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杜秀文却道:“小王爷赏的,学生收到了,但给山长的,却是学生的心意!” 胡远山附和道:“秀文所说的,正是学生想说的,还请山长一定收下我等的心意!” 张桂沁一拂袖子:“你们把书读好了,读出个举人、进士来,才是对先生我最大的宽慰,至于钱,拿回去补贴家用吧,还有,出去后,别告诉赵一为,免得刺激了他。” 杜秀文和胡远山这才把钱收好了,然后恭恭敬敬的向张桂沁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看到杜秀文和胡远山从山长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李静之、梅芳华等人纷纷围了上来,这些第二批伴读中的读书较好的“优秀生”一脸崇拜的问杜秀文道:“秀文哥哥,怎么没把襕衫穿回来啊。” “秀文哥哥,说说你是怎么考的,如果我们去考试应该注重些什么呀!” “秀文哥哥,听说孟津县学很大的······” 看着被众位学弟众星围绕的杜秀文,胡远山的眼中忽然闪现出一道嫉妒的光芒,但总算他克制了自己即将可能出现的失态,悄然的推出人群,然后回到教室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结果在教室里,胡远山看见了双手捧脸,正在无声抽泣的赵一为,胡远山便走过去劝道:“一为,别哭了,又不是只能考一次,这次不成,下次努力就是了,你看,我这次也不是没有发挥好嘛。” 赵一为抬头抹了抹了脸:“可你也已经是儒童了,总比我一事无成好太多了!” 胡远山苦笑道:“儒童有什么用?无非是多了一个读书人的名义而已,不成秀才,终是无用的。” 没错,哪怕是地位最低的附生,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秀才,可以享受秀才的特权,从而开启自己真正的科举之路;而儒童、童生嘛,胡远山可是在家乡看到过六、七十岁还是儒童的老读书人的,一回想起那些人脸上的卑谦和麻木,让胡远山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 所以胡远山既是劝说赵一为,也是劝说自己道:“一为振作起来,明年还有机会,我们争取一起进学!” 在胡远山的激励下,赵一为的表情坚毅起来:“好,明年我们一起进学。” 可说完这句话,赵一为的表情又垮了:“可是,你马上进入内舎了,由山长亲自教习,我是怎么都赶不上你了!” 胡远山喝道:“你这么想,只怕永远都不会进学了。” “对!”杜秀文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远山说的对,当初我们不都是在外舍学习的,我能在外舍直接进学,远山能在外舍考取儒童,一为,你为什么不可能呢?所以,不要纠结什么内舎外舍之分,只要自己努力,万事都有可能的。” 赵一为被好友一劝,身子一震,意气激发道:“既然如此,我不会让远山和秀文失望的,远山,说好了,明年我们一起进学,再有三年,我们一起去赴乡试!” 胡远山闻言笑了起来:“好,那就说定了!” 杜秀文也跟着笑了起来:“如果我们都能乡试折桂的话,最高兴的应该就是小王爷了!” 胡远山赞同道:“是的,到时候我们就能帮上小王爷的忙了,如此,也不负小王爷对我们的好!” 赵一为却坐了下来:“我不跟你们两个做白日梦了,我还是好好读书吧,等我们真中了举,再说报答不报答小王爷的事,再说了,若是不能中举就不能为小王爷做事了?我看未必!” 杜秀文却道:“现在我们也能为小王爷做事,到《毬报》去当主笔,到管墨艺塾去学医、学商,然后学以致用,但这种都太低级了,小王爷真正需要的是有人能在士林里替他张目,所以,我们走的越远,才是对小王爷最好的回报!” 胡远山鼓掌道:“正是如此,让我们努力吧······” 231.飞票样式 “小王爷,这是做好的飞票图样,请小王爷过目。” 朱由崧从赵鲁手中接过图样看了起来。 朱由崧注意到,这些飞票的纸张都是采取白皮纸的工艺制作而成,多纤维束,拉力极强、坚固耐折,显然是方便顾客折叠携带。 然后,这些纸张都裁成了长四寸(约13.3cm),宽两寸(约6.6cm)的纸片。 纸片正面抬头位置,用楷书分两行写道“洛阳顺和店发行”、“伪造者执官”等字样。 在“伪造者执官”下方是一条横画的墨线,而横画墨线的下方按1:3:1的比例,另外画了两条直画的墨线,与纸片底部的另外一根横墨线相交,从而把纸片中央部分分为了三截。 其左侧用馆阁体写了“真金白银、见票即付”八个字,而在其右侧用柳体写道“出票人”三字,在出票人之下则是龙飞凤舞的赵鲁两字,看起来应该是赵鲁本人的手书。 在最中间的部分,印着这张飞票的面值,朱由崧仔细翻看了一下,一共有五百两、一百两、五十两、十两等四种面额;最后在底部墨线的下端印有“大明万历四十七年发行”的字样。 朱由崧不由得问道:“正面没有防伪标记吗?” 赵鲁走近了指出道:“其实是有的,小王爷请看,万历的萬字中间这一横是不是有些短了?另外赵鲁的鲁和真金白银的真也是一样的暗记,还有顺和店的顺字那一竖,表面上看这是书写者习惯的问题,但实际长度都有明确的规定,伪造者如果不能保证至少三处的长度与标准长度相同,基本可以肯定是伪造的。” “当然,单凭上述暗记也未必能确认是伪造的,也有可能是印刷时油墨的问题,所以,各地支店收兑时,还要查验飞票背面的图样!” 哔嘀阁 朱由崧听到这,将纸片翻了过来,只见纸片背面中央是一片空白,而四角上有繁复的云纹,很显然,云纹就是暗记的所在,所以,朱由崧把纸片放到了他自制的放大镜下面,仔细观察起来。 是的,现在朱由崧能制作透明玻璃了,放大镜、望远镜什么的话,自然就成了标配,不过受限于磨镜工匠的数量和经验,成功率不是很高,而且磨制时间又长,所以,哪怕作为原料的镜片数量充沛,但最终成品的成本也绝不便宜;当然,这话是对外人说的,朱由崧自身当然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可是,现在,任由朱由崧怎么找,都找不到云纹中的秘密,此时就听赵鲁说明道:“小王爷,这还是根据那位艾先生提供的泰西字,字母做的标识,大明这边可以说,即便是没有人能弄明白,仿制出来的。” 朱由崧听到提示,重新看了一遍,这才在四个角上分别遭到了几个拉丁字母,笑了起来:“终于找到了,的确有些隐秘,但排列是不是有讲究啊!” “是,”赵鲁应道。“艾先生说泰西字母有二十六个,所以,四种面值的飞票,每种用了四个泰西字母,而且每个字母的排列上也有固定的。” 朱由崧便指着纸片背后的大段空白问道:“这些留白是干什么用的。” 赵鲁回答道:“这些是用来加盖购票人印信的,如果不是购票人自己去异地兑换,也可以在上面书写受让者的名字及印信,如此,受让者就可以自己持票去兑换现银了。” 赵鲁觉得自己干巴巴的解释会让朱由崧听不懂,便举例道:“假设这张五百两的飞票是奴婢购入的,现在奴婢把这张飞票转让给了李谙,那么接下来奴婢就会在空白处写道,原持票人赵鲁,然后加盖赵鲁与顺和店约定的印信,现将此票转让与李谙,这里再加盖李谙的印信,如此,李谙到时候就可以凭印信去顺和店各处支店取钱了。” 朱由崧奇怪道:“印信?飞票要见印信支取吗?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赵鲁笑了起来:“小王爷明鉴,这里其实是无用功,不过是用来引诱那些做伪的人上当的圈套,兑票时,实际只看暗记,不看这些印信和文字。” 朱由崧这才恍然:“我说呢,这背面也不大,也不能写太多的字,转让多次!” 赵鲁补充道:“小王爷说的是,咱们的飞票,毕竟不是大明宝钞,所以要限制转让次数。” 朱由崧却若有所思起来,没错,朱由崧其实是想让顺和店的飞票变成真正的钞票的,但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现在首要的是把信誉做出来,而不是急着扩大流通,所以就同意了赵鲁的意见----其实信誉有了,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流通了。 “那我提几个意见吧。”朱由崧想了想说道。“背面的云纹,再加两处,即放在两侧腰部,这样,字母就不必固定在四角上,可以六选四,这样加大了伪造的难度,此外,云纹能不能套色,这样也能进一步加大伪造的难度。” 朱由崧说到这,顿了顿,然后建议道:“正面其实不用太多的布置暗记,当然,如果是用来刻意掩饰云纹中暗记的话,就另说。” 赵鲁笑着不答,显然正面的暗记就是用来掩盖背面暗记的。 “再有,纸张本身是可以分层的。”朱由崧以一副七窍通了六窍的口吻提议道。“能不能将飞票用一种极薄的纸,三层贴在一起,中间那层纸两面印上图案,那么透过外层那张纸,就形成了特殊的暗记,到时候对着阳光或灯源一照,即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赵鲁斟酌了一会,回复道:“小王爷,这样一来飞票的成本就高了。” 赵鲁的意思其实跟限制飞票转让是一样的,只不过前者是着眼于开源----每次开票都可以收取一笔百分之五的手续费的,所以越少转让越好----后者主要是为了节流。 朱由崧却道:“比起被人一下子仿冒几千两乃至上万两,花这点钱还是值得的。” 赵鲁犹豫道:“但效果未知啊!” “试做一版就知道效果了。” “可这会不会再次耽误了时间呢?” 朱由崧摆摆手:“可以先用老版的飞票开业,到时候再换嘛!” “是!”赵鲁应道。“那奴婢就安排下去了······” 232.着眼云梯关 赵鲁刚想离开,朱由崧叫住他:“之前让你去收的地,怎么说了?” 赵鲁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小王爷,不是奴才不肯说,眼下这事是王妃娘娘在管,奴婢不太方便回应啊!” 是的,眼下毕竟还是姚妃在管福王府的家业,朱由崧或许在某些商业问题上可以自作主张,自行安排赵鲁行事----因为,这是朱由崧自己开创出来的产业,姚妃也不好多管----但在涉及到赡田王庄及别院商铺等方面,那不经过姚妃是不合适的。 但朱由崧却笑道:“你跟我打马虎眼是吧,这王府的大事固然是母妃在管,但具体经手的难道不是你吗?亦或是,让你收地,收到自己口袋里去了?” 赵鲁一下子跪了下来:“小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奴婢又怎么敢把王府的利益放在自己口袋里呢!” “水清则无鱼,”朱由崧笑了起来。“你只要大头留给王府,自己少少的贪一些,父王还会因此苛责你吗?起来吧,不用多解释什么,解释就是掩饰,说,收地收了多少?” 赵鲁苦笑的站了起来,然后思考了片刻,这才回复道:“小王爷一定要问,那奴婢就大概说一下吧,其实去年朝廷以援朝之役的例子加征辽饷三厘五毫其实不算太高,甚至还有些地方因为接到朝廷加征的诏令晚了,所以就没加征,因此撑不下去的百姓不是太多,但今年萨尔浒之战大败,辽东丧师十数万,人马器械亟待补充,故此朝廷又加征了三厘五毫,加起来一亩地就多征了七厘银子······” 朱由崧明白了:“也就是说夏税之后才开始有贫户支持不下去?” “是!”赵鲁回应道。“即便有人夏税撑过去了,可秋赋一收,便有更多人会撑不过去。” “所以,大规模兼并应该是在秋赋之后?” “小王爷英明。”赵鲁小小的拍了朱由崧一击马屁。“常言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地就是老百姓的***,不到绝望又怎么可能随意出手呢,所以,必然是让他们到了最为难的时候,才会被迫投献!” 朱由崧眨了眨眼:“只怕字花生意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吧!” “是,奴婢这边预估了一下,单就字花一项来说,今年至少会比去年少了四分之一的收入,福庆号代买的灯油、香皂什么的,恐怕也会比较难出手。”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让你想办法找船出洋贸易的原因。”朱由崧问赵鲁道。“这方面可是落实了?” 赵鲁说道:“要找会辨识航线的船师,和能操船的水手不容易,奴婢目前还在使人寻找当中,船这边也有麻烦,南京龙江船厂已经多年不造海船了,只能娶找浙闽沿海的私家船厂,价格高不说,拿船也慢。” 朱由崧苦笑道:“慢也要买,正好趁着机会把船师、水手给找齐了。” 赵鲁见朱由崧态度坚决,只好压低声音道:“可是出海之后,海盗、倭寇猖獗。” 朱由崧权衡一会,告知道:“我会成立一个新的商号来专门出海贸易,今后这个商号与顺和店没有直接关系,名义上就从顺和店拿货,至于海上的护卫和所用兵械嘛,我来想办法,你这边只管把人把船找起来再说。” 赵鲁探问道:“那小王爷准备从哪里出海?” 天津太北了,登州这边又需要通过较长一段的陆路,增加了运输成本,而太仓这边则是南直隶海商的大本营,也不是这个新商号能轻易落足的,所以,朱由崧毫不犹豫的说道:“从云梯关走!” 云梯关是古淮河的入海口,黄河夺淮以后,这里就成了黄河的出海口,从洛阳装船出发的货物正好通过内河河运送到云梯关,然后转换成海船出海。 “对了,你顺便去查一下,云梯关现在是安置了卫所呢,还是营兵,若是营兵的话,想办法把马阁臣调过去,任一个把总,也好帮着看顾海贸生意。” 赵鲁大惊失色:“小王爷,你怕是口误吧,这云梯关的备倭把总可是位在指挥使之上啊,马阁臣不过刚刚升了试百户,何德何能出任把总啊!” 朱由崧的确是把明代的把总和清代的把总给搞混了,事实上清代的把总只是正连级的下级军官,而明代的把总那可至少是相当于正团级的中级军官,至于云梯关的把总,更是位于备倭都司之下,沿海各卫所之上的大官,至少是三品官,区区从六品的马阁臣那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朱由崧一愣,很快顺着赵鲁的话修正道:“倒是口误了,不是把总,是哨总,不,哨官。” 营兵制中,哨总和哨官还不一样,前者又叫做总哨官,也是从四正五品的中级军官,后者才是从五正六品的“连长”,但就马阁臣来说,当一名哨官也是超擢了。 “王府仪卫司等同于地方卫所,从卫所的从六品到营兵的从六品已经是升了,更不要说由从六品到正六品了。”赵鲁哭丧着脸说道。“小王爷的要求还是太高了,就算王府去运作,了不得也是要带个试字的。” “也行!”朱由崧回应道。“事关,王府出海贸易大局,这件事一定要让陈金帮忙运作好了。” 赵鲁一想,反正是让陈金出手运作,跟自己没关系,便坦然应道:“是,奴婢一定立刻飞告京邸方面。” 朱由崧点点头,又把话题转回了购地一事上:“既然到时候百姓会青黄不接,那么士绅应该会借高利贷给他们吧!” 畅想中文网 赵鲁叹息道:“小王爷说的是,因此王府想趁机拿地拿人,只怕是没那么容易的。” 朱由崧倒是可以降低一些利息,但问题有两个,第一,他利息再低也很难推广,老百姓总是跟知根底的人借钱,所以便宜的都是身边的地主和士绅,第二,他真把利息压下来了,恐怕就要跟某些士绅发生激烈冲突了,到时候闹将起来,只怕他目前与各方尚可的关系,很快就会急转直下了。 那么是要名还是要利呢,朱由崧陷入了思考之中······ 233.要细水长流 “部堂,韩原善这个胆小鬼没去沈阳!” 听了下属的报告,熊廷弼的脸上十分的严肃,不过,他没有立刻派人去斥责韩原善,也没有因为韩原善的胆怯就上疏弹劾对方,而是决定道:“让阎鸣泰去沈阳宣慰。” 阎鸣泰原本是辽东参政,萨尔浒战后贬官为辽东佥事,原本熊廷弼的意思是让阎鸣泰走这么一趟,回来后好保荐他官复原职,但没想到,阎鸣泰领命出发了,但走到了辽阳与沈阳之间的虎皮驿后,阎鸣泰不知道是胆怯还是触景生情,结果大哭了一场后,直接返回了辽阳。 “真是一群混蛋!”熊廷弼怒了。“来人,备车马,本部堂亲自去沈阳!” 熊廷弼一路疾行,很快就进入了沈阳城,看到这位经略大人亲自莅临沈阳宣慰,沈阳的众人颇为感动,但没曾想熊廷弼巡视了沈阳一番后,冲着总兵贺世贤等人说道:“赶快备餐,本部堂吃过之后,要连夜赶往抚顺查看!” 贺世贤的眼珠都要鼓出来了,急忙劝道:“部堂,天已经下雪了,道路难行啊!” 熊廷弼笑道:“虽是下雪,但尚未结冰,不妨事的!” 贺世贤又劝道:“抚顺距离黑图阿拉太近了,万一虏兵入犯的话,太危险了!” 熊廷弼却道:“下雪天,虏兵必不料我会去抚顺,所以,依旧不妨事的!” 熊廷弼注意到贺世贤担心的神色,激将道:“怎么?汝辈不敢与我这个文官一起走一趟吗?” 哔嘀阁 熊廷弼执意要去抚顺,以大明文贵武贱的现状,贺世贤是阻止不了的,但如果真因为自己不加护卫,导致熊廷弼身死的话,贺世贤满门抄斩都赔不了熊廷弼一条命,所以,去未必会遭遇后金军,不去,那不死也得被熊廷弼日后算账,故此,没有选择的贺世贤只能咬牙切齿道:“下官愿追随部堂一起前往抚顺!” 熊廷弼貌似高兴的说道:“甚好,那就赶快吃饭,然后连夜出发······” 熊廷弼的冒险成功了,天寒地冻的,后金方面根本就没有出兵进入已经被拆毁大半的抚顺关骚扰,匆匆赶到抚顺关外旧战场的熊廷弼吹锣打鼓的隆重祭奠了当初在抚顺关一役战死的将士,同时还勘察了一番抚顺关周围的地理形势,招揽了一部分从后金控制区逃出来的被掠汉民,这才施施然的返回了沈阳。 熊廷弼的行动,再一次震惊了辽东的明军各部,明军上下纷纷感叹,自己终于等来了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于是,军心和士气更多的恢复了······ 河南的九月份还是一副秋高气爽的样子,但朱由崧却没心思欣赏秋天的美景,而是一头埋到了铁场的冶炼实验中。 当然,冶铁环节倒是不用朱由崧太过操心了,毕竟高炉炼铁在大明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朱由崧的冶铁炉不过是容量略大了一些,也没进行直接炼矿成钢的操作,所以,并没有多了什么超前的科技,按老法子来就是了。 不过,接下来朱由崧进行的坩埚炼钢就牵扯到了朱由崧比较多的心力了。 须知道,眼下大明境内只有所谓的灌钢法,没人相信可以直接在高炉里把铁水炼成精钢的,而朱由崧又没有详细的原料配比,所以,到底用多少焦炭,多少铁锭都是通过广泛的实验才能得出结果来。 另外就是,工匠们目前还是只凭往日的经验做事,并没有养成看温度计及做实验记录的习惯,非得朱由崧亲自盯着,并示范过几遍后、留下几个伴读监督后,才初步改变工匠们的工作流程。 好在,朱由崧的努力很快见效了,虽然第一和第二的实验都以失败告终,但第三次,第四次实验都顺利的直接练出了钢锭,让除了朱由崧以外的所有参与者都惊呼不已。 但朱由崧并不满意,因为他无法测量钢铁的金相,也无从了解钢铁的耐磨耐腐蚀程度,甚至连是不是高碳钢都不知道,更无法观察钢铁内部的气泡气孔,完全就是瞎猫遇到死老鼠的状态,只能说是勉强可以一用。 其实,这也是朱由崧对自己要求过高了,事实上,这个时代能有熟铁就很不错了,至于钢,那完全就是奢侈品,更不可能大规模应用的,朱由崧已经掌握了至关紧要的某种代差了。 “看懂了没有?”朱由崧问赵山道。“看懂了,你就留在这继续督促工匠们调整配比,尽可能的找出用料最少,出钢最多的合适比例。” 赵山应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另外接下来还要在浇铸钢铁件上,下些功夫,以确保一次器件一次成型。”朱由崧继续交代着。“等差不多了,就开始扩大生产,明年我要年出铁三十万斤、出钢十万斤。” 朱由崧设想的规模并不大,这主要是因为,河南这边的生产只是某种掩护,最终还是放弃的,所以想要真正扩大生产,还要放在徐州那边,等天下大乱之后。 朱由崧正说着,李谙走了过来:“小王爷,何醴找过来了。” “何醴?他来这里干什么?”话虽如此,朱由崧还是何醴出现在自己面前。“说罢,蓝毬联合会出什么事了?” “小王爷明鉴。”何醴汇报道。“今年蓝毬的收入一下子降了不少,各家理事都有些心慌,想问问小王爷,这赌毬还能做下去吗?” 朱由崧苦笑道:“这都要问我,我又去问谁呢?” 朱由崧目前当然已经不在乎赌毬的那些收入了,但赌毬盈利跟《毬报》获得的资源也有关系,朱由崧到底是无法割舍的,所以,苦笑之后,朱由崧还是回答道:“你去告诉他们,没有赌毬的时候,日子是不是一样过,再说了,虽然眼下利益的确比之前少了,但我们不是做一次性生意的,细水长流懂不懂,让他们目光放远一点,这生意至少还能做十年。” 何醴忙不迭的应道:“是,我这就把小王爷的话转告各家······” 234. 转眼又到了年尾,朱由崧再次拿到了一年营收的报告。 今年蓝毬这边,加加减减,反而比去年少了一些,总计盈利只有7120余两;福庆号售出灯油、香皂及护肤霜计17853两有奇;双福号出售料器2420两有奇,出售银镜则收获15481两有奇;福春号则因为辽东大败,硫磺需要暴增,而获利18000余两。 所有进项加起来,一共是60870余两,看上去很是不少,不过朱由崧赚的多、花的也多。 这不,福庆号的成本为8750两、双福号成本820两、福春号成本不计(因为是纯利),管墨艺塾及附属的杏林堂、洛河书院等处年开销2800两,冶炼钢铁还未见利,先花去了1500两砌炉子,此外路通标行增加人手花了2700余两,谛听这边虽然把相当一部分维持费分摊给了《毬报》这边,但也花了2000多两。 因此一番加减之后,朱由崧这边到手的纯利为42300两有奇。 不过,根据朱由崧的预计,明年,也就是万历四十八年,总盈利将随着钢铁、硫磺、银镜的大卖,而不跌反升,由此一来,他也基本完成了产业的转型。 而且若要是海贸也能发展起来的话,那么朱由崧接下来的收入还会进一步的增加。 朱由崧正计算着、展望着,金泰走进来报告道:“小主子,京师急报!” 朱由崧一边归拢手头的统计数据,一边冲着金泰吩咐道:“没问题就念吧。” “朝廷在月初决议,明年的田赋将再加征二厘辽饷!”金泰读罢,脸色有些发白。“这,这加起来就九厘了,还让百姓怎么活啊。” 才加了九厘就活不了了? 朱由崧嗤之以鼻,未来辽饷会加到一分二厘,比正税都高了,而且除了辽饷之后,还有数额更多的剿饷、练饷,这三饷宛如大山一样压在大明百姓的头上,让身处小冰河时期的他们喘不过气来,最终引爆了灭亡大明的农民起义。 哔嘀阁 既然知道九厘辽饷只不过是开胃菜,所以,朱由崧语气淡淡的说道:“是啊,原本的田赋才多少,这么加下去,国家迟早大乱了。” 朱由崧话中含义是有几分吐槽的意思在,但语气太平淡了,以至于让金泰看来,他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做派:“好在及时把牡丹园和字花这两摊子事给转手出去了,否则,亏虽不会亏,但再想卖个高价却是不能了,也不知道徽商和晋商那边,会不会骂娘啊!” 见到朱由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金泰缓了缓表情,凑趣道:“字花和牡丹园都去年就脱手出去的,字花甚至还在辽东出事之前,可不是小主子您在算计徽商和晋商,所以,即便他们有所不满,也最多针对朝廷罢了,是怪不到小王爷头上的。” 朱由崧得意的大笑起来,因为事实恰恰与金泰说的相反,朱由崧正是因为根据前世的记忆,知道会出现辽东的变故,才特意提前甩卖了福源号和牡丹园的,甚至还因此洗脱了事先知情的嫌疑,可谓是天衣无缝。 是的,朱由崧没有能力改变大明的命运,却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并因此来牟利,至于被坑的徽商和晋商嘛,不说两家都是家大业大的存在,就凭着晋商日后出卖民族利益这一点,那也是应该坑他们的,对此,朱由崧毫不后悔。 “若是甲申年的命运能改变就好了!”朱由崧笑到最后感叹起来,不过他所说的与甲申天变没有关系,而是接下来的弘光一朝。“正所谓**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 朱由崧的感叹让金泰听的一愣一愣的,他不知道甲申年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同志还需努力是什么意思,也就是朱由崧在说到**尚未成功时自动消音了,否则,光**两个字,就足以让他惊惧万分。 但金泰不敢直接向朱由崧发问,只好把这些词牢牢记在心中,日后再找机会验证或旁敲侧击,他正记着,就听朱由崧问道:“你这边还有事吗?” 金泰立刻知趣的说道:“没事了,奴婢这就退下!” “别急着退下!”朱由崧起身在室内走了几步,这才问金泰道。“顺和店各处都安插好人了?” 金泰回应道:“除了几个处以外,顺和店的各处支店以及河洛会馆会馆都已经安插好谛听的人了,其中明的与各地《毬报》的采风配合,暗的则是用来监视各支店的主事。” 朱由崧又问道:“赵鲁那边不知道吧!” “赵鲁知道明的,不知道暗的,否则一准要跳起来!” 朱由崧冷然道:“谁给他胆子跳的!难道他不知道顺和店里也有丁位的眼线吗?亦或是遇到丁位就不敢跳了,我倒是软柿子了?” 金泰不敢做声,朱由崧便摆了摆手:“既然赵鲁不知道,就永远不要让他知道。” “是!”金泰应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由崧点点头,金泰便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朱由崧想了想,唤道:“马齐,把箭靶放好了,我要活动一下。” 马齐便领着人把箭靶放在了回廊里,朱由崧随即提着弓走了过去。 一箭,两箭,朱由崧正射着,忽然马齐等人惊呼起来,朱由崧立刻把手的弓对准回廊顶部,然后一箭射出,箭头便死死的钉在了回廊之上,然后箭尾还颤颤巍巍的。 射出箭的朱由崧一把丢到手中弓,冲上去抱住走到自己与箭靶之间的朱由渠:“我说小祖宗啊,你怎么冒出来的,这要是误伤了,你让我怎么跟母妃和父王交代啊!” 朱由渠却挣脱了朱由崧的手,跑到箭靶那里上下打量起来。 朱由崧担心朱由渠不知轻重的去拔箭,赶忙紧走两步,然后再度抱起这小朋友:“别看了,哥哥房间里还有好几根呢,我们进屋去顽。” 说着,朱由崧带着朱由渠回到屋子里,然后折断一根弓箭,将箭尾交给朱由渠玩弄,在朱由渠把玩箭尾的时候,朱由崧面色如铁的质问马齐道:“为什么不拦着由渠,出了事,你有几条命来赔!记住了,今天看到由渠进来一定要禀告,一定不能让他乱跑,否则,即便不遇上射箭,也会碰到我做实验的,听明白了嘛······” 235.宁虎拜山 已经是万历四十八年的正旦了,朱由崧有些怅然起来,今年对自己不错的万历皇帝会龙驭宾天,而即位才一个月的光宗也会随之而去,一年三帝的变化已经预示着大明的气数将尽,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却没有挽回的能力。 朱由崧有些烦躁起来,所以,在福王一家的晚宴上多喝了几杯果儿蜜酒,却没料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还没有发育完全,对酒精显然有些不适应,故而哪怕果儿蜜酒的度数极低,也很快让他醉倒了,结果连预先说好的赔朱由渠看烟花都只能改期了。 百盟书 “好了,是哥哥不好,哥哥给由渠赔不是了,今天,今天晚上,哥哥一定让人放烟花给由渠好不好?”睡醒之后的朱由崧哄着把身体背对自己的朱由渠,同时诚恳的对小朋友说道。“原谅哥哥了,哥哥给你吃好东西!” 朱由渠毕竟还是小孩子,所以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不,朱由崧十八般解数还只使出了两招,小朋友就被果脯给收买了,脸色也有阴转晴了,随即黏着朱由崧哥哥、哥哥的重又热络起来。 看着这小开心果,朱由崧的心情开朗了一些,是的,有些事他改变不了,但有了那么多年的准备,他至少能改变自己家人的命运,并尝试尽可能改变整个民族的命运。 “这就是与天斗其乐无穷吧。”朱由崧暗暗发誓道。“也不负我来此世一遭······” 时间真的过的很快,这不,一日复一日中,转眼已经是正月十五了,但宁虎没有陪着再次怀孕的妻子欢度元宵,而是带着十几名标师、数十名趟子手和杂役踏着厚厚的积雪出现在了黄河边的某个渔村之外。 大过年的,一群全副武装的陌生人出现在村落外,自然引起了乡民的惊恐,但见这群杀气腾腾的家伙们,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而是先礼后兵的派出了使者。 “这里是杨家庄吧!”手持路通标行镖旗的一名趟子手走到村口喊道。“路通标行总标头宁虎,前来拜见黄河大侠,还请代为通禀,别闹出误会来!” 趟子手如是喊了三遍,才有人走出来回应道:“路通标行,好大的名头,本庄与贵行素无瓜葛,今日贸然前来,有什么事吗?” 趟子手没有直接回答,转身呼哨了一声,两名杂役就拉了一辆骡车来到趟子手身后,然后丢下车,带着骡子就退了回去。 此时趟子手才回复杨家庄的人道:“本行新近承办了从孟津到云梯关的货物押运,但本行水上股承办至今,尚无得力人手,所以,特前来礼聘黄河大侠出山,这是拜山之礼,还请黄河大侠笑纳!” 来人看了看那辆车,喝道:“你等着,我去回禀,但任何人不得允许,不可进村,否则,弓箭伺候!” 说话间,两支箭瞬间落到了趟子手的面前,籍此来证明此人的话并非虚假的。 趟子手不为所动的在那等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几个村民走出来,把车子拖了过去,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候,一个管家的老头走了出来,来到趟子手面前,态度温和的说道:“我家老爷,承蒙贵行送来如此贵重的拜礼,实不敢当,且命小人请贵行总标头进村一叙。” 趟子手冲着管家点点头,转身回队列中了报告了,没过多久,翻身下马的宁虎带着一名随从脱离大队,走了过来,只是人未到声音先到了:“且前头带路吧。” 管家见来人膀大腰圆、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领着宁虎就往村子里走,宁虎毫不犹豫的跟上了,但除了宁虎身边的陪同外,其余标师、趟子手却停留在原地,继续戒备着,显然,如果宁虎迟迟不出,他们就会发起强攻冲进村子救人。 按下警戒中的标行人员不说,宁虎跟着管家很快来到一座较大的府邸前,只见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年男子已经候在门口了,一见管家身后的宁虎便笑道:“好一条精壮汉子,阁下就是路通标行总标头吧?老夫杨人杰,有失远迎了!” 宁虎却不敢小看这个老头,要知道人家可是在黄河上驰名的水匪,本身又有官面上身份,正所谓黑白同吃,所以,便颇为恭谨的行了一礼:“宁虎见过老官人!” 宁虎很恭谨,对此杨人杰满意道:“什么老官人呢,不过是一介不入流的河泊所大使罢了,来来来,宁总标头,屋内说话!” 把宁虎请到待客的正厅,仆役们奉上热茶,杨人杰便问道:“刚才贵标行的人说,宁总标头此行是为了礼聘老夫?可老夫还有差事在身,怕是无能为力了,不过,宁总标头放心,老夫可以帮贵行在黄河沿岸打声招呼,想来一众同道都会给老夫这个面子的。” 宁虎笑了起来:“老官人,路通到现在除了各处的护卫外,主要负责给顺和店押运货物。” 顺和店三个字一出,杨人杰的脸色就有些变了,很显然,他虽然不知道路通的背景,但顺和店的后台是谁,他却是清楚的,所以,杨人杰立刻言道:“哎呀呀,是老夫走眼了,原来宁总标头有福王府照应,想来也不必老夫出面了,那就不知礼聘二字是什么意思了!” “老官人不要生气,宁虎的确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所谓礼聘也是真心实意的。”宁虎解释道。“虽然老官人有司职在身,须臾不可离任,但宁虎想从老官人手下雇募五十至六十名水上好手,负责押运顺和店走水路运输的货物,另外,也希望老官人能帮助雇募一批能在黄河行船的汉子,并请老官人在本行押运股水运队上领个名义。” 见杨人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宁虎补充道:“本行每年愿支付老官人聘金一百两白银,那五十名水上好手,饷银每月二两伍钱,至于行船汉子的月入,也不会比其他船行少了······” 236.宽慰宁虎 “小王爷,那杨人杰一开始还想狮子大开口,结果,我不小心给他看了昔日的腰牌,他才改了态度,答应了下来!” 宁虎所谓的不小心,那肯定是故意的,不过杨人杰还算识时务,否则他的关系网再盘根错节,也未必能抵御得了福王府施加的压力。 “最后,这老家伙派了五十五个水上好手过来,至于操船的船夫,会在船行组建后派来。” 朱由崧问道:“那个姓杨的能找来多少个船夫呢?” 宁虎答道:“应该不会少于三百名船夫!” 黄河上行的都是小船,以一百料、两百料为主,最多不会超过三百料,以·1料约等于0.33吨排水量计算,大约就是30吨、60吨和90吨等三种大小的船只,其中全部以60吨计算的话,需要操帆的水手、划桨的桨手和橹手在内约40人,再加上船首、厨师、护卫等等,一条两百料的运输船,船上人员至少得60人左右。 也就是说,算上轮换人员,杨人杰最多也就帮朱由崧找来六条船的操使人员。 那六条船够不够用呢? 6*6=360吨,初期朱由崧能搞到的海船也就一艘,顶了天是两千料船,更多可能还只是一千料的,所以暂时是应该够用了。 “能给三百,就暂时放过了姓杨的。”朱由崧计算后,决定道。“不过,标行不能只依靠那杨人杰给的水上好手及船夫,还得再想办法招募了,且一旦充实了,就将这些人打散使用,否则,就有太阿倒持之虑。” 宁虎应道:“小王爷明鉴,宁虎也是这么想的,宁虎还想日后有了海船,把那些护卫分一部分到海船上,籍此加以分化!” 朱由崧点点头:“这个可以考虑,对了,需不需要给这些水上护卫配备火铳和大炮呢?” 宁虎有些吃惊:“小王爷能搞来大炮,这可是军中重械啊,若有遗失,必然会追查的。” 朱由崧笑道:“我自有来路,你不必管了,且说说需不需吧!” 是的,现在朱由崧手上有一个冶铁工场,虽然一下子没办法搞出钢炮来,但制作几门铁炮却不成问题的。 宁虎知道朱由崧还有其他秘密,所以不再追问,只是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听说海上海盗多,若是行船是一定要配炮的,但如果是内河航运的话,配炮就太显眼了,搞不好船上的人自己都会透露出去,引来**烦的。” 朱由崧明白了:“那就暂时不为船行配置火炮,那火铳呢?配上火铳要不要紧?” aiyueshuxiang.com “如果数量不多,倒是不太要紧,”宁虎答道。“原本水战就会用到弓,所以,配些火铳也不碍事的,真被官府查到了,无非是花些钱打点罢了。” 虽说船行河上中途不要停靠,但云梯关这边总是要靠岸的,因此在云梯关总要受到检查,所以,宁虎唯一担心的就是在云梯关被人查到火铳、弓箭等违禁武器,但只要数量不多,又有洛阳这边开出的官凭的话,想来是可以用钱搞定的。 朱由崧告知道:“已经让人运作马阁臣去云梯关当哨官了。” 宁虎脸色有些不好看,没错,马氏兄弟一个将成为孟津巡检、一个将成为云梯关哨官,感情就自己落到了空处吗? 朱由崧注意到了宁虎的不自然,便冲着宁虎一笑:“怎么心里有些不舒服?” 宁虎急忙应道:“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原本马氏兄弟位在你之下,如今一个要进营兵当哨官、前途无量,另一个则成了坐地虎,也得另眼相看,倒是自己右官变民了,心中失落也是正常的。”朱由崧理解道。“但我可是赏罚不公之人吗?” 宁虎再次开口道:“小王爷这两年给宁虎的赏赐,绝不是区区巡检和哨官能相提并论的,宁虎不敢埋怨小王爷偏心!” 朱由崧满意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再告诉你一个事实,巡检、哨官也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官,头上管事婆婆那么多,日子绝对没有你想的舒坦,远不如你独当一面呢!” 宁虎一想也是,于是心情便平和下来。 见宁虎似乎想通了,朱由崧便继续道:“购买船只、创办船行的事,你让江涛多帮衬一点谢友青,尽量在上半年把事情落实了。” 谢有青是邹夫人的表哥,三十多岁、小四十了,原本也是经商出身,但之前不小心赔了一大笔,算是破产了,因此邹夫人便在朱由崧去逗弄朱由桦的时候请他帮忙安置,朱由崧考察过之后,就让谢友青负责筹办船行的事务。 宁虎应道:“是,我回去后,就让江涛到谢管事那帮忙!” “行了,那你先回去吧!” 宁虎退下了,朱由崧坐在那里想了想,掏出笔画了起来。 很快,朱由崧画出了一门炮来,然后在边上标注其相应的尺寸来,不过,朱由崧也是第一次动手制作火炮,所有数据都做的比较保守,日后肯定要不断进行修正的。 数据标好了,朱由崧又想画一张火枪设计图,但他有些不清楚火绳枪和燧发枪时代的枪械,所以他搁下笔,招来李谙:“李伴伴,你替我去找一下现今官军所用的各种火铳,譬如鸟铳、鲁密铳什么的,对了,再帮我找一本名叫《神器谱》的书来,我要做一下参考。” 李谙担心道:“小王爷,您怎么鼓捣起这个来了,怕是不太好吧!” 朱由崧笑了起来:“怎么,怕朝廷忌讳吗?我就弄一个去打猎的火器不行吗?再说了,那天跟赵鲁说海贸的事,你也不是不在,出海没有火铳火炮怎么行呢?” “可是朝廷那边,未必会这么以为啊!” 朱由崧摆摆手:“你放心,我只是自己闹着玩,真以为百十只火器就能掀翻朝廷吗?厂卫也不是没脑子的。” “怕只怕,欲加之辞啊!” 李谙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朱由崧认真考虑了一会,但最终还是坚持道:“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授人以柄的······” 237. “王爷,小王爷求见!” “由崧?”福王原本正一脸惬意的坐在那听着小曲,听说自己的长子突然求见,表情凝重了起来,是的,朱由崧一般只是在晨省和昏定时才出现在福王和姚妃的面前,现在突然申请求见,显然是出什么事了。“让他进来!” 朱由崧被福王心腹宦官领了进来,只见朱由崧对福王行礼之后,要求道:“父王,且让他们避一避!” 福王以目示意,一群伶人并一众宦官侍女们鱼贯退下,等所有人都走开了,朱由崧便压低声音报告道:“父王,王乾从京中送来急报,称坤宁宫已经病入膏肓,且昏迷多日,药石不进,只怕一切只在须臾之间了。” 福王的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但随即很快就黯淡下来:“没用了,即便中宫离世,父皇册封母妃为后,也是动摇不了慈宁宫的地位了,更不要说,那么朝臣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挠母妃为后,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福王所说的他们,应该指的是文臣集团,对此,朱由崧笑道:“父王,已经是三月桃花开放的日子了,何不带着母妃、邹夫人他们一起去少林寺为中宫祈福禳解呢?” 福王的眼眉一挑,若有所思道:“这样有用?” 朱由崧言道:“孩儿以为,这样至少不会被人凭空污蔑了。” 福王脸上浮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我看,是你想出去顽吧!” “是!是儿臣想出去顽耍!”朱由崧也不否认。“但更主要的是想带由渠去看看山,顺便再跟少林寺谈一笔生意。” 福王大笑起来:“你这个孩子啊,成,那就命令下去,后日启程,去少林寺为皇后祈福,不过由桦还太小了,这次邹氏和由桦就不用跟过去了。” “是!孩儿这就通知丁位和段炜······” 福王父子定计出行,以避开即将出现的可能攻击之时,内阁的公事房里,邓先正在与大明首辅方从哲交谈着:“元辅,中宫即将薨逝,小爷不甚悲伤之余,颇为忧心啊!若是,翌日皇爷册封贵妃为后,小爷又该如何自处呢!” 方从哲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眼下,陛下的病情如何了?” 邓先回应道:“听太医院的几位说,皇爷眼下的身子骨也仅仅是勉强支持吧。” 方从哲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中宫不幸,皇爷心中凄苦,自然是病情会加重的。” 邓先一脸骇然:“老先生,这话,这话可说不得啊!” 方从哲捋了捋胡子,摇头道:“你误会了,方某又如何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呢,方某的意思是,陛下与皇后结发三十余年,感情深厚,断不会得知皇后离世后就立刻册立新后的,若是籍此拖个一年半载的,是不是会有转机啊!” 邓先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击节赞叹道:“以拖待变,元翁的主意高啊,想来小爷也会松一口气的。” 两人正说着,一个声音从阁门外响了起来:“元翁,太医院的通报!” 方从哲立刻下令道:“进来!” 服务于方从哲的内阁中书推门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后,向在座的两人报告道:“太医院送来皇后脉案,并称皇后薨渐就在一两日间了。” aiyueshuxiang.com 根据惯例,皇帝和皇后生病去世,脉案都要让内阁审议一遍,以确定太医们用药无误,且中间没有人行不轨之事,不过这脉案并非等皇帝和皇后去世后才送抵内阁的,而是根据病情严重与否,一日一送或两日一送,这样才不会有人篡改了药方。 邓先立刻起身道:“宫里怕是要忙起来了,杂家就先行告辞了。” 方从哲起身将邓先送到了阁门口,与之告别,等邓先走远了,方从哲回到房间里,忽然发出了一阵冷笑:“若不是边患在侧,朝局不能再乱了,谁当皇后,谁为陛下嫡子,与老夫何干,营营且且,岂是人君所为······” 邓先在行动的时候,郑贵妃也在行动----她可是被王皇后压了大半辈子了,如今宿敌将死,自己成为皇后的梦想,即将实现之时,她又如何不雀跃,不迫不及待呢。 但郑贵妃与文臣集团的关系很差,根本就没办法让文臣们帮自己开口,所以,她只能继续依赖小圈子的人物:“养性,等中宫三七过后,务必要以六宫无主为由上奏皇爷,请皇爷册封新后!” 郑养性为难道:“娘娘,如果侄儿上了这封奏疏,朝臣们会弄死侄儿的!” 郑贵妃凤眉一竖:“养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姑母得了皇后,难道对郑家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 这话是没说错了,郑贵妃若是能成为皇后,即便万历去世了,郑家也能继续得享荣华富贵,不至于很快被踢出外戚勋贵的圈子。 “反过来,若要是姑母当不成皇后,你以为你就能保住富贵荣华了?” 郑贵妃的压迫,让怯懦的郑养性只好应承道:“那,那侄儿这就,这就按娘娘的意思办!” 郑贵妃刚刚露出笑容,就听郑养性补充道:“可是,光侄儿一个人上疏只怕没什么用的,要不,要不,让福王这边也使把劲吧!” 郑贵妃的表情凝固了,没错,哪怕有万历的再三许诺,但郑贵妃对文臣集团的战斗力依旧心有余悸,所以她并不完全保证自己一定会成为皇后,若是一阵忙碌后最终一无所获的,被卷进来的福王,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正在郑贵妃犹豫之时,一旁侍立的崔文升进言道:“娘娘,就算福王爷不参与,只怕小爷那边也不会对福王爷另眼相看的;反过来,福王爷就算卷进来了,拘于祖制,小爷也不好轻易对付福王爷的。” 郑贵妃听到这,立刻做出了决定:“养性,出宫后你先去福王京邸一趟,让他们立刻联络常洵,让常洵找他的人帮忙发动。” 郑养性一见自己的责任明显减轻了,立刻应道:“是,侄儿这就去联络福王京邸······” 238.新协议 万历四十八年四月初六,时年五十七岁的大明皇后王喜妹病逝于坤宁宫中。 说起来,王喜妹早年与万历皇帝也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但由于王喜妹在生育皇长女荣昌公主朱轩媖时伤了身体,此后再无子嗣,所以万历皇帝的宠爱逐渐偏移。 受到冷落的王喜妹的性格由此扭曲,对身边宫人的态度开始严厉甚至暴虐起来,因为她的处置而被打死的宫女宦官不下百余人之多,更有很多宫女宦官都被迫带上了一种名为墩锁的刑具,以至于其身边戾气深重。 王喜妹脾气越是不好,万历皇帝便越是不喜欢,于是王喜妹开始经常性的独守空房,甚至在紫禁城大火,多处宫室被烧,帝后被迫同居启祥宫的时候,万历都不愿意去见王喜妹。 长时间的冷清,让王喜妹开始生病了,这一病就是十几年,并且越病越重,以至于,其生命的最后五年都是卧病在床,不过王喜妹显然对万历准备在自己死后册封郑贵妃为后的想法洞若观火,所以,便以执念硬拖着不肯轻易死去,结果就硬生生的耗到了万历四十八年,这个时候,万历也已经油尽灯枯······ 当“军民男女皆素服三日”、“禁屠宰三日”、“停音乐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军民一月”的旨意随着王喜妹薨逝的消息开始从北京城扩散至全国之际,朱由崧陪着福王、姚妃及朱由渠来到了少林寺。 对于福王前来为王喜妹祈福禳解,少林寺方面非常重视----废话,哪怕其中没有太多的政治意义,光是常规的仪式也是笔上千两的大买卖呀----包括主持在内的一众高僧全体出迎,并安排了最好的客房给福王一家入住,相关仪式也极其浩大,据说准备动用108位比丘、36位比丘尼及数量更多的沙弥、沙弥尼,整个仪式更要连续举办七日之久。 bqgxsydw.com 当然,福王一家是不用在佛前跪拜那么久的,每天只要早中晚过来进香即可,甚至是不是要跪拜,也完全看福王一家自己的意思,不作任何的强求。 福王入住少林寺的第二天,祈福仪式正式开始,早上,吃过素斋的福王一家来到大雄宝殿,里里外外的僧人们开始颂念药师王心咒,这个心咒要反复颂念108遍,所以一时间大雄宝殿内外充满了神秘的梵唱。 朱由崧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有人在滥竽充数,但由于这场祈福仪式的重要政治意义,想来少林寺方面也不敢过于糊弄了。 梵唱声响起不久,福王在主持大师的指引下首先焚香礼拜,然后跪到在佛前蒲团上。 姚氏跟着效仿,也跪在那嘀咕起来,朱由崧则先自己焚香敬拜后,又一手帮着懵懵懂懂的朱由渠做了膜拜的架势,然后带着朱由渠跪在了福王和姚氏的身后。 可是这边朱由崧刚刚跪下去,朱由渠就从自己的蒲团上爬了起来,然后十分好奇的走向香案,然后又回转到朱由崧面前大声的问道:“哥哥,那是什么呀!” 朱由崧立刻探直身体,冲着周边诵经的僧人做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示意,便带着朱由渠从大雄宝殿里退了出来,只留下福王夫妇继续在里面装模作样。 等出了大雄宝殿,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朱由崧才跟朱由渠说道:“刚刚我们去拜神佛了,刚刚由崧看到的,都是神佛的塑像!” 朱由渠天真的问道:“神佛是什么,能吃吗?” 朱由崧刮了刮朱由渠的鼻子:“神佛不能吃,也拜了没用,真正的神佛在人的心中,心中有佛世间才有佛,心中无佛,世间自然无佛。” 朱由崧正说着,李谙和朱由渠的服侍宦官刘文忽然挡到了两人面前:“什么人,止步!”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后,来人冲着李谙和刘文通报道。“贫僧广福拜见两位小王爷!” 一听是广福,朱由崧便对李谙道:“是少林寺的副寺,让他过来吧!” 李谙和刘文让开路,广福便来到朱由崧和朱由渠的面前躬身道:“贫僧见过两位小王爷!” 朱由崧把朱由渠交给刘文:“带着由渠去顽一会,但别跑太远了,我跟广福师傅说两句话就过去找你们!” 朱由渠被刘文带走了,朱由崧便扭头看向广福:“正好,我也有事情要找大师,这样吧,大师先说有什么事吧!” 广福开口道:“小王爷,贫僧是为了煤而来!” 目前朱由崧名下的生产型企业中,除了福庆号不用煤以外,双福号、福春号以及现在的冶铁工场都是要用煤的,所以当初朱由崧让人跟少林寺签订了一份供煤协议,以每担(160斤)煤一钱的价格,每年向少林寺订购至少价值3000两白银的煤炭,等完成白银15000两的采购后,协议自动中止。 但问题是,去年,由于萨尔浒之战的失败,明廷对硫磺的需求大增,进而使得福春号这边生意兴隆,用煤大增,再加上去年下半年朱由崧开始小规模的冶炼钢铁,所以,去年朱由崧一下子就订购了4500两的煤炭。 而今年才3个月(除掉正月才2个月),朱由崧这边又下了一份5500两的订单,由此相见,明年朱由崧至少要6000两的煤,这样一来,实际已经超出了原先协议的履行金额,少林寺因此希望能跟朱由崧这边续签购煤协议。 听完广福说明的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应道:“若是产量能保证的话,我还是倾向于继续跟贵寺采购煤炭的,但若是贵寺这边无法保证产量,那为了不影响生产,总还要再找两家来供应。” 广福迟疑道:“不知道小王爷一年到底需要多少煤?” 朱由崧答道:“看情况,至少得翻倍,不过事先说清楚了,贵寺的煤其实不合格,里面有太多的煤矸石了。” 煤矸石当然也是有用的,完全可以直接作为硫磺制取的原料,还可以在研磨后生产土法水泥,但朱由崧就是欺负少林寺不懂,故意压价! “这样的煤,根本不值一担一钱,贵寺需要把价钱压下来······” 239.新协议(2) 广福为难道:“这个价钱已经很低了,再压价,本寺一点利都没有了!” 朱由崧摇头道:“难道我不知道,少林寺的成本吗?” 朱由崧随即计算道:“挖煤的两座山头,一年给官府只有不到四两银子的税银,挖煤和运煤的劳工,一多半是欠了少林寺的债还不了的,每日两餐就能打发了,一担一钱银子,其中至少八分是净赚的!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 广福尴尬道:“那毕竟当初也是借钱给那些人的,再说了,每日两餐也不少钱呢!”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说的:“大师,我给你说过故事吧,话说有一魔王叫做无天,曾与佛祖为敌,佛祖屡次将其击败,但终不悔······无天便对佛祖说道,汝身前我自是不敌,待汝度灭后,由我弟子穿汝传之袈裟,口诵汝之经典,言必称汝,然行我道,汝奈之如何,佛祖泣之曰此末法也。” 广福脸色涨得通红,他当然听出来朱由崧是在嘲讽少林寺放高利贷的行为,但问题是,事关少林寺的利益,也关系他副寺的位置能不能坐稳,所以他是无法轻易让步的。 朱由崧见广福无言以对却不为所动,只好对李谙说道:“李伴伴,把那块石头拿出来!” 李谙立刻回客房把朱由崧要的那块萤石拿了过来,朱由崧指着萤石对广福说道:“大师,这种石头据说在嵩县有不少,若是能挖出来的话,我这边一样可以收!” 萤石其实对目前朱由崧使用的坩埚法炼钢没有多大的用处,但问题是,坩埚钢都是高碳钢,做刀具可以,但用来生产枪炮,加工起来就麻烦了,所以朱由崧需要大规模生产的是低碳钢,那就必须使用反射炉的工业。 而在反射炉冶炼中,若是添加适量的萤石,不但可以去硫去磷,还可以提高炉温,并能同炉渣形成共熔体混合物,增强活动性、流动性,使渣和金属分离,所以,当朱由崧无意中发现了萤石且得知嵩县就有萤石矿后,便蒙生了大量采购的念头。 广福拿过石头来看了看,评价道:“好似水晶,但又似是而非。” 朱由崧笑道:“没错,这种石头,对别人无用,我却有些用处,若是少林寺这边愿意将一担煤的价钱降到八厘,我愿意以相同的价钱收这种石头,一年至少能收两千两的矿石。” 用一种没人要的石头换一年2000两白银,这个生意当然要抢着做,不过若是因此要把煤炭价格减去两成的话,就有些不值当了----广福能当主管少林寺财政的副寺,那算数也是好的,一下子就算出了煤炭降价后,少林寺会亏多少。 故而,广福试图着讨价还价道:“一担减两分是不是太多了,本寺愿意每担降价五厘。” 朱由崧作色道:“我岂是要跟贵寺争着一厘一毫吗?” 广福见朱由崧不悦便再度退让道:“那本寺再让五厘,一担煤,九分银,如何?” 朱由崧沉默了一会,回复道:“也就一星半点儿的差距,算了,也不跟贵寺讨价还价了,那么就一担煤九分,但一担萤石我这边也就只能给七分银子了。” aiyueshuxiang.com 煤价没压下来,压了萤石的价钱,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区别,但实际是有区别的,毕竟朱由崧这边煤要的多,而萤石要的少,加加减减之后,对于少林寺来说,相对更合算一点。 广福还要争取:“小王爷,萤石这边能不能再提一些价钱!” 朱由崧大笑起来:“这东西只有我要,这大明这天下,现而今不会有第二个人会要这玩意,所以,少林寺派人去采萤石,跟白捡钱一样,别欲壑难填了。” 笑罢,朱由崧脸色一沉:“当然,少林寺也不可以不做这笔买卖,但煤这块,本藩也未必要从少林寺采买,这河南哪里没有煤,实在不成,怀庆那边也多的是了。” 这话不错,朱由崧在怀庆开采铁矿石的时候,就曾有人发现了煤苗,只是考虑考虑到运输距离和黄河阻隔造成的运输成本,这才选择了继续使用少林寺的煤,少林寺是做不了独门生意的;此外,萤石虽然别地方没有,但愿意替福王府挖矿的也不是只有少林寺一家,相信只要放出风去,嵩县的士绅绝对是热情百倍的。 朱由崧已经说的如此明白了,广福自然是不敢再讨价还价的,所以,他咬牙切齿道:“那就按小王爷的意思办,煤九分银一担、萤石七分银一担,每年煤六千担、萤石二千五百担。” 见广福松口了,朱由崧打一巴掌给颗枣:“今年萤石的数量可以少一些,明年,明年一定补足了,至于煤,明年肯定还是要再加多的,所以,大师放心,钱是有得赚的。” 广福悻悻的走了,朱由崧站了起来对李谙笑道:“跟这俗货总算是把事情敲定了,这次怕是能省下八百两来。” 李谙不解道:“小主子,咱们也不缺这八百两,你干嘛跟这和尚磨半天牙呀!” 是啊,有那精神,干的别的什么不好吗? 朱由崧摇头道:“你以为广福一开始来是干什么的,他是来涨价的,不把他的气焰打下去,还当拿捏住了咱们呢!” 李谙这才恍然:“原来如此啊,不过,既然少林寺已经有心拿捏,那咱们也不能一棵树吊死了!” 朱由崧却道:“先看情况吧,若是几处用煤的地方还要扩大生产,那再考虑在怀庆挖煤吧,毕竟,自己挖未必会比少林寺的价钱便宜了。” 说到这,朱由崧问道:“由崧跑哪去顽了?” 李谙转身问过了一边的低品宦官后,指导着朱由崧去朱由渠,等找到朱由渠时,就见朱由渠在银杏树下掏着蚂蚁窝呢! 朱由崧悄然无息的走过去,伸手在朱由渠的胳肢窝里轻挠了几下,朱由渠受痒不过,笑着扑到了朱由崧的怀里,嘴上却叫了起来:“哥哥坏,坏哥哥,欺负小由崧!” 朱由崧伸手刮了一下朱由崧的鼻子:“好了,哥哥不坏,哥哥带小由崧去各处走走!” 朱由渠一下子忘了刚才的事情,鼓掌起来:“好,好啊······” 240.冲突 “方先生,现在皇后过世,六宫缺主,皇爷有意册封贵妃为后,内阁可奉旨吗?” 在孟珙的话音中,方从哲从绣凳上翻滚下来,跪在那向万历皇帝说明道:“陛下与先皇后结发三十余年,夫妻之情深厚,如此又怎么能在皇后尸骨未寒之际讨论册封新后的事情呢,所以,旨意发到内阁,内阁也是不敢奉诏的。” 孟珙看了看万历,继续道:“内阁欲全圣德,朕心甚慰,册封贵妃为后之事且待月后再说吧,再问,皇后的谥号礼部拟定了吗?” 方从哲回复道:“礼部拟了孝端二字。” 说着,方从哲从袖子里掏出了已经贴上内阁的票拟,对此,万历皇帝微微颔首,接过方从哲手中奏疏的孟珙现场披红道:“准奏!” 当下有人把奏疏发给六科用印,如果六科不驳回的话,那么很快就会颁布正式的圣旨了。 按下六科的事不说,这边,孟珙继续问道:“辽东如何了?” 方从哲答道:“熊廷弼报称建虏似有入寇之意,但各处官军具都严阵以待,辽东大体还算稳定!” 孟珙又问:“巡按陈王庭怎么报称士伍不整,各军依旧弛废啊!” 方从哲苦笑起来,里面又涉及到了党争,但熊廷弼是万历皇帝所信任的,所以,他不好顺着巡按的话来说:“回陛下,陈王庭以普通兵卒比类各将家丁,自然看上去是参差不齐的。” 为什么方从哲不避讳家丁的问题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将领以家丁打仗而不依靠普通士兵的事,早在嘉靖年间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到了万历朝,更是默许了将领挪用普通营兵的饷银去练家丁,所以,到现在已经很明确了,家丁才是明军真正的作战主力,普通营兵虽然也号称正军,其实就是辅兵。 孟珙看了看万历的表情,继续道:“经略与巡按当同舟共济才是!” 方从哲应道:“是,内阁这就下文斥责两人,令其同心协力;不过,光如此,还不足以安定辽事,熊廷弼处还急需内地兵马和更多的饷银。” 孟珙代万历答道:“切实与他,不可懈怠。” 方从哲应道:“老臣遵旨!” 万历的手指微动,孟珙便道:“老先生还有事要奏报吗?若无事则可以退下了。” 方从哲起身而退,等方从哲走了,万历苦笑道:“把刚才的事,告诉梦境吧,且再忍上一年,朕才好安排······” 只是万历没有想到,他已经没有一年的时间了,这不,这次会见后的第三天,万历就彻底卧床不起了。 “陛下,您可不可有事啊!”看着倒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万历,郑贵妃慌了,是的,如果万历现在走了,那郑贵妃的皇后梦就彻底破灭了。“太医呢,要是看不好陛下,你们全都去死······” “小爷,乾清宫的消息,贵妃在皇爷病榻前发急了!” 听完王安的奏报,朱常洛问道:“太医院那边怎么说的?” 王安凑到朱常洛耳边说道:“太医院那边说,皇爷最多还有半年!” 朱常洛长舒了口气:“这就好啊。” 一句话出口,朱常洛脸色重新凝重起来:“王伴伴,万一,父皇留下遗旨册封妖妃为皇太后怎么办?” 156n.net 王安眼皮一跳,立刻应道:“奴婢这就让人联系首辅,务必要首辅到时候扣住遗旨。” 朱常洛点点头:“兹事体大,速速去办!” 王安领命从朱常洛处退了出来,结果还没离开慈庆宫,就见到了朱由校和朱由模大眼瞪小眼的一幕,王安心中一动,立刻质问道:“元孙和四哥怎么了?” 身边的宦官去问了问,回来在王安耳边报告道:“元孙和四哥不知道为什么事闹了起来,所以,两人决定以站在不懂,彼此对视来打赌,谁要是输了,就把自己最好的东西交给对方!” “胡闹!”王安低喝道。“还不分开了元孙和四哥,真要把元孙和四哥憋坏了,我先扒了你们的皮!” 一声令下,一群宦官立刻上前阻挡了朱由校和朱由模之间的视线,并把两人拉开一边。 朱由校见此大叫道:“不许拉,他要输了,你们不能帮他耍赖!” 朱由模反驳道:“你才要输了了,都走开,别拉我!” 王安走到了两人中间:“元孙,四哥,眼下皇爷病重,小爷担心不已,这个时候就别折腾了,传出去,对慈庆宫不好!” 万历病重,两个孙儿还在胡闹,传出去“孝”字上就有了亏欠,如果再有有心人籍此把矛头指向朱常洛教育子女不当,那搞不好真会闹出些风波来;当然,在朱常洛已经稳操胜券的情况下,这种小风波还引不起**烦,但至少恶心不是。 所以,王安要把隐患预先掐死在摇篮里。 朱由校冷冷的看了朱由模一眼,一句话不说,转身走了,朱由模则冲着朱由校的背影大喊道:“别以为你年长就了不得,我不会服你的。” 王安厉喝道:“把四哥的嘴堵上了,另外,这话谁要传出去半句,自己了断吧!” 王安一使眼色,边上伺候朱由模的人立刻把朱由模拖走了,王安随即快步追上朱由校:“元孙,这是要去哪?” 朱由校扭头看向王安:“我要出去,难不成,你要拦我!” 王安和声和气的劝道:“元孙,小爷忍了那么多年,你也要学一学才好,别太顽劣了,彻底伤了小爷的心。” 朱由校一下子转过身子来,低声质问王安道:“你会帮我吗?” 王安威严的对身后人说道:“都退远一点!” 周围的宦官,包括伺候朱由校的魏朝、李进忠等人一个个退出了近二十步,这时王安才用极低的声音对朱由校说道:“奴婢自然是要帮元孙的,但也要元孙听话才好。” 宛如落水者遇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朱由校欣喜道:“只要能当皇帝,我都听你的!” 王安脸上露出了一丝不为人注意的笑容,随即说道:“这就对了,这些日子,元孙可不要再乱说乱动了,一切先坚持到小爷登基再说······” 241.花钱买太平 “主持,福王的车架返回来了?” 刚刚送走福王一家的主持有些奇怪,但还是重新召集四大首座、八大执事及一众僧团头目来到山门外相候。 稍顷,只见福王府奉承司右奉承段炜驱车提前通报:“刚刚接到北京急报,皇后薨了,王爷还要借贵寺为皇后娘娘办水陆法会!” 主持脸色不变,垂眉应道:“本寺这就安排下去,请王爷放心。” 段炜继续道:“另外请贵寺准备三百件干净的素白麻衣听用!” 主持目视广福,广福立刻上前应承道:“请右奉承放心,本寺会安排妥当的······” “哥哥,不说是回家吗?”看着眼前已经有些熟悉的山门,朱由渠问道。“咱们怎么又回来了!” 朱由崧面瘫似的回应道:“由渠不是要跟了苏、了宁一起顽吗?所以我们又回来了!” 了苏、了宁是少林寺派来陪伴朱由渠的两个小沙弥,岁数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倒也是个合适的玩伴,有了他们在,朱由崧就可以减少了陪伴朱由渠玩耍的时间,从而**想干的事情;当然,沙弥是不入少林寺僧众的辈分的,所以了苏和了宁都不是正式的法号。 一想到又可以和两个年纪相近的小伙伴玩耍了,朱由渠脸色露出了开心的神色,不过,很快朱由渠拉住朱由崧的手,用讨好的语气说道:“我还是想要哥哥陪我顽!” 朱由崧蹲下来,伸手刮了刮朱由渠的鼻子:“你呀,小机灵鬼······” 水陆法会又名水陆道场,少林寺办的自然是《达摩盛饭两栖普渡大斋胜会》,整个过程需要七天七夜,而这七天七夜里,福王一家要披麻戴孝,以示对皇后王喜姐的追思----其实,这更多的是做给外人看的,否则按照朝廷的规定,戴孝三日即可。 fantuankanshu.com 只是王喜姐这边的水陆道场还没有做完,新的噩耗就传了过来:“父王,京邸急报,皇爷爷,皇爷爷他卧床不起了,太医院说,皇爷爷的身子骨怕是,怕是不成了。” 福王听罢朱由崧貌似惊惶的报告,一把夺过王乾送来的密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如受伤的孤狼一样,凄厉的嘶吼道:“不,这不可能!” 福王当然知道郑贵妃的心思,之前替王喜姐祈福追吊时,内心还是有一丝窃喜的,但他万万没曾想到,万历皇帝会跟着倒下,这一来,以文官集团在国本之争中表现出来的尿性,郑贵妃的图谋只怕就要彻底落空了,而福王也自然没办法成为万历的嫡子了,多年的谋算最后彻底化为泡影,福王又怎么可能不又气又急、又惊又恨呢。 见福王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朱由崧急忙劝道:“父王,现在还得镇之以静啊!” 朱由崧提点的很及时,知道自己身边有朱常洛眼线的福王无力的做了下来,然后换上一副悲苦的面容,任由眼泪肆意流淌:“父皇,你怎么就······” 福王双手掩面,泣不成声,朱由崧倒是心中一动,这万历怎么会在册立郑贵妃之前突然病情加重了呢? 莫不是有人在万历的药里面动了手脚吧? 一念及此,朱由崧浑身打了个寒颤,双膝跪地,爬到福王近前:“父王,不可啊,皇爷爷尚在人世,不可如此悲切,当立刻让少林寺方面日夜为皇爷爷颂念《地藏王菩萨消灾延寿经》,为皇爷爷祈福。” 说着,朱由崧掏出手绢递给福王,福王勉强的擦了擦,声音嘶哑的吩咐道:“你去办吧!” 朱由崧只好先退了出去,然后命人请来姚妃,跟她耳语了几句,脸色大变的姚妃随即走进客房安慰福王,而这边,朱由崧找到少林寺知客僧广贤,跟他交代道:“京师最新消息,陛下卧病在床,所以,贵寺立刻安排一下,为陛下举办一场七七四十九天的祈福大会。” 广贤低头道:“福王和小王爷真乃纯孝啊,小僧立刻上报,待皇后水陆道场结束后,立刻就为陛下举办消灾延寿祈福仪轨。” 朱由崧问道:“不能同时举行吗?” 广贤为难道:“本寺高僧都参与了水陆道场,不方便中途换下!” 朱由崧冷然道:“贵寺有度牒的僧人少说也有五百人,居然两个仪式都不能同时办理,莫不是贵寺内部也吃了空饷?” 广贤苦笑道:“小王爷明鉴,虽然本寺得授比丘戒的僧人有七百余人,但相当一部分是分布在各处下院的,目下在嵩山祖庭的也就三百余人,其中还要扣除那些武僧及典座下面的饭头、水头、茶头等等,真正能诵经念佛的大德高僧也就七八十人而已,再扣除那些老迈的,坐禅的,也就五十人左右,如今几乎全部都在水陆道场中了,又如何能再分身啊!” 朱由崧明白了,少林寺现在也是人浮于事,编制很大,但大多数的都是服务人员,真正有点真材实料的,其实也就是几十人而已,不过朱由崧并不完全相信广贤说的,水陆道场中用掉了少林寺内现有的全部高僧大德。 因为朱由崧一早就发现,那些参与水陆道场诵经仪式的僧人当中有数量不少的滥竽充数者,还有许多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之辈,领衔的也就是在大殿中的那二三十个,哪有广贤说的五十人之多。 但朱由崧却无法跟广贤争执,因为他总不能在水陆大会仪式进行时冲进去数人吧,到时候少林寺说一句由于朱由崧的行动而导致法会失败,那朱由崧就得带一顶不孝的帽子了,这就因小失大了。 “成,我也不跟你争什么,麻烦少林寺这边尽快安排吧!” 广贤应了一声,但没有离去,朱由崧眼珠一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不耐道:“一应开销,你去找赵鲁结算,放心,王府亏待不了贵寺的。” 这次福王府等于在少林寺连办了两个月的法会,少林寺因此可以说是赚大发了,但是,这笔钱绝对是值了,虽然换不回万历延年益寿,可至少使得某些有心人无法借此攻击福王府,也算是花钱买太平吧。 广贤当然不清楚朱由崧的心思,见朱由崧此刻一脸不耐,只好讪讪的退下了······ 242.万历遗诏 努尔哈赤与中国历史上其他少数民族入侵者最大不同在于,此人十分会使用奸细,其安插的密谍甚至活跃在北京,而明王朝的内部又跟漏风的筛子一样,什么消息都能往外泄露,因此万历病重可能不久人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辽东,努尔哈赤便在当年的五月和六月间,对辽东展开了新一轮的进攻。 不过由于熊廷弼的指挥得当以及各路将士的奋勇杀敌,所以,努尔哈赤夺取辽东各城的阴谋没有得逞,但包括西平吞、郭三屯、头目屯、王大人屯等地还是受到了严重的损失,一部分辽东边民被掠走,进而引发了辽东巡按陈王庭与经略大臣熊廷弼之间的新一轮矛盾。 陈王庭认为,应该对造成边民损失的将帅进行处理;而熊廷弼认为此战各将帅都有功,起码是功过不掩。 相关争辩引起了明廷的注意,兵部便向病重的万历奏称:“辽东御史、经略各题参花岭山城等处杀虏人畜多寡不同,议处游击等官刘世功等轻重亦异,难以悬断,相应覆请将失事地方行御史会同经略再勘。” 病榻上的万历挣扎着做出批复,即派遣姚文宗去巡阅边务,同时下达口谕:“辽事败坏,皆地方官玩愒所致,熊廷弼一意振刷恢复封疆,朕深切倚赖,今夷情甚急,岂经略释肩之时,自弃前功、著益弹忠,任事与诸臣协心共济,【毋为人言所阻】!” 说完对辽事的安排,万历吩咐道:“去把方先生请来!” 很快,方从哲出现在了万历的病榻前,但此时万历却陷入了昏睡当中,好一会,才从不知道是美梦亦或是噩梦中清醒了过来:“朕刚刚看见先帝和圣母了!” 在场的太监及方从哲都跪了下来,万历幽幽道:“起来吧,朕的时间不多了,趁着还有精神头,交代几句,拟旨,册封福王长子朱由崧为郡王,王号着礼部拟定。” 今天司职的王国臣立刻一挥而就,方从哲随即应道:“内阁领旨!” 既然方从哲当面领旨了,自然不会随后食言,所以这道试探方从哲的旨意很快会变为现实,至于六科那边,显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朱由崧封王一事忤逆万历,毕竟,朱由崧今年十四岁,按大明朝过往的惯例,也是应该加冠封王了。 万历又沉默了一会,这才积蓄起继续开口的气力,这次就听他说道:“再拟一道遗诏。” 王国臣、方从哲以及在场的宦官、宫女再一次跪倒在地,当然,没有人敢嚎啕大哭,以免造成了万历已经驾崩的误会,但现场众人的眼泪也是哗哗的留个不停。 bidige.com 万历这才似乎没有注意到所有人都跪下了,自顾自的说道:“去把贵妃请出来!” 有机灵的宦官立刻通知了郑贵妃,郑贵妃快速的从后面走了过来,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万历笑道:“梦境,来,坐到朕的身边来,握住朕的手!” 郑贵妃一边用手帕擦着眼角,一边走过去坐在万历的病榻上,一手握住万历那双没什温度的手,此刻就听万历说道:“朕答应册封你为皇后的,只怕身前是做不到了,拟旨,郑氏入宫多年,温良贤淑,甚得朕心,可册封为皇后!” 王国臣见郑贵妃直直的看着自己,不敢怠慢,跪在那就把诏书写好了,然后王国臣问万历:“皇爷,诏书写好了,要不要念一遍!” 已经没有时间浪费的万历说道:“不必了,去把玉玺拿来,两份诏书,都盖上!” 有人立刻去通知了司礼监,趁着几个司礼监秉笔太监还没有过来的当口,万历问方从哲道:“方先生,内阁领旨吗?” 方从哲见万历已经病得瘦骨嶙峋了,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急切,不由得心中苦痛,是的,万历虽然长期与文官集团不睦,但对于他个人而言却是相当倚重的,所以,此时此刻,他不敢让万历失望,便沉声应道:“内阁领旨!” 万历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且等朕死后再发吧。” 说到这,万历用尽气力握了握郑贵妃那支手:“梦境,朕没有食言,朕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不要哭,是人都有生老病死,朕等着日后与你在地下相会!” 万历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直至再无声响,王国臣大惊失色,一下子跳起来,不顾郑贵妃还坐在那里,伸手去摸万历皇帝的鼻息,好在万历尚有呼吸,王国臣这才松了口气:“皇爷睡着了。” 万历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了,没有人能确定,也没有人知道万历会不会重新醒过来,到时候会不会提到刚才的两份诏书,所以,王国臣扶起方从哲言道:“请元翁稍等片刻,待司礼监用印后,一并交给内阁。” 随后,王国臣又转身对郑贵妃说道:“娘娘,让太医进来吧!” 郑贵妃轻轻的把手从万历的手中抽了出来,然后回复王国臣道:“传吧!” 郑贵妃随即退到了一边,但两份诏书中有一份关系到她的皇后梦,所以,她并没有离开,就在一旁密切关注着。 王国臣和方从哲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郑贵妃作为目前万历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性,关注太医对万历的救治,也是理所应当的----至于所谓的避讳嘛,郑贵妃今年也五十五岁了,再加上都这个时候了,哪还要什么刻意避讳。 就等在偏殿的太医们奉命走了过来,轮流替万历把脉后,讨论了一会,便有太医院使过来向郑贵妃、方从哲以及王国臣做了报告:“陛下不可再劳神了。” 方从哲问道:“陛下还有多少时日!” 这话也就方从哲这个首辅能问,敢问,对此太医院使回答道:“若能静养得宜,或可再有些时日。” 太医院使不肯明确的回应万历的死亡时间,但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万历的生命已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了。 郑贵妃情不自禁的用手帕捂住了嘴,正在此时,邓先、孟珙等人捧着刚刚从尚宝监取来的玉玺走了进来,王国臣迎上去跟他们几个耳语了一番,几人当即跪爬到万历榻前,连连叩头,还是方从哲看不下去,这才劝住了他们。 “皇爷还有日子,大家伙先在旨意上用印吧。”王国臣看了看那边的郑贵妃,冲着几人说道。 由于司礼监目前没有掌印太监,所以用玺得几个司值太监同时在场,以确定没有人矫诏。 见几个首领太监围在诏书旁,郑贵妃也紧张起来,好在,没有人对诏书的内容提出异议,这才让郑贵妃送了一口气······ 243.德昌王 “圣旨到!” 按下万历那封册封郑贵妃的“遗诏”先不说,对于万历册封朱由崧为王的诏书,礼科虽然借口辽东战事紧张希望封回,但方从哲却认为一旦万历龙驭宾天了,朱常洛登基也是要册封朱由崧的,不过是早几天和晚几天罢了,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刺激万历。 所以,在方从哲的劝说下,礼科改变了主意,而礼拜也很快的选定了朱由崧的王号,然后,大明朝廷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将册封诏书送到了洛阳! “臣,朱常洵(朱由崧)恭请圣安!” “圣躬安······” 开场白后,是简朴的白话,是的,万历已经病入膏肓、有气无力了,哪有那么多废话啊,所以,简单过场之后,就是“此孙甚佳,朕深爱之,今已是加冠之岁,可为国家屏障,封德昌王,以昌宗藩”几句,然后以“钦此”结尾! 朱由崧便按照规矩呼应道:“臣,恭谢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负责传旨的翰林院官员回应道:“天恩浩荡!” 朱由崧再次叩拜道:“臣,永服辞训!” 那边回应道:“益励乃诚!” 朱由崧起身接过圣旨,边上随行的北京内廷中官将一套郡王袍服及郡王印绶奉上,朱由崧告退一声,下去换衣服,此时段炜便为颁旨的翰林院官员及随行的礼部、宗人府等官员奉上谢礼,随即引着一行人去休息饮食了,而福王则向前来送达郡王袍服和郡王印绶的中官问道:“陛下身体可有起色!” 这位中官不过是区区监丞,在紫禁城里只是一个小角色,根本就搞不清万历的真实情况,但福王的问题他不能不回,毕竟万历遗诏册封郑贵妃为皇后的事已经泄露出来,所以,他是不敢得罪了福王,免得日后被“郑太后”收拾了。 “福王爷,奴婢低贱,不知道皇爷的病到底如何了。”这位中官吞吞吐吐道。“只是宫中传言,皇爷只有一两个月了!” 朱常洛一下子把拳头捏紧了,但是他之前上书请求回京探病的请求,没有得到回音,甚至连有没有送到万历手上,都不知道,因此他心急没有用。 无可奈何之下,福王问道:“由崧既然封了德昌王,当要另建王府,这笔钱和人工,什么时候能拨下来?” 这句话让这名中官脸色变了:“王爷,奴婢出京时,没有听到上面的交代!” 完了,万历重病在床,肯定是没有交代,郑贵妃对此并不清楚,而王国臣见万历没说,自然也不会自作主张,至于方从哲那边,如今辽东缺饷,朝廷已经开始涸泽而渔了,自然是善财难舍的,这一来二去,所有人都给忘了。 福王的表情有些变了,是的,福王此时感到的是无言的羞辱,这万历还没死呢,自己这碗茶就凉了吗? 好在,朱由崧换了衣服及时的走了出来:“父王,父王,你这是怎么了?” 福王当着朱由崧的面把情况说明了一下,朱由崧却有些不以为然道:“父王息怒,北京不是故意的,怕是不日之后,就有孩儿晋封世子的诏书了,到时候,自然会有安排的。” 畅想中文网 福王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朱由崧说的没错,他既是长子,又是嫡子,自然不可能只封一个郡王的,应该册封福王世子才是合理情况,所以,眼下这个德昌王只是过渡,即便外朝内廷因为种种情况忘记了为朱由崧营造郡王府的事情,待朱由崧受封福王世子时,也要补回来的,否则,别说福王一脉不干了,各地的藩王也会有异议的。 “吾儿,说的也有道理,如此,就请天使回京后把事情说明白了,日后不可再重蹈覆辙。” 北京来的內使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应道:“奴婢一定记住,回去后即可禀明情况。” 朱由崧以目示意,李谙立刻带着这名京师同僚退下,等这种中官离开了,朱由崧才笑着对福王说道:“其实不建郡王府也好,孩儿还想名正言顺的赖在王府,与父王母妃朝夕相处呢!” 福王伸手拍了拍朱由崧的肩膀:“好孩子,你想宽慰父王,好意父王心领了,但郡王府也罢世子府也好,这是体制,也是本藩的尊严,不可动摇也不可侮辱。” 朱由崧便道:“那父王尽管放心吧,太子伯伯一定不会留人口舌的。” 福王应道:“父王我知道,但话要让他们传过去,不然真当你我父子好欺负了!” 原来福王这是给朱常洛施加压力呢,倒也是挺鬼的,不过朱由崧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所以转移话题道:“对了父王,孩儿实际并没有办加冠呢,但皇爷爷的圣旨上金口玉言,那孩儿还要不要办相关仪式啊!” 福王想了想说道:“当然要办,趁着两位天使还没有离开,明天就替你冠礼。” 冠礼起源于周代,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然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礼,所以传说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而朱由崧现在十四岁,作为一名藩王,自然也能加冠的。 不过原则上加冠的日子需要事先占卜,选择吉日,并遍请宾客,但现在却是没办法了,只好根据皇帝的金口玉言,简单的操办一下,好在仪式只要在福藩的宗庙里举办就可以了,倒也附和了《朱子语类》中“(冠礼)是自家屋里的私事,有甚难行?关了门,将巾冠与子弟戴,有甚难?”的思想和主张。 既然如此,朱由崧便立刻回去沐浴更衣,诚心斋戒起来,其实这种做派没有必要,不过是为了表示对加冠礼的重视罢了。 第二天,朱由崧便在福王的主持下,于北京来的几位天使及姚妃并朱由渠的注视下进行了冠礼,依次接受了缁布冠、皮弁和爵弁,正式成为了一名大明法律上承认的成年人。 一般来说,加冠的同时还要获得长辈或尊者赐字,但父母是不能赐字的,而此时此刻比朱由崧更加尊贵的人物显然是不存在的,所以最后是由不在现场的张桂沁给朱由崧选择了“维岳”的字,其义取自《诗·大雅》中的“崧高维岳”,由此,朱由崧就又可以叫做朱维岳了······ 244.万历宾天 朱由崧冠礼后第三天,万历皇帝在北京进入病危状态,就这样昏迷清醒,清醒昏迷,浑浑噩噩到了七月十四日,这一天,万历皇帝在清醒的时候,突然问当日值守在他身边的邓先道:“辽东熊廷弼怎么了?” 邓先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奏报道:“熊廷弼称自己病重,请求辞职还乡。” 万历声音轻微的说道:“告诉他,别闹腾了,就地调养,以安辽东军民之心副朝廷倚重之意,不准他辞职!” 邓先立刻在奏疏上批了红,随即让人发往内阁,此时就听万历继续问道:“皇后的谥号礼部拟好了吗?” 邓先一愣,急忙奏报:“礼部所拟孝端皇后谥号,皇爷不是一早就批了吗?而且五日前就已经颁布天下了。” 万历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朕糊涂了,看来时间不多了。” 邓先还想多少些什么,万历再一次昏睡过去,邓先看着万历那副样子,摇了摇头,走到了殿外,对自己的心腹说道:“去通报小爷,皇爷的日子也就旬日之间了,” 哪怕是只有几天生命了,万历在清醒时仍要处理国政,这不,十五日那天,兵部上奏了辽东巡抚周永春的招募新兵一万一千人的计划,万历清醒后听了汇报,口授批示,同意周永春的计划,让兵部监督实施。 七月十六日,礼部奏请今年祭奠成祖文皇帝的祭礼由谁主持,万历口谕,由太子朱常洛祭奉先殿,由武靖伯赵祖芳祭长陵。 七月十八日,万历在清醒后,敦促兵部和户部速发白银三十万两解辽东前线。 fantuankanshu.com 不过,到了七月十九日,万历皇帝的情况陡然恶化,接下来一连昏迷三天,到七月二十一日才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后,万历皇帝首先听取了云南巡抚关于水西与播州情况的报告,命令由兵部处理贵州方面事务,然后,喝了一盅吊命的参茶后,自知大限已到的万历皇帝命令道:“让太子、英国公、方先生、六部尚书都过来吧!” 这些大臣其实已经早就做好了万历随时去世的准备,得到通知后迅速来到乾清宫,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臣子们,万历不知道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的,不过他已经管不了了。 “太子,记得在朕死后册封贵妃为皇后。” 朱常洛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连连叩首:“儿臣,儿臣遵旨!” “瑞王、惠王、桂王,也早点安排他们就藩吧!”万历想了想补充道。“对了,还有朱由崧,好像之前封了他一个郡王,到时候就由太子晋封他为福王世子吧,好了,别哭了,朕虽然要死了,但大明江山还要存续下去,这副担子就留给太子了。” 万历的声音到此黯淡下去,众人等了一会,抬头看去,只见万历的头已经倾斜到了一边。 几个太医急忙上前测量鼻息和脉搏,稍后他们得出结论,并有太医院使宣布道:“陛下,龙驭宾天了!” 哭声顿时响彻了起来,随即传遍了后宫,没一会景阳钟也敲响了,至此京师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在位四十八年的万历皇帝过世了,一个持续了几乎半个世纪的时代结束了······ 匆匆从后庭赶来的郑贵妃几乎在万历灵前哭的晕厥过去,但重臣却没有一个安慰郑贵妃的,反而催促着将大行皇帝收敛后装入棺椁,移放至奉先殿。 随即太子和群臣们各自去换上丧服,内阁还要去拟写遗诏,随后要在奉先殿诵读,自此,谁都好像遗忘了郑贵妃一样,这样就第一次“移宫案”留下了某种隐患。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万历在临死前还在强调册封郑贵妃为皇后,这其实对朱常洛和群臣来说是极其头疼的事情。 要知道,一旦郑贵妃真成了皇后,并因此成了皇太后,非但福王一脉成了万历的嫡子,让朱常洛这个庶长子出身的太子新皇地位不稳,还让郑贵妃拥有了与万历皇帝母亲慈圣皇太后一样垂帘的权力,这也是群臣们所不能接受的。 按下这份遗诏最终能否落实不说,小半天后,在京的文武百官接到命令,明天一早在奉先殿祭拜大行皇帝,并聆听大行皇帝遗诏。 这份实际由方从哲操刀的遗诏是怎么写的呢? 一个说了万历皇帝在位四十八年是大明至今最长的,由此感叹了两句,并说皇太子聪慧是个好的接班人,万历看好他能带领大明从胜利走向胜利;随后又交代了要尽快安排瑞王、惠王和桂王的就藩;接下来是重头戏,宣布罢废了各地“害民”的矿监税监以及减少江宁、苏州以及景德镇的织造和烧造等等;最后是对万历的国丧做了安排,二十七日释服,不禁民间婚丧嫁娶······ 路数跟徐阶当年为世宗皇帝写遗诏一样,塞了不少的私货在里面,但眼下一众大佬们也不会在乎遗诏的内容能让方从哲个人获得多大的声誉,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劝说朱常洛登上至尊的宝座,如此他们多少可能分润一些拥立之功。 或许是朱常洛看穿了群臣的意图,所以他并不愿意在万历灵前就匆匆即位,于是为了更多的正统性,朱常洛表演了一场三辞三让的保留节目----某种意义上,也是被万历册封郑贵妃的遗诏给逼的,不这么做,其得国就有些不正,无法压倒可能成为万历嫡子的福王。 可问题是,国不能一日无主,这三辞三让是需要时间的,当中岂不是出现了某种令人不安的空窗期了吗?万一出现野心家怎么办? 所以,方从哲跟英国公张惟贤、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尚书李汝华、兵部尚书董嘉善、署刑部尚书总督仓场尚书张问达、署工部事协理戎政尚书黄克缵、礼部右侍郎孙如游等略一商议,便恭请朱常洛以太子身份监国,主持国政。 朱常洛欣然应诺,如此,历史便正式进入了朱常洛的时代······ 245.拖一拖 虽然没有立刻登基,但以皇太子身份监国的朱常洛并不是无所事事的等着接下来的二辞二让,这不,就在七月二十二日当天,朱常洛就下达了一连串的人事任命,譬如改原署工部事协理戎政尚书黄克缵为刑部尚书、原署刑部尚书总督仓场尚书张问达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升三边总督张鹤鸣为兵部左侍郎、湖广巡抚徐兆奎为左佥都御史等等。 就这样,朱常洛在填满万历年形成的朝堂诸多空缺的同时,悄然无息的将原本已经被打压至低谷东林党人重新请回了朝堂,由此重新形成了三党与东林党之间的平衡。 当然,对于朱常洛这么做,三党方面的有识之士是非常担心的,但问题是的,朱常洛的动作是隐蔽在大规模晋升官员、填满朝廷空缺的整体行动中的,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三党若是反对,则自身内部就要出现矛盾和分裂,更不要说,朱常洛即将登基为新君,总不至于一上来就跟新君起了龌龊,让新君记恨在心吧。 所以,三党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林党人卷土重来。 而在恢复朝堂平衡、控制文官集团的同时,朱常洛为了笼络军心,还连续拨出内帑劳军,其中第一次于七月二十二日,当时拨出一百万两白银遍赏九边,第二次在七月二十三日,再次拨出一百万两单独犒赏辽东方面。 要知道万历皇帝辛辛苦苦的积攒了几十年,一共才留下七百万两的内帑,如今,一下子去了掉了二百万两,实在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但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方从哲在草拟遗诏的时候,塞入了废止矿监、税监的私货在里面,如此一来,内库只有出没有进,后果将其是极其严重的。 不过,对于郑贵妃和福王一脉来说,有出无进的内帑还剩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万历册封郑贵妃为皇后的遗诏到底能不能落实。 “王安,礼部那边落实了没有?” 已经晋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王安回复道:“小爷,奴婢已经跟礼部右侍郎孙如游联系过了,礼部方面会有没有先例为由予以进谏。” “没有先例?” “是!”王安解释道。“漫说咱大明,就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先帝死后还能册封皇后的。” fantuankanshu.com 朱常洛眉头紧锁:“那有没有可能改册封皇后,为晋封皇太后呢!” 王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小爷,这更不可能了,太后得您登基后才能尊奉,可郑氏又不是小爷的嫡母和生母,凭什么能被小爷尊奉为太后呢?” 王安的意思很明确,郑贵妃不能当上皇后,就不能成为朱常洛朝的太后,但历朝历代又没有先皇死后册封自己嫔妃为皇后的例子,所以,只要朱常洛这边不主动推动,郑贵妃的美梦绝没有实现的可能。 只是问题并非那么简单,当中还涉及到了晋封西李为皇后和是不是册立朱由校为太子的问题。 要知道,晋封西李为皇后与册立朱由模为太子是联动的,因此必然会引起新一轮的国本之争,这个时候,如果郑贵妃能以皇太后的身份一锤定音的话,朱常洛身上的压力就小了许多,所以,在是不是册封郑贵妃为皇后、皇太后的问题是,朱常洛本身是处在矛盾状态的。 “没那么简单!”朱常洛拧着眉头说道。“父皇的遗诏是当着一众大臣宣布的,若是不奉诏,岂不是不孝吗?不孝的话,孤还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嗣皇帝吗?” 王安也十分的头疼,于是他只好劝朱常洛道:“小爷,奴婢浅见,还是先拖一拖吧。” 王安希望以拖待变,等万历去世的热度过了再说这件事,可是现在还有一桩难事放在朱常洛的面前:“贵妃现在居于乾清宫中,若是没有一个说法,贵妃又岂能轻易的搬走呢,贵妃不走,孤又怎么迁入呢!” 乾清宫是天子正寝,如果朱常洛不能迁入乾清宫居住的话,也会对他嗣皇帝的形象造成损害的,但如果强行驱逐郑贵妃的话,那朱常洛的“笃孝之心”岂不是成了一句笑话了? 王安也无计可施,只好说道:“要不,奴婢去跟方先生商量一下如何处置!” 朱常洛点点头,册封郑贵妃为皇后的事,就只能先这么了。 随即,朱常洛又提到一个难事:“父皇龙驭宾天已经诏告天下,想来洛阳很快会得到消息的,如果福王上疏请求进京吊唁,孤该如何回应啊!” 虽然方从哲拟就的万历遗诏上写了“宗室亲王藩屏为重,勿得擅离本国各处”,但福王与其他藩王不同,是万历的亲子,而且在朱常洛及瑞王、惠王、桂王等万历其他亲子都在北京参与万历的丧葬活动的时候,却不让福王也参加,恐怕在舆论上也是交代不过去的。 王安盘算了一下,回应道:“从京师到洛阳,大约一千五百里,按正常速度,一天三百里来算,福王应该是五天后知道先帝爷龙驭宾天的消息,然后算福王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上京的奏疏,也要三天,小爷立刻批复,又是五天才能送到福王手中,如此,等福王到了京师,小爷早已经入主大宝了,所以,让福王来北京吊唁,没什么问题的。” 的确,就算福王府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回洛阳传信了,但等福王来京,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定了。 朱常洛也是不担心福王会回来跟自己争位,但福王一旦到了北京,万历遗诏一事就要起了波澜:“可是,福王一来,贵妃这件事,又有变数了。” 王安想了想,咬牙切齿道:“小爷放心,只要礼部这边咬死了,福王奈之不得的!” 朱常洛盘算了一会,摇头道:“福王最好还是别来北京?” 让福王别来北京,这是让人截杀福王派来上疏的人吗?亦或是安排东厂这边出手,想办法让福王病上一病? 王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并不妨碍他应承下来:“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246.阻拦福王北上 福王京邸的确第一时间就向洛阳报告了万历皇帝去世的消息,所以,在万历皇帝龙驭宾天后的第三天傍晚,福王府内就一片哭声了。 “来人,准备车驾,孤,孤要立刻上京!”一度哭晕过去的福王醒转过来后,在姚氏、邹氏及朱由崧的目视中,迫不及待的下令道。“孤要马上进京!” 姚氏劝道:“王爷,已经是晚上了,不如明日一早再启程如何!” 朱由崧也劝道:“父王,等行礼什么的整理好,城门也早关了,不如依着母妃的意思,明天一早再启程!” 福王考虑了一会,同意道:“那准备好一切,明日一早出发。” 一旁伺候的段炜听到这,急忙上前劝阻道:“王爷,没有宫中的诏令,您是不能离开河南的,这万一朝廷追究下来······” 百盟书 朱由崧看福王双眼猩红,立刻打断道:“皇爷爷过世,我父子不在身前,又岂是人子人孙之道,若是朝廷因此责罚我父子,这个罪过我父子认了!” 福王赞同道:“申请回京的奏疏,孤会立刻写好了,明天城门一开,你就使人送出去,想来朝廷也不会不准我父子进京。” 福王的意思是知道申请一定会被批准的,所以就一边申请一边行动,这样便可以最大程度节约时间。 段炜还要再劝,福王以目怒视之,段炜只好退了下去,按福王的意思张罗起来。 此时,成捆的白布将福王府装饰了起来,所有人也换上了白色的麻衣,朱由渠看到这一幕,倒是兴高采烈的拍手道:“雪,下雪了。” 朱由崧一把将还不太懂事的弟弟抱在怀里:“由渠,不是下雪了,是皇爷爷没了,所有,接下来,你要哭,不能再笑了。” 说着,朱由崧对朱由渠形容道:“你想想,你要吃的零食再也吃不到了,哥哥我也再理睬你了,到时候你难不难过呀!” 朱由渠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应道:“难过!但这不是真的,哥哥还是跟我亲的!” 朱由崧苦笑着伸手在朱由渠的屁股上狠狠的拧了一下,朱由渠这才大哭起来:“好疼,哥哥欺负我,哥哥好坏!” 朱由崧点点头:“现在对了,接下来就这么哭······” 福王府的纷乱很快传到了府衙,时任河南知府的余时春(名字由skyline提供)接报后大惊失色:“什么,确认吗?陛下大行了?” 报信者明白无误的告知道:“应该不会错的,福王府上下已经全体换了丧服。” 余时春当即命令道:“让司马、别驾他们立刻到三堂相会!” 整个河南府衙因此惊动了,几个已经散衙的官员也被找了回来:“诸位,福王府传来消息,陛下龙驭宾天了!” 几个官员顿时吃了一惊:“这消息可靠吗?” “应该不会错的!”余时春说明道。“福王府已经全体换了丧服,能有如此动静的,只能是陛下这边出事了。” 同知杨秉文(名字由skyline提供)质疑道:“有没有可能是郑贵妃出事了?而不是陛下!” 这倒也能自圆其说,毕竟母丧的动静也不会太小的,但余时春却摇头道:“没听说贵妃之前有什么不适,倒是陛下的身子骨一直说坚持不了多久了,所以,贵妃出事的可能很小。” 通判老成持重的说道:“既然不是朝廷正式的通知,还是应该稳妥起见。” 余时春同意道:“理当如此,但相关国丧的准备要做好了,各处差役要安排妥当,不可让宵小趁机作乱了!” 这边余时春正布置着,一名书办走进来禀告道:“府尊,福王府奉承司左奉承丁公公来了。” 余时春冲着一众官员说道:“怕是来正式通知了。” 说罢,余时春对书办说道:“把丁公公请来三堂相见!” 很快,穿着一身丧服的丁位走了进来,余时春便领着同知、通判扥官员起身相迎:“丁公公,有事派人来交代一声就是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亲自跑来了呢!” 丁位和河南府的几位官员相互作揖后,回应道:“这么晚了,河南府不也没散衙吗?” 余时春干笑一声,请丁位坐下,然后让人奉了茶,这才坐定问道:“本官见丁公公这身服色,该不是福王府里出什么事了吧?” 丁位知道余时春在绕圈子,所以开门见山道:“不是王府出事了,是北京来消息了,皇爷已经抛下天下万邦及亿兆子民、龙驭宾天了。” 余时春假装吃惊道:“这,这是真的吗?陛下,陛下······” 余时春以下几个河南府的官员翻身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对此,丁位说道:“几位,别哭了,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还要麻烦几位大人呢!” 余时春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更重要的事?什么事能比国丧更重要的?” “国丧,河南府还等接到了朝廷正式通知后再办吧,”丁位解说道。“现在请黄堂并阖府官员助我拦阻福王北上,断不能让福王殿下无诏就自行进京了!” “什么?”余时春是真的变色了。“福王不经宫内想招,就要自行北上?” “是的!”丁位叹息道。“福王爷和昌德王也是纯孝,想尽快赶往北京奔丧,送皇爷最后一程,但朝廷自有体制,这事若是由福王爷乱来,上下都难做啊!” 朝廷难不难做,余时春不知道,但若听任福王无诏北上,那余时春和河南府一众官员肯定是要吃排头的,将来的前途必然会受到影响,所以,余时春当即决定道:“丁公公说的对,福王此举虽然是孝行,但国家自有体制,但不能让福王肆意妄为了。” 一众在场官员也想明白了利弊,纷纷出言附和。 此时,就听丁位说了自己的计划:“明日一早,福王、福王妃、德昌王等就会出城北上,届时请各位至城门处拦阻,北门、西门、东门都要派人设防,断不可让福王爷一行离开洛阳城了。” 余时春应道:“请丁公公放心,这也是本府上下的责任······” 247. “王爷,城门口被堵上了,”第二天一早,福王府的车驾准时离开了王城,但却在离开洛阳时受到了阻挡。“河南府亲自坐镇,坚决不让车驾离城!” 福王勃然大怒道:“河南府,谁跟他的胆子阻挡本藩回京奔丧。” 福王随即命令道:“冲出去,若是有谁敢阻挡,给本藩狠狠的打!” 坐在福王身边的朱由崧立刻阻止道:“父王,不可如此冲动,让我去跟河南府说两句!” 福王沉默了片刻,有些烦躁的说道:“也好,吾儿速去速回!” 朱由崧下了车,在几名內侍、护卫的引领下,来到城门口:“河南府何在?” 虽然朱由崧一身素装,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代表福王出来,余时春自然明白对面是谁的。 所以,余时春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德昌王!” “你是朝廷命官,勿庸多礼!”朱由崧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然后继续道。“而且今天在黄堂面前的不是藩王父子,而是去给祖父奔丧的孝子贤孙,余府尊,可否网开一面,让我父子尽此孝心啊!” 余时春一副为难的样子,好半天后才说道:“非下官刻意阻挠,实在是朝廷有规矩,下官放行不得啊,请福王殿下与大王稍等几日,想来朝廷必要召唤大王北上的旨意,也不急于这一两日之间呢!” 朱由崧深深的看了余时春一眼,然后扭头问边上的段炜道:“送奏疏的出城了吗?” 段炜回应道:“城门一开就出城了。” 朱由崧回头跟余时春说道:“烦劳黄堂了,且再等一会,待孤说服了父王再说!” 朱由崧转身回了福王的车驾,上车后,朱由崧明确的跟福王说明道:“有人不想我父子太早去北京了,所以,父王,一时半会,我们是走不了了。” 福王怒目圆睁,眼角欲裂,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捏紧的拳头,有气无力的吩咐道:“回府!” 车驾调头了,朱由崧想了想,跟福王说道:“这件事跟丁位怕是脱不了干系!” 福王也想明白了:“没有人通知河南府,就不会有河南府阻拦本藩的事情,看起来,丁位是不能留了,找个机会打杀了吧!” 朱由崧却道:“什么时候打杀丁位都可以,但孩儿现在有个担心。” “说!” “是!”朱由崧便说道。“孩儿第一担心父王的奏疏会不会中间遭人劫了,第二担心到了北京能不能送进宫去。” siluke.com 福王悚然而惊道:“你是说,有人会从中捣鬼?” “父王,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朱由崧建议道。“回府后,可否再重新写一道,不,两道申请入京奔丧的奏疏,分别找人秘密送往北京了,届时如果中途没有遭到拦截,又顺利送入通政司了,那是最好,若是某一环节出了差池,也能迅速弥补!” 福王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那就这么决定了,朱常洛,你可是欺人太甚了!” 朱由崧阻拦道:“父王,隔墙有耳,再说了,事已至此,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一切还得谨言慎行才是,忍字心头一把刀啊。” 福王喘着粗气应道:“这些为父岂需要你来指点!” 朱由崧讪笑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了。 福王的车驾兜了一圈又回到了福王府,看上去有些丢脸,但随后的吩咐便如流水一样的下达了。 首先是一个灵堂被布置了出来,然后一块大行皇帝神主牌也被制作了出来,福王父子随即披麻戴孝的开始了一边守灵,一边等待朝廷召唤的日子······ “东厂这件事办的好了!”送来洛阳方面紧急报告的王国臣,朱常洛夸赞了一声,然后假惺惺的表态道。“老三想来北京替父皇奔丧,这是孝行,孤也不会不准,但朝廷有体制,父皇也有遗诏,总不能太过特殊了,这对他不好。” 虚伪了说了几句后,朱常洛让王国臣退下了,然而王国臣刚刚退下,王安一脸阴沉的走进来报告道:“小爷,福王爷的奏疏送进了通政司!” 朱常洛的脸一下子严厉起来了:“怎么没有拦阻?” 王安答道:“拦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福王搞了两道奏疏,下面的人拦了第一道,心思就松懈了,结果让第二道顺利的送进了通政司!” 朱常洛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现在怎么办?” 王安回应道:“奴婢来的路上想过了,眼下只有让礼部咬住遗诏上让封藩不要离国的文字,拦阻福王进京了。” 朱常洛思索良久,点头道:“眼下只好如此了,对了,父皇临终之前交代,由崧应该晋封世子,这件事让礼部办一下,缓和一下老三那边的怨气。” 王安回应道:“奴婢查了,当初封德昌王时,没有拨付兴建郡王府的钱财,这次是不是一并安排了?” 朱常洛应道:“让户部拨这笔钱,怕是不可能了,拨内帑吧。” 王安应承了一声,刚刚要去交办,邓先走进来向朱常洛报告道:“小爷,礼部上奏,呈文武百官军民耆老人等劝进笺,奴婢等恭请小爷顺应天下民心,早登大宝!”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宫监、宫女都跪下来齐呼道:“奴婢等恭请小爷顺应天下民心,早登大宝、以正君位!” 朱常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但他却坚持把程序走完,所以言道:“王安,拟孤的令谕,卿等为宗社至计,言益谆切,披览之余,愈增悲痛,岂忍遂即大位,所请不准!” “小爷!”邓先惊呼一声,但随即痛哭流泪道。“是!” 王安冷冷的看着邓先在那边套路,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等到了邓先退出后,王安才问道:“小爷,司礼监这边什么时候清理?” 朱常洛想了想:“等孤登基以后再说吧,不过田宏不是说要替父皇守灵吗,看样子不像是假的,就由着他吧。” 田宏是所有司礼监秉笔中唯一跟朱常洛没有联络的,算是最忠心万历的一个,既然现在万历不在了,自然不能再在朱常洛面前晃荡了,找个借口发落出去,也是正常的,但也正是因为田宏的忠心,所以下场还可以,虽然荣华富贵没有了,但至少能得个善终。 王安心中一边感慨,一边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248.泰昌帝与福王世子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九日,礼部又一次奏呈文武百官军民人等劝进笺。 这一次,三辞三让的程序走完了,朱常洛便在礼部奏请上批示道:“皇考大行,皇帝上宾,予哀痛悲号,而军民耆老人等以宗社基业之重、皇考遗命之严,上笺劝进,至再至三,义正辞恳,不得已,勉从所请,兹当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尔部择日具仪来闻!” 至此,朱常洛的登基仪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 随后,钦天监奏报,八月初一就是吉日,于是当年八月初一,朱常洛登上大明皇帝之位,年号泰昌,并定于明年正旦之后,为泰昌元年。 泰昌帝登基之后,立刻大肆奉赏,除了继续以空缺的朝堂职务拉拢文臣集团外,还再次掏出内库帑金来收买京营官兵,并追封已经失去多年的王恭妃为孝靖皇后,随后还从定陵附属妃子陵中起出王恭妃的棺椁,准备与万历皇帝合葬。 随即,泰昌帝又批准了礼部上呈的万历皇帝的庙号和谥号,其中庙号为神宗,谥号为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 单从谥法来说,神是一个上谥,所谓,民无能名曰神;壹民无为曰神;安仁立政曰神;物妙无方曰神;圣不可知曰神;阴阳不测曰神;治民无为曰神;应变远方、不疾而速曰神;能妙万物曰神;道化宜民曰神;显仁藏用曰神;则天广运曰神。 但联系谥号中的显皇帝来看,却其实是讽刺,神圣不可知、阴阳不可测,这分明是在嘲讽万历多年不朝,以及为了国本与群臣闹意气的行为,对此,文官集团是暗自出了一口恶气,而朱常洛也是故意装作不懂,也发泄对父亲的不满。 如此,从今往后,提到万历皇帝就应该成为神宗,或神庙了。 神宗的谥号、庙号确定后,泰昌帝似乎忘记了对自己妻妾、子女的安排,这样就让西李受封皇后的愿望落空了,西李不得不加紧与郑贵妃之间的合作,推荐郑贵妃宫中太监崔文升接替田宏司礼监秉笔的职务,这就为红丸案的发生以及第二次移宫案的发生埋下了伏笔。 泰昌帝忘了安排自己的后宫和子女,但他的臣子们没有忘记,这不,泰昌帝即位第二天,时任兵科都给事中的东林党人杨涟便以“皇长子非李所爱,李若后,嫡矣!他日将若何?”为由,劝说当时实际掌握礼部事务的礼部右侍郎孙如游以礼部的名义,上疏请求泰昌帝册立朱由校为皇太子。 接到礼部的奏疏,泰昌帝一开始准备不置可否,但很快,出于对再次出现国本之争的担心,泰昌帝做出了“九月初九再讨论册立东宫”的决定······ 按下波云诡秘的北京局势不提,泰昌帝即位的第五天,晋封朱由崧为福王世子,并赐内库帑金三万两营造世子府的诏书抵达了洛阳,而对于更早之前的福王请求入京为神宗皇帝奔丧的请求,却没有一字的回复。 “父王,这已经是很明显了。”领完旨意的朱由崧回到福王的书房,与福王交流起来。“今上是不会同意父王这个时候回到北京的。” 没错,神宗册封郑贵妃为皇后的遗诏也不是什么秘密,早就传播开来了,京邸密谍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情报,并很快将其传回了洛阳。 2k小说 “眼下册封孩儿为亲王世子并赐予营建世子府邸的帑金,只是打一巴掌给颗枣罢了!” 福王一脸的痛苦,很显然,在郑贵妃争取太后地位的这一关键时刻,福王是赶不上趟、帮不上忙了。 然而,此时就听朱由崧继续道:“父王,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祖母争取皇太后的可能已经不大了,但皇爷爷的这份诏书非常重要,不知道父王这边有没有可能将其偷出来!” 福王心灰意冷的说道:“已经都没有用了,要他作甚?” 朱由崧神秘的笑道:“眼下是没有用了,但这却可能是父王和孩儿的救命稻草啊!” 福王心中一动,但随即说道:“这份诏书现在宫中,看护正严,又如何能拿得出来啊!” 朱由崧解释道:“也不是说现在就要,而是等事情过去后,大家都忽视的情况下,再想办法搞出来。” 福王深深的看了朱由崧一眼,问道:“吾儿不会打算凭此起兵作乱吧?” 朱由崧摇头道:“孩儿的意思,这份诏书不能被毁了,也许,日后还有大用!” “日后?”福王苦笑起来。“哪还有什么日后啊!” 朱由崧叹息道:“如是父王这边没有可能的话,那孩儿自己想些办法吧!” 福王两眉倒竖:“不要胡闹!” 朱由崧回应道:“孩儿有分寸的,不会引火烧身的。” 福王的脸色缓了下来,也不强劝朱由崧不要做这等危险之事,只是提醒道:“小心行事!” 见福王松口了,朱由崧也松了口气,便对福王保证道:“孩儿明白的······” 父子俩正说着话,福王的贴身內侍在门外禀报道:“王爷,世子爷,王妃吩咐,该用午膳了。” 朱由崧起身搀扶福王,福王摆摆手:“你父王我还没老呢,走的动!” 朱由崧赔笑跟着福王一起来到了花厅,等父子俩坐定了,姚妃对福王和朱由崧说道:“由崧他大伯封了由崧为世子,这样由崧接管家业就名正言顺了,所以,我想,从明天起,王府的内外事务就都交给由崧吧!” 朱由崧急忙拒绝道:“孩儿虽然得了世子之位,但毕竟才十四岁,掌管偌大个王府实在不妥当!” 福王却顺着姚妃的意思说到:“吾儿不要谦逊了,你这些年办的产业,父王和你母妃都看在眼里呢,这个家交给你,我们放心!” 朱由崧垮着脸说道:“父王和母妃放心,孩儿自己却不放心呢。” 福王一皱眉:“你还要跟我们谈条件!” 朱由崧一见福王是这个态度,立刻解释道:“孩儿的意思是,孩儿可以接手王府的各项产业,但王府内的事务,还要请父王和母妃再多管几年!” 福王和姚妃对视一眼,点头道:“这倒是可以的······” 249.福王府家底 朱由崧之所以只接手了整个福王府的营收事务,是有原因的: 第一, 福王府也是小社会,上上下下人情世故、盘根错节,目前正关注冶炼等事务的他根本没有精力去管。 第二, 福王和姚妃还在堂呢,他这个十四岁的儿子要是事事独断专行的话,老夫妻俩多少会有些心结,但若是事事请示,那跟之前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如让姚妃别闲下来呢。 第三, 他只是世子,一旦问题牵扯到福王其他几个妻妾,他不管怎么管,恐怕都会引起非议的,远没有姚妃出面主持,更让人慑服。 所以,朱由崧便最终只选择了管理王府在经营方面的事务,不过,显然他的选择是没错的,福王夫妇应该很满意他的表现。 当然,这并不是说,之前福王和姚妃的安排就是在考验朱由崧,因为当时福王夫妇的确真的是想把王府事务都交给了自己的长子,但作为父母,总是担心孩子在某些方面会做的不好的,所以朱由崧没有贸然的接手福王府的内务的选择,其实合乎他们的潜在意愿的······ “世子爷!”朱由崧辞别父母回到世子府没有建成前,自己还要继续居住的燕居殿,此时就见赵鲁已经等候在那里了。“王爷交代,今后经营上的事都向世子爷报告,奴婢就把账册带来了。” 朱由崧听到这,才注意到廊下候着一群內侍,手里都捧着厚厚的账本。 见状,朱由崧摆摆手:“账本现在就不看了,年底再说吧,你先进来,把大致的情况说一下。” 赵鲁跟着朱由崧进了正殿,朱由崧吩咐一声:“等我更衣后,你再说。” 朱由崧随即进了內间换下了御赐的世子袍服,换上了一件居家道袍,然后施施然的走了出来,坐到椅子上。 见朱由崧坐定了,赵鲁开始汇报道:“王府的收入主要有三块组成,第一块是王庄赡田,其中包括了先帝爷御赐的赡田,也包括了王爷就藩之前和这几年购买的田土,还有部分百姓主动投献的田土,以上合计七千七百二十一顷又五十七亩三分。” 见朱由崧听的仔细,还拿笔记录,赵鲁便汇报的更详细了:“这七千七百余顷地中,上田一共三千八百二十顷有奇,中田三千五百四十顷有奇,下田三百六十顷有奇,每年合计收取年贡银五千零三十五两三钱七分六厘一毫三忽、各色米一千七百二十石、面五百石、油二十五万斤、猪四百头、羊三千口、鹅六百只、鸡鸭共二千只、鱼一千二百尾、四时菜蔬······” 朱由崧打断道:“记得办双福号、福庆号、福春号及冶炼工场的时候,都从王府拿了一些地,这些地是否算入这七千七百余顷当中了?” 雅文库 赵鲁回复道:“的确是算在这七千七百余顷当中,不过这些工场用地都是下田,其每年租税在年贡总额中占的数量其实很少。” 朱由崧决定道:“朝廷的辽饷已经加到七厘了,百姓这边承受不了,会更多的卖地或投献,所以,王府这边要降低一下年贡的数字,以吸引更多的百姓投到王府门下。” 随即朱由崧补充道:“七千七百多顷地,一年才收五千两,跟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样吧,先把每亩地的年贡调低一成,然后少收银子、多收米面油。” 赵鲁跟朱由崧之间接触很多,也知道朱由崧的做事风格,所以便争辩道:“世子爷,这七千多顷地分的很散,不少地还在湖广,这要是不收银子,收米面油的话,可是**烦呢;另外,这米面油运回来,还要增建仓库,这又是一笔开销啊!” 朱由崧反问道:“那这些米面油及猪羊家禽从哪里收来的?” 赵鲁答道:“这些米面油和猪羊家禽都是从河南府、怀庆府等比较近的王庄收来的。” “那就在这些王庄多收物资,少收钱,其余地方不变,但总体年贡降一成。” 朱由崧的决定对绝大部分的王庄百姓来说,是减轻了一些负担,但由于小冰河时期的环境不利于农业生产,所以,粮食的价格肯定是越来越金贵的,因此对于那些要提供实物年贡的王庄来说,只能是好坏参半,而且是近期利好,远期利空。 但相信王庄上的百姓是看不到未来的,所以,当相关决定宣布后,朱由崧或许会受到普遍的感激,这显然对朱由崧的长期计划是有正面意义的。 “要确实落实下去,我会定期派人去查访,谁要是敢弄虚作假,我首先处置的是你!” 朱由崧这话给赵鲁形成了压力,是的,朱由崧赐死郭宝的事情并非是什么隐秘,作为福王为朱由崧立威的一部分,至少在王府內侍们的上层是尽人皆知的,所以,赵鲁还真不敢在朱由崧面前阳奉阴违了。 所以,赵鲁立刻应道:“奴婢会交代下去,如果有那个混账敢折损了世子爷的仁德,奴婢先扒了他们的皮!” 朱由崧点点头:“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希望别只是一句空话!” 赵鲁诅咒发誓道:“奴婢不敢,奴婢当时刻铭记在心。” “可以了,这事就先这么吧,你继续往下说。” 赵鲁便继续汇报起来:“除了王庄赡田,其实王府还有一千七百多顷的山林,但这些山林除了能提供一些木炭之外,并没有太大的产出,王府也没怎么利用,只有万安山、邙山等处建造了一些别院。” 其实这些山林若是能仔细勘探的话,还是能发现一些矿藏的,而且就算没有任何的矿藏,山珍什么的也不会少了,不过,如今的道路条件差,运输速度缓慢,所以,山珍除非变成了腌制品,否则是很难运出山区、运入城市销售的。 腌制那是要盐的,采集、制作、运输是要人力,所以,有那个投入和时间,干的啥不好呢?非要在山里折腾。 但山林对于朱由崧来说却是未来练兵和潜伏人马的好出处。 故此,朱由崧只是问了问福王府名下山林的大致位置,就故意忽视了······ 250.福王府家底(2) 赵鲁继续报告道:“王府的第二块收入是京师崇文门税关收取的过税,每年大约一万四千两白银,目前全部交给京邸方面使用······” 朱由崧打断道:“崇文门税关这部分虽然是皇爷爷身前赐给父王的,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收回去了,所以,这部分的支出要预留出来。” 是的,眼下大明朝廷的用度是如此的紧张,这一万多两的崇文门税关收入也不算是小数字,所以即便眼下泰昌皇帝一时间想不起来,日后迟早也会有人向他提议的----就算泰昌与另一个时空一样,一月而亡,可天启朝刚开始的两年里,东林党人也是很猖狂的,而以东林党与福王府之间的宿怨,崇文门税关收入肯定是保不住的。 赵鲁也明白人走茶凉的道理,所以应道:“是,奴婢会做好预留的,但京邸这边的支出,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控制一下了。” 京邸那边最大的支出是花在王府密谍上的信息费,这部分钱只有加多没有减少的,其余的则是京邸的维持费及迎来送往的支出,能节省的余地的实际非常有限。 因此,朱由崧考虑之后,跟赵鲁交代道:“京邸那边的费用问题,我稍后去问一下父王和母妃,看他们有什么具体的指示,然后再说吧,但你这边还是要做好每年一万五千两支出的预算。” 崇文门税关收入在的时候,京邸也就每年14000两的支出,等日后把崇文门税关收入归还朝廷了,京邸的支出却要再增加1000两,这一加一减,等于要多准备近三万两的预算,这让赵鲁的压力很大。 好在,赵鲁也是知道京邸的存在对福王府及时获取京师情报的重要性,所以,虽然有些哭丧着脸,但还是应了下来:“是,奴婢会做好相关支出准备的。” “说说王府第三块收入的情况吧!” 朱由崧知道这第三块收入肯定与顺和店有关,所以有些迫不及待了。 果然,没有让朱由崧失望,就听赵鲁汇报道:“第三块就是顺和店及其他方面的收入了。” 顺和店与其他的皇店、王店一样,原本是宫廷和王府拦截国家税收,将国库收入变成自身收入的一个私人税务机关,但要从商人手中收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顺和店在洛阳外围的汜水关、孟津渡、风陵渡、伊阙等地都拥有大量的建筑设施。 这些建筑设施包括强迫商旅居住的大型客栈、负责承揽运输的车船行,强行中介的“官”牙等等,通过这些手段,顺和店每年能收取超过7000两白银的收入。 在朱由崧没有搞字花之前,一年7000多两的收入已经很不少了,但现在看来,只是毛毛雨而已。 “顺和店目前主要通过展示的方式将双福号、福庆号的货物展示出售,其中料器方面,去年盈利八百三十七两有奇。” 去年双福号在料器方面只销售了一千多两的料器,结果代买的顺和店还没有全部卖掉就盈利了八百多两,可见中间利润的丰厚,但朱由崧却不在意,毕竟顺和店赚了,也是王府得利,自己作为福王府的法定继承人是没有必要算的那么仔细的。 “双福号的香皂、灯油、护肤霜这块,去年顺和店盈利八千七百八十两。” 双福号产品的利润就不夸张了,但这主要是因为顺和店的各处支店承担了运输费的缘故。 “代售福庆号的银镜,大约盈利一万八千两。” 还是一样,生产商双福号自身赚了小头,销售商顺和店赚了大头,但顺和店的风险也不小,运输途中若是有任何一块银镜出现破裂了,都是极大的损失,所以,顺和店赚的钱是有风险的,福庆号这边也没办法眼红。 “此外,根据之前世子爷的设想,顺和店已经在河南全省以及大运河两岸、长江沿岸并绍兴、宁波、福州、漳州、广州等地开设了支店,购置了价值三万七千两的铺面······” 朱由崧再次打断道:“飞票今年能推出来吗?” 赵鲁肯定道:“十月前一定推出来,不过,暂时还不能从飞票中获得过多的收益。” “这个我当然明白。”朱由崧说着,忽然问道。“顺和店名下有质库、贷子钱家吗?” “没有!” 朱由崧看赵鲁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便转而问道:“那王府名下有质库和贷子钱家吗?” 质库就是当铺,贷子钱家就是放高利贷的印子铺,某种意义上都是大明朝时期的金融业。 “回世子爷的话,王府名下没有质库和贷子钱家,但······” 赵鲁有些吞吞吐吐的,朱由崧便逼问道:“但,但什么,且老实说来。” 既然赵鲁开了头,他不往下说,朱由崧也查得到,但这样,赵鲁就会在朱由崧心中丢了信任,所以,赵鲁便打消了顾忌,明确的回复道:“但王府里有人开质库和贷子钱家!” “具体说一说,是谁在开质库和贷子钱家?” 赵鲁既然已经说了,自然不会再有隐瞒,所以一股脑说道:“陈金开了一家当铺、一家贷子钱家以及两家销银铺,段炜开了一家质库、一家销银铺······” 哔嘀阁 赵鲁的回复中不单单是王府的内宦开了当铺和高利贷,甚至连邹夫人及福王其他几个妾媵也参与了典押和放贷的行为,至于开设其他类型商铺的就更多了,就连赵鲁也无法一一说明清楚。 朱由崧一阵庆幸,幸好自己没有现在就接过管理内务的重任,否则就这些人打着福王府名义私下捞钱的行为,就足够他头疼了! 忽然,朱由崧想到什么,质问道:“你和丁位没有在外间开店吗?” 赵鲁苦笑道:“我们也是有的,我开了一间茶楼和酒肆,丁位这边有一家南货行,偶尔也从顺和店里拿双福号和福庆号的货。” 朱由崧并不相信赵鲁就只有一家茶楼和一个酒肆,但水清无鱼,只要赵鲁在王府的账目上不贪,朱由崧自然不会多去管他的事······ 251.任务 “你把所有开贷子钱家的人的名字都列出来。”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吩咐赵鲁道。“质库和销银铺也算是你情我愿的公平买卖,不会有太多的民怨,但是贷子钱家,有些伤阴德了。” 赵鲁劝谏道:“世子爷,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第一,王府内做贷子钱家的可是不少,世子爷虽然不惧得罪了他们,但多少有些不便的;这第二,即便王府里诸人不做贷子钱家,可士绅也在做,老百姓一样逃不了盘剥;这第三,王府收地,某些情况下也需要袋子钱家的配合和帮助!” 朱由崧摇摇头:“我没说不做贷子钱家,但要做也是王府来做,不能让他们一个个自己做。” 赵鲁的眼珠鼓了起来:“世子爷,这,这不妥当吧?” “怕他们因此怨恨我,甚至还会给我下毒?”朱由崧冷笑起来。“你刚才说,王府收地要靠贷子钱家的配合和帮助,那你告诉我,王府夏税过后能收多少地?” 赵鲁期期艾艾道:“这奴婢,哪能说的准呢!” “说不准就对了,因为道理很简单,那些地最终收到了做贷子钱家的那些人手里,而不是收到了王府的账上,这种损王府利益肥自身的做法,我要是报给父王,你猜父王会怎么处置了?”朱由崧冷笑道。“让他们把各处贷子钱家都交出来,由王府办个新商号统一经营了,每年把利润分给他们,一文铜钱都不会少给他们,但请他们就别在从王府口中夺食了。” 朱由崧这么搞,陈金、段炜等人或许还是会有怨恨的,但埋怨的程度会轻了不少,日后朱由崧再想办法或打或拉的话,倒也能有效的分化,从而相对顺利的接收全部王府事务。 见朱由崧态度坚定,赵鲁只好帮忙做这个恶人了:“是,奴婢稍后就去办这件事!” 朱由崧也是有担当的,不可能让赵鲁孤军奋战,所以,说道:“若是有人说三道四,或阳奉阴违,你且只管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 赵鲁眼珠一转,问道:“那王府官那边呢?” “一样,”朱由崧斩金截铁的说道。“别说王府官了,就是我身边的人,也是一样,正经生意由他们去,但贷子钱家谁都不能做,另外,也别想着有谁直接到双福号、福庆号拿货,在顺和店拿货也要根据进价,加两成利给他们!” 赵鲁不再迟疑,当即应道:“是,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那说说河洛会馆吧?” “是,目前河洛会馆已经开出了三十一家,其中二十六家是连屋带地一块买了的,这些河洛会馆直接就开张了,另外还有五家只有地没有屋子,所以,现在还在建造当中,相关字花生意暂时还是由当地的顺和店支店在做。” YY小说 河洛会馆就是从顺和店手中接过字花生意的白手套,但不是所有开展字花生意的府都有河洛会馆的存在,这不,某些地方势力强大到福王府也只能作配的府里,字花生意是人家代为经营的,就没有必要在开设了顺和店支店的情况下,再搞一个掩人耳目的河洛会馆了。 “不过,受到朝廷加征辽饷的影响,去年和今年的字花生意都出现了一定的萎缩,盈利都开始降低了。” 其实以朱由崧个人的判断,字花的生意不应该仅仅是萎缩,而是应该出现暴跌,但最终情况却比朱由崧想的要好了太多,这主要是,世道不好,穷人更多的想着一夜暴富,所以,哪怕忍饥挨饿也要购买字花的,并不少见,从而抵消了一部分购买者减少的情况。 “记住,本藩推行字花游戏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盈利,而是为飞票兑付筹备资金。”朱由崧提点道。“所以,不要太过于计较盈利多寡了。” 赵鲁应道:“奴婢明白的!” 朱由崧问道:“还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赵鲁知趣的说的:“暂时没有了,若世子爷没有其他交代,奴婢这就告退!” 朱由崧刚想让赵鲁退下,忽然想起什么,便问道:“王府名下有青楼吗?” 赵鲁以为朱由崧已经到了少年好艾的年纪,不由的暗自担心起来,生怕朱由崧要自己替他找美人,由此引来姚王妃的不满和严惩。 只是担心贵担心,但朱由崧的问题不能不回答,因此,赵鲁提心吊胆的回复道:“有的,顺和店在设置税关的地方都有青楼。” 朱由崧摇了摇头:“我是问,在各处支店有没有青楼?” 赵鲁回答道:“各处支店名下暂时还没有青楼,这主要是,当地本就有不少秦楼楚馆,且背后多有势家,顺和店也不好太逞强了。” 朱由崧有些咂舌,这开个青楼也要有强力地头蛇的庇护,这大明哪是什么资本主义萌芽呀,完全还是封建时代的那种做派嘛。 “其他也就算了,想办法在南都开办一家青楼,规模搞大一点,名气搞响一点,也好替本藩打探消息,拉拢民心!” 赵鲁搞清楚了朱由崧的意图,不禁松了口气:“是,奴婢这就安排下去。” “现在除了飞票,你这边还要搞两件事情。”朱由崧竖起两根手指对赵鲁说道。“第一,海贸的事情,包括在搞船,找船师和水手,在云梯关布局;第二,就是在南都把青楼开出来,然后配合顾鑫以及《南都毬报》影响南都舆论。” 赵鲁将朱由崧的指示记在心中,然后再次确认道:“是,奴婢会竭尽全力完成世子爷交办的事。” “不是竭尽全力,而是一定要完成!”说罢,朱由崧挥挥手。“你可以退下了。” 赵鲁退了下去,朱由崧坐在那想了一会,把李谙、金泰和马齐叫了进来:“李伴伴,世子府奉承司奉正,就由你来担任!” 亲王世子府和郡王府的规制相同,奉承司只有正副奉承各一人,既然李谙当了世子府奉正,那金泰自然就是奉承司奉副了;而马齐和远在北京的王乾则分别冠以了典服副和典服正的头衔,也算是世子府里名正言顺的一号內使了。 但名器给了,规矩也要做起了:“刚刚我与赵鲁的话,你们在外间应该也听到了,公事费不能贪,贷子钱家不能做,地少收,其他的我不管你们,可明白了?” 李谙等人齐声应道:“奴婢们明白该怎么做了······” 252.郑贵妃梦碎 朱由崧受封成为福王世子的那天,北京的泰昌皇帝开始生病了。 后来,有种说法是郑贵妃为了谋取皇后及皇太后的位置,所以向泰昌帝进奉了十名美人,然后泰昌帝不顾自己原本底子就亏的身体,当晚就享用了四名美人,第二天起床,人就生病了,因此这件事是郑贵妃的阴谋。 但这种说法是极其荒诞不经的,完全是一盆故意洒向郑贵妃和泰昌帝的污水。 首先,既然郑贵妃要谋取皇后及皇太后的位置需要泰昌帝配合,让泰昌帝生病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其次,即便郑贵妃送给了泰昌帝十名美人,也没让泰昌帝一次性享用多人。 最后,此时还在神宗的丧礼期间,泰昌帝一心营造“纯孝”的形象,又怎么可能在服丧未满的时候,享用美人这种可以在社会舆论中上升忤逆人伦的行为呢? 所以,泰昌帝生病只能是因为其本身的原因,亦或是极度亢奋后的副作用,也可能是过去三十多年那个弦绷得太紧了,一下子松弛下来,从精神到肉·体都有些不适应的缘故。 不管怎么说,泰昌帝生病了,体内积郁,无法排便,人因此难受的不得了。 但生病归生病,难受归难受,但泰昌帝并没有耽误执政,这不,他迅速启用了国本之争中因为恭请神宗册封自己而被贬官罢职的官员,并把王之寀等在梃击案后遭到三党报复的官员召回朝堂,从而营造了东林党人口中“众正盈朝”的局面。 此外,泰昌帝还再次对提出辞官请求的熊廷弼加以安慰,让其继续履行经略责任,并且派人安抚朝鲜及蒙古虎墩兔憨(林丹汗)等,以利用他们牵制后金方面。 总之,泰昌帝忍着极大的不适,耐心处理朝政,再加上新人新气象的传统,一时间,泰昌朝政通人和,有蒸蒸日上的气象。 可是,太医院始终没办法让便秘的泰昌帝能好好的拉几次,所以,病急乱投医的泰昌帝便命令自称熟悉医理的新晋司礼监秉笔崔文升替自己开药,后来,有人说这是郑贵妃的阴谋,因此害死了泰昌帝。 yqxsw.org 然而可惜的是,这种阴谋论的推测实在是无稽之谈,首先,让崔文升开药是泰昌帝自己的决定,若要是郑贵妃的提议,王安等人又怎么可能不出来反对呢,起居注和实录里应该有明显记录的,但可惜,没有;其次,还是那句话,已经到了要抱救命稻草的程度的郑贵妃是有求于泰昌帝,泰昌帝出事了,对郑贵妃又有什么好处呢? 因此,事情不过是一个慌了手脚的皇帝的自以为是罢了,结果是悲剧的。 这不,泰昌帝吃了崔文升开出的通利药以后,立刻从便秘状态,转为了腹泻状态,最高峰一晚上泄了三十多次近四十次,几乎人都要拉没了。 其实,这就是变成了痢疾了,若是朱由崧在场,会用温盐水补水,再用人参提振精神,用蜂蜜和牛乳(或豆浆)补充营养,总之是死不掉的。 但太医院却借机发泄对崔文升侵夺职权的不满,对前来问询的方从哲危言耸听说什么“皇帝的情况大而不妙。” 方从哲也异常的疑惑,泰昌帝不过四十岁,怎么就一下子危在旦夕了。 太医们便似是而非的解释说什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埋怨服药无效,而滥用泻药,以致调治之功毁于一旦”云云。 方从哲一惊之下,脱口说了句“莫非不好办了”? 太医院方面便说,只要听他们的,还是有救的,方从哲便表示,自己一定力劝泰昌皇帝一定按太医院的医案进行调治。 至此,驱逐崔文升的舆论准备已经就绪了。 随后相关消息被泄露出去,义愤填膺的兵科都给事中杨涟就立刻跳出来发声道:“贼臣崔文升不知医······妄为尝试;如其知医,则医家有余者泄之,不足者补之。皇上哀毁之余,一日万几,于法正宜清补,文升反投相伐之剂。” 而朱常洛生母王氏外家、原皇太子妃郭氏外家两家外戚都认为其中必有阴谋,遍谒朝中大臣,哭诉宫禁凶危之状:“崔文升药,故也,非误也!” 虽然外间已经沸沸扬扬了,但泰昌帝自家知道自家事,所以并没有责罚崔文升,而在大臣们看来,眼下是不是处置崔文升并不是第一要务,真正关键的是郑贵妃到底能不能封后。 首辅方从哲就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将进封郑贵妃为皇后的神宗遗诏暂时存放在内阁,对外则秘而不宣(其实,该知道的早已经知道了),但从礼仪上泰昌帝要对郑贵妃如同当年神宗对慈圣李太后一样,每日朝谒,以嫡母待之。 方从哲的建议受到郑贵妃和泰昌皇帝的一致反对。 郑贵妃这边很清楚,现在都争取不到封后,就不要指望日后泰昌帝一脉还会遵守之前的承诺;而泰昌帝一是不愿意把郑贵妃当中嫡母对待,二是也不愿意背上违背父亲遗命的骂名,事情就似乎这样僵住了。 于是,时任吏部尚书的周嘉谟在杨涟、左光斗等“正人君子”的建议下,找到了怯懦的郑养性,对其威逼道:“眼下的情况已经很明确了,如果郑氏日后不想满门抄斩的话,就去敦请贵妃搬出乾清宫。” 当然,单纯的威胁未必会让郑养性屈服,所以周嘉谟又许诺道:“如果贵妃能主动迁往慈宁宫的话,那么可以允许贵妃执掌太后印玺,暂摄太后之事,日后还有被陛下尊奉为太后的机会。” 受到了威逼利诱的郑养性无奈的前往乾清宫劝说姑母,迟迟等不到福王进京的郑贵妃知道大势已去,没能耐跟丈夫神宗一样,与朝臣对抗几十年的她,只好委委屈屈的搬离了乾清宫,搬到了太后居住的慈宁宫,至此,移宫案的第一阶段以泰昌皇帝的胜利而告终,泰昌皇帝一家就此得以迁入了天子正寝之称的乾清宫。 不过随着泰昌帝的病情不断恶化,移宫案的第二阶段,很快就将拉开帷幕······ 253.挑拨 八月二十一日,悲切万分的郑贵妃搬离乾清宫后,当日,泰昌帝便携带妻儿从慈庆宫搬到了乾清宫。 第二天,泰昌帝在乾清宫召见了阁臣和兵科都给事中杨涟。 由于当天召见时,泰昌帝还让锦衣卫都督骆思恭到场,所以大臣们非常担心这次召见的目的是为了杨涟三天前上的奏疏谤君忤旨意----杨涟的奏疏中语及“(泰昌帝)兴居无节、侍御蛊惑”的不敬的词语----担心杨涟因此受了包括廷仗在内的严惩,希望他当庭认错。 结果杨涟一早与王安有过联系,知道泰昌帝并不会处置自己,故作豪言壮语道:“自分穴兄糜骨,必如对初。” 群臣为杨涟豪言壮语所迷惑,一边摇头叹息杨涟可能的遭遇,一边称赞他是铁骨铮铮。 这边还在议论纷纷,那边皇帝宣召入内,一众大臣就鱼次而入。 刚刚入阁的刘一燝、韩爌两位大学士随后上前叩谢皇帝的信重,泰昌帝回复道:“请两位先生为朕尽心分忧。” 刘一燝和韩爌当即应诺,泰昌帝便环视四周,一眼看到了杨涟。 正当在场重臣的心提了起来的时候,泰昌帝出乎意料的向众臣们说道:“我去年七月得病,今年五月刚刚病好,但即位后每日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懈怠,因此劳心神伤,以至于旧病复发,至今不能康复。” 泰昌帝这就是在跟包括杨涟在内的众臣们解释自己并没有受到“侍御蛊惑”,也没有贪恋床底毫无节制,请外廷群臣们不要听信流言蜚语----若干后,杨涟的同党为杨涟贴金称,当时泰昌皇帝是看着杨涟做解释的,语气十分温和,但事实上,当时泰昌帝久病气虚,这次丁卯召见,从一开始就是轻声轻语的,根本不是表达对杨涟“敢谏”的欣赏。 既然皇帝主动进行解释,包括杨涟在内的群臣们只好将信将疑,并请泰昌帝保重身体。 此时泰昌帝命令召来皇四子朱由模,然后手指朱由模对群臣说道:“此儿甚佳,吾爱之。” aiyueshuxiang.com 众臣们有些哗然,已经晋升礼部尚书的孙如游见势不妙,立刻上前跟泰昌帝说道:“陛下,内阁以为,直接将选侍李氏晋封为皇后,实在不妥当。” 泰昌帝却道:“选侍李氏,服侍朕多年,一向小心谨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加上抚养元子有功,为何不能册封为皇后” 孙如游坚持道:“陛下,后宫自有等级,岂有不经妃嫔,直接册封皇后的道理。” 若按孙如游的意思,西李要先封妃嫔,过两三年后晋升贵妃、再过几年晋升皇贵妃,差不多十年后才能成为皇后,因此中间没有任何阻碍,西李顺风顺水的成了皇后,届时朱由校早就被册立为太子了。 听明白了孙如游用的缓兵之计,泰昌帝的表情有些不好看起来。 首辅方从哲见状,便出奇兵,以声东击西的方式打乱泰昌帝的预想:“诸臣意欲请命皇长子移主慈庆宫,选择老成谨厚內侍付以阿保之任。” 泰昌帝立刻听出了方从哲的潜台词,慈庆宫是什么地方,那是他几十年太子期间居住的地方,让朱由校住过去,实际就是承认了朱由校是他选择的继承人。 对此,泰昌帝很是些恼火,他的暗示已经如此清楚了,结果文臣集团还是视而不见,这让泰昌帝领会了当初国本之争中神宗的无奈和委屈。 所以泰昌帝语气冷淡的回应道:“渠事已妥,服事人具有定(内阁说的给朱由校安排老式安分的內侍这件事已经早有安排妥当了),至于皇长子暂不移宫一事,朕暂时还不想跟皇长子分离,你们这也要说三道四吗?” 吏部尚书周嘉谟此时站出来支持泰昌帝的选择:“皇长子时侍侧为是,宫无可移。” 刘一燝见为了朱由校是不是要移宫,文臣集团内部出现了矛盾,便立刻岔开话题道:“皇长子是不是需要移宫,陛下安排即可,眼下最重要的是,陛下要保重龙体,按时服药、保重自身。” 泰昌帝苦笑道:“太医院的药实在没什么作用,朕已经多日没有服用了。” 吏部尚书周嘉谟劝谏道:“药石的作用只是第二位的,陛下现在还是要清心寡欲为好,如此,不吃药,身子也能逐渐好转了。” 见群臣们又把事情绕了回去,非要说自己是因为房事无节制而导致身体衰弱染病的,泰昌帝无可奈何的回应道:“宫中无它事,朕自是会厚养身体的。” 说到这,生怕自己的回应不能让群臣信服,泰昌帝便让随侍在身边的朱由校回答道:“哥儿,你跟他们说一说吧!” 朱由校便顺着泰昌帝的意思,对群臣们说道:“宫中无它事,各位先生要告诉群臣们,不要相信什么小道消息。” 朱由校说完,泰昌帝又觉身体不适,便结束了这次被称为“丁卯召见”的陛见。 群臣一退,泰昌帝立刻让內侍扶着前去如厕,见泰昌帝走的狼狈,留滞在后方的王安就越俎代庖的吩咐道:“来人,送四哥回去。” 朱由模被人送到了后面,朱由校却被王安叫住了:“元子,今天的事情可曾看明白了?” 朱由校眨了眨眼:“今天难道不是父皇专门就那个什么给事中的奏疏向群臣做解释吗?” 王安干笑一声:“若只是做解释,又何必让四哥出来,又扯上了李娘娘封后,封贵妃的事!” 朱由校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王安恨铁不成钢的解释道:“若是李氏成了皇贵妃,乃至皇后,四哥就是嫡子了,我大明又是有嫡立嫡无嫡才立长的,到时候,元子该何去何从啊!” 朱由校虽然顽劣,但过去的这些年里,泰昌帝与福王之间的恩怨纠葛也是清楚的,而最近刚刚宣告暂时告一段落的郑贵妃封后事件他也看的明白,知道泰昌帝为什么不肯让郑贵妃为后,所以,听到王安的恐吓,朱由校精神紧张了起来。 是的,朱由校还记得自己在母亲王才人离世前,自己对母亲的承诺,也了解母亲的遗愿,所以,朱由校便当着王安的面咬牙切齿道:“她的阴谋不会实现的!我是大明元子,只有我才能继承大明皇位!” 见朱由校的野心被自己挑动了,王安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254.形势所迫 由于太医院的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吃了迟迟不见好的泰昌帝便摒弃了太医院的汤药,可问题是,不吃药这痢疾就迟迟不好,甚至影响了泰昌帝的休息,整晚睡不着觉的泰昌帝开始日渐憔悴了。 丁卯过后没两日,神宗皇帝的灵柩迁往定陵安葬,但由于棺椁太重,在运输途中,承重的绳索几次断裂,导致棺椁中途落地,这在当时是极其不吉利的征兆,泰昌帝问询心忧不已,便再次召见了方从哲。 一见方从哲,泰昌帝便问道:“寿宫的情况如何了?” 方从哲一早猜到了泰昌帝的问题,便好整以暇的回应道:“陛下放心,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但大行皇帝业已安葬完毕,天寿山地宫于前天开始复土了。” 泰昌帝沉默良久,再度开口道:“那朕的寿宫可做安排了?” 方从哲大吃一惊,急忙声音颤抖的劝说道:“陛下目前不过是体质虚弱而已,哪里会有天崩地裂、不忍言之事啊?陛下实在是过虑了,这反而对静养不好!” 泰昌帝苦笑道:“药石罔效啊!朕又怎么能不考虑再三呢!” 方从哲犹豫了一下,回复道:“陛下若是信不过太医院,或可以广延天下名医。” 泰昌帝肯定是有求生欲望的,所以他当即同意了方从哲的建议,决定道:“这件事就由方先生操办吧······” 回到内阁的方从哲跟刘一燝、韩爌等阁臣商量了,大家觉得这件事应该速速办理,但又不能广而告之,以免造成了朝野的混乱,所以,内阁最后决定,几位阁臣各自给地方督抚写信,请他们赶快把各地名医送来北京,但正式的诏书就不下发了。 由于明廷内部并没有保密的意识,所以内阁正在想办法召集民间大夫的消息很快在朝廷内部闹得沸沸扬扬了,于是,得到了消息的鸿胪寺丞李可灼便向内阁报告道:“他有仙方可以止泻,并医治陛下的疾病!” 方从哲等人闻言颇有兴趣,便召见了李可灼,结果看到了李可灼预备进呈的仙丹。 但对于仙丹,内阁上下都极其不以为然,毕竟历史上那些因为服用了仙丹而死的例子可谓数不胜数,所以,给普通人使用都要小心翼翼的,更何况一国之君呢! 所以,内阁便认为李可灼有谋取幸进的意图,不可以相信。 等到八月二十九日,泰昌帝自觉自己坚持不了太久了,于是再一次召见了方从哲等人,当天。 在这次召见中,泰昌帝主要说了三个件事,第一件事,是他通过厂卫系统听说了李可灼准备奉献仙丹的事情,要求内阁上呈;第二件事,他将皇长子朱由校托付给了群臣,希望日后群臣能辅佐朱由校即位,并把朱由校培养为“尧舜”;第三件是,则是在退一步的情况下,不再坚持册封西李为皇后,而是准备先册封西李为皇贵妃。 按照泰昌帝的想法,他主动退了一步,文臣集团应该也知趣的退让一步,如此双方也算皆大欢喜,但谁料到,文臣集团已经意动了,西李却充当了猪队友的角色。 这不,站在幕帘之后偷听的西李拉过站在她身边的朱由校,在其耳边耳语几句,便把朱由校推了出去,看到突然间冒出来的朱由校,泰昌帝疑惑道:“哥儿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朱由校之前已经受了王安的蛊惑,本是不愿意替西李传话的,所以期期艾艾的有些不想开口,西李便在幕后催促了一句,朱由校这才无奈,冲着泰昌帝与群臣说道:“儿臣以为,李选侍可以当皇后!” 群臣之前已经看清楚有人在幕帘后跟朱由校说话,所以听完朱由校的说明,顿时有些哗然,泰昌皇帝也愕然无语。 见形势似乎有些失控,礼部尚书孙如游便再一次站了出来:“太后、元妃等人的谥号还没有尊上,把这些事情解决后再封皇贵妃不晚。” 小书亭 方从哲便立刻附和道:“理应如此!” 泰昌帝一看便知道西李弄巧成拙了,所以叹息一声,同意了群臣的意见,然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宣布结束这次后来被称为“甲戌召见”的会面。 “甲戌召见”结束后,王安立刻派人把杨涟请了过来。 王安跟东林党亲善已经很久了,但杨涟此时不过是一个兵科都给事中罢了,王安为什么非要直接联络他呢?在这重要的历史关头,其他的东林大佬又跑哪去了? 其实情况并没有那么复杂,要知道神宗过世至今也就一个多月,起复各路东林大佬的诏书也才下达了二十多天,就算各路东林大佬接到诏书立刻启程,现在还多半在路上,所以,京城里东林党人数量还不多,大佬更是有限,不联络杨涟,就几个人可以联络了。 此外,杨涟现在供职兵科,是科道中的一员,算是明廷当中最有战斗力的政治部门了,在内阁目前还控制在方从哲这个老狐狸手上的时候,王安也只能将科道倚为助力了。 至于为什么不联络身为东林大佬之一的新任内阁大学士韩爌,王安也是有考虑的,毕竟韩爌的位置够高,控制起来不易,远不如杨涟这边用不多的筹码和几句忠君爱国的话,就能打动了。 当然,杨涟是不是在与王安虚与委蛇,却非眼下的王安所能知晓的。 不过,这次密会中,两人显然是一拍即合。 “请王公公放心,杨涟拼却性命也不会坐视西李行武后旧事!” 听完杨涟的保证,王安沉默了一会,语气严肃且萧瑟的说道:“皇爷的身子,保不齐哪一天就有不忍言之事,届时,请大洪一定留意杂家派出的信使,才好里应外合,确保元子脱离李选侍的控制。” 杨涟答道:“理应如此!” 两人随即约定了确认信使身份的暗号,随后,不敢在此关键时候,轻易离开泰昌帝身边的王安便匆匆离去了,看着王安的背影,杨涟苦笑的自言自语道:“非是我杨某人愿意与阉竖携手,实在是形势所逼啊。” 完成了心理建设的杨涟也走了,却不知道,此刻泰昌帝派出的使者已经再一次的去往了内阁······ 255.泰昌帝薨逝 “陛下催促我等奉上李可灼所献仙丹的内使又来了,虞臣,你说内阁该怎么办呢?” 听完内阁首辅方从哲的问题,时任群辅的韩爌一脸的犹豫,是的,他担心方从哲会拿自己的回答做文章,但韩爌当年也是泰昌帝日讲官、老师,因此他对泰昌帝是有感情的,实在不忍看到已经迅速消瘦的泰昌帝那份憔悴的样子。 所以,韩爌想了想,问道:“各地名医何时能进京呢?” 这回轮到方从哲为难了:“大部分的书信怕是还在路上,就算几处已经接到我等书信的,也没那么快把大夫送来北京,最快最快,也得要十天左右!” 韩爌便言道:“元翁,你看陛下还能坚持十天吗?” 方从哲沉默许久,这才说道:“眼下,似乎也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方从哲决定道:“来人,立刻把李可灼叫来。” 鸿胪寺丞李可灼是个五十开外的老人,他举止飘逸,乍一看确有点道骨仙风的样子。 但方从哲更是**湖了,所以并没有被李可灼的外貌所迷惑,径直问道:“你所献仙丹,是怎么个来历?” 李可灼回应道:“这些仙丹,是下官年轻时在峨眉山采药时得遇一位仙长所赠的,所用药料均采自神府仙境,服用后能治百病。” 韩爌冷笑道:“别胡说八道了,说,这些仙丹是用什么做的!” 李可灼见韩爌这边门清,所以只好讪讪的笑道:“取童女首次月经盛在金或银的器皿内,还须加上夜半的第一滴露水及乌梅等药物,连煮七次,浓缩为浆,再加上乳香、没药、辰砂、松脂、尿粉等拌匀,以火提炼,最后炼蜜为丸。” 韩爌和方从哲一听就明白了,什么童女月经、夜半第一滴露水以及尿粉,都是噱头,主要药物是乌梅、乳香、没药、辰砂、松脂。 其中乌梅是可以医治久泻久痢,也算是对症下药;乳香和没药可以活血行气止痛,消肿生肌,在对泰昌帝病情治疗方面根本没什么作用;松脂主治疥疮,皮癣,这这是外用药,不可以内服;至于辰砂也就是丹砂,一般炼丹术都用,少量医书中也有拿来做药的记录,但问题是,这个时期的中国人并不知道辰砂在高温下会产生水银。 因此两人看了半天仙丹的原料组成,一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原本,专业的问题可以交给专家,但现在太医院是绝对不会允许泰昌帝服用什么金丹的,所以,找来医书翻了半天后,方从哲和韩爌也没得出该不该奉献于泰昌帝面前的结论。 韩爌便道:“要不,请次辅一起来讨论吧?” 上次泰昌帝问起了自己的寿宫,所以次辅刘一燝被派去勘测选址了,说是明天晚上会回来的,韩爌便觉得,让泰昌帝冒险吃“仙丹”的责任不能由自己和方从哲两个人背负了,必须拉上刘一燝。 方从哲却似乎人老心软了:“别让季晦也卷进来了,还是老夫独断吧。” 方从哲随即决定道:“若是陛下再派人来索取,就送上去。” 韩爌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八月三十日一早,泰昌帝再次派內使到内阁询问李可灼和仙丹的事,方从哲和韩爌无奈,只好带着李可灼和仙丹进了乾清宫。 泰昌帝显得比前几天更消瘦了,体质虚弱,但他的神志十分清楚,当得知方从哲带来了“仙丹”后,态度有些激动的说道:“立刻奉上来!” 方从哲跪奏道:“这仙药究竟能否治病,臣等尚不敢妄言,还请陛下明断。” 方从哲说罢,跪在后方的李可灼便把手中的锦匣举过头顶,泰昌帝示意随侍的太监打开看一看,结果里面露出来的是红艳艳的几颗丸药。 病急乱投医的泰昌帝已经听不进劝了,当即就要取来服用。 跪在方从哲身边的韩爌开口劝阻道:“陛下,此丹药尚不确认有无毒性,不可轻易服用!” 泰昌帝对韩爌的话还是很比较相信的,因此,当即便以警惕的目光看向李可灼。 李可灼不敢辩驳,只是伸手取出一丸,自行服用了下去。 随侍的太监立刻检查了李可灼全身,发现他并没有把丹药隐藏起来,而是真的服用了下去,这才放下了警惕之心,随后,众人又等了半个多时辰,见李可灼并无中毒迹象,泰昌帝这才在松了一口气后,服用了一丸。 ahzww.org 这一丸药下去,泰昌帝的腹泻就止住了,泰昌帝十分满意,便让內侍传话称“圣体用药后,暖润舒畅,思进饮膳”。 但李可灼的药更多的像安慰剂,所以泰昌帝到了傍晚时分,再度感觉身体再度不适了起来,于是便让內侍再取一丸来服用。 只是李可灼事先说明了,这药不能连着吃,要三天后才能服用第二丸,但泰昌帝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还是坚持服用了第二丸,但这一丸药吃下去,积蓄的水银含量就达到了致命的程度,所以当天深夜,泰昌帝就暴毙而亡了。 泰昌帝暴毙之日是八月三十一日,而其是八月初一正式登上皇位的,所以,泰昌帝在位的时间仅仅只有一个月而已,是整个大明迄今为止,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位君主,也让大明在短短四十余天中,接连逝去了两位皇帝,造成了朝局的极大混乱。 “你立刻出宫,联系杨涟。”王安语气有些急促的跟身边的亲信说到。“告诉他陛下龙驭宾天,如今西李意图把持元子,自立太后,垂帘听政!” 亲信知道一旦西李成为太后,王安成为司礼监掌印的可能就几乎不存在了,而自己身为王安一脉,想来在西李亲信上台后也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的,所以,领命之后便急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亲信离开后,王安思考了一会,找到西李身边的大太监李进忠(不是魏忠贤)说道:“皇爷突然驾崩,太子之位未定,外廷多半是要让元子承继大统的,可是元子年幼顽劣,非得娘娘看顾才可。” 李进忠上当了,脸带喜色的说道:“皇爷在世的时候就准备让娘娘当皇后的,眼下主少国疑,自然应该以当年仁圣和慈圣为例,由娘娘监护元子······” 256.不去慈庆宫更待何时 看着李进忠进殿对哭哭啼啼的西李耳语起来,王安冷笑着去找朱由校了。 找到朱由校,王安悲切的告诉了他,泰昌帝去世的消息,并且还密语道:“选侍娘娘想先当了太后,再决定谁当太子。” 响锣不用重锤,朱由校一听,手中的拳头就捏紧了······ 看着出现在东华门的某人,韩爌奇怪道:“大洪,你怎么也来了?” 杨涟表情凝重的走过去跟韩爌咬耳朵道:“司礼监王安王公公通知我来的!” 韩爌诧异至极,但杨涟好歹也是东林党的骨干,王安又是亲近东林党的内宦,彼此之间有什么联系,他也不好多少什么,只好点了点头:“来了也好,等一会就跟我们一起去乾清宫吧。” 韩爌正说着,只见刚刚回京的刘一燝匆匆走了过来:“虞臣,元翁怎么没到呢?” 韩爌回应道:“我派人联系了元翁,元翁说,陛下龙驭宾天,估计跟李可灼奉献的仙丹有涉,而仙丹是他送入宫中的,所以,他避位待堪,今日一切由次辅为主。” 刘一燝暗骂了一句,然后无奈的说道:“那好,人差不多到齐了,别耽搁了,立刻进宫!” 就这样,在刘一燝的带领下,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以及杨涟踏入了紫禁城中。 等到了乾清宫,众臣们依次检视了泰昌帝的尸体,最终得出了泰昌帝不是死于谋杀的结论,随即一众大臣们便开始哭天抢地起来。 是的,甭管是不是真心的,一想到不到四十天里,大明先后去世了两位君主,上上下下都不由得悲从心来,所以,一时间,乾清宫里哭声震天。 当然,皇帝宾天后的程序有很多,譬如替泰昌帝收敛后,将棺椁移到奉先殿供百官哭祭等,所以,一众大臣们哭了一会之后,便抹了抹眼泪,开始下一步程序。 只是,程序刚刚开始,在安置泰昌帝尸首的卧榻前,杨涟就要求道:“我等要拜见元子。” 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西李无法拒绝,所以西李以目示意站在她身边的李进忠。 李进忠果然不负西李所望,扯了一个理由阻挠道:“元子为大行皇帝守了半夜的灵,眼下已然昏昏睡去,不可惊扰。” 杨涟一听,当即就怒喝道:“大行皇帝已逝,留下的大明江山当由元子来承继,此时元子不出面让群臣相见,庶几能安抚群臣?” 李进忠狡辩道:“元子睡不踏实,是要打杀奴婢等的,不如且众位先生等一等,等元子醒了再说。” 因为红丸是首辅方从哲带着李可灼进奉的,所以在得知泰昌帝暴毙后,方从哲在家避位待罪,故而这番前来乾清宫实际是由次辅刘一燝带队的,此时,刘一燝从杨涟和李进忠的对话中觉察出了某种蹊跷。 鉴于文官集团在皇位继承上的一致态度,刘一燝便冲着李进忠怒喝道:“大胆,此时安敢阻止元子与群臣相见!” 李进忠无言以对,西李便捂着脸大哭起来:“陛下啊,陛下,你刚一走,就有人威逼我们孤儿寡母起来,这以后让我们怎么办呢!” 西李这么一哭,刘一燝有些为难起来,是的,他怕将来会有一个权臣的骂名落在头上,但身为大学士的刘一燝退缩了,只是七品兵科赌给事中的杨涟却距离权臣还有太多的距离,因此他毫不妥协道:“娘娘说错了,臣等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无暇谋身。” 李进忠见状便道:“什么无暇谋身,不过为求幸进而已,欲得拥立之功!” 杨涟以目怒视:“大行皇帝无嫡子,立长有何不妥,尔等阉竖百般阻挠是何居心!” 站在一旁的王安这时候出来当好人道:“元子辛苦半夜,的确已经安睡了,不过几位先生说的也对,这个时候要是不让元子与群臣相见,只怕群臣会有疑心的,反而闹得上下不安,不如,等陛下棺椁运到奉先殿后,我等再陪元子出去与群臣会面如何!” 西李听到这,冲着李进忠再使了一个眼色,李进忠便回应道:“王公公所言甚是,可以这么安排,但我多说一句,元子年幼失学,显然无力秉持国政,既然神宗爷授予娘娘以抚视元子之责,今后应由娘娘听政并暂代元子批阅奏疏。” 杨涟暴怒起来:“大胆,尔等安敢窃取朝廷大政!” 王安立刻开口阻止道:“娘娘听政和代元子批阅奏疏的事,不是不可以讨论,但群臣哭拜大行皇帝的事情刻不容缓,先把这件事办了,余者可以慢慢商议!” 刘一燝抢在杨涟之前插话道:“王公公这话有道理,我们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 loubiqu.net 杨涟见状便道:“臣请元子在接见众臣后,移居慈庆宫,以备正位皇太子!” 李进忠言道:“不可以,大行皇帝生前早有定论,元子不必移宫!” 眼见得双方面又要争吵起来,王安喝道:“好了,都说了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还是先把百官瞻仰大行皇帝遗容这件事办了再说。” 杨涟注意到王安的暗示,便不在开口了,李进忠有心再次拦阻,但在场的众臣们虎视眈眈着,他胆气一寒,没敢继续拖延。 这时,宫人们开始替泰昌帝除去衣物,擦拭全身,然后换上寿衣----原本人死后括约肌松弛,身上肯定是有污秽的,但泰昌帝之前腹泻不止,所以几乎该拉的都拉空了,倒是一点也不龌龊----随即,一口棺椁抬了进来,几个气力颇大的內侍将死沉死沉的泰昌帝放置在其中,并按(北斗)七星卧法,放置好身躯,最后抬着棺椁前往了奉先殿。 原本此时几位来乾清宫的大臣应该跟在棺椁之后一同前往奉先殿的,但却是没有一个移动脚步的,王安见状,便冲着李进忠使了一个意思不明的眼神,然后走到后面把半软禁状态的朱由校及朱由校身边的魏朝和李大个子都带了出来。 几个大臣确认了一身丧服的朱由校是如假包换的之后,纷纷行礼:“臣等见过元孙!” 朱由校嘴角扯动一下,没有说话,便被大臣们簇拥着前往了奉先殿。 然而在前往奉先殿的路上,先是王安与杨涟对了口型,然而杨涟又跟群辅韩爌耳语了两句,韩爌便立刻与刘一燝等交换了意见,随即两位大学士便带着群臣,裹挟着朱由校,改道去往了文华殿。 同时,正等着前往奉先殿群臣也得到了王安派来的內侍通知,纷纷赶往文华殿。 在文华殿中,朱由校受到了群臣的山呼万岁,但脸色潮红的朱由校还没来得及陶醉,得到王安指示的魏朝便在朱由校耳边说道:“元子,现在不去慈庆宫更待何时!” 朱由校脸色一肃,当即在魏朝、李大个子的护卫下,离开文华殿,去往了慈庆宫,并封锁了宫门,禁止西李的人进入。 朱由校逃脱了西李的控制,而移宫案的第二阶段便由此进入了高*潮阶段! 257.天启登基 朱由校摆脱西李控制之后,几个重臣们在放心之余,便坐下来认真讨论其朱由校与西李的关系来。 吏部尚书周嘉谟、左都御史张问达、户部尚书李汝华等大臣都认为“虑皇长子无嫡母、生母,势孤孑甚,欲共托之李选侍”,但杨涟等东林党人却以“天子宁可托妇人”为由,坚决反对,双方争辩不下,有人便提议让方从哲来决定。 但充当首辅多年的方从哲此时深陷“红丸案”中,说句话都会被台谏攻击,根本不敢掺和其中,只提了个“徐图之”的建议,却遭到了杨涟等人的无情漠视! 随即,在朱由校脱离西李控制的第二天,杨涟、左光斗等人就上疏奏请西李搬离乾清宫。 已经失去了倚仗的西李自然是不肯的,为了朱由模的将来,她依然试图负隅顽抗,拿着已经在士大夫眼里成了废纸的泰昌帝的口谕说事,不想轻易的搬离乾清宫。 由于年幼,再加上没有接受过良好的帝王教育,因此朱由校并不像他的父亲、泰昌皇帝一样善于伪装自己的想法,也没有指望获得“纯孝”的美名,所以,当年九月三日,朱由校获得群臣拥戴,正式登上皇太子之位后,变就立刻下达了太子令谕,要求西李搬离乾清宫。 西李还是坚持不走,于是,在杨涟等东林党人的坚持下,被舆论裹挟的刘一燝、韩爌两人便率着百官来到乾清宫示威。 当日,群臣威逼的声浪直冲云霄,群臣拍打乾清宫大门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西李身边的太监和宫女们一个个吓得面如死灰、浑身发抖,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毫无抵抗能力的西李只好带着朱由模及皇八女朱徽媞匆匆迁往了朱由校指定给她居住的哕鸾宫。 移宫案的第二阶段,至此结束,但其余波荡漾,接下来还有更可怕的一幕即将上演。 西李搬离乾清宫的第二天,九月六日,朱由校在群臣的拥戴下即皇帝位,年号天启,但天启这个年号起的极不妥当,因为一般而言取年号的原则是尽量不要用前人用过的年号,可问题是天启这个年号在中国的历史上曾经三度被使用过。 其中南北朝时南梁皇帝萧庄用了两年、唐代南诏第七代国主劝丰祐用了二十年、元末起义军将领徐寿辉又用过一年,因此朱由校实际已经是第四任使用者了。 如果只是历史只有一个或两个朝代使用过这个年号,也可以解释说替朱由校取年号的翰林院学士们,知识广度和深度不够,但之前都有三个朝代使用过天启年号了,就不是学识不足的问题了,而是彻头彻尾的马虎。 当然,年号取的不妥当的事也不能全怪翰林院的问题,主要原因是朱由校的登基速度太快了,泰昌帝才死了六天,就登上了皇位,连三辞三让的手续都没有完成,在中国历史上的正统王朝的皇位承继中实属于比较罕见的。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当然不是朱由校的问题,而是东林党担心局势会出现不可测的变化,所以才急匆匆的决定让朱由校尽快登基。 不过杨涟选定朱由校在九月初六登基后,他还被左光斗等东林党内部的同伙给骂了一顿,以至于杨涟挨完骂之后,还不得不乖乖的承认自己是完全没有预测到出现变局的可能,否则就应该在九月初一或九月初三就让朱由校登基的。 是的,万一西李联络某派反东林的势力实施政变怎么办? 夺门之变可不就是一个最鲜明的教训吗? 幸好东林党是自己吓自己,在防止出现第二个武则天(实际是担心文臣的权利受到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的危险)的问题上,三党和东林党是同一立场,所以三党并没有在朱由校即位问题跟东林党唱反调,自然也不会去勾结西李,来个翻云覆雨了······ 天启帝登基后,再一次打开内库,给九边及京营将士犒赏,以稳定军心;又拨出大量的资金用来为泰昌帝修建帝陵;至此,神宗积累下来的内库七百万两存银,已经一多半花光了,这就为接下来的再次加征辽饷,预设了伏笔。 小书亭 除了犒赏军将官弁外,天启帝还立刻授意将泰昌帝的原太子妃郭氏及母亲王才人追封为皇后,也算是满足了王氏生前的遗憾。 而在加官进爵、遍撒金钱雨来安抚群臣的同时,天启帝开始了秋后算账。 首先,根据王安的意见,王国臣被要求退休、孟珙被发往了南京守灵,神宗晚年的四大秉笔,只剩下了邓先一人暂时还留在了司礼监。 而泰昌帝身边的田诏、崔文升、范通、孙相、陈尧臣、孙惟贤等十三名内监也被黜落。 西李身边的李进忠更是因为所谓的“盗宝案”遭到了残酷的对待----其中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杨涟上疏说李进忠不应该在天启帝身边伺候,这显然是把两个李进忠搞错了,所以天启帝便命令李大个子恢复了本姓,今后此人会被暂时称为魏进忠。 接下来,根据杨涟等人的上疏,天启帝开始就红丸案发难。 作为向泰昌帝奉献红丸仙丹的罪魁祸首,鸿胪寺寺丞李可灼被命令养病回籍。 之所以只是受到如此轻的处罚,是因为,东林党人的主攻目标是方从哲,而与方从哲一起带走李可灼进宫的韩爌此时一言不发,根本不为方从哲解释,方从哲只好一而再再而三的上疏请求辞职回乡养老。 根据大明官场的游戏规则,在多次挽留以示对首辅大臣的尊敬后,方从哲最终在当年十一月“主动致仕”还乡了,东林党人由此顺利的搬倒了这块如鲠在喉的大石头,接下来,他们会向三党及其他反对派发起总攻,以达成由他们掌握朝局的目的。 但在攻击方从哲的风暴边缘,熊廷弼也受到了东林党人的集火攻击,很快熊廷弼的经略一职为东林党人袁应泰所取代,但袁应泰只有嘴炮,而无实际办事能力,偏偏还听不进劝,如此一来辽事就愈发的无可救药了······ 258.心有余悸 “朱由校登基了?” 六天前,泰昌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了洛阳,福王当天就喝了一个酩酊大醉,是的,只差了1到2个月,如果万历再能坚持1到2个月的话,一切就大不一样,可是,时间不能倒流,逝去的生命也不能挽回,所以福王就只能在醉梦中哭诉命运的捉弄了。 不过,三天过去了,福王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对于朱由校的登基,福王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点评道:“大明落在这孩子身上,怕是有些艰难了。” 虽然福王的用词还比较中性,但朱由崧却劝道:“父王,慎言呢,毕竟,元子现在已经是皇帝了。” 福王点点头:“我知道今后该如何应对,倒是你这边,可不要寄予太多的希望啊!” 福王又道:“我已经请旨回北京为先帝奔丧了,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允许啊!” 朱由崧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这怕是只有天知道了。” 是的,东林党人未必会同意福王这个时候回北京搅局的,所以福王请旨回京拜谒神宗定陵以及为泰昌帝奔丧的请求,很有可能再次落一个留中的下场。 “对了,父王,孩儿以为现在倒是一个处置丁位等人的极好机会。” 没错,朝廷里乱糟糟的,现在应该没有人关注福王府的事情,正好趁机了断了丁位。 福王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处置丁位和东厂在福王府的眼线并不难,但问题是,处置了丁位,东厂就不在福王府里安插眼线了吗?” 朱由崧回复道:“父王明鉴,这次处置丁位,我们父子师出有名,即便宫里知道了,也不好声张什么,至于东厂未来会不会在福王府里安插眼线,让他们安插好了,毕竟,再次安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王府里的其他宦官看到东厂探子的下场也会掂量掂量,日后未必会再敢为东厂效命。” 福王考虑了一会,同意道:“吾儿说的也有些道理,那王府内的锦衣卫要一并处置了吗?” 朱由崧知道福王是在考验自己,所以笑着回答道:“锦衣卫这边的眼线倒是不必动了,毕竟,这一次是丁位做的太过了,孩儿才要处置的,并非是要断了宫中的监视。” 福王笑了笑:“这话有见地,真要切断了全部的眼线,只怕宫里要睡不着觉的,成,那你就布置下去,让京邸那边同时动手······” “百户大人,福王府出事了!” 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部下,锦衣卫在河南府的负责人表情一肃,语气严厉的质问道:“说仔细一点,福王府出什么事了?” “说是王府里的饭菜有人下了毒,吃死了三十多位內侍和十几个宫女!” “什么?”锦衣卫百户震惊了。“这,你确认没有搞错了?” “不会错的。”属下回应道。“昨天深夜里我亲眼看到尸体一车车的拉出来了,我还特意追到了城外的乱坟岗,把尸体挖出来数了数,真都是毒死的,这可是小五十人呢!” “这么大的动静!”百户坐在那眼神严肃起来。“福王府查到是谁下毒了吗?” “今天王城四门就紧闭了,估计还在查。” “务必要联系内线,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百户表情异常的凝重。“我看这里面有古怪!” 属下应声而退,但没多一会,便带着一人重新出现在了百户的面前。 看着这个新出现的人,百户惊奇道:“不是说王城四门紧锁,你怎么出来的?” 来人应道:“福王府是被全面封锁了,但大粪也不可能积存在那边,所以,我跟运输秽物的兄弟换了衣服。” 百户这才闻到了臭味,于是连忙挥挥手:“赶快去清洗一下。” 来人退下去洗漱了一下,然后重新回到百户的面前,百户这才迫不及待的问道:“确实有人在福王府里下毒吗?” 来人摇头道:“不是下毒,是赐死!” 百户眼珠一下子鼓了出来:“福王疯了,一下子杀了五十几个,这要是文官们知道了,岂不是正好抓住了把柄!够他自己吃一壶的。” “五十几个?只怕还不止呢!估计京邸那边也会动手的。”来人冷冰冰的说道。“至于福王疯没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东厂那边肯定要疯了!” 百户立刻洞察了来人这番话的潜台词:“你是说,被赐死的都是东厂在福王府的探子?” “应该不会错的。”来人报告道。“不过福王找了个好借口,有人下毒嘛,不但毒死了五十多个宫内宦官,甚至王府的右供奉丁公公也被毒死了。” “什么!丁位也被毒死了!”百户彻底明白了。“这是福王在发泄不满啊!” “正是,谁让丁位这次做的太过分了,不处置他,福王只怕气不顺呢!” 百户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天家的事,不是我们可以说的,今后要慎言,不过,丁位也死的真冤枉了,东厂怕是会把事情压下来,可算是白死了。” 来人咂舌道:“也是个太监,就这么白死了?” “太监?不也是天家的奴婢吗?”百户冷笑道。“归根结底是代人受过,死得其所!” 说到这,百户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便转移话题道:“福王既然把东厂的探子清了一遍,那有没有动我们锦衣卫的人?” 畅想中文网 来人苦笑道:“真要是连我们锦衣卫的人都动了,那我还能出来嘛?” 百户品砸了一会,松了口气:“福王看来没有疯,做事还留在余地呢,否则你我怕是此时已经身在地府阴曹了。” 来人同意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福王这才动手,更像是发泄怒气,东厂方面只能吃哑巴亏了。” 百户摆摆手:“东厂是不会吃哑巴亏的,肯定会再次派人潜入福王府的,除非福王心存谋逆之意,否则他能杀一批人,还能把几批人都杀了吗?” “但东厂在福王府的耳目暂时失灵是肯定的,”来人如此分析道。“接下来京师要监控福王父子的动向,只怕就更加需要仰仗我们锦衣卫了。” 百户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容:“东厂不会为丁位出头,都堂那边就会为我们出头吗?所以,我们没有必要盯的太紧了······” 259.篡改历史 按下福王和朱由崧在洛阳王府内的大清洗不说,北京城里,王安脸色阴沉的跟天启帝汇报道:“皇爷,奴婢想过了,眼下怕是还有不稳当的地方。” 天启有些诧异的问王安道:“什么意思?” 王安回复道:“皇爷,您忘了一个人,一个可以逆转乾坤的人!” “逆转乾坤的人?”天启狐疑的问道。“你是说,有人能把朕压下去,再把朱由模抬上来?”王安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天启帝砸吧砸吧嘴后命令道。“说,这个人是谁?” “郑贵妃!”王安见天启一脸错愕,随即解说道。“郑贵妃现在居住在慈宁宫,掌太后印玺,也就是说,郑贵妃有废黜皇爷的权威,这万一,奴婢以为不可不防啊!” 其实,郑贵妃并非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并没有废黜皇帝的权力和权威,但郑贵妃废不了天启,却对王安有着致命威胁,要知道,其只要还代掌太后印玺,崔文升等人就卷土重来并置自己于的死地的机会,所以为了不预留隐患,王安就决不能再让郑贵妃待在慈宁宫、继续代掌太后印玺了。 天启帝眼下虽然登上了帝位,但实际上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被王安一吓,立刻慌了神了,便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郑贵妃并非太后,本就不应该居住在慈宁宫中,不如请贵妃搬到仁寿宫居住。”仁寿宫跟西李目前居住的哕鸾宫咫尺之遥,都是赡养年老宫妃的地方,也就仅仅比冷宫好一点。“如此,一切也就不成问题了。” 天启犹豫道:“可是贵妃有皇爷爷的遗诏,再说了,贵妃又是由崧的祖母,朕这么对待贵妃,由崧会不会跟朕生气啊!” 王安冷笑道:“皇爷,神宗爷的遗诏现在可在内阁里存放着,贵妃可是口说无凭的,至于福王世子那边嘛,皇爷,恕奴婢说一句不中听的话,福王可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大宝的窥视啊,这要是让贵妃还留在慈宁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了,到时候,奴婢到了地下也没办法跟孝和皇太后交代啊。” 孝和皇太后是天启即位后给生母王才人的追谥和尊号,其全称是孝和恭献温穆徽慈谐天鞠圣皇太后。 而孝和皇太后的遗言是天启帝的命脉所在,所以王安一掐就灵。 只见天启帝双眼微红的说道:“你说的对,朕不能丢了皇帝之位,由崧这边,朕顾及不得了,你且安排下去,让贵妃搬去仁寿宫吧!对了,日常供给还是按最高标准来。” “皇爷仁慈,福王世子知道了应该感激涕零才是。”王安阴笑着给朱由崧下了一剂烂药,这倒不是他认为朱由崧有可能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实在是习惯性的把福王一家当做了敌人。“要按奴婢的心思,福王世子若是真心顺服皇爷,肯定不会因为贵妃移宫的事责怪皇爷的。” 天启帝心思一动,嘴边却说道:“不要多嘴,去把这件事给办妥当了!” 王安领命而去,随即强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郑贵妃从慈宁宫迁到了仁寿宫,不过,郑贵妃离开慈宁宫后,宫中即无太后,也无中宫,可以说六宫无主,所以,经过王安与东林党方面的商议,决定让与神宗孝端皇后同日册封为妃的刘昭妃移居慈宁宫,代掌太后印玺,并尊奉为了宣懿太妃。 王安等人之所以选择宣懿太妃执掌六宫,主要是宣懿太妃的资历够老,同时还没有子女,不会对天启的帝位形成威胁;但最关键的是,宣懿太妃生性谦和,从不多管闲事,因此让她成为执掌太后印玺的太妃,不会干涉王安对宫廷的控制。 然而即便宣懿太妃的出现消弭了郑贵妃对天启和王安的威胁,可是西李与朱由模的存在依旧让天启和王安感到不安,所以在天启帝的默许下,一个阴谋付诸了实施。 泰昌元年九月十三日(也就是天启帝即位七天之后,同样也是郑贵妃搬离慈宁宫的第三天)深夜,西李居住的哕鸾宫突然起火,火势之大根本来不及抢救,幸好还有身边的宦官、宫女的帮衬,西李才能带着女儿朱徽媞衣裳不整的逃出火海。 但与西李居住在一起的朱由模却不见了,等到事后清理火场的时候,才发现朱由模“跌”入了井中,已经溺水身亡了。 对于朱由模怎么会到井边的,又怎么会落入井中的,谁都不知道,但天启杀弟的“谣言”便迅速流传了起来。 王安对此虽然早有准备,但却没办法封住所有人的口,好在“谣言”在流传出宫时发生了扭曲,所以,外界只当是火起之时西李抱着朱徽媞跳井了(也有说西李自缢、朱徽媞跳井的),却不知道死的实际是朱由模。 饶是如此,御史贾继春还是风闻上疏,指责天启“忤逆先帝,逼逐庶母、表里交构、罗织不休”,还说什么“伶仃之皇八妹、入井谁怜;孀寡之未亡人,雉经莫诉”。 ahzww.org 杨涟热心护主,上了一道《敬述移宫始末疏》进行辩驳,但舆论还是对天启帝、王安及东林党人相当的不利。 不得已,天启帝在朝会上被迫当中撒谎,亲自指控西李在慈庆宫时“殴崩圣母(打伤了王才人,让王才人抑郁儿时)”、在抚养自己时“侮慢凌虐”、在移宫时“威挟朕躬、垂帘听政”等一系列的罪名。 “陛下所为实在是欲盖弥彰啊!” 韩爌的感叹是有道理的,要知道泰昌帝生前在“丁卯召见”中,当着众臣的面说过“选侍李氏奉朕勤劳,皇长子生母薨逝后,奉先帝旨,委托抚育视如亲子”云云,当时天启帝也是在场的,并没有任何的反驳,怎么现在就突然变成“侮慢凌虐”还冒出了“殴崩圣母”这种之前闻所未闻的事情,实在是不能服人呢。 王安苦笑道:“皇爷既然已经说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现在的关键是,外面还不知道皇四弟死了,若是这件事闹腾起来,只怕对皇爷更加不利。” 杨涟坐在那咬牙切齿了一番后,突然开口道:“皇四弟,皇四弟不是一早就死了,怎么还有皇四弟呢?” 韩爌脸上一变:“大洪,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安却击节道:“好主意,皇四弟早就过世了,自然就不会有死的不明不白的事了。” 韩爌急道:“皇四弟有没有死的那天参与召见的各位大臣都是知道的,再说了,起居注上也有记录。” 杨涟恶狠狠的说道:“改了,把起居注改了,至于丁卯日参与谒见的各位,还请群辅逐一劝说,我等是要致君尧舜上的,断不能让圣皇蒙了骂名······” 260.请看作者说 “你说什么?”福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朱由崧。“朱由模五岁就死了?那我们父子是在跟鬼魂打交道吗?” 朱由崧苦笑道:“孩儿初听闻此事也不敢相信,但可以确定的是,即便之前朱由模没有死,眼下也的确死了,并且宫中还在有意思的清除其存在的痕迹;就连误听了谣言,上疏劝谏今上的御史贾继春也被贬为平民了。” 没错,朱由崧这才知道,为什么天启之后是朱由检即位,而不是朱由模即位了。 福王对此评价道:“自古无情帝王家呀!宫里真要抹去一个人的存在,总是能办到的。” 朱由崧也觉得毛骨悚然,所以陷入了无语之中。 福王便说道:“你我父子小心谨慎一点,相信宫中是抓不到什么把柄的。” 朱由崧这才放松了表情:“是,父王说的是,我们只是求财而已,对宫中没有太大的危险,就算东林党要算后账,也是找不到多少错处的,毕竟,重耳在外安呢,唯一,委屈的是祖母了,也不知道她在仁寿宫里怎么煎熬呢!” ranwen.la 是的,福王父子就国于洛阳,天启真要动手收拾的话,只怕会引起全体藩王的不安,所以,北京那边只能抓住一些小问题来敲打,而不会真正危急到了福藩的存废,更不会在找不出朱由崧父子造反证据的情况下,无缘无故的把两人送往凤阳圈禁----文官集团可以一次两次帮天启遮掩,但绝不可能无底线的让天启违背了亲亲之道;而东林党目前的敌人也不是福王一家,没必要把火力浪费在算旧账上。 听朱由崧听到郑贵妃,福王叹息道:“母妃这边肯定吃苦了,记得让京邸时不时进宫送拜谒,若有所缺,也要及时补上了。” 朱由崧立刻应道:“是,孩儿绝不会让祖母在衣食等方面受了委屈的。” 眼中隐隐有泪光的福王摆摆手,朱由崧会意的退了下去。 等朱由崧回到了自己的居处,朱由崧立刻招来赵鲁,跟他吩咐道:“原来,本藩已经准备向朝廷奉还崇文门关税了,但是现在,宫里居然如此对待祖母,实在忍无可忍,所以,归还崇文门关税的事情就此作罢,通知京邸,真要有人拿此说事的,一切都推到皇爷爷的旨意上去。” 赵鲁不安道:“这样,岂不是要跟宫里闹僵了!” “闹僵了就闹僵了,我倒也看看,今上还要不要纯孝梯友的遮羞布了!” 赵鲁领命而去,朱由崧把金泰叫了过来:“那件事,去办了吗?” “已经通知王乾了,”金泰回复道。“但应该没那么快能办到了,毕竟要想从内阁把神宗爷的遗诏偷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朱由崧冷冷的说道:“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一定要把东西搞到手。” 说到这,朱由崧补充道:“而且行动一定要快,一定要在方从哲辞相之前。” 其实刘一燝继任也还好,他主要是中立派,在维护内阁权力的同时,绝不会帮助某派销毁了神宗遗诏的,但若是拖到及时雨叶向高上台了,一切就可能来不及了。 当然,话虽如此,但对下面人提要求的时候,总是要保守一点的,否则,他们给你一拖再拖的话,那就完了。 金泰领命而去,朱由崧在一旁发了会呆,忽然想到什么,命人把张桂沁请了过来。 由于张桂沁在城外洛水书院主持校务,所以等张桂沁到朱由崧处时,已经是午饭时分了,朱由崧便邀请张桂沁一起用餐,在餐桌上,朱由崧说道:“张师,明年乡试,杜秀文能过吗?” 乡试三年一场,上一场是万历四十六年进行的,原本也应该轮到明年进行,但明年肯定会有恩科,也就是说入选的名额会增加,从这个角度来说,明年辛酉科乡试或许是最近几年里最容易中第的一科了。 张桂沁放下筷子,摇头道:“以杜秀文的水平,每岁科考都过的很勉强,最多在录遗试中搏搏运气,但要想成功成为举人,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朱由崧有些头疼起来:“那胡远山、赵一为他们,明年有机会考中秀才吗?” 张桂沁应道:“机会总是有的,但还是要看临场发挥。” 张桂沁显然是注意到了朱由崧脸上的表情,所以宽慰朱由崧道:“世子,其实不必太过着急,如今管墨艺塾正源源不断的向洛水书院提供初学童子,这就读的人多了,秀才会有,举人也会有的。” 朱由崧不想跟张桂沁解释自己的大计,所以只好赔笑道:“张师说的是,我是有些心急了,好在还没有拔苗助长,不算犯错。” 张桂沁还想跟朱由崧说些什么,金泰忽然过来跟朱由崧耳语两句,朱由崧急忙跟张桂沁打招呼道:“张师,不好意思,刚刚接到京中传信,朝廷不日将有旨意。” 张桂沁便起身道:“世子尽管去忙,某这就告退!” “不急!”朱由崧招呼马齐道。“你留下,且陪张师用了膳再说。” 说罢,朱由崧再次跟张桂沁招呼一声,便急匆匆的赶往福王这边。 “父王!”等见了福王之后,朱由崧急切的报告道。“宫里派人来接替丁位的职司了。” 福王不动声色道:“吾儿是什么意思?” “此人应该也是东厂派来的,我们先拉拢一番,若是不成则敬而远之。” 福王考虑片刻,决定道:“就按吾儿的意思去办吧,不过记住,即便是愿意敷衍本藩,也得小心对方是虚与委蛇。” 朱由崧应道:“孩儿明白,孩儿会同时在此人左右下功夫的,想来,光是他一人,也做不成什么事的。” 福王提点道:“不要做的太过了,该看的,该知道的,还要是让他看,让他知道。” 朱由崧也没想在天启年里就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所以,毫不犹豫的应承道:“孩儿明白,这就去通知母妃和段炜!” 福王叫住准备离开的朱由崧:“一下子处置了那么多个,你母妃觉得阴气重了,你且让人来超度一番。” 这事不是应该姚妃自己决定,自己安排吗?怎么就让朱由崧来负责了。 不过朱由崧没有多想,当即应道:“是,孩儿马上安排······” 【作者题外话】:关于某些读者对作者在移宫案描述上的质疑,作者主要是采纳了《移宫案:一段细思极恐的记载,虽然是孤证,却逻辑自洽,信不信由你》的相关内容,如果还有争议,或可以当做平行世界与主世界的差异。 261.赵岩 “世子殿下,”意黎平用依旧生涩难懂、还需要艾儒略时不时帮助翻译的官话向朱由崧报告道。“这是我所制作的钟表,希望能让您满意!” 朱由崧看了看钟表的外壳,冲着意黎平下令道:“把外壳拆了,我要看里面的情况。” 意黎平当下按照朱由崧的意思把除了钟表的外壳卸下,并把钟表内部机件展现在朱由崧的眼前。 朱由崧仔细看了看,意黎平制造的钟表很简单,核心是发条,而发条带动着一个齿轮,发条松弛的时候产生的力,会推动齿轮向前转动并带动分针和时针前进。 但朱由崧要看的不说齿轮之间的耦合,而是要看发条拧紧时,为什么不会造成齿轮倒转,而这个小小的机关,其实就是擒纵器,然后只要依样画瓢及略微变形,就可以在机加工上及转轮手枪的制作上。 “就是这个!”正所谓书上得来终须浅,兴高采烈的亲自将擒纵器拆了下来,然后当场进行了绘制,当然,发条设施并非没有用,所以朱由崧交代道。“意先生,接下来我希望你能把相关的制作技巧传授给管墨艺塾的学生们,我会给你一份合理的薪酬的,譬如一年五十两白银如何。” ranwen.la 包括在濠境逗留的时间在内,意黎平在大明生活也有一年多了,所以很了解大明的物价,因此对于一份一个月4两多白银薪酬的工作,很是满意,便保证道:“如您所愿,我非常高兴将制作发条机械的技巧传授给您指定的孩子们。” 朱由崧笑了笑,转向艾儒略道:“艾先生,您答应的其他工匠呢?” 艾儒略报告道:“世子殿下,我已经接到了濠境的通知,去年有四位泰西传教士及一批来自泰西的工匠抵达了濠境,目前正在学习贵国语言及等待贵国礼部批准入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快几个月内,其中的一部分就会来到洛阳,为您服务。” 朱由崧饶有兴趣的想知道这批最新来华的欧洲传教士中有没有他所认识的“名人”。 于是朱由崧问道:“有四位传教士吗?能告诉我,他们的名字以及相应的专才吗?” 艾儒略回想了一下,告知道:“这四位传教士的大明名字是邓玉函、汤若望、罗雅谷、傅泛际,其中邓玉函在天文历法上有独到的见解,曾经与泰西最有名的天文学家伽利略、开普雷都有交往;汤若望,在天文学上也有建树,此外还具有冶金和探矿方面的专才;罗雅谷在天文、历法、数学方面有很高的天赋;傅泛际据说在天文学和逻辑学方面有不错的造诣。” 邓玉函、罗雅谷、傅泛际是谁,朱由崧显然并不了解,但汤若望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所以,朱由崧按下心头的激动,貌似平静的说道:“汤若望了解冶金和探采矿方面的知识吗?正好,我非常需要这样的人,请艾先生务必把汤若望请来洛阳。” 艾儒略没有多想,欣然应诺道:“请世子殿下放心,我会把您的意思尽快传往濠境的。” 朱由崧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茶杯,艾儒略在中国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知道端茶送客的道理,便主动提出了告辞,朱由崧起身将艾儒略和意黎平送到了殿门口。 然而,还没等朱由崧坐回位子上,马齐就跑来报告道:“小主子,新来的左奉承到了!” “宫里来的人到了?”朱由崧有些诧异。“怎么没听到动静啊!” 马齐回复道:“这位新来的左奉承轻车简从,除了自己,就只有两个随行的。” 朱由崧眼中顿时出现了玩味的笑容:“有点意思,走,去看看!” “崧儿来了!”朱由崧让马齐问明白了福王在哪里接见这位新来的王府奉承司左奉承,然后径直走了过去,等到了地方,朱由崧并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让马齐跟福王身边人通报了一声,福王听说儿子过来了,便直接让朱由崧进了屋。“坐下说话。” 朱由崧便在福王身边坐下了,这时就见一名站着的中年宦官冲着朱由崧跪拜下来:“奴婢,赵岩(名字由skyline提供)叩见世子爷!” 朱由崧笑着问福王道:“父王,这就是宫里派来的新任奉承司左奉承吗?来的倒挺快的。” 是的,现在才十月初二,距离福王府上报丁位等人中毒及后续抓捕下毒“元凶”、“审讯”出下毒“过程和原由”不过短短十五天而已,若是扣除洛阳至北京的路上用时,可以说,紫禁城里是知道了丁位身死后,就立刻派出了赵岩的。 听完朱由崧后半句略带讽刺的话,福王笑了笑:“吾儿不必太过尖刻了,宫里显然是有所主张的,赵岩,你说是不是啊!” 赵岩面色正常的回应道:“王爷说的极是,听说王府内有内宦因为对食一事而迁怒他人,大肆下毒,导致包括丁奉承在内的数十人暴毙,宫中十分震惊,所以,立刻就派奴婢前来洛阳,好生整肃。” 福王府这边上报北京时说,丁位的中毒是意外,当时丁位听说有几对王府内官及宫女结成了对食,在私下里搞庆祝,丁位便过去教训了几句,结果,最后却不知道怎么的,在那喝了几杯酒,好巧不巧的是,某个宦官因为求爱不成,不想看着意中人跟另外的宦官结成对食,就在酒和食物中下了砒霜,最终导致了惨案的发生。 当然,这种说辞只不过是为了敷衍北京方面,不过,北京那边也有能人,所以,因势利导,便安排赵岩来整肃王府内部风气了。 朱由崧颇有些玩味的看了看赵岩,然后冲着这位外表三十出头的中年宦官问道:“那左奉承,怎么整肃啊!” 赵岩泰然自若的应道:“奴婢自然是按王爷和世子爷的意思办!” 朱由崧和福王对视一眼后,笑了起来:“左奉承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希望,今后能保持下去才好。” 赵岩应道:“奴婢会时时以世子爷的话为座右铭,提醒自己该怎么做的。” 朱由崧面色一沉:“如此甚好······” 262.赵岩(2) 见朱由崧被赵岩的话架住了,福王清咳一声后问道:“赵岩,京师现在什么情况啊?” 赵岩并不相信福王父子对京师的情况一无所知,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宫内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等他说完后,朱由崧问道:“王国臣退养了,东厂现在谁管着?” 赵岩回复道:“回世子爷的话,是王安王公公!” “那么说,王安现在是司礼监秉笔兼东厂厂督,司礼监排名第一喽?”朱由崧若有所思的看了赵岩一眼。“左奉承与王安是什么关系啊?” 赵岩知道隐瞒是没有用的,所以坦然回答道:“老祖宗是奴婢干爹的干爹。” 朱由崧有些意外赵岩的坦诚,便出人意料的问道:“那你现在是监丞还是少监呢?” 赵岩也是一愣,但还是明确的回应道:“奴婢一向愚钝,所以,到现在还只是监丞!” 朱由崧点点头:“品级也不是太高嘛!” 福王又咳嗦一声,然后插话道:“赵岩,既然是宫里派你来本藩整肃风纪,你就放心大胆去干吧,若是有谁不服你,可以找王妃报告,也可以直接来找本王。” 朱由崧补充道:“世子府那边也是一样,谁要是敢冲着你呲牙,报之于我,我来替你处置!” 虽然福王和朱由崧说的都是空话,但赵岩还是再次跪了下去:“奴婢,自当魏王爷和世子爷之命是从!” 福王见状便道:“起来吧,若没有其他事,千里迢迢一路辛苦,让赵鲁帮你安排一个地方,先安顿起来,然后,休息两天,再到奉承司上任吧!” 福王的意思是让赵岩退下了,但赵岩却顺着福王的话,向朱由崧报告道:“王爷,世子爷,奴婢此番出京之前,老祖宗有言交代,世子爷搞的字花、赌毬实在是有损宗室体面,还请世子爷收敛一二,否则朝廷就要明令禁止各地藩王涉赌了。” ranwena.net 对于朝廷要迫使福藩从赌博业中退出,朱由崧是早有准备并且已经完成了表面上的退出了,所以,面对赵岩这番杀机暗藏的话,朱由崧笑了起来:“王安说这话已经迟了,本藩早就已经转让了字花生意,并从蓝毬联合会里退出了。” 很显然,王国臣离职时没有就相关问题通报王安,而王安也一时间还没有掌握东厂,所以,搞了一个马后炮。 对此,赵岩颇有些不敢相信:“壮士断腕,世子爷可谓贤明。” 朱由崧摆摆手:“什么壮士断腕,卖了字花,本藩盈利六万两,本就不亏,而辽饷一加,赌毬的生意立马差了许多,再加上今年国丧不断,蓝毬联合会更是亏的一塌糊涂,不退出,岂不是要亏本了。” 对于朱由崧这副死要钱的嘴脸,赵岩有些不相信,但他初来乍到,也不能肯定朱由崧的做派就一定是假的,所以,他只好恭维道:“能及时止损,也是世子爷的本事;对了,奴婢还忘了说了,世子爷之前向宫中上报的世子府奉正、奉副的名单,司礼监同意了,但皇爷又额外赐了世子爷两名内宦,也就是随着奴婢来的两位,稍后,奴婢让他们自行去世子爷那里报到。” 天启帝给朱由崧赐下服侍的内官,名义上当然是礼遇宗亲,但实际却是王安硬塞到朱由崧身边的耳目,虽然不会给朱由崧的日常造成什么影响,可挺恶心人的。 所以,朱由崧眼眉一挑,站起来冲着北京方向叩拜谢恩道:“臣朱由崧叩谢天恩!” 等形式主义完成后,朱由崧对赵岩说道:“这样一来,你身边不是没有人伺候了吗?这样吧,父王,我们是不是让段炜派两个人在赵岩身边伺候啊!” 福王一听,笑了起来:“这些小事,段炜自会安排好的,不用吾儿刻意交代。” 赵岩想要拒绝,但却没办法张口,毕竟尊者赐,不可辞嘛,再说了,凭什么王安可以在朱由崧身边安两个耳目,那朱由崧不可能在自己身边布几个监视的人呢。 因此,赵岩只好哭笑不得的应承道:“多谢,王爷和世子爷的美意,没有其他交代的话,奴婢就先下去休息了。” 福王点了点头,交代道:“段炜,带赵岩下去挑一处上好的住处!” 段炜领着赵岩退了下去,福王随即对着朱由崧说道:“已经沾了便宜,干什么要咄咄逼人呢?不要以为他们是家奴,就不留余地,须知道,彼此的主人不同,坏事的就是他们!” 朱由崧解释道:“孩儿表现的骄横一些,也好让北京放心不是!再说了,祖母这件事上,您和我若是没有任何生气的反应,岂不是让人产生可以得寸进尺的感觉吗?” 福王轻哼了一声:“你做什么都有道理!” 朱由崧腆着脸说道:“这不是还有父王在身后把控吗?所以,孩儿才肆无忌惮!” 福王连连摇头,但还没有说话,朱由渠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个蝴蝶,一脸兴奋的跟两人说道:“爹爹,哥哥!看,好漂亮!” 朱由崧苦着脸掏出手帕给朱由渠擦了擦汗:“都十月了,小祖宗哎,这一身汗的,别受凉了!” 朱由渠却根本没有听进去,举着蝴蝶给福王和朱由崧看:“真的很漂亮!” 福王奇怪道:“这十月了,还有活着的蝴蝶?倒是少见呢!” 朱由崧分析道:“一种可能是,今年的天比过去两年暖和一点,另一种可能是,王府里用木炭用的早,王府比外面热,所以蝴蝶正好借着这点热度,活到了现在!” 福王摸了摸下颚的短须,同意道:“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朱由渠听不懂福王与朱由崧的对话,见两人似乎不理睬自己,有些不高兴了:“爹爹,哥哥,你们说什么呢!” 朱由崧伸手刮了一下朱由崧的鼻子,然后说道:“哥哥再跟父王说,蝴蝶怎么会活到现在的,这不,马上要降雪了,这些小虫子都会被冻死的。” 朱由渠不干了:“我不要蝴蝶死!” 朱由崧便引诱道:“那你把手松开了,看蝴蝶还能动吗?” 朱由渠立刻把捏着蝴蝶翅膀的手给松开了,只见蝴蝶从他的手上跌落下来,朱由渠当即大哭了起来:“我要蝴蝶,我要活的蝴蝶!” 突然,蝴蝶煽动翅膀,飞了起来,朱由渠拍手道:“蝴蝶又活了。” 但蝴蝶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了梁柱后面,朱由渠眼泪又流下来了:“蝴蝶不见了。” 朱由崧只好跟朱由渠说道:“蝴蝶这是去生小蝴蝶了,等到明年春天,由崧就能看到好多好多的蝴蝶。” 朱由渠眨着大眼睛问道:“哥哥,这是真的吗?” 朱由崧郑重的应承道:“真的!” 朱由渠这才露出了笑容。 看着两个孩子之间的互动,再想想朱由校和朱由模之间发生的一切,福王不禁叹了口气······ 263.安排 天启帝登基的第二个月,缺乏关爱的他便加封乳母客氏为奉圣夫人,并晋升身边哼哈二将中的魏朝为司礼监秉笔太监、魏进忠为御马监太监兼提举宝和三店。 作为皇帝身边的伴当,魏朝和魏进忠鸡犬升天也是正常的事情,不过一举从监丞一级提升到了司礼监秉笔和御马监太监,还是有些过分了,不过魏朝是王安的干儿子,魏进忠又不识字进不来司礼监,因此自觉还能拿捏两人的王安并没有反对这次晋升。 而在东林党这边,一方面是不方便干预内廷事务,另一方面,他们现在更关注其他几件事,譬如尽快把方从哲赶下台,又譬如替天启帝找老师,再者就是为天启帝大婚做准备。 不过眼下方从哲已经没有招架之力了,所以,只要方从哲再上几封辞呈,一切也就顺理成章;至于天启帝大婚嘛,这首先要找到皇后,而且还要规避礼制上的一些问题,不是一蹴而就的;故此,目下最重要的是跟三党方面争夺,由谁来担任天启帝的日讲讲官。 东林党这边推荐的是北直隶高阳人孙承宗,其在翰林院任职期间很受东林大佬吴道南的赏识,再加上在梃击案中,持有一查到底的态度,因此名列了东林党人行列。 同时,相对中立的刘一燝也很欣赏这个面相粗狂,但内心细腻的男人,所以在万历四十三年应天乡试案中,伸手拉了孙承宗一把,让他安全的摆脱了三党的攻击,由此孙承宗与刘一燝的关系也非常的密切。 故此,孙承宗是东林和中立派都能接受的日讲官人选。 除了孙承宗,东林党另外还推荐的翰林院编修钱谦益、翰林院简讨王应熊出任天启帝的日讲官,可惜的是,钱、王两人的资历有些不够看的,故而,不但受到了三党方面的强烈阻击,也引起东林党内部的一些议论,肯定与日讲官无缘了。 至于三党推荐的右中允李光元、翰林院编修刘钟英等人,或因为其个人的立场、或因为资历的问题,也同样受到东林党人的强烈反对;所以,在东林与三党相持不下的情况下,受到刘一燝和韩爌两位在职大学士力挺及王安的幕后推动的孙承宗,便得以詹事府左庶子的身份出任了天启帝经筵的日讲官,也就是俗称的“帝师”······ fantuantanshu.com 只是对于姚妃来说,谁当天启的日讲官并不重要,重要的事,天启都已经准备立后了,那朱由崧也差不多要到娶亲的时候了:“崧儿,等皇帝大婚之后,娘也帮你找个媳妇如何?” 朱由崧听罢苦笑道:“母妃,孩儿明年也才十五岁,成亲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姚妃却道:“不早了,娘还想早一点看到你的孩儿呢。” 朱由崧采取拖延战术道:“娘的心情,孩儿理会的,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首先世子府还没开始营造呢,总不能成亲也在福王府里吧;这其次,明年皇帝大婚,福王府总不能紧随其后,这不是成了与皇帝别苗头嘛,免不了皇帝知道了心中不快,总得再拖一两年的时间。” 姚妃考虑了一会,同意道:“这倒也是的,那就拖两年再说吧,不过世子府要赶快开始营建,另外,媳妇也要你看的合眼才好,所以,在世子府营建的时候,你可以先看起来,只要看中了,就可以先约定了婚姻,等世子府建成了,直接就可以成亲了。” 啥?现在开始就要相亲了? 朱由崧听到这里,头都要炸了,但他要是拒绝的话,姚妃未必不会替他决定,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百分之九十的夫妻在结婚前没见过对方的样子,属于盲婚哑嫁的状态,现在能让他自己选定心仪的妻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该知足了。 更何况,身为亲王世子是不需要(也不能)与备选妻妾直接见面的,到时候姚妃会办个花会、赏月会之类的节目,遍请合适年龄和合适地位的女孩子过来游园、观赏节目,到时候朱由崧只要“猥琐”的躲在一边偷看就可以了,是一种变相的选美。 因此,拗不过母亲和礼法的朱由崧只能半推半就的应承道:“那也行,到时候,孩儿就过来看一眼好了。” 姚妃满意的说道:“吾儿真乖,那就这么说定了,待皇帝选后结束后,就操办起来······” 朱由崧从姚妃那里落荒而逃,等回到燕居殿,朱由崧想了想,手绘了一张图出来,交给一边伺候的赵山:“让水晶师傅从双福号取几个合适的透明玻璃加以研磨了,我稍后有用!” 赵山拿着朱由崧的手绘图出去安排了,朱由崧随后想了想,招呼道:“让李谙来一下!” 世子府奉正李谙很快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问道:“赵岩带来的那两个安排了?” 李谙回复道:“安排了,暂时让他们出任小主子您身边的司弓矢。” 亲王、世子、郡王身边有一些贴身内使,分别是司冠、司衣、司佩、司履、司药以及司弓矢,当然亲王、世子、郡王的等级不同,贴身内使数量也不固定,譬如朱由崧,目前就可以拥有两名司冠、两名司衣、两名司佩、两名司履、一名司药和两名弓矢;其中朱由崧已经认命了俞义为司冠、赵山为司衣、万世和钱禄为司佩。 然而俞义等人的任命只是为了显示他们在世子府内的地位,俞义等人目下并不都在朱由崧身边伺候,大多数另有安排;倒是李谙安排的这两个司弓矢嘛,用意有些玩味了。 所谓司弓矢,其实是替朱由崧保管武器的,进一步引申的话,就是朱由崧身边最贴身的护卫,一旦朱由崧遇到行刺的话,那是要挺身而出挡在敌人兵刃与朱由崧之间的,朱由崧可不认为,这两个来自北京的密探会有如此的自我牺牲精神。 “司弓矢,李伴伴的意思是找个机会,让他们去死?”朱由崧摇头道。“刚刚除掉了丁位,再干掉北京新派来的探子,太过打脸了,不妥当,不妥当!” 李谙便言道:“那小主子的意思是?” 朱由崧仔细想了想,决定道:“他们想来也知道司弓矢是怎么回事,去跟他们谈谈,识趣的可以留下来做个样子,不识趣,再重新安置了。” 李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264.拿手 伺候方从哲的内阁中书孙国安(名字由skyline提供)嘴角有些发苦的看着面前紧锁着的阁门,是的,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内阁这样也一样,如果方从哲离职了,刘一燝成了新任内阁首辅,那大概率是用他自己原先的那位内阁中书的,而自己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从众人追捧,变成了无人问津。 但从现在的情况下,方从哲去职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是留在内阁看其他人的脸色吗? 不,当初自己在内阁中书的群体中,趾高气扬的,怕是得罪了不少人,搞不好,人家就会算前账了。 可若要是,离开内阁去地方当一任知县的话? 孙国安猛然一甩头,自己可是享受过元辅大秘的风光的,又怎么可能习惯做一个小小的亲民官呢,更不要说,出去容易,回来就难了。 孙国安正在患得患失,只见几个胥吏模样的人来到孙国安面前行礼道:“有劳孙机密了。” 孙国安看了看这几个平常来打扫阁房的胥吏,也没说话,径直打开了阁门,让几人进去打扫,不过几人进去后,阁门并没有关上,孙国安要继续盯着,以免这几个胥吏趁机翻看奏疏和题本。 奏疏和题本? 孙国安忽然失笑起来了,是的,现在方从哲躲在家里不断写辞职信,根本不来内阁理事,所有的奏疏都送到次辅刘一燝那去了,题本也由刘一燝负责,方从哲的阁房里空空荡荡的,哪还有什么机密的文件呢。 既然如此,孙国安自然而然的放松了警惕,目光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更多时间里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趁着孙国安失神的时候,一名胥吏在其他人的掩护下迅速在阁房里翻找起来,并在某个盒子里找到了想要找的目标。 随即,这名胥吏将盒子里的东西塞到了自己衣袖里,然后再次借着众人的掩护,将一应物品归位,这才当着孙国安的面关上阁门,行礼而去。 离开内阁后,几名胥吏不动声色的通过西华门出了紫禁城,然后绕了一圈,从西安门离开宫城,再走了小半里地拐进了一处茶楼之中。 ranwena.net 早就等在那里的王乾随即带着几人进入一间密室,然后迫不及待的问道:“东西到手了?” 为首的胥吏拿出贴身隐藏的物件交到王乾的手中:“公公请看,就是这个!” 王乾接过来打开一看,正是那道神宗册封郑贵妃为皇后的诏书。 王乾仔细的审核了两遍,满意道:“很好,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二千两银子,现在带走太扎眼了,说个地方,晚上就帮你们送过去!” 几个胥吏眉开眼笑起来,但为首的胥吏却道:“如果方相去位,交接时少了这份诏书,厂卫一定会仔细清查的,届时未必不会查到我辈头上。” 王乾笑道:“我早有准备,后天一早,你们来拿一下仿造的诏书,然后悄悄的放回去,交接的时候,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为首的胥吏还是有些担心:“只是外封类似的话,只怕还是过不了关的。” 王乾保证道:“放心,会做的很像的,绝不会出岔子的。” 为首的胥吏还是有些担心:“还请公公帮个忙,让我等能尽快离开京师。” 王乾思索了半天后回应道:“你们想离开北京,我当然是可以帮忙的,但不能同时走,这样动静太大,会引起厂卫注意的,所以,只能分批离开。” 为首的胥吏和身后几个同伴商量一下,坚定的说道:“可以,但最好能在三个月内,办妥了此事!” 王乾应诺道:“其实我们比你们更想安稳,所以,帮你们撤离前,你们可不要走露了消息,钱也别乱花,免得周围邻居看到了议论纷纷,露了马脚!” 胥吏们离开了,刘德柱从暗处闪现出来,面带狰狞的说道:“那么麻烦,不如做掉他们!” “别冲动!”王乾冷冷的说道。“你以为他们没有后手吗?所以,只要没有暴露的可能,就别急着灭口,且把他们安置出去,稍宽其心后,再行封口就是了。” 王乾之所以现在不动手,根本原因是这些胥吏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而且只要这份诏书送到了朱由崧手里,就算被厂卫发现了事情是福王府干的,也无计可施了----福王府或许不会立刻公布这份诏书,但这也算一个在发射架上的“核弹头”了,天启这边得知后也未必敢迫使福王府摊牌。 随即,王乾补充交代道:“你把那几个伪造书画的名家叫过来仔细看过了,再让人把玉玺用萝卜雕出来,这样做戏做全套,穿帮的可能就不大了。” 刘德柱提醒道:“我看这诏书的用纸不一般,如何解决?” 标准敕书的用纸是与一般使用的纸张不同的,所谓做戏做全套,在这方面也是不能忽视的。 “这个最好办了!”王乾冷笑道。“内织染局使些钱,什么样的敕书搞不到呢!” 啥?敕书不是纸做的吗?不应该是到尚宝监去搞敕书吗?怎么跟负责染造御用及宫内应用缎匹的内织染局有关系了。 问题是,尚宝监里的敕书数量是额定的,用一道就要记录一道,绝没有私下拿出空白敕书的可能。 至于为什么要到内织染局搞空白敕书嘛,原因也很简达,诏书是丝绸编织出来的,而不是用纸写的,负责制造敕书的就是内织染局,而且只要钱到位了,说编织过程中出现了失误并因此销毁了一道“不合格”的空白敕书也是很简单的事,反正有敕书没玉玺也是无用的。 是的,内织染局可不知道王乾手中现在就有一道可以参考的圣旨的。 “记住,那些伪造书画的名家到时候就不要留了,处理的干净一点,别让人知道他们出事了,特别是,别让那些偷诏书原件的,知道他们出事了。” 刘德柱应道:“是,您放心好了,做这种事,我们兄弟拿手······” 265.出铁 看着远处那个不断喷吐烟气的大家伙,朱由崧稳了稳心神之后,下令道:“泄渣!” 朱由崧的命令被接力传到了高大的冶炼炉前,几个做好防护准备的工匠便毫不迟疑的捅开了原本封闭的泄渣口,下一秒,流动的炉渣便自泄渣口源源不断的排泄出来,落到地面上,形成一堆火红的小型火山。 矿渣排泄了一会之后,排渣口就被堵住了,几个工匠便再次冲上去,通过泄渣口向炉内深入几根长杆铁钩,然后拖住矿渣便往泄渣口外拉拽,此时冶炼炉内的温度极高,没两次,铁钩就被热浪熏的通红起来,所以,轮换的工匠立刻上场,将已经毛发烤卷的同伴换了下来,并用一种类似放大了的的铁勺子的器具打捞剩下的炉渣。 等再次换人之后,炉渣基本清理的差不多了,于是边上的冶炼师傅立刻用早就准备好的炉砖及石棉填充物,重新封闭了泄渣口;接下来,冶炼炉内还要重新再酝酿一会,才能正式的熄火、排放钢(铁)水。 趁着冶炼炉重新加温的时候,场内的工匠们开始处理已经有些冷凝的矿渣----稍后,这些矿渣将会被用来铺设道路,或作为朱由崧生产土法水泥的某种辅料。 堆成小山的矿渣处理干净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部的供热停止了,随即一个用石墨做成的导管被接在了泄液口处,导管的底部是若干个盛放钢(铁)水的容器(其实也可以直接上模具,但第一次实验朱由崧决定保守一些,先出钢铁锭为宜)。 xiaoshutingapp.com “开炉了!” 随着老工匠们的一声呐喊,泄液口的闸门被打开了,炽热的钢(铁)水迅速沿着导管流了出来,并且在容器中翻滚着,溅出星星点点的火光;此时,朱由崧重金挖来的老练工匠,轻车熟路的控制着排液速度,以便在一个容器盛满之后,能留出更换容器的时间······ “世子爷,这一炉一共出了三万斤。”出液结束后,有冶炼场管事的前来向朱由崧报告道。“不过是铁是钢,稍后还要请大工看过以后才能判断。” “你们,辛苦了。”朱由崧闻言说道。“即便出的是铁,我相信也是大明最好的铁之一了。” 朱由崧当然是希望能一次性生产出钢来,但他毕竟不是冶金专业出身的,所以对原料配比以及火候的掌握只能说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因此他知道自己只能通过不断试错,才能实现一次性出钢的可能,而不是指望能穿越者有什么心想事成的金手指。 此外,朱由崧也清楚,假使几次乃至十几次、几十次试验下来,始终无法一次性出钢,那其实也无关紧要,要知道另一时空到了二十一世纪,冶炼也是分成两步走的居多(当然,另一时空这么干是为了节能及减少原料方面的损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沮丧的。 反正,朱由崧还有坩埚炼钢法和反射炉炼钢法在手,到时候完全可以利用这边高炉出的铁进行二次冶炼的,绝对不会出现某种亏本事态;所以,朱由崧现在抱着胜也欢欣败不馁的平和心态,完全没有那种期望越高失望越大的紧张。 “另外,一炉出了三万斤,那原料够不够啊!” 是的,朱由崧原本没有打算今年就搞这么大的,但他完全没有料到,已经被尊奉为了光宗崇天契道英睿恭纯宪文景武渊仁懿孝贞皇帝的朱常洛及天启帝父子会如此忌惮福王一脉,结果北京去不了了,他也不能白白荒废时间吧,所以才紧急上马了高炉冶炼,结果一弄就弄出了一个产量15吨的玩意来,以至于他要担心会出现原料供应赶不上生产的局面。 “回世子爷的话,眼下一千斤铁矿能出二百七八十斤铁,这一炉我们用了十一万斤铁矿石、二万五千斤焦炭,还有一千斤萤石。”管事如数家珍的报告道。“如今怀庆府那边一个月能运来三十万斤铁矿石、少林寺那边一个月能运来二十万斤煤和四千斤萤石,而一万斤煤只能出六千五百斤焦炭;换句话说,怀庆那边送一个月的铁矿石可炼三炉、少林寺送来的煤一个月可炼五炉,至于萤石,就不知道这次是用多了还是用少了。” 朱由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按眼下这个形势,我们两天可以生产一炉了,这样说了,岂不是一个月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歇着吗?” 其实少林寺送来的煤并不止这点数量,要知道朱由崧眼下跟少林寺可是定了一年五千两白银的煤,按一担煤(160斤)九厘银子的价格来计算,那一年可要送880万斤煤过来了,就算其中掺杂了大量的煤矸石,那至少也有一年也能给朱由崧送来5~600万斤煤的,分给冶炼场这边240万斤,那还有2~360万斤呢。 但问题是现在可不止冶炼场一处要用煤,辽东兵危战险,对硫磺的需求大增,福春号这边也是日夜不停的在赶工呢,对于原煤的需要那也是饕餮之口、来者不拒的;此外,双福号那边的料器工场一样需要煤炭;朱由崧又在筹建对洛阳市民销售的煤号(出售煤矸石和煤饼);因此,几方面分摊下来,才显得有些不够了。 “那就让少林寺和怀庆那边增产。”朱由崧立刻决定道。“如果少林寺拿不出足够人力扩大产出的话,就跟怀庆那边的士绅招呼一声,想来,挖煤赚钱和挖铁矿石赚钱,对士绅们来说是一样的,不信没有人干。” 当然,这事最好再组建一个商号来专门负责比较好,这里就不用细说了。 此外,朱由崧忽然想到什么,便跟这位名叫范长捷(名字由skyline提供)的冶炼场管事交代道:“福春号,那边应该有冶炼剩下的废铁料,你拿来与怀庆那边的铁料混合着冶炼一路看看,若是能用,省钱是一宗,更主要的是有个更多铁料的来源。” 范长捷应道:“是,小的,这就去跟福春号要那些废料去······” 266.出铁(2) “记住!”朱由崧提醒范长捷道。“拿来做实验的废料,量少,可以不用给钱,但若是验证下来能用,今后大量需要的话,那也要亲兄弟明算账才好,至于这些废料以什么价从福春号拿,你自己跟田轸商议,能压下来多少是多少。” 范长捷有些吃惊的看向朱由崧,口中犹自不可思议的说的:“世子爷,我们跟福春号不是一家嘛,拿他们些完全用不着的废料,这,这还要给钱?” 朱由崧笑着跟范长捷解释道:“冶炼场和福春号都是我名下的产业不假,可是冶炼场和福春号这边上下人等年终的奖金可是与彼此的盈利挂钩的,所以,冶炼场拿了福春号的废料赚钱并因此多拿了奖金,你以为福春号就心甘情愿了吗?” 说到这,朱由崧意味深长的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别为了点小钱,自己人闹意气了,还是提前算清楚的为好!” 范长捷这才醒悟过来,冲着朱由崧拜服道:“世子爷洞察人心,小的,受教了!” 朱由崧摆摆手:“不要拍马屁了,起来吧。” 等范长捷从地上爬起来了,朱由崧说道:“既然谈到盈利,冶炼场这边光进不出是不行的,你去跟福春号谈的时候,让田轸帮你在兵仗局的监督面前敲敲边鼓,然后该打点的打点一番,尽量卖个高价······” 朱由崧还没有说完,一名大匠在门外报告道:“世子爷,范管事,铁锭冷凝下来了,我们初步检查了一下,应该不是钢,而是灰口铁!” 朱由崧说是不失望,但多少有些遗憾,不过灰口铁其实也不差,属于铸造生铁,具有良好的切削、耐磨和铸造性能,合适铸造各种铸件,用在军事方面,特别合适生产枪管和炮管。 fantuantanshu.com 朱由崧让门口的大匠进了屋,然后问道:“洛阳这边,这样的灰口铁是什么价钱?” 大匠报之道:“如果这种铁供应给铁匠铺的话,一斤大约五厘银子。” 朱由崧当下计算起来:“三万斤灰口铁就是一千五百两,原料用了四万斤煤,也就是二百五十担煤,每担煤九厘,也就是二十三两五钱,一千斤萤石,也就是五十一担,每担五厘,也就是二两多一点,用铁矿石十一万斤,每担七厘,也就是三百六十两,再算上人力,这是给月例的,单次没多少钱,也就是说全部成本不到四百两。” 400两的投入,收获1500两,那也有三倍半的利益了,并且几乎一炉就把全部的建设高炉的成本全部赚了回来了;不过,朱由崧肯定不会把三万斤灰口铁全卖出去,这一方面是各地市场容量的问题,另一方面他也需要用一部分铁进一步冶炼成钢。 “这样,马上再起一个一模一样的的高炉。”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做出安排。“旧的就按现在的配比,继续熔炼,然后按我刚才说的,尽可能卖给兵仗局那边;另一个高炉造好之后,每次冶炼的时候都调整一下配料比,看一看调整后出的是铁是钢!” 范长捷应了一声,然后问朱由崧道:“那炼钢炉那边怎么办?” “先暂时停下来。”朱由崧说道。“直接用铁料冶炼成钢太费火力和时间了,所以日后真要是直接出不了钢的话,再用铁锭为原料熔炼。” 范长捷应道:“小的明白了,那就先集中人手伺候高炉这边。” 朱由崧想了想补充道:“管墨艺塾那边学习冶炼的生徒,稍后也会安排过来实习,你们先带着看一看,搬一搬矿料,算是小工。” 说罢,朱由崧起身离开了热气腾腾的冶炼场,在回王府的路上,朱由崧陷入了思考之中。 既然已经有了灰口铁和部分高碳钢,那么下一步机加工也跟上了,正好擒纵器这边也已经有了眉目,可以试着把钻床、镗床给搞出来了,不过,目前没有足够的动力源----以洛阳周边的地理特征来说,风力和水力都不是特别的可靠----只怕只能先使用畜力驱动了,只是这么一来,蓄能装置就需要优先设计出来,最简单的就是先用发条蓄能。 朱由崧正想着,坐在车辕上的金泰报告道:“小主子,您在冶炼场的时候,有消息送来,京师那边,马国臣的孟津巡检和马阁臣的云梯关哨官办妥了,过几天就会有部令了。” 朱由崧一喜:“这倒是件好事,回去后且让他们请客。” 请客当然是说笑了,朱由崧可不差他们这一口,更何况,他也不敢在外面拿着生熟不分的酒肆食铺里用餐,免得不小心把某种致命的寄生虫和病菌吃到肚子里去。 朱由崧话音刚落,车外的马氏兄弟便齐声应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一切都是世子爷赏的,吃几顿请又算什么呢!” 朱由崧掀开车窗边的车帘,看了看正摸着头傻笑的两兄弟,乐道:“谁说让你们请我了,是让你们请大家吃,我稀罕你那吃请吗?” 车外马氏兄弟以外的护卫顿时爆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马国臣也不尴尬,爽快的说道:“世子爷让我请大家,那就说定了,今天晚上无罪不归!” 一众护卫们七嘴八舌道:“那可不能在小酒肆里,至少是得萃花楼!” “萃华楼,那你干脆杀了我得了!”马阁臣也凑趣道。“就你们这些糙汉子,有个王嫂食档就不错了,三十文一壶的淡酒让你喝个够!” 众护卫纷纷痛斥马阁臣的吝啬,说笑声响彻天下,倒也快活。 此时朱由崧把马国臣叫到车边交代道:“宁虎已经在孟津经营了大半年了,局面已经打开了,你到了之后,表面上不要跟路通标行太亲近了,只要有事帮他们遮掩一番即可。” 马国臣应道:“是,卑职一定按世子爷的交代行事!” “让你弟弟过来!”马国臣退下,马阁臣走到车窗边,就听朱由崧说道。“云梯关那边不一样,你头上还有总哨官、备倭把总、备倭都司,所以,记住谨言慎行,先立足再说。” 马阁臣应道:“是,先立足,再说其他的······” 267.张皇后 “世子爷,北京那边似乎定下来皇后的候选人了。”朱由崧正在房间里琢磨着最简单的钻床该怎么设计呢,金泰跑来报告道。“咱们河南有一位,原籍开封府祥符县的张氏淑女。” 天启选后,动静比较大,传闻一共有三千多名淑女参加了遴选,然后经过了前后八次遴选,一共选出了三位候选人,分别是开封府祥符县的张氏、顺天府大兴县的王氏以及南京鹰扬卫的段氏。 当然,这次选妃也牵动了不少方面的注意力,各种传闻也沸沸扬扬的,甚至还有小道消息称奉圣夫人客氏不喜欢张氏,评论她将来会长的太胖,不合适当皇后云云,但这种小道消息毫无道理,“八关”遴选中有王安看着,客氏又怎么可能插手期间呢? 不过,能传出这样的小道消息来,可见王安与客氏之间已经存在了某种矛盾了。 想想也是,王安要控制天启皇帝,自然不希望天启皇帝身边还有一个比自己影响力更大的人物所在的,而王安的想法又跟文官集团一拍即合,所以客氏前脚刚刚晋封了奉圣夫人,东林那边就以天启帝已经年长了,不再合适把乳母留在宫中为由,上疏请天启把客氏赶出紫禁城,甚至还编造小道消息,称天启与客氏之间存在某种不纯洁关系,却没想到,因此一定程度上激怒了客氏,为后来王安与东林党人相继翻车,预埋了伏笔。 “祥符张氏女?”朱由崧好奇起来。“长的漂亮吗?” 金泰报告道:“据祥符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张氏淑女小时候纯洁娴静,笑不露齿;七岁的时候,茹苦耐劳,洒扫庭院,洗衣做饭,样样都会;没事的时候,喜独处一室,习做女红,阅览书史;十三四岁,窈窕端丽,绝世无双。” “打住!”朱由崧不满道。“这种夸张造势的言辞说出来有何用,我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吗?皇后遴选最终是要今上亲裁的,若是张氏女艳光绝世,自然大有希望为今上一眼看中,母仪天下,如此,本藩或可以提前与张家结个善缘!” 金泰还没有回应,站在一边的李谙急切的阻止道:“小主子,此事万万不可!” fantuantanshu.com 朱由崧抬眼看向李谙:“为何不可啊!” 李谙言道:“选后一事,方方面面都盯的很紧,若是被觉察出本藩介入,只要不但所求不得,还会引火烧身啊!此外,张氏即世居开封,小主子能想到的事,周王会想不到吗?只怕周王府是要吃独食的!再有就是,本藩愿意示好,张家也要愿意接受的,若是张家家主是个聪明人的话,就绝不会接受本藩好意的。” 李谙的话让朱由崧陷入了思索当中,好半天后,朱由崧点了点头:“倒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既然如此,那就当中什么也没发生好了。” 李谙松了口气:“小主子英明!” 朱由崧笑道:“听你的就是英明,那不听你的,岂不是昏聩了?” 李谙脸色大变,立刻跪倒在地:“奴婢,奴婢不敢有左右小主子的心思!” 朱由崧玩味的看了看李谙,摆摆手:“李伴伴,不要紧张,起来说话。” 李谙却没有敢爬起来,对此,朱由崧亲自起身过去搀扶:“起来吧,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和父王不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主,我们都会权衡利弊的,所以,听不听,你都要说,这才是你的本份!” 李谙爬起来了,金泰等人却跪下去了,朱由崧扫了一眼他们,继续道:“当然,也是你们的本份!” 金泰领头应道:“奴婢明白今后该如此做事了!” “都起来吧!”朱由崧说罢,回头跟李谙说道。“李伴伴,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一直是信任你的。” 被敲打搓揉一番的李谙只好应道:“奴婢一定不负小主子和王爷的信任。” 此时,金泰笑着进言道:“小主子,您不知道,其实张家与本藩早有一丝瓜葛了!” 朱由崧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啊!” 金泰报告道:“张家也是士绅,所以开封府的蓝毬理事会里有他们家一号,当然,不是单独组队,而是跟其他人合组了毬队,多少也是要承本藩的恩情的。” 朱由崧摇了摇头:“这算什么恩情,不过是可以接近的一点缘由罢了,日后或许能用得上,但能给几分面子,却是不好说的。” 金泰却道:“有这点关系已经足够了,不远不近,正正好好!” 朱由崧扬了扬眉:“这倒也是。” 朱由崧正说着,马齐在廊下通报道:“小主子,西鄂王府的奉国将军想找个机会,与小主子再见上一面。” 朱由崧苦笑道:“怕又是袭爵的事情,可眼下本藩已经在宫里说不上话了,真是牛皮糖啊!” 马齐听罢应道:“那奴婢想办法回了那边?” “算了,”朱由崧心思一转,决定道。“告诉西鄂王府那边,明天上午,在老地方相见。” 马齐去跟西鄂王府沟通了,朱由崧似笑非笑的跟金泰交代道:“明天带上李襄、周芬,正好试探一下这两个明子。” 李襄、周芬就是紫禁城派到朱由崧身边的那两名内官,但实际是放在明面上吸引朱由崧注意力的,未必真就担负了某种职责,然而朱由崧却不能打保票说,这两人没有问题,所以,便拿与朱凤凝的交往作为第一次考验。 金泰明了的应道:“是,奴婢这就去通知他们!” 朱由崧摆了摆手,李谙和金泰都退了下去,朱由崧便重新回到桌前绘制钻床来,不过如果是钻头动,还是待加工的机件动,朱由崧有些拿不住主意,所以,好半天后,他决定双管齐下,把两个加工方案都做出来,然后通过实践来确定那种加工方式更合适当下的实际。 再初步完成了加工方案的选定后,朱由崧又对冷却方式进行了思索,是全浸式冷却(即加工发生了冷却液中)呢?还是半湿式冷却(即一边专一边往钻头上浇洒冷却液冷却)呢? 朱由崧再次陷入了选择当中······ 268.推销飞票 “周朝奉,这次我要购买三千盒护肤霜、三百件精品料器,三万斤灯油、一千块香皂!对了,那银镜还没有有,给我拿三十面来!” “我道是谁呢!”周朝奉抬起头看向面前之人,笑盈盈的说道。“原来是张东主啊,今年的货要的不少啊,可是发大财了!” “哪的事啊!”张东主苦笑道。“今年朝廷都把辽饷加到九厘了,方方面面的日子都不好过,我也是改了章程,主要靠薄利多销才维持下来。” 周朝奉知道张东主的话不可全信,但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揭穿对方,所以,只是飞快的计算了一下张东主的货价:“护肤霜伍钱一盒,三千盒就是一千五百两,精品料器每件一两,三百件就是三百两,灯油每斤三厘,三万斤是九百两,香皂每块一厘,一千块是十两,银镜您要多少大的?” 张东主笑道:“那种尺方以上的我可买不起,就给我那种巴掌大小做好镶边和木柄的手持银镜即可,我记得去年是三两一面吧,今年没涨价吧!” 周朝奉应道:“当然没有涨价,三十面就是九十两,加起来一共是二千八百两银子。” 张东主早就把账算好了,一对应,见没有差池,便手一挥,手下迅速抬来几口银箱。 张东主指着银箱说道:“核一核吧,没问题,就把提货单开出来。” 周朝奉这边的活计立刻拿来天平,衡量银子的重量,同时他们还要检测银子的真伪及纯度,最后才能给出是不是等同于二千八百两金花银的结果,在此期间,他们要跟张东主的人进行反复的争辩,等最终确定,怕是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周朝奉自然不会刻意盯着称量现场,所以,他便请张东主来到边上茶室里坐下:“张兄,且让他们忙着,我们先喝一会茶!” 张东主端起周朝奉亲手倒的热茶品了一口,点头道:“倒是上好的瓜片,这五两银子一斤的好茶居然舍得拿来待客,贵号真是财大气粗啊!” 周朝奉笑道:“张兄是豪客嘛,自然是要好生招呼的。” 说罢这句恭维的张东主的话,周朝奉便刻意做出一番奇怪的样子,对张东主说道:“我记得张兄是打西安府来的吧?” 张东主反问道:“我是从西安府来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西安府,也有顺和店支店的,张兄为什么不把银子存在西安的支店里,空着手来洛阳呢,这样,路上就不要提心吊胆的,担心遇到劫匪和小偷,把银子弄掉了!” 听完周朝奉的话,张东主疑惑道:“飞票?什么是飞票!” 周朝奉命人取出一组飞票来,展示给张东主看,然后在张东主查看飞票的时候,把飞票的作用和优势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凡我顺和店开出的飞票,在有顺和店的地方一律是见票通兑的,今天张兄行商天下,就不必带着大量银子出门了,拿着几张小小的飞票就可以直接在各地顺和店支店支取银钱,然后就地采买,若是有结余,还可以再就地兑换小面额的飞票,带回西安后,在西安的顺和店换回银子。” 张东主听到这,有些惊讶,然后他仔细的想了想,问了周朝奉几个问题:“周兄,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清楚,这存银子换飞票要多少的手续费?取银子要不要呢?” 周朝奉解答道:“存的时候要半成手续费,提取不需要给;另外,所以飞票都有暗记,不说绝不可能仿冒,至少没什么人能仿冒,但是顺和店这边见票付钱,不作记名,所以弄丢了飞票,被别人冒领了,顺和店这边是不管的;再有就是,如果你不想频繁取钱存钱损失手续费的话,也可以原票转让,这就需要用到印鉴及在票后背书了。” 张东主点点头,又说道:“从西安到洛阳进货,用贵号的飞票当然有些不划算,但若是走长途的话,倒也听起来安全,只是贵号的飞票能在整个大明通兑吗?” 周朝奉回复道:“目前顺和店已经沿着黄河、大运河、长江并闽粤沿海开设了四十余家支店,所以,不敢说通兑全国,但至少大半个大明是可以通兑的,另外,你们也别担心本号支店取不出银子来,顺和店的背后是哪家,张兄不会不清楚的!” 张东主再次点了点头:“顺和店的实力,我是清楚的,别的不说,你们卖一面尺方的银镜就是几千两,还有字花的收益,应该不会异地取不出钱来的。” 周朝奉一听急忙否认道:“根据朝廷的意思,顺和店已经把字花的业务转出去了,现在各地经营字花的那可跟顺和店再没关系了。” 张东主摇头道:“我又不是傻子,看不懂河洛会馆跟顺和店的关系,咱们瞒上不瞒下,你这里跟我说什么划清界限了,可是不应该啊!” 周朝奉讪笑道:“您是明眼人,心里清楚就可以了,总之,顺和店是有足够异地存取能力的,这一点,您尽管放心就是了。” 张东主坐在那想了许久,还是有些担心:“认票不认人,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周朝奉压低声音道:“张兄,你是敞亮人,你说,是给衙门里送飞票方便呢,还是送银子,送古董方便呢?” 张东主倒吸一口冷气,情不自禁的说道:“高,真是高,不愧是王府门下,这方面可是门清啊!” 周朝奉笑而不言,张东主又道:“但既然是认票不认人,你们这个背书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周朝奉解释道:“这不是怕有些商号担心嘛,其实的确是多此一举,但这话我就跟您这样的大买家说,出了门我不是认的。” 张东主做侧耳倾听状,周朝奉便继续道:“这也是防止有人仿冒的办法之一,仿的人绝对不会知道,背书其实没有必要的,而且任何飞票一经涂抹,需要立刻回收的,这样也能杜绝某些人做伪了。” 张东主鼓掌道:“贵号真是心思周密啊!这样吧,今年就这样了,明年我东来采购的时候,就一定用贵号的飞票。” 哔嘀阁 周朝奉也没有因为对方的挽救就给张东主脸色了,反而若无其事的说道:“如此甚为妥当······” 269.不要得意忘形 “世子爷,今年根据您的意思,赡田这块的年贡,一共收了白银四千三百二十七两有奇,其余二千余两都换成了米面入库,共得米一千七百六十四石、面一千三百三十九石又2斗、粟八百三十一石三斗五升、玉米五十七石、花生五十二石、芝麻十一石······” 又是一年年尾时分了,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由于朱由崧受封王世子后,福王已经把福藩名下的经营事务全部交给朱由崧管理的缘故,所以赵鲁便如同姚力等人一样,开始向朱由崧汇报整个福王府的全年营收了。 “此外,本藩全年还收取了活猪三百五十口、活羊一千一百只、鸡鸭鹅等活禽三千四百只、鱼二千八百尾、布匹七百二十五匹、绢一百三十七匹······” 对于这些数字,朱由崧听过就是了,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今年增加了多少赡田、多少投献以及多少佃户庄民?” 赵鲁报告道:“今年共收赡田五十七顷又三十一亩六分,庄民八百零九户,四千一百九十三口男女;接收投献五十一顷又十八亩四分,佃户六百四十七户,三千零九十一口男女。” 庄民和佃户的身份是不一样的,庄民跟福王府存在人身依附关系,所以实际是王庄名下的农奴,而佃户则是向王府投献土地、籍此逃避国家摊牌及徭役的小地主及富农,他们与福王府之间通常只存在收益分成的关系。 朱由崧把数据记录下来后,对赵鲁说道:“顺和店这边呢?” “今年护肤霜和银镜的销售情况极好,但灯油、香皂、料器的销售数字明显下降,因此加加减减之后,今年顺和店在寄卖方面一共盈利四万七千三百五十五两有奇。”顺和店的盈利也算是可观,但问题是没卖出去的商品也不少。“只是,今年顺和店各处增了近两万两的库存货物,世子爷,是不是明年让福庆号和双福号少生产一些呢?” 朱由崧摇摇头:“料器或可以少生产一点,但灯油、香皂是基于护肤霜而来的废料生产的,护肤霜不减产的话,灯油和香皂是没办法减产的,所以,海贸这边落实的怎么样了?” “已经跟浙江那边定了一条跑海的船了,六百料,明年年中就能交付。”赵鲁龇牙咧嘴的说道。“光这条船就要了一千八百两,跟抢一样。” 朱由崧摆摆手:“只要船结实耐用,一千八百两不算贵;那船有了,人呢?” 赵鲁答道:“已经找了十来个之前跑过海的水手,但针路师(引航员)、船首这些不好找,奴婢还在用心,尽量在收到船的前后,把这些人都给配齐了。” 朱由崧想了想,决定道:“你尽量找人,实在不行,把宁虎年头上找的黄河船夫给安排上去,先凑够了人再说。” 朱由崧的话颇有些不靠谱的样子,但关键是云梯关的位置太好了,几乎跟日本平户是一条直线的,所以只要径直向东,漂也能漂到济州岛和北九州去的,所以这样的短途暂时没有针路师也是可以克服的。 只是话虽如此,也就意味着明年年中拿到船之前,朱由崧要把船用火炮给搞出来了,否则遇到海盗和倭寇了,很难有一搏之力的----600料的商船可是装不了几个护卫的,更不要说这些护卫之前还从未出过海,搞不好在海上要晕船呢! “是!”赵鲁应了一声,继续汇报道。“京邸和崇文门关税就不说了,河洛会馆这边,今年的字花销售额因为受到辽饷的影响,总体不如去年和前年,所以,总账还没有出来,但已经可知,总盈利要比去年减少一万至一万五千两。” 饶是总体减少了10000~15000两的纯利,但单独经营字花生意的各府今年依旧维持了平均10000两以上的纯利,与地方势力合作字花生意的各府则是保持了1000~1500两的纯利,所以凭着现有47家河洛会馆的规模,全年依旧保持了117700余两的纯收益,依旧是福王府最大的进项。 “至于在河南府境内收取的过税,也有二千零五十七两有奇,另外,盐引这边的收益是一万五千两有奇;以上几笔数字累加,再扣除各种成本支出之后,去年全年,王府能得到的纯利计十七万两有奇。” 朱由崧听罢对赵鲁说道:“我是今年八月才受封世子,并接手本藩营收之责任的,所以,今年的账,我就不细查了,明年开始,让下面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收敛一下,再被查出有侵占的事实来,别怪我事先没有做出警告。” 丁位这件事,别人的或许以为是福王亲自出手的,但作为福王真正的亲信之一,赵鲁却知道朱由崧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再加上之前跟朱由崧的接触,赵鲁知道朱由崧绝对会说到做到的,因此他微微有些战栗的应道:“奴婢稍后立刻把世子爷的话传下去。” 朱由崧点点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本人不要有什么负担,除非,你也挖了王府的墙角。” 赵鲁立刻跪了下来:“奴婢不敢,王爷年年都有赏赐,奴婢在外面也自己搞了几个销银铺之类的店铺,断不敢侵占王府的利益。” 朱由崧笑道:“反正这规矩是从明年才开始的,所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赵鲁知道朱由崧不是完全相信自己,所以一脸苦笑的应道:“是,奴婢明白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朱由崧随即吩咐道:“你可以下去了!” 赵鲁有些狼狈的退下了,朱由崧看向世子府的人:“去年各处的收支,我看过了,克服了各项支出大增及部分销售削减的困难,还能剩下六万三千余两的盈利,你们都很不容易啊,说起来,你们都很不容易,所以,今年各人的赏赐较去年再加一成。” 看着面露喜色的众人,朱由崧提醒道:“但今年的营收增加之所以大增,主要是靠银镜和硫磺的收入,前者,有钱买的人就那么些个,所以,明年以维持为主,不作扩大销售的考虑,后者,是靠兵仗局的关系,但这关系现在未必靠得住了,要做好被压价的准备。” fantuantanshu.com 何剡、田轸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并随着众人一起拜服道:“请世子爷放心,我等不会得意忘形的······” 270.天启元年 风雪中,天启元年的正旦到了,今年,朱由崧将第一次以福王世子的身份,随同福王在福藩宗庙中进行祭拜,彻底锁定自己福王继承人的地位。 当然,对此朱由崧本身倒是不在意的,但姚妃却非常的积极,以至于就连祭拜所穿的衣物,都是姚妃亲自给准备的,而母亲的好意,朱由崧是不能拒绝的,再加上年夜饭时,朱由渠还调皮的用朱由崧的衣袖擦他那张油光光的嘴,所以,祭拜时不换衣服也是不成了。 最终,朱由崧和福王一样,穿着红色团龙袍服,带着冠冕一起去了宗庙。 而父子两人服色的唯二区别是,福王戴着的是九旒冠冕,而朱由崧带着的是七旒冠冕;另外就是朱由崧的身子暂时还没有福王的魁梧;但后者,随着时间的流逝,长者的老去,少者的长大,迟早是会出现逆转的······ 正旦一过,朱由崧发现了问题:“李伴伴,怎么燕居殿里多出了这么多侍女啊!” 李谙躬身回应道:“回小主子的话,这些侍女都是王妃安排的,怕是也有担负教导小主子的重担吧!” 教导?教导什么? 朱由崧一开始还没听明白,随后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为自己明白人事做的安排,朱由崧不禁苦笑起来,并同时感受到了姚妃的用心良苦。 “想抱孙子也没这么急吧!”朱由崧嘟囔着,这辈子他还没有发育完全呢,真要现在就松动了精关,只怕不利于他日后长寿,不过这话,他说没有用,还需要有名义备注,于是他便吩咐道。“把陈老先生请过来!” 陈实功虽然是外科圣手,但内科方面也有非常深厚的功底的,让他出面忽悠姚氏,远比自己干巴巴的说两句更令姚氏信服。 李谙却提醒道:“陈老先生回苏州探亲了,要到三月才能回洛阳来!” 朱由崧这才想起来,陈实功现在不在洛阳,于是无奈道:“这样吧,李伴伴,你去跟母妃说一下,就说陈先生说的,我这一两年还不方便亲近女色,且等娶亲后再说吧。” 李谙应了一声,没有动步,朱由崧疑惑的看了过去,李谙便说道:“小主子,王妃若要问奴婢这世子府什么时候开建,奴婢该怎么回复啊!” 亲王之世子、郡王之长子可以类比皇帝之太子,所以世子府、长子府也如同建设在宫城之内的太子东宫一样,是建设在亲王王城、郡王王府之中的。 虽然福王王城足够大,可以轻易的安置一处世子府邸,但实际却涉及到了王城内功能区的调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否则光宗当年也不会下拨三万两给朱由崧兴建福藩世子府了。 “告诉母妃,已经跟工正所那边商议妥当了,开春之后就进行营建,最晚明年年中就能建成了。”工期如此之长,主要是门窗梁柱等需要精雕细刻,还要使用大量的砖雕用来修饰墙头和地面,所以要慢工出细活。“请母妃不要太过心急了。” 李谙脸皮抽搐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朱由崧退回去的几个侍女向姚妃报告去了。 看着李谙离去的背影,朱由崧有些头疼,是的,姚妃一定会看明白自己的缓兵之计的,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接下来,他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朱由崧正想着,马齐进来报告道:“小主子,马小根家里送来喜帖,说是三月庚辰日,马小根就要成亲了。” 朱由崧知道这种喜帖并不是邀请自己去参加马小根的婚礼----毕竟朱由崧的身份太高贵了,马家不认为朱由崧会屈尊纡贵亲自参加婚礼----只是打个招呼,通报一下,也算是表示对朱由崧的尊敬。 朱由崧有些担心的说的:“马小根那个未过门的媳妇,今年几岁了?” 马齐想了想,回复道:“应该十四吧!” “十四?那得跟马小根交代一声,这两年轻易不要让他那媳妇生养了,搞不好要难产呢!” 马齐尴尬道:“奴婢,奴婢这话怎么能跟马家上下说呢!” 朱由崧失笑了起来:“也是,我是糊涂了,这样吧,三月庚辰日,差不多陈老先生也从苏州回来了,到时候你陪着陈老先生代表王府去参加马小根的婚礼,顺便给这对小夫妻一些生养上的忠告。” 马齐应了一声,朱由崧又道:“马小根现在是不是在福庆号做事?” 马齐回应道:“已经调到双福号账房了!” 马小根这批伴读,除了胡远山、杜秀文、赵一为等3个读书种子以及俞义、赵山、万世、钱禄等4个内宦外,其余的都已经在朱由崧名下的各处产业任职了,但他们并非是普通的员工,而是未来的管理层,所以,他们要在各个岗位上进行轮岗,以便熟悉各个环节的运作,日后也好让合适的人待在合适的位置上。 “已经调到双福号账房上了吗?”朱由崧想了想,问道。“那他现在年俸是多少?” “每个月可以拿二两,年底多拿一个月的月例,所以一年下来是二十六两。” baimengshu.com 相对马小根现在的职司,他这份月例银子是不少了,但吃用开销现在都要自行承担,日子还没有当初做伴读时过的舒服呢! “到时候以我的名义,送他十两银子作为新婚贺礼!”朱由崧决定道。“所有伴读都一样,成亲时都给十两的贺礼,俞义他们六个,只要有合适的对食,也给他们十两贺仪。” 朱由崧也真敢说,也真敢送,但话又说回来了,对食虽然早年在宫廷中是不能明言的忌讳,可眼下连皇帝都默认了宫中对食关系的存在,朱由崧所做的也不过是顺应这种变化而已,并非是标新立异,也不是刻意收买人心。 马齐笑道:“这帮小子,倒是运气好,小主子这么心疼他们,连老奴都眼红了!” 朱由崧指着马齐问道:“你这个老货眼红什么,是眼红他们收银子,还是眼红他们能找对食啊?那就别光说不练,只要你找到合适的,我也送你十两贺仪!” 马齐赔笑道:“小主子,这话可是您说的,那奴婢就去找了!” 朱由崧伸腿作势要踢,同时笑骂道:“滚······” 271.辽沈失陷 袁应泰此人历官精敏强毅,也算是个能臣,但用兵非其所长,所以在担任辽东经略后,他认为熊廷弼持法太严,便“以宽矫之,多所更易”,这样一来,官将再次开始吃起了兵血,士伍的训练强度也大大下降,于是辽东明军的战斗力再次低落了下来。 可袁应泰对此不闻不问,甚至对敌情也不作侦查,一厢情愿的提出“三路出师”,主动进攻后金的策略,并且毫无警惕的招降蒙古饥民,以至于当时就有人指出“收降过多,或阴为敌用,或敌杂间谍其中为内应,祸且莫测”。 但袁应泰坚持认为“我不急救,则彼必归敌,是益之兵也”。 说起来,袁应泰的这个判断并没有太多的问题,要知道明万历四十三(1615)年,努尔哈赤正式建立八旗制度时,后金方面已编有了蒙古牛录七十六个(每个牛录100~200人),并将部分蒙古人直接编入满洲牛录,分隶于满洲大臣下面。 所以,出于不让后金方面进一步征募蒙古牧民充当军伍的目的,袁应泰招降蒙古饥民的做法是不错的;但问题是,袁应泰无视下属关于蒙古饥民可能已经为后金所用的提醒,把收降而来的蒙古人“处之辽沈二城,优其月廪,与民杂居”,这样就为接下来辽沈失陷预埋了隐患。 天启元年二月,努尔哈赤率八旗并攻陷了作为沈阳屏障的奉集堡和虎皮驿,随后又进逼沈阳城下;沈阳是明朝在辽东的军事重镇,一向布置有重兵把守,此时由总兵贺世贤与尤世功驻扎,对外号称“坚城”。 只是兵法上对于守城一向有不能死守孤城的说法,贺世贤便带兵出城试图与沈阳城池形成掎角之势,但努尔哈赤随即重点进攻出城的贺世贤部,贺世贤很快遭到了致命的打击,濒于崩溃。 见势不妙的尤世功立刻率部出城援救贺世贤所部,但尤世功前脚刚刚出城,沈阳城内那些被袁应泰收留的蒙古人便发生了叛乱,并充当起了后金军的内应。 在内外夹击中,沈阳城首先陷落,随后被截断后路的尤世功军和贺世贤部都发生了崩溃,尤世功和贺世贤虽然依旧继续率着家丁奋战,但此时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随后两将先后战死,沈阳便彻底落入了后金军的手中。 从辽阳出发去救援沈阳的童仲揆、陈策各部在行进至浑河边时得到了沈阳陷落的消息,一众援军将领激愤异常,便决定渡河收复沈阳。 随即,游击周敦吉及石砫都司秦邦屏率领的白杆兵(川军)首先架设浮桥渡过浑河,而童仲揆、陈策、戚金率领的浙军(戚家军)则在桥南呼应。 但周敦吉所部在刚刚渡河成功,后金军就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与川军展开了死战。 周敦吉及秦邦屏奋勇迎击“败白标兵、又败黄标兵,击斩落马者二三千人,却而复前,如是再三”,直到日近中午,明军“饥疲无后继”,而被后金军以优势兵力击败。 川军虽然死伤累累,但残余军将官兵退回南岸后,与浙军汇合继续死战。 此后川军残部和浙军一起,与后金军奋战良久,“后金兵追围之数重,浙兵用火器据战,击死甚众,后火器用尽,复接战良久乃败”。 是役,童仲揆以下参战的川军、浙军将领官兵全数壮烈牺牲,用热血写下了一曲悲歌。 然而,令人作呕的是,就在川军与浙军拼死战场的时候,距离战场不远处,就有一只数万人的明军在总兵官朱万良、姜弼的统帅下坐观不前,然后等到川军和浙军败亡的消息传来,这支由辽东将门统帅的明军便不战自溃,一路丢盔卸甲的逃回了辽阳。 若是熊廷弼还是辽东经略,朱、姜这种见死不救、不战而退的行为早就被拉出去砍头了,但“宽厚”的袁应泰却被两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依旧让两人统帅所部,坚守辽阳。 而在后金这边,制定了一鼓作气夺取辽沈计划的努尔哈赤,只让后金军在沈阳休息了五天;五天后,老奴就带着大军冲向了辽阳。 辽阳是当时明朝在辽东的首府,是明朝在东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城高强厚,原本不是后金轻易可以夺取的,可惜的是,明军精锐部队在沈阳一战中损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朱、姜这两部早已经毫无斗志的军兵。 所以,只经过了三天的战斗,这座辽左雄城便轻而易举的落入了后金军的手中。 袁应泰此时表现了自己的气节,自杀殉国,但此事与辽左大局而言,毫无补益,这不,听说辽沈陷落,辽河以东其他地区的明军纷纷投降,后金方面因此得以迅速占领了三河、静远(沈阳西北静安堡)、镇江(丹东九连城)、海州卫、复州卫、金州卫等大小七十余座卫城、所城、军堡;此后,为了日后更好的向辽河以西进军,努尔哈赤还把后金的都城从黑图阿拉迁到了沈阳城。 “小主子,京师急报!” 朱由崧打开王乾紧急送来的情报,校译后通读了一遍,吐气道:“现在再说这些,晚了!” 是的,得到辽沈失陷的消息,时任首辅的刘一燝不得不说了一句公道话:“使廷弼在辽,当不至此。” 甚至天启帝这边也发出了感叹:“熊廷弼守辽一载,未有大失,袁应泰一战而败,将祖宗百战封疆袖手与人!” 但这些马后炮有什么用呢?辽沈已经丢了,后金的势力已经扩张到了辽河边,随时随地会侵入辽西走廊,就算熊廷弼再次被启用,恐怕也改不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了。 朱由崧正想着,忽然发现一张纸的背后还写了一句什么话,他立刻进行了翻译,等翻译完了一看,朱由崧冷笑起来:“王安啊,王安,你这是要自寻死路啊!” fantuantanshu.com 这句写的什么,让朱由崧发出如此的感慨呢? 原来,对于袁应泰误国,天启便迁怒了举荐袁应泰的东林党,可王安却拼命的为东林党说好话,这就让天启帝对此产生了某种不满和怀疑······ 272.炮、锁子甲、汤若望 长形铁锭上还没有看的出阴阴的红热,一个巨大的铁锤就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在了刚刚成型的铁锭之上,随即一声咣当巨响在众人耳边炸开,溅出的火星更是四下飞绽起来。 但工匠们并没有因此分心,只见牵引着铁锤的滑轮组迅速将铁锤重新吊起,而重新聚拢到铁锭边上的工匠们则使出吃奶的气力,挪移翻动着铁锭,以便铁锤能将铁锭完整的捶打数遍,籍此夯实了铁打内部的结构,消除气泡的存在。 是的,朱由崧选择了半天,最终采取了整块铁锭切削成圆柱形后开钻的方式来获得火炮身管,而没有选择更加方便省力的通过模具直接浇铸炮身的方式,所以,在铁锭进行切削前,朱由崧可以先命人使用重锤反复敲打刚刚成型的铁锭,以使铁锭的质地更加紧密,日后不至于轻易的出现炸膛现象。 当然,采取切削开钻的方式制取炮身,速度肯定是比较慢的,但用较慢的生产速度换取更高的膛压、更远的射程和更安全的射击结果,朱由崧还是觉得值得的,唯一有缺憾的是,朱由崧手中没有合适的测量工具,因此不能准确的测量出炮管变形的程度,也因此不敢一下子使用较长的倍径,需要日后不断的尝试才能最终得出合适的倍径比。 等将铁锭捶打数遍后,工匠们便将这条铁锭抬到了一个巨大的水池当中,水池中间有一个固定的装置,将铁锭放在上面夹住了,随后便有一个用坩埚钢制作的钻头伸了过来,然后钻头在畜力大带动下,开始在铁锭上打孔,一圈,一圈,速度不快,却很坚定。 由于巨大的水池分散了钢铁摩擦的热度,因此坩埚钢的性能没有下降,在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后,铁锭被钻开了。 等到铁锭从头到尾都被钻开后,原本的钻头换成了更大的一号,如此再三,一个前后贯通的小孔就出现了,此时,工匠们在小孔中塞入一根钢棍,然后将钢棍夹在两个支架上,并拖来一个切削工具放置在铁锭的外圈。 当钢棍在畜力带动下,只能沿着切削工具的外围做匀速圆周运动时,铁锭上的棱角开始被切削下来,铁锭也逐渐从原来近似长方形变成了圆柱形。 圆柱形的铁柱在打磨之后,外观已经成型,此时就该切削铁柱的内部了,这个时候,铁柱内部的钢根被取了下来,然后铁柱的两头被死死的夹住,然后一个小型的切削深入铁柱中心的小孔,并在畜力的带动下,一圈圈的切削着铁柱的内径。 小型的切削器稍后会被较大的切削器所取代,然后是更大一点的切削器,籍此,不断扩大铁柱的内径的,在内径达到既定比例后(其实这个需要不断的实验,一开始只能简单估算一个大致的内径数),切削器被换成了打磨器,以便将内径打磨的光滑无比,高低一致。 这个时候就可以切掉两头被夹子夹住的部分,然后制作炮尾部分,并开凿出火门的位置;如此,这门火炮就初步完成了制作,接下来就要进行一系列的测试,以确定火炮的安全性、以及制作射表,最后配齐炮架、膛刷等配件,就可以交付使用了。 畅想中文网 只是,这一切说起来简单,但制作起来却不容易,毕竟所有人都是生手,稍微有那么一丝的失误,整门火炮的制作就报废了,而且即便制作完成了,相关测试不合格,也是废物一件,所以,每门火炮制作费用都会很高······ 此外,火药要实行定装化、颗粒化,炮药与枪药之间的具体配比还有不同,都需要仔细测试了;再有就是,单纯制作实心弹是简单的,可要打中对手,那就是碰运气了,所以,在火炮性能没有根本性的提高之前,朱由崧还要把霰弹和爆炸弹制作出来,前者困难不大,但后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朝思暮想的汤若望来了,有了熟知制炮工艺的汤若望的帮助(主要是在某些数据上不用朱由崧反复测试了),朱由崧可以略略的松上一口气了。 除了汤若望以外,这次来洛阳的还有一名来自西班牙的马夫和两匹阿拉伯马和一匹安达卢西亚马,虽然这三匹都只是母马,但跟福王府拥有的蒙古马配种的话,或许也是能产下一种结合两种马匹优点的新马种的,不过这种选育工作绝非一年两年能完成的,其中间可能需要至少二十年的培育。 “还有你,你说你是制甲匠师?那你会制作锁子甲吗?” 朱由崧之所以不问对方能不能制作板甲,第一个原因是因为板甲的生产成本太高了,除非朱由崧这边炼钢的成本大大降低,钢产量一下子达到年产千吨以后,或许才可以大规模的生产和装备板甲。 至于第二个原因嘛,就更扎心了,要知道,板甲也没办法在近距离抵御后金军的重箭的,更不要说后金方面在战场上还会使用手斧、飞刀、手锤之类的近距离抛掷武器,而对于这种真正的重型抛射武器,板甲是根本防不住的。 故而,就目前来看,使用板甲的性价比远不如使用锁子甲----其实锁子甲也制作极其耗时,因此成本不算便宜,只是这种工作某些妇女儿童也能做,可以节约成年劳力。 或许有人要问,作为明军广泛装备的主力甲胄,锁子甲(注:另有种说法称明军所谓的锁子甲非链甲,文中不取这种说法),国内肯定有大量工匠会编织,朱由崧为什么又要找一个西洋工匠来制作呢? 原因很坚定,因为在大明私人藏甲属于谋逆大罪,所以民间的工匠肯定不会编织链甲,能编织链甲的工匠都在官府的控制之下,不到大明日暮西山的那一刻,只怕没办法为朱由崧所用,所以,朱由崧只能求托于外人了。 “尊敬的王太子殿下!”艾儒略替此人翻译道。“我本人能制作各种盔甲,锁子甲当然也在其中,不过锁子甲有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那就是最好是量身打造,这样可以将防护力加大到最高程度。” 朱由崧第一次听说锁子甲是要根据人样子来的,一时有些懵逼,但很快,朱由崧清醒过来,说道:“我可以请你为我先打造一身锁子甲,如果的确是质地精良,防护超群的话,我希望聘请你为我制甲的工匠领班,为我培养一批制甲工匠,当然,我会给你足够的报酬的。” 这名工匠欣喜的应道:“一切如您所愿······” 273.利益动人心 辽沈失陷后,明廷立刻做出决定,准备重新启用熊廷弼为辽东经略,但为了牵制熊廷弼,东林党人又推荐王化贞为辽东巡抚,这等魑魅魍魉的行为,天启帝是不明白关窍的,可三党并不是傻瓜,所以拼命狙击王化贞的任命,一时间朝廷里吵吵嚷嚷的,令天启帝头疼不已。 人事方面的是已经让天启帝够头疼了,可更加头疼的士气还在后面,这不,辽沈失陷,熊廷弼当初在辽东辛辛苦苦维持的五六万军队再次灰飞烟灭,所以,现在要维持大明从山海关至辽河以西地区的统治,就必须从后方调集更多的兵丁将弁前往辽西。 可问题是,偌大个大明,能打的兵实在不多,若是全都抽光了,内部就空虚了,所以,只能在辽西就地练兵;但不管是从各地调兵到辽西设防,还是就地编练,钱是不能少的。 然而,钱从哪里呢? 东林党人认为可以再加征一些辽饷。但这个倡议遭到了齐党和楚党的一致反对。 是的,东林党人背后站着的是东南商业资本,所以在他们看来,商税是不能加的,田赋什么的,加上去了,还可以方便他们进行土地兼并;而齐党、楚党成员虽然也可以利用家世在进一步增加辽饷后兼并土地,但这些人代表的是土地资本,很明白千年田八百主的道理,所以不太情愿朝廷继续在田赋上继续动脑筋。 两派力量这么一牵制,明廷便既加不了田赋,也加不了商税,无可奈何的文官集团便一致希望天启帝能打开内库,再发内帑救急。 但天启帝这个时候不干了,其实换成任何人当皇帝也不会干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原因很简单,神宗皇帝一共留下七百万两的老底子,光宗即位一个月,就花了二百多万两,天启帝即位又撒了一遍犒赏,所以,眼下内库里只剩下了三百多万两的存银。 而今年还有天启帝的大婚要花银子;光宗的庆陵虽然是用景泰帝的寿陵改造的,但百多年前建设的地宫和地表建筑要恢复成可用程度,也是要花不菲的一笔钱的;再加上方从哲伪托神宗遗诏,撤废了税监矿监,内库已经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只有出的,没有进的,换成谁当这个家,都要想一想,钱一旦掏光了接下去该怎么办······ “钱,钱,钱,一个个公忠体国,怎么就不把自己家的钱拿出来填补国库亏空呢?” 对于天启帝的抱怨,王安劝谏道:“皇爷慎言,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只怕百官会哗然的。” 天启帝被王安训了一句,表情有些怏怏,但考虑到王安在他即位时驱逐西李的功绩,天启帝还是隐忍住,没有跟王安翻脸,只是,转身问一旁的魏进忠道:“大个子,你是御马监太监提举宝和三店,你说,今年,能有多少进项。” 魏进忠苦笑道:“回皇爷的话,奴婢使人查过了宝和三店的情况,今年最多上缴五万。” “五万两?”王安抢在天启帝之前,不满的说道。“东厂的消息,福王府名下顺和店,去年至少十五万两的收益,你提举三家皇店,怎么还会比顺和店少了?” 魏进忠一开始是巴结魏朝才上位的,而魏朝则是王安的干儿子,论辈分,魏进忠可以算是王安的孙子辈了,所以,面对王安的训斥,魏进忠只好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皇爷,老祖宗,奴婢去查过了,福王府这边是不是一年可以收十几万银子,奴婢不太清楚,但顺和店在各处都开了支店,然后代销银镜和护肤霜,因此大获其利;而御马监这边首先没人做过买卖,其次本身也没有紧缺的商货,这帮小子会的就是拦截商税,如此,一年五万两实在不算少了;总不能强行以低价压迫往来商人抛售商品,然后再转手高价卖出吧,这,这不是更加的与民争利了吗?外朝不会答应的。” 天启帝眉头一挑:“顺和店的护肤霜和银镜是哪里来的?” 魏进忠报告道:“御马监得到的消息是这些货不是福王府从外面采购来的,而是福王府的世子爷自个搞出来的,所以专供顺和店售卖,别家根本拿不到货的。” 一听说东西是朱由崧的,天启帝不说话了,没错,某种程度上,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朱由崧,因此也就是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这个堂弟了。 天启帝放弃了打朱由崧的主意,但王安却还有些想法:“皇爷,顺和店的生意,内廷不好染指,但有一桩来钱的地方,朝廷或许可以收回来。” 天启帝眼睛一亮,问道:“说,是什么来钱的地方,内廷可以收回来?” 王安说的是朝廷可以收回来,天启帝说的是内廷可以收回来,内中的细微区别,其实是很大的,但王安一时顾不得跟天启帝讨论最终谁来收这笔钱,紧要的是,先把钱收回来,然后才好讨论归谁所有。 “崇文门关税!”王安随即冲着迷惑不解的天启帝解释道。“当年神宗爷是担心福王府的收益不敷支用,所以把崇文门关税赐给福王府,可眼下福王府一年十几万两的收益,不但完全够用了,而且还超过了内廷的收益,因此,奴婢觉得完全可以把崇文门关税先收回来,福王府若是忠君体国的话,应该不会有异议的。” “又是福王府?”天启帝有些为难。“崇文门关税一年有多少啊?” 王安以目示意魏进忠,魏进忠被逼无奈,只好跟天启说道:“而今大约一年一万四千两至一万五千两。” 天启刚想说一万五千两也没多少,不顶用,就听魏进忠继续道:“但这笔钱其实收少了,若是奴婢来收,一年也能收个五万两左右。” cxzww.com “五万两?”天启帝有些动心了,不过崇文门关税毕竟是神宗皇帝赐给福王府的,天启不好直接收回来的,否则在孝悌方面就存在瑕疵了。“虽说朕开口了,叔父和由崧也不会不给,但未必心中会舒坦呢······” 274.针对 王安强调道:“福王府和福王府的世子爷断不会因此埋怨皇爷的!” 见天启还是一副棘手的样子,魏进忠进言道:“福王爷不是几次上疏请求入京为先帝爷奔丧嘛,不如,皇爷在大婚后,把福王爷和世子爷都召来京师,当面晓谕,或可以安抚一二。” 天启顿时抚掌道:“有道理,正好还可以跟由崧谈谈宝和三店代销银镜和护肤霜的事情!” 天启有些兴致勃勃,王安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一想到光宗和天启帝已经先后登基,帝统已经深入人心,福王根本没有什么翻盘的可能,所以就没有劝阻,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内廷立刻派出了使者,持金牌宣召福王父子四月末进京。 可是就算福王父子进京后能乖顺的上交崇文门关税,但一时间原水也接不了近渴的,所以,在场三人还要继续讨论如何才能搞来钱。 此时就听天启饶有兴趣的问道:“魏进忠,你说崇文门关税由你来收,可以比在福王手上多少三倍,那你准备怎么收啊?” 魏进忠回答道:“崇文门关税多少年没变过来,在福王手上,福王也不敢变,但眼下朝廷要用钱,奴婢原样上加征几十文应该也让进城货物的价格暴涨的;另外,福王府不敢收官员的夹带,御马监就没有这个忌讳了,又能增加不少的进项······” 王安听罢后,反对道:“这不是变相加了商税吗?外朝知道了,一定会闹腾的。” 天启一摆手:“又不是在其他地方收商税,外朝若是反对,那就让他们把五万两找出来!” 魏进忠则小意的跟王安解释道:“老祖宗,这不是商税,是杂项收入,是杂课!” 杂课即不是正税,而是某种摊派,若是以朱由崧前世来形容的话,杂课就等于行政费用,而不是法定税收,即税费中的那个费,而这个费是多是少,在大明朝可不需要经过外朝的审议,魏进忠这样的负责人拍脑袋就可以决定的。 王安还没有回应,天启帝却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大个子的主意好,可以跟刘一燝他们说一说,田赋什么的不能再加收了,但杂课可以多征一些。” 王安想了想,还是应道:“是,奴婢稍后就以司礼监的名义跟内阁商议一下。” 天启帝点点头,再次看向魏进忠:“大个子,真看不出,你还有这本事,说,还有什么来钱的章程吗?” 魏进忠憋了半天,说道:“奴婢在想,是不是可以在盐课上也打着主意呢?” 王安立刻呵斥道:“不行,盐课本有定数,今日多征一文,明日盐商就会在百姓头上多加十文,不妥,不妥!” 王安说的那个叫做义正辞严,完全是一副为国为民的架势,但实际他的这番话并非是担心百姓吃盐贵了,要知道现而今哪家盐商还正经的凭着盐引做买卖啊,想赚钱个个都进行夹带的,以至于拥有盐引只是代表盐商有行销食盐的资格,真正卖了多少,根本是不以盐商手中盐引数量为准的,以朱由崧前世的说法来说,就是正牌商家自己卖“假货”。 而在这种情况下,盐商为了确保销售和避免私盐贩卖,早就把盐的销售价格压到了某个合理区间之内,所以,就算明廷加征了盐课,也不会让市面上的盐价涨太多的,如此一来,损失可全部就要盐商承担了。 当然,关于晋商和四川井盐商人的损失,王安是不管的,可东林党人背后的徽商,王安总是要帮衬一把的,所以,王安才第一时间表示了反对意见。 天启帝见王安反应激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追问魏进忠道:“就没有其他章程了?” 魏进忠摇了摇头:“奴婢本就不是一个聪明人,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主意了!” 天启帝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退下吧!” 王安和魏进忠退了出去,等出了殿门,王安冷冷的叫住魏进忠:“进忠啊!以后别在皇爷面前出什么馊主意了!” 魏进忠吓的急忙给王安跪了下来:“老祖宗,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安知道魏进忠是个连字都不识的粗人,所以不想过于逼迫了,一甩袖子就回了司礼监,然而王安并不知道,他在殿门外的这一切都被天启帝看在眼里,以至于天启帝的脸上阴霾一片:“记住,刚才朕看到的一切都不准跟王安说了,否则,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打死!” xiaoshuting.cc 天启帝的话让今天值殿伺候的內侍宫女们如坠冰窖,当下一个个跪倒在地,齐声应道:“奴婢不敢多嘴!” 天启帝这才满意的一甩袖子,忙乎他的木工去了。 按下天启帝这边不说,王安回到司礼监,坐在那想了想,把兵仗局掌印太监诸栋叫了过来:“听说兵仗局从福王府名下的商号购买硫磺?” 诸栋一开始还不知道王安找自己什么事,听明白了问题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后回复道:“回老祖宗的话,兵仗局是在从福王府名下的福春号采购硫磺,不过,老祖宗放心,福春号出售的硫磺质地非常好······” 王安打断道:“所以兵仗局给的价钱也高?” 诸栋辩解道:“一分价钱一分货!” 王安冷笑道:“也方便兵仗局吃回扣吧!” 诸栋不敢再说什么了。 “怎么,我说对了吧!”王安现在是司礼监秉笔兼东厂提督,这点魑魅魍魉可真瞒不过他。“眼下朝廷用度紧张,皇爷的内库也没有多少钱了,每一分每一厘都要省着花,当然,硫磺也是大战紧缺的物资,兵仗局可以继续从福春号采购,但价格要降下来,至少降一半,做得到吗?” 诸栋期期艾艾的说道:“太低了,福王府,要是不卖了怎么办?” 王安再次冠冕堂皇的说道:“如今国家多难,福王府既然是宗藩,自然应该体贴国家之不易,又怎么会因为赚不到钱就误了皇爷的大事呢?” 诸栋总算明白了,王安这是刻意针对福王府,所以,他乖巧的应道:“奴婢明白了,马上就把从福春号采购硫磺的价格压下来······” 275.把汤若望抓起来 “王太子殿下,我建议在您制作的火炮身管上多安置几根铁箍,这样可以一定程度的增加火药的装填数量,获取更远的射程!” 听完汤若望的话,朱由崧立刻同意了,当然,他不会简单在炮身上加几个铁箍就结束了,他会利用热胀冷缩的远离,进一步增加铁箍的应力效果,以实现比汤若望设想更远的射程。 不过朱由崧这次跟汤若望讨论的并不是火炮本身的问题,而是请他介绍一下西式炮车的情况,以及西式四轮马车的制作工艺,只是对于后者,汤若望并不清楚,而前者倒是能说出一些子丑寅卯的。 “必须采用合适的炮架宽度,使用相对坚固的底托以及坚固材质的车轴,至于车轮本身,可以采用木质宽幅厚轴的结构式样,但如果殿下的冶炼场能直接浇铸钢铁车轮的话,或许还能减轻一定的炮车重量。” 看着汤若望在纸上画出了图形,朱由崧提出一个问题来:“在这副炮车制作图上,我没有看见调节火炮角度的装置,汤若望修士,你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汤若望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所有传教士保守的秘密一下子被朱由崧给揭穿了,一时间,他无言以对,好半天后才编了一个理由做解释:“直瞄射击会比较准确,若产生了角度,只怕射击精度就不容易控制了!” 朱由崧冷冷的看了汤若望一会,似笑非笑的说道:“在阁下来到大明之前,法兰西国有位修士名叫笛卡尔的,提出了一个数学模型,可以解决抛物线问题,阁下没有听说过吗?” 其实现在欧洲军队使用的抛物线理论是源自古希腊数学家梅内克缪斯,与勒内·笛卡尔的关系不大,可哪怕朱由崧说的不对,只朱由崧口中所说的抛物线一词,以及手绘的坐标轴及抛物曲线,就让汤若望心惊肉跳了。 果然,就在汤若望哑口无言的时候,朱由崧命令左右道:“拿下!” 一旁伺候的几名內侍上前一把抓住了抓住了汤若望,汤若望呼救道:“殿下,我做错什么了?” 朱由崧冷然道:“我热情的招待并向你寻求教导,可你呢,不但进行欺骗,还试图进行误导,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押下去,关起来,让这个番邦和尚清醒清醒,只要别弄死了就可以。” 如狼似虎的內侍立刻把汤若望拖了出去,朱由崧随即低声评价道:“这也是个贱皮子,不收拾一番,还会继续自以为站在文明高处,可以俯视大明众生呢······” 正说着,金泰走了进来:“小主子,怎么把番邦和尚给抓了?” “不老实呗!”朱由崧随口解说了一遍。“还真以为离了张屠户我们就要就吃带毛猪了!” 金泰脸皮抽搐了一下,应道:“那是得收拾一下,不过,艾先生要是知道了,只怕会立刻求告上门呢!” “艾儒略,倒是有些问题!”朱由崧成竹在胸的说道。“不过,也不能因为艾儒略一求情了就网开一面,多少关那个姓汤的番邦和尚个把月的,让他受了教训再说,看他们今后还敢欺瞒、哄骗不成;对了,艾儒略要是不肯善罢甘休,你们就拿教堂的事去堵他的嘴,总之,这几天,我不想跟艾儒略照面。” 金泰应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处置了。” 说罢,金泰将一份密报呈送给朱由崧:“小主子,北京急报!” 朱由崧接过来看了看封皮,见上面没有提示是密写文书,便交还给金泰,并命令道:“你念给我听吧!” 金泰接过来先看了一眼,然后回报道:“王乾这边报告了两件事,第一,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的王安,要求兵仗局这边压低从福春号采购硫磺的价钱,而且还不允许福春号不卖以及减产。” 金泰看了看朱由崧的表情,继续道:“王乾说,这个消息是兵仗局里面的人故意告知的,显然,兵仗局那边并不想跟小主子您过不去,是王安的个人主张,兵仗局也是没办法。” 朱由崧冷笑道:“这个事,我早有估算了,不要紧,让王乾跟兵仗局那边打一下招呼,一分价钱一分货嘛,兵仗局价格压的低,那咱们就掺一些杂质进去,如此产量还会多一些,至于兵仗局那边的好处,一分银子也不会少了他们的。” 金泰应道:“是,奴婢稍后就跟王乾联系。” “那第二件是什么事?” 金泰看了看文书,汇报道:“皇爷已经派人宣召王爷和小主子进京了,不过名义上是让王爷和小主子进京拜谒两位先帝,实际是想跟王府谈收回崇文门关税的事情!另外,王乾查到,内廷收回崇文门关税也是王安的提议。” 朱由崧狞笑了起来:“这个王安,当年本藩是怎么得罪了,如今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本藩好生害怕呀,行,我知道了,去通报父王,我马上过去拜谒!” 金泰立刻派人去通报,朱由崧则去换了衣服,然后才前往福王的寝殿。 等走到半路上,消息传过来,福王不在自己的寝殿,而是在邹夫人的居室里,朱由崧便转身折了过去。 到了邹夫人的居处门外,朱由崧让人做了通报,福王也没让邹氏母子避让,便直接宣召道:“让由崧进来吧!” xiaoshuting.cc 朱由崧走了进去,向福王和邹夫人行了礼,然后伸手抱起文文静静的朱由桦,逗弄了一下,这才向福王报告了北京传来的消息。 福王听罢跟朱由崧的反应一样:“这个王安,难不成要孤在皇帝面前哭一场吗?” 朱由崧急忙劝道:“父王,在今上面前哭穷,怕是不能让王安下台的,还要从长计议。” 随即朱由崧压低声音道:“据说今上今年为了皇后的事情以及为了袁应泰的事情,已经跟王安有过两回不开心了,只要王安再这么跋扈下去,不用我们父子推,他自己就倒了。” 朱由校为什么会为了未婚妻子与王安不开心呢? 原来,朱由校点中了张氏之后,张氏不习惯北京冬天的气候,病倒了,王安以担心未来皇后子嗣的理由希望朱由校换一个皇后,可是朱由校就看中了张氏的容颜,死活不肯换,由此,两人小小的冲突了一番,最终王安拗不过朱由校,张氏因此保留了未来皇后的地位。 “王安怕是想当第二个冯保。”福王轻笑道。“吾儿说的对,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呢。”感叹之后,福王问道。“那崇文门税关是还呢,还是不还?” “只怕是不得不还呢······” 276.看,我抓了什么 又过了四天,内廷的诏令到了,福王一家开始准备北上,这次北上,福王府几位奉承中,福王只带了张岩一个,朱由崧也是一样,除了李谙外,只准备把内廷塞到自己身边的两个小探子给捎带上了,其他人全都留在了洛阳。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这一趟北上,在北京逗留的时间不会太长,福王和朱由崧身边不需要太多的伺候人;而另一方面嘛,朱由崧准备等到了北京之后,直接把这两个家伙丢在福王京邸里,让陈金看着,这样也免得自己身边有人无意间泄露了什么关键性的消息,进而造成某种不可测的后果。 什么?王乾不是在北京吗?那两个探子在京邸活动,会不会把福王密谍给暴露了呢? 这个根本不用担心,王乾是世子府的人,与陈金不是一个系统的,把探子安排在陈金手下,陈金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往王乾那边探查的,再说了,王乾本身也不会在京邸里与王府密谍直接接触,所以两个小探子想查也是查不到的。 至于王安这边会不会因此继续往朱由崧身边塞人,朱由崧认为倒是不必担心,最多,等人来了,直接发到下面王庄任事,然后过个一年半载寻个错处,直接打死就是了,如此还可以借人头收买各处王庄人心呢······ 预定出发的日子隔天就要到了,李谙过来向朱由崧报告道:“小主子,艾先生又来了!” 朱由崧摆摆手:“不见!” 李谙刚想离开,朱由崧又道:“告诉艾先生,不要担心汤若望的性命,一切等我从北京回来后再说。” 李谙应声退了下去,朱由崧拿起给朱由检、朱徽妍、朱徽婧、朱徽媞以及冉德诚等人的礼单重新检查起来,因为逢年过节一直都送礼物的,所以这次送的东西不是很贵,至是一些玻璃珠子之类的小玩意,关键是心意。 朱由崧正看着,马齐在廊下报告道:“江涛来了!” 朱由崧一愣,急忙命令道:“让他进来!” 江涛进来行了礼,然后向朱由崧报告道:“世子爷,路通这边有笔支出需要世子爷特批一下。” 朱由崧问道:“什么钱?” 江涛汇报道:“实际是两笔,第一笔是标行要采购一批火铳和火药铅丸,另外一笔是标行又招募了四十号吃水上饭的弟兄,需要支付四百多两的安家费。” 朱由崧眼眉一挑:“这些正常入账就可以了,怎么还要你跑一趟呢?” 江涛苦笑道:“回世子爷的话,标行里现在可没有现钱,所以,要从世子府这边借出后,才能入账,今年稍晚的时候才能销账。” 吞噬小说网 朱由崧点点头:“既然是正常的账面流程,你直接找李谙就可以了。” 李谙既然是世子府的奉正,自然是要管点事的,所以朱由崧安排他负责管理世子府的支出以及世子府的人事,而作为奉副的金泰,除了负责密谍和监控内部以外,还负责世子府的风纪和处罚;至于马齐则更多是负责管理燕居殿及未来世子府内的吃喝拉撒。 江涛应了一声,又道:“其实,这次是想多借出一点,这不,李公公不是要跟世子爷一起进京了嘛,万一中间有什么突**况,没钱,还真是难道英雄汉呢!” 朱由崧叹息道:“标行还是要自己找一些活计才是!” 眼下路通标行几乎全部倚仗顺和店以及河洛会馆的生意,那这些生意仅够路通标行维持现有规模的运营,若路通要扩充方方面面的人手,依旧需要朱由崧这边的特别拨款,这固然让朱由崧牢牢的控制了路通,但也导致了路通这边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向朱由崧求助的现状。 不过话虽如此,朱由崧还是同意道:“去跟李谙要一千两吧,记得把账做请了,免得年底查出纰漏了,让你和宁虎拿不到该拿的奖金。” “是!”江涛应道。“一定把账做踏实了!” 朱由崧摆摆手,江涛退了下去,朱由崧背着手起身走了几步,吩咐道:“去把赵鲁叫来!” 只是赵鲁还没有来,朱由渠就先冲了进来:“哥哥,看看我抓了什么?” 朱由渠如献宝一样把手中的东西展开给朱由崧看,朱由崧仔细一分辨,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由渠,这蝗虫,你是从哪里抓来的?” 朱由渠手舞足蹈的说道:“在花园里,我一眼就看到了!” 朱由崧立刻冲着廊下唤道:“今天谁跟着由渠的?” 一名宦官出列跪拜下来:“是奴婢?” 朱由崧迫不及待的问道:“我问你,花园里蝗虫多吗?” 宦官小心谨慎的回答道:“不多,不,很少!” 朱由崧转过头,从朱由渠手中拿过蝗虫看了看,确定蝗虫是绿色的之后,跟廊下交代道:“赵山,你去花园看看,然后,去外面问一下蝗虫的情况!” 赵山领命而去,朱由崧指着蝗虫对朱由渠说道:“由渠,这个虫是天底下最恶毒的虫子之一,会把粮食都吃光的,所以,今后看到了,就要弄死它!” 朱由渠眨了眨大眼睛:“一定要弄死吗?” “不弄死,老百姓就会没粮食吃,天下就会大乱,由渠要吃的肉肉也会吃不到了!” 朱由渠立刻把早已经折腾的奄奄一息的蝗虫丢在地上,然后踩上一脚。 朱由崧满意的把小朋友揽到怀里,并夸赞道:“由渠真棒!” 朱由渠挺着小肚子,得意洋洋的说道:“花园里,还有几只蝗虫呢,哥哥,我们去弄死他们吧!” 朱由崧笑道:“哥哥还有些事,由渠自己去吧,记得回来后,告诉哥哥,弄死了几只。” 朱由渠兴致勃勃的跑出去了,朱由崧摇了摇头:“由渠是太活泼了,由桦是太文静了,毕竟嫡庶有别啊,一个是肆无忌惮,一个却要小心翼翼。” 正感叹着,赵鲁进来报告道:“世子爷,您找奴婢,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朱由崧直截了当的说道:“你安排一下,派人去各地查一下账,年底,我要听相关的报告······” 277.再次北上 大明天启元年四月初一,福王府一家人启程前往北京。 此时,黄河的春汛刚过,夏汛未至,河上正好行船,所以,这一次,福王府一行人全部是坐船北上的。 看到滔滔的黄河水,朱由渠兴奋异常,每每做出趴在船沿边探头张望的动作,让姚妃颇有些担惊受怕,于是朱由崧便用接长的腰带将朱由渠绑在自己身边,如此一来,朱由渠离开他五步就会被发现,就算不慎落水也能轻而易举的救上来。 不过,朱由渠有些不开心了,这小子想偷偷的解开腰带,却几次都没有成功,所以一整天都耷拉着脸,朱由崧见状,只好把小家伙提溜到面前,然后上下其手,挠得小朋友嘎嘎乱笑,又给他讲了故事,这才让朱由渠的脸色由阴转晴了。 按照正常的航速,福王府的船队一天一夜就能从孟津行至开封,第二天便能抵达归德,第三天进入徐州境内。 如果此行是朱由崧一人北上的话,在一进徐州后,他就会在坚城集边上的朱旺口换乘小船,顺着丰水东行,一路经丰县、沛县,然后由金沟口进入昭阳湖(微山湖前身),并由此转入大运河,再继续北上;亦或是在徐州下船,然后经过一段三十来里的陆路后,在徐州与山东峄县交接处的大运河边找船北上。 然而问题是,此行当中有姚氏、邹氏、朱由渠、朱由桦这样的妇孺,所以福王府一行人就只能一路行到了淮安府的宿迁后,再直接转入大运河,如此,省却了换船换马的麻烦,也让朱由渠和朱由桦两个小朋友看到了浩荡的骆马湖。 其实宿迁以南不到半日的船程就是著名的清江浦了,再往东行船一日,就可以抵达云梯关,所以,在抵达徐州后,朱由崧就想下船考察一番,只是,一来朱由渠这个小朋友现在跟一个小霸王一样,谁都拉不住他,也只有朱由崧能压得住他,所以,朱由崧不敢轻易离开主船,以免这孩子真出了什么意外,而二来嘛,福王也不支持他现在就离船出去“游荡”。 所以,朱由崧只能按耐着脱团自由行的冲动,随着大队继续行程。 由于还没有进入夏季丰水期,所以在宿迁转入大运河之后,行船速度立刻就放缓了下来,部分地段还需要纤夫拉扯才能通过,也就是福王府的名头够响亮,此次又是奉诏北上,再加上还没有到漕船运粮北上的时候,沿线各地官府都以第一优先级对待福王府的船队,这才没有让朱由崧一家在路途上浪费更多的时间。 但饶是如此,福王一家还是没有赶上天启帝的大婚。 天启元年四月二十日,天启帝的大婚,原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张国纪的女儿张嫣被册封为皇后,此外,当初一起进入最后一步遴选的顺天府大兴县王氏女及南京鹰扬卫段氏女也同日进宫,前者被册封为良妃,后者被册封为纯妃。 只是张国纪的仕途自此终结,文官集团绝不会允许一个外戚一路高升至司官堂官的,所以,为了弥补张国纪的损失,天启帝第一时间张国纪从文途转入武途,然后高升其为有名无实的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并授予张家白银一万五千两及地五百顷的赏赐;未几,又授予张国纪非世袭的太康伯爵位,可以说,天启帝对张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tsxsw.la 而良妃之父王学,纯妃之父段黄彝也先后得到了白银五千两、庄田一百顷的赏赐,并且还获得了锦衣卫千户(不用到任)的世职,同样实现了将父以女贵。 算上这些赏赐,天启大婚一共用去了34万两的白银,鉴于通货膨胀的缘故,其实并不是明代皇帝中最奢靡的一次大婚,但34万两白银也绝非是什么小数字,为什么一向自命为民请命的东林党人没有提出异议呢? 原因也很简单,首先,天启花的内帑,不用外朝出钱,东林党也不好哔哔;其次,大婚办的越隆重,也就越可以冲淡辽东失利的阴影,稳定京师人心;最后,这场大婚天启帝格外重视,若是花销上斤斤计较的话,扫了天启帝的性质,还是少年的帝后两人也许会记恨一辈子的;所以,自是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上疏劝谏皇帝节俭了。 正是因为这场帝后大婚是如此的隆重,所以,等两天后,福王府一行进京时,还能感受到这场婚礼带来的喜庆余波。 “不知道,还真以为眼下是盛世呢!”看着一路上还没有撤出的彩棚,朱由崧嘀咕道。“只可惜已经是外强中干了。” 坐在朱由崧身边的朱由渠问道:“哥哥,你在说什么呢?” 朱由崧冲着朱由渠笑了笑:“哥哥是说,内廷花了那么多银子,现在要让咱们家付钱了!” 朱由渠疑惑道:“为什么要咱们家付钱呀!” 现在坐在行进的车上,几乎不可能隔墙有耳,但朱由崧还是没敢跟小朋友说实话:“这不,皇帝哥哥结婚了,我们要随一份喜钱呢,只不过这份喜钱数量比较大,哥哥有些心疼啊!” 一万四五千两一年的收益,对于现在的朱由崧或福王府来说,损失也就损失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外却不能这么说的,若不是表现出一些肉疼来,免不得有人要得寸进尺的。 朱由渠伸手在朱由崧的胸口抚了抚,天真的问道:“哥哥现在不疼了吧!” 朱由崧有些感动的抱住朱由渠,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谢谢小由渠,哥哥不疼了!” 朱由渠咧嘴笑了起来,随即有些嫌弃的用袖子擦了擦脸:“哥哥,我是大孩子了,别再亲我了!” 朱由崧重重的点了点头:“小由渠长大了,哥哥下次就不亲小由渠的脸了,不过,小由渠,你长大以后,愿不愿意帮哥哥做事啊!” 朱由渠大声应道:“愿意!” 朱由崧便伸出小指头勾住朱由渠的小指:“那我们拉钩上吊,一万年不许变!” 朱由渠随着朱由崧的声音复诵道:“拉钩上吊,一万年不许变······” 278.谁在设套 虽然福王一家进京了,申请陛见的奏疏也递上去了,但天启帝如今新婚莞尔,却是没有时间立刻接见福王及朱由崧等人的,所以,在天启帝从温柔乡里爬出来之前,朱由崧还是有自由活动的时间的。 所以,朱由崧便首先去拜见了荣昌公主府。 等到了荣昌公主府,朱由崧才知道,荣昌公主朱轩媖的次子杨光皋已经成亲了,第三个儿子杨光旦今年也会成亲,不过时间是在九月金秋,朱由崧肯定是待不到那个时候的。 “那我就提前恭贺三表哥了!”朱由崧当然不是干巴巴的表示感谢,稍后他会安排京邸內使送来两人的贺礼的。“对了,光夔哥哥有孩子了吗?” 杨光旦一听脸色有些不好看,正当朱由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错话的时候,就听杨光旦开口道:“大嫂尚未生育,但大哥的妾室差不多要生了!” 朱由崧一算时间,情不自禁的压低声音道:“大表哥疯了,这事,没人上告也就算了,一旦传出去,连姑姑都要吃排头的!” 为什么朱由崧这么说呢,因为以十月怀胎来倒推,杨光夔的妾室是在去年七八月间中标的,但这恰好是神宗和光宗的国丧期间,在国丧期间敦伦行房,在封建时代,这可是无君无父的大罪,就算是杨光夔是神宗的外孙、光宗的外甥,真要追究起来,也是难辞其咎的;当然,这种规矩只是针对达官贵人的,平民百姓自然不用讲究。 杨光旦脸皮抽搐了一下,反问道:“世子,你会说出去吗?” 朱由崧装傻充愣道:“你跟说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跟谁,说什么呢?” 杨光旦点点头:“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孩子会提前一个月报出生的,一定帮忙遮掩过这一个月!” 朱由崧笑道:“说出去,对我有好处吗?没有好处,我干什么损人不利己啊,再说了,都是亲戚,这要是也出卖的话,不但亲戚没得做了,别人怎么看我啊!所以,尽管放心就是了!今天,我就派人把贺礼送过去,庆祝我们这辈兄弟姊妹中的第一个孩子!” 杨光旦认真的看了看朱由崧,发现他态度是真实诚恳的,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离开荣昌公主府之后,朱由崧的脸迅速沉了下去。 是的,这件事太蹊跷了,杨光旦既然知道是重大丑闻,为什么会告诉自己呢? 是试探还是陷阱呢?朱由崧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是试探,那还好,了不得朱由崧一句话对不外传罢了,但若是陷阱呢? 要知道,如果杨光夔在国丧期间与妾室行房这件事是真的,妾室怀孕待产也是真的话,那么荣昌公主府必然也是早有应对准备的,了不得就掐死这个孩子嘛,说一句怀了十三个月后产下的死胎嘛,亦或是来个狸猫换太子,把杨光夔的妾室安排出去,然后从民间接一个待产孕妇来做伪装,杨家不过是顶着外戚名头的无权无势之辈,旁人有必要紧盯着不放吗? 没错,所以这个消息如果是陷阱的话,目标就是自己了,稍后,朱由崧一定会听到某些有心人刻意放出去的消息,也一定会等来杨光旦上门问罪的。 朱由崧仔细权衡着,如果这是个陷阱,那么已经掉进去的自己会有什么损失吗? 反复权衡之后,朱由崧冷笑了起来,无非是被人攻击品德上有瑕疵嘛,但只要自己一口咬定,自己根本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难不成,如今有录音机器吗? 也就是那些有心人以有心算无心,利用舆论打朱由崧一个措手不及罢了,但眼下通州的《毬报》都已经扩散到北京城的当下,朱由崧也不是没有澄清自己的渠道的。 不对!朱由崧脸色忽然有些变化了!这要是敌人的目标就是试探朱由崧与《毬报》之间的真正关系怎么办?还要不要现在就把底牌亮出去呢?朱由崧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权衡当中。 朱由崧思考当中,骡车停了下来,就听李谙在外间报告道:“小主子,寿宁公主府到了!” 朱由崧这才暂时搁下心中的所思,迈步下了车。 对于朱由崧的到来,寿宁公主朱轩媁与驸马冉兴让非常高兴,热情的招待了朱由崧,只是朱由崧没有看见冉德诚,便问道:“姑母,姑父,德诚弟弟呢?” 小书亭 朱轩媁告知道:“德诚的祖父这几日病了,德诚过去侍疾了,好在老人家病得不重,且基本痊愈了,过几日便能会回来!” 什么情况?冉兴让不回家当孝子,让冉德诚这个孙辈回去奉药,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说法吧? 然而寿宁公主语焉不详,朱由崧又不好问的太过仔细了,所以,只能遗憾的说道:“好在这次还能在北京住上个把月的,若是德诚回来了,让他来京邸找我吧,也是好久没见了,怪想念的。” 既然冉德诚不再,朱由崧也不好太打扰了寿宁公主夫妇的二人世界,于是便借口要回去午睡,在寿宁公主府用完午餐后,便告辞离开了。 等朱由崧再次坐上自家的骡车,重新检视了自己与杨光旦的对话后,朱由崧做出了决定,有道是任他几路来,我自一路去,死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杨光旦真要找上门来,那也只能说明他本人和杨家参与了针对福王府及朱由崧的阴谋,以后这门亲戚不再往来亲近就是了。 不过虽然已经做好了与杨家决裂的准备,朱由崧内心里还是很有些无奈,并且还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在借杨家的手,给自己下套呢? 天启吗? 朱由崧随即自我做了否定,没道理的,自己完全不对天启帝造成威胁,天启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给自己泼什么脏水呢? 东林党? 也不太可能的,因为杨家怎么说都是位尊权卑的外戚,东林党是不屑与之打交道的。 那么能指挥杨家设下如此圈套的人就跃然而出了,王安! 当脑海中跳出这个名字后,朱由崧的手不禁捏紧了。 忽然,朱由崧哑然失笑起来,一切都是自己的揣测,杨光旦这番话是不是陷阱还两说呢,自己实在有些杯弓蛇影了。 只是,笑罢之后,朱由崧的面色再度阴沉下来,王安,这块石头,总是要想办法搬掉的······ 279.进宫 “小主子,内廷的消息,”从两家公主府回来后的第二天,还在考虑如何才能搬倒王安的朱由崧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首辅刘一燝上疏,请皇爷让客氏出宫,皇爷驳回了。” 朱由崧一下子来了兴趣,问王乾道:“具体说一下!” “是,”王乾应了一声,具体报告道。“刘一燝以皇爷已然大婚,六宫正位,不合适再留奉圣夫人在宫中为由,请皇爷遣奉圣夫人出宫,而皇爷以‘皇后尚幼,赖媪保护,待先帝大丧后议之’拖延,刘一燝只好暂时作罢,不过,据说王安为此跟皇爷闹的有些不开心了!” 朱由崧的眼眉一挑,这可是一个机会啊,只是,自己似乎没办法直接联系客氏,难不成要隔空配合吗? 朱由崧正琢磨着,福王派人来通知道:“世子爷,内廷来人传唤,着明日早朝后觐见!” 得,时间如此紧张,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转过天来,福王一家便进了宫,但一直等到了辰末巳初的时分,一家人才得引入了乾清宫,看着巍峨的乾清宫,朱由崧感受到了福王有些怅然的心情,便伸手搀扶。 福王扭头看了看朱由崧,心知肚明的伸手拍了拍儿子的手,显然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进了乾清宫东侧的昭仁殿,看见御座上那个消瘦的年轻人,福王还是一脸苦涩的带着妻儿们跪拜下来,然后口诵道:“臣朱常洵携子由崧、由渠、由桦,正妃姚氏、侧室邹氏,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由崧随后声音洪亮的颂道:“臣,朱由崧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由渠有样学样,小嘴吧嗒道:“朱由渠,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由桦虽然会说话了,但在这个场合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不知所措的跪在那里,然后整个身子都伏到了地面上,乍一看,真像被裹在衣服里的一只大头蚕宝宝。 显然天启帝也被朱由桦的滑稽样子逗乐了,所以,这位年青的君王,立刻下令道:“叔父免礼平身,由崧弟弟,你也带着小由渠和小由桦起来吧,另外,魏朝,你领着福王妃她们去拜谒皇后。” 于是该坐的坐下来,该站的站起来了,而该去参拜皇后的,也跟着走了。 只是,有条不紊的背后,朱由崧却闹了幺蛾子,这不,他把小由桦抱起来,然后塞到了福王的怀里,这下就成了福王抱着幼子跟皇帝聊天的局面,而朱由崧自己则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拉着朱由渠站在福王的身后。 天启帝有些憋不住了,但他也知道朱由桦太小了,是站不了多久的,刚才没有安排朱由桦坐下,是他自己的失误,朱由崧那是在无形的提出抗议呢,所以,他只好再次吩咐道:“给福王世子和小由渠也搞个绣凳!” 朱由崧扭头向伺候的內侍竖起一根手指,內侍们会意的搬来一个凳子,朱由崧便抱着朱由渠坐了下去,这副兄弟亲热的样子,看得天启帝一阵内心颤动! 朱由崧抱着朱由渠坐定之后,福王开口道:“臣恭贺陛下顺天景命御极万邦,然显皇帝、贞皇帝先后弃天下万民而去,臣远在洛阳未能及时赶来京师奔丧,伤心欲绝,今既然得蒙旨意回转京师,特请旨陛下能让我父子于太庙拜祭贞皇帝,于定陵拜谒显皇帝,并于仁寿宫拜谒臣之生母。” 天启帝虽然在政治上是个新手,也不懂太多的人情世故,但今天的召见其实应该是有彩排过,所以天启帝明白当下并不是跟福王说收回崇文门关税的时候,需要先施恩给福王一家,而且福王三个要求中的两个是非常合理的,他也无法拒绝。 因此,天启帝应道:“叔父可以稍后先去太庙拜谒皇考,明日,再由礼部派员陪同前往定陵拜谒皇祖考;至于太妃那边,叔父在京期间可以随时去拜谒,朕不限次数。” 福王闻言,便带着朱由崧等三个孩子再度起身拜服下来:“臣等叩谢陛下!” 天启帝摆摆手:“叔父不必客气,都起来说话!” 待福王和朱由崧重新抱着两个小的坐好后,天启帝问道:“河南如今是什么情景?” 福王答道:“风调雨顺,政通人和,唯独,辽饷加后,百姓生活有些艰辛!” xiashuba.com 天启帝叹息道:“东虏猖獗,辽东一败再败,朝廷开支甚笃,无可奈何,也只能委屈百姓几年了,待虏事平定,朕必然废止辽饷,以畜养百姓!” 福王以标准公式进行了恭维:“陛下仁爱,乃天下百姓之福也!” 天启帝扭头看向朱由崧:“由崧,一路上可有所得吗?” 朱由崧应道:“臣一路没有下船,并不知道两岸风土如何,唯知今年山东境内春雨不多,怕是年成不会太好。” 天启帝点头道:“山东布政司已经奏报此事,好在虽然少雨,但也没有滴雨未下,纵然歉收,也总好过夏粮绝收啊!” 天启帝觉得老天爷已经给面子了,朱由崧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道:“陛下洞察全局,倒是臣弟有些唐突了!” “一点都不唐突。”天启帝笑道。“孙先生跟朕说兼听则明,今日正好听听家里人的说法,倒也是另外的佐证。”说到这,天启帝问道。“由崧还读书吗?” 朱由崧回复道:“正儿八经的书,臣现在读的少了,但杂七杂八的文章,臣还是有读的。” 天启帝叹息道:“读书辛苦啊,朕现在可羡慕由崧了!” 天启帝这边刚刚说完,谁知道朱由渠也冒出来一句:“我也不喜欢读书!” 福王当即喝住道:“不得胡说八道!” 朱由崧也在朱由渠鼻子上刮了刮,告之道:“不许在陛下面前乱说话!” 倒是天启帝听罢笑了起来:“小由渠是吧,还真是可爱啊!” 朱由崧趁机申请道:“臣许久未见由检弟弟了,也想见他一面!” 天启帝点头道:“等叔父和你们拜谒定陵回来后,朕给你们安排吧。” 朱由崧立刻跪谢,天启帝笑道:“自己家里人,不要动辄跪拜了!” 只是朱由崧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王安就在天启的耳边说了两句,天启帝无奈的说道:“当了皇帝事情真多,叔父,朕这边又有事了,今天就到这吧!” 福王再次领着三个儿子跪拜下来:“臣等不敢耽搁陛下政务,臣等告退······” 280. 离开了乾清宫,福王便带着三个孩子直接去了太庙。 太庙当然不是普通藩王可以膜拜的,所以朱由崧没机会走进前殿中去拜谒历代先帝的神主,也无法去参观前中后等六处配殿,他只能根据礼部官员的引导,从后门进入,然后来到原来放置祭品和礼器的后殿,光宗皇帝的棺椁就暂时安置在那里。 朱由崧注意到,福王看向光宗神主时复杂的眼神,于是情不自禁的轻声提醒道:“父王,是该哭了!” 福王点了点头,跪拜下来,在那酝酿了一会之后,干嚎起来,当然,不能福王此刻说没有一点泪水,但福王的泪水实际是眼角抹了刺激性的姜汁造成的。 朱由崧其实也哭不出来,他对光宗也没有太多的感情,所以一样用了姜汁抹眼。 至于朱由渠和朱由桦嘛,年纪太小了,并不合适用姜汁做伪,不过也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小了,所以,没有人会强求他们跟着一起装哭的,只要能跪着,不乱说乱动就可以了。 为了表示对光宗的感情,礼制上对于哭也是有时间要求的,所以,福王和朱由崧硬是支撑了一炷香才停下来,这个时候,朱由桦已经在蒲团上睡着了,而朱由渠也已经快按耐不住的真哭了出来:“哥哥,我要尿尿了!” 小孩子要尿尿了,这可是一件麻烦事情,毕竟太庙里什么东西都不能污秽的,否则就是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搞不好,朱由渠会因此被贬为庶人,乃至发配凤阳圈禁! 所以,在福王变色之前,朱由崧一把抱住朱由渠,顺着来路一阵狂奔,等冲出了太庙来到筒子河边后,朱由崧一把脱下朱由渠的裤子,让朱由渠往筒子河里释放膀胱的压力。 就这样,在守备的太庙和紫禁城的大汉将军们的瞠目结舌下,小朋友往筒子河里撒了一泡晶莹剔透的童子尿。 等撒完了,朱由渠回首张望,见众目睽睽,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哥哥,好多人呢!” 说着,朱由渠把头埋进了朱由崧的怀里,朱由崧笑着把朱由渠穿上裤子,这个时候,一个千户过来跪拜道:“世子爷,这事卑职怎么跟上面交代啊!” 156n.net 朱由崧呵斥道:“交代什么,四岁的孩子,天蒙蒙亮就进宫了,一直憋到现在,能不找个地方尿吗?不尿在了太庙里已经算是好的了!” 千户官苦笑道:“理是这个理,可是卑职不上报的话,没办法跟上面交代啊,所以,还请世子爷见谅,恕卑职不敬之罪······” 朱由崧冷哼道:“我不为难你这个小角色,我自会向陛下求赦的,你只管报上去就是了!” 千户松了口气:“有世子爷这句话就成了。” 朱由崧冷然道:“你成了,我还不成呢,记住,下次多备些尿桶和便桶在,否则,这种事还是会发生的。” 千户连声应道:“是,是,是,卑职稍后就安排下去!” “由崧!”正说着,福王抱着朱由桦走了出来。“别说了,回去吧!” 朱由崧急忙扯着朱由渠跟上,如此,皇城半日游就此结束了。 等回到了京邸,姚妃她们还没有回来,一问才知道,被张皇后留了午膳,朱由崧当时并没有在意,却没想到昏定的时候,姚妃说了一大通赞美张皇后的话,最后来了以图穷匕首见:“王爷,我看,事不宜迟,等回去就该让由崧与那几家淑女见上一见了!” 朱由崧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姚妃说道:“母妃,不是已经说好了,等世子府造好了再说嘛,孩儿还小呢,不急的!” “十五了,不小了,皇帝也不过是十六岁就大婚了!”姚妃旧话重提道。“再说了,你当初可是说世子府建好后就完婚的,那不得现在就看起来啊!” 朱由崧还待说些什么,福王开口道:“原本以为这次拜谒了父皇的山陵以及拜祭了先帝的灵柩就可以回洛阳的,可今天陛见的时候,陛下却没说什么时候让我们一家回去,所以,搞不好要拖到先帝爷入葬之后,那就是九月份的事情了。” 朱由崧不知道福王这么说什么意思,便静静听着,就听福王继续道:“算九月中离开京师,回到洛阳也十月中了,你这孩子的眼光高不高,我和你母妃不知道,但想来总不可能一见钟情的,少不得要多看几个,比较一下,如此时间上还是比较紧张的,是应该回去后就看起来了。” 既然福王都这么说,朱由崧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的,因此,他只能应道:“是,那就按父王和母妃的意思,孩儿回洛阳后就开始相看!” 邹夫人当下提前恭贺道:“妾身预祝,世子挑中如花美眷!” 朱由渠古灵精怪的问道:“母妃,如花美眷是什么,好吃吗?” 一句话,众人顿时被逗笑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福王府便在礼部派员的引导下前往定陵。 定陵位于昌平,距离北京城直线距离40公里,即便一路上道路修缮的极好,单程也需要一天一夜,而且到了定陵之后,还不能立刻拜祭,需要沐浴更衣,斋戒三日,所以福王一家便选择了位于昌平崔村北宝峰下的正统年间建造的圣恩禅寺作为落脚点。 到了古刹里,自然要吃素食的,圣恩禅寺的素斋也做的不错,朱由崧闻着味道便胃口大开了。 但朱由渠怎么也吃不下这种粗粝的食物,所以吃了两口就吐了,吐了还不算,接下来怎么全就是不肯再吃了。 遥望神宗的山陵,福王原本心情就有些不好,此时见朱由渠哭闹,就有些变色了:“渠儿,你看你弟弟,怎么吃的很香啊!” 其实朱由桦岁数太小了,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好吃不好吃,因为也没有吃不下的说法,但朱由渠已经四岁了,自然知道好坏了,所以,这个小调皮蛋便倔强的说道:“的确很难吃嘛!” 眼看着福王要发火,朱由崧急忙掏出手绢替朱由渠擦了擦眼泪,然后命人拿来红糖,让朱由渠红糖沾馒头,如此才骗的小家伙吃下去了一点。 看着不谙民间疾苦的次子,福王叹息道:“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啊!” 朱由崧却笑道:“没事的,明天派人回京师问问,有没有海带,然后取来熬汤汤汁,再下一碗荷包蛋,保证由渠吃的开心,又不误事,明天再取素油做些油饼,后日做些豆沙包,三日很快能熬过去的。” 福王问道:“崧儿,你能包你弟弟一世吗?” 朱由崧答道:“孩儿活着,自然要照顾由渠和由桦的,这一点请父王和母妃放心,另外,由渠和由桦还小,吃不得苦,等大一些,孩儿自会带他们到处看看,了解民间疾苦,不让他们真的成了废物。” 福王对朱由崧的表态非常满意:“你这个大哥,倒是做的不差······” 281.祭陵 解决了吃的问题,圣恩禅寺周围的景致还是很能吸引朱由渠这个小家伙的,再加上枇杷、樱桃等春末水果已经可以采摘食用了,因此,在山林无忧无虑的跑来跑去,出了一身大汗后,再跟朱由崧要几个果子,这种日子可是让心头还跟白纸一样的小家伙乐此不疲。 更让朱由渠感到高兴的是,每天中午自己会跟朱由崧一床午睡,吃过晚饭后,朱由崧也会给他和朱由桦讲些睡前的故事,哄他和朱由桦沉沉睡去。 不过,朱由渠这几日虽然乐疯了,但也有一点不爽的地方,这不,朱由崧怀里的地方现在被更小一点的朱由桦占据了,倒是让他吃了点小醋,好在朱由崧事先讲了孔融让梨等兄弟梯友的故事,自觉自己已经长大了朱由渠才没有跟朱由桦争抢朱由崧的关爱······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这一日,礼部官员引导福王府一家人祭拜定陵。 在朱由崧看来,神道虽长,却也用不着多久就能走完,但朱由崧注意到,一进就泪流满面的福王越走越慢,到最后几乎是瘫软在地上,朱由崧急忙舍弃二小,上前与陈金一起搀扶住悲痛到不能自已的福王,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福王扶到了祭殿(陵恩殿)之中。 进了祭殿之后,不待定陵奉祀走程序,福王就跪在神宗的神主牌前嚎啕大哭起来,其悲伤绝对比在光宗灵柩前要真实万辈,其中悲愤交加之意,让身边人都受到了强烈的感染,以至于朱由渠和朱由桦都抱住福王大腿大哭了起来。 朱由崧只好劝道:“父皇,皇爷爷已经龙驭宾天了,但祖母尚在,您要为她考虑一二啊!” 一提郑贵妃,福王哭的就更伤心了,朱由崧只能再劝:“悲伤心怒伤肝,父王不为自己的身体考虑,总得为母妃及孩儿们考虑吧!” 福王茫然的转过头来,只看见姚妃和邹夫人一脸的担心,又看见两个小儿子一脸的眼泪和鼻涕,这才稍稍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此时,朱由崧立刻给礼部官员及定陵奉祀示意。 收到暗示的礼部官员也觉得不好让福王在定陵久待,便立刻与定陵奉祀略略商议后,加快了祭拜的流程。 此时,福王与姚妃、邹夫人跪在前排,朱由崧和二小跪在第二排,朱由崧便把朱由渠和朱由桦跪拜的蒲团拉到了自己身边,半是督导半是照顾着,行礼如仪。 好不容易流程走完了,朱由崧立刻爬起来,与身后的陈金一起,搀扶起来福王,并近乎半拖住,带着福王离开了祭殿。 虽然从眼前已经看不见神宗的神主了,但福王还是沉浸在忧伤的气氛中,朱由崧想了想,扭头唤道:“由渠,过来!” 朱由渠挣脱了姚妃的手,屁颠屁颠的跑到朱由崧身边,朱由崧随即把朱由渠的手塞到了福王的手心中,然后屏退了陈金,自己换了一个方位,从另一边握住了福王的手。 福王握住两个孩子的手,左右看了看一大一小两个儿子,神色略微恢复了一二,但情绪依旧很是低落,朱由崧便凑过去在福王耳边轻声说道:“父王,皇爷爷有一份册封祖母为皇后的诏书,孩儿使人拿到了!” 福王的神色一震,随即精神紧张的看向朱由崧,朱由崧给了福王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然后继续耳语道:“父王放心,孩儿没那么蠢,现在不会把诏书拿出来的,但这份诏书日后必有大用之处······” 朱由崧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福王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重新挺直了起来,见此状,朱由崧和身后的姚妃等人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祭拜完定陵之后,福王一家又在圣恩禅寺住了一晚,这才返回来北京,在回北京的路上,福王把朱由崧叫到了自己的车上,然后轻声问道:“诏书怎么拿到的?” 朱由崧把王乾报告的内容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既然刘一燝在与方从哲交接的时候没有发现,那就只能请方先生替孩儿背一背这个黑锅了,想来朝廷轻易不会抄一个致仕首辅的家吧!” 嘉靖年间的夏言,身为首辅却被杀了,严嵩身为首辅,被抄家了,所以首辅身份看起来并不是护身符,但也正是世宗的惨烈,所以隆万以来,都非常礼遇大学士,尤其是首辅大学士,天启也好,东林党也罢,想来也不敢打破这个政治传统,否则整个文官集团都要反噬了。 YY小说 福王继续问道:“那些偷诏书的人呢?” 朱由崧回答道:“王乾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保证不会留下活口,但也不会现在就动手,总要过个半年一年,让所有人把心放下了再说。” 福王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准备怎么用这份诏书?” “孩儿的意思,诏书最好不要直接拿出去,让人摸不着底牌,才是最好的威胁!” 福王眼眉一挑:“不拿出去,岂不是白冒这么大的风险了?” 朱由崧说道:“虽然孩儿不能直接拿出去,但那么多当事人还在,都知道这份诏书的存在,所以父王知道有这份诏书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如此,日后祖母去世之时,或可以直接请求与皇爷爷合葬。” 福王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借势?” “是,就是借势!”朱由崧回应道。“孩儿思虑不是很周全,还请父王指正。” 福王点头道:“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朱由崧应道:“祖母过世后,父王可以借口听说过这道诏书,请求朝廷将祖母与皇爷爷合葬,朝廷必然会查找这份诏书,然后可能有三种选择,一个是销毁,一个是无视,一个则会有所争论。” 朱由崧偷眼看了看福王的神色后继续道:“儿臣以为,朝廷内党争激烈,无视这种选择,大概率是不可能出现的;而销毁和争论这两种应对方式,无论取哪一种,首先关于父王是皇爷爷的嫡子的真相就会大白天下,其次,必须是要寻找到诏书原件,若是此时发现原件被人替换了,朝廷会不会投鼠忌器呢?” 在朱由崧的考虑当中,光宗一脉无论谁在台上,都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在帝统承继上是存在瑕疵的,但只要神宗临终前册封郑贵妃为后一事大白于天下,那么日后自己取得南明帝位就有了别的候选人所没有的正统性。 不知道朱由崧已经考虑到几十年后的福王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这件事,让我仔细想过了再说。” 朱由崧垂眼应道:“是······” 282.见郑贵妃 回到北京后休整了一天,福王一家便再次进入紫禁城,不过,这一次一家人是到仁寿宫去拜谒郑贵妃。 等到了仁寿宫,见了郑贵妃,福王又泪流满面了。 是的,几年前还一头青丝的郑贵妃已经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很显然,郑贵妃在神宗过世后受了极大的委屈,以至于人的精神状态出现了极大的恶化。 看到福王哭了,郑贵妃也哭了,随即姚妃也哭了,朱由崧也开始默默的流泪了,邹夫人虽然没有身感同受,至少也在那红了眼,也就只有朱由渠和朱由桦这两个小朋友在那里,懵懵懂懂的不知所措。 好在,看到儿孙济济,郑贵妃的情绪好了许多,甚至反过来安慰福王不要太过伤心了。 朱由崧不知道这话有几分是对着内廷的眼线说的,但福王可能也是考虑到郑贵妃的处境,为了不影响母亲日后的生活,所以才慢慢收敛了戚容,并向郑贵妃介绍起来由渠和由桦来。 饭团探书 郑贵妃只在朱由渠襁褓期间见过一次,如今看见已经是一个活蹦乱跳的皮大王了,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至于朱由桦,郑贵妃是一次也没见过,如今看见了这个文文静静的大号蚕宝宝,自然也是爱不释手的。 而朱由崧就相对熟悉了,再加上朱由崧也大了,如今还是福王世子了,所以,郑贵妃不好太过亲热,便把所有的喜爱加诸在两个幼孙身上,尤其是朱由渠这个嫡次孙身上。 只是,郑贵妃想要拿出给两个孙子的赏赐时,忽然脸色有些尴尬,最终只拿出了几个价值一般的珠子和金豆子,很显然,郑贵妃的经济状况出了问题,所以无法再大手大脚了。 对此,早有准备的朱由崧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飞票递了过去:“祖母,这是顺和店办的飞票,祖母可以使人去张家湾支取,见票付银,绝无短缺。” 朱由崧给郑贵妃的飞票中没有最大500两面值的,甚至连100两面值的都少,但这么一大叠50两和10两的票券,加到一起也有近两千两的样子,对于现在用度上颇有些捉襟见肘的郑贵妃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体己钱。 郑贵妃感慨的看了朱由崧一眼,点头道:“好孩子,祖母收了!” 朱由崧便把这一叠飞票放在了郑贵妃身边的案几上,然后跟郑贵妃说道:“这些年,王府赚了些银子,所以,孙儿跟父王商量过了,每年会给祖母送三千两银子来,祖母可以用来打赏下人,弄些可口的饭菜,做几件新衣服!” 郑贵妃苦笑道:“倒是要麻烦你们了!” 福王却道:“儿臣倒是想再多送一些进宫,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母妃木秀于林,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思来想去,才选了三千两这个数字,还望母妃体量!” 郑贵妃一脸宽慰的点了点头:“而今也不在乎是几千两还是上万两的孝敬了,若是你们能多来北京看看我这老婆子,我也能多活几年!” 福王的脸色一变,立刻打断道:“母妃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郑贵妃摇头道:“长命百岁干什么,我还想早点去地下追随神宗爷呢!” 姚妃立刻插话道:“先帝爷已经娶了,还请母妃垂怜王爷和媳妇,还有这一干小辈,说真的,我们可不能再失去母妃了。” “痴儿啊!”郑贵妃又泪眼朦胧了。“也罢,为了你们,老婆子争取再多活几年,但你们也要想办法经常来北京看望老婆子啊!” 福王应道:“会的,儿臣会的,对了,儿臣已经得到陛下许可,在京的这些日子,可以经常进宫来看望母妃。” 郑贵妃惊喜起来:“好,好啊,那五日来一次,不,三日来一次!” 其实寿宁公主这边有神宗当年的口谕,可以五天来看一次郑贵妃,这就给郑贵妃以极大的慰藉,只是在当时人心目中,女儿是不能跟儿子相提并论的,更不要说这个儿子还远隔千里,不是想看就你看见的,有了机会,自然要抓住多看两眼的。 福王应道:“好,儿臣这段日子必然三日一进宫来拜谒母妃。” 郑贵妃笑了起来,然后指着朱由渠和朱由桦说道:“记得把这个两个乖孙子也带来。” 说罢,郑贵妃看向挤眉弄眼的朱由崧说道:“这个大了,必有自己的事情,想来就自己来吧,不想来,也没什么关系!” 朱由崧因此笑了起来:“祖母,孩儿一定也经常来看你!” 一家人正说笑着,一名伺候郑贵妃的宦官进来报告道:“娘娘,勖勤宫的五哥听说世子爷来了,托人过来延请。” 郑贵妃指着朱由崧说道:“刚刚说到事多,这不,来了,去吧去吧,五哥也不容易!” 朱由崧看了看朱由渠和朱由桦,结果郑贵妃却道:“这两个小的,可不准你带过去。” 朱由崧笑道:“祖母,您信不信,孙儿一离开,这两个小家伙就会自己追上来!” 郑贵妃眨了眨眼:“祖母不信了,有好吃好顽的,这两个还会追着你不放!” 朱由崧一笑,行礼告辞了出去,但朱由渠果然跟在朱由崧的后面跟个跟屁虫一样,倒是朱由桦一时没注意朱由崧不见了,等仔细看过了,发现朱由崧不见了,就忽然哭了起来。 邹氏立刻过去抱住了朱由桦,小声安抚起来,姚氏也命人把朱由渠拖了回来,这时郑贵妃感叹道:“这三兄弟的感情倒是真好······” 既然朱由渠和朱由桦都被拖住和安抚住了,朱由崧自然不再牵挂,一身轻松的离开了仁寿宫,在李谙的陪伴下,跟着朱由检派来的宦官前往了勖勤宫。 “由崧哥哥!” 等到了勖勤宫的门口,朱由崧就看见朱由检迫不及待的向自己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叫着哥哥! 朱由崧嘴角浮出一丝微笑,然后也紧走了几步,然后伸开双手,一把将冲过来的朱由校抱在怀中:“由检,你也长大了······” 283.恩断义绝 既然到了勖勤宫,朱由崧自然要首先要去拜谒东李的,只是朱由崧在拜谒过程中发现,东李的身体状态似乎有些不好,所以,朱由崧在来到朱由检的居处后,便问道:“李娘娘这是有恙在身吗?” 伺候朱由检的宦官曹化淳回报道:“娘娘自先帝爷过世后,身子就有些不爽利?” 朱由崧看了曹化淳一眼,让他退下了,随即朱由崧盘坐在那,问朱由检道:“那日宫中起火的事你知道吗?” 朱由检摇了摇头:“听说是西路起火了,勖勤宫在东路,却是没看见,不过,四哥那天之后就不见了,而且有人说,四哥早在五岁就死了,我有些害怕,就没有多问。” 朱由崧点点头:“不问是对的,别的什么事你不用管,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朱由崧问道:“徽妍、徽婧和徽媞还好吗?” 朱由检说道:“父皇没了一会,我们之间就很少见面了,其中徽妍和徽婧还见过两次,但徽媞是一次面也没见过!” 朱由崧表情凝重起来,但最终还是没跟朱由检多说什么,只是问了问他的学业,以及自己逢年过节给他送的礼物有没有收到等小事。 朱由检显然是没有年龄相近的玩伴,所以拉着朱由崧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半天话,临了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朱由崧笑着告诉他:“别着急,等过两日,见过了皇帝哥哥之后,我会请他再开玉熙宫的,到时候,把小德诚以及徽妍、徽婧、徽媞都接上了,我再把朱由渠带过来,我们可以重新热闹热闹。” 朱由检高兴极了,拉住朱由崧的手说道:“好哥哥,那一定要让皇帝哥哥同意才是!” 朱由崧再三保证,然后跟依依不舍的朱由检到了别,离开了勖勤宫回到了仁寿宫。 到了仁寿宫,朱由崧并没有立刻进入宫室之后,相反,他冲着仁寿宫北面的围墙看了一眼,问郑贵妃身边伺候的宦官道:“北面是哕鸾宫吗?” 宦官的脸色一下子惊恐起来,但朱由崧的问话他不能不回:“是,是哕鸾宫。” “知道,皇八姐朱徽媞现在的情况吗?” 宦官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不太知道哕鸾宫的情况!” “不太知道,那就是说,也知道一些是吧?” 宦官一下子跪了下来:“世子爷,奴婢不敢说!” “说,”朱由崧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王安问起来,就说是我问的,他要敢拿你作伐,我就到司礼监,砸了他的狗头!” 宦官还是不敢说,朱由崧冷笑道:“你怕王安,就不怕我了?我现在跟祖母说一声,相不相信,一样打死你了!” 宦官无奈,吞吞吐吐的说道:“奴婢只知道,哕鸾宫李娘娘的体己被人偷了许多,眼下的日子不是太好过来了!” 尚膳监做的饭一向是很难吃的,所以皇帝一般是靠大宦官供奉每日餐食,而后宫嫔妃则会自己开小灶,但问题是,开小灶是要自己掏钱的,如今有人唆使内监偷走了西李的体己银子,可想而知,西李和朱徽媞现在的日子有多么难熬了。 当然,某些会说,宫廷里再难熬,多少也能吃饱饭,要跟普天下的穷困百姓比一比,那还是在蜜罐里;但别忘了那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西李和朱徽媞都是享受过天底下最好待遇的,一下子落入只能啃杂面馒头就青菜的境地,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呢? 说起来,朱由崧对西李是没什么感觉的,但他心疼朱徽媞这个堂妹,要知道,朱由渠吃一顿没油水的素斋----其实不是圣恩禅寺不能做视线外俱全的素斋,而是祭陵在礼制上有特别的要求,福王不能给任何人抓住把柄,自然不能吃那种跟荤菜形似味似的素宴了----就要闹腾,朱徽媞可不知道吃了多少顿少油缺盐的饭食了,估计可能都营养不良了。 一念及此,朱由崧深深的吐了口气,然后吩咐道:“起来吧,记住别人问什么别乱说就成了。” 丢下如蒙大赦的宦官,朱由崧走进了仁寿宫,然后冲着郑贵妃等人重新挤出了笑容······ 从仁寿宫回到了福王京邸,福王叫住朱由崧道:“我看你从勖勤宫回来,表情就有些不自然,怎么回事啊!” 朱由崧便把朱由检及仁寿宫宦官跟他说的情况报告给了福王,福王听罢,叹息道:“自古无情帝王家呀,若是现在皇五哥都不在了,只怕你我父子的日子就难熬了!” 朱由崧先是一惊,随即松了口气:“父王这是在吓唬孩儿呢,今上一日没有子嗣,由检就绝不会出事的。” 福王笑了笑,问道:“你倒看的明白,那现在该知道,今后在皇五哥面前该怎么说话了?” bidige.com 朱由崧一愣,立刻联想到了朱由检身边的曹化淳,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父王提点的是,孩儿明白今后在由检面前该怎么说话了······” 从福王处回到自己的居处,王乾便过来向朱由崧报告道:“小主子,荣昌公主府的三少爷来了,已经等了一些时间了!” 朱由崧眼眉一挑,杨光旦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朱由崧眯着眼想了会,吩咐道:“待我换了衣物后,就请杨家哥哥过来相见吧······” “由崧,世子爷,你真了不起啊!”正如朱由崧所料,杨光旦一来,就气势汹汹的指责道。“家兄国丧期间行房的事情,我就告诉过你一个,你倒好,卖了一个彻底啊,若不是我家早有应对,这次我大哥就少不了天牢里走一遭了!” 朱由崧伸手阻止道:“我卖了你家?真是倒打一耙啊!” 看着有些吃惊的杨光旦,朱由崧冷冰冰的说道:“我问你什么了,你就直接把杨光夔国丧期间行房之事告诉我,没缘由的事情,不是故意想栽赃给我是什么!你都好意思上门来讨说法,我难一点对不起你杨家了,对不起你三兄弟了,陷害亲戚,真是好本事!” 杨光旦没想到朱由崧已经洞察了其中的玄机,恼羞成怒道:“你,你在抵赖!” “抵赖!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抵赖的,”朱由崧一甩袖子。“现在给我出去,今后,你杨家走你杨家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自此恩断义绝吧,滚!” 看着边上涌出来的宦官们,杨光旦心慌意乱的逃了出去,对此,朱由崧摇摇头:“的确是自古无情帝王家啊······” 284.朕不听 “听说,你把荣昌公主家的老三打了一顿。”又隔了一天,天启帝单独把朱由崧召入了宫中。“怎么回事?自己亲戚,又何必做的如此激烈呢?要不,朕做一个中人,从此和好,免得外面说你梯友上有缺!” 朱由崧不卑不亢的回应道:“皇帝哥哥,这件事这么快闹到您耳朵里,那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顶点小说 天启帝一愣,就听朱由崧继续说道:“当日,我拜访荣昌公主府,随口跟杨光旦问道杨光夔是否有孩子了,结果杨光旦直接告诉我他大哥在皇爷爷和先帝国丧期间行事不谨,致使妾室怀孕,您说这是正常人会说出口的吗?” 天启帝也不是愚钝的人,品砸了一会,同意道:“的确有些古怪!” 朱由崧便往下说道:“结果等我从定陵祭拜皇爷爷回来,杨光旦就吵上门来,说是我把消息泄露出去,导致杨光夔被弹劾了,这不是欲加之罪吗?此外,杨光旦是我打了他,更是子虚乌有了,真要有伤,那也是他自残的。” 天启帝疑惑道:“本是亲戚,彼此关系又尚可,杨光旦或是杨家为什么要陷害你?” 朱由崧看向天启帝:“皇帝哥哥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嘛?” 天启帝生气了:“难道你以为是朕授予杨光旦和杨家陷害你吗?” 朱由崧跪了下来:“如果不是陛下的意思,臣弟也算卸下一块心头大石了!” 天启帝有些哭笑不得,但很快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福王世子,你是因为朱由模的事情在惧怕朕吗?” 朱由崧应道:“臣以为由模弟弟或有取死之道,但死的不明不白,其实是损害了陛下的名声,以至于陛下不得不以谎话为自己辩解,然,谎话终究是谎话,陛下一错再错,百年之后,又如何去见先帝爷呢!” 天启气得手足冰凉,然而朱由崧的话并没有停下来:“再说了,此事与朱徽媞有什么关系,小小年纪,活得如惊弓之鸟,且宫中又是一贯的跟红顶白,如今落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下场,陛下这个做哥哥的又于心何忍!” 天启一愣:“八妹怎么了?” “陛下,招来一见便知!” 朱由崧这几次进宫并没有见过朱徽媞,其所说朱徽媞状态只是听完朱由检和仁寿宫宦官的话后进行脑补的结果,所以在天启帝面前说这话似乎有些冒险了;但朱由崧实际是成竹在胸,他知道,即便朱徽媞现在身体健康,精神面貌也绝对不可能好的,因此只要天启帝把朱徽媞召来意见,就会发现与天启帝的印象中那个小丫头有较大的反差! 天启帝果然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他立刻命令道:“魏进忠,把皇八妹接过来!” 魏进忠应声想退,朱由崧插话道:“魏进忠,把皇八妹接过来前,别让王安见了她!” 魏进忠一愣,情不自禁的看向天启帝,天启帝挥了挥手,魏进忠便退了下去。 等魏进忠退下后,天启帝表情严肃的问朱由崧道:“这事跟王安有什么关系?” 朱由崧答道:“西李入住哕鸾宫后,身边的体己银子就被人偷光了,请问皇帝哥哥,没有人指使,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天启帝哑口无言,朱由崧此时对着天启帝说道:“请陛下随臣弟移步至空旷处说话,边上不准有內侍偷听!” 天启帝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同意了,于是便跟着朱由崧走出了乾清宫,来到了宫室前平台的一角,然后天启帝喝退了一干伺候的太监:“都退远一点,不许偷听朕与福王世子的话。” 太监们立刻退的远远的,天启帝见状,回首问朱由崧道:“由崧,可以说了吧!” 朱由崧压低声音问道:“陛下当年对西李忌讳尤深,可事实证明西李不过是纸老虎,那么是谁在陛下面前夸大了西李的危害呢?” 天启帝神色再度变幻起来,好半天后才说道:“王安是忠心的!” 朱由崧无情的揭穿道:“王安忠的不是陛下,而是他司礼监首席秉笔兼东厂厂臣的地位,若是西李当上皇后了,那他现在的位置就是李进忠的了!” 十几天前刚刚将曾经上疏劝谏自己的御史贾继春除名永锢的天启帝还是嘴硬的说道:“王安是忠心的!” 话虽如此,天启帝的语气已经不知不觉的变得有些不确定了! “忠心的?”朱由崧冷笑起来。“魏朝是王安的干儿子,魏进忠是魏朝提携起来的,孙承宗是东林党人,王安的盟友,陛下,皇帝哥哥,你仔细看一看想一想,你身边还有谁不是王安的人,你是不是王安的傀儡!” 天启帝虽然没什么政治经验,但作为帝王的本能,他还是怀疑一切的,所以,听完朱由崧的话,天启帝沉默良久,反问道:“你想搞掉王安,剪除朕身边的忠臣吗?” 朱由崧苦笑道:“陛下,臣弟是能造反呢,还是能让文臣们改变心意啊!” 天启帝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是公心?” 朱由崧回复道:“一半是公心吧,另一方也是私怨!” 天启帝当即追问道:“你和王安有什么私怨?” 朱由崧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王安一直针对我,这不,禁止藩王参与字花和赌毬的事,是王安与东林党人鼓捣出来的吧?再有,臣弟办了个工场,能生产出质地精良的硫磺,卖给兵仗局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绝不以次充好,可王安非要在市价上再砍掉一半,臣弟不想亏本生产了还不行,非逼着臣弟往里面填银子。” 天启帝摆摆手:“王安做这些也是公心······” 朱由崧截断道:“公心?那为什么不禁止士绅售卖字花和参与赌毬?为什么江西那边的窑产同样的硫磺,兵仗局采买的价格一分没降?当然,皇帝哥哥可以认为王安是公心,但是臣弟要说,王安即便有公心,那也不是针对陛下的,而是为了他自己,他要做刘瑾、冯保这样的立皇帝啊!” 天启帝当然知道刘瑾和冯保是什么人,所以脸色当下垮了下来,气鼓鼓的说道:“朕不听······” 285.不说了 “臣言尽此,皇帝哥哥当然可以不听我说的,”朱由崧沉稳的说道。“但请陛下仔细想一想,王安在陛下大婚以及驱逐奉圣夫人这件事的态度,再回过来判断臣弟说的对还是不对。” 在天启帝看来,驱逐客氏出宫的事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朱由崧了解并不奇怪,但关于王安在自己大婚前因为张氏体弱而建议另置皇后的事确是内廷隐秘,朱由崧却一言道破,这让天启帝对朱由崧产生了某种警惕。 所以,天启帝当下眼眉一竖,向朱由崧质问道:“关于朕的大婚,你听说什么了!” 朱由崧平静的回应道:“不是臣弟听说什么了,而是京师的街头巷角在传些什么!” 天启帝大惊失色:“什么,关于皇后的事情已经闹得街头尽知了!东厂,锦衣卫,他们,他们为什么不报告!” 朱由崧笑而不答,天启帝立刻清醒过来,王安现在就是东厂厂督,肯定是他压下了东厂的报告,那锦衣卫呢? yawenku.com 听着天启帝脱口而出的问题,朱由崧冷然道:“骆思恭跟东林的关系紧密啊!” 响锣不用重锤,骆思恭跟东林关系紧密,东林又跟王安是政治盟友,那么锦衣卫还会报告王安的坏话吗?而厂卫这些耳目都闭塞了,天启帝又从哪里了解舆情呢?一旦不知舆情,岂不是就成了被王安隔绝在宫中的傀儡了吗? 细思极恐的天启帝再次摇了摇头:“朕会派人去打听的,你不要在这里继续搬弄是非了!” 朱由崧笑道:“好,臣弟不说了。” 天启帝深吸一口气后,转过身来,领着朱由崧向昭仁殿走了回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听说,你又在河南办了一个冶铁场?一个月能产几十万斤铁和钢?”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回应道:“臣弟原本指望把这些铁和钢卖给兵部和兵仗局的,结果出了硫磺这件事,心里已经哇凉哇凉的了,但前期已经投入了上万两银子,眼见得骑虎难下,只好把这些铁和钢卖给省内的各处铁匠铺,如此,也多少回收一些利益。” 天启帝扭头看了看朱由崧,忽然笑了起来:“你呀,说来说去怎么又绕回来了,朕知道了,稍后问一下兵仗局那边,如果硫磺和铁的品质真是不错的话,那兵仗局买谁的不是买的,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 朱由崧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躬身应道:“臣弟谢过陛下主持公道!” 天启帝笑道:“你也别先谢朕,朕帮你也是有事相求的!” 朱由崧当然知道天启帝说的什么,但表面上依旧装作懵懂的样子来:“不敢陛下说求这个字,若是臣弟能做得到的,陛下只管吩咐就是了!” 说话间,两人回到了宫室之内,天启帝给朱由崧赐了座,然后又让內侍上了茶水,这才继续道:“那朕可就开口了!” 朱由崧含笑的听着,就听天启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辽沈一失,东北形势紧张,朝廷要续调各路大军驰援辽西,需要大量的钱粮,可是国库空空荡荡的,内库也所剩不多,所以,朕的意思,你是不是可以说服叔父,将崇文门关税还给内廷!” 朱由崧调动演技,做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来,看着朱由崧张大嘴的样子,天启帝赶忙安抚道:“朕知道,崇文门关税本是神庙赐给叔父的,朕没有权力将其收回,可是眼下朝廷真的很困难,还望由崧弟弟和叔父勉为其难······” 朱由崧听到这,立刻翻身跪了下来:“陛下这话,折煞我父子了,如今国家有事,我父子也是朱氏子孙,也是责无旁贷,理当从命的。” 天启帝原本还想再劝,忽然一愣:“你说什么,你答应了?那叔父这边?” 朱由崧回复道:“父王这边,臣弟会竭力说服的,另外,好叫陛下知晓,如今福王府的经营,都是由臣弟掌管,区区一万五千两,臣弟自诩还是能赚出来的。” “好,好啊!”天启帝高兴道。“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一见,由崧和叔父果然是公忠体国啊!好,好极了!别跪了,坐下说话!” 见朱由崧起身坐好,天启帝保证道:“兵仗局那边,朕会交代下去的,绝不让叔父和你吃亏了!” 朱由崧却笑道:“陛下之前已经说过了,臣弟并不担心兵仗局又有什么变化,不过,臣弟想请旨从兵仗局采购几位大炮!” 朱由崧不是自己造炮了吗? 怎么还要从兵仗局购买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自己造的炮没办法见光,所以需要掩饰火炮的来源,到时候就可以一门兵仗局的火炮搭配几门或十几门朱由崧自产的火炮了,想来,地方上是没可能发函去问内廷兵仗局到底卖了几门给福王府吧。 天启帝的脸色立刻由晴转阴了:“大炮,你要这个干什么?” 朱由崧解释道:“福王府在云梯关新设了一个福永号船行,搞一些海运,可海上不如内河,海盗众多,据说还有倭寇,所以,船上一定要配有武备,才不至于事到临头了,没有防御的能力,但火炮一事关系重大,故此,臣弟想从兵仗局购买一些,也不多,一船两三位即可,主要也是为了震慑。” “用在外洋?一船两三位火炮?”天启帝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是的,区区几门火炮能成什么事,而且还是用在海船上的,再说了,朱由崧能光明磊落的把事情说出来,那肯定就不存在谋反的意图,所以,天启帝最终笑道。“海运,是想出海贸易吧!” 朱由崧脸上浮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吾皇圣明,眼下东南沿海私港遍地,士绅能出海贸易,为什么宗藩就不可以呢!” 天启帝脸色变幻再三,压低声音问道:“出海能赚钱吗?” 朱由崧回复道:“臣弟第一次搞,也不清楚,但听说,一船出去至少三、四倍的利润,所以,哪怕海上凶险,还是有人趋之若鹜!” 天启帝摸了摸嘴边的绒毛,若有所思道:“是啊,海上凶险,这就是最大的难处啊······” 286.谁那么大胆(修改) 堂兄弟两人正说着,內侍过来报告道:“皇爷,魏公公带着皇八姐回来了!” “魏进忠把八妹带来了?”天启帝用眼睛的余光瞄了瞄朱由崧,然后故作高兴的说道。“让他们赶快来进来!” 很快,魏进忠引领着一个11岁的小女儿走了进来,天启帝和朱由崧同时看了过去,两人的脸色也同时精彩了起来,尤其是朱由崧,一见朱徽媞的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立刻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天启帝一眼。 然后,朱由崧一脸心疼的冲着小丫头说道:“徽媞,由崧哥哥来晚了,让你吃苦了!” 神情畏畏缩缩、体态上给人一种面黄肌瘦感觉的朱徽媞闻声看了过来,只见朱由崧坐在那爱怜的看着自己,顿时哭了出来:“由崧哥哥,你怎么才来啊!” 朱由崧见朱徽媞眼泪鼻涕一把,便顾不得天启在场,越俎代庖的冲着魏进忠吩咐道:“去,赶快打洗脸水来,给八妹擦一下!” 是的,虽然朱徽媞只有11岁,但已经到了礼法上要注意男女大防的岁数了,所以,即便是堂兄妹乃至亲兄妹,也不能有身体上的接触的,因此,朱由崧不能像怀抱朱由检一样,抱住朱徽媞且掏出自己的手绢,亲自为她擦拭泪水和鼻涕! 魏进忠闻言看向天启帝,天启帝一脸尴尬的冲着魏进忠点了点头,魏进忠这才退下准备洗脸水了。 而朱徽媞此刻却杜鹃啼血的冲着朱由崧哀鸣道:“由崧哥哥,四哥他不见了,我和娘也被赶到了一个破院子里,那里好臭,好脏,娘的银子也被人偷了,娘天天哭,有时候我们还吃不上饱饭!” 朱由崧忍不住了,起身上前一步,掏出手绢给朱徽媞擦了擦,并安慰道:“哥哥来了,今后,你和娘娘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朱徽媞止住泪水,扭头看向天启帝,怯生生的说道:“元孙哥哥,不,皇帝哥哥,你不要再处罚我和我娘了,我会很乖的!” 天启帝恼羞之余,当下咆哮起来:“是谁,是谁假传了朕的旨意,朕没有,朕没有让人这么对选侍和八妹!” 朱由崧挡在朱徽媞身前,用压抑的声音跟天启帝说道:“陛下,别再吓着八妹了,真想弥补,现在也是不晚的!” 天启帝伸手指向亲自端着银盆进来的魏进忠:“魏大个子,这件事朕交给你了,今后不得克扣选侍和八妹的待遇,哕鸾宫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该清理的清理,要是朕日后知道,选侍和八妹的日子不如意,唯你是问!” yyxs.la 朱由崧补充道:“另外,不得阻止徽媞与徽妍、徽婧之间见面游戏,不准任何人再骚扰了西李和八妹,不准任何人拦截我送给徽媞的礼物!” 说罢,朱由崧再次用责怪的眼神看向天启帝,天启帝见状慌慌张张的对魏进忠说道:“魏大个子,你看什么看,照做就是了!” 朱由崧让朱徽媞转到自己的身前,然后在朱徽媞耳边说道:“还不谢过皇帝哥哥!” 朱徽媞乖巧的跟天启帝谢了恩,朱由崧随即从袖子掏出几张飞票放在朱徽媞的手心当中,并叮嘱道:“你回去跟你娘说,真要日后手头紧了,派人拿这个到张家湾的顺和店去取银子,上面写几两,就能取几两回来,想要打赏下人,直接给一张也可以!” 朱徽媞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朱由崧这才让魏进忠替朱徽媞擦了擦脸。 等朱徽媞擦完小脸后,天启帝有些做贼心虚的跟朱徽媞说道:“八妹,让魏进忠先带你回去吧!” 朱徽媞看向一边的朱由崧,朱由崧冲着她点点头,朱徽媞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魏进忠走了出去。 此时就听,天启帝嫉妒的说道:“早几年,她们就跟你关系好!” 朱由崧却道:“其实陛下也可以给弟弟妹妹们搞好关系的。” 天启帝愤怒道:“朱由崧,朕说了,这事不是朕的意思!” 朱由崧反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篡改了陛下的旨意喽?那宫里谁有那么大胆子呢?” 天启帝当下哑口无言,朱由崧见状得寸进尺道:“还有,陛下现在应该已经很清楚了,陛下即位之后,由模其实根本没有可能再威胁到陛下,是谁让陛下提防所谓的玄武门之变或夺门之变的?又是谁让陛下做出这等日后无法去见光宗的事情的?” 天启帝枯坐在哪里,一句话也没办法接。 朱由崧叹息一声,向天启帝躬身行礼道:“陛下,臣这话,不仅仅是为了由模仗马之鸣,而是由人推己,生怕日后也因为莫须有,而被陛下处置了。” 朱由崧把话说到这程度了,天启帝只好尴尬的说道:“怎么可能。” 朱由崧冷笑不语,天启帝只好岔开话题道:“你刚才塞给八妹的什么?” 不好一直给皇帝脸色看的朱由崧惜字如金的回应道:“飞票!” 天启帝只好尬聊道:“飞票是什么?” 朱由崧还是以简明扼要的方式做了回复:“人家在一地存了银子,到另一地支取的方式!” 天启帝哦了一声,没话题可说了,室内再度尴尬起来,于是朱由崧便跪下来磕了头:“陛下若是无事,臣告退了!” 天启帝无奈的摆摆手,朱由崧一副神情萧瑟的走了。 当然,朱由崧所做的都是套路,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能一下子干翻了王安。 不过,朱由崧相信,自己今天这番做派,会在朱由校的心头扎下一根深深的刺,如果王安再有什么异动,一定会唤醒这根刺的,到时候,王安的末日就要来临了,唯一希望的是,这一天不要太晚了······ 朱由崧走后,天启帝在那呆坐了许久,一众內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人便紧急通知了客氏。 客氏匆匆赶来,有些心疼的问道:“皇爷这是怎么了,见过福王世子后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天启帝苦涩的说道:“今天被由崧数落了一番,朕在想,朕真的做错了吗?” 客氏好奇的问道:“福王世子胆子好大呀,居然敢数落陛下,他这是犯浑了吗?” 天启简单的把情况跟客氏说了一遍,客氏原本就因为王安一意要驱逐她出宫,而跟王安有些矛盾,如今一听,立刻帮腔道:“老婆子其他的不懂,但至少知道一点,那把火实在不应该烧起来,为此,陛下还要替某些人圆慌,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天启苦笑道:“可他说,他是为我好!” 客氏抢白道:“结果骂名是皇爷的,他却依旧是个好人。” 天启揉了揉眉心,无力的说道:“可除了他,朕身边,还有谁能用呢······” 287.魏朝出局了 客氏说道:“魏朝和魏进忠不都是皇爷最忠心的奴婢吗?” 天启帝想了想,命令道:“来人,把魏朝和魏进忠都叫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魏朝和魏进忠出现在了天启帝的面前,天启帝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二人一眼,问道:“你们都是从小在朕面前伺候的,朕问你们,能不能为朕赴汤蹈火!” 魏朝乖巧的应道:“别说为皇爷赴汤蹈火了,就是为皇爷粉身碎骨,奴婢也是心甘情愿的!” 魏进忠则继续以憨厚的态度回应道:“皇爷说啥,奴婢就做啥,绝无二话!” “是这样吗?”天启帝看了看魏进忠和魏朝,再次却道。“真是这样吗?” 魏朝和魏进忠齐声应道:“是,皇爷说啥,奴婢就做啥,绝无二话!” 天启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如果是让你们处置王安呢!” 魏朝一下子懵圈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魏进忠参与了朱徽媞觐见的事情,大体明白怎么回事,因此,毫不犹豫的应道:“皇爷要奴婢抓拿王安,奴婢就去抓拿王安。” 天启帝满意的看了看魏进忠,然后转向魏朝,嘴里不三不四说道:“魏公公怎么说呀?” 魏朝结巴的应道:“奴,奴婢,也,也是一样,皇爷要抓王安,奴婢就,就去抓王安!” 天启帝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是王安的干儿子,魏进忠也是靠王安的提携才有今天的,你们真的下得了这个手嘛?” 魏朝无言以对,魏进忠却福至心灵,跪地回应道:“虽然是王安提携的奴婢,但宫里宫外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爷,奴婢自然是要听皇爷的!” 天启帝忽然大笑了起来:“魏进忠,朕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好了,不要太紧张了,王安的功劳,朕是知道的,朕没有让你们针对王安的意思。” 魏朝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然而却听天启帝继续道:“听说,你们两个最近有些不痛快?” 魏进忠看了看魏朝,继续以憨厚的表情作答道:“回皇爷的话,奴婢的确与魏朝有些小冲突!” 天启帝问道:“为了什么事闹不开心啊?” 魏朝见天启帝似乎欣赏魏进忠老实的态度,也坦诚道:“奴婢喜欢奉圣夫人,但奉圣夫人似乎与魏进忠更加亲近一些,奴婢有些气不过,便与魏进忠产生了矛盾!” 天启帝笑了起来:“魏朝,还真有你的,这算什么,剃头挑子一头热!” 魏朝发现天启帝此刻的心情似乎很好,便恳请道:“请皇爷做主,让奴婢与奉圣夫人对食!” 天启帝似笑非笑的问着魏进忠:“魏朝让朕做主,你呢,有没有想过与奉圣夫人对食啊!” 魏进忠不假思索的答道:“皇爷说的是,这事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所以,奴婢虽然也喜欢与奉圣夫人亲近,但怎么选,奴婢听皇爷和奉圣夫人的安排!” 天启帝站了起来:“这样啊,那朕替你们问问奉圣夫人的意思,别都是你们一厢情愿!” 天启帝随即走进了后殿,大小魏,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忽然,魏朝问魏进忠道:“今天福王世子觐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魏进忠八真二假的告知道:“今天福王世子要见皇八姐,皇爷当庭宣召了,结果皇八姐到了昭仁殿后,在皇爷面前哭了,皇爷在福王世子面前丢了颜面,所以,认为有人背着他搞鬼,这才有让我们当庭表示忠心!” 魏朝差一点跳了起来:“好你个大个子,你阴我!” 魏进忠却不接受这样的指控:“我怎么阴你了,这是皇爷自己想出来的试探,我都不知道,又怎么提前提醒你啊!” 魏朝懊恼道:“怎么没人把消息传出来啊!” 魏进忠耸耸肩:“我怎么知道皇爷下令封口啊,我这不也是刚刚送往皇八妹,安排了哕鸾宫的维修才回来的嘛!” 笔趣阁 两人正在嘀咕,天启帝转了回来:“朕问过奉圣夫人了,奉圣夫人还是觉得魏进忠老实可靠,所以,魏朝,以后就不要再跟魏进忠争什么了!” 魏朝哭丧着脸应道:“是,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天启帝笑容满面的吩咐道:“既然事情说开了,魏朝就先回司礼监司职吧!” 魏朝悻悻的退了下去,魏进忠也退到了外间伺候,此时乾清宫直殿太监刘荣一把拉住魏进忠的手:“魏公公,麻烦跟我来一趟!” 魏进忠有些不明所以的跟着刘荣来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甩开刘荣的手说道:“老刘,你这是干什么呢?” 刘荣反问魏进忠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 魏进忠迟疑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刘荣冷笑道:“今天陛下试探你和魏朝的话,我都听见了,魏朝刚刚又没了跟奉圣夫人亲近的可能,你说,他回司礼监后,会不会跟王安乱嚼舌头啊,到那时,还有你的好吗?” 魏进忠悚然而惊,情不自禁的问道:“这话,你怎么不跟皇爷直接说?” 刘荣苦笑道:“难不成我跟皇爷说,自己在偷听吗?” 魏进忠一听也对,便又问道:“那你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啊!” 刘荣知道自己今天不把情况说透了,魏进忠不会放心的,所以便解释道:“今天皇爷就找了你和魏朝两个问话,可见皇爷最信任的也就是你们两个,我自然要向你示好的。” 魏进忠还是有些不解:“可你也可以向魏朝示好啊!” 刘荣便进一步解说道:“魏朝刚刚的表现已经让他在皇爷心中失宠了,否则,你以为,真是奉圣夫人选的你吗?” 魏进忠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客氏跟自己亲近,但也没亲近到一张床上,所以,选择自己成为客氏对食这件事,分明是天启的刻意安排,不过是借客氏的嘴说出来的。 见魏进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刘荣便催促道:“别再琢磨了,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眼下皇爷还没有想到魏朝把话传给王安的后果,你老兄可不能犯糊涂啊!” 魏进忠身子一震:“对对对,我马上去跟皇爷说明白了······” 288.再送王安一程 昏定晚膳前,王乾急匆匆的跑来向朱由崧报告道:“小主子,宫里的消息,司礼监秉笔魏朝被贬到凤阳守陵了。” 朱由崧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魏朝的名字,只是问道:“怎么回事?” 王乾绘声绘色的报告道:“听说是魏朝跟魏进忠争夺奉圣夫人,结果奉圣夫人选择了魏进忠,然后魏进忠担心魏朝留在司礼监会给他下绊子,便提前联合奉圣夫人在皇爷面前进了谗言,这才说动皇爷,把魏朝发配到了凤阳!” 朱由崧这才清醒过来,原来这是历史上那段著名的公案,当然,所谓魏忠贤矫诏把魏朝流放凤阳的事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毕竟眼下魏忠贤只不过是挂了一个御马监太监的名头,干些专门负责为天启的小金库谋财的勾当,哪可能越过司礼监矫诏呢,所以,魏朝被逐,必然是天启帝的属意! 不过,眼下还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才引发了这场变动的朱由崧并不关注二魏之间的争风吃醋,他只是问道:“王安呢?王安怎么没有反应呢?” 王安是魏朝的干爹,魏朝又是王安掌握司礼监的一个重要工具,照道理,王安无论如何不可能坐视魏朝被贬的。 王乾报告道:“王公公这两天不是生病了吗?所以即便知道了,也没办法立刻拉魏朝一把了。” 朱由崧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他没看见王安呢,不过也对,王安的身体一直不好,可以说大病没有,小病不断,所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也很正常,再说了,朱由崧今天刚刚进宫,魏朝就被驱逐了,王安也得收集情报,综合分析原因才是,不可能莽撞的就出手相救了。 只是,魏朝突然被逐会不会是天启帝听取了自己的意见呢?朱由崧不由得深思起来。 正想着,李谙过来通报道:“小主子,时间差不多,该去给王爷王妃昏定了。” 朱由崧便停下思考,起身跟着李谙去往了福王的居处。 等到了福王的居处,朱由崧把今天天启帝跟自己开口索要崇文门关税的事情说了一遍,并随后分析道:“虽然折损了崇文门税关的收益,但如果硫磺的价格能恢复的话,倒也不会太亏了,就怕,兵仗局在王安的压力下,继续阳奉阴违啊!” 福王笑道:“王安如果想要找死,你为什么不送他一程呢?” 朱由崧摇头道:“孩儿今天已经送了他几程了,不好再送了,否则就操之过急了。” 福王问道:“怎么回事,你说仔细一点!” 朱由崧原原本本的将今天自己单独陛见的事情说了一遍,接着又把魏朝被驱逐的事情说了,福王品砸了一会,一语道破道:“魏朝怕是因为吾儿这番话才被驱逐的吧!” 朱由崧应道:“孩儿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想了想,又觉得未必,毕竟魏朝和魏进忠是皇帝身边的哼哈二将,没有理由魏朝被逐,魏进忠却留下的。” 福王大笑起来:“这第一,魏朝被逐魏进忠被留下,王安才不会起太大的疑心;这第二,魏进忠未必就如表面一样忠厚,搞不好,当场就卖了王安,所以才留下来了;不过,皇帝明显长进了,居然还弄出个桃色事件来作为掩饰,不可再小觑了。” 福王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是有很多因素和外力促成的,因此高看了天启帝一眼。 朱由崧对此也不是很清楚,所以,他只是关心道:“那么说,王安离完蛋不远了?” “这些日子,你不要外出,进宫后也不要随便的吃东西!”福王提醒道。“越是这个关头,你这个始作俑者,越是要小心谨慎了。” 朱由崧眨了眨眼:“王安胆子真有这么大吗?” 福王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梃击案就是先例,到现在也查不清谁是真凶!” 朱由崧有些犯怵的说道:“要不,及早请旨,回洛阳吧,正好,孩儿在那还一大堆事呢!” “做都做了,现在后怕已经来不及了。”福王用教训的眼光看向朱由崧。“今后,记住一定要慎重,不要乱来,能跟父王我说的,先商量过再说,至于你急着回去,是不是因为你造炮的那件事啊!” 朱由崧一早知道福王在自己身边有耳目的,所以被揭穿了心思,也不懊恼,只是腆着脸说道:“父王放心,关于炮的事情,孩儿跟皇帝打过马虎眼了。” 福王提醒道:“你把炮运到深山里试,总不是个办法。” 深山里有猎户,有采药人,还有矿工及某些逃避徭役税赋的莠民,的确是不太容易保守秘密的,但问题是,山里不合适,其他地方更不合适了。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回复道:“等从兵仗局买了炮,孩儿就把试炮的事放在海上,如此反馈的结果虽然会慢一点,但肯定稳妥。” fantuankanshu.com 福王满意道:“这样就好,总之,吾儿记住,我父子可没有靖难的本钱,一切要小心行事!” 朱由崧应道:“孩儿明白,一定会小心的。” 见父子两人的话说完了,姚妃笑道:“都别说了,该传膳了!” 待在姚妃身边玩挑棍游戏的朱由渠立刻跟着叫嚷起来:“吃饭,吃饭,我都饿坏了!” 福王和朱由崧同时大笑了起来,笑罢,福王命令道:“传膳!” 饭菜拜访了上来,此时邹氏和朱由桦接到通报,也过来了,朱由崧便从乳母手中接过朱由桦,跟这孩子鼻子对鼻子的逗弄了一会,倒是让朱由渠吃醋了:“哥哥,我也要!” 朱由崧把朱由桦放到腿上,然后冲着朱由渠招招手,朱由渠就把脸凑了过来,朱由崧如法效仿,朱由渠便嘎嘎乱笑了起来。 邹氏见状便跟姚妃说道:“姐姐,世子这么喜欢小孩子,看起来也该自己生养两个了!” 姚妃立刻打蛇上杆道:“妹妹说的对,回去就替他安排选妃,明年世子府建成后就成亲,如果一切顺利,后年,他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朱由崧一听,脸垮了下来,同时跟朱由渠耳语道:“哥哥要是有了孩子,那就不喜欢由渠和由桦了。” 朱由桦还不知道怎么回应,朱由渠不干了:“不行,哥哥一定要喜欢我的!” 福王再度笑了起来,姚妃伸手拧了拧朱由崧的耳朵:“倒是长进了,知道拿弟弟来搪塞为娘了?” 朱由崧装腔作势的求饶道:“母妃,疼,疼,孩儿知错了,孩儿一定会继续对由渠和由桦好的!” “这才像话!” 说罢,姚妃自己也笑了起来······ 289.不进则退 “老祖宗,今天兵仗局的诸公公去福王京邸拜谒福王府的世子爷了!” 正在喝药的王安一时并没有理会,直到一碗苦药喝完了,再用丝帕抹了抹嘴之后,王安才问道:“是为了硫磺买卖的事吗?” 面前的宦官应道:“老祖宗明鉴,一开始谈的的确是硫磺买卖的事情,不过后来福王世子说要参观兵仗局的制炮场,还要从兵仗局购买大炮,还说已经跟皇爷报告过了,皇爷已经同意了,诸公公没敢当即应诺,说是要跟乾清宫那边确认了再回复福王世子。” “这件事,刘荣已经跟我说过了,的确有那么回事!福王府那位世子爷准备办船行,进行海贸,所以需要大炮预防海盗。”王安说到这,自己伸手摘掉头上的额带,然后吩咐左右道。“更衣,进宫!” 边上伺立的侍女们立刻取来衣物饰品,替王安穿戴了起来······ 王安还在穿戴衣物的时候,魏进忠正在天启面前报告着:“皇爷,奴婢使人打探了,京里的确有关于皇后的传言,不过,传言似乎不是针对王大伴的,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天启瞪了魏进忠一眼。“别吞吞吐吐的了,说,说清楚了!” 在天启帝的催逼下,魏进忠只好老老实实的报告道:“传言说皇后入宫前,奉圣夫人曾明确反对皇爷册封皇后为后,还是奉圣夫人曾以‘后长大成人,比益加肥碩、少风趣、不宜为正选’等言语讥讽皇后。” 魏进忠此言说完,坐在天启身边的张皇后和奉圣夫人客氏都惊的花容顿变,客氏更是直接跪在了帝后面前,诉说道:“皇爷,娘娘,老婆子冤枉啊,老婆子可从没说过这话啊!” 天启帝气得手中握拳:“这是谁造的谣,是谁!让东厂去查,让东厂去查!” 魏进忠急忙进言道:“皇爷,万万不可!” 天启帝起身一脚踹倒了魏进忠:“皇后受辱,奉圣夫人蒙冤,为什么不能去查!” 魏进忠趴在那恳切道:“皇后受辱,奉圣夫人蒙冤,那谁人能得利呢?只怕福王府的世子爷也是从中窥见谁才是幕后主使的!” 听魏进忠提起朱由崧,天启帝的双眼紧眯了起来:“魏进忠,你什么时候跟朱由崧勾搭在一起了!” 魏进忠吓的魂飞魄散,立刻向天启帝叩首起来:“奴婢生是皇爷的人,死是皇爷的鬼,从不敢与外人相交,逞论福王府那边了。” 天启帝冷哼一声:“行了,别磕了,去扶奉圣夫人起来,再说说怎么才能破除谣言吧。” 魏进忠急忙起身把客氏扶了起来,然后垂首站在那一句话也不敢说。 天启帝怒道:“怎么不说话了!” 魏进忠便言道:“奴婢没读过书,不识字,但听人说,什么防什么川的,总之要想百姓不传这些流言蜚语,只怕是不可能的。” 天启帝一愣:“什么防什么川,那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要禁绝流言,事半功倍呢!” 正在头疼之中,刘荣在外间报告道:“皇爷,娘娘,奉圣夫人,邓先求见!” “让他进来!” 一声令下,司礼监秉笔太监邓先拿着一份奏疏走了进来,然后直接跪在了天启帝、张皇后及客氏面前:“奴婢刚刚在司礼监收到一份弹章,请皇爷过目!” 天启帝读书其实也不多,便说道:“你直接说吧,外朝又弹劾谁了?” “监察御史何志良(名字由帕德玛刚玉提供)风闻奏报······” 邓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意思是有御史听说皇后的生父非张国纪,而是张国纪的同乡孙二,之前孙二因为犯有死罪,所以将幼女托付给了当时为生员的张国纪代为抚养,而张国纪在宫中遴选皇后时有意的将这段隐情隐匿不报,所以御史便弹劾他犯有欺君之罪。 天启帝听罢回首看向张皇后,张皇后流着泪站起来跪倒在天启帝的面前:“臣妾而今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请陛下明察!” 天启帝的脸色一下子狰狞起来:“好一个风闻,这一招接一招的,倒是刀光剑影啊!” 天启帝说罢,对着张皇后说道:“皇后不必惊恐,且先回去休息一下,朕会处理好的,奉圣夫人也一样,先回去休息吧!” 张皇后便抹着泪与客氏一前一后的退下了,等两人退下后,天启帝一把抓过弹章来,就要撕个粉碎,邓先大惊失色的拦阻天启:“皇爷,不可啊,奏疏还要转发内阁呢,是万万不能破损的!” xiaoshuting.cc “此等恶毒攻击皇后的弹章发什么内阁,”话虽如此,但天启帝改撕为丢,然后重重的踩了两脚。“立刻下旨,贬这个何志良为县丞,不,除名永锢!” 邓先不得不再次劝谏道:“皇爷,这样的诏书内阁不会通过的,就算内阁通过,六科也会驳回的!” 天启帝一下子联想到了朱由崧的话,咆哮道:“这天下还是朕的吗?朕说话,还有用吗?” 邓先和魏忠贤迫不及待的应道:“这天下当然是皇爷的!” “那还不领旨?” 邓先无奈道:“是,奴婢领旨,这就把皇爷的意思交代给内阁!” 邓先说罢就相告退,天启帝却叫住了他:“先是一个贾继春,现在又来了一个何志良,刘一燝怕是压不住科道那边,去问一下,叶向高走到哪里了,催一催,让他早日抵京!” 邓先应声而退,天启随即命令魏进忠道:“你也给朕滚!” 魏进忠苦笑着退了下去,但又一次被刘荣叫住了:“魏公公,今天的事您是怎么看?” 魏进忠茫然道:“你说的什么事啊!” 刘荣用下巴指了指远去的邓先的背影:“魏公公以为,今天邓公公此来何意啊!” 魏进忠眨了眨眼:“你是说,邓先这边有什么想法,所以,才特意抓住机会来落井下石的!” 刘荣笑了起来:“魏公公,您就没想法吗?” 魏进忠连忙摆手道:“我可不行的,我没进过内书房,也不识字,如何当得上司礼监秉笔呢,一个御马监太监我就心满意足了。” 刘荣摇头道:“现在魏公公其实已经跟王安对上了,要知道不进则退啊!” 魏进忠一激灵,脸上顿时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作者题外话】:关于张嫣生父的事情,明史上说是发生在魏忠贤专权期间,但熹宗实录实际在崇祯年间也是修正过的,所以,作者以行文顺畅的考虑,挪到了天启元年,考据派切勿深究,毕竟本作是小说,不是历史论文;另外,到13号都有推荐,所以,这几年都是五更了。 290.让福王回藩吧 王安进了宫,直奔乾清宫,等到了乾清宫,却发现天启帝不在,于是王安问直殿太监刘荣道:“皇爷呢?” 刘荣貌似恭谨的回应道:“皇爷去耍木工了。” 王安接着又问:“皇爷今天情绪如何?” 刘荣答道:“皇爷今天不太高兴!” 王安一惊,追问道:“怎么回事?” 刘荣掐头去尾的把魏进忠和邓先向天启帝做的报告,向王安说了一遍,然后假装好心好意的圈说道:“老祖宗,皇爷对有人接二连三的诬蔑皇后,非常不满,走的时候还一脸气呼呼的样子,所以老祖宗今天最好不要去触皇爷的霉头。” 王安冲着刘荣点点头:“你的孝心,我收到了,好好干,司礼监里还有几个秉笔和随堂的缺,到时候,我跟皇爷说一嘴,把你调过去。” 乾清宫直殿太监当然是皇帝最亲近的宦官之一,但比起司礼监秉笔来说却差的很远,毕竟一个算是皇帝的私人管家,另一个则是负责管理全部内廷事务及部分国政的机构,所以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不过,凡是都要说一个但是,这不,王安调刘荣去当司礼监秉笔,刘荣自然是满心欢喜的,但是,如果只是去司礼监当一个地位远在秉笔之下的随堂太监的话,刘荣可是不愿意的,甚至还担心王安实际是准备明升暗降,把自己调开后,用更亲信的人接管乾清宫,把天启帝彻底掌握在手中呢。 所以,刘荣当下笑容满面的虚与委蛇道:“奴婢谢过老祖宗的提携!” 王安有些神思不属,所以并没有分辨出刘荣这副卑躬屈膝的嘴脸的背后蕴藏着某种嘲弄,反而很是满意的离开了。 看着王安远去的背影,刘荣的表情冷厉了起来,但最终刘荣什么都没说,而是一脸平淡的走回了宫室之内······ 按下刘荣这边不说,坐在抬舆的王安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接受刘荣让他今天别去见天启帝的建议,命令身边的小宦官道:“不去司礼监了,去团城,见皇爷!” 抬舆一直抬进了衍祥门,这才落下,然后王安步行至了承光殿,但见天启帝并没有在殿内,而是在殿外树荫下做着木工活。 王安没有打扰全身心投入的天启帝,而是站在一旁等候着。 天启帝也当没有看见王安一样,自顾自的刨、锯、钻着,好半天后,才放下已经成型的木器伸手从小宦官手中端着的银盆中捞出锦巾擦拭起了汗水。 王安等天启帝擦完汗了,急忙伸手从天启帝手中接过锦巾,放在银盆里搓洗了一下。 天启帝冷冷的看着王安,忽然说道:“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进宫了?” 王安苦笑道:“奴婢有罪,不敢不进宫向皇爷求恕!” 天启帝哦了一声,问道:“你有什么罪啊!” 王安回应道:“东厂一早就知道宫外有针对皇后和奉圣夫人的谣言,但奴婢这边实在是查无可查,所以为了避免惊扰内廷,奴婢就想着等谣言不攻自破,结果没想到,还是惊扰了圣驾,这就是奴婢的罪过了。” 天启帝冷笑道:“奉圣夫人有没有说过那些话,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再有,朕记得当初是你反对张氏为皇后吧,怎么传着传着,变成奉圣夫人了?” 王安解释道:“奴婢也在想是怎么回事,进团城的那一刻,总算是想明白了。” 天启帝瞅了王安一样,冷冷的说的:“说,你想明白了什么!” 王安语带杀机的解释道:“奴婢以为,宫外怕还是对奉圣夫人迟迟不肯出宫有些怨言,所以,便移花接木,把奴婢的一些话扭曲后,强加在了奉圣夫人的头上;所以,奴婢以为,要想遏制谣言,只要奉圣夫人出宫了,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天启帝已经登基快九个月了,多少也是有了城府,虽然听完王安的话,牙根痒痒,但却没有怒形于色,反而平静的说道:“都是说了,等先帝大丧后再说奉圣夫人出宫的事,宫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王安躬身道:“奴婢以为,宫外也是为了皇爷的声誉考虑,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吞噬小说网 天启帝此时对王安已经有了厌恶和警觉,所以继续不动声色的说道:“你的意思,就这么算了?” “是,奴婢以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所以还是暂时镇之以静为好!” “这件事可以听你的,那何志良的弹章又是怎么回事?” 王安有些头大的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只是一个寻求幸进的庸人在没事找事吧,不过,御史的风闻之权是祖制,皇爷若是严惩的话,只怕都察院又要同气连枝的闹腾了,所以,奴婢建议,暂时留中不发,寻了理由将那何志良发作出去,再如同贾继春一般处置吧。” 天启不知道王安是不是在丢车保帅,但这种处置方式还是符合他心意的,所以便同意了:“那就按王伴伴的意思办吧!” 王安见天启帝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心头一松,然后便再次进言道:“奴婢听说福王世子要从兵仗局购买一些大炮,这,要是传出去了,只怕文臣那边又要闹腾了!” “闹腾什么,这是给外海行船所备,又不会用在内陆,再说,也不过一船一大两小,三门佛郎机炮罢了,朱由崧还真能凭此翻天不成!” 王安坚持道:“总归是不合朝廷体制的。” 天启帝道:“朕已经答应了,而且福王府也把崇文门关税交回内廷了,食言的话,朕成什么人了?” 王安本想跟天启帝说些权谋,但话到嘴边却突然想到,若是让天启帝知晓了什么是权谋,将来未必不会用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只能临时改口道:“皇爷,既然如此,那奴婢就会关照兵仗局那边先拖一拖。” 天启帝犹豫道:“只怕由崧还是会找上门来啊!到时总不能不见吧!” 王安便顺势提议道:“既然福王世子在京中上蹿下跳的,不如让福王早日回藩吧······” 291.佛郎机炮 兵仗局提督军器库太监李进忠(李永贞)向朱由崧介绍道:“世子爷,这就是佛郎机炮!” 佛郎机是明人对葡萄牙和西班牙的称谓,本意是近代以前土耳其人﹑阿拉伯人以及其他东方民族泛指欧洲人所用的名称,印度斯坦语作Farangi,波斯语作Firangi,都是法兰克(Frank)一词的误读。 这里所说的法兰克是6世纪征服法兰西地方的一个日耳曼族部落集团的名称,6~9世纪时,由法兰克人形成的查理曼帝国曾经是半个欧洲的主人,并在北非、意大利及伊比利亚半岛广泛与伊斯兰教徒交战和通商。 所以,伊斯兰教徒便叫西欧人统称为佛郎机人。 此后,佛郎机人的词义又扩大为西欧基督教徒(即天主教徒)的统称、 等葡萄牙人及西班牙人的殖民势力扩张至印度、东南亚后,这个词又经由东南亚的伊斯兰教徒传入了前来贸易的中国商人的耳中,进而导致了明代的中国人把葡萄牙人误称为了佛郎机人。 而在葡萄牙租借濠境的过程中,明军发现葡萄牙人使用的一种火炮非常的先进,因此便把这种铁制后装滑膛加农炮都统称为了佛朗机炮,又叫子母炮。 佛朗机炮有四大优点,分别是射速快、散热快、子炮的容量确定和可以延长母炮的使用寿命,不过比起日后引进的红夷大炮来说,佛朗机炮因为存在子炮与母炮炮腹间缝隙公差大,容易造成火药气体泄漏的毛病,因此在射程上是有较大不足的。 当然,明代的第一批红夷大炮要到天启二年才由徐光启通过教会从葡萄牙人手里引入,现在不过是天启元年,因此朱由崧在北京是看不见的。 笔趣阁 什么?朱由崧自己研制的火炮算什么类型的? 其实朱由崧一共设计了两种火炮,一种是类似这个时代的英制寇菲林()长炮,另一种则类似短管的卡龙炮,只不过,目前因为种种限制,他所试制的第一门火炮卡龙炮。 此外,经过实验整体切削工艺在制造环节实在是太慢,所以朱由崧正在考虑采用浇铸的方式铸炮,但届时他可能会采用酒瓶炮的设计方案,以确保生铁材质能在火炮射击时有效的对抗较大的膛压。 “这就是佛郎机炮?”朱由崧扫了一眼,随即问李进忠道。“那这算是大号佛郎机呢,还是小号佛郎机啊!” 李进忠回答道:“这是大号佛郎机,炮长八尺半,小号佛郎机,炮长四尺半!” 李进忠说的是明代工部尺,每尺31.3cm,也就是说大号佛郎机炮全长是266.05,小号佛郎炮全长是140.85cm,当然,区分大小佛郎机的除了炮长之外,口径也是不同的,大号佛郎机用1斤炮子,口径约为40mm,小号佛郎机用5两炮子,口径约32mm。 朱由崧仔细分辨了一下大小佛郎机,然后问李进忠道:“佛郎机怕是不止大小两号吧?” 李进忠答道:“世子爷说的对,戚少保当年把佛郎机分为五号(注:另一种说法是分为大小六类),但其中四号佛郎机是夜战火炮,五号佛郎机其实一种火铳,剩下的一至三号,才是用在守城和船上的,也就是俗称的大号佛郎机,中号佛郎机和小号佛郎机。” 朱由崧明白了,之所以给自己这两种不方便夜战携带的佛郎机,目的还是为了防止自己造反,但这其实是反应过度了,事实上,若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研制的其他火炮,朱由崧才不会买这些伤己比伤人更方便的佛郎机炮呢。 想归想,朱由崧却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大号佛郎机多少钱,小号多少钱呢?” 李进忠答道:“大号一位三百两,小号一位一百两,另外各赠送炮子五十粒。” 朱由崧心算了一下:“一大两小,也就五百两是吧,成,李谙给钱,另外,且麻烦李提督帮着挑三位打得远又不容易炸膛的吧!” 看到李谙一副出去拿银子的架势,李进忠苦笑道:“世子爷,今天您提不走炮的!” 朱由崧一愣:“什么意思,本藩从兵仗局拿炮那可是陛下许可过的,你这是要抗旨吗?” 李进忠哎呦一声,急忙解释道:“世子爷明鉴,奴婢怎么敢抗旨呢,这不,兵仗局的诸掌印诸公公有交代,炮可以给,但不是现在,得等到世子爷您这边拿到船,云梯关那边验过了,拿得出相应的文书,奴婢这里才能收钱给炮。” 朱由崧气乐了:“这一来一去要几多时啊,你的意思,今年的船期本藩就眼睁睁的错过了?这短的银子是你还是兵仗局赔给本藩呢?” 李进忠期期艾艾道:“世子爷,奴婢也是照上面的意思办事!” 没错,李进忠虽然已经是宦官中地位最高的太监了,可是太监与太监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彼此的职司不同,地位也就不同,军器库作为兵仗局的下属机构,李进忠这个提督军器库太监自然要听兵杖局掌印太监诸栋的。 “那成!”朱由崧怒气冲冲的说道。“那孤就去再去见见这位褚公公。” 李进忠急忙拦阻道:“世子爷,这事跟褚公公也没关系,奴婢听说,是老祖宗亲**代的,褚公公也是奉命行事!” “又是王安?”朱由崧冷然道。“我说呢,之前诸栋亲自来京邸的时候也没提这个茬呀,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原来是王安在捣鬼呢!走,回去!” 有些丢脸的离开军器库,坐上车后,李谙问朱由崧道:“小主子,需不需要奴婢找王安理论?” “理论?”朱由崧冷笑道。“你去了也没有用,这事王安是算计好的,就算闹到了皇帝那边,他也是有理的,所以,就先等等吧,等船拿到了,再看他有什么理由阻碍!” 话虽如此,朱由崧心头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回到福王京邸后,他立刻跟王乾交代道:“派人给赵鲁送信,让他想办法从龙江船场、浙闽水师的船厂挖一些船匠来,火炮这方面,宫里已经卡我们脖子了,船这边,我们也不能永远受制于东南的私家船场······” 292.笑个够 王乾应了一声后,向朱由崧汇报道:“小主子,王爷让您一回来就去他那边!” 1200ksw.net 朱由崧一愣:“有事吗?” 王乾回答道:“今天宫里的天使来传了旨意,让王爷、王妃和小主子您,月底就回洛阳,勿庸参与光宗爷的大丧了!” 朱由崧立刻将这件事与王安的刁难联系了在一起,所以一边冷笑,一边换了衣服,然后前往福王的居处。 等到了福王那边,福王问道:“宫里让我们一家早一点滚回洛阳去,对此,你怎么看?” 朱由崧回复道:“这件事十之八九是王安的报复,不过,这样也好,在北京憋屈的很,早一日回去,也不至于遇到夏汛了。” 福王点点头:“亲人算什么,又不是天天看得见的,远不如身边伺候的太监贴心,所以,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你今后做事要小心了,可别再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堂弟,胡乱出手了!” 是的,连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都敢从历史中抹去了,区区堂弟算什么,更不要说这个堂弟的父亲还曾经跟自己的父亲是皇位的竞争对手,再不谨言慎行,只怕还有一整套收拾你的手段准备拿上来呢! 朱由崧听罢,苦笑道:“父王说的是,孩儿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一句话,闷声发大财,再不开口了,不过,想来,今后,我们也没有太多机会来北京了。” 福王叹息道:“是啊,没多少机会来北京了,也没办法看顾你祖母了,所以,你这几天也别东跑西跑的了,抓紧时间进宫,看望你祖母。” 朱由崧应道:“是,不过,孩儿还想在京邸招待朱由检、朱徽妍他们!” “别没事找事了,”福王教训道。“你跟堂兄妹们越亲近,陛下怕是越就如坐针毡,到时候只怕是无处宣泄,就把火气撒在了你这个始作俑者的身上了。” 朱由崧想了想,最终承认姜还是老的辣:“是,孩儿那就不再跟由检他们见面了。” 福王摆摆手:“兵仗局的事情是不是没办成啊,不要说了,回去休息吧!” 朱由崧悻悻的离开了福王的居处,等回到屋子里,朱由崧坐在那思考了许久,把陈金叫了过来:“早几年郭权在的时候,曾经帮着从徐光启那边找了几本书,你去查一下,这关系还在不在,如果还在,让他把徐光启的《北耕录》找过了。” 朱由崧之前说了好几次要在洛阳这边种红薯、玉米,但之前他做不了王庄的主,所以,事情实际没有落实,而成为世子、接管了福王府的经营权后,他又忙于飞票、海贸及钢铁冶炼方面的探索,彻底忘记了这件事,若不是今天,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很难有机会再来北京了,有些未尽事宜需要赶快落实,也想不起来还有种植新式庄稼这回事。 不过,既然想到了,那朱由崧就要立刻落实下去的,这个时候徐光启在天津推广新式作物的记录《北耕录》就非常重要了,所以朱由崧需要立刻找来作为参考。 陈金没有多话,立刻领命而去。 陈金前脚刚走,王乾后脚进来报告道:“小主子,赵鲁派人送来口信,说种珍珠的工匠找到了,已经秘密送往洛阳了。” 朱由崧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说道:“好,好极了,这下本藩又多了一条财路。” 王乾有些好奇的问道:“小主子,这珍珠也是能在地里种植的吗?您可别被人骗了呀!” 朱由崧大笑起来,笑罢跟王乾说道:“这珍珠啊,不是种在地里的,而是种在珍珠贝里的,所以你放心,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 朱由崧正说着,就看见张头探脑的朱由渠,朱由崧快速的走过去,一把将小朋友抱了起来,然后又迅速放了下来,嘴里夸张的说道:“由渠啊,你怎么又重了,再这么下去,哥哥可抱不动你了,算了,以后,哥哥还是去抱由桦吧,他比较轻!” 朱由渠不干了,拉住朱由崧的衣服说道:“不行,哥哥只能抱我,不能去抱由桦弟弟!” 朱由崧蹲下来,在吃醋的小朋友鼻子上刮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啊,独占欲倒是强,不过,哥哥不是跟你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嘛,好东西要记得跟弟弟分享,不可以太贪心了!” 朱由渠似懂非懂的应道:“可是哥哥又不是东西!” 朱由崧表情一滞,然后报复性的伸手在朱由渠的咯吱窝里挠起了痒痒:“臭由渠,这种话以后不准说了,什么东西不东西的,记住了,再也不准说了!” 朱由渠一边嘎嘎的笑,一边求饶道:“哥哥松手,我不说了,不说了!” 朱由崧把作恶的手停了下来,朱由渠赶快逃离了朱由崧的魔掌,然后躲到门边上冲着朱由崧说道:“哥哥欺负我,我还要说,哥哥不是东西!” “小屁孩,翻天了是吧!”朱由崧作势恶狠狠的扑过去,朱由渠转身便逃,同时还不断以银铃般的笑声挑衅着朱由崧。“别逃,要是被我抓到了,我一定让你笑个够!” 兄弟俩打闹着,李谙走过来报告道:“小主子,寿宁公主府的小少爷派人递来帖子,明天请你过府游玩!” 朱由崧一喜:“德诚从他爷爷那回家了?那好,告诉寿宁公主府的来人,明天我······” 说到这,朱由崧忽然想到了刚才与福王的交流,立刻否定道:“明天还是请德诚来我这里吧,我来招待他。” 李谙便去跟寿宁公主府的人交代了,这个时候,朱由渠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威胁,主动靠到朱由崧身边问道:“哥哥,德诚是谁啊!” 朱由崧再一次刮了刮朱由渠的鼻子,同时嘴里说道:“你叫他德诚哥哥,是你寿宁姑母的儿子,比你大三岁,倒是可以让他带着你顽!” 朱由渠摇头道:“不要,我只要哥哥陪我顽!” 朱由崧觉得有些好笑:“傻瓜,哥哥事情多,能陪你的时间少,所以,你要有自己的玩伴,譬如由桦,或者其他什么人。” 朱由渠撒娇道:“不,我只要哥哥。” 朱由崧真是把朱由渠当自己的孩子在养,所以立刻应道:“好,好,哥哥陪你顽,但你记住,不能打搅哥哥干正事。” 朱由渠脸色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好的······” 293.秘密出游 天启帝要求朱由崧一家五月底之前离开北京城,福王自然不可能拖到二十九、三十才出发----主要也是考虑到黄河汛期的问题----所以,最终的归期确定在了五月二十六日。 1200ksw.net 当日清晨,福王父子进宫陛辞,天启帝当场颁下亲王夏冬袍服两件、世子夏冬袍服两件及苧纱三匹、云锦五段等赏赐,并亲送福王和朱由崧至乾清门外,并瞩目良久,这才返回了乾清宫。 天启帝的做派当然是为了宣告各地藩王,皇帝还是重视亲戚的,他们可以放下心了;但就福王一家来说,却几乎是明明白白的宣告了天启帝的态度,即至少在天启年间,你们父子最好是别再来北京捣乱了。 对此,福王还是有些伤感的----大明是以孝治天下,但福王却不能在郑贵妃面前尽孝,甚至连再看一面都很困难,这如何不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呢----朱由崧对郑贵妃的感情要薄弱一些,自是没有福王这样悲秋伤冬,所以,在跟天启帝陛辞的时候,他还特意提了提朱凤凝继承西鄂郡王的事情。 当然,这次沟通的结果是天启帝表示他知道有这么件事了,至于因此能不能让朱凤凝成功袭爵了,那还得看天启帝的心情以及中途有没有人横插一杠出来阻挠了。 离开北京后,福王一家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东行至通州换船。 随后一路沿着大运河南下,等到了徐州境内时,朱由崧便跟跑来福王打了报告,准备秘密的离开船队,在徐淮等处考察一番:“父王,宿迁离云梯关很近,孩儿想顺便过去看一看,否则,到了洛阳就不方便再出来了。” 福王当然知道朱由崧在云梯关的布局,但福王并不认可朱由崧非要去视察一番的必要性,因此找了个借口否决道:“那些文官肯定不会允许你堂而皇之的打着世子的旗号去云梯关的,若是白龙鱼服,只怕有些不妥吧。” 朱由崧笑着解说道:“孩儿当然不是一个人去,这不,仪卫司里我会挑几个好手带上,另外,仪卫司出身的马阁臣目前正在云梯关任职,也是可以照应孩儿的;最后,孩儿还调动了路通标行的好手过来接应,不说绝对无事,但一般来说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见朱由崧似乎计划周全的样子,福王有些不痛快了:“这一路尽在大明腹地,父王我自是不太担心你路上的安全,但你生来金枝玉叶,从未吃过苦,受过累,几次往返京师也是一路最好的安排,父王我是怕你吃不起这一路奔波的苦啊!” 行路难,可不单单是指蜀道,福王这话也不算是有错。 朱由崧听罢,起身转到福王背后,一边替福王锤着肩,一边向福王保证道:“父王多虑了,孩儿带着银子呢,又如何会受苦呢,再说了,孩儿此行也不单单是为了考察云梯关这边的布置,孩儿还想在徐州这边开铁矿、煤矿,在海州、邳州等地熬硝,所以非要亲自走一趟才好,不过孩儿保证,争取在一个半月到二个月内赶回洛阳。” 福王看了看朱由崧,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之前私下里造了火炮,又大规模的炼制硫磺,现而今又要熬硝,你跟父王说实话,是不是存有从今上手中夺取天下的心思?” 朱由崧连连摇头,然后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向福王解释道:“父王说笑了,咱们家一年虽然有近二十万两的收益,但赚的多花的也多,算下来一年也就存个十二三万两而已,就这点钱,才能养多少兵啊,孩儿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如此莽撞。” 说到这,朱由崧又补充道:“孩儿之所以要造炮、熬硝,完全是着眼于海上,孩儿这是奔着与日本贸易去的,之所以不能明着来,就是怕有人会扣上一顶通倭的罪名!” 福王不解道:“既然担心人家扣一顶通倭的帽子,为什么还非要想着与日本贸易呢?” 朱由崧回答道:“日本多火山地震,物产是不丰的,但独多黄金、白银和铜,江南闽浙那些与日本贸易的势家,一个个都赚得盆满瓢满的,孩儿自然也想分一杯羹的,所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顾不得那顶通倭的帽子了!” 福王考虑了片刻,再次确认道:“吾儿,周侧无人,你老实跟父王说,你要那么钱干什么?” 是的,朱由崧觉得一年积存十二三万两非常少,但对于一名新封不久的藩王来说已经不少了,所以,福王不明白,朱由崧还要拼命赚钱干什么! 朱由崧还是不准备明明白白的向福王交代,所以他寻了一个极好的理由来糊弄福王:“父王,明年孩儿要成亲,这是一笔吧,另外,由渠和由桦成年后总不能只拿普通郡王的俸禄过日子吧,我这个做兄长的总要为他们预备起来的;再有就是父王春秋鼎盛,孩儿日后也会再有弟弟妹妹的,他们那份,是不是也得准备一二啊!” 福王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个当哥哥的倒是比我这个当父王的更上心!” 不过朱由崧能为弟弟妹妹们考虑将来,总比朱由崧鲁莽的去谋划夺取帝位要好,所以,福王最终同意了:“去跟你母妃说一声吧,也省得她担心!” 朱由崧应了一声后去找姚妃软磨硬泡了,看着朱由崧的背影,福王摇了摇头,很显然,他知道朱由崧没有说实话,但眼下他的确看不出朱由崧有某种令人生忧的企图。 而连福王这个背后掌握全局的人都看不出朱由崧的真实心意,想来东厂和锦衣卫派来的密探也未必能发现朱由崧有图谋帝位的动作,既然如此,福王也只好由着朱由崧的性子“胡闹”了。 “来人!”福王命令道。“去挑二十个精干的护卫出来,交给世子,记住事情做得隐秘一些,另外一个厂卫的探子也别安排进去。” 福王身边的贴身內侍当下应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294.清江浦 福王首肯了朱由崧秘密离队的计划,姚王妃却是不同意,不过在朱由崧软磨硬泡之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就这样,朱由崧在宿迁秘密离开了福王府的船团,然后换乘小舟,假冒官绅子弟,带着李谙及福王派给的护卫经清江浦前往云梯关。 1200ksw.net 清江浦于永乐十三年(1415年)经由时任漕运总兵、平江伯陈瑄疏通宋代沙河旧渠、联通黄河后正式开埠,在明清时期是京杭大运河沿线享有盛誉的、繁荣的交通枢纽、漕粮储地和商业城市,素有南船北马、九省通衢、天下粮仓等美誉。 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真正到了清江浦,朱由崧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座庞大的商业城市,街道鳞次栉比,城区面积几乎有半个洛阳之大,几乎可以比拟某些地方的府城、州城了。 只是由于漕运的日子还没有到,所以清江浦这边虽然繁华,但还没有到人声鼎沸的时候,因此,朱由崧是没办法看见那种万船云集的场面的。 好在,朱由崧并不是来考察清江浦的商业的,而清江浦再繁华也是不能跟另一时空的魔都相比的,所以,朱由崧不像随行人员那样五色迷目、心神迷醉,相反,他更看重的是清江督造船厂,因此重点做了考察! 眼下的清江督造船厂可是大明的第一造船厂,一共下辖京卫、卫河、中都、直隶四个大厂,共八十个分厂,整个厂区沿运河绵延伸展,总长达23里,可谓空前绝后;但清江督造船厂只能造漕船这种只能在内河中行驶的“浅船”,显然对朱由崧是无用的。 可朱由崧看着并不是船的本身,而是清江督造船厂里的工匠以及各个配套分厂生产的铁钉、帆蓬、漆料、桐油等物资。 “李谙,记一笔,回去后让赵鲁派人打通了清江督造船厂的关系,从清江督造船厂获取造船配件,这样可以解决福海船场的很多麻烦!”朱由崧交代道。“顺便让他再从清江督造船厂挖几个工匠到福海船场去,虽然不是能造海船的,但总比一般学徒工容易上手!” 李谙应了一声,把朱由崧的话记在了脑海里,不过他不会直接跟赵鲁交流,而是会在朱由崧忘记跟赵鲁沟通后,第一时间提醒朱由崧。 看完清江督造船厂,随后朱由崧入住了淮安府,在淮安府,朱由崧见识了漕运总督衙门。 说道漕运总督衙门,原本大明初年,河漕是合一的,但在万历三十八年之后,河漕就彻底分开了,其中河道事务归工部管辖,而漕运事务归由户部管理,这主要是因为防范黄河泛滥及保证漕运方面,两个部之间的利益始终无法调和,所以,明廷只能干脆将其分开。 然而由江南运输往北京的漕运对大明朝的存续具体关键性的作用,所以,河道那边不得不为漕运让步,进而导致了黄河中下游的治理屡屡失效,也因此驻节淮安府的漕运衙门的影响力也日渐压过了驻地在山东济宁的河道衙门。 更让漕运总督衙门膨胀的是,今年的四月间,明廷正式撤销了延续了二百年的漕运总兵一职,将漕运的全部权力及十几万漕军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漕运总督衙门,使得漕运总督衙门成为了左右南直隶政局的强力部门,若是这个时空的历史没有重大变化的话,若干年后,朱由崧就会被当时的漕运总督下令堵在了清江浦的对岸。 所以,某种意义上,朱由崧这次也算是来了一次敌前侦查了。 当然,朱由崧是不太懂军事,尤其是明代军事的,所以他所谓的“侦查”都是走马观花,大致了解而已······ 或许是觉得朱由崧关注的重点有些无趣,护卫首领之一的蔡国峰(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蔡百户便向朱由崧提议道:“世子爷,淮安乃繁盛之地,您既然来了,何不见识一番时下风情呢!” 李谙一听当即呵斥道:“大胆,竟敢教唆小主子去那烟花之所,是何居心。” 仪卫都是福王精挑细选的,蔡国峰作为首领之一,更不可能是一个莽撞之人,所以已经猜到了可能是福王考验的朱由崧笑了起来:“你们自己想去玩耍,且就去吧,我今年不过十五,原是不可以太过放荡的。” 话虽如此,其实更多的原因是朱由崧欣赏不来那些缠足、平胸的扬州瘦马的美丽,或许真要是几个体态丰满妖娆的大同姑娘,他倒有兴趣去见识一番了,当然,也只是见识一番,更进一步的,他绝不会涉及的。 是的,朱由崧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还是关心的,要知道,早年间中国是没有梅*毒、淋*病的医学记录的,但随着与欧洲贸易往来的增多,欧洲人从美洲带回来的这些疾病也在中国开始流行了,朱由崧自然不想意外中标了。 李谙转身向朱由崧行礼道:“小主子英明。” 朱由崧则没有理会李谙的彩虹屁,而是冲着马屁拍到马腿上的蔡国峰说道:“怎么,是担心我的安危呢,还是囊中羞涩啊!若是担心我的安危则大可不必,毕竟这里是淮安城内,比清江浦还安全许多;若是囊中羞涩,李谙拿五十两飞票给他们,也算是我提前给他们的犒赏。” 蔡国峰可不敢接受了朱由崧的“好意”,所以他还是推脱道:“世子爷不去乐呵,卑职又怎么敢擅离职守呢,王爷知道了会扒了卑职的皮的。” 朱由崧摆摆手:“这里没有王爷,也没没有世子爷,你不要口误了!” 蔡国峰应道:“是,是卑职口误了,您现在是弘农卫指挥使武元灏(名字由skyline提供)大人的表侄,卑职是弘农卫的百户。” 弘农卫指挥使可不是一个,而是三个,武元灏只是其中一个,而且还没有掌卫事,实际是个闲官,那朱由崧为什么要称自己为武元灏的表侄呢? 原因也不复杂,因为武元灏的幼妹,现在是福王的妾媵之一,所以朱由崧称自己是武元灏的表侄也勉强说得过去的。 “下次不要口误了。”说罢,朱由崧再次吩咐道。“让你们去顽,就去顽,关键不是别的,是要看这些飞票能不能直接花出去了······” 295.试试飞票的推广度 清江浦作为运河沿线最重要的商业城市之一,顺和店几年前就在此地开设了支店,不过由于徽商势大,所以顺和店只能把淮安境内的字花生意转让了出去,自己只是分了一成的纯利而已,以至于顺和店的名头在淮安府内并不是很响,如此一来,朱由崧便想了解顺和店发行的飞票在淮安境内的信誉度。 1200ksw.net 蔡国峰苦着脸回应道:“若是秦楼楚馆里不收怎么办,卑职这边可没那么多钱呢!” 朱由崧笑道:“那就少去几个人,花销以十五两为限,若是抵押也不行的话,就派人回来通知李谙去领人。” 蔡国峰这才拿了一张50两的飞票,愁眉苦脸的走了出去。 看着蔡国峰的背影,朱由崧笑了起来:“李伴伴,这让他们花钱,怎么也一脸不乐意呢?” 李谙虽然看蔡国峰不顺眼,但刚才也想明白了蔡国峰的举动看起来是为了在朱由崧面前求宠,但未必没有深意,所以眼下并没有落井下石,而是替蔡国峰解释了一句:“蔡百户,之前从没用过飞票,心里没底而已。” 朱由崧点点头:“我也没底啊,所以,才让他们去试一试!这样,你我赶快吃点东西,然后抓紧睡觉,这飞票如果真的使出不去的话,少不得还要后半夜折腾一二呢!” 李谙问道:“小主子,想吃些什么?” 朱由崧想了想:“出门在外,没必要太讲究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即可,记住不要猪羊肉了。” 李谙便问道:“那给小主子准备一道清蒸鱼,一只鸡如何?” 朱由崧摆手道:“你看着办吧!” 李谙出去关照了,不一会,店小二从外间的食肆买了清蒸鲢鱼、白切鸡、清炒藕片、小青菜、豆腐蚌肉汤及一大份米饭放在饭盒里端了过来。 李谙从店小二手中接过饭盒,让小二退了下去,然后自己在饭桌上摆好了餐盘,并从怀里掏出银针来逐一试毒。 朱由崧见状便笑着对李谙说道:“李伴伴,用银针是试不出毒来的,用这个!” 朱由崧找出自己制作的PH试纸,然后当着李谙的面演示了一下如何测定酸碱值。 砒霜的水溶液呈现弱碱性,蒙汗药的主要成分是大*麻,也是呈现弱碱性,而正常的食物则应该呈现中性或弱酸性、酸性,因此通过PH试纸的颜色变化,就可以清楚的判断店家有没有在食物中下药了。 啥?如果店家不用砒霜和蒙汗药,而使用更高级的毒药,怎么办? 是不是也能通过PH试纸发现异常呢? 不说这些乡野之地的江湖人士知不知道什么高级毒药,就算知道,就算手上也有,他们能用什么? 蛇毒和其他生物毒药吗? 要知道生物毒药都是蛋白质,别说一煮就熟了,就算放在热汤热菜里时间久了,也会出现变性,以至于效果大减;而更重要的是,本时空现有的生物毒素,要直接作用在血液循环中才有效的,入了肚子,只怕会被消化性次第消化的。 那么用牵机之类的毒药呢? 牵机的有限成分叫做马钱子碱,顾名思义也是碱性的,所以出门在外不要去碰碱性食物就对了。 说到矿物质毒药,其实明人也提炼不出什么“铊”、“镉”、“铬”,至于铅、铜等,也是一时致不了命的,需要长期服用才会置人于死地。 还有就是汞了,汞中毒也会要人命的,但是汞这玩意特点明确,根本不合适偷偷下毒的。 所以,排除了一切选择之后,那些开黑店的,也就能只有最大路的砒霜和蒙汗药可用了。 “除了清炒藕片,其他的没问题,”用PH试纸测试之后,除了那份清炒藕片以外,其他食物的PH值都在合理区间内。“不过藕片应该本身具有一些碱性,也未必是下毒了,这样,送给留守的护卫加餐,其余的,李伴伴,你陪着我吃吧!” 李谙虽然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但嘴里却坚决拒绝道:“奴婢怎么能跟小主子一起吃东西呢!若是小主子不放心,待奴婢试吃了之后无恙,小主子再用吧!” 朱由崧叹息道:“都已经出门在外了,就不要再过多讲究尊卑了,坐下来,你伺候我这么多年,其中辛苦我是清楚的,完全有资格陪我用上一餐的。” 朱由崧态度坚决,李谙只好诚惶诚恐的佥坐了下来,朱由崧伸手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李谙的碗里:“吃,还要我招呼你吗?” 眼眶里含着眼泪的李谙忙不迭的应道:“不敢,奴婢自己来······” 吃完了饭,朱由崧打了个哈欠,李谙便收拾了饭盒,然后外出通知店小二送来热水,让朱由崧泡脚。 朱由崧一边泡脚一边跟李谙说道:“好了,你也辛苦一天了,自己去休息吧。” 但李谙还是坚持帮朱由崧擦干了脚上的水,端走了泡脚盆后,才退下去休息······ 一夜无话,朱由崧直接睡到了平常起床的时间才醒了过来:“李伴伴,昨天晚上没事吗?你怎么没有叫醒我呀!” 早就候在屋里的李谙笑道:“回小主子的话,奴婢也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 “哦,那就是飞票花出去了。”朱由崧一边让李谙帮自己穿衣服,一边交代道。“吃早饭的时候,让蔡国峰来说明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蔡国峰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问道:“飞票花出去了?” 蔡国峰回复道:“卑职昨晚走了五家秦楼楚馆和两家酒楼,已经问明白了,这飞票他们都收,只不过五十两的票子有些大了,他们怕吃进假票,所以才不愿意收。” “这么说来,还是没花出去?” 蔡国峰应道:“是,但不是各家不接受,而是晚上顺和店不开门,各家拿了飞票不能马上兑付,心里没底,除非卑职昨晚在青楼住了,今天中午前才离开,各家才愿意收了!” 朱由崧眉头一挑:“这假票已经出现了吗?” 在场人没法回答,朱由崧便对李谙说道:“李伴伴,你再记一件事,且等回去后提醒我问赵鲁······” 296.世风日下 说是回去问赵鲁,但朱由崧还是在退房后,持票到了清江浦的顺和店兑付了一张五十两的飞票,以亲自体验兑付的过程。 1200ksw.net 只是体验下来有些不好,一个是验票的时间比较长,另一个是拿到银子后,还要就成色跟顺和店清江浦支店争执一番。 不过,前者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吃到了假票,从掌柜开始,掌眼师傅、经办伙计都要赔钱的,所以,不能不谨慎行事;而后者嘛,朱由崧稍后会制作一批质地恒定的银币来取代现有的成色不一的银锭和银餜子。 当然,要制作银币,各路支店收入的银锭、银餜子就必须运到洛阳来熔炼,不但运输成本会很高,运输风险也会很大,所以,为了保证福王府不吃亏,届时铸造银币时,朱由崧是一定要吃部分铸币税的,就不知道解释质地精良但纯度不高的银币,市面上能不能接受了。 “听说,市面上已经有贵店的假票了?”在蔡国峰为了给付的银锭成色与顺和店方面争论的时候,朱由崧忍不住还是问了顺和店支店掌柜。“这假票多不多?” “当然不会很多!”顺和店支店掌柜并不清楚朱由崧的身份,只当朱由崧是好奇的客人,所以尽力解释起来。“顺和店可是福王名下的王店,敢来砸场子的,怎么会有好下场呢,一来二去,自然就不会有人敢仿冒本号飞票了。” “可是,市面上的影响却不好啊,”朱由崧看着有些吃惊的掌柜解说道。“本以为,以顺和店的名头,这飞票至少能在清江浦和淮安府城内通用的,结果没曾想,还是要到贵号来兑付了,才能用,这有些不方便了。” 支店掌柜支吾道:“本店办这个飞票毕竟时日尚短,尚不能深入人心,这个是急不来的,但其实,公子来本店兑付也是一样的。” “可问题是,贵店晚上不开门,我到时候用起来不方便的!”朱由崧建议道。“不若贵店安排一个掌眼师傅,晚上值班到酉末戌初如何,倒也不必当场兑付了银子,只要背书即可。” 掌柜误会朱由崧说的是没办法在晚上于秦楼楚馆中斗富,所以内心鄙视,表面却一脸实诚的敷衍道:“兹事体大,非我一支店可以应诺,需上报总店并王府方能确定。” 朱由崧也知道支店掌柜没权力采纳自己的建议,所以笑道:“不曾要掌柜立刻答应,只要掌柜报上去,日后能改善即可。” 支店掌柜见朱由崧有些不知趣,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公子的意见,鄙人一定会上报的,但总店那边能不能接受,却不是鄙人能做主的。” 朱由崧坚持道:“知道,知道,所以,只要掌柜上报了即可。” 支店掌柜有些不想跟朱由崧说下去了,正好蔡国峰这边关于成色的争论也告一段落了,掌柜便起身相送道:“公子,小店事务繁多,就不再相送了,公子一路走好。” 掌柜这话形同驱赶客人了,所以站在朱由崧身后的李谙眼眉一厉就待出言斥责,但朱由崧犹如亲眼目睹了李谙的表情一样,抢先一步,反手拍了拍李谙的腿,然后起身回复道:“那就不劳掌柜相送了。” 等出了顺和店,步行前往黄河边码头的时候,朱由崧跟李谙说道:“顺和店原先都是做没本钱的生意呢,掌柜也大多是矮子里挑长子,所以有些歪瓜裂枣不奇怪,能被派来清江浦做掌柜,必然在赵鲁面前有些说法,你没有必要因为小人物,跟赵鲁闹别扭了,且看看他过几日有没有把我今天的建议上报了,若是没有,我发作他,赵鲁也不能说什么!” 李谙低头道:“小主子用心良苦,李谙差一点做错了事!” “你不疑惑我少年老成,多智近妖就行了!”朱由崧说到这,顿了顿,然后继续道。“之所以阻止你,主要还是因为你的声线一听就露馅了。” 李谙笑了起来:“小主子,你别替那混账家伙贴金了,奴婢真要开口,必然被他当做普通大户豢养的私白了。” 朱由崧也笑了起来:“那他眼瞎的真是厉害了!” 两人在仪卫的保护下,边走边说笑着,忽然前面停下来脚步,朱由崧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个名叫柯盛庆(名字由帕德玛刚玉提供)的小旗报告道:“世子爷,前面有一群秀才在闹事!” 朱由崧透过两名护卫留下来的缝隙向前方看去,只见几个秀才正在砸一家店,朱由崧便以看热闹的心情,吩咐道:“去问一下,怎么回事?” 一名仪卫悄悄的去找知情人打听了,没过多久,只见这名仪卫回来报告道:“世······” 在朱由崧的眼神下,仪卫急忙改口:“表少爷,听说那家店主悔婚,所以颜面受损的前亲家就找来几个蓝袍大王来砸店出气!” 朱由崧当即冷哼一声道:“找?是雇吧!现在的士子连这种腌臜事也做了吗?真是世风日下,斯文扫地啊!” 朱由崧这边刚说完,边上就有人附和道:“这还是好的呢,这位公子,你还没有见过南直隶的生员们,一呼上百,然后摆破靴阵,把父母官都拉下马的场面呢,比起那个来,这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朱由崧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员外打扮的人站在那看向自己,建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原则,朱由崧只是冲了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跟对方搭话,对方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李家也是倒霉,完全是被媒婆给坑了,这下即便悔婚成功了,姑娘家名声也受损了。” 朱由崧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这不,在礼教盛行的明代,无论是女方主动悔婚,还是男方退婚,最终受损的都是女方的名声,但这也已经是好的了,极端情况下,女方还会以自尽来显示自己的守礼守贞。 不想“我已经看见一出悲剧正上演”的朱由崧便吩咐道:“绕路吧!” 朱由崧的决定让那位员外很意外:“少年郎,你怎么这么冷血啊······” 朱由崧当即打断:“你不冷血,你上去阻止啊,怎么,不说话了,别以为本少爷年纪小,就能被你轻易怂恿了,走,我们不趟这场浑水······” 297.去云梯关 大明已经在乱世的门口了,所以出门在外,朱由崧很是小心,绝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激励,就往陷阱中跳的,当然,他现在遇到的这件事虽然未必是陷阱,但也肯定是麻烦,所以一样没有必要卷进去的、 1200ksw.net 看着朱由崧走的干脆,那边的员外一下子傻眼了,好半天后才嘟囔着“世风不古”的词句,继续站在那看李家的热闹······ 换了一条路去往码头后,心中狐疑的李谙冲着朱由崧探问道:“小主子,那家伙明显居心不良,是不是要安排人惩治一二?” 朱由崧摆摆手:“这里不是河南,强龙不压地头蛇,谁知道此人身后的背景,万一纠缠上了,其他的倒是不怕,就怕我的身份在不经意间曝光了,那就不得不结束此次巡查了,而下一次再想出来,只怕就很困难了。” 说到这,朱由崧又补充道:“再说了,此人到底是不是清江浦本地的富贾还存疑呢!万一,要只是个到处游走的江湖骗子,你回头怎么找人家呢?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实在没必要在此人身上浪费我们的时间。” 李谙同意了朱由崧的判断,但同时却有些愤愤的说道:“奴婢倒是觉得此人就是那李家的街坊,可是街坊邻居有事了,他却自己不出头干预,而是怂恿他人来行侠仗义,这种人还真是可恶啊。” 朱由崧听罢大笑起来:“朝堂上大奸大恶之辈难道看的还少了吗?怎么,区区小奸小恶便忍耐不住了?再说了,此人或许不是什么恶徒,而是心中虽有善恶,却无胆出面干预的普通人罢了,就当今天的事是个乐子,别牵挂在兄了!” 李谙苦笑道:“小主子的心态倒好,倒是奴婢失态了!” 朱由崧沉下来脸来,叹息道:“李伴伴是说我不过十五六岁,却跟老年人一样四平八稳吗?我倒也是想少年风流,挥斥激昂,可是啊,朝堂险恶,那些人可是一直盯着本藩的,我不四平八稳,只怕是不成的。” 李谙虽然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这句话的意思,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多少是知道朱由崧有些神异的,所以,既然朱由崧不想过多解释自己的表现,那他也只能接受朱由崧现在的理由。 是的,朱由崧可是上位者,能跟李谙这个下仆说这么多已经是推心置腹、不把李谙当外人了,李谙可不敢再得寸进尺的试图追求什么真相。 所以,李谙便应道:“奴婢不敢质疑小主子,奴婢知道王爷跟小主子心里的苦!” 朱由崧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既然不说了,朱由崧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沿街店铺之上,只见这些店铺卖什么的都有,可谓东西南北的商货尽在此地,然而看到此景,朱由崧却若有所思的问李谙道:“李伴伴,刚才,在顺和店里,有没有看见寄卖福庆号、双福号的货品啊!” 李谙给予了否定的回答,朱由崧又问道:“我记得顺和店汉阳支店似乎有部分代销的商品吧?” 李谙想了想,回应道:“之前江涛来报告的时候,奴婢似乎听到一句,路通有一条线是往汉阳运货的,如此说来,应该是汉阳府的顺和店支店有代销任务,不过具体销售些什么,奴婢就不清楚了,怕是要回去问一下赵公公或路通那边!” 朱由崧点点头:“那就把这件事也记上吧,回去提醒我。” 正说着,眼前已经从商业区转入了库房区,再往前一点,就到码头了。 此时,朱由崧的目光落到了那些衣衫褴褛的码头劳工的身上:“李伴伴,江南听说有什么西家行、东家行,这边码头雇工中有没有这样的组织啊!” 李谙根本没办法回答,这时一个瘦猴一般的牙人窜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问朱由崧道:“这位小公子,您是要运货呢,还是要仓库,亦或是需要船只?” 蔡国峰伸手拦阻牙人,回复道:“我家公子要去云梯关,需要雇一只船,能办到吗?” 牙人没有马上应承,而是问道:“不知道是几人乘坐?” “大一些,二三十人吧!” 牙人又问:“是单趟,还是来回?” 朱由崧插话道:“单趟!” 牙人便应道:“有是有,但价格要高一点,大约需要三两银子。” 蔡国峰龇牙咧嘴道:“你讹我们呢,清江浦去往云梯关也就最多一天的水程,你那船是金子做的,一趟要三两银子!” 牙人见多了讨价还价的,所以也没办蔡国峰的气势吓住了,反而语气平淡的回应道:“第一个你们人多,第二个则是单去不回,所以三两这个价已经很中允了。” 蔡国峰还要讨价还价,朱由崧却道:“先看看船吧!” 牙人脸色多云转晴道:“还是公子爷大气!请,请跟小人这边看船!” 朱由崧跟着牙人后面,然后一边走一边问:“如果我有一批货在清江浦,需要你们帮着运到海边上,有办法不让云梯关那边查吗?” 牙人回首看了朱由崧一眼,笑道:“公子爷这批货里夹带了什么?” 朱由崧反问道:“夹带什么有关系吗?” 牙人笑道:“倒也没什么关系,不过要云梯关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费用可是不低?” 朱由崧便问:“不低是多少,总有一个价吧?” 牙人考虑片刻,给了一个价:“每船三百两!” 朱由崧笑了起来:“三百两,我可以直接去跟云梯关那边谈了,何必找你们呢!” 牙人也笑了起来:“公子开玩笑吧,直接跟云梯关那边谈,三百两固然也是能谈下的,但小人可以打保票,不是什么都运的过去的。” “是吗?这么说,我要是运几门大炮出海,你们也能遮掩了?” 牙人傲然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我今天这话就丢在这了,小人背后可是通天的。” “通天?”朱由崧做出一副不信任的样子来。“吹牛吧,了不得是漕运衙门了······” 298.路上 牙人神秘的摇了摇头:“漕运衙门算什么,小人说了,小人背后通着天呢!” 李谙迅速在朱由崧耳边耳语了两句,朱由崧恍然道:“原来是凤阳守备太监呢,这样说,倒也真的是通了天了!” 凤阳守备太监设立的初衷是守卫明祖陵,当凤阳成为圈禁犯罪的宗室后,凤阳守备太监又获得了监管高墙内罪宗及家属的权利,到了正德年间,凤阳守备太监又摄取了总监滁、淮、凤、徐、庐、和等处地方一切城邑、器具、钱粮、兵马的权利,而像清江浦这么重要的商业城市以及云梯关这种军事要地,凤阳守备不可能不插手过问的。 牙人笑而不语,朱由崧便又问道:“一向听闻那些老公办事霸道,这万一给了钱,结果又倒打一耙,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牙人笑道:“公子爷请放心,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做买卖讲究的是童叟无欺,若是坏了招牌,今后还会有生意上门吗?” 朱由崧提醒道:“这可是军械啊,就算是中官,也未必担得起责任啊!” 牙人却道:“这军械可是用在国内吗?” 朱由崧答道:“不是,是为了海船所配,于海上之用!” 牙人笑道:“那不就结了吗?只要你进云梯关时不要夹带违禁之物就成了,出去还是有办法落实的。” 朱由崧点点头,又问道:“如果有这样的生意,是找谁呢?” 牙人指了指自己:“您派人到清江浦码头来找小人就是,小人名叫刘长茂(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 “找你?”朱由崧眨了眨眼。“那除了这三百两以外,你还要抽多少?” 刘长茂回复道:“三百两全包了,小人那份不用公子爷这边给!” 苏子辰满意的笑了笑:“这倒是好。” 正说着,刘长茂指了指一条泊在岸边的客船说道:“公子爷看看,这船可以吗?” 朱由崧一使眼色,蔡国峰便带着人上船去查检了。 在蔡国峰查检的时候,朱由崧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刘长茂聊到:“江南那边有所谓的西家行之说,清江浦和云梯关那边有这么个说法吗?” 刘长茂笑道:“咱们这但凡涉及到了船的事,都是漕军说了算,公子爷看到的那些力夫,其实是漕军的余丁,所以,公子爷放心,在清江浦装货卸货,绝不会有人拿力夫来为难公子爷的,更没什么西家行来组织力夫叫歇。” 叫歇就是罢工,也就是说,力夫的价格是固定的,不过,朱由崧就起疑了:“可是漕运是只吃半年的,这剩下半年,力夫怎么办呢?” 刘长茂笑的连连摇头:“公子爷,漕运虽然就那么几天,可你看这运河,什么时候少了商客了,即便是大冬天,南面也是通船的,只不过到了青口后再换马罢了。” 朱由崧想了想觉得无法跟刘长茂这种人说什么小冰河时期,说什么过两年天气会越来越冷,长江都有可能部分封冻,更不要说运河了。 所以,朱由崧便装出一副了然的样子,连连点头道:“明白了,待我到云梯关看过了之后,再做决定,是不是在清江浦-云梯关一线落脚。” 刘长茂也不担心朱由崧是在骗他,亦或是他一早就以为朱由崧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所以也没把朱由崧说的事当真,跟朱由崧说那么多,只是为了促成眼前这边生意,因此,听完朱由崧的话后,他只是笑了笑,捧哏道:“那公子,到时候可要记得小人呢!” 朱由崧没来得及搭话,蔡国峰探头出来对朱由崧报告道:“公子,都看过看,还可以!” “那就行了,一个晚上而已,将就一下吧!”朱由崧说罢,命令还没有上船的人。“去买些吃食来,李谙,掏银子吧!” 李谙拿出三两银子了,但此刻刘长茂却锱铢必计的仔细查看了银子的成色,然后以成色不足为由,非要李谙补他200文钱,对此,朱由崧也不准备计较,给了李谙一个眼色,李谙便又补了二钱银子,这才安抚了刘长茂。 随即,刘长茂把船主叫了出来,当面开出了牙贴,双方然后签字画押,算是定下来雇船的协议,不过李谙看的分明,这船钱实际只有一两,可见其他二两银子都被刘长茂拿走了。 刘长茂当然知道李谙看到实际价格后会产生什么样的情绪波动,所以特意解释道:“这银子可真不是我多开了价,而是牙行这边有规定;当然,牙行那边实际也拿不了多少,得跟公公们分润,而且是公公们拿大头,牙行拿小头。” 李谙当然是知道世情的,更何况他本身也是宦官中的一员,所以此刻一句话没说,只是拿了凭证便上了船,刘长茂讨了个无趣也不生气,只是冲着朱由崧行礼道:“公子爷一路行好,小人这就不送了!” 朱由崧冲着刘长茂拱了拱手,刘长茂转身走了,此时,船家开始整理篷帆缆绳什么的,为出航做准备,朱由崧问道:“船家,大约什么时候出发!” 船主用淮安当地话回应道:“等公子的随从买了吃食回来就走,不过,公子爷,稍后要不要给您和帮当准备两条河鱼呢?” 朱由崧一听就明白了,船主在运费上赚不到什么钱,便兼卖了伙食,所以,朱由崧笑道:“那就来两尾河鱼,烧个鱼汤吧。” 言情小说网 船主紧皱的老脸一下子舒展开来,笑的跟花一样了,随即,船主又有些得寸进尺的问道:“公子爷,那晚间要不要听个曲呢?” 朱由崧一愣,随即提防的问道:“船上还有这等乐子?” 船主解释道:“从清江浦到云梯关这段往来的商贾不少,便有那做唱曲生意的会在夜里乘小船揽客,若是公子爷有意,小人这边可以代为安排!” 朱由崧微微松了口气,刚才他还以为蔡国峰在查验时玩忽职守了呢,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回事,不过是船主想多赚两文钱而已。 朱由崧便饶有兴趣的问道:“唱一曲多少钱呢?” “三五十文吧!”船主说到这,神情有些猥琐。“若是公子爷仲意,留宿那就要一两了!” 朱由崧见李谙的脸都青了,不由得笑道:“且安排一个,晚饭时上船唱上两曲,多余的就不必了。” 能多赚十几文的船主眉开眼笑道:“公子爷真是心善,成,稍后一定安排妥当······” 299.下不为例 快中午的时候,船缓缓离开了清江浦码头,向黄河下游的云梯关方向驶去。 此时恰值五月末,气温已经有些升高了,觉得舱内闷热憋屈的朱由崧便让船家在客舱顶上布置了桌椅,然后让李谙、蔡国峰陪着一边用餐一边欣赏河岸两边的景色。 黄河在过了清口之后,虽然依旧水面开阔,但河水的流速已经非常缓慢了,再加上现在不是汛期,所以一路上风平浪静,坐在那边吃边看,倒也心胸开阔、满心愉悦。 正吃着,船家把热气腾腾的鱼汤端了上来,朱由崧让蔡国峰下去看着其余护卫们吃鱼汤后的反应,同时又跟船家要了一个烧柴的小炉子,把鱼汤放在炉上煨着,等小半个时辰过了,蔡国峰证明护卫们都没事后,这才让李谙盛了一碗,品尝了一下。 鱼汤挺鲜的,可惜没有胡椒粉,只是放了葱姜,所以,依旧微微有些土腥气,食不厌精的朱由崧也不说自己喝不惯,但却没有多喝,只两口就放下了,然后若有所思的问李谙和蔡国峰道:“你们见过辣椒吗?” 蔡国峰摇了摇头,李谙倒是想起来什么:“小主子,奴婢好像在宫里的御花园见过,这不是一种能结红色果子的花吗?” 朱由崧一愣,他只知道辣椒是在隆万年间传入中国的,却没想到一开始辣椒跟番茄一样都是观赏性植物,所以市面上是买不到的,只能在某些花圃里看见。 “花?就算是吧!”朱由崧决定不纠缠什么花不花了。“稍后李伴伴想办法给我在世子府内种上一些,我有用!” 李谙应了一声,已经看厌了河景的朱由崧便起身准备回舱室内睡个午觉,此时就见几条小船从岸边靠了过来,朱由崧探头望去,只见小船上满载着菜蔬和一些水果,朱由崧微微松了口气,不过也是的,从清江浦到云梯关这段水路也算繁忙,时不时有货船客船交错而过,即便有水匪,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登船抢劫的。 朱由崧其实是被清江浦遇到那件事给吓住了,所以才看什么都存在了戒心。 不过,既然想明白了,朱由崧也没彻底放送警惕,只不过,表现上并没有那么紧绷了。 倒是懵懵懂懂的船主见朱由崧从船顶下来了,便招呼道:“公子爷,新鲜的桑葚和甜桃要不要尝一尝!” 朱由崧知道船主这是准备能赚几文赚几文,所以便同意道:“且拿些来吧,另外烧一壶水送到我舱里来。” 船主应了一声,朱由崧便自顾自的回到了舱室内,然后和衣倒在了床上。 等睡下去了,朱由崧才发现,这被褥倒也挺干净的,甚至还有刚刚在阳光下晒过的气息,于是在这种暖洋洋的气息中,朱由崧沉沉的睡去了。 一觉好睡,等朱由崧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未时三刻(14:30)了。 朱由崧懒洋洋的爬了起来,然后见一眼看到了已经放在床头的桃子和桑葚,于是朱由崧指着桃子对闻讯而来的李谙说道:“李伴伴,我要吃桃!” 李谙立刻用之前准备的谁洗了洗手,然后小心翼翼的剥掉桃子的皮,然后才把桃子递到了朱由崧的手上。 朱由崧接过桃子吃了一口,发现桃子并没有完全熟透,但也有七八分熟了,所以,吃起来软中带硬,汁水也不少,并且也十分的香甜。 觉得不错的,朱由崧吃了一个不过瘾,便让李谙又剥了一个。 只是连干了两个之后,朱由崧有些撑了,便洗完手抱着肚子发出了舒服的哼哼声。 但舱室显然是不隔音的,因此朱由崧的哼哼声很快引起了路过此地的某人的笑声,朱由崧很是不悦的质问道:“谁在外面!” 守在外间的一名仪卫报告道:“公子爷,是船家的女儿,过来收夜香的。” 朱由崧迷惑道:“大白天的收什么夜香啊,谁吃坏肚子了?” 仪卫报告道:“这不是那边住的弟兄们人多嘛!” 这条船虽然是可以搭载二三十名乘客的中短途客船,但真正算是上房的却只有朱由崧这一间,所以,现在朱由崧睡里间,李谙睡外间,此外还有三间次等客舱,由蔡国峰和另外一名百户、四名总旗居住,剩下的十四名小旗及普通仪卫就只能挤在大统仓里了。 以一半休息一半警戒的方式安排值守,那也有七八个人窝在统舱里瞌睡,自然也就少不得拉屎撒尿的,可不就积存了不少腌臜货色嘛。 一听护卫们没事,朱由崧的心就再次放下来,然后他便想到了刚才出丑的一幕:“真是终日打雀,今日却被雀啄了眼呢!” 当然,此地又没人认识朱由崧是谁,而船家女过两日也会忘记朱由崧这个有趣的客人,所以朱由崧虽然有些羞愧,但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因此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了:“李伴伴,我刚才睡了一会,全身是汗,去让船家准备浴桶和热水,我要沐浴。” fqxsw.org 不能不说,这条船上准备还是充分的,很快,浴桶被搬了进来,热水也提了进来,只是朱由崧却发现一个跟自己还小两岁的丫头片子看到自己就在那偷偷的笑,朱由崧不禁头疼起来,便趁着别人不注意威胁道:“你说,我是不是要杀人灭口啊!” 小丫头一开始被朱由崧吓住了,但很快明白朱由崧是在开玩笑,当即笑的更欢了,倒是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的妇人进来后见势不妙,便把小姑娘拖了下去,再也不让她过来送热水了。 朱由崧冲着一边的李谙叫屈道:“看来船家把我当好色之徒了!” 李谙却答道:“虽然这种抛头露面的船上女子不重名节,但小主子还是要守礼的好,万一误会了,倒也是麻烦事情。” 没错,以朱由崧福王世子的身份,船家女再是妖娆多姿,也是没资格称为朱由崧妾媵的。 可李谙的话让朱由崧不满了:“李伴伴,看你说的,这小丫头黑了吧唧的,身子也没长开,我能喜欢这样的吗?” 李谙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您喜欢不喜欢的事,万一误会了,那可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朱由崧沉默了一会,认错道:“我知道了,下不为例······” 300.卢象升 晚饭的时候到了,朱由崧一边尝着船家烧的红烧鱼,一边看着下午登船的歌伎、乐师出现在自己面前。 此时就见乐师过来探问道:“不知道公子爷,想要听什么曲子!”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蟾宫曲·竹风过雨新》会唱吗?” 乐师一呲牙:“公子爷,您青春年少正得志的时候,怎么想起听这哀怨的调子了?” 朱由崧摆摆手:“我就喜欢听这,你说,你们能唱吗?” 乐师应道:“能是能,就怕真唱了,公子爷不喜。” 朱由崧笑道:“那就唱吧,真要听得凄惨了,我不怨你们!” 乐师无奈,回去跟歌伎说了一句,然后调了调音,便弹起来了手中的琵琶。 弦音中,歌伎用惆怅的音调唱诵道:“竹风过雨新香,锦瑟朱弦,乱错宫商;樵管惊秋,渔歌唱晚,淡月疏篁;准备了今宵乐章,怎行云不住高唐?目外秋江,意外风光,环佩空归,分付下凄凉······” 《蟾宫曲·竹风过雨新》一共是四段,所以,歌伎唱完第一段之后,原本要稍待乐师曲调后在唱第二段的,却听朱由崧阻止道:“你唱的不对,停下来!” 乐师扭头问道:“公子爷有何指教?” 朱由崧言道:“你这曲子,不能一直是惆怅的唱法,‘竹风过、雨新香,锦瑟朱弦,乱错宫商’这一段是叙景的,语气要平缓;‘樵管惊秋,渔歌唱晚,淡月疏篁’这一段渐次要激昂,略带一些愉悦欢快;‘准备了今宵乐章,怎行云不住高唐?’这一句要转入遗憾;最后部分才是惆怅;然后下面一阙也是一样,注意火候分寸了!” 乐师琢磨了一会,又跟歌伎商量了一下,这才按着朱由崧的意见将整段给唱了出来,朱由崧坐在那,打着节拍听着,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远方,脑海里不禁翻涌出未来十多年腥风血雨的场景,于是乎,心情愈发的贴切每段最后部分那种凄凉惆怅了。 歌伎一曲歌罢,朱由崧叹息道:“唱的好,再来一曲《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记住了该豪迈时豪迈,该豁达是豁达,该惆怅时惆怅!” 歌伎便略一筹备,高歌了起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一曲歌罢,忽然有人在不远处高呼道:“这位仁兄高乐,可否让小弟过船做个恶客?” 朱由崧看了一眼蔡国峰,蔡国峰立刻走到船边,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应道:“夜间行船,不宜有碰撞,若是公子有意听曲,我这边立刻派人把歌伎乐师送来。” 那人有些意外的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朱由崧想了想,让另一个百户许昇焘(名字由skyline提供)带人做好应对的准备,这才让蔡国峰回应道:“既然公子坚持,那不妨前来一叙。” 稍顷,一只小船把人送了过来,蔡国峰站在船沿边虎视眈眈着,只见来人一共为两人,前者体态潇洒,虽然身体消瘦,但也算得上身材高大,而后者则是一副亲随护卫的样子。 蔡国峰便拱手道:“这位先生请了,我家主人只有清茶一杯。” 来人笑道:“有曲当肴,清茶也足一醉啊!” 蔡国峰是武夫,口拙,没办法跟对方咬文嚼字,便不多说话,领着此人来到朱由崧面前。 此人一看朱由崧的相貌,不禁苦笑道:“在下此番冒失了,失礼,失礼,在下这就告退!” 朱由崧起身与来人行了一礼:“先生之前坚持要过船,怎么来了便后悔了?” 此人苦笑道:“听了曲子,还以为阁下是阅历深厚的伤心人呢,没想到阁下如此年少,却是在下唐突了!” “先生以为,年少者就不能有失意伤心吗?”朱由崧笑了起来。“亦或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啊!” 来人摇头晃脑了一番,再次苦笑道:“宜兴卢象升见过阁下,还望阁下多多见谅才是!” 卢象升? 朱由崧的目光一锐,拱手道:“弘农卫朱维岳见过卢兄了,请,请坐下叙话!” 卢象升做了下来,朱由崧让李谙用带来的茶叶给卢象升泡了一杯茶,然后命人撤去了面前吃了一半的餐食,这才笑道:“卢兄既然来了,且坐下聊一聊如何?” 卢象升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朱由崧便问:“卢兄这是准备进京备考吗?” 卢象升应道:“正是准备进京参加明年的会试,不知道朱小弟,可是进学了?” 朱由崧笑道:“在下身上有世职在,倒是想进学的,可惜朝廷的体制不允许啊!” 卢象升的表情更是淡了,对此,朱由崧不以为意的问道:“既然准备提早进京备考,卢兄应该径直前往京师才是,怎么就想起来往云梯关一行了。” 卢象升答道:“路上时间有多,在下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便顺便拐过来看上一看!”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卢兄可是看出什么了?” 卢象升有些奇怪的看向朱由崧,心说朱由崧初一认识,怎么就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了。 只是,卢象升心中虽然有异,但面上却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老老实实的说道:“以我之见,若是海贸大兴,则清江浦不如云梯关也!” cxzww.com 朱由崧追问道:“那云梯关的海贸能大兴吗?” 卢象升摇头道:“难!” 朱由崧逼问道:“卢兄为什么说难呢?” 卢象升解释道:“第一,货品,两淮是没有特产的,货物需要从狭西、河南、山西或者是湖广、四川运来,但后者可以自太仓等地出海,没必要到云梯关来绕一圈,前者嘛,更多是对右翼蒙古互市,也未必要把货物送来云梯关这边,所以没有货,云梯关如何大兴?” “这第二嘛,云梯关这边也是海防重地,只怕轻易不会让商贾借道出海的,当然,现在也有商贾借道出海,但这些商贾毕竟是少数,背后也有势家之力,普通商贾是无法效仿的,如此,没有商贾,又如何能大兴呢?” 卢象升点到为止,只说了两个理由,却让朱由崧不由得点头微笑:“卢兄大才,这次若是能高中,未来朝廷将多一栋梁啊!” 卢象升冲朱由崧行礼道:“多谢朱小弟吉言,卢某就不打扰阁下雅致了。” 朱由崧起身相送道:“不妨事的,若是今后还有机缘,你我终有相见之日的。” 卢象升听此谶言一般的预言更是吃惊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多少什么,作揖后,飘飘而去了。 看着卢象升消失于河面上的背影,朱由崧叹息道:“可惜了······” 301.晨练 卢象升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干才,也有明末士大夫中少有的坚贞勇毅的人格魅力,那么朱由崧为什么不试着收服对方呢? 原因很简单,卢象升是能顺利登上皇榜的人物,也是有志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豪杰,朱由崧一个无职无权的藩王子弟能给对方什么承诺呢? 所以,朱由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除了能发出一声“可惜了”的感叹外,他什么也做不了,更不要说当面招揽此人了。 既然当面“错失了”卢象升,朱由崧也没什么兴致再听曲子了,所以,他当即吩咐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且散了吧!” 说罢,朱由崧转身回舱休息了,李谙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餜子打发了乐师和歌伎,乐师点了点到时候的银子,发现差不多有两钱多,按50文一曲,那也是相当于歌伎唱诵了4曲了,等于加倍给赏了,于是忙不迭的感谢道:“多谢公子爷赏赐,小的,预祝公子爷鹏程万里,日后加官进爵鹏程万里······” 朱由崧现在是福王世子,加官是不可能了,晋爵的话岂不是要咒福王早死嘛? 因此,李谙呵斥道:“不知道情况就别胡说八道,行了,赶快走吧!” 乐师有些摸不着头脑,便收拾了一下,塞了三五十文给船家做报酬后,领着歌伎去找下家了。 看着乐师带着歌伎坐着小舟离开了,李谙又巡视了一遍客船,这才回到朱由崧所在的舱室,结果甫一进舱就听朱由崧在那感叹道:“名者,成也、大也、功也、号也、自命也,今日我才知名分之重要也!实乃可惜了,名不正言不顺,故天下英雄难入我之毂中啊!” 李谙当年也是在内书房读过两年书的,所以,劝谏道:“小主子,慎言呢!” 朱由崧摆了摆手:“不过是看见英杰后,一时感叹罢了,睡了,睡了!” 李谙急忙过来帮朱由崧脱了衣服,同时低声安慰朱由崧道:“天命已定,小主子还是不要强求为好。” 朱由崧笑了笑:“这天下,能入我眼的也就那么几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错过了就错过了,我本不指望他们,我的事业,归根结底还在管墨艺塾那些生徒身上。” 说罢,朱由崧钻进了被子,闭眼酣睡起来,李谙便小心翼翼的吹灭了蜡烛,然后在月光的掩映下,蹑手蹑脚的退到了外间。 等李谙退下之后,朱由崧睁开眼,喃喃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练出一支钢铁的新式军队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朱由崧按照生物钟爬了起来,然后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爬上船舱顶部,在昨天赏景听曲的平台上,摆开架子,练起了架势。 看着朱由崧一板一眼的打完一套太祖长拳,蔡国峰和仪卫中的另一位百户恭维道:“公子爷这路拳脚打得甚好,着实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功力了。” 朱由崧冲着两人摇摇头:“就我这把式,上了战场只怕没两个回合就送命了。” 蔡国峰解释道:“公子爷,战阵上的确是不看套路的,但招式并非没用,一挡一架一劈一刺都是从招式里演化出来的,只有套路熟了,才能在千军万马中多几分生产的机会。” 朱由崧一愣:“蔡百户上过战场?” 蔡国峰回应道:“是,当年四川建昌山蛮作乱,卑职时在建昌卫任总旗,所以打了一仗,侥幸积功升了试百户,然后班军调往京师,又因为武功娴熟调入王府仪卫司的。” 朱由崧听到这,不禁对蔡国峰另眼相看了:“原来蔡百户居然有这等履历,日后倒是要听听其中故事!” 说到这,朱由崧伸手从另一位百户手里取了宝剑,同时随口问道:“严百户过往有什么丰功伟绩呢?” 严德桓(名字由skyline提供)尬笑道:“卑职是京营出身,百户不过是祖荫罢了,哪有什么丰功伟绩啊,让公子爷笑话了!” 蔡国峰显然也是一个会来事的,便在边上替自己的同僚说明道:“严百户的枪棒功夫据说是得了杨家枪真传的,也就是此地狭小施展不开,否则卑职倒是建议公子爷赏观一番。” “杨家枪?可是俞大猷在《剑经》所载的杨家枪?”在得到了严德桓确认后,朱由崧好奇的问道。“据说杨家枪是武林第一名枪,戚继光在《纪效新书·长兵短用说篇》中也称赞‘杨家枪变化莫测,神化无穷,天下咸尚之’,果有这么神奇吗?” 严德桓苦着脸跟朱由崧说道:“蔡百户谬赞了,其实卑职的枪法还欠了火候,不敢说是得了真传,不过是军中传承下来的法门而已。” 朱由崧点点头,不再多话,而是自顾自的使了一套武当剑,不过这套武当剑,朱由崧才是新学乍练,所以动作有些不标准,而且还不是很连贯,但朱由崧坚持把所有动作都做到位了,这才停手。 fqxsw.org 等剑势耍完了,朱由崧又做了数十个俯卧撑动作,然后又做了几十个仰卧起坐才停下来。 此时就见朱由崧一边擦汗,一边跟严德桓问道:“军中技法传承众多,可是为什么遇到建虏就百战百败呢?” 严德桓摇头道:“卑职没有去过辽左,不敢对公子爷胡说八道,但卑职以为两军交战,更重军列,所谓列不整不战,武艺什么的,其实只是辅助,交战往往只在一刺一挡之间。” 蔡国峰补充道:“两军交锋,更多的看着甲程度,据说建虏身强体壮,常披两层甲,如此,便占了大便宜。” 朱由崧一一记在心中,然后从李谙手中接过巾帕擦了擦汗水,等擦完了身子,重新穿上衣物,朱由崧说道:“今天就不详谈了,你等有空问问各自袍泽,辽东战事是怎么回事,然后,找机会,我们仔细聊一聊。” 蔡国峰和严德桓知道这是朱由崧给的机会,当即齐声应道:“是!” “好了,该下去吃点东西了。”朱由崧吩咐道。“再问问船家,大概还有多久能到云梯关了······” 302.熟悉的配方 差不多辰初的样子,一座位于黄河北岸的关隘才出现在了登高眺望的朱由崧的视线里。 没错,云梯关是一座位于黄河北岸的军事要塞。 有人或许要问,这么一来,云梯关似乎无法遮蔽位于黄河以南的淮安城和清江浦的东面地域,但事实上,云梯关之所以在黄河北岸是有缘由的。 要知道,根据地球自转的影响,在北半球,河流对北岸的冲刷较为严重,而在南岸会形成大面积的滩涂淤积,而在滩涂淤积的地形上,是没办法建立城池塞守的,同样的,在这种走几步就会深陷泥沙的地形中,攻击方也是没办法展开大部队行动的。 所以,云梯关是没办法建在黄河南岸的;而南岸的清江浦和淮安城,即便没有关塞的正面遮蔽,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从东面登陆上岸的敌军海上入侵部队。 不过,尽管云梯关不能挡在清江浦和淮安城的正东面,但云梯关的存在还是有其必要性的,这不,清口以下的黄河水面太过平静了,如果没有云梯关的话,那海上而来的敌人就完全可以在北岸行军,绕过南岸的大片不良于行的地段,然后直接从清江县城附近越河,对清江浦造成致命威胁。 因此,有了云梯关的阻挡,至少敌人不敢轻易绕开云梯关,直接向清江县城方向进军。 只是,云梯关原本是邻近海边最合适登陆点的一处防御要塞,可如今随着泥沙的不断淤积,陆地的持续扩张,真正的黄河入海口已经是在云梯关以东数公里外了,这就对云梯关的防御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原本可以阻敌于滩头的,现在因为沧海桑田的缘故,敌人却拥有了足够展开的空间,守备方的地利优势就此被削弱了。 但不管怎么说,云梯关都是清江浦-淮安一线的关键性屏障,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其重要性是不会遭到削弱的······ “公子爷,我们的船要靠岸了。” 听完船主的话,朱由崧有些好奇的问道:“不能直接开到海口吗?” 船主回复道:“当然不能了,这第一,入海口出淤积厉害,稍大一点的船就不方便进出了,这第二嘛,云梯关也算是海防备倭要地,出入都要检查的,至于第三,公子爷也是晓得事理之人,小的就不多说了。” 朱由崧眼珠转了转,明白了,肯定是有人要收过路费,于是他便问船家道:“是朝廷在此设立税关嘛?一般是怎么个收税法?” 船上没有外人,船主也不吝解说道:“不是市舶司,也不是朝廷收的正税,是凤阳守备太监派人来私下里设关的,至于怎么收法,得看公子爷的门路了,有门路自然是看少收几文的,若是没有门路,那只能听那些税吏摆布了!” 朱由崧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但表面上依旧平静的问道:“像我们这种没有带什么货品的,也要收税嘛?” 船主想了想回复道:“税关那边大概是不会收钱的,但城门那边却保不齐了。” 朱由崧疑惑道:“税关收了钱,关门那边也要再收一次吗?那我不会绕过去吗?城池又不大嘛!” 船主答道:“税关收的商货的过税,关门那边收的是城门税能一样嘛,至于您想绕过去,那也的城里的军爷同意才行,朝廷的军饷总是拖欠,到手了还打折扣,若不能从城门税里搞一点,当兵都要饿死了,您说,他们会让你绕过城池直接去海口集吗?” 海口集是当地老百姓对海边码头及商业区的称呼,并不见诸于大明官府的正式行政规划上----地都淤积出来的,黄册上连正式的地籍都没有,哪来的行政编制啊。 朱由崧听到这,笑了起来:“船家对此倒是很清楚嘛,是家里有人在云梯关当兵?” 船主叹气道:“我家本是大河卫的军户,地都被百户、千户、指挥使给侵夺了,没办法才出来找了这么一个营生,但军中服役依旧免不了的,这不,小人的大儿子正在云梯关中当一个大头兵,一年到头见不得饷银,只能靠收城门税弄几个活钱,平时还要小人掏钱贴补,否则就活不下去了。” 2kxs.la 朱由崧也叹息起来:“这世道,谁都难啊,好在只是在云梯关当兵,已经是运气了,若是班军去了北京,只怕更凄惨几分了。” 船主应道:“哪里是运气,是给卫里交了钱了,一年五两,另外卫经历和镇抚官这边也要各打点一两银子,才有了到云梯关当兵的结果。” 朱由崧有些尴尬,只好宽慰道:“一趟好歹能有一二两的收益,这点规费总能赚回来的。” 朱由崧不说还好,一说,船主的苦水都出来了:“这船可不是小人家的,而是跟漕军那边租用的,一年租金差不多也要七八两银子,而到了冬天,这活计就不能做了,一年只能干不到九个月,至于像公子爷这样包船的生意平日也极少见,多的是散客拼船,走清江浦到镇江的往返,单趟通铺一人才十五文、次等舱室五十文、头等舱室百五十文,一个月能往返三四趟就不错了,还不能全部坐满了······” 船家这边一说一把辛酸泪,很显然,像朱由崧这样的快钱,对他来说是极其难得的,因此七折八扣下来,日子绝对不能算小康,最多温饱能解决,为此却要顶着日晒雨淋,百般辛苦啊! 朱由崧不得不转移话题道:“这边的码头看起来也挺大的。” 船主收住自己的委屈,跟朱由崧介绍道:“也就是这几年有人从云梯关出海,所以码头扩建了,否则原没有那么大的。” 朱由崧眨了眨眼:“也就是说,码头扩建了,才有了守备太监派来的税卡,兵丁们才收了城门税?” 船主摇头道:“不是,此地不远有几个盐场,所以巡盐衙门一早就有哨卡的,而没有城门税的时候,守军也是靠海吃海!不过,大头兵是捞不到多少的,钱都落当官的口袋了。” 朱由崧了然道:“果然是熟悉的配方······” 303.被敲诈了 船靠岸了,朱由崧让李谙多给了两钱银子的打赏,这才带着人下了船。 下船后,李谙抱怨道:“小主子,这船家哭惨,只是为了多要些银子罢了。” 李谙的意思,朱由崧被套路了,对此,朱由崧笑道:“我知道,不过,他也说了些有用的,就权当是给的消息费吧。” 李谙无奈,只好跟着朱由崧迈步往码头外走去,此时早有人过来查看了朱由崧一行,但见二十个精壮汉子护卫着朱由崧和李谙,却没有什么行礼,知道这可能是富贾公子过来郊游观海,所以并没过来打扰,也因此,朱由崧没见识到所谓穷凶极恶的中官和税吏。 只是税吏们不上门打搅,揽活的人却蜂拥而来:“公子爷,要去看海嘛,十几里呢,坐我的骡车吧,便宜,往返才五十文钱!” 朱由崧展开扇子扇了扇,然后回复道:“去看看你的车?” 直线距离也就5~6千米(实际可能还没那么远),朱由崧其实完全可以步行过去,但这不符合朱由崧的扮相身份,反而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所以,朱由崧便毫不犹豫的决定雇车,不过前提是,车子内部相对干净,太过肮脏了可不行。 揽活的车夫便引着朱由崧一行到了车边,李谙探头进去看了看,车厢内打扫的还干净,没什么秽物,李谙便用手巾在车厢内的凳子上擦了擦,然后探头跟朱由崧点点头,朱由崧便丢下一句“蔡国峰给钱”后,便爬上了骡车。 此后,一行人护卫着朱由崧离开码头,向云梯关方向行去。 大约行了一里半的路程,便到了云梯关口,看到一群人带着刀剑兵器护卫着一辆骡车而来,把守城门的官兵一下子谨慎起来,当即出面拦阻道:“停下,检查路引!” 蔡国峰在车外请示道:“公子爷,是不是要招呼一下马阁臣兄弟!” “不必了!”朱由崧说道。“他初来乍到,面子未必好用,反正我们也不作奸犯科,让他们查吧!” 是的,明代老百姓携带刀剑什么的并不是违禁品,甚至老百姓还可以带弓箭、火铳上路,民间唯一禁止的就是私藏甲胄,所以,朱由崧根本不怕检查! 蔡国峰便招呼仪卫们接受检查,不过说是检查路引,但云梯关的营兵们却看也不看福王府仪卫们拿出来的文书,只顾着查看蔡国峰等人有没有携带朝廷禁止民间拥有的武器,甚至还撩开车帘,专门看过了车里的朱由崧和李谙。 等粗粗检查一遍后,一名营兵喝令道:“交城门税吧,一个人十文钱,你们二十三个人是二百三十文钱,另外骡车一辆,收三十文,骡子一匹收五十文,合计三百一十文钱!” 310文,总数虽然不高,但蔡国峰有些冤枉:“这骡夫、骡子和骡车怎么要我们付钱吗?” 营兵冷笑道:“你们不坐当然不要付钱了,既然坐了,那怎么不要付钱!” 蔡国峰作色的看向骡夫:“你事先可没有说清楚!” 骡夫刁滑的回应道:“你们当初也没问呢!” 朱由崧听到这,从车里走了下来:“这车我们不坐了,你回去吧!” 骡夫冷笑道:“不坐了,车费也要给的!” 蔡国峰气得握紧了手中的刀,边上的营兵顿时如临大敌的用枪矛指向了蔡国峰! “行了!”朱由崧喝止道。“五十文的车钱给他,然后在拿二百二十文出来交城门税!” 车夫收了钱,呼哨一声,扭头走了,但营兵们收了钱却道:“不行,再交九十文来!” 严德桓质疑道:“车子车夫都已经走了,我们为什么还要交这份钱?” 营兵说道:“你们进了云梯关的境界,走,已经晚了,必须把所有钱都交了!” “你这是讹上我们了?”朱由崧笑了起来。“成,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交钱!” 蔡国峰诧异道:“公子爷,真的交钱?” “废什么话,几百文而已,本公子没空找麻烦!” 蔡国峰有些舍不得的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小银豆子,那边的营兵接过来咬了咬,掂了掂分量,随意的丢回了几枚铜钱,这才让开了进城的道路。 朱由崧也不多话,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 云梯关是一座军事城堡,本身并不算很大,城周大约3里,总面积大约0.15平方公里,城里以一条十字形的街道贯穿四座城门,并将城市分割为了军营区、库房区、官署区以及铁匠铺在内的工匠区。 不过既然是军事城堡,所以城里并没有什么商业设施,也没有任何的商号,只有穿过短短的城内街道,从东门出去后再走上几百米,才能远远的望见沿海的商业区和码头区。 走出云梯关的那一刻,李谙忍不住跟朱由崧进言道:“小主子,奴婢刚刚看见关城里有凤阳守备中官派遣的驻在机构了,要不,奴婢拿着自己的官凭跟那边打个招呼,严惩一下那几个兵痞?” 朱由崧摇头道:“顺和店向此地发货本身是一分一文的,顺和店的货又多,眼看着钱从面前流过,却分润不到一丝一毫,别说营兵,就是税关那边也会一肚皮气的,因此,你今天惩治兵痞的事,日后未必不会成为营兵骚乱的因头,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李谙不解道:“如果营兵要闹,那始终找得出理由的,也不见得非拿今天的事说事吧,极有可能,事情过去许久了,早就忘记了!” 爱阅书香 朱由崧轻笑道:“有些事,是不会忘记的,至于那几个兵痞嘛,其实也是可怜人,要不是上面克扣,他们能这么穷凶极恶吗?所以,今后多少还是要给营兵们一些好处的,只有把营兵们和上下军将都收买了,本藩的大计才不会受到阻碍。” 李谙以为朱由崧所说的大计是海贸,所以心中还在犯嘀咕,但实际,朱由崧心中另有安排,云梯关这边可是他整体计划中最关键的跳板,因此,断然不能有失的,让出一部分利益来确保无事,是极其有必要的。 “行了,别再觉得委屈了,这叫君子不计小人之过,目光放远,心胸开阔点,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304.视察 出了云梯关东门,顺着营兵和商贾们开辟出来商道,步行越过一片稀疏的杂木林,眼前开始出现了一些种在盐碱地上的庄稼和菜蔬,当然,这些庄稼和菜蔬的生长情况很差,某种意义上只是聊胜于无。 等穿过这片收成微薄的田地,便陆续有房屋和人烟了。 再继续向东百多步,屋舍开始成片起来,沿着道路两边也有各种各样的商店,但总体来说,商店的种类和数量跟清江浦是差了至少四五个等级,完全是乡镇级别的集市规模。 穿过这片不大的商业区,码头和库房便映入了朱由崧等人的眼帘。 朱由崧也没有急着去找住宿和吃食的地方,而是沿着码头区仔细看过了,终于在码头的最北侧发现了福海号的招牌以及福海号的库房区。 朱由崧带着人走进了福海号的门面里,几个伙计过来阻挡:“对不起客官,本号不对外营业!” 朱由崧一摆手,严德桓掏出一块福王府的腰牌,掌柜一看急忙驱散了伙计,冲着朱由崧一行点头哈腰道:“不知道是本藩来人,小的有失远迎?” 李谙发话道:“没事,我们只是过来看一看库房的情况,你前面引路介绍就是了。” 掌柜便奉命引着朱由崧和李谙查看起来商号边上的库房区来。 库区是建在一片高达三米的围墙之后的,全部都是封闭的库房,目前大小一共十五间,其中有三间半已经堆满了香皂、灯油、料器、铁锭等商品。 看了一圈后,朱由崧问道:“没有人找你们麻烦吧?” 海边人家穷,保不齐就有人会来盗窃,再说了,其余的那些从云梯关出海的商号也未必是好东西,搞不好会勾结海盗来抢劫;再有就是云梯关里的营兵也有可能在晚上换了衣服然后摸进来抢砸! 掌柜回应道:“路通标行派来四十名护卫,另外赵鲁赵公公这边已经派来了三四十号船师水手,故而暂时能护得仓库周全,且等到船来了,货物出海了,危险就没那么大了。” 朱由崧摇头道:“只怕船到了一时间也没办法立刻出海吧?” “上差是说水手这边不行,还要操训一二吗?”掌柜接话道。“倒叫上差知晓,眼下船行那边已经搞了一条百料的小船,每日由老水手轮换着教带着出海打渔,也算是让那些新手先熟悉起来,至于打来的鱼嘛,也能改善船行和标行人员的伙食。” 朱由崧听到这点点头,然后指着一排临着围墙的二层小楼说道:“这边就是护卫和船师水手的住处了吧?” 掌柜应道:“是!这二层小楼比围墙还高,正好窗户的位置能监控外间,并在必要时作为放铳射箭的垛口,此外为了避免来犯者使用火箭,所以与库房一样,在墙体之后覆了海泥,保证一下子烧不起来!” “还是有些毛糙了,”朱由崧检视后说道。“海风一吹,就会干裂,显然用不了多久,需要时常修复,这样吧,等世子爷把水泥搞出来了,你们第一个试用一下,这可比什么海泥强多了!” 其实水泥并不是外能的,但快速起墙,造好后不易被火焚毁,却是水泥的一大优点,完全可以用在了库房及其他建筑的外墙上以增加防火的功效;当然,朱由崧说这话,也并不是为了夸赞水泥的作用,而是籍此打消对方对自己身份的揣测。 李谙听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跟掌柜介绍道:“这是弘农卫熊指挥使家的表公子,曾经是世子爷的伴当。” 掌柜一听更加恭谨了:“原来是世子爷面前的红人,小的失礼了!” 朱由崧摆摆手:“我们也是贸然前来的恶客,掌柜不必多礼!” 说罢,朱由崧问道:“刚才说的渔船,你们是有自己的栈桥呢,还是用了公中的码头?” 掌柜说道:“自己建了栈桥!” 说着,掌柜引领着朱由崧等人来到库房东面的围墙处,这里有一扇大门,打开大门,没走几步就是海滩,而往沙滩方向行动几十步,便是一条木质的栈桥,顺着栈桥往前,一直可以深入到距离海滩小二十米的近海。 朱由崧走到栈桥的尽头,扭头问掌柜道:“这里有多深?” 掌柜答道:“退潮的时候大约一丈,涨潮的时候大约一丈半!” 朱由崧若有所思道:“这次从浙江拿到的是鸟船,其实也就是平地沙船,这么说,这个深度是足够了?” 2kxs.la 掌柜说道:“的确如此,别说六百料的船了,一千五百料也够停泊了,如果再大,退潮时怕是没办法进来,但涨潮时绝对没问题。” 一料才0.33吨,600料也就200吨而已,1500料不过500吨,吃水3.3~5米的吃水当然是完全够的。 朱由崧背着手在栈桥上走了几步,吩咐道:“等水泥弄出了,把木栈桥换掉,换成水泥栈桥,另外,船不会只有一艘的,所以,栈桥最好多安排几道,但这个不急,可以慢慢来。” 掌柜应道:“是,是,是,等那个什么水泥来了,小的一定照办!” “带我们去看看船厂的位置吧!” 掌柜一听朱由崧的话,苦着脸说道:“船场目前只是圈了块地,什么都没有呢!” 朱由崧坚持道:“那就去看看地!” 掌柜无奈,先带着朱由崧回了船行,然后套了车,这才带着朱由崧去看船场的位置。 说起来这船场的位置还的确挺远的,估摸着怎么都有小三里地去,等到了以后,朱由崧下车找了一个海边的小土丘,然后放眼望去,只见一片都是芦苇地,内中显然还有个别的沼塘,以至于有不少海鸟受了惊吓后扑棱棱的此地起飞。 朱由崧龇牙咧嘴的问道:“船场有大面积?” 掌柜答道:“大约有船行现在的两倍大小吧,听说,至少准备投进去三万两银子呢!” 三万两哪够啊,朱由崧初步估算至少要投五万两进去,但现在关键的问题不是银子,而是没有足够年份的木头,所以朱由崧还要搞干燥窑,还要试着研究拼接龙骨乃至全钢铁龙骨的技术,这才是真正的麻烦事。 不过再麻烦也得干,这可是朱由崧事业的关键呢。 “行,回去吧,顺便给我说说,云梯关这边有没有人刁难你们······” 305.见马阁臣 当天晚上,朱由崧等人就在福海船行入住,掌柜招待的也殷勤,送来了本地的羊肉、水禽及鱼蟹等水产,只是船行里缺乏好的厨子,最终只能做了烧烤,且缺乏酱料,好在食材新鲜,抹上一点盐后,也算是能够入口。 当然,朱由崧并没有和随行人员独享这些食物,而是让掌柜的把船行人员及标行护卫都叫了过来,一起开烧烤晚会,为此朱由崧还撒钱让掌柜去集市上的酒肆定了一些酒食,并从本地居民手中买来点野菜过来调剂,倒是让福海号和路通的人吃的满口流油、齐声感谢。 烧烤大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马阁臣得到消息,只身过来拜访所谓的“上差”! 结果看到是朱由崧本人时,马阁臣惊骇异常,还是李谙反应较快,向马阁臣解释道:“连山啊,好久不见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朱维岳朱公子,也算是王爷的远支族人。” 马阁臣听明白了李谙的意思,向朱由崧行礼道:“卑职见过朱公子。” 朱由崧笑道:“一直听世子说起马哨官,今日一见,果然是条汉子,来,坐下说。” 马阁臣领命席地坐了下来,然后打发了为自己引路的福海船行店员,这才跟朱由崧低声说道:“世子爷怎么来了。” 李谙替朱由崧解释道:“小主子随王爷自京师回洛,既然船已经到了宿迁,自然是过来看上一眼的,你就任数月了,本地的局面可曾打开了?” 马阁臣听罢,报告道:“云梯关目前有备倭把总一员,备倭指挥使一员,哨总两员,哨官八员,在籍营兵八百人,空饷一百二十人,另把总有家丁三十人,指挥使有家丁十五人,实际总兵力七百二十五人。” 超过90%的充实率,这在全大明都是数一数二的,对此,朱由崧的意见是:“看起来,的确是肥的流油啊!” 马阁臣含笑说道:“世子爷说的不错,云梯关这边虽然远不如清江浦那么来钱多,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还是有些生发的。” 李谙冷冷道:“可惜下面的兵丁拿不到钱,还要靠抢劫敲诈为生啊!” 马阁臣摸了摸头:“现在大明的兵哪有十足能领到饷银的,这边也算是有其他财路,上面克扣的较少了。” 马阁臣说到这,忽然从李谙的语气里觉察出什么来,便小心翼翼的探问道:“世子爷,可是出关的时候被拿起混账敲诈了?” 李谙点了点头,马阁臣义愤填膺道:“这帮王八蛋,反了他们了,李伴伴,世子爷是什么时候到的云梯关,我去查一下,少不得为世子爷出这口气了!” 朱由崧摆手道:“这次来云梯关,本是违背了朝廷法纪的,所以出关的时候,我们没报福王府的名头,也没报你的名字,意思就是不想把事情搞大了。” 马阁臣听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微微松了口气:“那这件事,恐怕也不好闹大了!” 朱由崧看了看马阁臣,直截了当的问道:“听语气,你在这里不如意?” 马阁臣急忙否认道:“不是,不是,只不过,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上面下面都有些敬而远之。” 马阁臣算是空降来的,所以上官在没有摸清楚底细之前,应该不会轻举妄动,而下面就比较麻烦了,恩义未结,单靠官位本身的权威是很难收服这些丘八的,所以,暂时只能敷衍着,只要士兵们不闹事就已经可以满意了。 朱由崧继续问道:“你就没说,你是福王府的人?” 马阁臣应道:“卑职不说,上官也是能查到的,但恕卑职说一句世子爷听了可能不舒服的话,别的地方或许能给福王府面子,但沿海要地,关涉兵权,所以真要不给福王府面子,也就不给了。” 朱由崧没有生气,反而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我来的时候也想过了,等海贸这边把路子蹚出来了,让顺和店这边拿一部分钱来安抚云梯关上下,但这个事情,不能由顺和店和福海船行方面挑头,到时候就由你来出面说和。” 马阁臣知道这是朱由崧在给自己铺路,当即大喜道:“世子爷英明,拿人手短,如此一来,只怕云梯关上上下下会主动为顺和店、福海船行打掩护了!” 朱由崧笑了笑:“这倒不用,我已经皇帝说过了,现在只是安抚一下办事的小鬼,只要他们不要检查的太严格,事事高抬贵手就行了!” 马阁臣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卑职到时候一定打点到位!”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你刚才所言的将官另有财路,是不是指的私盐!” 马阁臣应道:“是,但卑职初来乍到,还未能涉及到这块利益!” “你只要跟备倭把总那边牵线搭桥就是了。”朱由崧说明道。“本藩本有盐本,其实并不需要从云梯关这边拿盐运入河南,不过盐也是一种商品,日后出海贸易,或可以拿来充数的。” 言情小说网 马阁臣恍然大悟:“私盐只出不进,那就更加好办了。” 的确,往内地运盐,无论如何都会引起各地盐商的警觉的,但往国外贩卖,巡盐御史的稽查小队可没办法追到海外去清查,如此,云梯关这边没了隐患,自然是乐意加大与福王府的秘密合作的。 而一旦云梯关方面与福王府合作贩卖私盐,那就存在了深刻的利益纠葛,远比福王府单方面的打赏要更容易维持双方的关系。 “当然,这件事不急,总得等船到了以后,顺顺当当的出海两次,再说这件事!” “是,卑职记住了,到时候一定误不了世子爷的事!” 朱由崧听到这句话,伸手用油光光的手在马阁臣的肩上拍了拍:“这两件事做好了,你说不得也能一窥哨总的位置,但我希望你能钉在了云梯关,为本藩的海贸保驾护航。” 听到朱由崧的许诺,马阁臣脸上乐开了花:“卑职明白,卑职一定不负世子爷的厚望。” 是的,边上的蔡、严、许等人正虎视眈眈的准备取代自己呢,马阁臣当然明白,自己的根本是什么······ 306.有麻烦 沙滩烧烤的第二天,朱由崧离开了云梯关北上海州。 原本福海号掌柜的意思是从陆路北上有些艰难,不如乘坐福海号现有的渔船自海路北上,倒也省时省力;但一方面,福王府仪卫司的官兵未必适应海上风浪----朱由崧本人与李谙也未必适应----另一方面朱由崧也意看看地图上距离不远的两地间到底差在哪里,所以,最终还是由马阁臣出面,为朱由崧借来了马匹、车辆和向导,让朱由崧得以沿陆路北上! 不过福海号掌柜显然说对了,别看云梯关到海州的直线距离也就180里,但几乎没有现成的道路----为了避免倭寇在沿海城镇间快速奔袭,所以此时两淮沿海,南北向的道路很少----只能通过乡民用脚踩出来的小路行进,期间还要时不时的越过一些东西走向的河流及绕过一些湿地和沼泽,且一路上人烟不多,甚少能找到地方打尖。 所以,不但耗时比原先预计的要长,而且还非常辛苦,甚至还有一次遇到了贩运私盐的盐枭;若不是看到朱由崧的队伍齐整,且都是持枪拿刀的精壮汉子,搞不好盐枭的队伍就会袭击上来,造成不可测的结果。 四天后,经过辛苦跋涉的朱由崧一行人才抵达了海州,只是朱由崧觉得很值,因为实际走过一次后才知道,日后北兵想要绕过徐州、宿迁,从邳州以东南下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当然,这个结论未必就完全正确,还需要朱由崧稍后从海州西进邳州、徐州来做一下验证。 然而要进海州城一样是要付所谓的城门税的,而且海州守御中前千户所的兵显然更穷,也就吃相更难看,对于朱由崧这群鲜衣怒马之辈,更是开出了高达八百文超高要价。 好在,这一次有马阁臣派来的向导在场,等这位向导一亮身份,守城官兵立刻蔫了----海州兵也是要到云梯关服役的,所以不给马阁臣这个云梯关哨官面子的话,那么在云梯关服役的亲朋好友一定会受到马阁臣的报复的----由此,朱由崧得以一文未花的进了海州城。 进了城周只有七里多一点的海州城后,朱由崧先找了客栈入住。 等好好睡过了一晚之后,朱由崧让李谙给了马阁臣派来的向导纹银三两,然后打发他带着马匹车辆返回云梯关----这三两银子并不全是向导的酬劳,这不,由于一行人借用的马匹车辆不少,向导一个人是带不回云梯关的,所以,他还要临时雇人驾车驱马南下,因此,其中有至少一两银子是雇人往返的价钱。 向导走后,朱由崧便在海州城内外逛了起来。 说起来,海州城本身并没有什么好逛的,一句话,穷乡僻壤就可以形容了,但海州这边有个特点,即在州城的不远处还有守御千户所的所城,两城互为犄角,在防守上也算是严谨。 此外,出海州城东行不过三里便是海滩了,站在海滩边放眼望去,云台岛就屹立在不远处的海中央,而就在岛子最靠近大陆的这一边,还有一座海州守御中千户所的所城存在,可见当年海州也是极其关键的海防要地。 是的,现在云台岛还没有与大陆相连,因此不能被称为云台山,至于吴承恩笔下的东海傲来国花果山嘛,如今也还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普通海岛山丘,很显然,明人牵强附会的能力还有待大力改善。 “这里的海滩太过平缓了!”看了半天,朱由崧做出了判断。“只怕不合适作为港口。” 海滩平坦,显然利于攻击方抢滩登陆,但眼下为了确保海州一线不受攻击,明廷已经布置了1个州城、2个所城在此,朱由崧要搞点什么花样,完全在各方的视线之下,根本就是束手束脚,所以,海州这个备份基地只能被pass了。 “回去吧!”朱由崧吩咐道。“先找了车马行,定了去邳州的车马,然后,回去休息······” 海州虽然又小又破,但车马行总是有的,而且背景还不简单,是守御中前千户所的几位千户、副千户合开的,做的还是独家买卖,因此雇车的费用不便宜,一辆骡车、两匹健骡外加一个车夫,走一趟邳州要五两银子,路上还得包车夫的吃住,也就是马料不要朱由崧负责。 对此,蔡国峰觉得贵了,便试着讨价还价:“这价是不是太高了,能不能低一点呢?” 车马行管事却一脸桀骜的回应道:“概不还价!” 没办法了,只好付了定金,约定明天一早过来接人。 转过天来,朱由崧还在客栈里用早餐,骡车就听到了客栈门口,蔡国峰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报告道:“车子倒是准时到了,只可惜两匹骡子实在是称不上健壮。” 朱由崧笑道:“别唠叨了,能走就成了,路上的吃食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这里可不是洛阳,也不是河南,朱由崧不想多事,但有些时候,不是你想不要多事就没事了,事情会自己找上门来! 这不,离开海州西行到了第三天,半道歇脚的时候,严德桓有些警觉的向朱由崧报告道:“公子爷,情况有些不对劲,这一路上人烟稀少,可偏偏今天已经连续遇到了两拨行路的,极有可能是匪盗派来盘道的,接下来得小心行事!” fantuankanshu.com 李谙急切的说道:“问一下车夫,周边有没有可以暂宿的村落或集镇,我们过去避一避!” 严德桓急切道:“不可,谁知道车夫会不会把我们带到匪巢去了。” 这话也有道理,毕竟有很多地方都是平时为民,有事为匪,不明不白的撞进去,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由崧听到这,目光一凝:“你是说,我们在海州就被人盯上了?” 严德桓苦笑道:“怕是如此,而且盯上我们的可能还不是一般的匪徒,而是官兵!” 朱由崧眼眉一挑:“海州守御中前千户所的官兵!” 严德桓点点头,朱由崧眯起眼睛想了想,问道:“你以为现在该怎么办?” 严德桓便道:“一个是现在就原路返回,一个是改道,但无论如何不能让车夫跟着了!” 朱由崧考虑片刻,毅然决定道:“往回走差不多要两个时辰才能看见大集,若是贼人有马,我们是断然逃不脱的,这样,先拿下车夫,问清楚了,再做计议······” 307.厮杀 蔡国峰做出一副浑然无事的样子,走到正在喂骡子的车夫身边,貌似随意的问道:“这一路上有盗匪出没吗?” 车夫眼神有些慌张,但嘴上还是若无其事的答道:“山东那边听说一向有盗匪出没,但本地的情况尚好,没听说过有什么盗匪越境的事!” 蔡国峰舒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说罢,蔡国峰做出要转身的样子,却迅雷不及掩耳的在车夫的耳门这边重重一击,车夫迅速昏倒,蔡国峰当即扶助车夫,在不让他倒下的同时,仔细检查了车夫身上携带的物品,并命人仔细检查了草料及车子,然后一脸沉重的回去跟朱由崧报告道:“公子爷,这车夫的确有问题,这是巴豆,搞不好等一会骡子就会拉稀了。” 李谙一听急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果有盗匪来袭怎么办?” 朱由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向蔡、严等人问道:“如果现在让骡车带着车夫继续向西走,然后我们转而向南,行不行?” 严德桓摇头道:“二十几个人的痕迹是掩盖不了的,一旦盗匪发现咱们人不见了,只怕很快会追上来的,而且他们一早知道我们有二十多个人,所以至少会有五、六十号人来对付咱们。” 50~60个兵,还是最少,这力量对比显然有些悬殊了。 所以,蔡国峰咬牙切齿的建议道:“现而今,也就只能分兵了。” “故布疑阵?”朱由崧眯起眼想了想。“那怎么个分兵法呢?” “东南西北,都派两个人。”严德桓考虑了一会,建议道。“不过不能随便走,都要做出有多人离开的行迹,而剩下的则护卫世子爷和李公公往宿迁方向走。” 蔡国峰却道:“我担心匪兵会预判我们往宿迁行进,所以,我建议往北走,去郯城!” 朱由崧考虑了片刻决定道:“那就立刻分散行动,我们去郯城,另外,如果往南走的到了宿迁或邳州,立刻联络路通派到徐州的人,让他们来郯城接应!” 事不宜迟,蔡国峰立刻把车夫捆好,放入骡车之内,然后和严德桓抽出兵刃,同时捅了两匹骡子一刀,吃痛的骡子当即顺着原路狂奔而回,如此便做出了一番朱由崧一行知道前面有盗匪等待后,转身而逃的假象。 等骡子跑远后,一行人也跟着往回走了一小段路,然后踏入一条没过脚腕的小河,其中四个人向南、剩下的十六个仪卫陪着朱由崧和李谙向北,各自行进了里许后,南下的四个人脱离了河道,一左一右,从河岸的两侧各自脱离,同时这两组人还各自做出一番多人踩踏的迹象,籍此掩护北上的朱由崧一行······ “点子倒是挺机灵的!”福王府仪卫们的行动果然迷惑了伏击歹徒的视线,这不,左等朱由崧一行不来,又等朱由崧一行不来的袭击者在不到半个时辰就发现了不妙,于是立刻沿路追踪,终于在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了因为拉稀和流血而停下脚喘息的骡子,以及骡车中的被捆车夫。“说,他们在那发现的不对!” 得到释放的车夫看了看周边的景色,回复道:“西面三里地。” 一群匪徒随即回到了朱由崧他们歇脚的地方,一番搜查后,匪徒们得出了结果:“点子没有从这里离开,应该也是往回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查吧,终于凶徒们发现福王府一行人是在百多米外的小河处消失的:“该死,他们一定是踏入河中了,你,带二个人去顺着河往北面看看,你,也带两个顺着河往南面查一查······” 一炷香后,两方面的报告都来了:“什么?南北都有多人行走的痕迹!而且南边还再次分兵了!这还真是有高人呢!” 这边匪首正说着,边上有人请示道:“那千户大人,咱们还追吗?” “当然追!”千户冷然道。“他们分兵我们也分兵,分到最后,也是我们的兵更多一些。” 既然匪首的主意已定,那匪徒们只好继续追击下去,此时,就见匪首考虑了一会,把手中的匪徒们一分为二:“柳百户,你带三十个兄弟追南面,剩下的跟我追北面。” 柳百户便问匪首道:“千户大人,南面有两路,我追哪一路!” 匪首摸了摸下巴,说道:“河东多半是诱饵,他们不会那么傻,还回转回去,所以,你到了安排几个个兄弟过去看一眼即可,你带着大队去追河西那路。” 柳百户领着人走了,匪首便带着剩余匪徒们向北追去,但追了两三里地,忽然发现福王府这边又分兵了,这次看上去虽然只有四五个人的痕迹,但保不齐最重要的人就在其中,所以,匪首没有办法,只能再分出一组近十人沿着岔到追了过去。 2kxiaoshuo.com 可这么一来,匪首身边只有不足二十人了。 又追上了三里多地,匪徒们开始心焦气浮之时,一片疏林出现在匪徒的面前,匪徒们不虞福王府的仪卫们竟敢返身打自己的伏击,便脚步不停的准备穿林而过。 忽然只听一声暴喝,十几根刚刚匆忙削成的掷矛雨点般投了过来。 尽管这些掷矛做的很粗糙,顶部也没有铁质的矛头来加强穿透力,但匪徒们都是布衣无甲,因此在猝不及防之下,顿时有三四个人被射了个正着,立刻血溅当场。 近距离投出的掷矛的威力几乎可以比美建奴的重箭,因此这些受伤的人大多直接失去了战斗力,如此一来,匪徒这边就只剩下了十五个人,而福王府仪卫这边还有十四个,再加上也算是以逸待劳,倒也打得旗鼓相当。 只是战局很快出现了对福王府仪卫们有利的一面----毕竟福王府对仪卫们的供应要比卫所兵好了太多,所以不说武艺吧,至少气力上面,福王府仪卫们是占优的----所以,差不多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了,已经七八个匪徒倒了下去。 匪首见势不妙,立刻带着剩余人往回逃去,严德桓、蔡国峰带着人紧追不舍,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被岔路引开的一批匪徒及时赶了过来,如此一来,匪徒们重新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 308.吓阻 刚刚的战斗中,虽然打趴下七八个匪徒,但仪卫也阵亡了一人、重伤一人,因此眼下是十七个匪徒对十二个仪卫,仪卫再能打,也怕是无法赢得了对手的,所以,现在就轮到仪卫们逃跑了。 匪首刚刚吃了亏,自然是不肯罢休的,于是带着人又重新追了回来,只是匪徒刚刚进林子,一支箭就瞬间射了过来,当即射倒了一名匪徒,唬的几个匪兵们大叫:“他们有弓!” 一个匪徒还不甘心,仗着自己身子灵巧想借着树木的遮蔽往前冲,结果如愿以偿的吃到了一箭,一下子抱着腹部在那大叫起来。 匪首趴在那大骂道:“该死!这是谢老三带的弓箭!” 没错,若是之前福王府仪卫们有弓的话,就不会用树枝来做掷矛了,因此现在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匪徒手中的弓,被对手缴获并成为对手攻击的有力武器。 匪首边上的一名匪徒恍然道:“是了,是谢总旗的弓,刚刚进林子,他第一个受伤不起,所以,手中的弓和箭,完全有可能落到敌人手中!” 另一位匪徒补充道:“谢总旗就带了一壶箭,刚刚对面射了两箭,现在应该还有二十八支箭!”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没有人敢冲了。 可不是嘛,这里才15个完整的,28支箭平摊下来一人得有2支箭呢,大家又没着甲,手中也没盾牌,拿什么去应对人家的强弓利箭呢,所以,匪徒们一个个把自己藏的更好了。 趁着匪徒们被弓箭压制的当口,蔡国峰和严德桓摸到朱由崧身边,对着朱由崧小声吹捧道:“世子爷,神射啊!” 朱由崧冷静的回应道:“我只不过是歪打正着,对了,蔡百户能射箭吗?” 蔡国峰应道:“倒是也能射几箭,但比陆百户差远了。” 陆百户是朱由崧的弓箭教练,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但问题是现在人家不在现场啊,所以,朱由崧品砸了一下,便把手中的弓箭塞入了蔡国峰的手中,同时交代道:“你拿着弓箭压阵,其余人带上伤员和死者、背上李谙,赶快走!” 蔡国峰和严德桓对视一眼,然后点头应道:“是,请世子爷稍候,我们这就安排!” 敌前撤退当然不是简单的一句话,所以蔡国峰留在原地,严德桓则布置了一番后,这才带着朱由崧以及被血腥的战斗吓得尿了裤子的李谙撤出了林子。 听到福王府这边动静的匪徒们有些鼓噪,匪首便一挥武器领头发起了的冲击,但匪徒们刚刚显现,蔡国峰就射出连珠箭,只见他射出四箭,射倒了三人,其中还有一个是直接射中面门的,这下可把匪徒们彻底吓住了。 这些匪徒顾不得冲锋,直接趴在了林间有些潮湿的土地上,足足一炷香之后,估摸着对手已经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 其中一个小头目问一脸晦气的匪首道:“千户大人,我们还追吗?” “追?追个屁!”匪首怒不可遏的说道。“对面有神射手,我们这边连弓箭手都没有,追上不是送死嘛!收拢一下,我们回去,这次可是亏大发了,你妹夫是怎么回事,两只眼睛长到天上去了,居然把恶虎当成了病猫!老子回去后,一定扒了他的皮!” 小头目却道:“千户大人,卑职注意到对方应该也有死者和伤者,这么一来,肯定是走不快的,估摸着会找一个村子或小庙过夜,只要我们能把柳百户他们找回来,还有机会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匪首犹豫了,小头目见状便趁热打铁道:“这伙强人一共应该是二十二个,刚刚我数了数,跟我打斗的有十四人,另外隐藏射箭的算一个,等于说分出去的不过是七个,因此柳百户那边很快会发现不对,追上来的,大人,机不可失啊,万一让人走脱了,到时候查下来,那可就完全了。” 匪首砸吧了一下嘴,问小头目道:“当初,他们进城时是云梯关那边营兵派人送的?” “是,是打着一个哨官的名义,”小头目因此强调道。“搞不好,这就是后患呢!” 匪首的表情愈发的犹豫了:“有军中背景,又带着那么多好手,只怕这家背后的势力不小啊,这万一······” 小头目有些鄙视匪首的患得患失,所以极力劝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难不成,日后坐以待毙吗?只有人死了才是一了百了。” 匪首还在权衡,忽然有人报告道:“柳百户他们赶过来了!” 匪首大喜,立刻把柳百户叫了过来:“老柳,你那边人追上了吗?” 柳百户摇摇头:“我看着后来脚印不大对头,便往北面追过来了;河东那边也是一样,走了不到半里地,脚印就只剩下两个人了,所以,他们也回来了。” 15+28=43,从人数上来说,肯定还有压倒性优势,而且柳百户这边也有几名弓箭手,到时候可以压制对手的射手,所以那个小头目再次劝说道:“千户大人,不能再耽搁了!” 匪首想了想,把情况跟柳百户说了一遍,然后问计道:“还需要追杀吗?” 小书亭 柳百户摇头道:“已经走脱了两组人,若是真是势家,只怕淮安府和漕运衙门都要震动,到时候肯定要清军点核,我们得立刻回去把缺额补上了,如果继续纠缠,无非是杀人出气罢了,既耽搁时间,还要做好伤亡更多弟兄的准备,这笔恤抚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 柳百户其实是告诉匪首,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目标付出更大的代价----这真追上了,就眼下这情况,两个领头人可是要带队厮杀的,那搞不好就真会丢了性命。 被点醒的匪首立刻扫视一下那些士气低落的匪徒们,又看看那些还在哭爹喊娘的伤员,当下做出决定:“把伤亡的弟兄都带回去,我们不追了!” 小头目急道:“大人,要清军也没有那么快,我们完全可以干掉那批人后再回去想办法抽调余丁弥补!” 匪首抡起手就给了小头目正反两记耳光:“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柳百户跟着补刀道:“弥补?三五个还好说,再多,能不惊动了其他几位千户吗?唐总旗,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出了事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千户大人还要子子孙孙当海州守御中前千户所千户的,可不敢跟你胡闹!” 小头目捂着脸低下了头,不让人看见自己眼睛中的寒光,但嘴上却有气无力的应道:“卑职遵命就是了······” 309.野村 “世子爷,匪人没有追上来。” 听完断后的蔡国峰的报告,朱由崧问严德桓道:“受伤的兄弟还好吗?” 严德桓苦笑着回应道:“几个受轻伤的兄弟还好,但常总旗怕是不行了。” 朱由崧走过去看了一眼进气多出气少的常总旗,吩咐道:“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金疮药都带了吧,该上药的上药,另外安排两个警戒的,再想办法查一下我们现在哪里!” ranwena.net 严德桓和蔡国峰对视一眼,点头接受了朱由崧的安排,然后一行人在荒芜的盐卤地中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放倒了一大片芦苇,这才停了下来。 李谙颤颤巍巍的从一名气喘吁吁的仪卫的背上滑了下来,犹自腿软的说道:“小主子,此地恐怕不宜久留啊!” 朱由崧指着已经七倒八歪躺在地上的仪卫说道:“李伴伴说的有道理,可是不缓一缓,不辩一下方向,恐怕是不行的。” 李谙环视周围,恍然道:“奴婢,奴婢这是想当然了!” 李谙还待说些什么,坐在常总旗身边的严德桓突然发声道:“世子爷,常总旗要不行了!” 朱由崧赶忙走了过去,然后握住常总旗冰凉的手,对着挣扎着不肯瞑目的常某人说道:“您放心去吧,你的家人本世子来负责照顾,绝对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常总旗一口气松了下来,人就这么走了! 边上的仪卫们一个个情绪复杂,还有人留下了眼泪。 朱由崧想了想,向众人说明道:“稍后找个寺庙,先安顿了常总旗他们两个,记住地方,等回到洛阳后,再派人来取回棺椁落葬。” 几个仪卫们黯然无语,朱由崧砸吧一下嘴,然后拱手向众人罗了一圈:“今日脱险,尔等的功劳,孤记下了,稍后回到洛阳,各有赏赐,还望大家能继续保得本世子的周全!” 严德桓和蔡国峰听到这,不敢怠慢,立刻引导着一众仪卫跪拜下来:“卑职等愿护得世子爷的周全!” 朱由崧伸手虚扶:“好了,都别跪了,再休息片刻,就上路吧······” 一群人坐在那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重新启程,此时太阳西下,严德桓随即简单分辨了一下方位,便带着众人向正北方向行去。 大约又行进了小半个时辰,众人听到了汨汨的水声,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便顺着水声走了过去,不消一会,就看到一条一丈多宽的小河曲折蜿蜒,似乎无始无终。 严德桓和蔡国峰讨论了一下,判断道:“世子爷,这应该是沭水,顺着河往下游走,可以走到沭阳,顺着河往上游走,就可以去郯城了。” 朱由崧不假思索的决定道:“既然说好了在郯城碰头的,那就不要变了,顺着河向北走!” 众人于是便沿着河流向上游前进,又走了一会,遥遥的望见一个土墙围绕的村寨。 一行人便加快了脚步,但等到了村寨口却发现,寨门处的吊桥被人拉了起来,然后还有几个警惕的乡兵用弓箭瞄准了他们! 朱由崧一见便命令身边人一起退远了几步,在做出警戒的姿势后,冲着严德桓点了点头。 严德桓便放下手中的大枪,赤手空拳的走近了过去,隔着吊桥跟对面交流起来:“列位,打听一下,这里距离郯城县城还有多远的路?” 但严德桓的话似乎鸡同鸭讲了,乡兵们似乎根本听不懂严德桓的南京官话,好在,不一会一个教书先生样子的人闻讯从村子里赶了过来,这才跟严德桓展开了交流:“本地距离郯城县城大约还有二十五里地,你们顺着河往上游走,差不多半天就能到了!” 严德桓转身跟稍远处的朱由崧大声报告道:“公子爷,路没有错!” 朱由崧便同样以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大声回应道:“问一下,能不能进村休息,实在不行,跟他们买一点干粮和柴火,顺便问一下,周边可有寺庙!” 严德桓便冲着吊桥对面说明道:“我等从海州去往宿迁,路上遇了劫匪,慌慌张张跑错了方向,来到贵地,如果方便,不知能不能允许我等进村借宿,若是不方便的话,可否售卖一些干粮和柴火,我们照价付银;另外,我们当中有两个伴当遇袭身亡,想要找个寺庙超度和暂时寄放尸骸,还请帮忙指路!” 村寨那边,教书先生模样的人与村寨中的族老、长者商量了一下,其中有人跃跃欲试,准备强吃朱由崧这支看上去狼狈不堪的队伍:“既然他们有银子,干脆就抢了过来!” “不可!”教书先生反对道:“外面有十几个人,手中个个都有家伙,而且还能从劫匪处逃脱,多少是有些能耐的,要是一下子没办法全部拿下,让他们逃到了郯城,本村多少就有些麻烦了。” 先前说话的人不满道:“有什么麻烦的,郯城是在山东,我们这里是南直隶,难不成山东还能越境来处置我们吗?” 这倒也是,古今往来,凡是涉及到两个行政区之间的执法一向是最麻烦的,以眼下这件事为例,郯城接到报案了得首先报告沂州,沂州得报告兖州府,兖州府得报告山东布政司,山东布政司行文刑部,刑部转南京刑部,南京刑部下文给淮安府,淮安府下文跟邳州,邳州下文宿迁县,宿迁县接到公文后才会派人来此调查,这一圈下来,半年都是快的,到时候早就没有痕迹了。 “话是没错,可看他们的样子,身上又能有多少银子呢?”教书先生指着朱由崧这群人说道。“别到时候只能抢个十两八两,却死伤了一堆精壮汉子,那就大不值得了。” 教书先生的话说服了族老们,所以这些人商量一下,让教书先生传话道:“本村不欢迎外人入住,你们要买粮食和柴火没问题,留下银子,人退远了,我们给你们送过去,另外,沿着河走七八里路,有个小庙,你们可以把同伴安置在那里!” 严德桓听罢,跑回去跟朱由崧商量了一下,随后,蔡国峰拿着一块一两半的小银锭走到桥边,展示了一下,然后放在地上。 “你,也退回去!” 蔡国峰听从了指挥,等他退开大约十几步后,吊桥放了下来,一个乡兵冲出来捡起银子,然后送回去检验;又过了一会,三捆柴火和一袋粗面饼丢了出来。 “怎么就这么点!”蔡国峰叫了起来。 那边却不管不顾的准备把吊桥升起来,蔡国峰无可奈何,只好让部下过来拿了这点东西离开······ 310.荒庙 朱由崧吃了一口粗粝难咽的面饼,然后向严德桓、蔡国峰两人问道:“今天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蔡国峰恼怒的说道:“说好听的,本地是民风刁悍,说不好听的,这里是蛇鼠一窝!” 朱由崧摇了摇头:“我不是问你们这个,我的意思是,这次截杀不会有其他含义吧?” 严、蔡、许等人面面相觑,好半天后,许昇焘才道:“应该只是求财,否则,一定会追杀不止的。” 朱由崧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对,只是为了求财。” 刚刚趁机换好了裤子的李谙在一边后怕道:“这些该死的兵痞,真要小主子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向王爷交代啊!” 严德桓和蔡国峰现在也想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性,是的,如果朱由崧出事了,不说死了,就是伤了哪里,估计他们几个也要被抄家流放,若是朱由崧死了,那更加是灭门的罪名了。 但朱由崧倒还沉得住气:“既然孤现在完胳膊完腿的,这些丧气话就不要说了,至于海州守御中前千户所嘛,事情当然没有完,回去后跟京邸打个招呼,想办法送海州这些人去辽东吧,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逃不了。” 朱由崧话里抑制不住的寒意,让严德桓和蔡国峰两人都有些微微战栗,好在,朱由崧没有进一步继续说下去,只是交代道:“虽然我现在跟村寨算是和睦,但总有些不保底,晚上还是要派人轮流值守,等进了郯城再好好休息!” 朱由崧的布置是有道理的,于是严德桓、蔡国峰、许昇焘便商议了一下,布置了晚上的值守班次。 在三名百户官安排警戒人员的时候,李谙问朱由崧道:“小主子,到了郯城,是不是要报官呢!” 朱由崧反问道:“李伴伴是什么意思!” 李谙担心道:“如果报官只怕会泄露了小主子您的行踪,万一引起了朝廷的注意,那就不好了!” 朱由崧听后,权衡了一会,决定道:“进了郯城后兵分两路,严德桓带几个人跟着我,你带蔡国峰去报官,就说是福王府中官,去查看云梯关境内的王府产业,回来路上被大股匪徒截杀了,身边的护卫拼死之下,才得以脱困,但还是死了两个王府仪卫司的仪卫。” 李谙不安道:“这样一来,会不会有麻烦呢!” 朱由崧摆摆手:“皇帝那边我已经报备过了,文官这边是没办法找王府的茬的。” 李谙这才应道:“是,奴婢明白到时候该怎么做了······” 一夜无语,隔天早上,朱由崧一脸蚊子块的从野地里爬了起来,同时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些毒蚊子的体内没有疟原体,否则他只怕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只是怕归怕,一切已经发生了,显然无法挽回了,所以,只能旁若无事的继续上路。 好在,那个不知名的村寨教书先生并没有信口开河,这不,顺着河流上行不到十里,就看见了一座规模不大的寺庙,广元寺。 蔡国峰立刻带人敲响了广元寺的门,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寺内正在做早课的几名僧人,于是住持僧便打发小沙弥过来开门,结果门一开,十几号人便持刀拿枪的冲了进来,唬的僧人们以为遇到了盗匪。 蔡国峰见和尚们吓成一团,急忙解释道:“不要惊惶,我等只是请贵寺帮忙收敛和寄存两位兄弟的尸骸,若是可以,顺便再帮忙做个超度。” 说着,蔡国峰从兜里掏出了银子,果然,白花花的银子瞬间安抚了僧人的不安,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的住持僧满脸堆笑的回复道:“壮士请放心,本寺愿为壮士等效劳!” 这时才走进来的朱由崧刚好听到了住持僧的这句话,便说道:“先让他们准备一下斋饭,昨天的面饼才够塞牙的,大家伙饿了大半天了,至少先弄一个汤饱再说!” 见朱由崧气度恢弘,住持僧不敢怠慢,立刻安排几个僧人去操持起来,同时又命人打来清水供朱由崧洗漱。 当朱由崧在李谙的服侍下洗头洗脸的时候,住持僧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公子,你们这是遭贼了吗?” 李谙应道:“是啊,原本是去宿迁的,可没想半道上遇到了剪径的,好歹是跑出来了,但却失了方向,敢问,最近的县城是哪里?” 住持僧回复道:“再沿着河道北行十五里左右,便是郯城县了。” 李谙点点头,显然,那位教书先生这方面也没撒谎。 此时,朱由崧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插话问道:“本地盗匪很是猖獗吗?怎么路上都是坞寨,且不愿意接纳外人进入歇脚!” 小书亭 住持僧应道:“大约是二十来年前吧,河南归德杨思敬谋反,虽然被官府一举荡平了,但其余孽却流窜至徐州和山东为匪,一些村子遭殃了,所以,从那时起,本地大户便会起了坞堡,在村子里设乡兵,不过各村的财力不同,有些地方还能维持,有些地方早已经松弛了,这位公子爷,您大概是遇到那些还在维持乡兵的村子了。” 朱由崧当即逼问道:“也就是说,其实各村与盗匪一直是相安无事喽?” 住持苦笑道:“看公子爷说的,本地出产微薄,村民大多是苦哈哈,盗匪也实在是没有东西可抢,如此才能安稳一时!” 朱由崧摇了摇头:“老和尚不实在,莫非这广元寺是贼窝子!” 住持吓了一跳:“施主可不能信口开河啊,本寺一向安分守己,怎敢行作奸犯科之事呢!” 朱由崧嘿嘿一笑,也不多话,只是听任李谙帮自己梳头扎发束冠! 等收拾完头部,朱由崧脱下满是泥土的外衣交给住持僧:“大和尚帮忙浆洗一下,然后用火烤干了,稍后一并算银子给你!” 住持僧拿着朱由崧的外衣一阵哭笑不得,此时就见蔡国峰端着一碗汤面走了过来:“公子爷,这里也没什么吃食,我就让他们下了碗面,您将就一下。” 朱由崧接过海碗,只见里面是漂浮了几片油花的素汤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蔡国峰偷用了供奉在佛前的香油----在热力的激荡下,倒也份外的诱人,确实让饿了半个早上的朱由崧,特别的有食欲。 朱由崧便笑道:“能有碗面吃就不错了,你们也弄点东西填一下肚子吧······” 311.白莲教 朱由崧吃面的时候,拿着他外衣的住持僧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李谙过去交代了一句,这才拿着外衣退了下去,找小和尚去浆洗了。 朱由崧吃完面,浑身懒洋洋的,交代了仪卫们轮流休息,不要丧失警惕后,便找了个僧寮去眯了一会,等他睡足了起床时,已经洗好烤干的衣物已经放在炕头了。 朱由崧看了看坐在一旁打瞌睡的李谙,知道他昨天受了惊吓,其实一晚上没睡好,所以,也不惊醒对方,而是悄声的从通铺的另一端摸下了床,然后自己穿好外衣,走出了僧寮。 等走出僧寮后,跟守卫僧寮的仪卫打了个招呼后,朱由崧绕着小庙赚了一圈,就发现几个和尚已经替常总旗两人擦拭了血污和秽物,换上了寿衣,此刻正在并不雄伟的大雄宝殿里诵经超度呢,而负责执勤的王府仪卫们大都跪在佛前和廊下,显然也是在为死去的常总旗他们祈福呢! 见朱由崧走了过来,趴在那的仪卫们赶快跟朱由崧让出了位置,朱由崧过去冲着殿内唯一的一座佛陀拜了拜,然后转身回到常总旗的尸首前,冲着两位牺牲的战士鞠了一躬。 住持僧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朱由崧,没有多话,而是继续在那颂念经文。 等一篇《大般若波罗蜜多经》读完了,朱由崧上前向住持僧致礼道:“多谢住持了,稍后我会命人来此迁移棺椁的,还请住持帮忙给我两个属下选一口好棺材!” 住持应了一声,朱由崧便问从地上爬起来的蔡国峰道:“香油钱奉敬了吧?” 蔡国峰回复道:“已经进奉了白银五两。” “怎么不多进奉一点!” 蔡国峰应道:“弟兄们身边都搜遍了,除了这五两以外,就剩下一些散钱了。” 之前朱由崧在清江浦兑了五十两银子,但其中的大头都在李谙身上,蔡国峰那只放了不到十两,这两天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也很正常,至于其他仪卫嘛,也都是用钱就吃光用光的主,身边一二十文是不短,再多就没有了,而极少数要养家的,那也是囊中羞涩的。 朱由崧点头道:“都是我忘了,等一下让李谙再填一份香油吧!” 说到这,朱由崧看了看天色:“你们去帮和尚一起做个午饭,吃完了早点走,尽量在关城门前,进了郯城。” 蔡国峰立刻安排下去,结果朱由崧便看见一个小沙弥眼里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朱由崧便伸手问小沙弥道:“小师傅,怎么不高兴我们吃了你的斋饭吗?” 小沙弥一边退缩一边用带有浓郁本地口音的官话回复道:“你们太能吃了,把我们的粮食都吃完了!我们要饿肚子了!” 朱由崧哑然失笑,转身问住持道:“附近有地方去采买粮食吗?” 住持僧已经收到了五两银子,又听朱由崧说接下来还要再给点,自然是笑容满面:“有的,有的,周边的村子虽然不富裕,但本寺花钱买粮,也总是能买到的。” 是啊,朱由崧这十几个人了不得吃了掉三十斤米面,以现在斗米六七十文的价钱来说,算上用掉的香油和豆腐,撑死了也就三百文左右,老和尚再各花一两银子买两口棺材,那也能从五两中落下一半的好处,足足可以为广元寺这不到十个和尚、沙弥提供两个月的吃食了。 朱由崧笑了起来:“这就好,可不能让小孩子饿着了。” 正说着,李谙从僧寮中冲了出来,口中还惊恐的唤道:“小主子,您,您去哪了?” “我在这!”朱由崧喝了一声。“你不要急!” 话虽如此,李谙还是在听到声音,精神有些紧张的赶了过来。 看到李谙这副神色惶恐的样子,朱由崧轻声解释道:“我看你昨晚上没睡好,有意让你再多睡一会,就没叫你,好了,不要紧张,这不,离午饭还有些时间,你再去眯一会,到时候,我让人叫你起来!” 李谙却道:“可不敢再睡了!” 朱由崧也不强迫李谙,只是跟住持僧说道:“老和尚,我们坐下来聊两句?” 住持僧便请朱由崧和李谙来到方丈室,还命小沙弥上了茶水,并介绍道:“本寺困顿,也没什么好茶招待,只有一些日照来的茶叶,还请贵客不要见谅!” “茶汤不错!”朱由崧看了看茶色,又闻了闻茶香。“茶香也挺浓郁的,虽然比不得几大名茶,但已然是好茶了。”说罢朱由崧品砸了一口,转而跟身后站立的李谙要了五两银子。“住持,这些算是我给贵寺添一座释迦真像的供奉!” 老和尚看着银子本来是笑眯眯的,结果听完朱由崧的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贵客这话是何意!” 朱由崧冷笑道:“贵寺供奉的是天王弥勒吧!” 李谙有些懵懵懂懂,不知道场面为什么一下子紧张起来了,所以,问道:“小主子,供奉天冠弥勒有什么不对吗?” 朱由崧淡然的回答道:“一般寺庙只在天王殿供一尊大肚弥勒,绝不会在大雄宝殿供奉天冠弥勒的,只有白莲教如此做派!” 李谙大惊失色:“白莲教!” 话音未落,只见老和尚从僧衣里取出一个击打木鱼的铁槌来,对此,朱由崧摆摆手:“老和尚,不要这么紧张,我要真有恶意,十几个人还对付不了你们这几个和尚吗?” 小书亭 住持僧的表情一动,朱由崧便趁热打铁道:“其实司礼监经厂还帮王森、王好贤父子以及徐鸿儒印刷教义呢,你们偷偷信奉白莲教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 住持僧放下铁槌,叹息道:“王森父子和徐鸿儒都是闻香教人,已经算不得白莲正宗了!” 随即,住持又道:“施主,本寺只不过是几个僧人避世之地,还请施主能高抬贵手,容我等有安身之所!” 朱由崧应道:“我出首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好处,我惹这身骚干什么!” 住持僧送了口气:“如此甚好!” 朱由崧却反问道:“隐匿你们的消息,我有什么好处!” 住持僧一滞,随即恍然道:“公子爷此言说自己遇袭了,如果贫僧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卫所兵做的,就不知道施主是从何而来了!” 朱由崧愣住了:“和尚是说山东和南直隶这边的卫所都经常派兵劫道?” 主持回复道:“别处不多,但至少山东和南直隶交界处是少不了的。” 朱由崧恍然:“原来是两不管呢,甚好,甚好,国家多难,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洞了······” 312.后会无期 朱由崧说这句牛鬼蛇神其实还有隐喻的,因为他知道明年徐鸿儒就会在山东掀起一场规模不小的“起义”,当然,这场“起义”很快就被明廷剿灭了,但其过程中截断了漕运,给明政府带来了极大的震动,也让明廷的财政状况愈发的雪上加霜了。 不过站在统治阶层的角度来看,闻香教起义的危害性显然不如很快要爆发的奢安之乱,后者持续时间长达九年,可谓进一步消耗了明朝原本已经极度衰弱的国力,为大明国内农民起义的大爆发添油加柴,加速了大明的灭亡。 只是这一切,朱由崧根本无法阻止,所以,他只能按部就班的实施自己的计划,以求在最后的大变关头能扭转乾坤了······ 既然把事情说开了,住持僧毫不隐晦的说道:“施主,老僧虽然避居此地,但也不是什么瞎子聋子,大明已经百病缠身了,自然需要明王降世,再造乾坤的。” 朱由崧冷笑道:“你们最多是为王前驱罢了,然而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改朝换代之间,血流成河,如此杀孽,又岂是一个再造乾坤能掩饰的!” 住持僧却道:“大乱才能大治,当然,贫僧等人会置身其外!” 朱由崧摇头道:“只怕到时候身不由己啊!” 住持僧笑了笑,没继续接话,于是,朱由崧便言道:“我从海州来,被人截杀,当是海州出了问题,且问,出手的是海州守御中前千户所的人马吗?” 住持僧想了想,回复道:“可能是中前千户所的王千户家动的手!” 朱由崧嘴角挤出一个好字来,然后问道:“中千户所不会也是亦兵亦匪吧!” 住持僧答道:“施主若有志于海贸的话,只怕是要小心了,不过,在近海,中千户所的巡海船不会轻易动手,但若走大洋航线,回来时,可要避一避了,搞不好就杀人越货了!” 朱由崧冷静下来,仔细考虑了一会,又问道:“中千户所如此肆无忌惮,背后可是有人?” 住持僧斟酌了一二,这才告知朱由崧和李谙道:“是不是背后有人,贫僧倒是不知道,但听闻是江南那边有过交代,否则云梯关这边也不至于是眼前光景,当百倍于今!” 朱由崧明白了,原来是江南那边的私港在捣鬼,为的就是扼杀云梯关这边出海的前景,让两淮成为供货地,而由苏南商帮接手后从太仓和上海外运。 但对于这样的局面,朱由崧倒也不惧,甚至是乐见的。 这是因为,朱由崧能给自己的船只添置火炮等重型武器,再加上有福王府的背景,根本不怕硬捍海州守御中千户所的巡海船,因此完全可以把不利转化为有利,进而从苏南以及浙江商人那边虎口夺食。 “原来如此!”朱由崧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随即又问道。“本地私盐也很猖獗嘛!这一路上,我倒是看到好几个私贩挑队了!” 住持僧一惊,急忙劝说道:“施主,私盐这件事,您可别掺和,这些人下手黑着呢,而且您看到的私贩都是苦哈哈,真正私盐大户正是一干盐商!” 朱由崧笑道:“这个我知道,我家里也搞盐的,自然知道其他的关窍!” 没错,福王府坐拥上千张盐引,整个河南布政司的盐业市场都要看福王府的眼色,某种意义上当然也是一家盐商。 住持僧恍然道:“怪不着施主的部署看起来如此精壮。” 朱由崧叹息道:“结果还是死了两个,他们的家人闻讯,怕是要哭死了!” 朱由崧显然不想多谈王府仪卫的事,所以岔开话题问道:“老和尚对周边的地形可是熟悉?” 住持僧有些诧异,但还是乖乖的回应道:“多少有些了解!” 朱由崧便请求道:“可否画一下周边的地形!” 住持僧虽说不解,还是研磨提笔画了一张谁也看不懂的地图,好在,他自己能看懂,也能解说,所以,朱由崧总算是了解了这个时代徐州周边大致的地理环境。 这个时代,微山湖还没有成形,只有另一时空水域面积一半的昭阳湖存在着,但泗水、薛水、会通河还是在徐州以北形成了广泛的湿地地形(主要是因为黄河决口泛滥形成的)。 再加上峄县以北又多山地,所以一般来说,大军是不太可能沿着运河沿线南犯的----这的沿运河南下也不怕,只要在薛水沿线布置坞堡就可以有效的阻挡对方的行动----更不可能从地形复杂,大军行动不便的沂蒙山区杀出来直接攻击海州等徐州腹背,而唯一可行的就是先在开封与归德之间越过黄河,经归德,而东向攻打徐宿,然后再进迫凤扬、饮马长江。 “多谢老和尚指点了。”朱由崧大致了解了一下周边的地形,对未来守御,有了初步的认知,但他也清楚,在崇祯年间,由于农民军的肆虐,导致了凤阳周边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因此未来守御需要考虑的东西更多。“如此,我心里也大致有点清楚了。” 别说住持僧不知道朱由崧心里清楚了什么,就连李谙显然也不太明白朱由崧在干什么,所以方丈室里泛起一阵无言的尴尬,就只剩下朱由崧自己一个人在自嗨了。 ranwena.net 幸好,这种尴尬没过多久,就被前来报告的小沙弥打破了:“这两位施主,斋饭好了,请您过去享用吧!” 朱由崧冲着住持僧点点头,起身离开了,看着朱由崧和亦步亦趋的李谙的背影,住持僧的眼皮跳了跳:“这个少年,贵不可言呢!” 小沙弥却不解风情的开口道:“住持,我们去化缘吧,顺便再买些米,否则晚上就要饿肚子了。” 住持僧一语双关的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总要把恶客打发走了才好,且再忍一忍吧。” 小沙弥一脸不开心的走了,住持僧也跟着起身出了方丈室,不过,他没有去斋堂看朱由崧等人嚼谷,而是在天王殿处等候。 不多时,朱由崧等人吃饱之后,从斋堂走了出来,等来到山门处,看见准备送客的住持僧,朱由崧笑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老和尚,把天冠弥勒像收起来,我们后会无期了!” 住持僧含笑躬身道:“阿弥陀佛,贫僧等不送了······” 313.郯城 离开广元寺,沿河继续北上大约六七里地,众人就看到了一条官道,官道便还有一座茶亭,于是朱由崧便严德桓过去问路。 经营茶亭的老夫妇看到严德桓撒出的铜钱,那是有问必答,所以众人很快搞清楚了方向,然后顺着某个方向行去,果然,不久就看到了界碑。 “总算是到了山东境内了!”朱由崧一边感叹,一边看了看似乎已经累惨了的李谙,决定道。“休息一会吧。” 众人没甚形象的在一旁找了个小土丘坐了下来,只有严德桓和蔡国峰两位百户不得休息,被朱由崧安排去警戒,虽然辛苦,但严。蔡两人却知道自己似乎入了朱由崧的法眼,所以一句话没说,老老实实的执行去了。 只是一行人才坐下没多久,蔡国峰便跑回来报告道:“公子爷,郯城方向过来一群人!” 众人开始警戒起来,很快几名差役押解着犯人出现在了朱由崧等的面前。 结果几个差役看到一群持刀拿枪的精壮汉子出现在路上,自身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一个班头模样的直接虚张声势的喊道:“尔等何人,立刻散开!” 朱由崧笑了起来:“好家伙,把我们当劫道的了!来人,把家伙什收一收,让差官们过去!” 说是要收起武器,但众人实际只是退到了距离道路更远的杂树丛中,押解人贩的差役见状小心翼翼的拖拽人犯准备快速通过,此时就听其中一名犯人冲着朱由崧的方向大叫道:“二龙山的弟兄们,救我翻天鼠一命,稍后必有重谢!” 几个差役顿时愈发的紧张起来,班头更是再次喊话道:“郯城县公务,尔等不可自悟!” 看着官道上的闹剧,朱由崧心思一动,便让某个仪卫放下武器,走近了大声喝问道:“这些人犯了什么罪,尔等差役准备将其带往何处!” 班头紧张的反问道:“尔等是何人!” 发话的仪卫见朱由崧点点头,便掏出腰牌丢了过去,同时说道:“福王府总旗邓聪!” 总旗可是正七品武官,品阶上与知县同级,虽然这时代文贵武贱,正七品武官在正九品主簿面前都未必能拿大,但官就是官,绝不是差役们可以比类的。 所以在确认了邓聪的腰牌的真实性后,几个差役呼啦啦的跪了下来:“小的,不知是总旗大人莅临,刚才失礼了!” “起来!”邓聪一边说一边走近取回了自己的腰牌。“真要觉得失礼,你手上的铁尺就该放下。”点穿了班头最后那点警惕心后,邓聪问道。“这些人是犯了什么事!” 班头回复道:“一个是杀人犯,两个是剪径毛贼······” 邓聪很快回来向朱由崧做了报告:“杀人犯和剪径匪人都按律流放狭西。” 明代一向有减刑的习惯,所以哪怕是杀人犯也很难判处死刑,所以要么是流放,要么是本地服徒刑,很显然,这几个犯人可能是因为行迹恶劣,被判处了比较严重的流刑。 “原来如此!”朱由崧哦了一声,继续问邓聪道。“犯人没对你喊冤吗?” 邓聪简明扼要的回复道:“没有!” 朱由崧点点头:“看来这个知县倒不是什么胡乱判罚的混账官,邓聪,去让他们走!” 几个差役看着邓聪遥遥的做了一个滚蛋的手势,便小意的冲着朱由崧的方向行了一礼,然后恶狠狠的一扯捆在犯人手上的绳索,驱使着这几个人迅速的离开了。 看着差役扯着犯人走远,朱由崧吩咐道:“走吧,我们去郯城!” 继续往郯城方向行去,官道两边的人烟开始增多了,同时麦田也开始逐渐成片了。 朱由崧边看边点头:“本地治理情况还算是不错!知县看起来还是用心了!” 又走了近十里路,一座城池越入了朱由崧等人的视线之内,郯城到了。 郯城建置始于夏商时期的炎国,春秋时期演化为郯国,秦朝设郯郡,两汉时改称东海郡,唐朝正式改称为郯城县,传承的历史非常悠久。 不过昔日作为郯郡、东海郡和徐州刺史部等州郡治所的古郯城早就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眼下的这座县城是明代初年建成的,其后基本没有扩张和修复,所以,两百多年的时光,让这座城周不过八里的小县城看起来非常的古旧。 好在,这里可没有人收什么城门税,但换句话来说,某种程度上从另一方面显示了郯城县的城门税几乎是收不了多少的,也似乎说明了,郯城县的商业大约是不怎么发达的。 小书亭 “李伴伴!”在查验路引的快班衙役的注视下,通过城门进入郯城的朱由崧冲着李谙交代道。“按之前说的,你带着蔡国峰他们去县衙吧,我和严德桓去找个客栈或寺庙落脚!”之所以让李谙去县衙,其主要目的还是让路通的接应人员能顺利的找上门来,找到朱由崧。“到时候保持联系!” 李谙带着8个多少有些轻伤的仪卫领命而去,朱由崧则带着剩下4个完胳膊完腿的仪卫满县城闲逛起来,但正如朱由崧预测的一样,郯城之中居然连一家客栈都没有,最终只能在城隍庙找了两间客房住下。 看着颇有些肮脏的床铺和阴暗潮湿的环境,朱由崧眉头皱的紧紧的。 严德桓见状,便把领路的火居道人扯到一边问道:“这位师傅,能不能帮忙熏蒸一下床铺,另外再找一套新的被褥。” 火居道人捏着严德桓悄悄塞过来的银粒,眉开眼笑的说道:“施主请放心,我这就帮您安排。” 严德桓松了口气,然后关照道:“稍后再送一些可口的饭菜来,我们会另外付钱的。” 火居道人屁颠屁颠的去忙了,严德桓转身安慰朱由崧道:“公子爷,且勉强住上两日吧,想来,鹿总旗、章总旗他们差不多也应该到了宿迁和邳州了,很快就能联系上路通的护卫的。” 朱由崧摆摆手:“这点苦,我还是吃得起的。” 是的,朱由崧有句潜台词没有说出口,翌日,他或许要亲率大军北伐收复国土,届时军中绝不会如福王府一般舒适,所以,他如今就权当提前体验了······ 314.怎么办 郯城知县张海诚(名字由帕德玛刚玉提供)正在书房里看书,忽然一名小吏在外间报告道:“大老爷,有一位自称是福王世子府奉正的中官在衙外求见!” 张海诚一愣:“中官,本地偏僻,怎么会有福王府的中官前来呢!” 话虽如此,张海诚还是换了正经的官服迎了出来,结果看到李谙后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中贵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是的,李谙的形象有些狼狈,身上衣物到处是污渍,而身边的护卫不少人还带着彩,衣服上都是血迹。 而这此言的一幕让张海诚有些不敢确认李谙的身份了。 李谙苦笑着让人奉上了自己的官凭,张海诚此刻也顾不得查验是不是会得罪了李谙,接过官凭就仔仔细细的检核了一遍,又反复对照了官凭中对李谙相貌的描述,这才确认了李谙的身份不假。 既然确认了李谙的身份,张海诚便立刻把李谙等人迎进了县衙二堂。 等李谙落座了,张海诚便问道:“李公公这是?” “别提了!”李谙苦笑道。“福王府名下顺和店在云梯关有一宗买卖,杂家奉命去巡视,回程的时候走了趟海州,本想看看当地有没有进项,结果从海州回宿迁的路上,遇到歹人袭击,幸亏王府仪卫得力,这才侥幸逃生,饶是如此,还是折了两名仪卫。” 张海诚当即做出一副震惊的神色来:“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打劫中贵人,他们这是杀官造反呢!” 李谙摆摆手:“离开洛阳前,世子爷和王爷都有交代,不许我惊扰地方,所以,一路上轻车简从,没有表露身份,因此,杀官造反倒是不至于,但海州邳州这边的治安委实有些差了!” 张海诚先捧了李谙一句:“李公公不扰民之举,下官甚为佩服。” 接着张海诚又诉苦道:“此时,发生在南直隶,下官怕是无法越界替公公追凶了!” 李谙回应道:“明白贵县的难处,倒是不用贵县征调民壮,越境追凶,且请贵县帮我做两件事!” 张海诚暗自叫苦,但面上却推脱不了,只好问道:“不知道是哪两件事情!” “第一,请贵县派人去一下宿迁的广元寺,将遇难的常总旗及另一位仪卫的尸骸迎来郯城,稍后,杂家也好带着一起返回洛阳。” 这个要求并不算出格,对此,张海诚问道:“广元寺,距离郯城远吗?” “不算很远,大约也就距离贵县县城十七八里地吧,”李谙解说道。“周边似乎也就这一座小庙,应该也有些名气,很好打听的。” 张海诚应道:“如此,下官这就安排人去接灵!” 李谙点点头,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这次死了一个总旗一个小旗,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杂家回去也没有办法向王爷和世子交代,更没办法向常总旗他们的家人交代,所以,请贵县将尸身接回来以后,安排仵作验尸后,逐级上报,申请海捕文书,缉拿真凶!” 张海诚犹豫起来,是的,发生在南直隶的案子,由山东这边报上去,多少有暗算或看别人好戏的意思,这可得罪人呢,要是自己是进士还无所谓,但自己只是一个举人,似乎就有所不妥了! 看见张海诚一下子哑壳了,李谙质问道:“贵县难道这些事都办不成吗?” 张海诚只好说明了自己的苦衷,恳请李谙去宿迁报案,对此李谙怒气腾腾的说道:“如今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了,等杂家去了宿迁,宿迁县再派人来广元寺起灵,然后再运回宿迁验尸,起码五六天的时间,那尸体上还能看出什么来!” 张海诚当然知道李谙说的有理,可他也不能因此丢了自己的前程啊,所以支吾道:“要不,下官立刻派快马护送中贵人去宿迁!” 李谙大怒:“原本听贵县百姓说,你的政绩操守尚可,如今一看也是尸位素餐之徒,莫不是以为杂家没办法参劾于你吗?” 县令虽然有百里侯之称,掌握一县数万乃至十数万百姓的兴衰,但在真正的权势者面前不过是芝麻官而已,所以面对夹板气时,那是真正的难为啊。 因此,张海诚哭丧着脸回复道:“兹事体大,且让下官与本县同僚商议一二如何!” 李谙冷着脸说道:“可以,但且快一点决定!” 张海诚退了下去,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召集下属过来商议,而是先命人给李谙等人送上了茶水点心,这才移驾至主簿厅与主簿商量了起来。 slkslk.com 没错,郯城是下县,没有县丞,所以主簿就是县里的老二了,但主簿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一时间没了章法:“县尊,这事如果报了就会得罪了南直隶的同僚,若是不报,那福王府这边也不好说话呀!” “废话!”张海诚白了主簿一眼。“若非如此,我干嘛找你商量,且说些有用的吧。” 主簿急得抓耳挠腮:“县尊,恕下官无能,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要不,把齐典史唤来,他鬼主意多一些,或许能想出两全的办法来!” 张海诚只好让人把齐典史叫了过来,然后再次把事情说明了一遍,齐典史一听眉头就拧了起来:“大老爷,福王府在山东报南直隶的案子,怕是有说法的!” 张海诚不解道:“怎么,内中还有玄机不成!” 齐典史鬼头鬼脑的看了看四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袭击那位奉正的怕是海州的卫所兵!所以,福王府的人生怕在南直隶报案被压下来,非要从山东捅上去!” 张海诚听罢,呆坐那里,这真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是,武官在文官面前狗屁不是,张海诚这样的七品县令都可以对二品指挥使指手画脚,但这只是官面上的情况,真要惹到了那些大头兵,人家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呢,就算是一命换一命,张海诚的命能跟普通军官和士兵相提并论吗? “可是福王府这边不依不饶,那,那怎么呢······” 315.送神 齐典史请教张海诚道:“县尊,这位中贵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海诚想了想,告知道:“福王世子府的奉正,就宫中品阶来说,等同于五品少监,也就是说,在刺史大人面前,人家也是能平起平坐的。” 沂州是兖州府治下的散州,知州品秩不过是从五品,而李谙最少也是从五品,所以两人见面,也不过是平礼而已,更不要宦官本来就跋扈,兴许沂州知州见了还要先行礼才是。 齐典史盘算了一会,开口道:“而今之计,只能是想办法送神了。” 张海诚苦笑道:“本县倒也想送,可是未必送得了啊!” 齐典史摇头道:“天下没有不贪腥的猫,不,卑职不是说县尊您,县尊您是下官任职以来,少见的清官,公正廉洁,与其他官大不一样!” 零点看书网 张海诚一皱眉:“别说这些没用的话,就那句,天下没有不贪腥的猫,然后往下说。” 齐典史应了一声,继续道:“卑职从没有听说过阉宦不贪财的,而且这位中贵人暗示的还这么明显,遇袭了,侥幸脱身,那钱财岂不是都丢光了,正缺盘缠呢······” 张海诚做了一番挣扎后,问道:“那送多少合适呢?” 齐典史先是伸手一个手掌,随即觉得似乎不够,便收回了四根手指。 张海诚大惊失色道:“一百两,是不是太多了,本县不过是一下县,就算平日迎来送往不多,可也拿不出一百两这么多啊!” 唐宋以降,各级官府便开列了一份迎来送往的公使钱,专司招待路过的官员、致仕官员以及某些求告上门的举子,不过拘于朱元璋抠门的本性,有明一代,这部分公使钱的数量是比较少的,而郯城又不在交通要道上,不属于“冲”县,这部分公使钱的数量就更少了,所以张海诚到任至今,累计下来也只有二十多两,一下子让他拿一百两出来,的确有些吃不消。 齐典史回应道:“这位中贵人可是五品少监,以宦官的跋扈,我们可得当做府尊一般看待,一个四品官,送一百两的礼,多吗?不多吧!” 县主簿提醒道:“这可不是京城来的内监,而是藩王府的内宦,用不着那么多吧?” 齐典史一摊手:“那就请县尊看着办吧,说不定,五两十两就能打发了!” 齐典史这话就有些阴阳怪气了,所以,张海诚瞪了齐典史一眼,然后决定道:“天色已晚,今天肯定是没办法去起灵了,所以今天还有一晚上可以折冲,这样,通知望月楼,准备一张三两的席面,两张一两的席面,另外,陈主簿这边准备五十两,不,两个二十两的元宝,希望能打发了这帮饿鬼吧!” 这就45两出去了,公使费这边怕是要申吃卯粮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出现亏空,马上就要夏税了,到时候一亩地加派几文钱,什么窟窿也都能填上了。 陈主簿提醒道:“还要解决了这位中贵人与随员的今晚住宿。” “这倒也是!”张海诚看向齐典史。“城内没有客栈,本县和陈主簿都是流馆,住的是公衙,倒也不方便这位李公公和他的随员,齐典史,你家就在城内,房子还不小,要不,安顿在你家吧!” 齐典史脸耷拉下来了,没错,他根本没有想到张海诚的报复会这么迅疾,自己不过是甩了点脸色,说了句怪话,就被记恨上了,但问题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不要说人家是官,自己是吏,因此无从拒绝的他,只好默认了倒霉。 既然齐典史默认了张海诚的安排,张海诚便转身回去应付李谙了,看到张海诚离开了,陈主簿用同情的语气关照道:“老齐啊,还不赶快安排下去,若是因此坏了县尊的事,日后的小鞋,可还不止这么一双呢!” 齐典史无奈道:“县尊也算是能吏,可是这心眼太小了,也难怪多年不第,最终只能以举人出仕呢!” 陈主簿摇头道:“老齐啊,你说反了,因为县尊只是举人出身,所以一直担心自己坐不稳位子,这才做出一副睚眦必报的做派来震慑我等下曹的,所以,今后还是要继续敷衍才好,毕竟举人当知县,多半没办法一地两任的。” 齐典史轻哼了一声,说道:“搞不好人家想学海刚峰呢!” 陈主簿一瞪眼:“说什么呢,再磨牙,你准备什么时候让中贵人吃晚饭呢!” 齐典史冷然道:“反正惹得那宦官不开心了,倒霉的也是堂尊,我着什么急啊!” “那晚上没住好呢?这帮阉人可是很难说话的,莫不是也想没事找事吗?” 齐典史一滞,悻悻道:“成,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慢!”陈主簿叫住齐典史。“老齐,你去跟周员外家招呼一声,先借两个二十两的银元宝来,县衙这边都是散碎银子和铜钱,拿出去不体面。” 齐典史嘟囔着,我是劳碌命这样的话,出门而去,陈主簿则坐在椅子上叹息道:“这世道,不贪又怎么成呢······” 按下陈主簿和齐典史这边不提,张海诚回到二堂,跟似乎已经等的不耐烦的李谙说道:“公公,马上要关城门了,想来今日是来不及去起灵了,也来不及让仵作验尸了,且请公公暂住一日,明日再派人办理如何?” 因为张海诚的官声尚可,所以李谙按照朱由崧的交代,并没有刻意为难张海诚:“可以,那明日一早,我派人来带县衙带路,尽快把广元寺那边的棺椁运回来。” 见李谙通情达理,张海诚有些高兴的延请道:“下官已经命人在城中酒肆置办了饭菜,并为公公及随员安排了住宿,且请公公赏光。” 李谙笑了起来:“倒是麻烦贵县了!” “不敢,只是本县偏僻简陋,怕是招待不周,还请公公见谅!” 听张海诚提到郯城一切简陋,李谙一下子担心起朱由崧来,不知道朱由崧能不能习惯这种环境,此时张海诚见李谙忽然愣了神,也有些不明所以,便问道:“公公,怎么了?” 李谙清醒过来,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没事,没事······” 316.地主之谊 “公公,这位是本县陈主簿!” 听完张海诚的介绍,李谙冲着陈主簿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蔡国峰对张海诚和陈主簿说道:“这是王府仪卫司的蔡百户!” 虽然文官眼里武官根本没有地位,但蔡国峰毕竟是正六品武官,所以张海诚和陈主簿也不好当着李谙的面做的太过了,于是便正式与蔡国峰见了礼。 等几人分宾主落座后,陈主簿殷勤的介绍道:“郯城小县,做不出什么好吃的,只有十六碟八大八小,还请公公和百户海涵!” 李谙微微点头,张海诚便对着自家的长随一施眼色,长随便退出去传菜,随即一名店小二端着一瓶酒走了进来:“各位老爷,这是本地自酿的女儿红。” 小书亭 其实到了明末,白酒也只是下里巴人和军士们喝的饮品,至于达官贵人则还是喝黄酒和果酒,白酒真正盛行还是要再过一百年的时间。 张海诚的长随接过女儿红,给李谙、蔡国峰倒上,然后再给张海诚和陈主簿也满上了。 张海诚首先祝酒道:“祝当今陛下万寿无疆,大明江山永固!” 李谙等人应和了一遍,众人便把美酒喝下,此时,第一菜奉上了,是一只红烧大雁! 张海诚首先给李谙布了菜,然后才给自己夹了一筷子,但李谙还是按照规矩,没有先吃,而是等作为主人的张海诚先动筷子之后,这才把雁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看着李谙吃的还比较满意,张海诚冲着长随一使眼色,长随便呼道:“赏!” 在宴请中看赏厨子,那是上等席面才有的事,诸如齐典史去陪的两桌价值一两的酒席就没有了,当然,一两的酒席其实也不差,十二碟六大六小,某种程度上跟三两的席面相差的有限,唯一造成价格偏差的,就是这个看赏的程序。 由于主人和客人都很矜持,所以,一人一口菜后,长随便传了第二道菜乱炖猪蹄上来。 这一次是由长随用公筷给台上四人先后布了菜,等四人尝过后,长随便再此布赏,并传了第三道菜,只是在第三道菜上来之前,小二又奉上了一壶今年新泡的青梅酒······ 如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张海诚对着长随一使眼色,长随便退了出去,并暂停了上菜长酒,以留出时间给张海诚与李谙勾兑。 长随退出去后,张海诚向李谙求饶道:“公公明鉴,这次遇袭,若是发生在郯城或者山东境内,下官断不敢隐瞒了,当立即上报,然而这件事毕竟发生在南直隶,若是山东这边报给朝廷知晓了,只怕南直隶这边面子上有些作难呢!” 李谙作色道:“难不成,本藩仪卫就白死了吗?” 张海诚急忙解释道:“下官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下官这边准备派出车马,护送公公前往邳州,这样公公可以直接向南直方面上诉,由南直方面直接侦办,远比山东这边绕个大圈子,耽搁大半年的为好。” 李谙冷笑道:“贵县是此事太过棘手,不想沾手吧!” 张海诚恳切的说道:“下官的确是不敢沾染此事,但请公公明鉴,这件事真要闹大了,其实对福王府也是不利的,至少两省官员怕是再也不乐见福藩上下了。” 李谙没说话,蔡国峰却恼怒道:“张县,你这是在威胁本藩吗?信不信,回到洛阳后,我等直接在王爷和世子面前哭诉,然后请王爷直接禀告了陛下!” 跟李谙,张海诚不敢说硬话,但对于蔡国峰,张海诚却是不惧的:“蔡百户,国家多事,陛下操心国事都来不及,福王乃是国家亲藩,深知大体,又如何会为此小事,惊动了圣驾!” 李谙闻言笑了起来:“贵县倒是铁齿铜牙,好生能说会辩,搞得罪魁祸首却是我等了!” 张海诚急忙起身道:“下官不敢故意刁难公公,只不过,公公若是想要为王府仪卫报仇、令凶徒难遁的话,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为好,毕竟,如今官场风气如此,还望公公明鉴。” 李谙坐在那沉思不语,张海诚便向陈主簿看了一眼,接到信号的陈主簿起身出门,不一会带着一个放了两枚银元宝的托盘回到房内,呈现于李谙面前! 李谙似笑非笑的看向张海诚:“贵县以为杂家是来打秋风的不成?” “不敢!”张海诚内心滴血,脸上却依旧假笑着。“下官只是知道公公丢了行礼,所以,区区一点银子,以壮行色罢了!” 李谙其实是有些懵圈的,所以,他使了一招缓兵之计道:“银子,你且收回去,杂家还看不上这几十两的。” 是的,这两年朱由崧每年年底都给李谙两三百两的赏赐,再加上他每个月还正儿八经的月俸,所以李谙还真不缺就几十两银子。 “至于你说的事情,杂家还好好考虑考虑,且等明天把死难仪卫的棺椁请回来再说吧。” 张海诚以为李谙嫌少,一时间面色有些难看,但陈主簿立刻拿话点醒张海诚道:“公公说笑了,这仪程送出去了,怎么还能收回来呢!” 张海诚当即会意的补偿道:“公公不缺钱那是公公的事,可本县这地主之谊总是要做到的;再说了,公公这边不是还要安抚常总旗他们的家人嘛。” 李谙抬眼看了张海诚一眼:“这么说来,杂家倒要替常总旗他们的家人谢过贵县了!” 张海诚松了口气:“公公客气了!鄙县也就只能帮上这一点了!” 张海诚还是想扣死了这件事不归郯城县管,对此李谙不置可否,见场面再次陷入了尴尬,陈主簿立刻打开门缝,对站在外间的张某人的长随吩咐道:“继续传菜!” 酒菜再一次奉了上来,随即陈主簿说了一些轻松的话题,这才把晚宴给维持到了结束。 吃罢酒宴,张海诚叫来一直陪着其他几名仪卫的齐典史:“公公,齐典史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今晚住处。” 李谙冲着齐典史点点头:“那就有劳典史了。” 李谙一行人跟着齐典史走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张海诚发狠道:“这帮贪得无厌的阉竖!” 早有所料的陈主簿劝说道:“县尊,忍一步海阔天空啊,还是筹划一下,尽快送神吧······” 317.郯城白柳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床之后,齐典史便奉着李谙吃了早餐,随即点了十几个力夫和白事吹打,跟着福王府的仪卫去了广元寺起灵;而李谙因为目标大,所以直接去了知县衙门找张海诚品名手谈;但作为李谙护卫的某仪卫借口找药铺买药为由开始在郯城县城里满世界逛游起来。 但郯城县也不大,所以逛着逛着,这名仪卫就与朱由崧身边的护卫联络上,随即便跟着来到了城隍庙,向朱由崧报告了昨天李谙与郯城官府的接触。 “世子爷,这郯城的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报告的最后,这名仪卫感叹道。“虽然常总旗他们只是武官,但杀官大案,这些人也敢推诿,可见胆子一个比一个肥!” 朱由崧坐在那听着,脑子却在急速运转着,山东的官不想惹事,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小书亭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决定道:“你回去告诉李谙,或可以接受本地官府的意见,由本地官府派人护送他及两具棺椁前往宿迁或邳州报案,至于孤这边,让李谙不用担心,到时候路通的人会护卫着的。” 是的,堂堂亲王府怎么能吃哑巴亏呢,所以,福王府被凶徒袭击的事情,不管最终能不能破案,能不能抓住凶徒,但至少要把事情闹大了;闹大了,日后才有正当的理由,通过合法程序对整个海州守御中前千户所进行报复。 仪卫领命而去,朱由崧一时间无所事事,便带着严德桓在城里闲逛起来。 不过郯城并不大,沿街的当铺、销银铺、绸缎庄、粮行、盐铺、木器行、南北货行、杂货店、寿材铺、书店、药铺、酱园等商号各自只有一家,很显然这是各家都事先约定好的,互不侵犯彼此的商业领域。 酒肆倒有两家,只是其中一家主要做早点和午市,另一家则做晚市和夜宵,某种意义上,同样是为了避免竞争的存在;至于所谓的半掩门私窠子,应该也不会开在大街上,估摸着,在那个小巷子安家呢! 此外,靠近城门处,也有人在露天贩卖鱼肉菜蔬的,还有几个在卖簸箕、条箱一类的编织物件,于是朱由崧走近了拿起一个筛子看了看,问道:“这是藤编吗?” 好不容易搞清楚了朱由崧的问题,贩卖的当地人笑了起来:“这位公子爷,这不是藤,而是柳,本地的白柳那可是驰名远近的,早在三国年间就是贡品了!” 朱由崧当然不信土人的自吹自擂,但柳条这两个字让他心思一动。 没错,按照兵仗局那边打听来的消息,明代配置火药的木炭以柳条炭为第一,其余木种制取的木炭都被认为有杂质,用之配属火药,火药的品质是不如柳条炭为原料的火药的。 虽然这种说法没有理论数据作为依据,但问题是现在朱由崧没有办法进行成分分析,以检核明人的说法正确与否,因此只能暂时采信明人的经验了。 所以,既然郯城这边以植柳贩柳出名,而朱由崧又要以徐宿等地为未来重要基地,因此,是不是可以在郯城大规模收购柳条呢? 当然,直接收购柳条可能比较引人注意,可是收购这样的柳编制品,恐怕就不太会引起他人注意了。 朱由崧想到这,决定买两件柳编制品,回去拆了后测试一下制炭并配成火药后的情况。 “这箩筐、簸箕是多少钱一件来着?” “都是五文钱一件!” 朱由崧听罢,笑眯眯的说道:“你不是在讹我这个外地人吧!这玩意在清江浦也就五文钱,凭什么,产地还那么贵呢!” 贩卖者赌咒道:“这位公子爷,可不能这么说啊,我高三常年在此营生,一向童叟无欺,若是我卖了高价,天打雷劈!” 朱由崧一听就知道这高三的话不尽不实的,但他暂时没有计较,只是问道:“买一件是这个价,那买十件呢?” 高三考虑再三,回复道:“若买十件,总价上,饶您一文!不,两文!” 朱由崧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若是一百件呢?能不能每件便宜一文呢?” 高三看了看朱由崧,脸一垮:“这位公子爷,您闲得无聊,就别找小的寻开心了!”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不寻你开心,我的确是有意思大量购买这些柳编,只是觉得你价格高了,所以,想问你要个实价!” 高三见朱由崧言辞凿凿,咬牙切齿了一番,回复道:“如果公子爷一下子买一百件,那小的豁出去了,总价再饶您三十文。” “就是说百件四百五十文!”朱由崧想了想,继续问道。“如果一千件、一万件、十万件,你能给我什么价!” 高三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万件、十万件,公子爷,你是在开玩笑吧!” 严德桓当即呵斥道:“我家公子爷谈的都是数千上万两银子的买卖,哪有空跟你开玩笑!” 高三眼珠乱转,最后还是哭丧着脸回应道:“这么多,小的可来不及做呀!” 朱由崧大笑起来:“蠢货,谁要你自己做了,就是你一家有十口人,人人会编,一个月又能编多少呢,难不成,你不会去收嘛!” 高三还是算不过这笔账来:“这能赚多少钱呢!” “每一百件你赚一文,一千件就是十文,一万件就是百文,十万件就是一两!”朱由崧也是闲着无聊,出言指点道。“这还是按最少了谈的,你有本事把钱压下来,那少不得就能发一笔小财了。”说到这,朱由崧诱惑道。“这十万件也不是一次性的,搞不好,每年甚至半年就要十万件!” 高三瞠目结舌,好半天才问道:“公子爷,您要这么多柳编干什么!” “傻瓜!”严德桓没好声没好气的呵斥道。“当然不是自己用,而是卖到全大明去!” 高三看起来有些傻,但实际还是有的精明的:“可,可别地方就没有柳编、藤编了吗?” 朱由崧笑眯眯的说道:“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只说一个合适的价钱吧······” 318. 虽然朱由崧这边言辞凿凿,但高三以一个小市民的本能,觉得这件事不靠谱,所以支支吾吾的半天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对此,朱由崧并不奇怪,所以就没有继续逼问下去,而是直接选了一个簸箕一个箩筐,并让严德桓付了钱! 倒是严德桓给钱的时候,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了高三:“你啊,天大的机缘在你面前,居然被你错过了,也不知道该骂你蠢呢,还是该为你惋惜!” 这话让朱由崧听到了,朱由崧便开口道:“好了,别逗弄他了,一百件,或许他咬咬牙还能凑出来,一千件,他哪有本钱去从乡民手中收购呢,更不要说一万件、十万件了,所以,这个事,还是要找合适的人来做!” 零点看书网 所以,接下来,闲极无聊的朱由崧便要试着看看街面上那些商号中,有谁能做这样的大生意了。 这不,朱由崧首先来到了之前经过的南北货行,但南北货行里有卖火腿、桂圆、笋干、苏州糕点、金陵咸鸭,也有卖北地柿饼、金丝小枣、核桃等北地食物的,甚至还有一些干发的海货,但真不经营柳编、藤编等编织器! 朱由崧又转到了木器行,可木器行里有桌椅床榻、木门木窗,但也没有廉价的编织器,甚至问了,也说不会经营,朱由崧只能来到了杂货铺。 杂货铺倒是有笤帚、不求人这样的物件,但说到要成千上万件的购买本地柳编,掌柜的脸上倒也写着一丝不信任还一丝的犹豫。 朱由崧明白了,应该是自己的年纪和装束不像是合格的商贾,所以,便冲着杂货铺的掌柜笑道:“这样,等我回去了,过两日且安排家里的活计,过来具体谈一谈。” 杂货铺掌柜松了口气:“如此甚好!” 说罢,掌柜就要起身送客,结果朱由崧还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那边就走进来两个青衣仆役。 只见这两人似乎与掌柜很熟悉,大声说笑了两句,然后关照道:“三太太的生辰还有三天,让你办的东西可都办妥当了?若是有短缺,惹得六爷不快了,可别指望我们帮你遮掩!” 掌柜笑呵呵的回复道:“已经派人去清江浦采买了,绝对不会误事的。” “这就好!”仆役冲着掌柜拱拱手。“就不耽搁你做买卖了,但千万记住,什么都可以缺,但那面银镜一定要买回来,否则,六爷绝饶不了你!” 掌柜把两人送了出去,朱由崧好奇的问道:“这是哪家的豪奴啊,说话倒是不客气!” 掌柜苦笑着介绍道:“小号其实是跟这两人的主家租赁的店面,所以本号绝不敢得罪啊!” 朱由崧挑了挑眉头:“仅此而已?” 掌柜想了想说道:“公子爷是外地来的,怕不知道本地的情况,郯城离府城、省城甚远,甚至连徐州和淮安都有些距离,正所谓荒僻之地,但荒僻之地也有势家,这不,本号的房东正是本县最大的势家,就连县太爷上任,都要第一时间屈尊拜访,奴仆骄纵也是正常的。” 朱由崧愈发有些好奇了:“在下初来乍到,倒是不很熟悉,朝奉可否介绍一二,也免得在下不慎冲撞了,到最后平白吃亏!” 掌柜看看没有生意,便回到桌边坐下,然后跟朱由崧聊了起来:“公子爷,本县这两年虽然没有出过什么举人,但早年也是出了一个大大有名的人物的,这位大人物,就是正德九年及第的白溪公······” 通过掌柜的介绍,朱由崧才闹明白了,原来郯城最大的土豪是嘉靖年间担任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左都御史的张景华的后人,如今虽说没有张半城那么夸张,但郯城县五分之一的耕地和县城里三分之一的沿街店面都是张家的,所以郯城县上下都要“仰张氏之鼻息”。 朱由崧听罢问道:“张家现在还有进士嘛?” 掌柜压低声音道:“张家风流尽在白溪公一人,子孙中最好的也只是举人,这两年更是文华不再,中个秀才都勉勉强强的。” 朱由崧点点头,嘉靖年间的余荫,到而今也应该是消耗殆尽了,再过两年,要是张家连一个举人都没有了,那张家也就从诗书之家沦为了普通土豪了,届时没了政治上的顾拂,张家迟早分崩离析了。 不过朱由崧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既然郯城五分之一的地都是张家的,那在下从本地贩柳,岂不是也绕不过张家?” 掌柜苦笑道:“却是如此,所以,刚才客官说要采买大宗柳编,小店才颇多犹豫!” “原来如此!”朱由崧倒也没觉得难办,毕竟区区一个祖荫殆尽的举人之家,又如何敢阻挠福王府的生意呢。“倒是在下孟浪了,不过,张家之外,掌柜就没有办法了吗?” 掌柜摇了摇头:“本地士绅互相联姻,可谓同气连枝,所以,若张家不发话的话,事情没那么容易办成的。” 朱由崧便问道:“张家现在谁做主,是那个六爷,还是什么三太太?” 掌柜回应道:“张家还有两位老太爷在,不过说话算数的应该还是张家的长支,只是,六老爷虽然也是长支子孙,但只是六房之主,若不是有附生的身份,其实在张家是说不上话的;至于三太太嘛,不过是六老爷的外室,连如夫人都算不上的。” 朱由崧笑了起来:“簪樱之家,难免有些龌龊难言之事啊,不奇怪,不奇怪!” 随即朱由崧追问道:“张家长支现在谁做主?” 掌柜答道:“张家长支长房现在南京国子监就读,准备走官途的;所以,家业由二房老爷管着,不过,二房老爷可不太好说话,人称‘张扒皮’;公子爷,真要跟张家谈生意,您可留点神呢!” 朱由崧大笑起来:“朝奉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张家固然是本县的地头蛇,但在下也能算是一条过江龙,所以,未来结果如何,尚且为未可知呢······” 319.五百两 朱由崧在郯城县城内逛街的时候,张海诚正在跟李谙聊天,只见聊着聊着,张海诚突然发问道:“李公公,守城门的民壮头役跟下官报告,说昨日进城的时候,还有几人跟公公是一路的,可是后来怎么就没一块来呢!” 李谙不动声色的回应道:“贵县说的是朱公子吧,其实他们与杂家并不是一路的,只是彼此都要路过郯城,所以便在广元寺后结伴而行了。” 张海诚有些不信,便继续问道:“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来路!” 李谙回应道:“其实杂家并不认识朱公子,但凑巧的是,朱公子是弘农卫熊指挥使的外甥,身边有几名弘农卫派出军户护卫,其中一人正好与蔡百户相识,否则杂家这个惊弓之鸟,又怎么敢轻易与人搭伴呢!” “蔡百户的熟人?”张海诚继续探问道。“莫非也是一位军中悍将!” 李谙有些无奈,只好编造道:“是不是军中悍将,杂家不知道,知道此人也是名百户。” 总旗虽然是正六品,但卫所兵的正六品真的不值钱,而且以一卫指挥使之尊,调派一名百户带着几名军户护卫自己子侄出游也是很正常的事,张海诚根本没有必要深究到底的。 “原来如此!”可张海诚还是没话找话道。“不知道朱公子现在是不是还在城中,倒是有失招待了!” 李谙摇头道:“贵县这话怕是不尽不实吧,想问什么,还是直接说吧!” 是的,以文官系统蔑视武官一脉的传统,身为举人又是知县的张海诚根本没有必要巴结一个指挥使的外甥,所谓招待一词,实际就是某种托词! 被李谙点穿了,张海诚也不尴尬,只是说道:“公公切勿动气,下官只是觉得您与朱公子的碰头有些凑巧了,下官怀疑,极有可能就是他们与劫匪勾结的!” 张海诚的脑洞太大了,李谙听了都瞠目结舌,所以,好半天后,李谙才摇头道:“不可能的,杂家是一时起了性子,才从云梯关去往海州的,原本全程水路,朱公子那边又怎么可能提前与盗匪勾结,在陆路上埋伏呢!” 张海诚想了想,承认道:“也是,倒是下官想差了,但不知,朱公子途经郯城所谓何事?” 李谙当即笑的前仰后伏,笑罢才冲着莫名其妙的张海诚解说道:“贵县以为朱公子是私下巡查的巡按吗?不可能!这第一,山东的巡按怎么可能跑到南直隶去,而南直隶的巡按又怎么可能跟来山东呢?这第二,现在哪还是轻车简从,实心查访的巡按啊,哪个巡按出巡不是威风八面、从者如云啊?所以,贵县过虑了,其实朱公子不过是想去沂蒙山游顽而已!” 张海诚有些尴尬了,是的,他做事还算坦荡,原本倒是不怕巡按查访的,结果现在却被李谙误会了,甚至连解释都不太方便,所以一时间也有些面红耳赤的。 正在张海诚尴尬的时候,亲随过来替李谙和张海诚换了茶水,李谙喝了一口,忽然疑惑的问道:“这茶里是什么东西?” 张海诚看了一下茶碗,回复道:“是白果,说起来,公公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要知道郯城出产板栗、白果都是远近闻名的特产,此外,姜湖的稻米也是非常软糯的,不过这些都要八月前后才能上市。” 李谙摆了摆手:“这些东西也就是贵县稀罕,换到别处也是常见。” 张海诚安排长随在必要的时候上白果茶是有目的的,所以立刻顺着话题说道:“这倒也是,公公跟着福王爷,什么没见过,没用过呢,但本县总有一片心意,不好不安排呢!” 李谙双眼微咪:“贵县莫不是想借机收敛,却把罪名加在杂家的头上吧!” “不敢不敢,”张海诚貌似惶恐的说道。“只是本县几个大户知道公公遇了劫匪,失了全部财物,十分愤慨和不安,所以联手筹备了一笔银子,不多,五百两,以为公公践行之用,还请公公一定笑纳,免得伤了本县士绅之心呢。” 李谙笑了起来:“贵县上下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请杂家滚蛋呢!” “公公此言差矣!”张海诚昨晚从酒肆回来后,就忙着跟几家大户串联,好不容易说服了几家大户出钱赶走瘟神,又如何愿意在这个时候因为用词不妥而前功尽弃呢。“本县上下对公公的遭遇是同情,对常总旗等的遇害是惋惜,恨只恨事情发生在南直,不是本县、本州、本府乃至本省能处置,所以,才想着帮衬公公一把,也好让公公早日去邳州报案,缉捕这些杀官狂徒!” 李谙却冷笑着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话还没出口,屋外有人报告道:“奉正,卑职有事通禀!” 李谙越俎代庖的越过张海诚,把人唤了进来:“说,又有什么事啊!” 进来的人正是与朱由崧接头的仪卫,只听他先当着张海诚的面说道:“刚刚卑职在城里遇见朱公子了,不过朱公子好像是准备出城北上了。” xiashuba.com 说罢这话,仪卫凑到李谙耳边,用极低的声音把朱由崧的决定说了一遍,李谙色变道:“怎么可以!” 李谙忽然想起张海诚就在身边,于是急中生智,临时改口道:“朱公子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帮,人家不收谢礼,你们怎么可以就当真收回来了,这不是丢我的脸吗?” 仪卫苦着脸回答道:“卑职当然是不肯的,可是朱公子坚持,卑职也没有办法,而且朱公子还说了,就是公公执意相送,他也是不会接受的!” 李谙的脸色很难看,但也知道这是朱由崧的决定,他不好违背,所以只能咬牙切齿道:“去查一下,徐州那边的接应的什么时候过来!” 仪卫应声而退,张海诚却不知趣的说道:“朱公子高风亮节,下官真是后悔错过了英杰啊!” 李谙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不妨事,弘农卫与洛阳近在咫尺,日后总有相见报答的机会,至于贵县刚才所说嘛,杂家考虑了一下,也知道贵县上下的难为,这样,之前遇袭的时候,已经派分人分散前往徐州联络接应人员了,且等他们来了,杂家就离开郯城······” 320.徐州归德 去广元寺的队伍很顺利的就在午饭前把装着两名战死仪卫的棺椁迎回了郯城,随即,在县衙里,本地仵作对已经发臭的尸体进行检验,得出了其身前的确遭到了多次伤害的报告。 出具了相关的验尸报告后,得到李谙承诺的张海诚便本着大钱已经花了,小钱就不用省的态度,重新为两位仪卫提选了棺椁,从而换下了广元寺提供的仅比草围要好一点的薄皮棺材,由此,福王府众人倒是对张海诚产生了一点好感。 接下来,张海诚又招待了李谙等人一天,在福王府一行遭遇劫匪后的第四天上午,宁虎就带着路通的人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郯城! “你到来的很快!”看着面前诚惶诚恐的宁虎,朱由崧摆摆手。“起来,这件事跟你没关系,谁又能知道,内地卫所也有这么胆大妄为的武官呢!” biquge.name 宁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于是朱由崧便又问道:“李谙那边准备出发了吧?” “是,李公公准备带着大队走南门,去宿迁,然后去邳州和淮安府!” “那好,我们走西门,去徐州!” 宁虎担心道:“世子爷,要不还是追上大队一起去宿迁吧!” 朱由崧反问道:“怎么,你怕还有人会袭击我吗?” 宁虎老老实实的说道:“属下,的确是担心还会遇到袭击者!” 朱由崧大笑起来:“这是大明,眼下还是天启年,哪来的那么多盗匪啊!再说了,你身边有五名骑士、我身边有四名仪卫,你又带来了弓和火铳,普通的毛贼也得掂量一二的。” 说到这,朱由崧锤了锤宁虎的胸:“我相信你能安全的把我送回洛阳!” 宁虎无奈,只好扶着朱由崧上了马,一群人便趁着张海诚等人都到南门去送李谙的机会,从西门离开了郯城。 等几人从郯城离开之后,负责西门开关的快班头役跑回去找到了张海诚,向其报告道:“大老爷,那天跟李太监来的那个少年公子,骑着马带着十来个人从西门走了!” 张海诚眼睛内的瞳孔立刻缩成了针状,但好半天后,他摇了摇头:“既然人都已经走了,我们也没必要事事要弄个明白了!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按下李谙那边稍后会在宿迁、邳州乃至淮安府引起的骚动不说,朱由崧一路东行,在徐州境内好好查看了当地的农业生产以及矿业开发状态。 不得不说,明代的徐州在冶铁业方面不但远远落后于南方,就连山西阳城、直隶遵化等地也比不了,以至于昔日两汉和宋代赫赫有名的徐州矿区,现在只有小猫小狗两三只在继续的冶铁事业,技术方面也远远的落后于各地了。 不过,徐州的自然资源依旧是充沛的,所以现在越是落后,未来发展的潜力就越大,所以朱由崧对于徐州的将来保持某种的乐观。 只是,想要在徐州矿业分一杯羹,只怕是福王府直接出面都未必可以轻易得逞,所以,朱由崧只能寄希望于胡远山等人能顺利的考中举人、进士,然后移籍贯于徐宿邳等地,再置地置业,由此在锦衣卫和东厂的视线外默默发展······ “世子爷,既然徐州这边的情况,您大致了解了,不如,就在徐州上船,直接回洛阳吧!” 对于宁虎和严德桓的劝说,朱由崧反问道:“现在还能坐船西行吗?” 是的,眼下已经进入六月了,夏汛随时随地都会来到,这个时候乘船回洛阳,一个是要冒直面水势暴涨、浪头汹涌的′险,一个则是逆水行舟事倍功半、也节约不了什么时间,所以,还是走陆路的话,相对比较安全和快捷。 宁虎和严德桓一商量,觉得也是那么回事,于是,众人便决定就沿着黄河南岸行进,一路沿着归德、开封走回河南府去。 “世子爷,我们眼下已经进入归德了,从这里到府城,大约一百六十里。” 朱由崧从徐州直隶州的州城出发,第一站是萧县,第二站是砀山,而砀山县城西行三十里才正式进入归德府。 说起归德,传说是五帝之一的颛顼所建的都城,周武王灭商之后,把商朝的贵族微子启册封在此地,国号宋,因此一千多年后的隋朝便把此地命名为宋州;天宝年间又把宋州改成为了睢阳,对,就是张巡守的那个睢阳。 五代的时候,此地又改名为归德军;到了赵匡胤篡夺后周帝位时,因为他曾经担任过归德军节度使,所以宋州的地名,取国号为宋,归德也就升格为了宋朝的南京应天府。 随后又经过了金朝、元朝及明朝的鼎革,最终此地再次以归德命名,成为河南布政司境内八个府中的一个,而且是整个河南唯一一个没有藩王入主的府,籍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再加上又出过大学士,所以归德的士绅力量相当的庞大,这一切可以从某些跨县连州的大型庄园就可以看出,本地土地兼并的程度。 朱由崧原本对在砀山没有吃到砀山梨还有些遗憾,此时一听宁虎说到正事,便问道:“一百六十里,中间没有县城和大镇吗?” 宁虎想了想,告知道:“中间还有一个虞城县,但也有八十里!” 八十里,对于骑马的朱由崧来说一天肯定能到,但问题是,严德桓等人却是没有马的,所以,根本是走不了那么远的,必然要在中途找了地方歇脚。 宁虎显然是洞察了朱由崧的担心,所以安抚道:“世子爷放心,这里遍布大户庄园,实在错过了宿头的话,可以到庄园别院借助一宿,并不比大驿差了!” 朱由崧点点头:“既然你熟悉,那就没关系了,走吧!” 队伍继续西行起来,此时,朱由崧听到严德桓跟宁虎嘀咕道:“这等庄园怕是有些独守空房的小娘子吧,宁兄,你有没有遇到这样的艳福啊。” 宁虎却恐吓道:“小娘子没遇到过,但吸*精女鬼的故事倒是没少听说。” 严德桓不以为然道:“我等行伍,血煞之气冲天,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的,就是遇到鬼女,也先享用了再说!” 朱由崧忽然想到了什么,噗嗤的笑了出来······ 321.要做的 时值五月末六月初,正式夏收夏种的季节,朱由崧一行穿行在平坦的中州平原上,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衣衫褴褛的农人们的辛苦劳作场景。 不过,这些农人虽然粗衣草履,神色麻木,但至少眼神里还有一些希望,对此,朱由崧十分的感慨,要知道,再过十年,这些农人的家园就会沦为官军与“义军”的战场,然后在贼过如梳、兵过如洗的惨痛中,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当然,有人会说,陕西的人民届时也想活下来,一切都明政府在官逼民反。 2kxiaoshuo.com 这话有些道理,的确是因为明政府的横征暴敛,以及无力救灾,才导致了陕西人民的乞活抗争,但问题是这场所谓的“农民起义”几乎在一开始阶段就被山贼、逃兵、走私商人、小地主等篡夺了领导权,也因此这些所谓的“义军”的首要加害目标就是比自己更弱的人群。 由此,“义军”们流动一路吃一路,在把沿途百姓赖以为生的生活资料剥夺的同时,又绑架和裹挟了这些无辜的人民,最终以养蛊的方式,将这些曾经还有希望熬过饥荒和征税的良民彻头彻尾变成了炮灰,从而连同南侵的外族一起彻底的摧毁了北中国的经济基础,并籍此,推翻了明廷的统治······ 所以,朱由崧目光所及,到处是浓郁的鲜血和累累白骨,耳边也莫名其妙会想起那句“我已经看见,一出悲剧正上演”的歌词,是的,这首歌其实是表达男女感情间的哀怨的,但这句歌词本身用在本时空却是恰如其分的。 可惜的是,穿越者现在的能力显然无法阻挡鼎革之际、龙蛇起陆、天发杀机的惨烈景象,所以,当下朱由崧唯一能做的,就是积极的发展自己的力量,从而在关键时刻保留这个民族的元气和希望,不让这个民族堕入此后二百多年的蒙昧。 因此,朱由崧一路走,一路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首先,要把压铸的机制银元或者按现在的话叫“银饼”搞出来,当然,制作银元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简化飞票汇兑的麻烦,而是收取铸币税和扩大福王府的影响力。 是的,福王府是不能私下铸币的,但明政府禁止铸币的政策中其实不包括银币和金币,所以福王府可以打一个擦边球,以“福藩赏玩”钱的名义进行发行,若是市场接受度高的话,连带着福藩的名头也会被全大明所知晓的。 什么?收取铸币税后,银币的含银量会较低,强行推广会引起百姓的骂名! 骂名就骂名吧,朱由崧是相信真香定律的,只要银币在流通环节中的便利因素能够显现,最终,大家是会从抗拒转为接受的;如此,再配合上飞票和稍后推行的存款业务、放贷业务,顺和店也能初步改制为了一家具有初步金融性质的企业。 在进行铸币的同时,朱由崧还要去见一见赵鲁从江南挖来的珍珠蚌养殖人员,利用天启年间大明内部环境尚数稳定的状态,在河南等地进行人工珍珠培育,从而缓解自身财力不足的问题,更好的推进各项工作的进行。 这第三,是要把水泥烧制出来,当然,水泥不是万能的,而且朱由崧也研制不出来另一时空的高标号水泥,他只能生产最基础、最劣质的硅酸盐水泥(包括矿渣硅酸盐水泥、粉煤灰硅酸盐水泥、石膏矿渣水泥等),勉勉强强可以应用于房屋的快速砌建、道路的平整。 但有了这些这些水泥,朱由崧就可以开展预制件的试做,以及竹筋混凝土及铁斤混凝土的应用研究,为日后在河南境内及徐宿邳等处修建坞堡提供全套技术准备。 啥,朱由崧即便研制出钢筋混凝土,其实也没办法抵御清军的红夷大炮! 的确如此,以朱由崧现在能研制出来的劣质水泥,跟没办法做到另一时空二十世纪中前叶时永备工事的防御程度,而且钢筋实在太贵了,朱由崧甚至连铁筋、竹筋都只准备用在少数的关键位置上,所以某种程度上水泥坞堡只是一个架子货,根本无法抵御清军的炮轰的。 没错,其实抵御滑膛炮时代的实心炮弹,最后的防御是建筑厚实的夯土,但要建成足够厚度的夯土城墙,那是需要海量人力和时间的,而使用水泥建筑的目的正是为了减少时间和人力消耗。 而一旦两淮大地坞堡林立的话,清军可没有那么多的红夷大炮及必要的时间和粮秣来逐一摧毁守军的防御,因此还是有可能逼着清军放弃从两淮方向直接威胁南京一线的。 至于有人又要说,山河在德不在险,一切的关键都在于人,若是兵无斗志,军将只想逃跑,再多的坞堡也是挡不住清军进攻的,但这就是一个与研制和应用水泥无关的新问题了。 这第四,要扩大云梯关方向的投入,帮助马阁臣在云梯关上位,更多的从江南乃至闽粤购入海船,招募更多的海员,以便到时候迅速扩大对朝鲜、日本的贸易,并想办法与海西女真、野人女真联系上,日后也好从中招募兵员----要知道,后金自建国以后,就不断的收括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的部族,以强化自身的兵力,如果朱由崧能抢在后金之前招走这些人的话,某种程度也是对后金政权的釜底抽薪。 此外,郯城这边的白柳供应要获得确保,同时还要想办法从其他渠道获得足够数量的柳木来制取木炭;而在宿迁、沭阳、睢宁购置土地庄园进行熬硝的事也不必一定拖到胡远山等人移籍后再办理,可以先购置王庄的名义先小批量的搞起来。 倒是在徐州境内购置土地并雇人挖煤冶铁的工作暂时还是放一放,不要一下子四面出击,把动静闹得太大了,让龙椅上的那位产生太多的忌惮。 再有就是,朱由崧要在南都及江南各地的《毬报》上投入更大的支持力度,并且进一步扩大谛听的规模,把谛听深埋入王府名下的各处产业,以确保对王府内部的控制力度······ 322.李岩 “世子爷,看起来我们要错过宿头了!”大半个时辰前,朱由崧一行人越过了睢水,但过河后询问乡人才得知,到通许县城大约还有九十里的路程,在有步行人员拖累的情况下,天黑之前是肯定到不了的。“要不,我们转向杞县吧,这样还近一点。” 朱由崧看了看天色,问宁虎道:“这里到杞县还有多远!” 宁虎答道:“听地里的百姓说,沿着睢水南岸向北走,大约还有小四十里路。” 宁虎的建议其实疏漏了正南方向的睢州,但这也正常,第一,从现在的位置到睢州不过二十来里地,如果到了睢州后就马上入住了,那相当于浪费了几个时辰;第二,洛阳在杞县的西北方向,往南走那肯定是南辕北辙了;第三,睢州有个睢阳卫,宁虎也怕到什么又遇到了什么幺蛾子的事情;所以,干脆提也不提去睢州的事情。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杞县是不是已经属于开封了?” 严德桓应道:“是,杞县和通许都属于开封府了,杞县再往东北行进的话,就是陈留。” siluke.com 现在就出现两条道路选择了,一个从杞县至陈留而开封,再从开封经中牟、郑州、巩县、偃师而洛阳,另一个则是从通许至尉氏、新郑、新密、登封而洛阳,当然实际两者的路程差不多,但前一线基本不用经行山区,更加安全一点。 所以朱由崧考虑之后,决定道:“那就去杞县吧······” 说到杞县,还有有些名人的,比如晋代的江统、宋代的孔维,至于明代则有名医李大可,名宦侯于赵、李际春及李茂春兄弟等等,不过,对于朱由崧来说,这些人都是旧纸堆里的人物了,他更关心的另一个时空中对其的存在有着巨大争议的某人。 因此,进城找了家客栈休息后,朱由崧吩咐道:“明日暂时不走了,休息一日再说!” 宁虎关切道:“世子爷,是不是一路骑马有些辛苦了?” 朱由崧笑道:“辛苦是肯定的,毕竟之前也从没有骑马走过那么长的路,不过,关键是我听说本地有个名气很大的秀才,所以,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跟他聊上两句。” 另一时空中把李岩描述成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太子少傅、兵部尚书李精白的儿子,这肯定是不对的,因为李精白是凤阳府颍州(安徽阜阳)人,所以子孙是不可能寄籍河南参加乡试、会试的,而且李精白的两个儿子分别叫做李麟孙和李鹤孙,根本就没有叫李岩这个名字的。 当然,投贼有辱家门,所以名字或可以改,但籍贯是怎么也改不了的,李岩完全没理由在父母尚在的时候,从颍州老家单独迁居杞县,这完全不合符明人的孝道理念,因此,朱由崧不能确定杞县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故而连李岩的名字也没说马上出来。 “一个很有名的秀才?” 见宁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朱由崧苦笑道:“本藩的人才还是太少了,总得想办法招揽一些,可是举人这等有望鱼跃龙门的,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本藩呢,所以,想看看秀才里,有没有沧海遗珠啊!” 朱由崧这里是拿当初卢象升的事借题发挥了,对此,宁虎也不好多少什么,反正停一停也没事,便依着朱由崧的意思,第二天,继续在杞县城里整修。 整修,整修,其他人都可以多睡一会舒坦筋骨,但宁虎和严德桓却没得休息,需要陪着朱由崧前往县学打探,是的,李岩据说是天启七年中举的,如今应该是一名生员,所以,一般会在县学里查到他的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 “什么?县学里没有这个人?” 结果既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所以朱由崧想来一会,才跟本县教谕确认道:“那有没有可能是府学生呢?” 如果靠中秀才时的成绩足够好,多半会被挑到府学里就读,不在县学里也很正常。 “这位公子,本官查过了所有在籍生员的名录了。”老眼昏花的教谕如是说明道。“本县廪生、增生和附生中都没有此人!” 人可以在府学里学习,但学籍却是只能留存在籍贯所在的县里,所以,县教谕说查不到,那就是真的没有这个人! “那有没有游学暂居此地的生员,叫这个名字呢?” 由于朱由崧一上来就塞了五两银子的红包,教谕为了对得起这笔好处费,所以也尽心尽力,只是杞县也不是什么文化圣地,儒林名胜,平时如何有人会来杞县游学呢,所以,教谕给出的答案依旧是否定的。 朱由崧做出了判断,要么李岩是虚构人物,要么这个名字是日后更改的,现在他不叫李岩。 但判断归判断,朱由崧还是不死心的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没有来县学挂号呢!” 普通士子又没有名气,外地朋友也不会很多,那怎么在游学中跟人结识呢? 不是穿一件襕衫就可以半道拦人的,而是需要到各县县学来登记,然后通过县学这个平台与本地士子进行接触。 县教谕想了想,派人传来了两名家在县城中的秀才,然后当着朱由崧的面问道:“你二人交际颇广,可知道最近本县来了个叫李岩的生员吗?” 两位秀才来县学之前还有些提心吊胆,生怕教谕找自己的茬,却没想到,教谕想通过自己找人,因此心情一松后,也不敢怠慢,当即冥思苦想了起来。 其中有一名名叫柳书启(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忽然想到了什么,禀告道:“本县汤氏嫁女,所嫁之人,似乎就是一名来自河内的李姓生员。” 听柳书启这么一提醒,另一位叫蔡昆冈(名字由skyline提供)的生员也想起来了:“对,对,此人似乎就叫做李岩,当日,我等还在羡慕呢,汤氏女可是本县名门,据传容貌艳丽,怎么就便宜了外乡人呢!” 教谕被蔡昆冈的秽言秽语气坏了,当即呵斥道:“滚,下次若再被我听到此等下流话,我定向大宗师陈请,夺了你的功名!” 朱由崧急忙喝止道:“且慢,两位,可知现在李岩还在杞县吗?” 柳书启回应道:“这倒是不知了,不如阁下去汤家问一问吧······” 323.困难 “世子爷,汤家的人说,李秀才已经带着他们家小姐回怀庆了。” 宁虎的报告让朱由崧微微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庆幸。 失望的是,自己扑了个空,暂时和李岩失之交臂了。 庆幸的是,自己连此李岩是不是彼李岩都没搞清楚,就这么莽撞的找上门来,万一搞错了,岂不是尴尬;再说了,就算此李岩就是彼李岩,自己也不知道此人对非士子的态度,万一跟卢象升一样避之不及的话,那同样会让自己此行变得尴尬万分的。 更不要说就算两个李岩是一个人,人生经历也很重要,搞不好人家现在满脑子的就是桂宫折冠、致君尧舜上呢,根本就没想过投靠一家藩王,自己直接上门,也是极有可能落个热脸蛋贴冷屁股的下场。 所以朱由崧最终苦笑的问道:“李家在怀庆的住处问清楚了?” 宁虎答道:“问清楚了!” “那就好!”朱由崧做出决定,回到洛阳后,让谛听去查一下李岩的情况,再决定是不是要进行接触。“走吧,要拜访的客人既然不在,那就直接回洛阳吧······” 明代,明代开封府辖域为4州28县,即禹州、许州、陈州、郑州等4州并祥符(开封、祥符二县合并)、陈留、杞县、通许、太康、尉氏、洧川、鄢陵、扶沟、中牟、阳武、原武、封丘、延津、仪封、新郑、商水、西华、项城、沈丘、临颍、襄城、郾城、长葛、密县、荥阳、荥泽、河阴、汜水等28县。 就辖区面积来说,在整个河南布政司境内,开封府的面积绝对不是排在第一位的,南阳府、汝宁府的辖区面积就远超开封府,河南府的面积也跟开封府相差无几,但就经济总量、人口以及辖区内二级行政区的数值来看,是当之无愧的首府。 不过从杞县离开的朱由崧并没有想着到开封府城里去转上一圈,原因也很简单,那里是人家周王府的地盘,河南全省的主官们也云集在此,搞不好就有人认识自己,所以,没有必要去冒这个被人识破的风险。 因此,朱由崧先抵达了陈留,然后从陈留直插中牟,如此便绕过了开封城。 这一日,朱由崧来到一处渡口,左右看了看,问道:“这是贾鲁河吧?” 宁虎笑着解释道:“回世子爷的话,这里叫做沙河,又叫做小黄河,而贾鲁河实际是该河中游连接汴河和东西蔡河的一条人工水道;不过,世子爷认错也是正常的,因为贾鲁河也非常的宽,河面几达十丈,河上船只往来众多,并直通颖水,几乎纵贯整个开封府,且因此连接淮河水道。” 朱由崧听罢,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随即问宁虎和严德桓道:“如果有一军,利用沙河、贾鲁河并颖水之转运之利,而直驱凤阳,该如何守备?” 这话把宁虎和严德桓给问住了,毕竟两人都是中下级军官,并不掌握太多的指挥技能,甚至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根本无法回复朱由崧的问题! 好在,宁虎这些年也算是把河南周边的地形摸了个透,所以在看到朱由崧有些失望的眼神后,他总算憋出一句来:“世子爷,若是从河南攻两淮凤阳,只怕单守住颍河一线是无用的。” 朱由崧精神一振,问询道:“这话怎么说的?” 宁虎下马抽刀砍下一根树枝,然后执着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一副极度抽象的地图,然后向前来观看的朱由崧和严德桓介绍道:“河南,尤其是开封和归德两府,有许多河流是通往凤阳方向的,譬如沙河、汴河、桧河、睢水、涡水、颍河等等,这些都是较大的河流,也都可供军输,所以,要么在宿州、亳州、颍州等地全数设防,要么就只能退守淮河以南,断无单守颍州一路的说法!” 朱由崧看着这副地图陷入了沉思之中,按宁虎的说辞,日后清军完全可以绕开徐宿方向的坞堡群,从亳州、颍州两个方向杀入凤阳,进而穿插到黄淮之间。 尔后,清军可以南下渡淮,围夺凤阳城,并进而扑向滁州,饮马长江;又可以东向越过黄河-骆马湖-大运河,进而截断徐宿及淮安一线与扬州方向的联络,并自扬州一线推进至长江边。 因此,北方的徐宿防线,似乎要扩大为徐宿灵(璧)虹(县)防线,凤阳防线也必须坚守,那么一来,兵力要求就大大超过了预先的设想,单凭朱由崧自己积蓄的力量显然是无法满足了。 笔趣阁 可指望崇祯末年的明军,朱由崧极度的不放心,是的,在剿寇和对抗建虏的过程中,明军中最能打的部队都消耗殆尽了,最武勇的将军也相继阵亡了,剩下来的都是一群内战外战都不行的军阀,指望他们能挡住清军,显然有些心大了。 那么,朱由崧就有必要设想一下江北防线崩溃后的局面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提前布置所谓的长江防线呢? 这样一来,在造船方面的投入似乎还要加大才行,可想要造更多的船,那可是要花更多的钱的,所以,一切似乎又兜回了原点。 朱由崧正想着,一名路通标行的标师过来报告道:“渡船来了!” 朱由崧只好暂时搁置了思考,跟着众人上船,只是渡船比较小,所以一次过不了太多的人,全部十人及六匹马,得分三次才能渡完,故此,第一批过河的朱由崧还需要等到后两批的护卫到齐了才能继续上路。 “公子爷,这边有个茶铺,要不,我们坐在里面等吧!” 朱由崧看了看旗招,应了声“也行”后,率先迈步走了过去,没错,这里是官渡口,自然不会有人开什么黑店,并于光天化日及往来者的众目睽睽之下,在茶水里下蒙汗药的。 等朱由崧坐下了,严德桓赶快吩咐道:“有什么好茶,沏一壶上来!再拿一些干果、茶干什么的来!” 朱由崧倒没有在意茶水铺送上来什么好茶,也没有关系店家又拿来了什么干果、茶干,只是想着,到时候如果要建立长江防线的话,那能不能倚仗郑家的力量呢······ 324.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在金门海战中击败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后,郑·尼古拉斯·加斯巴德·一官便是东亚海域的一哥,其麾下的舰队,绝不是朱由崧名下到现在还在等着第一条船的福海船行所能比拟的,因此若是要建立长江防御体系,倒是可以借用其的力量----要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中,南明政权也是委任了郑家成员担任镇江总兵,负责长江巡航和阻敌的。 但问题是,郑芝龙也是一个军阀,他没有像儿子郑大木一样热血,相反却十分计较个人得失,所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自己的卿卿性命;因此,对于这样一个人物,需要什么样的诱饵才能让其全力投入了? 朱由崧一边考虑着,一边没滋没味的喝着茶水。 朱由崧正在考虑,忽然渡口处传来了争执的声音,朱由崧抬眼望去,只见渡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皂吏,正围着刚刚上岸的路通标行的标师吵吵闹闹着。 2kxiaoshuo.com 边上伺候朱由崧的宁虎一见,急忙跟朱由崧请示道:“世子爷,我去看一看!” 朱由崧点点头,宁虎快步走了过去,大声跟几名胥吏招呼道:“几位差官,在下宁虎,路通标行的总标头,不知道本号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到,还请几位差官赐教!” 看着器宇轩昂的宁虎,为首的吏目问道:“这几匹马都是你们的?” 宁虎应道:“正是本号的!” 吏目便说道:“这马,本县要征用了!” 明廷能通过与右翼蒙古及海西蒙古的互市,获得各种优秀的战马,且山东等地还一向有在民间养马的习惯,所以,明军不缺马,自然也不会直接强征民马,所以,吏目的这番话让宁虎有些不解:“征用,这话是怎么说来着的?” 吏目也不知道宁虎的背景,不敢过于得罪了,所以便解释道:“贵州的苗民作乱,朝廷征调宣武卫南下征讨苗民,原本一应军粮是卫所自备,出了开封府再跟当地官府申领的,可是现在的卫所哪有那么多军粮储备啊,所以,知府衙门派差,让各县为宣武卫筹备一批军粮;但这粮食还需要送到宣武卫去,因此需要役马。” 宁虎不动声色的听着,就听吏目继续道:“可问题是,现在正值夏收夏种的季节,百姓家的大牲口根本没有空闲,所以为了不误农时,本县大老爷下令,征用入境的各种大型牲口,不过你放心,第一,本县只要运八百石粮食和一千石草料去宣武卫,所以,不会用你这马多少时间的,这第二,用你的马,期间马料都由本县负责,这第三,本县会付征用的钱,每天三十文!” 前面的话听起来让人觉得这位知县还是爱民的,然而这三十文一天的租马费用却让人有些无语了,姑且不说用走马、战马充当曵马、驮马合不合理,那些被耽误了行程的商旅客绝不是一天三十文就能弥补的,光一个住宿下来的吃用就不止三十文了,也不知道知县下这道命令是蠢呢,还是被胥吏们克扣了。 宁虎想了想,请这位吏目到了边上,然后低声问道:“如果,我这边有急事,可否宽容一二。” 说着,宁虎做了一个搓钱的手势,对此,吏目冠冕堂皇的说道:“这可是堂尊的严令,若是我们搞不来马,那回去可是要追比的,至少每人十小板呢!” 宁虎问道:“您说过数吧!” 吏目也倒干脆:“你们一共六匹马,按三钱一批算,一共一两八钱,不过,你也识趣,给一两伍钱就可以了。” 宁虎正想讨价还价,突然听到朱由崧的声音响了起来:“如果,我不想付呢!” 吏目看了看突然出现的朱由崧,冷然道:“这位公子爷,不想付也行,第一,您老有足够的体面,能让本县大老爷法外开恩,第二嘛,我们就不客气了!” 朱由崧反问道:“你们怎么不客气法?” 吏目不看朱由崧,反问宁虎道:“你什么意思?” 宁虎见朱由崧出面了,便绷着脸回应道:“这是本号此次的雇主,往来开销都是人家给的,若是他不答应,那我也没办法报账啊!” 吏目点点头:“成,兄弟们,拖马!” 朱由崧冷笑的抢进一步,随即一脚揣在了吏目的肚子上,用力之大,直接把吏目踹倒在地。 吏目捂着肚子正要下令手下抓住朱由崧,此时严德桓伸手掏出一块腰牌展现在了吏目的眼前:“睁开你的狗眼,连弘农卫的马都敢抢,你一个没品没级的衙役,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看到面前百户的腰牌,吏目立刻自认倒霉,换了颜色:“这,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您怎么不早点把腰牌拿出来呢!” 朱由崧看着吏目变脸的绝活,语气冰冷的吩咐道:“问一问,倒是怎么回事!” 严德桓立刻拖着吏目来到树林边,一顿拳脚伺候之后,严德桓回来报告道:“倒不是衙役想敲诈勒索。而是本县亏空,没办法交办府衙的差事,所以县里才不得已施此下策,反正官司打到省里,知县也是站得住脚的,倒是那些路过的商旅怕是没空纠缠,就只能乖乖的掏钱解决麻烦。” 朱由崧明白了:“倒是好算计,就算商旅背后有势家,知县也可以说是差役自己做的,片叶不染;而且即便到时候不得不赔偿,也打了时间差,一旦夏赋征收完毕,也就有钱支应了;不过,这些胥吏也不差,也知道欺软怕硬,不敢轻易得罪人了,果然是奸猾小吏啊。” 说罢,朱由崧指着吏目说道:“这事小爷我记下了,若是今后你或者中牟县的哪个人敢为难路通标行的话,小爷跟你两本账一起算,听明白了吗?” 鼻青脸肿的吏目连连点头,朱由崧这才让严德桓放了对方。 啥?朱由崧为什么不彻底阻止中牟县的变相收费呢? 原因很简单,朱由崧没这权力啊,所以,他只能顾自己,顾不了别人了。 更何况,若是彻底阻止了中牟县衙的行动,那这笔钱迟早会换个形势落在中牟普通农家的头上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商贾少赚点呢······ 325.广武山 经过了渡口的小插曲,朱由崧也不想再进中牟县城休息了,所以,众人直接奔郑州而去。 郑州在西周时属于管国,春秋时属于郑国,战国属于韩国,秦代属于三川郡,两汉时属于河南郡,到了南北朝时期,此地属于北豫州、荥州,隋代正式命名为郑州;五代末年,郑州开始隶属于开封府治下,元代则隶属于汴梁路,明代再次隶属于开封府,只是此时的郑州,虽然依旧下辖管城、荥阳、汜水、河阴4县,但级别上只是散州而已,知州也只有从五品。 既然是散州,所以郑州的城区面积并不大,整个城池周长只有十五里,城区面积不足4平方公里,城内户口也只有六七千户,三万余人而已,而且没有四关,也没有城厢外的繁华商业区,跟个普通县城实际相差无几。 甚至一定程度上,郑州城厢还没有其北境黄河边孙家渡口、杨桥渡镇来得热闹兴盛呢! 而且有明一代,郑州境内就没有出过什么有名的人物----另一时空中,某朝曾经把新郑高氏列为郑州名人,但问题是,在明代新郑并不属于郑州,而是直属于开封府的----既然没有名宦,那么绅权自然不彰了。 cxzww.com 士绅不行的话,自然有外来力量来取而代之,这不,周王府及周藩名下的几个郡王府在郑州境内拥有大量的田庄和商号,甚至就连福王府也在郑州拥有几十顷地呢。 只不过,福王府的地是继承自原来的伊王府,这么些年过去了,最好最精华的已经几度易手了,剩下来还能落在福王府手上的绝大部分都只是些中田罢了,上田也就不到五分之一的样子,并且还四散分布,并不能集中在一起。 “世子爷,郑州这边的质库借款利息要比河南府那边质库借款利息高一厘。” 既然来了郑州,所以,不管郑州城区小不小,朱由崧总要逛一逛看一看的,结果逛下来看下来,就得到了某些令人震惊的情报。 经济繁荣度和活跃度远不如河南府,但借贷的利息却高出一成,可想而知,郑州这边压榨的程度;当然,若换一个角度来分析的话,可以得出本地的势家没有其他的获利方式,只能靠收取更多的利息来保证自身盈利需求的结论。 朱由崧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本地有什么特产吗?” “柿子、石榴、樱桃、金银花、大葱、萝卜······” 几个仪卫七嘴八舌的报了一串,结果都是菜蔬之类的产品,很显然,至少在明代,郑州这里要矿没矿,要特产品没手艺人。 朱由崧不得不摇了摇头:“得了,今天晚上睡好了,明天我去广武山。” 广武山,昔称三皇山,又曰敖山,因楚汉相争之际,刘邦调广武君李左车在此教授太子刘盈操练兵马而得名,整座山绵延30公里,但海拔都不高,只有150~250米,根本算不得是山,最多是丘陵而已。 但《陋室铭》里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广武山虽然没有神仙,但这里却因为是楚汉相争的古战场而闻名,甚至还有传说称山上的广武涧就是古鸿沟呢,当然,这肯定是附会了。 不过到了广武山,居高临下,放眼四顾,朱由崧才发现此地北有滚滚黄河自山脚下穿流而过,西则有成皋之险,南下则击荥阳之背,实在是当年兵家必争之地。 李白因此在《登广武古战场怀古》云道:“秦鹿奔野草,逐之若飞蓬;项王气盖世,紫电明双瞳;呼吸八千人,横行起江东;赤精斩白帝,叱咤入关中;两龙不并跃,五纬与天同;楚灭无英图,汉兴有来功;按剑清八极,归酣歌大风!” 只是看过之后,朱由崧不由得再次沉思起来,是的,明末的形势与历朝历代都不相同,事实上,到洛阳、开封相继失守之前,明军在剿灭流寇的战争中,依旧具有军事上的优势,可偏生就因为几个胆怯的军阀而失败了,某种意义上,真的叫做是天数了。 朱由崧感叹着,随即又联想到了长江防线以及日后可能出现的南明政治和军事格局。 可说到利用郑家,水太凉肯定是绕不过去的,唯一庆幸的是,郑大木在当时还做不了郑家的主,一个贪婪的老狐狸虽然难对付,可总比一个容易上头的热血青年要好沟通。 那能不能把郑大木直接放在身边呢? 朱由崧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设想,没错,要留郑大木在身边肯定没什么大的问题,但郑芝龙可有几个儿子,未必就会为了长子少了要价的;而且东林党人这等清流的影响力,也不只表现在钱谦益一个人身上,否则高杰死后,其妻邢氏也不会非要史可法收其子为养子了。 一想到,东林复社这批人的话语权,朱由崧的眉头就拧成了川字,《南都毬报》虽然影响力越来越大了,可更多的针对的是下里巴人,士绅们可是不认的呀,难不成到时候还要先清理一波再说吗? 朱由崧想着,目光看向了所谓的霸王城,是的,眼下的霸王城可不是人造景观,也没有后来修葺的城墙----城墙墙砖向来花费极大,谁没事给一个荒僻的山头围起来啊,败家子也没这么干的----不过是一个大土墩罢了,上面有一座后人附会的太公亭,据说是为了纪念差一点被项羽烹食的刘邦父亲刘太公。 是的,项羽为什么最终没有烹食了刘太公呢,不是项羽心慈手软,而是刘邦有足够的实力,既然没办法彻底消灭和征服对方,项羽自然不能把事情做绝的。 “打铁还要自身强啊!” 朱由崧感叹起来,江北四镇中刘良佐和刘泽清都是见敌就逃的软蛋,所以一开始就要被直接排除掉的,单靠黄得功和高杰区区六万人,只怕是根本守不住凤阳防线的,还是要自己训练出一支军队来,但在明廷的监视下,只怕兵没练呢,自己就被抓入凤阳圈禁了。 “难呢!”朱由崧摇着头,命令道。“不看了,回洛阳······” 326.到家 “跪下!” 在福王的呵斥声中,朱由崧乖乖跪了下来,倒是边上的姚妃心疼道:“王爷,又不是崧儿自己寻的歹人来谋害自己,你训斥他干什么!” 显然,李谙已经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洛阳,并把朱由崧遇袭的事情通报了福王夫妇! “都是你护着他!”福王对姚妃吹胡子瞪眼道。“好端端非要去云梯关,去了云梯关也就罢了,还要有事没事的到处乱逛,难道这不算是自己招惹的祸端吗?也就是天幸,这伙歹人知难而退了,否则,你我夫妇岂不是要哭断了肝肠了!” 姚妃听到这,立刻流泪了:“崧儿啊,你父王说的是,李谙的消息传回来,可吓坏了为娘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父王和我多想一想啊!” 朱由崧只好冲着福王和姚妃叩首道:“孩儿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福王直接揭穿朱由崧的口是心非。“若是真不敢了,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坐船回来,还要再往徐州走一趟呢!” 朱由崧只好把对宁虎等人的解释再说了一遍:“父王明鉴,这不,正好赶上了黄河夏汛嘛,孩儿担心行船不安全,所以才决定走的陆路返回,去徐州不过是顺便的事情!” 福王一想也是,便松了松口:“一路上还遇到过其他麻烦吗?” 朱由崧答道:“也就是因为遇到大雨,在归德境内和巩县耽搁了两日,其余的倒也顺畅,不过,今年夏季雨水似乎不多,怕是要影响收成啊!” 福王叹息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数啊,这些年天时有异,辽东又叠遭败绩,朝廷急着用钱,不能豁免各地赋税,只怕大祸还在后头啊!” 朱由崧心说,福王倒也看的明白,但表面上却只能劝慰道:“想来朝廷自有办法的!” “也是!”福王听出了朱由崧的劝谏之意,所以顺着说了一句,随即话归正题道。“今后,不准再离开河南府了。” 福王也知道,朱由崧手上有很多产业,是没办法一直拘束在洛阳城里的,所以,他只要求朱由崧别离开河南府,这样对朝廷有个交代,而作为地头蛇,在河南府境内也绝对没有人敢找作为福王世子的朱由崧的麻烦! 朱由崧毫不犹豫的应承道:“是,孩儿接下来绝不私下离开河南府!” 福王又问:“听李谙说,当时你亲自动手杀贼了?” 朱由崧回复道:“李谙说的有些夸张了,孩儿并没有亲自与贼人搏斗,而是取了贼人遗留下来的弓箭,射了那么两箭而已。” 福王用苏轼的《留侯论》中的两句话再度告诫道:“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者?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 朱由崧苦笑道:“斯诚是当时情况紧迫,敌众我寡,间不容发之际,孩儿不想束手就擒,才不得不拼力一射,幸亏这两年勤加操习,才勉强两射两中,震慑了匪人。” 福王反问道:“你还引以自傲了?” 朱由崧急忙弯下腰道:“不敢,其实当时孩儿手抖的厉害,所以最终只是射伤了盗匪!” 至于自己壮着胆子杀掉被掷矛重伤的盗匪,从此人手中夺过弓和箭袋的事,朱由崧便隐而不谈了。 听说朱由崧只是伤了贼人而不是杀了贼人,福王和姚妃同时松了口气,是的,像他们这样的贵人,一道命令杀几十个奴婢也不会当回事的,但绝对不会亲手杀人,这是因为下令杀人了不起被外人说成严苛暴虐,但亲手杀人就是凶残了。 严苛暴虐可以说成是治家(治国)的一种方略,但凶残就是人性的扭曲了,所以,姚妃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凶残的人,福王也不想自己的继承人因为凶残而遭到了攻讦。 “披坚执锐乃是武夫所为,非吾儿此等贵胄可做之事,断不要再有下一回了!” 朱由崧应道:“是,孩儿今后绝不会亲自操刀执射了。” 福王于是和姚妃沟通了两句,这才吩咐道:“赶快回去洗漱一下吧!” 朱由崧领命而去,等回到了燕居殿,朱由崧立刻命令道:“准备热水,我要洗漱!” 是的,这一路上虽然没有风餐露宿,能住客栈时绝对住最好的客栈,但依旧免不了身上出现虱子,咬得朱由崧浑身发痒,不过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没有遇到臭虫,否则娇生惯养了十几年的朱由崧恐怕更加受罪了。 浴桶很快准备好了,朱由崧迫不及待的脱下衣物,钻了进去,此时,伺候的宫人立刻收走了朱由崧丢下的脏衣服,然后这些衣物都会被直接烧毁了,从而避免跳蚤、虱子在福王府内的滋生。 在宫人们收走朱由崧的脏衣服的同时,朱由崧把头整个的浸在水里,然后憋气良久,这才带着湿漉漉的头发钻出了水面。 随即,宫人们过来帮朱由崧洗头搓背,整饬了好半天才让朱由崧焕然一新了。 洗完澡的朱由崧回到书房,第一时间把金泰找了过来:“李谙那边有消息了吗?” 金泰答道:“李公公据说在淮安府大闹了一场,现在估计跑去凤阳找守备太监了!” 朱由崧笑了起来:“估计淮安和凤阳那边会被李谙折腾的很惨!” “是!”金泰附和道。“宿迁县、邳州、淮安府和漕运衙门都派人送了礼,据说前后已经收了近三千两了。” 朱由崧点点头:“他们这是送神呢!对了,常芳他们两个的后事办完了?” “还没有,”金泰解释道。“尸骸在宿迁、邳州和淮安府都再次做了检验,等弄完了,才启程送返洛阳的,这不,夏汛来了,所以,他们也走的是陆路,目前估计才到归德呢!” 朱由崧哦了一声,吩咐道:“两家人各给一百两的抚恤,另外,家里如果孩子多,就安排到管墨艺塾去就读;至于其余仪卫嘛,三个百户,每人给三十两,总旗以下都给二十两的赏赐,我们不亏饿兵!” ranwen.la 当前,辽东正军也只有一两半的月俸,这一趟下来虽然辛苦,但一下子捞了一年多的俸禄,相信蔡国峰以下的仪卫们应该都是满意的······ 327.拉郎配 金泰应了一声,朱由崧便又问道:“朝廷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金泰回复道:“一个是贵州苗民反了,朝廷调兵五千去镇压!” 这个消息朱由崧已经在中牟知道了,所以不动声色的听着,就听金泰继续说道:“另一个是,朝廷已经决议调熊廷弼为辽东经略,并任命王化贞为辽东巡抚了。” 朱由崧当即苦笑起来,没错,这属于拉郎配,结果必然是两人互相掣肘。 朱由崧便问道:“知道王化贞走的是谁的门路吗?” 在另一时空中,熊廷弼已经被断定不是东林党人了,但王化贞的面目很模糊,有人说他是东林党人,有人说的不是,说他是的,是因为他的坐主是叶向高,而叶向高是东林党人,说他不是,是因为他最后为了保命,投了阉党。 但问题是,投阉党那是广宁惨败后的事情了,之前,他到底凭什么出任辽东巡抚的呢? 金泰答道:“王化贞此前是宁前道,当初辽沈失陷,他只有残兵千人,但却能主动率兵破坏三岔河上的浮桥,阻止建虏继续进军,所以兵科都给事中朱童蒙前往视察辽西军情时对其很赏识,举荐了他,此后辽东监军御史方震孺也向朝廷举荐了他。” 朱由崧问道:“朱童蒙和方震孺是东林吗?” 金泰答道:“朱童蒙应该是齐党,方震孺倒是跟东林关系很近!” “两党一致看好?”朱由崧愣住了。“这个王化贞,看起来倒是左右逢源呢。” fantuantanshu.com 话虽如此,但朱由崧以为两党与其说看好王化贞,不如说是一致对号称熊大嘴巴的熊廷弼不满,所以便推看起来有着强烈进取心,且办事似乎还牢靠的王化贞来与熊廷弼打擂台、唱对台戏;只是如此一来,经略和巡抚不合,且经略又被巡抚架空,辽事必然会愈发不堪的。 朱由崧摇了摇头,误国啊,但此刻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发出这样的感叹呢,所以,他只能看着历史剧本,按部就班的演进下去。 “朝廷那边还有什么消息吗?叶向高还没有回任内阁首辅吗?宫里有没有新的动向!” “叶老先生已经到了京师,但尚未回任大学士,而是继续上了辞表。” 有名望的士大夫出仕,当然不能皇帝一声令下就急不可待的上任,所以为了继续养望,必然需要进行一番推辞的,而作为曾经在万历末年当过首辅大学士的叶向高,那是更不能轻易的二度出山,非要朝野上下众望所归了才好出来执掌阁揆。 此外,导致叶向高还没有回任内阁首辅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现任内阁首辅刘一燝,目前也还在走辞职的流程----根据明代首辅承继的规矩,皇帝召回了资历和名望在自身之上的老臣时,现任首辅是要退一位或直接避位的----作为给内阁首辅的体面,刘一燝的辞呈是不会马上通过的,少不得还要请辞-不准-再请辞的走上一两个月的流程,而此时叶向高又不能急匆匆的逼着刘一燝直接撂挑子,所以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不过,刘一燝是走人走定了。 这不,由于刘一燝一再逼迫天启帝把奉圣夫人客氏驱赶出宫,所以天启帝本人也早就对刘一燝不满了,也就是王安一再劝说天启帝要给首辅大学士足够的体面,事实上,天启帝早就接受刘一燝的辞呈,让刘一燝直接滚蛋了。 “宫里嘛,”金泰沉吟了一下,才继续汇报道。“王安给兵仗局打了招呼,采买硫磺的价格可以恢复,但宫中现在没钱,所以,支付时要压一压。” 朱由崧眼眉一挑:“王安这是找死呢,通知王乾,想办法联络魏进忠,不,联络客氏,王安要赶客氏出宫,断了客氏与皇帝的情分,想来客氏不会愿意坐以待毙的,那我们就顺势再推一把,送王安去死。” 金泰提醒道:“小主子,王乾那边安排他送多少银子呢?” 朱由崧应道:“敲门砖总要有的,按一千两送!此事事不宜迟,赶快去办吧!” 金泰转身要退出,朱由崧喝住他:“还有几件事,你一并办了。” 朱由崧把派人去河内调查李岩的事交代了下去,还让金泰进一步扩大谛听这个组织,并吩咐道:“你可以在管墨艺塾里选择一些生徒作为谛听的成员。” 金泰悚然而惊,是的,这些生徒最终都会进入福王府名下的各处产业任职,吸纳他们作为谛听,这说明朱由崧对负责王府产业的那些人产生了某种怀疑,需要派人监控了。 但朱由崧疑心病重也是好理解的,现在王府一年加起来有小二十万两的营收,不计府内支出,生产成本和扩大再生产的投入也有四五万两,如此巨大的数字面前,就连金泰都怀疑,有人没管住自己的手。 再说了,扩大谛听,对金泰本身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所以,金泰在震惊之余,还是立刻应承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听金泰这么一说,朱由崧挥了挥手:“去吧,顺便把赵鲁叫来!” 赵鲁一早知道朱由崧回来后,会召见自己,所以实际就在燕居殿的偏殿里等候,因此,金泰出去一叫,不到两分钟便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那个养蚌育珠的匠人,怎么说来着的?” 听完朱由崧的问题,赵鲁回复道:“世子爷,奴婢已经把人按照在了刚刚挖好的水塘那了,对外宣传是养鱼,第一年先试着养着珍珠蚌,看能不能在洛阳这边活,所以,水塘面积不大,也就是五亩大小,不过,听养蚌匠人说,最好要活水,因此可能还要挖一条水渠。” 朱由崧点点头:“这方面不要怕花钱,就按着此人的要求来做,即便到时候养不成珍珠蚌,有水渠总是好事!” 说罢,朱由崧问道:“上次让人磨的那个料器片磨好了没有!” 赵鲁想了想,回复道:“奴婢不太清楚,稍后奴婢去问一下!” 朱由崧便道:“弄好了,就直接拿过来!” “是······” 328. 朱由崧又问道:“飞票这段日子推行下来,有什么效果吗?” 赵鲁回答道:“倒是有些采买的商人,开始陆续在各地顺和店支店存银取银了,但总的来说,这样的人还是不多!” “不急,可以慢慢来!”说到这,朱由崧告知道。“你去找几个能在钢铁上雕版的工匠来,我有事要交办,另外,你去问一下广州、福州、杭州、宁波等地的顺和店,当地外洋银饼的接受程度。” 说罢,朱由崧又想起了什么,问赵鲁道:“清江浦的顺和店支店有没有什么报告呈递到洛阳的?” 赵鲁回想了一下,回复道:“好像没有,不,的确没有!” 朱由崧便把自己在清江浦得知取款难、飞票推广不利的情况下,向当地顺和店支店掌柜提出的建议跟赵鲁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我当时说了,若是不能做主,让他上报,结果显然是当了耳旁风了,如果到处是这样的人,飞票怎么推广啊!” 赵鲁还试图替此人向朱由崧解释:“世子爷,您也知道顺和店的人原来都是群地痞无赖,能派出去当掌柜的,至少有足够的忠心!”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看向赵鲁:“这世道说有忠心的,十个里面有八个,可是没才,朝廷会用嘛,赵鲁,你也是跟了父王那么多年的老人了,若只有忠心,你现在会是内奉承吗?同年跟你进福王府的,都是没忠心的?父王怎么不让他们当内奉承呢?” 赵鲁一个激灵,立刻低头道:“奴婢,回去后就发遣了这蠢货!” “这等事,只怕也不止是清江浦一地的情况,其他地方叫做没被我撞上,所以,既然是杀鸡儆猴,那就让各处都知道怎么回事!”朱由崧冷然道。“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没眼力价的,谁要是再出现这等得过且过的事,统统拿下了。”话,说到这,朱由崧来个转折。“当然,顺和店的制度要改一改,福庆号、双福号、福春号都采取了东家股、盈利股、顶身股、财神股的章程,效果不错,你看看,可不可也在顺和店用上,一手鞭子一手胡萝卜,才能把倔驴给驱赶上路了!” 朱由崧并不一味拿着鞭子驱赶,而是威逼利诱一起来,这让赵鲁松了口气,事实上,这两年与福庆号等的合作过程中,他一早就了解了这些企业的经营政策,也知道了让员工有参与感的好处,但问题是,他本身是没有权利改变顺和店及王府名下其他产业的经营方式的,所以,明知道有好处,也是改不了。 如今,朱由崧负责了整个王府的营收,又亲自拍板绝对实施类似的改制,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是,奴婢,稍后就参照福庆号他们的章程,更定顺和店的章程!” 朱由崧点了点头,然后又吩咐道:“对了,这次流落郯城,倒是发现当地柳编很有名,你稍后派人去跟当地的势家谈一谈合作,先一年定一千两的柳编箩筐,具体的大小尺寸,以每筐能运五十斤煤炭为宜,这样一挑两筐,正好一担,到时候顺着沭水、涟水运到了云梯关,正好我们的船,可以卸完货带回来。” “柳编?”赵鲁想了想,回应道。“黄河两岸大堤沿线多有植柳的,咱们何必从山东采购柳编呢!” 朱由崧反问道:“朝廷在黄河两岸植柳一个是固堤,另一个是什么用途?” 赵鲁琢磨了片刻,哎呀一声,然后冲着朱由崧言道:“是奴婢糊涂了,黄河两岸的柳树自然也是要编筐,但这编的筐是用来装载泥沙,到时候加固大堤的,真要被本藩买了去的话,到时候出现险情,无法救援时,地方官就会说,是本藩买走柳筐的缘故了。” 朱由崧叹息道:“朝廷里总有一股力量针对着本藩,所以,有些事不得不防啊!” 其实朱由崧只是说了一半,作为可以调配出最佳比例火药的柳树,明廷肯定会有人盯着的,所以,直接从黄河两岸的防护区里收购柳条、柳编的目标太大了,远不如从郯城这种地方购买柳筐,然后装上从朝鲜、日本运回来的商品这样可以掩人耳目。 “既然说到了云梯关的事情,云梯关以西黄河码头要扩建,还有福海的造船场要加速建设,并且更多的招募工匠,实在不行,大匠用能造海船的,普通工匠就从清江浦那边雇募一些,至于木料方面,先用清江浦船厂那边搞一些,我稍后会在洛阳这边搞一个干燥窑,等实验成功了,在云梯关那边直接仿建两处。” 赵鲁应了道:“奴婢记下了,一定尽快落实!” “七月份那条船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 “那好,等船到手了,赶快联系兵仗局,把皇帝许诺的几门大小佛郎机运过去。” “是!” “那世子府的建筑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回世子爷的话,您要求从简,所以,建造的速度很快,目前已经完成三成进度了,预计明年五月前就能完成全部的建设,八月前能完成所有的木雕、砖雕和石雕。” 世子府不是亲王府,也不是郡王府,它实际和郡王长子府一样,都是主王府的附属建筑,换一句话来说,就是一个独立的跨院而已----虽然这个跨院的规模大了一点----而且还没有银銮殿这样的主建筑,所以不需要太多的建设时间。 “费用上有所短缺吗?” “截止到目前已经用了五千多两银子的费用,全部完成大约要花二万两。”赵鲁手上没有详细的账本,所以只能大概的报告一下。“内廷给了三万两,实际是有多余的。” 给三万花两万,说起来赵鲁是无所谓,但一直关注世子府营建的姚妃却有些不满,所以赵鲁随后说道:“但王妃的意思是,最好能全部花掉。” ddxs.com “母妃那里,我稍后会去说的,没其他事的话,你先下去吧!”朱由崧随即冲着一旁侍立的赵山吩咐道。“让马齐来见我······” 329.取死之道 赵鲁施礼后退了下去,片刻之后马齐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此时就听朱由崧问道:“胡远山他们今科靠的怎么样啊?” 马齐应道:“胡远山、赵一为今科都中了茂才,另外第二批伴读当中的诸懋源(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这次也得了秀才,还有就是贺国英、简文龙得了童生,这两个也是第二批伴读中书读的好的。” 朱由崧挺高兴的,便说道:“稍后去问一下张师,今年他们四个有没有可能在乡试中有所发挥。” 马齐应道:“是,稍后奴婢就去联系张先生。” “那炮的事情呢?”朱由崧压低声音道。“出了几位了?” 马齐同样用较低的声音回答道:“又出了两位,其中一位是一千斤炮,一位是一千五百斤炮。” “告诉他们,暂时不要再弄了,等我重新捋一捋之后,再说,”说到这,朱由崧丢给马齐一本手绘册子。“让他们按着图纸先制作一支转管手铳出来测试!” 为什么不是转轮手枪而是转管手枪呢? 原因很简单,主要是因为当时的加工精度差,转轮与枪管之间的缝隙太大会导致漏气,而缝隙太小又会影响转动,达不到连珠射击的要求,所以,朱由崧只能先放弃减重的要求,先把连发研制出来。 yawenku.com 马齐当然不懂怎么造枪造炮,所以接过手绘图册后,回应道:“是,奴婢马上安排下去。” “行了,”朱由崧对马齐说道。“你可以先下去了。” 一言既出,朱由崧敏锐的觉察到了马齐的犹豫,便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马齐回复道:“小主子,艾先生三天两头来求见。” “艾儒略?”朱由崧明白了。“是为了汤若望的事情吧。”朱由崧想了想,问道。“你们没把人折腾坏吧?” “没有,没有!”马齐连声说道。“小主子您不是有过交代嘛,所以除了是住在王府的牢房里,其他可不敢让汤先生受了委屈。” 朱由崧一皱眉:“好吃好住?不对吧,我记得当初好像是说,别饿死了就可以的!你们这是阳奉阴违呢?” 马齐一下子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可就是一般对待的,只是没让狱卒糟践汤先生!其他吃喝、被褥什么的应该都是艾先生送进去的。” 朱由崧有些恼怒的说道:“很好,看来,只要有人给钱,谁都敢收啊!” 马齐当即趴在那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朱由崧则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步后命令道:“裴渡(名字由帕德玛刚玉提供),你去通知段炜处置一下王府牢房那边的事,至于马齐嘛,这次先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另外,今年年底的赏赐也停了。” 作为第二批伴读当中唯二的小内监,裴渡立刻领命而去,而自认猜错了朱由崧心思的马齐却不敢为自己的作为进行辩驳,只是叩首谢恩道:“奴婢,叩谢小主子的宽宏大量。” “做错事不要紧,谁没有做错过事,办砸过差事呢!”朱由崧却毫不留情的揭穿道。“但随意揣测上位者的心思,就是取死之道,马齐,你也是在宫里多年的,类似的情况,难道没见过吗?” 马齐惨白着脸回应道:“是,奴婢知道错了!” “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朱由崧冷然着继续道。“但机会通常只有一次,若是下次再有什么胡乱揣度,你就自己从我眼前消失吧!” 这话让马齐不寒而栗,是的,马齐可是知道朱由崧不少小秘密的,所以,一旦失宠,那么下场必然是被灭口,对此,心知肚明的马齐,只好压抑着内心的胆颤,应道:“是,奴婢届时不用小主子处置,当自我了断!” 朱由崧轻哼了一声,算是暂时放过了马齐:“起来吧,记得,把这话交代下去,别处我暂时管不着,但世子府这边,所有人记得安分的做事,否则,我断然不容的。” 在场的马齐、赵山等人齐声应道:“奴婢等明白该怎么做了!” 朱由崧于是摆摆手,马齐知趣的退了下去。 看着马齐的背影,朱由崧叹了口气,是的,今后类似揣度的事情还是会继续发生的,绝不是今天他下一道命令就能阻止的······ 感叹了一会之后,朱由崧吩咐道:“赵山,去把姚力、何剡、田轸、陆卿、谢友青都叫过来。” 赵山立刻去执行命令了,但问题是,他刚刚走到殿门口,朱由渠就一脸通红的闯了进来:“哥哥,你坏!” 朱由崧看着面前的小胖墩笑了起来,随即掏出手绢替朱由渠擦了擦汗,然后认真的问道:“哥哥哪里坏了?” “第一个,丢下由渠,一个人偷偷溜出去顽;第二个,出去顽,回来也不给由渠带礼物!所以,哥哥坏,以后由渠不跟哥哥亲近了!” 朱由崧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之后,朱由崧郑重的跟朱由渠说明道:“哥哥去正事了,没有去顽,另外,哥哥也给由渠带了礼物,只可惜半路上遇到了坏人,被坏人抢走了!” 朱由渠问朱由崧道:“哥哥什么是坏人!” 朱由崧没办法跟小孩子解释什么是好人坏人,只好简化道:“谁抢你喜欢吃的,那他就是坏人!” 朱由渠脸色难看起来:“曲妈妈不给我吃糖,她是坏人!” 朱由崧再次大笑起来,然后重新解释道:“曲嬷嬷那是关心你,生怕你吃坏了牙齿,得了龋齿,这不是坏人,坏人就是打你骂你,不让你吃肉肉的那种!” 朱由渠茫然了:“那家里就没有坏人了!” 朱由渠虽然不是福王的嫡长子,但也是日后可以封郡王的嫡次子,府里宠着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有谁敢打骂呢,所以从这一点来说,朱由渠说王府里没有坏人是正确的,但对你好的,并不一定是好人,捧着你的,也许希望你摔的更重,不过,这些话,朱由崧没必要跟小孩子去说。 “是的,王府里没有坏人,但外面不一定了,所以,小由渠,可不能随随便便的跑出了王府啊······” 【作者题外话】:今天开始没推荐了。 330.只要王安倒了 朱由崧哄弟弟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城里,天启帝却在生闷气。 事情是这样的:辽沈失陷后,辽西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必须重新调集全国军队增援,但无论是调兵前往辽西还是在辽西修缮城池,都是需要钱的,可眼下夏赋还没征收,户部根本拿不出钱来,所以只能指望天启帝继续拨付内帑救急; 可问题是,光宗去世后,天启帝已经应内阁的要求与泰昌元年十月发内帑180万两“劳边”;天启元年正月七日又因为“辽事告急,饷库一空,军士枵腹”为由,又一次拨款50万内帑金;天启元年三月又续拨内帑金100万两用于辽事;如此加上光宗朝时先后拨付给九边的犒赏,神宗留下来的内库存银已经用去了430万两,若再加上天启大婚的开销,则神宗时代积蓄的700万两内库金,只剩下不足250万两了。 只出不进的内库,让天启帝十分担心,于是他便希望能够想办法回血,然而他刚刚把类似的想法跟王安、邓先、魏进忠及新任司礼监秉笔王体乾、石元雅等人做了吐露,就遭到了王安的反对;而邓先等人顾忌王安的态度,所以也不敢支持天启帝的想法。 “皇爷,消消气!”奉圣夫人客氏端来了天启帝最喜欢的贡茶。“王安说的也对,神宗爷遗诏上已经写了废止矿监、税监,皇爷若是恢复,岂不是说皇爷不孝嘛。” 王安要赶客氏出宫,对此客氏当然是知道的,所以,这番话其实并不是为王安做解释,而是在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天启帝听罢后,大怒道:“王安总是对的,那错的是朕好了!” yawenku.com 一句话,所有当天轮值的宫人都跪了下来,乾清宫司值太监刘荣却因此进言道:“奴婢有请皇爷下令缄口!” 天启猛然看向刘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曾经是王国臣干儿子之一的刘荣苦笑道:“皇爷这话不啻是在逼王公公去死啊!” 天启帝一滞:“有这么严重吗?” 刘荣说这话其实也是暗藏杀机的,但却测试出天启帝暂时还不想动王安,因此他立刻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于是他便貌似恳切的说道:“皇爷就是奴婢们的天,天怎么可能犯错呢,因此只能是奴婢们错了,而不是天错了,王公公也一定是如此想的。” 刘荣说一半留一半,天启帝却也听明白了,王安的位置再高,功劳再大,那也是奴仆,哪有奴仆比主子正确的,如果是这样,主子还有什么威严呢? 所以为了维护主子的威严,就只有请这个奴仆去死了。 天启帝犹豫起来,去了王安倒也容易,但谁来跟外朝打交道呢? 再说了,王安的出发点也似乎是为了维护天启帝明君的形象,罪不至死的。 只是,一种声音在天启帝的耳边诱惑着:“如果把今天乾清宫的消息传出去了,王安真的会自杀吗?要不,拿这个来试试王安的忠心?” 但最终,天启帝接受了刘荣的意见,命令道:“刚才朕的失言,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直接打死了!” 殿内的宫人们齐声应道:“奴婢遵旨!” 刘荣的嘴边却微微露出了一丝冷笑,是的,尽管天启帝不让传播,但几个司礼监秉笔多少都会在乾清宫里埋下眼线的,只要自己不刻意封锁,话还是会传到那些该知道人的耳里,尤其是王安,搞不好就会直接来向天启帝请罪,那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当然,王安也许不会那么蠢,但其他司礼监秉笔知道了,必然也有猜测,若是因此动了心,那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都退下去!”天启帝如是吩咐道。“对了,让魏进忠滚进来!” 很快,在外间候旨的魏进忠走了进来,天启帝便问道:“如果不能重开税监、矿监的话,御马监一年能为内库提供多少帑金?” 魏进忠报告道:“每年朝廷给内库一百万两金花银,御马监这边还能为内库提供五十万两,但三大殿的修建,还有明年瑞王等的就藩以及净军的维持,都是需要花大钱的,只怕到时候不但一文钱都积攒不下来,内库还要贴补啊!” 天启帝恼怒道:“福王府不是归还了崇文门嘛,怎么,这笔钱进来也不积攒不下来吗?” 魏进忠耷拉着脑袋说明道:“皇爷,没福王爷归还的这笔银子,窟窿只可能更大!” 天启帝抄起搁在手边的书,就砸到了魏进忠的脑袋上:“傻大个子,朱由崧为什么能赚大钱,宫里的条件比福王府要好,为什么反而赚不到钱呢!” 魏进忠站在那不避不让,生受了一下,这才顶着额头上鼓起来的包子回复道:“这些据说都是福王世子自己搞出来的,世子爷天纵奇才,奴婢又没读过书,怎么比得了啊!” 天启帝冷然道:“朕的书也读的不多,是不是也比不了朱由崧啊!” 魏进忠立刻跪倒在地:“皇爷关注天下大事,而福王世子只要关注赚钱,这原就不能相提并论的。” 天启帝的脸色一松:“你倒说了句人话!起来吧!” 魏进忠站了起来,天启帝随即重新陷入了苦恼之中:“发内帑,发内帑,朝臣们只知道发内帑,一旦内帑发完了,这大明江山还怎么维系!” 魏进忠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好尴尬的躬身站着,倒是奉圣夫人客氏在一边插话道:“皇爷放心,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了,总有办法解决的。” “是啊,总有办法解决的,可是什么时候能解决呢?朕脱不了太久了。”说到这,有些无力的天启帝,只能把现实丢在脑后,进而沉溺到了自己的精神空间里。“备辇,去西苑!” 魏进忠、客氏和刘荣出宫恭送天启帝去折腾他的木匠手艺了,等天启帝的御辇行远了,刘荣忽然开口道:“其实只要王安倒了,皇爷忧心的事情立刻就能解决了。” 魏进忠为难道:“王安势大呀!” 客氏却道:“魏朝怎么被发遣的,想来王安早就清楚了,此时不动,不代表今后不动,若再迟疑,只怕日后不得善终啊!” 魏进忠和刘荣对视一眼,当即苦笑了起来······ 331.相亲 养蚌育珠这件事上,朱由崧能做的就是全力配合,实际无从插手,因此朱由崧便把重点放在了水泥生产和机制银元这两项工作上面。 只是,朱由崧目前只能进行土法水泥的生产,即首先用水力或畜力将大块的石灰石、萤石、原煤以及冶铁留下的矿渣并适量的粘土进行捣碎,待上述五种原料被捣碎至粉末后,进行搅拌,搅匀后,送入煅烧窑中高温煅烧大约一刻钟(20~30分钟)左右。 煅烧窑煅烧出来的就是熟料,然后熟料与石膏按比例混合后再经过一次搅拌和研磨,即可以装袋备用了。 在这一过程中,两个中等规模铁质球形模具其实不难解决,煅烧窑也可以多建几处,但各种配料的比例,朱由崧却是不知道,所以,要经过较长时间的试验及摸索才能获得当前情况下最合适的配方。 此外,由于朱由崧目前没有大规模生产水泥的必要----眼下只是应用于云梯关海湾码头及库区的建设,至于大规模在徐宿等地修建坞堡则需要在崇祯三年以后----且研制成功以后也不能外销,所以,水泥的研制和试生产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注定是一个赔钱项目。 只是,再怎么赔钱都要立刻把水泥的配方和应用的方式摸索出来,否则,到了大规模应用的时候,只怕是来不及快速生产了······ “世子爷,王妃娘娘明日要去城内观音庙上香,让您陪着一起去!” 朱由崧一听就知道姚妃这是让他去相亲呢,但他之前已经答应了福王夫妇明年一定成亲的,那么也是该在年内选择一个自己看得过去、能接受的妻子了,所以,朱由崧立刻回复道:“明日什么时辰,我这边好做安排!” 姚妃是明白朱由崧生活习惯的,所以派来通报的宦官当即告知道:“总得是午后了。” 朱由崧点点头:“知道了,到时候我会提早过去等候的。” 姚妃身边的內侍退了出去,朱由崧却看着手里正在组装的望远镜陷入了思索之中。 是的,朱由崧当然也是看脸的,但他同样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贤淑妇人且有一定的生活情趣,否则真要娶了个阴险恶毒的和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只会三从四德的回来,也是件令人心烦的事情。 当然,朱由崧也完全可以把未来妻子当成摆设,而宠爱妾室----根据明廷在世宗朝做出的规定,作为亲王世子可以在娶了一名世子妃的同时,再拥有四名妾媵----但宠妾灭妻传出去总是不妥当的,朱由崧也不想到时候有太多的闺怨。 所以,所以,还是见招拆招吧。 如是想着,转眼间就是第二天了,中午午睡过后,朱由崧来到姚妃的居处,此时,姚妃早已经盛装等待着,见儿子过来,立刻眉开眼笑的带着朱由崧出发了。 观音寺在洛阳城的西北角,距离福王府其实不远,再加上王妃和世子出行,一早就封了路,所以,不到一刻钟,一行人就来到了寺庙前。 寺院的僧众已经在外间迎候了,于是朱由崧便搀扶着姚妃进入山门礼拜。 等一圈礼拜下来,姚妃对朱由崧说道:“吾儿,为娘有些累了,就在方丈这歇歇脚,你且去花园替为娘摘一串茉莉花来。” 朱由崧领命而去,等进了观音寺的花园就看见四五个女孩子在内说笑着。 这些女孩子看到束着金冠、穿着锦袍的朱由崧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一个个羞涩的用团扇遮住了脸庞,倒是让朱由崧一阵的无语,这样他还怎么观察女孩子们的容貌呢? 好在,现在已经是夏季了,女孩们的衣着比较单薄,因此基本上可以判断女孩子的身材体态,所以,朱由崧仔细看了两眼,首先把偏胖和太瘦的排除在外了。 且观察完了在场少女们婀娜的身姿后,朱由崧冲着女孩们拱手道:“朱由崧,见过各位姑娘,不知那位姑娘可以指点一下,哪株才是茉莉花树。” 朱由崧不认识茉莉花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所以,这番话只是给女孩子方面一个台阶而已,顺带着观察一下她们的回应是不是落落大方。 yqxsw.org 但女孩子们好像过于羞涩了,一时间没有人立刻接口,朱由崧也不着急,安静的在那等待着。 大约半盏茶后,一个女孩子鼓足了勇气,放下面前的团扇,抬头展示了一下自己,然后红着脸说道:“奴,俞氏,见过世子,世子若要问那棵是茉莉花,有道是,天赋仙姿,玉骨冰肌;向炎威,独逞芳菲;轻盈雅淡,初出香闺;是水宫仙,月宫子,汉宫妃;清夸苫卜,韵胜酴糜;笑江梅,雪里开迟;香风轻度,翠叶柔枝。” 朱由崧读书不少,自是知道俞氏所念的是南宋词人姚述尧所写《行香子·茉莉花》,而且他还记得俞氏并没有把整首词给念完,其间少了最后一句“与王郎摘,美人戴,总相宜”,很显然,俞氏是在表示,自己合适朱由崧。 朱由崧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俞氏,柳眉粉黛,一双大眼睛非常的灵动,但容貌上不过是比中人略强一点,所以,朱由崧冲着俞氏笑了笑:“多谢姑娘指点。” 受到俞氏第一个跳出来的影响,边上又有两位女孩子先后垂下了手中的团扇,但却发现彼此的动作是那么的迫不及待,所以两人又娇羞的重新把团扇抬到了面前。 此时就见站在这两人身旁,一身鹅黄衫的女郎躲在团扇后开口道:“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出尘标格,和月最温柔;堪爱芳怀淡雅,纵离别,未肯衔愁;浸沉水,多情化作,杯底暗香流;凝眸,犹记得,菱花镜里,绿鬓梢头。” 朱由崧笑了起来,这是北宋柳三变的《满庭芳·茉莉花》,但这女孩子也没念完,把“胜冰雪聪明,知己谁求”以后三十多个字给省略了,所以,重点应该就是“知己谁求”这四个字了······ 332.相亲(2) 所以朱由崧也越过了“胜冰雪聪明,知己谁求”,替她补足道:“馥郁诗心长系,听古韵,一曲相酬;歌声远,余香绕枕,吹梦下扬州。” 说罢,朱由崧继续道:“遥想当年,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啊。” 女孩子嘤了一声,朱由崧便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穿鹅黄衫的这个女孩子缓缓放下手中的团扇,冲着朱由崧一福,然后同样语带羞涩的说道:“奴,黄氏,见过世子爷!” 朱由崧看了看黄氏,只见是一张天然的网红脸,然后朱由崧又再次打量了黄氏的身材,只见她体态修长,虽然衣服宽大看不出曲线,但青春却是抑制不住的。 朱由崧便冲着黄氏笑了笑:“多谢姑娘指点!” 刚刚两个在黄氏之前放下团扇,结果又因为发现同伴跟自己同时行动,而害羞的同时重新遮住自己脸的女孩子中的一个,见黄氏抢先了,也顾不得控制自身的羞涩,毅然决然的重新放下手中的团扇,冲朱由崧言道:“奴,董氏,见过世子爷!” 朱由崧冲着董氏回了一礼,然后说道:“朱由崧向姑娘请教!” 董氏便诵了一首南宋许菲的《茉莉》:“荔枝乡里玲珑雪,来助长安一夏凉;情味于人最浓处,梦回犹觉鬓边香。” 朱由崧听罢若有所思的看了董氏一眼,是的,董氏很是大胆,居然把关键的下阙给读了出来,显然是寄存了不少的情思和幻想,但问题是,董氏说好听点是丰腴,说难听点是偏胖,已经不在朱由崧的考虑之内了。 不过,朱由崧此时面上并没有露出异色,而是一样含笑道:“多谢姑娘指点。” 董氏的心思其他在场女孩也都有,没错,朱由崧可是亲王世子,未来的大明亲王,普天之下除了紫禁城里坐的那个,只怕没有比朱由崧更好的夫婿了,而紫禁城里坐的那位目前已经有了皇后,自己显然没有机会了,因此必须抓住朱由崧了。 所以,董氏说罢,其余在场的女孩们情不自禁的陆续放下了手中的团扇。 朱由崧逐一审视着这些藏字闺中、外界从来无一见识过的少女的容貌,一个个也都是青春靓丽,风华正茂;当然,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附和朱由崧的审美的,这不,几个面若银盆,本时空称为福相的,朱由崧就接受不了。 只是,朱由崧与对待董氏一样,没有当场表露出自己的喜好,而是温文尔雅的冲着众女罗圈一礼:“朱由崧,还请几位姑娘指教!” 于是,个子最矮小的罗氏女诵了一首“日收炎照沈沈去,月放凉光冉冉回;茉莉一如知我意,并从轩外送香来”。 xiaoshuting.org 身材瘦小的陶氏女诵了一首“纤云捲尽日西流,人在瑶池宴未休;王母欲归香满路,晓风吹下玉搔头”。 而康氏女则诵了一首很不寻常的“屏掩春山夜渐长,秋来处处有新凉;一天明月星河澹,满殿风吹茉莉香”。 为什么说这首诗不寻常呢? 原因很简单,这首诗是明太祖朱元璋之孙,周定王朱橚的嫡长子周宪王朱有炖写的。 而朱有炖虽然是明朝中前期比较有名的一个杂剧作者,但其诗文却在市面上流传不多,很显然,康氏是特意念诵这首诗的,其嫁入福王府的殷切直接从诗文中那个“殿”字吐露了出来;当然,也有可能,康氏是在显示自己的出身能让她接触到王府层面,但如果真是如此,那其实是个败笔,福王府是绝对不可能让与周王府关系密切的某女成为世子妃的,更不要说今天能出现在朱由崧面前的女孩子,各个都是官宦人家的嫡女,其身份未必就比康氏差了。 因此,朱由崧直接把康氏这个心机女给“枪毙”了。 康氏女之后,鲁氏女则念了一首略带哀怨的“霜风吹枯枝,曾有花如玉;茉莉抱何性,犯此炎暑酷;琢玉再为花,承以敷腴绿:怜渠一种香,偏历寒与燠”。 由于这个情绪与今天的气氛完全不搭,所以朱由崧也重点看了看鲁氏女,只见她一身缀花的绿色长裙,云鬓间插着一根银色步摇,然后脸色白皙,但怎么看都有些不健康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本身身体不适呢,还是自己因为刚才的诗句而产生的心理偏差。 看罢了鲁氏女,在场的七个女孩子都已经打过照面了,朱由崧便再次拜谢道:“多谢各位姑娘指点,日后若是有缘,当再向各位姑娘请教。” 女孩子们羞答答的向朱由崧再次行了万福礼,然后鱼贯的退了出去,朱由崧向身后命令道:“打伞,送姑娘们出去!” 內侍便张开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油纸伞,为从树荫下离开的女孩子们挡住日头,护送着她们离开了寺院;等出了寺院,自然有各家的车马来接,而朱由崧这边,则从內侍手中接过一枝刚刚采下来的茉莉花,回到了方丈室内。 看到儿子回来,姚妃迫不及待的问道:“吾儿,可有仲意的女孩子?” 朱由崧回想了一下,发现没有印象太过深刻的,不过这也正常,皇室娶妻并不特别看着女方的容貌,而更在乎女方的德行,但德行这玩意你怎么验证呢,只能是靠道听途说了。 故而,朱由崧首先排除了康氏女以及偏胖的董氏女、偏瘦的陶氏女和矮小的罗氏女,至于气质哀怨且身体状况不明的鲁氏女,朱由崧决定再给对方一个机会:“母妃,孩儿觉得俞氏、黄氏还有鲁氏,或可以先查查情况。” 姚妃却道:“不用吾儿提醒,府里已经都查过了!” 说话间,姚妃让身边的宦官取来一份小册子,递给了朱由崧:“这三个姑娘的情况都在上面,吾儿可以仔细看看!” 朱由崧翻看了一下,却是几个女孩子的家庭情况调查,包括父亲的官职、兄弟姊妹,父族和母族的情况。 “母妃,这个东西有些不全,孩儿还想了解更多,譬如各自的身体情况,有无病史,家人中有无早逝和怪病之人,再有,孩儿觉得有个别恐怕未必真的愿意嫁入王府,还要查查她们之前有无心仪之人,此来是不是家中逼迫的。” 姚妃倒吸一口冷气:“吾儿想的倒是周全。” 朱由崧笑道:“事关重大,孩儿不得不谨慎啊······” 333.不是蠢是坏 中国古代铸币,首先是要雕刻出一枚母钱,然后用母钱翻砂制出模具,然后通过浇铸及打磨,形成所谓的子钱乃至孙钱,最后才流通全国,但翻砂制模及浇铸的过程,必然导致钱币上字样的模糊化,所以到最后真正在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其清晰度远不如最初的母钱,也因此中国钱币上没办法采用比较繁复的花纹。 而朱由崧准备制取银币的办法有些不同,首先他制作了一个带连接杆的巨大铁质构件,这个铁质构件由上下两块铁板(钢板)构成,上下铁板(钢板)对称的平面上,都由工匠以阴刻的方式雕刻出花纹和图形,然后将冲压出来的光板银币至于图形之中,再通过人力、畜力、水力在上铁板上一点一点的施加向下的压力,最终在光板银币上压出图案和字迹来。 由于银币的质地远不如钢铁坚硬,因此压铸时不会轻易损坏上下两块模板,而在挤压成型的过程中,由于银币本身的延伸性,所以,可以保证银币上的图案和字样永远是饱满清晰的,而且还会根据模具形成棱状的外圈,故而不但可以作为防伪标志,还可以避免百姓拿到银币后有意识的进行削边破坏,如此就确保单枚银币的重量基本恒定。 当然,铁质构件的强度问题以及人力、畜力、水力无法实现瞬间巨大输出的问题,朱由崧没办法采用快速冲压的办法,所以只能才能比较缓慢的持续施加压力的方案,所以,制造“福藩赏玩”银币的速度不会很快。 好在,目前朱由崧还不确定“福藩赏玩”银币的市场接受度,所以并不需要立刻就大批制取,只是少量的生产一些,用于年末的赏赐就可以了,倒也不在乎制取速度的快慢······ “艾先生,你们基督教徒的力量的确很强大,很多人都给王府属官写信,请托他们帮忙进言,以开释了汤若望修士。”看着面前一脸恭谨的艾儒略,朱由崧冷笑道。“可惜啊,你们没办法说动宫里了,否则,我怎么的也得乖乖放人不是!” 艾儒略当然知道朱由崧说的是实话,可耶稣会目前没办法接触到北京的宫廷,在福王面前也说不上话,因此,最终决定汤若望生死的,只可能是朱由崧本人了。 所以,艾儒略替汤若望向朱由崧道歉道:“王太子殿下,汤若望修士已经非常后悔自己在技术上的保留了,请您务必原谅他的愚蠢行为!” 朱由崧摇头道:“他不是愚蠢,他是坏。” 在艾儒略惊恐的目光中,朱由崧好整以暇的说道:“你们泰西人,征服了非洲和新大陆的愚昧民族,就以为自己是上天所钟爱的种族,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文明世界,便可以用俯视的态度蔑视环宇的国家,但请你们搞清了,在你们还是蒙昧的时代,华夏已经有灿烂的文明了,与华夏相比,你们才是真正的野蛮人,不要因为有某项技术目前还有优势就鄙计自珍,我们马上就会赶上来的,另外,也请记住,不是我们请你们来华夏的,是你们自己以朝圣的心态寻上门来的。” fantuantanshu.com 朱由崧的话似乎维持了一种天朝上国的优越态度,但他的话也不能算是说错了,比起欧洲来,大明显然更富裕、更文明,所以,艾儒略苦笑的问道:“我替汤若望修士保证,再也不敢自高自傲了!” “你的保证没有,让汤若望自己来说吧!”说到这,朱由崧命人把汤若望带来,而在汤若望被押解过来之前,朱由崧跟艾儒略说道。“艾先生,你在大明也已经很多年了,你是知道的,大明现在用的是两轮车,但你们那里一直是在用四轮车,所以,麻烦你通知濠境内边帮忙寻找几名造车的工匠来。” 阻碍中国使用四轮马车的原因很多,譬如中国的地形崎岖,田地分割严重,不合适四轮马车通行,通过型不如两轮马车好,又譬如在中国钢铁是非常昂贵的,高性能的弹簧钢更是贵到一般人无法接受的程度,所以没办法在四轮马车上大规模的应用等等,但这些限制其实并非导致四轮车在中国消失的关键因素。 真正导致先秦时候曾经出现的四轮车,后来却在中国历史上消失的原因是,中国一直没有掌握四轮转向技术,因此导致了四轮车在行驶过程中会因为转向时阻力太多,导致过分困难的情况。 而四轮车有运力大、负载多的优点,在大规模军事运输方面具有双轮车和独轮车无法比拟的优势,因此,朱由崧才希望从西方引进这类技术;当然,负荷多了,拖曳的马匹要求也多了,所以,朱由崧又进一步要求道。 “此外,上次送来几匹马,我很喜欢,希望能再获得一批,价格贵一些也没关系!” 艾儒略急切希望修复因为汤若望故意隐瞒炮兵射击技术而损害的与朱由崧的关系,所以一口答应道:“请您放心,我一定通知濠境,帮您招来造车工匠和您需要的马匹!” 朱由崧点点头:“另外,我即将命人经营前往朝鲜和日本的海上贸易线路,为此我还开办了一个制造海船的船场,所以,如果你们,我的意思是耶稣会能够帮忙找来几个能建造盖伦式船只的工匠的话,我可以立刻帮助你在洛阳城内修建教堂!” 艾儒略大吃一惊:“什么船?” “Galleon,不管是尼德兰人使用的商业盖伦,还是不列颠人使用的武装盖伦都可以,如果耶稣会能搞来battleship的图纸,你们在杭州和南京的教堂,我也帮忙建设了!” 艾儒略在胸口和额头上画着十字:“我的主,王太子殿下,您是怎么知道盖伦和battleship的!” 朱由崧笑了起来:“我有商号在广州,自然也有人去过濠境!” 艾儒略只好答道:“这很困难,尤其是battleship,这都欧罗巴国王们的秘密,不是我们可以轻易获得的!” “是吗?我怎么听说好几个泰西国家的首相都是你们基督教徒呢?” 艾儒略摇头道:“即便是基督教徒也要保守国王的秘密!” 朱由崧脸色一沉:“一个泰西公开,却对东方保密的秘密?” 看到朱由崧翻脸,艾儒略头上冒汗了:“是,我会去信濠境,帮殿下问一下的,但是不是能拿得到,我不能保证!” 朱由崧这才缓和了表情:“那就请您多加美言吧。” 此时,汤若望被带了过来······ 334.倒王 天启元年六月末的一天,王安跟司礼监秉笔邓先因为是不是要见面苏杭两地织造的年贡袍服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王安主张与民休息,建议天启帝豁免两地织造当年的全部袍式,但邓先却坚持认为让宫中上下都穿一年旧衣服是不可以接受的,上上下下会为此有怨言。 邓先的话对不对呢,还是有些道理的,大宦官和上位嫔妃当然可以自己花钱做新衣服,但地位低下的小宦官、宫女以及诸如西李等人可手中没有余钱,总不至于让他们都穿旧衣服吧,这样不但丢了宫廷的体面,而且还可以引来外界对天启帝苛待光宗嫔妃的指责。 由于同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邹义、李实站在邓先这边,而新进司礼监的王体乾等人又不表面态度,因此王安便认为宫中已经产生了一个“倒王”集团,于是便跑去跟天启帝诉苦,要求天启帝罢免了邓先等人。 当然,“袍式”之争之所以升格为“倒王”与“反倒王”的斗争,关键在于内外勾结。 是的,王安固然与东林党人抱团了,但邓先、邹义等人也不是吃醋的,分别与齐党、楚党、浙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眼下,随着东林党人的陆续还朝,党争开始激烈起来,所以为了断了三党在宫中的奥援,王安才借口“袍式”之争,对邓先等人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攻击。 邓先是神宗时代留下来的老人,邹义、李实则是光宗身边的近侍,跟天启帝的关系并不熟稔,而王安是有拥立之功的,所以,情感上,天启帝是倾向于王安的,因此,权衡了一段时间后,天启帝还是同意了王安的要求,让邓先和李实滚蛋了。 不过,天启帝还算明白是非,所以保留邹义在司礼监里牵制王安。 王安打垮了政敌,又迫使邹义暂时闭嘴,可谓是志得意满,然而王安不知道的,他对同僚的迫害,让邹义、王体乾等司礼监秉笔太监有了朝不保夕的感觉,因为,为了推翻王安的“独断专行”,邹义和王体乾等人联合到了一起,并选择了魏进忠为“倒王”小团体的领袖。 魏进忠此时不过是御马监太监提举宝和三店,就职务而言,不但不是宫中地位最高的司礼监秉笔,甚至还不是掌印、提督、监督等御马监三巨头之一,那么邹义等人为什么会选择魏进忠为自己的首领呢? 第一,魏进忠跟王安之间因为魏朝是有龌龊的,以王安现在的“霸道”,魏进忠是不可能跟王安媾和的;第二,较之现在司礼监的各位秉笔,大字不识一个的魏进忠却是陪伴天启帝时间最长的太监,其亲近程度和受信任的程度,不是邹义等人可比的;第三,魏进忠和客氏是对食,客氏对天启帝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因此,魏进忠等于有doublebuff在身,由他出面对天启帝进言,自然是更能起效;至于第四嘛,魏进忠不学无术,让他上台了,也不过是招牌人物,大权一样是掌握在众人手上的。 有这么一二三四,众人自然要捧魏进忠了,但众人显然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乾清宫司值太监刘荣也已经跟魏进忠勾搭上了,而刘荣也不是单打独斗的,这不,兵仗局掌印太监诸栋正是刘荣的同党,因此魏进忠未必要靠他们才能控制司礼监。 只是,怎么分割司礼监及宫中的权限是日后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团结起来斗倒了王安,而幸运的是,王安很快就犯错了。 天启元年七月初三,刘一燝请天启帝再发300万两的内帑以供辽东军用。 300万两,这个数字几乎把内库现有存银一扫而空了,天启帝自然是不干的,但王安此时却帮了刘一燝的腔,极力劝说天启帝同意拨付内库银两,对此,天启帝第一次对王安产生了怀疑,怀疑王安从中攫取了什么好处。 “皇爷,文官漂没已然是积习了,一般漂没可以高达二成至三成之间,也就是说,只要户部和兵部层层扒皮的话,内库拨出去的银子,到了辽西,就只剩下了七成左右,若是熊廷弼和王化贞也过一手的话,到各部总兵这边,三百万两也就剩下二百万不到了。” 天启帝听罢,表情十分严肃,只是他也知道所谓积习,不是他这个刚刚上台的皇帝,一句话一道旨意就能扭转的,更不要说说层层扒皮未必是贪污,更多的可能是挪用到了其他项目之上,谁让明廷没钱呢,某些急需用钱的项目就只能通过挪用军费来维持了。 fantuantanshu.com 所以,天启帝只是问道:“王安有没有可能从中捞钱了?” 魏进忠苦笑道:“皇爷,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天启帝随即追问道:“那你说,谁会知道!” 魏进忠想了想答道:“邹义现在管着东厂,他或许知道!” “让邹义马上滚过来!” 司礼监秉笔兼掌尚膳监印并兼提督东厂的邹义很快出现在了天启帝的面前,就听天启帝问道:“你知道王安这些年有没有贪污过!” 既然已经结成了小团体,邹义当然事先就知道了天启帝的问题,但他还是装出一愣的样子,随后才回复道:“王公公一向清正廉洁,连收礼都很少,请皇爷不要听信某些传言!” 天启帝冷然道:“清正廉洁只是表面上的文章,暗地里呢?东厂知道些什么?” 邹义趴在那没有回答,天启帝怒道:“厂臣是不敢说吗?” 邹义回复道:“东厂原本是王国臣王公公管的,王公公退下后,由王安管了一段,这才交到奴婢手上的,而王安既然还在司礼监行走,奴婢自是不太好动他安排的人手的,所以,奴婢不知道东厂有没有在王安身边安排人手,更不敢相信,东厂对王安的侦缉报告!” 天启帝手一下子捏紧了,随即,他又狐疑的看了邹义一眼:“你不会是因为前两天跟王安闹翻了,才这么说的吧?” 邹义叩首道:“奴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不敢陷害同侪······” 335.试一试 听罢邹义的报告,天启脸色有些凝重的命令道:“去传骆思恭来!” 刘荣急忙出来劝谏道:“皇爷,骆思恭一向跟东林亲近,只怕不妥当吧!” 天启忽然想起了之前朱由崧在他面前对王安的评价,当即问面前一众宦官道:“你们说,王安是不是想要当刘瑾和冯保啊!” 几个想要“倒王”的大太监顿时心中一喜,但此时魏进忠却跟天启说道:“皇爷,奴婢看来,王安还不至于有如此野心吧。” 邹义一愣,是的,天启已经对王安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了,那魏进忠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反而要为王安说好话呢? 正当邹义迷惑的时候,刘荣冲着天启言道:“魏公公是个忠厚的人,看不出王安的伎俩也是情有可原的,奴婢倒是听说王公公当年就曾经做过冯保的侍从,这些年来也一直对冯保当年的威势念念不忘!” 听到刘荣说魏进忠是个忠厚的人,邹义当即明白了魏进忠为刘荣说好话的用意。 没错,首先魏进忠是受过王安大恩的,他是不好直接在天启帝面前说王安坏话的,否则日后天启帝醒悟过来,那魏进忠就成了恩将仇报的小人了;其次,如果天启帝周边都是说王安坏话的人,天启帝必然要怀疑这些说坏的人的目的了。 所以,还是要有人扮白脸,有人扮红脸的。 于是,见魏进忠扮了红脸,刘荣扮了白脸之后,邹义便沉默不语,貌似一副中立的样子。 也是,邹义毕竟之前跟王安有过激烈冲突的,所以是不好就天启帝的问题表态的。 果然,见邹义闭口不言,而刘荣和魏进忠似乎意见不一后,天启帝有些迷惑又有些释然的决定道:“让王体乾和石元雅都叫来!” 邹义则立刻进言道:“皇爷,一下子都叫过来,动静有些大了,只怕王安会知道,不如,一个一个的叫过来。” 天启帝点点头,便自有人去传召王体乾、石元雅这两位司礼监新近的秉笔太监。 趁着王体乾和石元雅两人没来,天启帝问魏进忠等在场的三名宫裆道:“王安的事情,暂且不说,先说说,这内库将空,怎么才能填补吧!” 魏进忠三人面面相觑,好半天后,魏进忠言道:“皇爷,奴婢在想,这第一,外朝这边要什么,内廷不能都给了,譬如这次内阁要求拨付三百万两内帑吧,或可以只给一百万,这样还能多坚持一会;这第二,叶先生马上要进京了,一旦叶先生代替刘先生成了首辅,恐怕第一件事也是跟内廷要银子,所以,奴婢的意思,这三百万两不能现在给,要给也得等叶先生当了元辅再给。” 天启帝本来就讨厌刘一燝,听了魏进忠这话,连连点头道:“魏大个子这话有道理,至少这钱,不能于刘先生在任的时候给了,否则何以帮助叶先生树立权威呢!” 政府部门的第一把手出现人事变动,新上任者要想尽快树立权威,那首要的就是抓住两点,一个是用人权,另一个是能搞来钱,但明代首辅是没有直接用人权力的,因此叶向高想要展现他两朝首辅的能力,便极有可能伸手向天启帝要钱,而为了帮叶向高立稳脚跟,天启也少不得从内库里给内阁拨钱,既然如此,以现在内库里的积存数额来看,给了叶向高,就绝对给不了刘一燝了。 不过,在肯定魏进忠之余,天启帝继续追问道:“魏大个子谈的是节流,但开源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刘荣、邹义,你们别傻站着,也动动脑子!” 刘荣和邹义暗地里叫苦,但脸上不得不做出冥思苦想的样子来,好半天后,邹义似乎想到了什么,进言道:“皇爷,奴婢以为或可以将景德镇的贡瓷对外发卖一部分,或可以筹集一部分内帑!” 邹义的建议其实包藏祸心的,这不,要是景德镇的贡瓷可以对外发卖的话,那么杭州和苏州织造每年上缴的“袍式”是不是也可以发卖一部分来筹钱呢? 天启帝真要答应下来了,那王安之前提的“豁免两地织造当年的全部袍式”的提议,可就彻底落空了,而当初王安借以打倒邓先等人的理由也不存在了,邓先等人的事就要翻过来了。 然而,天启帝洞察了邹义的用意,皱着眉头说道:“说道袍式这件事情,王安本意是舒缓苏杭两地民困,也是为朕收拢民心,若只是搁置也就罢了,还要拿出去发卖,是不是让外人以为宫中太过贪财了?” 刘荣见天启帝既想增加内库收入,又想维持民望,便提议道:“奴婢以为,厂臣的建议或可以与王安的意思折中一下,譬如豁免三分之一的袍式,然后剩下三分之二中的一半对外发卖,另一半则用来宫中置换旧衣物。” bidige.com 刘荣的话貌似中允,但实际还是配合邹义对王安实施反扑,对此,天启帝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正当天启帝凝神思考的时候,小宦官在殿外通报道:“皇爷,司礼监秉笔王体乾到了!” 天启帝当即命令道:“让他进来!” 王体乾听到天启的吩咐,走了进来,然后冲着天启跪拜道:“奴婢王体乾,叩见皇爷!” 天启一摆手:“起来说话!” 王体乾这才站了起来,此时,就听天启对魏进忠说道:“你把刚才邹义和刘荣的提议跟王体乾说一说。” 魏进忠便把邹义关于售卖景德镇贡瓷以及苏杭两织造的贡品袍式的事,以及刘荣提出的修正意见都告诉了王体乾,随即,天启问道:“王体乾,你以为邹义和刘荣的建议可取吗?” 王体乾立刻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然后假装思考了一会,回应道:“奴婢以为,邹义和刘荣的建议,比王安的建议更加切合当前的局面。” 天启不动声色的听着,等王体乾说完了,天启突然问道:“福王世子之前跟朕说,王安相当立皇帝,你以为呢?” 王体乾立刻跪倒在地:“奴婢,奴婢刚刚进了司礼监,什么都不清楚!” “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天启帝逼视着王体乾。“说,朕恕你无罪!” 王体乾趴在那琢磨了一会,抬头道:“奴婢真不清楚王安的意图,不过奴婢以为或可以试一试王安到底是怎么想的。” “试一试?”天启帝好奇起来。“怎么试啊······” 336.合情合理 “世子爷,”福海号船行的大掌柜谢友青向朱由崧报告道。“咱们的船大约下个月二十号就可以提了,这船名,您可得赐一个。” 朱由崧想了想,让裴渡、刘琛(名字由帕德玛刚玉提供)在一边的书案上布置了条幅,然后转身问谢友青道:“东南这边一般怎么命名船只的?” 谢友青回复道:“有地名首字加吉利词的,也有直接是吉利词的,当然也有以天干地支命名的。” 朱由崧便道:“六百料的小船,也别用什么吉利词了,就以地名加天干再加数字吧,云梯关那边既然是淮安府,那就叫福海淮甲一号。” 说罢,朱由崧大笔一挥,船名就是定了下来。 等谢友青小心翼翼的把条幅上的墨吹干了,把条幅收起来以后,重新坐定的朱由崧问道:“新船定下来了?” “是,”谢友青报告道。“宁波那个船厂,我们又定了两条船,一条还是六百料的,另一条则是八百料的,统统都是明年年底前交船;另外,我们还在福建泉州定了两条八百料的福船,但这两条船怕是要到后年年中才能拿得到了!” 朱由崧计算了一下时间,说道:“后年年中的时候,福海船场的第一只船也该建成了吧?” 谢友青回答道:“是的,不过我跟刚刚招募的几个大工聊过了,他们的意思是,咱们自造的第一只船不会很大,可能只有四百料。” “这倒不打紧!”朱由崧理解的说道。“第一只船可以当做是练手嘛,谨慎点也是对的,等熟练了再造大船,另外,这只四百料的船造好了,也不要拿来远航,先拿来训练水手,预先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说罢,朱由崧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谢友青忙道:“暂时就这些了!” 朱由崧便道:“那你就休息几天,再回云梯关吧,对了,即便福海的船造出来了,还是要跟宁波及泉州那边继续买船。” 福海船场若干年后是要想办法建造军用舰船的,所以要想维持民用船队,那么还得跟宁泉两地的船场维持好关系,而维持关系的最好办法,就是每年都买一两只船。 谢友青应道:“是!” 朱由崧摆摆手,谢友青退了出去,等谢友青退下之后,朱由崧开始核算起成本来了。 福海号在云梯关购买的土地实际只用了不到100两,建设仓库和栈道,也不过用了200多两,但不计船场工匠的薪资和安置费用,光船场建设就已经投入了近千两,未来等水泥研制成功了之后,还要修建一个到两个可以建造两千料大船的干船坞和若干个木材干燥窑,这起码得花三千两。 此外,一条六百料的海船若用好一点的木料,每条的购买价是白银1000两,八百料海船是1200两,福船比沙船还要再贵一点;而一条六百料的海船至少要四十名船员和二十名武装护卫,每条船上还要布置四门火炮,其中小佛郎机炮两门、大佛郎机炮一门、福王府冶铁场生产的1500斤仿红衣炮一门,这也是一笔不菲的投入。 xiaoshuting.cc 所以算完之后,朱由崧哀叹道:“海军真是吞金兽啊,看起来还要想办法再赚钱呢!” 是的,朱由崧现在需要投入的地方更多了,而且诸如水泥、珍珠蚌养殖之类的都是短期内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因此,的确有必要新开财源了。 可从哪里着手呢? 纺织?朱由崧倒是能想办法搞出珍妮纺织机和飞梭来,但朱由崧却担心会因此摧毁了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给岌岌可危的大明带来雪上加霜的后果,进而提早导致大明的完蛋,在严重改变历史的同时,将自己置于了某种不利的境地。 所以,朱由崧暂时不能大规模的发展纺织事业,但纺织方面不能着手,并不意味着,在染料方面不能想想办法。 是的,在炼煤为焦的过程中,可是能收集到煤气和煤焦油的。 前者,朱由崧暂时还没有办法收集利益,但后者,绝不是只能当做船只底部的防腐蚀涂料的;只要将煤焦油进行干馏,根据不同物资不同的沸点,朱由崧就能得到烃类、酚类和吡啶、喹啉类化合物。 当然,朱由崧看到没办法把煤焦油当中10000多种化合物都单独提炼出来,甚至也没办法达到另一时空1970年代的水平,但至少他可以把苯酚给搞出来,有了苯酚,他就可以尝试把苯胺染料给搞出来了。 什么苯胺紫啦、品红啦,只要是能搞出来,那就财源滚滚了。 不过想要搞出这些染料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第一,这些都是有毒物资,朱由崧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自己是不能动手的,只能让赵山等人帮着研制;第二,某些原料需要前置研发,譬如重铬酸钾就没有天然化合物,需要人工合成。 故而,一切是急不来的······ 朱由崧正想着,赵山进来报告道:“小主子,王妃娘娘让你过去一下。” 朱由崧一皱眉,但最终还是乖乖的去了姚妃的居处。 果不其然,姚妃通知朱由崧道:“明日,王府要办一出堂会,你抽空看上一眼吧!” 这已经是姚妃安排的第三次相看了,朱由崧不禁问道:“母妃,又是新人嘛!” 姚妃笑道:“皇帝大婚那是满天下选秀,吾儿自是比不过的,但吾儿乃是亲王世子,未来一藩之主,如何可以匆忙决断,所以,咱家做不到一国选秀,在晋豫狭三省相邻的几个府,挑选一二,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朱由崧吓的差点一缩脖子,到现在连河南府一个府都没看完呢,要是三省十来个府,岂不是要挑花眼了,所以,他苦笑道:“母妃,没必要搞的那么大吧。” “胡话!”姚妃呵斥道。“吾儿终身大事,又岂能马虎了!” 朱由崧叫屈道:“那也不必闹得三省纷扰吧。” 姚妃却道:“不过三省而已,照为娘的心思,湖广、南直隶、四川也是要包括进来的。” 朱由崧的脸垮了······ 337.司礼监掌印 “恭喜干爹,贺喜干爹,今后可真是宫里唯一的老祖宗了。” 王安有些糊涂的看着面前的干儿子们:“你们都听到什么了,就跑来胡说一通?” 几个干儿子赔笑道:“干爹还不知道吧,皇爷已经下旨,晋升干爹为司礼监掌印了。” “什么?司礼监掌印?“是的,由于神宗皇帝对冯保的厌恶,以及担心内宦中有人效仿冯保,所以司礼监掌印自万历十年至今的几十年里,都没有设置过了,王安对此不能不又惊又喜。”你们不会搞错吧!“ “当然不会,尚宝监已经把玉玺拿过去了,今天旨意就能到干爹这边。” 王安听罢喜不自禁,然后正当他自矜的时候,却有一人开口道:“干爹,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儿子本不该胡乱说什么,但儿子听到一个传言,积郁在胸,不吐不快,您老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王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冲着开口的宦官说道:“什么传言!你只管说来!” 此人便吞吞吐吐的说道:“儿子听乾清宫那边有人说,皇爷其实对干爹颇有不满,所以才想着明升暗降,把干爹架上去,但今后就不让干爹直接负责批红了!” 此言一出,现场的一众宦官们当下窃窃私语了起来,是的,司礼监掌印虽然位高,但如果皇帝不信任,不给批红之权,那就成了一个盖印机器、橡皮图章了。 王安面色一沉,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身边另一名太监便代为驳斥道:“说什么丧气话呢,皇爷真要看干爹不顺眼,直接让干爹病休了即可,没必要搞什么明升暗降!” 刚才说话的宦官却反驳道:“干爹毕竟有两代拥立之功,皇爷也不得不念旧情啊!” 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个大太监有点相信了,于是,顶替魏进忠出任惜薪司掌印的郑大年(名字由帕德玛刚玉提供)便开口道:“干爹,成秀说的,儿子也听说了,真的假的不说,但有句话儿子也真得提醒您老,之前那几件事,皇爷的确对干爹有些不满,所以,儿子以为这次晋升干爹您为司礼监掌印,即便不是明升暗降,那也是试探,干爹还是推了吧。” 王安坐在那陷入了思索之后,好半天后点头道:“大年说的有道理,即便按照士大夫辞让的规矩,我也没理由一下子就应承下来,搞到外人看起来,我是迫不及待的样子,或先辞让几次,再看皇爷的心思,决定是不是接受掌印一职!” 几个在场的宫中大裆纷纷点头:“还是干爹高明,先辞让几次,若是皇爷态度坚决,那再接受不迟,这样就有了察观皇爷心思的余地了······” 这边正说着,忽然门外有人大喝道:“圣旨到,王安跪接!” 王安立刻命人摆放好香案,自己去换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正式袍服,然后出来跪倒在传旨中官面前,就听,传旨者宣读道:“王安服侍先帝与朕多年,劳苦功高······” 旨意宣读完之后,传旨宦官立刻换上笑容:“老祖宗,接旨吧!” 王安叩首道:“臣,不敢奉诏!” 传旨太监愕然道:“老祖宗,你这是,万万不得啊,咱们可不是外朝的士大夫,皇爷的旨意,又如何跟抗旨不遵呢!” 王安沉着脸说道:“你们做到我的程度,也都是可以当着皇爷的面称臣了,既然是臣,内臣与外臣都是一样的,当然,这段话,你不用跟皇爷说,就说,王安自知浅薄且身体不好,担不得司礼监掌印的重任,还请皇爷收回旨意!来人,打赏!” ahzww.org 传旨太监有些明白了,于是一面“使不得,使不得”的推脱着王安手下送过来的传旨谢礼,一面向王安保证道:“老祖宗,放心,您的心思,奴婢一定转告了皇爷,相信,皇爷是信任老祖宗您的,会继续重用老祖宗您的。” 传旨太监最终还是带着王安给的赏银走了,王安摘下自己头上的五梁帽,冲着一旁观礼的干儿子们说道:“你们也回去吧,这两天,按照外朝官的例子,我要避位在家,你们帮我多盯着一点宫里,有什么变化,及早通知我。” 郑大年等人齐声应道:“是!” 郑大年他们走了,王安坐在那冷笑起来:“皇爷有自己主张了,嫌老奴碍事了,如此,老奴倒要看看,没了我王安,光邹义、王体乾那帮人能压得住外朝嘛······” 按下王安的喃喃自语不说,传旨太监回到宫里,把王安不奉诏的事情一报告,天启帝有些想不明白了:“你们不是说,王安要当刘瑾和冯保嘛,怎么会不接招呢?” 邹义当即跪下言道:“皇爷,奴婢这就想办法去查王安的意图!” 万历瞪了邹义一眼:“你不是说东厂都是王安的人嘛,你能查清了?” 邹义没想到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下子无语了,倒是刘荣在一旁进言道:“莫不是王安担心皇爷是明升暗降。” 邹义如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附和道:“皇爷,刘公公说的不错,王安这是不可撒手放权呢!” 一旁的王体乾提出了另一个推测:“或许是效仿外朝,几辞几让而已!” 王体乾的话刚说完,天启帝的脸色就变了:“辞让,朕登基都没有辞让,王安凭什么辞让!” 站在天启帝侧后的刘荣伸手给王体乾比了个大拇指,夸他这刀下的挺准的,但王体乾却视而不见的继续说道:“皇爷息怒,王安与士大夫接触多了,染上了士大夫的脾气也不奇怪!” 还没有退下的传旨太监也是“倒王”集团中的一份子,见状便添油加醋的说道:“皇爷,王安在不奉诏的时候说了,他如今也算是臣了,自然可以跟外朝一样,不奉诏的。” 这句话,把天启帝的怒火给点燃了:“怪不得呢,原来,他是臣呢!” 魏进忠见状便假惺惺的做好人道:“皇爷,王安毕竟有功于皇爷的话,这些话也不算僭越······” 338.王安倒台 天启帝顿时又联想起朱由崧跟他说的某些话来,于是,咆哮道:“王安有功,有什么功呢?父皇本就是神庙的长子,在孝端皇后无嗣的情况下,必然是父皇继位,王安敢说他有拥立之功吗?就算是有,那也是百官抗争而来,跟他有什么关系!” 其实是有关系,百官之所以能齐心协力的拥护光宗成为太子,王安是有联络之功的,但现在天启帝不认,王安又不能公开强辩,自然是被抹杀的一干二净了。 “还有,移宫案,西李真有那么大的威胁吗?事实上根本没有!”天启帝又事后诸葛亮的说道。“还有四哥!”天启帝伸手捂住了脸。“福王世子几乎是指着朕鼻子开骂,朕却无言以对,王安负朕如此,朕还要感激他拥立之功?” 一想到,皇八妹朱徽媞面黄肌瘦、看自己如看到恶魔一般的样子;一想到,朱由崧看似平静,但实际充满嘲讽的目光,天启帝便恼羞异常;是的,朱由模的死,眼下已经成了天启帝的挥之不去心病了。 “皇爷,皇爷,你怎么了!”天启帝激动的双目充血的时候,奉圣夫人客氏闻声从后殿走了出来。“你们是谁把皇爷气成这样了!” 天启帝见到客氏,心情有所平抑,所以摆手道:“不关他们的事,是王安!” 客氏惊呼道:“又是王安,到底他是主子,还是皇爷是主子呀!要我说,皇爷你就是太宽容了,这才让有些人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 魏进忠对客氏的助攻万分满意,但表面上却劝阻道:“怎么处置王安,皇爷自有主张,你不要胡乱开口,这里也没有你开口的余地,还不退下!” 客氏冷然道:“我看你们都是怕了王安了!” 魏进忠苦笑道:“我等是皇爷的奴婢,自然不会怕什么王安,你别说了,退下吧!” 客氏伸手对着在场的宦官指了一圈:“我这就下去,但你们不准再让皇爷生气了。” 奉圣夫人说罢退下了,魏进忠便对天启帝说道:“皇爷,别听奉圣夫人的,这宫里宫外的事,没她插嘴的余地。” 天启帝却道:“奉圣夫人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朕对王安还是太宽容了······” 天启帝的话没有说完,邹义突然看到一个小宦官在对自己使眼色,不得已,他只好跟天启说道:“皇爷,东厂怕是有急事,奴婢,奴婢去去就回来伺候!” “东厂有什么事啊!”天启帝扭头看了看邹义视线的方向,冲着那个吓得跪伏在地的小宦官说道。“让他进来报告,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朕的面说的!” 邹义看了看刘荣,刘荣便走过去跟小宦官说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小宦官颤抖的回应道:“监视惜薪司掌印郑大年的回报,郑大年从王公公私邸离开后,跟同去王公公处的酒醋面局掌印王善说,说,说······” 天启帝听得着急,走过来问道:“到底说了什么!” 小宦官声音愈发颤抖了:“说,说光一个司礼监掌印,是,是,明升暗降,但,但,但如果是再加提督东厂,那就,那就,那就是实权内相了。” 小宦官好不容易把话都说完了,天启的脸也彻底变得铁青了。 刘荣见势不妙,立刻让小宦官退了下去,天启帝这才缓步在殿室内走了起来。 一边走,天启帝一边说道:“好,好极了,一个司礼监掌印还不够,还要掌握了东厂,是不是朕连御马监掌印也要一并给他呀!” 内监二十四衙门当中,掌握兵权和财权的御马监是跟司礼监敌体的存在,所以,司礼监的掌印、秉笔、随堂都不能兼任御马监的职务,因此,天启帝所言让王安在兼任东厂厂臣之后,再兼任御马监掌印就不单单是一句气话,而是诛心之言了。 邹义却火上浇油道:“只要为了大明江山好,奴婢愿意将提督东厂的差事交给王安!” 天启帝深深的看了邹义一眼,冷笑道:“原本你这个厂臣就做的不怎么的,拿了也好,魏进忠,你来接替邹义的差事,邹义,你去御马监当监督吧。” 邹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叩首道:“奴婢遵旨!” 但魏进忠却道:“皇爷,奴婢大字不识一个,只怕当不了司礼监秉笔的。” “朕说你当得了,你就当得了!”天启帝走到魏进忠面前,死死的看着他。“亦或是,你真的害怕王安,所以才不敢接这个差事。” 魏进忠跪下来跟天启帝叩头道:“奴婢虽然受了王安大恩,但说怕他,却是不然,奴婢始终只忠于皇爷一人,皇爷要奴婢东,奴婢绝不敢西,皇爷要奴婢死,奴婢现在就饮药!” 天启帝来了兴趣,便跟魏进忠确认道:“你说的真心话?” “是真心话!” 天启帝便冲着刘荣吩咐道:“去准备一壶毒酒来,朕要看着魏进忠喝下去!” 刘荣注意到了天启帝的眼神,便退下去,拿了一壶普通的御酒,冒充毒酒端了上来。 魏进忠也不知道是猜到了天启帝的用心,还是真的敢搏,也不待天启帝吩咐,直接从刘荣手中接过毒酒来,给自己灌了下去! 等魏进忠把酒都喝完了,天启帝笑了起来:“好,你的忠心,朕看见了,你也别叫魏进忠,做了司礼监秉笔,还要有贤名贤才方好,今后就改名为魏贤吧。” 魏贤再次跟天启帝叩了头,但此时酒气上涌,他便打了个酒咯后,冲着天启言道:“谢皇爷赐名,但奴婢要又忠又贤。” 天启帝抚掌道:“那就叫魏忠贤吧!” “是,奴婢就魏忠贤!” “起来!” 一声令下,新鲜出炉的魏忠贤站了起来。 “王体乾,立刻拟旨,王安骄纵至极,目无君王,辜念其在光庙身边效力多年,故死罪可脱,活罪难赦,罢司礼监秉笔等本兼各职,降为净军,发去南海子,看守墙铺!” 王体乾立刻奋笔直书,看着王体乾草诏的样子,天启帝又命令道:“魏忠贤、邹义,立刻领宫中净军三百,抓拿王安及同党,不可有一人脱逃。” ranwena.net 魏忠贤和邹义对视一眼,齐声应道:“奴婢等遵旨······” 王安的倒台迅雷不及掩耳,他在宫外的盟友一时间不知所措,且内监之事,东林党人也不好多少什么,再加上,天启帝目前并没有对东林党有更多的不满,因此,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虽然日后东林党人在史书里说是魏忠贤和客氏迫害了王安,但稍后担任内阁首辅叶向高在评价王安的时候,却用了一句“上英明欲自操断,憎安刚劘严切,绳束举动不自由”,如此,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339.毛文龙 天启元年七月初,时任练兵游击的毛文龙得到前来辽西主持大局的王化贞的指示,怀揣着建功立业的想法以及为自己死难在鞍山的100多家人复仇的决心,带着自己197名部下和家丁冒险从广宁一线出海,准备渗透到了辽河以东地区,搞一次破袭行动。 结果出海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船就渤海湾漂到了庙岛列岛,又碰巧遇到了一个从后金控制区逃出来的秀才,得到了后金在镇江(丹东)附近兵力薄弱的消息,于是便壮着胆子对镇江一线发起了进攻。 由于这个秀才的情报没有出错,所以毛文龙部容易的就收复了长山岛、广鹿岛、石城岛、鹿岛等二千余里沿海岛屿,擒绑后金守岛军官胡可宾、任光先、何国用等人。 七月十四日,毛部抵达镇江城下,随即探知城中后金军主力已出城抄杀百姓,便迅速联络了镇江中军官陈良策为内应,随后率一百余人夜袭镇江。 在陈良策的配合下,毛部迅速攻克镇江城,并擒获了后金外戚佟养真及其子佟丰年、其侄佟松年等人,此后,毛文龙又派出陈忠等袭双山,擒斩后金游击缪一真等人,史称“镇江大捷”。 此战后,宽奠、汤站、险山、叆阳等城堡相继归降毛文龙,“牛酒迎劳者,不下数十万余”,全辽也为之震动。 “镇江大捷”是明与后金战争的首胜,扭转了一溃千里之局面,“自文龙之捷,朝议恢复有机”,消息传到京城,朝野相贺,明廷随即破格升毛文龙为副总兵。 兵部左侍郎王在晋评价说:“自清、抚失陷以来,费千百万金钱,萃十数万兵力,不能擒其一贼。此一捷也,真为空谷之音,闻之而喜可知也。” 御史董其昌也上奏说:“毛文龙以二百人夺镇江,擒逆贼,献之阙下,不费国家一把铁、一束草、一斗粮。立此奇功,真奇侠绝伦,可以寄边事者!如此胆略,夫岂易得?使今有三文龙,奴可掳,辽可复,永芳、养性可坐缚而衅之鼓下矣。” 于是盲目乐观的情绪在明廷内部开始蔓延,时任内阁首辅的刘一燝便组织兵部、户部研究出了一个三路夹攻、击溃后金、收复辽沈,平灭女真的作战方略来。 根据这个作战计划,熊廷弼、王化贞两人将率领辽西明军4万并左翼蒙古一部,越辽河东进为主攻,登莱、山东并津门等地出水师2万收复辽南并配合西路明军进攻,最后还要联络朝鲜方面出兵2~3万人,越过鸭绿江西进,配合两路明军夹击压迫后金。 可问题是,这个方略其实根本不靠谱。 首先朝鲜方面根本派不出两三万大军配合明军进攻后金,因为,朝鲜方面根本就没有如此巨大的财力支持2~3万人的远征,就算勉强派出了部队,以萨尔浒之战中朝鲜军最后不战而降的先例来判断,大概率也是磨磨蹭蹭,根本起不到什么牵制作用的。 其次,蒙古人一向是跟从强者的,眼下后金战斗力如此强大,东蒙各部显然会多一个心眼,未必会如明廷所设想的,被大明的钱粮诱惑,从而派遣1~2万骑兵配合西路明军作战。 再次,萨尔浒之战中明军投入了远比当前更精锐的8万主力,但依旧被后金军打得大败,如今主力只有不足萨尔浒一役的半数,又如何能打败后金主力呢? 最后,南线的明军水师其实也很难牵制多少后金军,这是因为,水师官兵不可能全部上陆作战的,需要留守看护船只,还要派人派船运输器械粮秣弹药,顶了天就是占领一些后金军暂时放弃的城寨罢了,根本调动不了后金军的主力。 故而,即便这个作战方略能够顺利实施,也不过是再上演一次萨尔浒惨败而已。 所以,当得知明廷搞出来的这个作战方略后,此番再度就任辽东经略的熊廷弼就立刻表示了反对,熊廷弼认为光凭西路4万明军根本没办法战胜后金军,指望蒙古和鲜军也很不靠谱,所以,他希望明廷继续征调内地兵力,加强辽西及登莱明军战力,等兵力充实到一定程度并经过严格训练之后,再实施这个计划。 然而迫于经济上的压力,明廷急切的想毕其功于一役,因此熊廷弼缓战的声音并能改变明廷高层的决策。 不过,熊廷弼没办法阻止明廷高层的盲动决心,但后金方面却以反击打破了明廷的迷梦。 “镇江大捷”后没多久,努尔哈赤便派贝勒阿巴海(皇太极)、阿敏等率精兵五千人攻打镇江,而毛文龙麾下只有一百多人,孤军难支,不得不携军民退入朝鲜。 阿巴海则越过鸭绿江猛追不舍,朝鲜方面因为惧怕后金军顺势侵略朝鲜本土,并配合后金军攻打毛文龙部,并在林畔包围了毛文龙部,毛部拼死抵抗,丁文礼、吕世举等人战死,但最终毛文龙部突破了后金军与朝鲜军的包围,逃到了皮岛。 镇江得而复失,且朝鲜军为虎作伥的消息传回了北京,由此,三路夹攻还未实行就被束之高阁了,不过,为了激励军心,毛文龙倒是越过参将被破格提升为了副总兵,并受命于皮岛、铁山一线牵制后金方面。 只是三路夹攻失败之后,时任辽东巡抚的王化贞并没有摒弃主动进攻的方针,从而与主张现阶段以守为主的熊廷弼的矛盾越来越尖锐,王化贞便再也不理睬熊廷弼的指示,自行其是,这就为日后的再次失败预埋了伏笔。 lingdiankanshu.com 当然,这并不是说熊廷弼以守代攻的方针就一定正确了,要知道作为巡按的方震孺曾经在向明廷的报告中明确指出道“河西兵将见河冰不开,夷情紧急,人人备好马思逃,而又愁经臣把住关门不放”。 因此,当一支军队已经没有了坚定的战斗意志的情况下,再多的军队,再坚固的防御、再完美的作战计划,都不可能赢得胜利,也不可能守住城池和国土的······ 340.杜秀文中举 要想获得重铬酸钾,首先要有金属铬或氧化铬,而氧化铬与铁组成的铬铁合金又能显著改善钢的抗氧化性、增加钢的抗腐蚀能力,并可提高钢铁的硬度、改善钢铁的耐磨性,在齿轮、轴承以及火炮身管方面有着极大的应用需要。 因此,基于物理和化学这两方面的需要,都会先找到铬矿,然后加以开采。 啥?铬需要电炉或电镀才能与铁形成合金,除非朱由崧先把铅蓄电池或手摇发电机给搞出来,否则铬是没办法在物理方面得到应用的! 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其实是错的,在另一个时空中,1821年贝尔蒂尔(P.Berthier)就曾在坩埚内加热木炭、氧化铬与氧化铁的混合物生产出了铬铁,而这种方法一直使用到1857年,当年,弗雷迈(E.C.Fremy)用塔斯马尼亚(Tasmania)铁铬矿,在高炉内冶炼,得到含7%~8%Cr的塔斯马尼亚生铁。 所以,在1893年电炉开始使用前,铬铁一直都是用普通冶铁炉冶炼而成的;当然,朱由崧本身并不十分清楚铬铁生产的历程,但他却明确的知道,氧化铬是能与氧化铁合成铬铁的,而由于黄铁矿制取硫磺的工艺,氧化铁,朱由崧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故而,现在一切问题的源头,就在找到铬铁矿上。 可问题是,中国的铬矿主要分布在东北、西北、西南的边疆地带以及北京周边的燕山地区,开采起来极不方便,至于内陆省份是不是有铬矿,朱由崧还真不知道,所以,他只能首先命人在燕山南麓探矿,同时又命顺和店问询各地商贾,看能不能找到铬铁矿的踪迹。 这当然是大海捞针,但此事关系到朱由崧的钱袋子以及未来的武力凭证,所以,他不得不下这么大的气力,不过,由于没有铬铁矿石的样品,几乎一开始就是无用功······ “世子爷,邵山长和张先生来了!” 朱由崧看着面前的马齐,心中一动,问道:“可是乡试的结果出来了?” “是,”马齐应道。“刚刚接到开封的急报,杜秀文为今年河南乡试第八十三名!但胡远山、赵一为和诸懋源等三人都未能中式!” 景泰之前,河南一省的乡试解额为80人,万历四十三年后增加了5人,遂成定额,因为杜文秀这个第83名也算是低低掠过了,但哪怕是第85名,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举人,而且是朱由崧培养出来的第一个举人,在朱由崧日后的布局中拥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已经不错了!”朱由崧笑了起来。“他们今年才中的秀才,能去乡试场上走一遭,感悟一下气氛,就已经是成功的了。”说到这,朱由崧想起来邵存英和张桂沁还在等着自己接见呢,便忙不迭的说道。“快快把张师和邵山长请进来!” yawenba.net 马齐去接张桂沁和邵存英了,朱由崧则走到殿门外迎候着。 没一会,邵存英和张桂沁略带矜持的走了进来,朱由崧当即向两人道喜道:“邵山长、张师,你们培养出一个人才了!” 邵存英笑着给朱由崧行了个礼,然后手指张桂沁说道:“世子谬赞了,其实这要归功于馨芳兄教导的好啊,我也是沾了馨芳兄的光了。” 张桂沁却道:“这也是秀文这孩子运势到了,否则也没有这么容易一举中式。” 说罢,张桂沁又道:“当然,这孩子最要感谢的还是世子,若非世子的一力扶持,他连秀才都未必能考取了,又如何能改换门庭呢!” 朱由崧摆摆手:“我不过是帮衬了一把,关键还是他自己争气,来来来,山长、张师,我们也别在门外说了,进去坐下聊。” 三人进来燕居殿,然后分宾主落座,朱由崧命人给邵存英和张桂沁奉上了茶水,然后问道:“山长和张师此来,是专程报喜的?” 邵存英和张桂沁对视一眼后,开口道:“喜报不用我们来说,世子想来早就知道了,我们此来,一个是想聊一聊,秀文今后该怎么安排,另一个是想请世子爷明年再多给一些拨款。” 提到钱,朱由崧眼角抽搐了一下,是的,管墨艺塾眼下一年的开支已经超过四千两了,就是朱由崧财大气粗,也算是比较沉重的负担了,更不要说,这两年花钱如流水,再多,当然也给的了,但朱由崧不得不再三斟酌了。 “这钱,山长准备用在哪里?” 邵存英说明道:“目前艺塾这边已经分立了洛河书院、杏林堂、农本堂、管陶堂、百工堂这几个专科,但百工堂这边今年还要再细分为研学机械的墨工堂、研习冶炼的百炼堂、研习炼金术的秘堂、研习探矿的矿师堂、研习木工的鲁班堂、研习建筑的样式堂等等,光建筑教室、招募讲师就要花一大笔钱,更不要说,还有几处要练手、要远足的,对了,还要继续再招收新的生徒,这都是要花钱的。” 朱由崧考虑了片刻,问道:“要增加多少的预算。” 邵存英首先报了个大数:“五百两。” 朱由崧一迟疑,邵存英便减少了数字要求:“最少最少也要三百两!” 朱由崧笑了起来,然后告知邵存英道:“我明年会拨给艺塾四千五百两,再多没有了,还请山长自行辗转腾挪吧!” 邵存英砸吧了一下嘴,同意道:“差的不多,那就这么说定了!” “那说定了!”朱由崧伸手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问两人道。“关于杜秀文这边,山长和张师是想怎么安排呢?” 邵存英看向张桂沁,张桂沁便跟朱由崧说道:“我呢虽然也曾是河南的亚元,但却未能春闱得中过,因此秀文再跟着我学,只怕也是名落孙山的结果,所以,我的意思是,希望秀文能进北京国子监就读,或许四年后还有机会高中皇榜。” 朱由崧思索了一下,问道:“是国子监内班吗?” “内班出来就要授官了,想来秀文也是不肯以举人入官的,只能是外班。” “可以,”朱由崧随即问道。“需要福王府做些什么!” 张桂沁说道:“这倒不用,只要明年秀文去北京赶考,落地了,就可以申请进入国子监就读的。” 朱由崧点了点头:“那成,烦劳张师告诉杜秀文,在北京读书时候不用担心钱财,我会让京邸帮忙安排妥当的······” 341.推广新作物 “世子爷,这个王庄的地主要采用的冬小麦和大豆套种,前者八月下旬播种,来年四月末收,收完了立刻抢种大豆,正好在八月中上旬可以收获,至于平时自己使用的菜蔬,则都是种在各家房前屋后及不合适种在豆麦的坡地上。” 听着王庄庄头的介绍,朱由崧问道:“你们这是下田,每年的收成好吗?” 下田肯定是旱田,因此浇灌是件麻烦事情,一旦缺水了,肯定会歉收的,就是农民们勤挑水,勤灌溉,收成也不会很好。 果然,庄头回复道:“夏收的时候一亩地能收六、七斗,大豆会多一点,每亩地八斗。” 明代的一石若以大米计算的话,重量在在92~94公斤左右,若按一石等于十斗来算,下田一亩地能收55.2~64.4公斤,大豆能收73.6~75.2公斤,然后扣除上缴福王府的年贡,大约能剩下三分之二到一半,显然是不够一个人吃一年的,哪怕把豆子都榨了油然后贩卖出去,收获的钱财也是不够一个人嚼谷的,至少得人均五亩,且配些野菜才能不至于饿死。 所以朱由崧考虑了许久,决定道:“今年也就算了,明年夏收之后,暂时不要种植大豆了,王府会派人来指导你们种植两种新的作物,一种叫做番薯,一种叫做洋芋,这两种作物都在天津郊外试种过,种植得宜的话,收获会比较大。” 其实洋芋也就是土豆、马铃薯比较合适在更北的一些地方种植,譬如另一时空中的甘肃、陕北、内蒙和黑龙江等地,但这个时空目前正处在小冰河时期的开始阶段,气候会比另一时空的更加寒冷,因此,也不是不可以在河南府境内种植的。 至于红薯就不说了,徐光启曾经在天津广泛种植,并总结出了在寒冷环境下如何种植的方法,这些在《耕北录》里都有记载,朱由崧完全可以拿来借鉴的。 但庄头却有些不托底,所以面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对此,朱由崧洞察道:“至于明年的年贡嘛,先减半吧,如果收成不如预期,孤会安排赵鲁全免了你们的年贡的,不过,你也别高兴,孤要在王庄赡田里推广洋芋和番薯种植,所以作为试点,孤会命人盯紧了你们的,若是因为你们的偷懒,导致收成不佳,故意骗取年贡减免,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庄头咕咚一下跪了下来:“世子爷,奴婢定然盯死了全庄男女,不敢误了世子爷大事!” “口齿倒也伶俐,但愿说到做到。”朱由崧不动声色的说道。“别只是嘴上说说。” 说罢,朱由崧不顾脸色大变的庄头是怎么想的,又问道:“狭西传过来的玉米,为什么不在坡地上种了?” 种植玉米的最多的好处在于不占适宜耕作的平地,但朱由崧却没有看见这个王庄在坡地上种植玉米,所以,这也是他不信任庄头的一个原因,只是,目前农本堂还没有培训出必要的人才,没办法直接派人来接管这个王庄,因此他只能暂时保留庄头的职司,然后以观后效。 当然,具体的实践,朱由崧是不会再交给这个庄头了,因此,明年农本堂就会暂时搬来这个王庄,然后以此为实践园区,就玉米、土豆、红薯的种植、磷肥和钾肥的运用,土地的改良进行一系列的尝试和研究。 虽然并不知道朱由崧目前对自己使了缓兵之计,但庄头还是出于求生欲望,向朱由崧拼命解释道:“世子爷,我们根本不懂怎么种狭西来的玉米,再说了,庄民现在坡地上种菜,一个能保证自己吃食,二来也能拿到县城里淘换一些现钱。” 朱由崧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赵鲁,赵鲁当下命令道:“不执行王府的安排,还有理了,真是荒唐,来人,掌嘴!” 几个随行的仪卫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架住了庄头,随即一顿左右开弓,打得庄头变成了猪头。 十几个巴掌扇过以后,朱由崧喝止道:“好了,别打了!” 几个仪卫退到了一遍,朱由崧冲着赵鲁说道:“之前我不管,今后若是再没有规矩,我不会惩罚他们,我直接惩罚你,若是不服,你可以去找父王告状!” 赵鲁不得不跪下来说道:“奴婢不敢,是奴婢驭下不严,使得世子爷的命令成了一纸空文!” 朱由崧貌似平静的问赵鲁道:“这是我亲眼看见的,那我没看见的地方呢?” 赵鲁应道:“奴婢亲自去查,发现一个,查处一个,绝不姑息养奸!” 朱由崧点点头,冲着赵鲁说道:“起来说话!” 赵鲁爬了起来,朱由崧言道:“你是伺候父王多年的老人,我不想多说你什么,但这两年王府的变化你应该都看到了,我说的,做的,那都为的是王府好,甚至王府名下诸人,也得到好处。” 朱由崧下意识的忘记了自己从王府中高层宦官及王府官手中“抢夺”那些抵债田土了。 不过,赵鲁也不敢把这件事重新扯出来,否则就意味着他和某一群利益受损之人,是对朱由崧心怀不满的,而所谓“怨怼”,一向是上位者发作下位者的一个重要理由。 因此,赵鲁可不敢让朱由崧觉得自己存在“怨怼”之心了。 故此,赵鲁只是应道:“世子爷说的对,这些年在世子爷的安排下,王府收益大增,上上下下都得了好处!” 朱由崧笑道:“你明白了,下面人不明白,觉得我让他们种玉米,是让他们多吃苦,事实上是这样吗?这些年天时异常,这玉米种植不占地,却能多了吃食,关键时候是可以救命的,这个道理,乡民不懂,庄头不懂,你不懂吗?” 赵鲁只好检讨道:“是奴婢没有交代清楚,这才让下面疏忽了!” “你的事多,事忙,可真多到,忙到,连下去走一走看一看都做不到了吗?湖广、南直隶、山西、直隶的赡田王庄顾不过来来,河南的王庄还顾不过来吗?” yawenba.net 赵鲁哑口无言,好半天后才道:“世子爷说的是,奴婢,稍后就做一下安排,今年每年都到各地王庄去查访一次!” 朱由崧摇摇头:“每年都下来,王庄也吃不消,且布置下去,明年随意抽两个走走吧。” “是······” 342.敲了一大笔 李谙跨过殿门,走到正在做化学实验的朱由崧身边,低声报告道:“小主子,奴婢回来了!” 朱由崧放下手中的试管,抬头对李谙说道:“听说你把中都给闹了个鸡飞狗跳,说说吧,到底讹到多少好处了?” 李谙笑着汇报道:“那也是王府这边占理,否则南直隶那边哪有那么好说话的。” 朱由崧也不接口,直接摆出了一副侧耳倾听的架势,因此,李谙便详细说明道:“到了邳州,知州衙门以抚恤金和慰问金的名义送了五百两,宿迁县衙后来送来三百两,但由于抓不到盗匪,所以,奴婢就去了清江浦闹腾,漕运衙门担心是漕军干的,送了一千五百两让奴婢咬死跟漕军没关系,但淮安知府衙门虽然也送来五百两,可其他方面却一味推诿,奴婢一气跟淮安府大吵一顿,然后就跑去凤阳闹了。” 李谙说到这,见朱由崧脸上含笑,便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在凤阳,奴婢大闹凤阳巡抚衙门,凤阳巡抚为了安抚奴婢,不得不又送了两千两,然后凤阳守备中官刘镇刘公公也送来二千两,并跟奴婢保证,海州中前千户所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了。” 朱由崧听罢,问道:“李伴伴,你就差冲到南京,再把南都上下勒索一遍,如此,接下来淮安这边会不会难为顺和店和福海号呢?” 李谙回应道:“这话奴婢跟刘镇提供了,刘公公保证,谁要是敢为难王府名下的商号,他就扒了谁的皮。” 朱由崧摇了摇头:“刘镇说的好听,他难道就待在凤阳不走了?要是他走了,他还能管得了下一任的事情吗?” 李谙笑着提醒朱由崧道:“小主子,这您就只管放心好了,就算刘镇走的时候没交代,下一任的凤阳守备那也只能是曹随萧规的,毕竟,王爷和世子可都是朝廷屏障,宫里出来的再跋扈,也得给几位亲王面子的!” 这倒也是,北京下派的守备太监在地方上当然是牛B的,但在几家亲王府面前,那还是奴婢,真要惹急了,让几个亲王府向皇帝告状的话,皇帝出于维护“亲亲之谊”的政治必须,必然会对守备太监加以惩戒的,尽管有时候这种惩戒只是表面文章,但宫廷里的竞争远比外界更激烈更残酷,这一步落后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追回来呢,所以,一般来说,这些镇守太监是不会轻易招惹各家王府不快的。 “问题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呢!”朱由崧冷然道。“万一,暗中示意,让云梯关那边公事公办,也是一件麻烦事情!” 是的,现在的问题是福王府这边也有软肋,所以,腰杆子硬不起来啊! 李谙回应道:“好叫小主子高兴,刘镇这边答应了,过几日,找个机会抬举了马阁臣,如此,云梯关那边应该会知趣的。” 朱由崧算了算时间,点头道:“刘镇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这王安一倒他就收到消息了,怪不得百般示好呢,多半也是存了让本藩为他说两句话的心思;李伴伴,稍后,你给他回信,就说北京那边,本藩可以让人跟魏进忠,不,魏忠贤提一嘴,但他该疏通的还是得自己疏通,光是两千两和提拔马阁臣这两件事,还不足以让本藩死保他!” 李谙应道:“是,奴婢,稍后就给刘公公写信!” 朱由崧补充道:“顺便再跟他说一句,马阁臣要在云梯关原地晋升,不要把他调走了!” “是!” “这次你也辛苦了,再加上之前的担惊受怕,这样,你自己留一百两,其余的都入账吧。” 因为这次遇袭,郯城县给了福王府500两的赠予,以免除自身的麻烦,而南直隶又给了福王府6800两的安抚费,所以朱由崧实际捞走或者说敲诈了7300两白银,不过,朱由崧这边也给出了200两的抚恤金----其实后续还有对牺牲仪卫子女的免费教育支出,这里就不详细计算了----720两的奖金,因此实际入账是6380两,可谓是大赚了一笔。 当然,这笔钱是朱由崧差一点送命的补偿,也算是朱由崧用命拼来的,拿到手上也不烫手,只是,这钱肯定不是郯城县和两淮官员们从自己身家里拿出来,最终还是要摊派在小民头上,因此,朱由崧拿了钱,心里也还是有些不快的。 “可惜啊,本藩在北京其实说不上什么话,否则,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应该一个个扒去身上的官服才好。”朱由崧越说越气,便把怒火撒在了海州守御中前千户所的头上。“李伴伴,给刘镇的信里再多说一句,现在辽事紧迫,急需兵马,刘镇应该能听懂。” 李谙再次应道:“是!” “好了,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两日再回来伺候吧!” 李谙领命而退,朱由崧随手拿起了刚刚放置在一边的试管,重新摆弄起来。 几分钟后,一股呛人的白烟升起,朱由崧猛然咳嗽起来,唬得一干內侍当即冲过来嘘寒问暖,对此,朱由崧有些烦躁的喝道:“我没死呢,凑什么热闹。” 一众內侍面面相觑,好在,朱由崧及时调整了情绪,冲着赵山等人吩咐道:“我去后花园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你们清理一下,自己也注意了!” 朱由崧起身离开了,几个內侍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手忙脚乱的清理起朱由崧所使用的实验器具来。 按下赵山等人这边的整理不说,来到后花园的朱由崧才逛了一会,就看见金泰匆匆的追了过来:“怎么了?” lingdiankanshu.com “小主子,”金泰报告道。“去河内查访的人回来了!” 朱由崧来了兴趣:“怎么说来着的?” “李岩,河内西乡十二都人,父母早亡,由叔父李春玉抚养长大,去年得的秀才,今年娶的妻,对了,李春玉的表字叫做精白,所以时常被人误认为山东巡抚李精白。”朱由崧点点头,这就对上了,不过,他没有插话,依旧听金泰往下说道。“另外,李岩还有一个堂叔叫李自奇,文武双修,一杆大枪远近闻名,李自奇的三个儿子,李允、李牟、李参,随父学艺,也是打小就能文能武!” “李牟?”朱由崧暗自一惊。“他跟李岩是堂兄弟?”怪不得李岩会加入闯军呢,根本没什么红娘子,而是受堂弟的牵连,所以,朱由崧当即决定道。“让宁虎去把李自奇一家请到路通任职,至于李岩,让邵山长受累跑一趟,聘到洛河书院外舍当个讲郎吧。” “是······” 343.父母在不远游 “秀文见过世子!” 朱由崧看着面前长稽到地的杜秀文,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是的,人心不足,他并不敢肯定杜秀文在中了举人之后,还会忠于自己,所以,他便做出了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亲自伸手相扶道:“你现在是举人了,不必再如此做派了!” 杜秀文却老老实实的说道:“若无世子这些年的关照,秀文依旧是尘泥中人,在世子面前,秀文不敢不明尊卑,妄自尊大!” 朱由崧笑了笑:“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迂腐了,来,坐下说话!” 杜秀文遵命坐了下来,赵山亲自给他端来一杯茶水:“文曲星,来,喝杯茶!” 杜秀文一下子站了起来:“赵山,你我同窗一场不可如此。” 朱由崧不知道杜秀文这是故意做作呢,还是现在暂时尚未受到世俗理念的玷污,但他却知道现在他要开口了,否则无论赵山说了什么,他与杜秀文之间必然会产生隔阂,所以要想让这两个未来的左膀右臂之间不闹意气,他现在就要介入。 “赵山,这杯茶给我,另外,刘琛你重新给秀文沏一杯茶来。” 赵山闻言冲着杜秀文笑了笑,便把茶水奉到了朱由崧的面前,而刘琛由于是第二批伴读中的一员,所以算是杜秀文的师弟,因此杜秀文也能坦然生受。 fqxsw.org “山长和张师跟你说过了吧!”等赵山和刘琛奉完茶退到一边后,朱由崧问杜秀文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杜秀文回复道:“世子,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我父亲今年也快六十了,母亲的身子也不算太好,再加上秀文新娶的妻子也有孕在身,所以,暂时还不想去北监学习。” 杜秀文是偃师城廓户出身,家里并不算富裕,所以早年父母比较操劳,也就是杜秀文进了福王府伴读以后,家庭情况才有所改善,所以,杜秀文有些担心自己一去北京几年,回来后就会出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剧。 朱由崧非常理解杜秀文的担心,所以说道:“不去也好,将来也未必不能折桂得官,不过不去北监,你接下来是怎么考虑的?” 杜秀文回应道:“秀文想到书院里帮张师的忙,顺便跟着张师再学一段制艺!” “倒是不忘本!”朱由崧夸赞道。“我这边肯定是同意的,但张师那边怎么说的?” “张师说不想耽误我,但我觉得,教书的过程也是反刍的过程,能更方便我自己梳理学识,深化对经典的理解;张师听完我的解释后,未置可否,想来也是默许了。”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明年的春闱,你不打算去见识一番吗?” 杜秀文答道:“春闱倒是想去见识一番的,但秀文以为也就只是见识一番而已。” 朱由崧大笑道:“何必堕了自己的士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不中也没关系,你今年也就十八岁吧,已经是少年得志了,再打磨几年也是好的,况且,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路看看盛世危机,日后或牧守一方,或为官京师都有好处的。” “是!”杜秀文应道。“秀文,正是这么想的。” “那么这次北上,可否需要王府这边来安排啊?” 春闱虽然是二月,但洛阳到北京一千五百里路,断不可能在冬季北上的,至少九月末、十月初就要北行了,否则,只怕风雪一大,就会被堵在半道上进退不得。 杜秀文笑道:“多谢世子的美意,这不,中举之后,光收贺礼就收了六百多两,还有八百多亩地的投献,所以,此次北上,秀文这边,钱是不缺的。” 朱由崧听不出杜秀文这话有没有跟福王府切割的意思,因此他还想再试一下杜秀文的真实想法,故而朱由崧笑道:“钱不用给了,就赠你一匹代步的健骡和一辆骡车吧,这样既不招摇,也有了代步的工具。” 杜秀文迟疑了一下,起身向朱由崧谢道:“多谢世子赏赐,那秀文就愧受了。” 朱由崧得寸进尺道:“要不要再收一个马夫、一个书童啊!” 杜秀文忙道:“不敢再受世子赏赐了!倒是听说世子这边藏书众多,可否允许秀文会试归来后抄阅。” 朱由崧意味深长的回应道:“欢迎至极啊,怕只怕,到时候你不愿意来了。” 杜秀文忙道:“秀文不敢忘本。” “好,那就一言为定······” 送走了杜秀文,朱由崧坐在那冷笑起来,没错,虽然现在杜秀文的表现尚可,但等他去了北京参加了会试,回来后就不一定,所以,最终杜秀文会怎么选择,朱由崧还是有所期待的;不过,杜秀文想要轻易的摆脱福王府在他身上的烙印,那也是不可能的,到时候,一个与藩王关系密切,就足以让杜秀文万劫不复了,所以,杜秀文要是知趣的话,就只能抱紧福王府的大腿,让朱由崧替他背书,否则,一旦背主,朱由崧有一千种办法,让他万劫不复。 朱由崧正想着,李谙过来报告道:“小主子,万世从南京来了!” 为了牢牢掌握《南都毬报》这个舆论工具,朱由崧把万世派到了福王府驻南京办事处,当然,这个办事处不能公开用福王留都府邸的名义存在,所以,万世只能躲在顺和店南京支店里幕后操控《南都毬报》。 “让他进来!” 万世很快走了进来:“奴婢叩见世子爷!” 朱由崧奇怪的看了看万世,质问道:“你不待在南都,怎么突然回来了?” 万世嬉皮笑脸的说道:“奴婢这不是想念世子爷了吗!” 朱由崧一瞪万世:“说实话,否则,我把你交给赵岩处置了!” 万世只好严肃了自己的表情,然后回复道:“世子爷,奴婢会洛阳有三件事报告,第一,《杭州毬报》出了点岔子,似乎有人在针对咱们;第二,眼下各地《毬报》纷纷办起来了,但彼此之间没有交流,奴婢想以杭州为节点,整合南直隶和浙江的《毬报》内容,所以请世子爷批准;第三,王妃跟南都的几家伯府打了招呼,不日怕是有各府的小姐会来洛阳赏菊······” 344.中转和整合中心 “不日怕是有各府的小姐会来洛阳赏菊,奴婢初步打探来了各府小姐的容貌和风评,还要报知世子爷知晓······” 听完万世的话,朱由崧脸皱的跟吃了苦瓜一样,好半天后才回应道:“各府小姐的资料,你留一份在这就可以了,至于杭州那边的刁难嘛,不是冲着你们去的,而是冲着我来的,不过这件事已经初步解决了,想来杭州那边收到消息后,会收敛的。” 是的,杭州此时是大明境内天主教信徒最多最集中的地方,由于大明的天主教徒多半是士绅,所以敲山震虎,用一个《毬报》向朱由崧示威,即能显示西法党的能量,也不至于过多的冒犯了福王府,将事情推到一个无法挽回的程度。 好在,汤若望已经被朱由崧释放了,想来收到这个消息的杭州方面,自然也就该偃旗息鼓了,如果再死缠烂打、紧咬不放的话,那朱由崧也不会客气了,他可有的是反击手段,别的不说,直接让万世代表福王府去恶心天主教徒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你想把杭州作为南直隶和浙江两地的《毬报》内容中转中心,倒也不是不可以,先说说,如果建了这个交换和中转的中心,你会怎么做?” fqxsw.org 万世答道:“首先,奴婢会从南都移驻到杭州;然后,由已经开办蓝毬赛事及设立《毬报》的安庆、太平、扬州、应天、常州、苏州、松江、嘉兴、杭州、绍兴、宁波以及更远的福州、广州、武昌等地或用快船,或用快马,将每期《毬报》以最快速度送来杭州;接着,奴婢会让整理各地毬报的内容,摘抄其中的关键内容,集结成册,最后发回各地及洛阳。” 朱由崧考虑了许久,开口道:“你这么做,付出的人力物力可不小啊!” 没错,以杭州为节点,肯定比益洛阳为节点更合适进行消息的整合和交换,甚至也比南京更合适,但这么一来,洛阳的地位就要下降了,所以,如果万世刚刚的话来没有提及给洛阳的报告的话,那么朱由崧会直接把万世打入不可信任的名单之中。 “是,奴婢知道这样要花许多钱,所以,这不,回洛阳向小主子您求援了嘛!” 朱由崧笑了笑:“花钱,未必吧,或许还能赚钱呢,当然,前期投入还是要的。” 万世鼓起眼珠道:“怎么可能赚钱呢!” 朱由崧提点道:“你既然已经花了那么多气力了,为什么不干脆让各地顺便把本地商品价格抄录一份呢,如此,你还可以办个《商报》,想来价格卖的高一点,各地商贾也是趋之若鹜的,顺带着还可以在《商报》做些广告,一本万利!” 万世哎呀一声,这才心悦诚服的对朱由崧言道:“世子爷高明,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 朱由崧再次瞪了万世一眼:“你小子油嘴滑舌的,这等马屁,我会信了?” 万世也不尴尬,腆着脸在那听训着,朱由崧笑骂了两句之后,陷入了沉思,如果南方这么搞的话,那洛阳这边怎么办? 说起来,洛阳的位置实在太偏了,各地联系起来实在不方便,要不把临清作为北方的情报整合中心? 但问题是,河南全省都已经开展了蓝毬运动、开办了《毬报》,甚至西安、平凉、庆阳、凤翔等府也开展了蓝毬运动、开办了《毬报》,这些地方距离黄河以北的临清就远了点了,难道说,包括杭州、临清在内要设立三个分中心吗? 朱由崧反复思索了一会,最终决定还是连同洛阳在内,设立三个《毬报》信息交换及传递的分中心,所以,等他考虑完了,他抬头跟万世说道:“这件事,比较重大,你一个人办,我不太放心,让马齐过去主持大局,你做马齐的副手,可以单独向我汇报!” 万世一开始还有些沮丧,但听到最后一句,眼睛一亮,连声应道:“奴婢会配合好马公公的。” 朱由崧便命令道:“让马齐进来。” 马齐奉命出现在朱由崧面前,朱由崧把情况跟马齐说了一遍,然后交代道:“万世也只有十八岁,暂时没办法维持那么大的局面,你过去带他几年,三五年后,我会调你回来的。” 马齐有些头大的说道:“可奴婢也不懂怎么做呀!” “具体的事情由万世操办,你呢,管好了万世和经费支出即可,放心,万世会配合你的,如果万世敢架空你的话,你可以直接跟我报告,我会收拾万世这小子的。” 马齐明白了,自己过去扶万世一程的,所以,便点头道:“是,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稍后,你去李谙那里领五千两作为《商报》开办金,不过,这可是王府给你们的唯一一笔投入,日后,我还指望你们给我赚回来呢!” 马齐看了看万世,只见万世点点头,马齐便应道:“是!”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顺便把金泰叫进来!” 马齐跟万世退下了,不一会金泰走了进来:“小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朱由崧把刚才与马齐说的跟金泰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我决定在临清也搞那么一个内容交换中心,负责运河沿线以及直隶部分府、豫北几个府,还有山海关那边的《毬报》,但这么大的事交给钱禄,我不放心,你过去带他几年,我也给你五千两作为《商报》的开办金。” 金泰一听就明白了,所谓《毬报》内容交换整合中心,其实就是情报整合中心,是完全有必要存在的,但问题是,他可不想就这么离开了朱由崧的身边,毕竟內侍的权力源自君主的信任,若是自己在外面时间长了,位置被人顶了,跟朱由崧生疏了,这就得不偿失了。 朱由崧看出了金泰的犹豫,便继续道:“洛阳这边,我也会办一个整合的机构,就让俞义来办,我亲自盯着。” 金泰听懂了朱由崧的暗示,朱由崧是在说,不会调王乾回来接手他的职司,也不会安排其他人顶了他的位置,既然朱由崧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金泰只能应道:“是,奴婢交办一下,这就北上······” 345.奢崇明反了 万历十四年(1586年),奢崇明袭职出任四川土司永宁(治所在四川省叙永西南、辖境相当于叙永、筠连、古蔺等县)宣抚使,但奢崇明这个人“久蓄异志”,与其子奢寅一早就有了反明割据的野心。 当然,野心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这不,一切的根源源自万历初年永宁宣抚使奢效忠之死,当时,奢效忠的妻子世统和世续为了争夺奢效忠死后留下的永宁宣抚使之位,大打出手,进而各自引入了水西、播州两部土司的力量,并据此反对明政府的决定,与明军发生了大规模的武装冲突。 而明政府在长达二三十年的时间里,无力解决问题,最终不了了之,这就让奢崇明发现了明政府的软弱,从而产生了大明也不过如此的想法,埋下了独*立割据的种子。 不过,彼时大明的国力还是比较强大的,所以,奢崇明父子只能暂时隐忍下自己的野心,乖乖的做大明臣子,然而后金的崛起,让奢氏父子等到了割据的机会。 辽沈失陷后,明政府为了加强辽东的军力,向四方征兵,奢崇明便趁机上疏:“请提兵三万赴援,遣其将樊龙、樊虎以兵至重庆!” 明政府不明就里,许之,于是樊龙、樊虎便率兵抵达了重庆。 到了重庆之后,樊龙向明政府提出每个士兵给20两白银的安家费,明廷财力紧张便“减定时期两,计兵三万”,一共决定拨付54万两,但最后实际只给付了4万两。 由是,天启元年九月十七日,樊龙等以安家费不足为借口,发动叛乱,“杀巡抚(徐可求)、道府、总兵等官二十余员,遂据重庆”。 原本明政府还以为这次只是樊龙等人因为饷银不足而闹饷,却没曾想,奢崇明来到重庆后,建国号“大梁”,“设丞相五府等官,同所部及徼外杂蛮数万”和樊龙“分道驱成都”,先后攻占遵义、泸州、新都、内江等几十个州县卫所,从而引爆了明末著名的“奢安之乱”······ 看着手里的望远镜,谢友青有些不解的问道:“世子爷,这玩意真能看清楚远处的景物吗?” “你自己试一试嘛!”朱由崧把望远镜交给谢友青。“大头冲外,小头对着自己,然后把眼睛贴在镜片上,另一只眼眯也可以,不眯也可以,然后是不是望过去有些模糊啊,然后调节,不,转动手里的望远镜,慢慢转,直到清晰了位置!” 谢友青调试着,忽然身子一哆嗦,手中的望远镜差一点就被他弄掉了,好在反应及时,这才没把据说价值千金的望远镜给砸地上了。 “世子爷,还,还真能把物件放大了!” “其实不是放大了,而是拉近了。”朱由崧解释道。“也不是把物件拉近了,而是把光给拉近了,好了,好了,这个跟你也解释不清楚,知道望远镜能用就可以了;现在,你自己或让人跑一趟云梯关,把这个东西交给福海淮甲一号的船首,并教会他怎么用了。” 谢友青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望远镜收了起来,朱由崧提醒道:“千万收好了,不是是钱的问题,而是这玩意实在不好做!” 是的,朱由崧去北京之前让磨料师傅磨了一副,但回来后才发现,由于磨料师傅不懂光学原理,所以磨出的镜片有较大的散射,因此是不可用的,故而他不得不亲自指导,这才搞出了现在这一套望远镜。 接下来磨料师傅虽然心里多少有点谱了,可成品率不会马上就得到提高的,想要得到新的望远镜还需要漫长的等待,也因此,若是这副单筒望远镜在运输时损坏或遗失了,只怕福海淮甲一号船在首航时就没得用了。 虽说没有了望远镜也未必不能及时发现海盗的踪迹,但有了望远镜却可以看得更远,让这艘新旧水手参半的船只能更早的做出反应,肯定比没有望远镜,事到临头了来不及反应要好太多。 “是,一定小心收好了。”谢友青应承着,并愈发小心温柔的对待装入盒内的望远镜了。“保证,送到江船首手中是完好无损的。” 朱由崧点点头,继续说道:“另外,北京那边再去催一催,你就直接跟兵仗局掌印诸栋说,现在王安已经倒了,没有会继续压着兵仗局了,若是兵仗局这边还为难福王府的话,少不得,将来我到皇帝面前去哭两声!” 谢友青迟疑道:“世子爷,这是让京邸那边去说不是更好嘛!” 朱由崧点点头:“你倒是会推脱,也罢,就让京邸去说。” 说到这,朱由崧把金泰唤了进来:“给王乾去信,让他去兵仗局找诸栋,把那三门炮的事情落实下来,再有,硫磺的事情也重新敲打一下,若是兵仗局问起冶铁场的事情,就说只要价钱合适,可以每年出售五十万斤铁给兵仗局!” 福王府名下冶铁场,一炉就可以生产3万斤铁,50万斤也就是20炉的事情,实际最多两个月就是完成生产的,但问题是,现在制约产量提高的是铁矿石供应不足,所以,朱由崧最多也就只能给北京这么多铁了,剩下的,朱由崧要进行炼钢试验、编织锁子甲以及制造火铳及火炮。 baimengshu.com 啥,火炮生产不是暂时停止了吗? 没错,但这不是暂时吗,只要解决了验炮的问题以及火药定量及配比分析,接下来朱由崧还是要继续制造更多火炮的,甚至眼下朱由崧就已经考虑好了,要试着先把铜芯铁胎炮给优先搞出来。 金泰领命而去,而谢友青也跟着退下了,这时,朱由崧拿起笔刚想写下什么,就见朱由渠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哥哥,娘让你过去一趟!” 朱由崧内心哀叹了起来,但姚妃的命令又不能不遵从,所以愁眉苦脸的他只好抓住朱由渠的手告诫道:“小由渠,你记住了,娶妻可是一件麻烦事。” 朱由崧不解道:“娶妻是什么,可以吃吗?” 朱由崧一阵无奈,便只好苦笑道:“你呀,无忧无虑,真好啊······” 346.出海 看着正由福海淮甲一号吊运上船的几门火炮,谢友青问道:“火炮过云梯关时顺利吗?” 曾经招待过朱由崧等人的福海船行驻云梯关分号掌柜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大掌柜的话,李公公刚刚大闹了淮安府和凤阳城,云梯关那一看见打着福王府旗号的顺和店就头大,根本就没有仔细查,所以,全部火炮都运上来了,一共是千斤佛郎机一位、子铳六个,五百斤佛郎机两位、子铳十二个,千斤红毛番大炮两位,千五百斤红毛番大炮一位,另有两款实心铁丸三百个,火药一千五百斤。” 谢友青点点头,又问道:“其余武备呢?” 边上负责淮甲一号护卫的路通标行水运股标头郭显威(名字由skyline提供)回复道:“全船三十二个标师、趟子手,其中六人用火铳、六人用耥耙及火药箭、四人使普通弓箭但也能使刀剑,剩下的则都是持白兵的。” 郭显威并没有说全,实际这些使用白兵的标师、趟子手中有几个是批甲用重型武器的,真要发生接舷战了,他们可是中流砥柱,不过,这些标师、趟子手中并没有能**的,所以,船上其实还有四名辽东逃兵出身的预备炮手,但这些人并不算是标行的人,而是船行的成员。 2kxiaoshuo.com 当然,这些预备炮手本身未必放过炮,但至少见过炮,听过炮响,所以,勉强还可以训练,只是四个人可不顾了六门炮,所以,标师、趟子手们一开始也是要过去帮忙的,正好顺带着学习了怎么开炮和装药,日后船多了,便可以去其他船当炮手了。 啥?那三门河南生产的火炮没经过测试? 其实这三门火炮的制作方式已经被朱由崧摒弃,所以他不需要测试这三门炮的极限装药量,极限射程,也不用进行相关的金属疲劳测试,放在淮甲一号的船上更多的是对外的一种威慑,并不真正指望它们能打得多远,造成敌人多大的损失。 是的,朱由崧更多的指望那四个预备炮手能教会标行这边怎么装填弹药,怎么清理炮膛,怎么包裹防止盐分侵蚀炮管,但这些能不能落实,还要看这次远航中这些预备炮手的表现,若是不佳的,朱由崧也不会容留他们继续滥竽充数的。 谢友青又问道:“那其他货物都装上船了吗?” 没错,谢友青是特意从洛阳赶来参加淮甲一号的首航的,不过到的比较晚,没看见货品的装船,只看到了北京和洛阳运来的几门炮正在吊装。 “都已经上船了。”分号掌柜报告道。“一共是香皂六千二百块、灯油四千斤、铁锭五千斤、白布四百匹、盐两千斤、红糖八百斤、淮茶三百斤、云锦十匹、素绢三十匹、巴掌大小银镜四十面;此外还有六十人四十日份的食物和饮水。” 排水量两百吨的船只运输这点货物,有些少了,食物和饮水却装多了,让某些常年跑大明到日本线路的船员知道了,一定会笑掉大牙的,但对于第一次进行海贸的福海船行来说,这却是正常的,因为福海这边根本不知道什么货物是日本人和朝鲜人会抢购的,什么又是人家不要的,所以这一趟只是探路而已,货物不能多带,免得到时候还要原路带回来。 至于带多粮食和水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朱由崧告诉他们一路向东就可以到济州岛和日本九州了,但谁也没走过这条线,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多带食水也是应该的。 谢友青点点头,然后看向负责指挥船只的船首:“魏船首,这次就拜托你了!” 魏大成(名字由帕德玛刚玉提供)急忙回礼道:“不敢,小人一定竭尽全力,让淮甲一号顺利抵达朝鲜和日本!” 有这话就可以了,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魏大成也不能保证太多了。 谢友青又看向郭显威:“郭标头,其他安全上的事就托付给路通了!” 所谓其他安全上的事,可不单单包括海上厮杀,到了朝鲜和日本,遇到当地欺行霸市的话,也得靠着路通的人突围呢! 郭显威笑了笑:“收了你们的钱,一切都应该的!” 谢友青再次看向分号掌柜:“通译上船了没有?” 分号掌柜报告道:“上船了,一名朝鲜语通译,一名日语通译,其中日语通译是从宁波找来的,官话听起来有些拗口,需要仔细去听,朝鲜语通译跟预备炮手一样是辽东逃来的,但暂时还不确定他到底能说几分,好在,实在不行还可以笔墨交流。” 目前日本和朝鲜的上流社会都是使用中文的,所以即便语言上没办法交流,也可以通过书写的方式进行沟通。 谢友青想了想问船首道:“魏船首,以你的经验,船到日本后,会不会遇到泰西船只?” “据小人所知,西洋夷船大约是夏初启航,顺西南风至日本贸易,然后在台风季节过后,东北风起了之后,再南下的。”魏大成絮絮叨叨的说道。“因此是有可能会遇到西洋船的。” 谢友青不放心的问道:“那有没有可能与之交手呢?” 魏大成想了想,摇头道:“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泰西船用的是软帆,只能顺风而行,但大明船只都用的硬帆,受八面风,所以在远海遇上了,我们只要逆风避让,泰西船便只能干瞪眼了;至于近海,淮甲一号可是平底的沙船,吃水浅,而泰西船只都是尖底船,吃水深,真要打起来了,我们往海岸线一退,他们根本不敢追的;再有就是,眼下大明船去日本的可比西洋船去日本的多得多了,西洋船真要敢动大明的船,只要有活口逃出去,今后西洋船就不要去日本贸易了。” 谢友青听罢想了想,说道:“第一和第二颇有道理,这第三有些想当然了,不过,有第一和第二就足够了。” 分号掌柜恭维道:“大掌柜此行一定会一帆风顺,马到功成的。” 谢友青摆摆手:“吉利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347.晕船 撑杆自海面之上插入海中,直抵厚厚的淤泥层,然后手执撑杆的水手们用力的向侧下方一支,借着方向作用力,沉重的海船晃悠悠的离开了栈桥,随即,更多的撑杆从不同位置插入海中,水手们在号子声中同时发力,船借力飘向了海的深处。 一见船只离开了泊位,向远海漂去,魏大成便号令一声,所有的水手便收起撑杆,然后将撑杆整齐的收拢在船甲板的两侧靠舷板处,并细密的捆扎起来,不使之在风浪中随便脱落及滚动。 等收拾好撑杆,水手们开始升起帆蓬,并迎风调解帆蓬的位置;此时,舵手也小心的调整着船只的方向,尽可能的使其面向正东的方向。 当帆蓬船头大致调整至太阳升起的位置后,帆蓬也同时开始兜着风了,于是,福海淮甲一号船便开始劈波斩浪,以大约4节的航速深入大洋······ 说实在的,魏大成之前只跑过浙江前往日本的航线,受雇于福海号之后,也只带着受训水手们在云梯关附近的近海溜达过,根本就没有跑过朝鲜这条线,也不知道从云梯关港口径直往东就能抵达朝鲜、日本,所以,此次出航颇有些不托底。 但谢友青却拿着朱由崧的命令机械执行,根本不容许魏大成有任何的改动,因此,拿了福海号巨额安家费的魏大成也无可奈何,只好陪着谢友青一起赌命了。 其实,朱由崧是估算错了云梯关的维度,所以,朱由崧觉得只要面向正东行驶,就能抵达济州岛,进而到底日本九州的北部海域,但事实上,从云梯关出海后若是维持正东方向,船只能开到朝鲜的全罗南道,而不是济州岛。 此外,如果航向维持的不好,稍偏一点的话,那么骗北还好,大不了到了朝鲜沿岸,往南走一段就可以绕过整个朝鲜半岛了,可若是偏南,那就直接穿过了穿过了济州海峡,驶向了北九州;说起来,问题也是不大,但在规定航行时间里没有看到指示性的目标,就会加剧魏大成等有经验的船员的担心······ 所以,当出航4天后,魏大成第N次拿出望远镜远眺时,他情不自禁的高呼了起来:“看到陆地了!” 几个随着魏大成从宁波来云梯关的水手们顿时欢呼了起来,是的,他们也颇为担心,但现在,只要看到了陆地,就说明大方向是不差的,即便接下来兜兜转转找不到航路的话,也能枭浮到陆地上多挣扎一会。 老水手们的欢呼显然带到了之前还是沿海渔民及黄河船夫的新水手们的情绪,也把出海没多久就因为晕船而倒下的谢友青给震了出来。 谢友青挣扎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然后一脸苍白的找到魏大成:“看到陆地了?知道是哪吗?” yqxsw.org 魏大成急忙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谢友青,同时告知道:“也不一定是陆地,可能是个大岛。至于是哪?暂时还清楚,且驶近点再看一看。” 谢友青接过望远镜往远处观看了一会,脸上浮出了一丝患得患失的情绪:“若是大岛,便极有可能是济州岛了,不过,怎么看不见岛上那座很显眼的火山呢?” 魏大成安慰道:“也许角度不对,总之,靠近了以后再看看。” 谢友青想了想同意道:“我也没来过,只是道听途说,也许你是对的,这边看不见山。” 说罢,谢友青摇摇晃晃的捂着头,一副极度难受的样子,见状,魏大成便劝道:“有道是望山跑死马,海上也是一样,别看望远镜里看着近,只怕没有半个时辰,是拉近不了距离的,大掌柜还是回去再躺一会,等确实到了,我再让人叫你!” 谢友青摇摇头:“不躺了,越躺越晕,还是试试你们的独门秘方吧!” 魏大成一愣:“大掌柜确定?” 谢友青坚定的点了点头,魏大成只好命人不停的敲击船舷,不一会,一群飞鱼从海面上升腾起来,其中有几条便落在了淮甲一号上。 魏大成便亲自将还活蹦乱跳的飞鱼搅出体液来,然后将盛满腥臭飞鱼体液的碗递给了谢友青,谢友青接过后,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把碗端到嘴边,在犹豫几秒后,谢友青一闭眼,便把半碗腥臭粘滑的液体喝了下去。 才把这半碗液体吞入胃中,谢友青就觉得一阵恶心,当即就飞快的冲到船舷边,大声呕吐起来,不过由于前两天他已经把能吐都吐完了,所以,现在实际只是干嚎而已,等他干嚎结束了,魏大成已经重新端了完中午留下来的薄粥过来。 谢友青接过早已经凉透了的冷粥,猛然灌入肚内,然后又是一阵呕吐,直到把冷粥也吐完了,这才觉得人舒坦了一点:“还,还别说,这药猛了点,效果却不错,我好像松快一点了。” 当然,这其实是谢友青的自我安慰,但有什么安慰剂就是有用,所以,当自我暗示之后,谢友青神奇的发觉自己不怎么晕船了。 “那就好!”魏大成忙命人去把粥热了,再端过来给谢友青喝。“那就好啊!” “对了,标行那几个晕船的好些了吗?” 郭显威等人当初可是号称在波涛汹涌的黄河上也是如履平地的,但显然,他们是没有意识到大洋深处的风险是远超内陆江河以及近海的,所以,曾经在近海训练时未曾晕船的他们,在深入大洋的第二天就坚持不住了,与谢友青一样,吐的是一塌糊涂。 “郭标头他们可比大掌柜狠多了,昨天就把鱼汁给喝了,今天一半人都已经大好了,上午还看他们在甲板上提刀舞枪,耍了一通呢,现在估摸着正在照顾标行里那几个晕的比较严重的!” 谢友青满意道:“这就好啊,能有一半的标师能战,真遇到海盗也有一搏之力了!对了,那几个预备炮手呢?不是说也吐了吗?” 魏大成摇头道:“三个也快好了,还有一个比较严重,只能找到港口后,送他上岸休养了······” 348.我们在哪? 谢友青的眉头皱了起来,倒是魏大成宽慰道:“我们跑海每趟都要死那么一两个的,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没什么晦气的,事先都在生死状上画押了,老天要收人,我们也只能生受着不是。” 谢友青点点头:“尽可能的找到港口,送他上岸治疗吧,实在不行,那就照章赔偿,保证妻儿老小能有一条活路!” 魏大成摇头道:“我问过了,那小子家人都失陷在建虏手中了,身边已经没有亲人在了,说起来真是可怜,真是做虐啊!” 这种情况朱由崧倒是事先交代过谢友青的,所以谢友青毫不犹豫的说道:“船行早有安排,但凡在跑海中死难的活计,船行会安排四时供奉,不绝血食的!” 魏大成当即冲着谢友青长辑一礼:“大掌柜,我代所有跑海的弟兄谢过您老了!” fqxsw.org 谢友青摆了摆手:“不要谢我,是东家的主意,要谢,就谢东家吧!” 魏大成神色一动,探问道:“听说,我们的东家是福王爷?” 谢友青笑道:“是也不是,我们的东家是福王府的世子爷,并非是福王爷,不过这话你不要跟手下去说,免得有些人知道后骄横了,给福王府惹事!” 魏大成很满意谢友青没把自己当外人,便拍胸脯道:“大掌柜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说话间,郭显威从舱内走了出来,结果一眼看到了正在交谈的谢友青和魏大成,便走过来问道:“大掌柜,您身子可好些了?” 谢友青回应道:“多谢郭标头关心,好一些了,标行那边呢?” 郭显威答道:“除了还有两个晕的严重的还在哼哼,其他的都好的差不多了,对了,刚才,听到动静,是不是看见陆地了?” 魏大成答复道:“的确看到陆地的影子了,不过还没有确认是岛子的叠影还是真实陆地,所以,目前正继续往前再行一段路,迫近点了,再看看!” 郭显威摸了摸鼻梁,又问道:“听说海上有一种异兽,叫作蜃,会吐出云气来假冒场景、诱骗航船,若是航船不慎驶入了云气之内,就会连同云气一起被蜃兽吞回肚子,从此形神都被拘束在蜃的体内,永世不得超脱?” 魏大成听罢咳嗦起来,等咳嗦完了,才笑道:“郭标头这故事是从哪听来的呀,挺有趣的,可惜不是真的,我跑来这么些年船,也没看见过海市蜃楼,当然,听是听到有人说自己看到过,但海市蜃楼是只能看,却触摸不到,接近不得的,船只根本不可能驶入什么云气之中,也不可能被蜃兽吞下肚子,自然也就不可能形神被拘了!” 郭显威看了看魏大成,逼问道:“真的没有此等事?” 魏大成真诚的回复道:“跑海有因为风浪死的,有因为海盗死的,从没听说过有人看到海市蜃楼后死的,而且不单我没听说过,整个宁波府都没人听说过!” 郭显威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 谢友青发现郭显威也有迷信,不由得笑了起来:“子不语,怪力乱神,到现在都没有人见过蜃兽的本尊,所以,有没有蜃兽还存疑呢,郭标头不要听信谣传了。” 郭显威还没有回应,热的粥端上来了,谢友青便问郭显威道:“郭标头也来一碗吧!” 郭显威同意道:“成,那就来一碗吧,不过一碗薄粥怕是不够,前两天吐的厉害,现在怕是要补一补了,有没有死面饼或高切馒头,拿一盘来,再来一点酱菜或蒜!” 魏大成笑道:“有有有,保证你这个大肚汉能吃饱了,小六,你去把郭标头要的吃食都拿上来,顺便再现切一盘鱼脍上来!” 郭显威一听,摆手道:“别,我现在看到鱼,胃就生疼,要不,把鱼脍给大掌柜用吧!” 谢友青也脸色发青的说道:“我也不要,刚刚喝了鱼汁,现在看到鱼,我就要吐了!” 魏大成大笑起来,笑罢才道:“好东西你们生受不起,那也没办法了,其他都端上来,鱼脍就别拿了!” 名叫小六的水手去拿郭显威要的吃食了,谢友青则端起碗,跟品尝龙肝凤髓一般喝着淡粥,此时一只海鸥似乎被船上死去的飞鱼所吸引,扑棱扑棱的落在了船上。 魏大成一面命人把飞鱼丢给海鸥,一面举起望远镜再度向船头方向看去,随即摇头道:“应该不是陆地,是几个相距不远的海岛。” 魏大成随即拿出朱由崧根据记忆所画的海图,仔细看了看,然后思索了一会,这才跟翘首以盼的谢友青和郭显威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边应该是朝鲜东南沿海的罗州群道,看样子,我们的航线有些偏北了。” 谢友青敏感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需要往南边行驶?” 魏大成承认道:“我觉得是应该适当的往南面移动。” 魏大成一边说,一边把海图展现在谢友青和郭显威的面前:“你们看,最坏的情况是向南之后驶入**之中看不见参照物,但我们现在实际是往东南而行,所以,只有两种可能,其一,还是看到一连串的小岛,这说明,我们偏北的厉害,还在朝鲜的西海岸,其二,就是看见济州岛那座火山。” 郭显威在如何行船上根本没有发言权,所以,他和魏大成的目光就一起落在了谢友青的身上,谢友青则放下手中的粥碗,拿起海图仔细看了看,反问道:“我们会偏的那么厉害吗?” 魏大成摇头道:“我们没有针路师(领航员),我虽然凭经验能在夜晚利用星光校正航路,但也不能保证船只在风浪中一定没有平移过。” 提到各家藏的死死的针路师,谢友青叹息一声,然后说道:“这图应该不会错,错的只能是我们,但这也不怪魏船首和水手们,毕竟,谁都不是铁打的,老虎也要眯盹的,一旦新手来操帆使舵,总会出现点问题,不过偏北不是问题,偏南就麻烦大了!” 魏大成确认道:“绝对是偏北了。” 谢友青一怕大腿:“成,那就向东南行驶······” 349.在济州岛 “铛!”、“铛!”、“铛!”的警钟声在济州城的上空响了起来! 听到钟声的朝鲜官民先是一愣,然后一下子如惊弓之鸟般向各自的家中狂奔起来,而济州城的城门也缓缓关上,原本正在衙门里看着曲本无所事事的济州牧大人则慌慌张张的带着随员们登上低矮的城墙,遥眺着沿海烽火台燃起的冲天黑烟! ranwen.la 好半天后,这位牧使大人忽然发现了不对:“怎么回事,烽火是从北方燃起的,倭寇又怎么可能不攻岛西,而先攻岛北呢?” 判官、别提以降的济州官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还在众人惊疑不定时,狼烟突然熄灭了,州内的司畜突然惊呼起来:“入侵者这么强大嘛,这么短时间就夺取了烽火台!” 州牧以下的众官更加惊惶了,于是州牧大声传唤道:“本州兵马节都尉在哪里?” 一名胖的跟毬一样的武官躲躲闪闪的,但最终还是被众官推到了州牧面前,看着这个肉球,州牧气急败坏的问道:“州城内有多少兵马?” 武官也并非真的无能,只见他如数家珍的说道:“本州共有州兵四百六十名,其中州城内一百二十名,大静县有六十名、旌义县有五十名、明月镇城有八十名,其余都散在各处烽燧以为巡逻警戒。” 州兵马节都尉肯定是吃空饷了,但问题是,现在州牧还没办法去查证,因此州牧便问道:“只一百二十兵丁能守住州城吗?” 武官摇头道:“肯定不能,还需要大发全城百姓,并从两县一城募集兵马来源,但后者需要时间,现在只盼入寇之敌没有攻城器械,好让吾等躲过第一波进攻!” 州牧当即命令道:“那贵官还不去点集兵马人手吗?” 武官哭丧着脸道:“钱粮从哪里来,军械从哪里来,总不至于让将士饿着肚子,拿着木棍与敌寇一战吧!” 州牧看向主簿等人,主簿一摊手:“本州一向入不敷出,须得朝廷调剂粮饷,哪有多余的粮草供给新募之兵的。” 其实也不止是济州一地是这种情况,当初壬辰战争后,朝鲜的确是加强了一些南方的武备,但问题是,朝鲜中枢政权与大明朝廷一样,手中没有多少钱,所以,几十年过去了,一切便又重新弛废,以至于就连本土的禁卫军都开始拖欠将士军饷了,地方上更是有样学样,官员们把各级库房都当成了自己的提款机,哪会留下钱财来备战呢! 州牧也是久历地方的,知道地方上的弊病深重,因此没有过分责怪主簿,而是在沉吟一会后决定道:“告诉百姓,敌寇若是攻入城中必然大肆劫掠和屠杀,因此从军便是保卫自家家人和财产,反之,当以投敌论处!” 州牧的话冠冕堂皇,但实质还是压榨百姓,让百姓无偿的牺牲,但武官听罢还却再度开口道:“钱粮不给也就罢了,可军械呢!” 州牧看向主簿:“去开州库大门,让崔都尉领取军械!” 主簿眨了眨眼,走到州牧身边耳语了几句,州牧大惊失色道:“什么!州库里只有四十张弓、二千支箭,刀枪数量也不足,甲胄只剩下了两领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主簿报告道:“前几年朝廷奉大明诏令,调兵出征建州,当时军中兵甲器械不足,所以从八道征调军械兵甲,观察使大人便抽了本州的库藏交予朝廷!” 主簿说的是事实,但其中也少不了有人借机平了不少账目和转手倒卖了一些物资,所以,才让济州州库里变得如此单薄凄凉。 州牧既不能翻旧账,也不能去骂已经高升入汉阳的前任观察使,所以,只能把怒气发泄在主簿和崔都尉头上:“别说了,有多少就发多少下去,快,快去组织百姓!” 主簿和崔都尉龇牙咧嘴的跑下了城头,然后,不大的济州城里开始喧闹起来。 正当济州城里闹得鸡飞狗跳之际,一名身后插着告旗的讯铺兵出现在城头众官的视线里,只见这名讯铺兵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差一点摔倒在了年久失修的官道上。 “刺史,看上去像是海港烽燧的守兵!”有人且惊且喜的说道。“难不成烽燧还没失陷!” 一听到事情可能还有转机,州牧来了精神,便吩咐自己的亲随道:“去,出城把此人搀扶进来!” 两名州牧的贴身亲随立刻下了城墙,毫无顾忌的打开关上的城门,出城没两步便迎上了气喘吁吁的讯铺兵,然后一边一个,架着讯铺兵就进了城,并将讯铺兵带上了城墙。 见挥汗如雨的讯铺兵趴在自己面前,州牧便命令道:“来人,取一瓢水来!” 水很快拿了过来,州牧便和颜悦色的对讯铺兵说道:“你先喘口气,然后把水喝了,再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讯铺兵接过水瓢,一口气把水都喝完了,这才松弛下来,然后跪在那向州牧报告道:“来的船只上打了大明的日月旗,又派人坐了小船来通报,称自己是商船,迷了路到了济州,希望从济州获得食水补给,若是可能,还想在济州贩卖部分商品。” 说罢,讯铺兵从怀里掏出一张书写了汉字的纸张,上呈给州牧,州牧看罢,将纸张递给了边上的判官和别提等人,众人一圈都看完了,州牧问道:“此事该如何处置啊!” 别提首先开口道:“本州本来就缺乏足够的货品,来人又是明人,或可以交易一二。” 济州儒林教授却道:“虽说来人自称明人,可未必当真,还是令其速速离去为好!” 州牧看向身为佐腻之首的判官:“金兄,你有何见解啊!” 金判官想了想,开口道:“若是人家不走怎么办?” 州牧眨了眨眼:“金兄的意思是,与之贸易?” 金判官又怎么可能给州牧留下话柄呢,所以他摇了摇头:“下官的意思是,即便要人家走,也得给人家指明一条出路,不如,找一个知道如何前往镇海、豆毛浦的,指引人家前往,这样就两便了······” 350.接触 如果来船的确是来通商贸易的,那么肯定是乐意前往镇海和豆毛浦的,反之,就是期盼,倒是要济州方面继续做好警戒。 州牧考虑片刻后言道:“别驾的建议颇善,但找这样的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还得有一人先去敷衍对方。” 别提提醒道:“方伯,空口白牙只怕不好敷衍呢!” 州牧便道:“对方不是要补给食水吗?给他们送一些过去,钱就让对方看着给吧。” 问题似乎解决了,可到底派谁去跟来船沟通呢,州牧扫了扫面前这群噤若寒蝉的官员们,伸手一指:“朴英秀,你走一趟吧!” 作为本州记事官的朴英秀结巴道:“方,方伯,下官上有老,下,下有小,还请方伯网开一面,遣其他几位前去吧。” fqxsw.org 州牧一瞪眼:“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谁去不一样嘛,放心,如果真出了事,本官会为你向汉阳报功的,朝廷少不得给你一个荫蒙!” 朴英秀内心狂呼道“我不要荫蒙,我要我自己活着”,但面对州牧的高压,他只好哭丧着脸领受了命令。 于是州牧又把主簿叫了回来,让主簿帮朴英秀准备了十袋大米、几桶腌牛肉和腌马肉、几坛泡菜、两坛米酒以及一个拖车和两个拉车的力夫,然后让朴英秀带着刚才通报信息的讯铺兵及两个力夫赶往海滩码头。 说起来,州牧没有粮食支付给州城内的百姓,但对于贸然驶来的船只却很慷慨。 是的,济州岛是火山岩地形,没办法在表层土壤里存水,所以是没办法种植大米的,大米必须从朝鲜半岛运来,属于非常金贵,只有官员才能吃的食物,老百姓根本吃不到,却被送给了不请自来的大明人。 而马匹和耕牛在朝鲜和中国都是非常贵重的,没有伤病,法律是不准随意宰杀的,好在济州岛与朝鲜其他地方不同,本地畜牧业相对发达,所以县官不如现管,杀两头牛和杀两头马给官员们解馋倒也司空见惯,可老百姓一样是没办法吃到的,最多最多尝一尝马骨牛骨磨成粉末后炒熟的滋味。 泡菜倒也稀松平常,家家户户都有腌制,但米酒就贵了,毕竟大米都需要从半岛运来,米酒显然也是一样,是官员们指定的饮品,根本轮不到百姓们染指。 只是,东西虽然不错,但朴英秀却没什么底气,所以走的很慢,力夫和讯铺兵也自然愿意趁机偷懒,所以,从济州城到海边码头不过八里路,居然整整走了一个时辰才到,让一早坐着小船上路的谢友青等的不耐烦了。 好在,再漫长的道路也总有走完的时候,所以,日头偏西之后,朴英秀还是在烽燧守军的护卫下,出现在了谢友青的面前。 “本官是济州记事官朴英秀,不知道阁下何人?从何而来?所来何事?” 谢友青耐着性子让通译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通译道:“记事官在朝鲜是几品?” 通译看了看朴英秀胸前的补子,回复道:“大掌柜,看袍服,应该是朝鲜的从七品。” 记事官在朝鲜是从七品官,但朝鲜的从七品跟大明的从七品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简单举个例子,朝鲜的县令从五品的,县监是正六品(注:朝鲜王国时期大县置令,小县置监),可在大明,知县也就是正从七品而已,更不要说大明的县比朝鲜的郡都要大,而朝鲜的郡守那可是从四品官,因此换算一下的话,朴英秀在大明也就一个从九品而已! 谢友青心里有底了,态度愈发的不亢不卑起来,朴英秀对此颇有些不舒坦,但嘴上却还若无其事的说道:“对于贵方通商的要求,州牧大人不许可,但允许尔等在此地雇佣一名通晓海路,知道如何前往镇海和豆毛浦的渔民,另外,州牧大人特意赏赐你们米、肉、菜、酒若干,还不谢恩后,速速离去!” 谢友青笑道:“酒菜,我等可以花钱购买,哦,我忘了,身边倒是没有太多的现银现钱,这样吧,我让人奉上红糖十斤、香皂五块,以为抵价,至于招募通晓航路的水手,我们也是欢迎至极的,不过,只怕岛民还有所畏惧,还请贵国官府那边寻觅!” 原本判官和州牧说的就是帮来船寻找知晓海路之人,因此朴英秀见无法拿捏谢友青,也只好应承了下来,所以,谢友青便命人把朴英秀带来的食物运上小船,然后送往淮甲一号,再从淮甲一号拿来抵价商品,交割给朴英秀。 不过这一来一回是需要时间的,于是谢友青便利用这空档为朴英秀介绍起来淮甲一号携带的其他商品来。 “朴官人,这次本船携来香皂六千二百块、灯油四千斤、铁锭五千斤、白布四百匹、盐两千斤、红糖八百斤、淮茶三百斤、云锦十匹、素绢三十匹、巴掌大小银镜四十面,您这边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兴趣当然是有的,可问题是州牧严禁与明人交易,而且朴英秀又是卑官,俸禄不高,也拿不出什么钱来,否则灯油、红糖、茶叶、白布、丝绸这些,他都是需要的。 “不用,”朴英秀硬邦邦的拒绝了,只是好奇心害死猫,所以,他便问道。“银镜是什么镜子?白银打造的吗?那得多少银子啊!” 谢友青笑了笑,跟朴英秀说道:“稍后倒是可以让贵官见识一二。” 说到这,谢友青跟已经把粮食装好,准备起运回大船的本方水手说道:“稍后再取一面银镜来!” 淮甲一号的水手应了一声,操船离开济州岛海滩,向淮甲一号划去,期间一来一回,至少半个时辰,所以无聊的谢友青又问道:“贵官不愿意交易可是没有现钱,不知本岛有何特产呢,亦可哪来交换!” 这个时空济州岛还没有广泛种植桔子,拿得出手的特产只能矮马,但作为管控物资,朝鲜人是不可能出售的,所以,朴英秀恶狠狠的瞪了谢友青一眼,这才说道:“不要瞎打听······” 351.大明福藩下赐王府馈赠之礼 既然朴英秀一副生人勿进,不愿意打交道的样子,谢友青自然也不会做出热脸蛋去贴冷屁股的事情来,所以,便坐在烽燧提供的马扎上闭口不语,直到淮甲一号把谢友青许诺的抵价货品和展示用的银镜送来之后,谢友青才重新站起来向朴英秀介绍起来。 “朴官人,这是大明广东所产的红糖。” 17世纪初,红糖在日本和朝鲜都是贵价货物,所以谢友青拿来的红糖分装在2个大的纸质礼盒里,打开其中一个礼盒,只见礼盒内衬一块天鹅绒布,布上依次放在五个做工古朴的陶器,谢友青让人托住了礼盒,然后从中取出一个陶器向朴英秀展示了一下,又放了回去,然后再从礼盒内一个隐匿的位置取出一个银制的小镊子和一个银制的小勺子,并比划了一个夹取糖块和挖掘糖砂的动作。 朴英秀和边上伺候的烽燧兵一看,各个张大了嘴,这,这也太奢华了吧。 是的,仅银镊子和银勺子加起来就超过一两白银了,那块天鹅绒也不便宜,居然就只是礼盒的内衬而已,再加上红糖本身的价值,这个五斤装的红糖礼盒要卖多少钱一件呢? 与大字不识一个的烽燧兵还不一样,朴英秀一眼看见礼盒外边还有几个字,于是他便让谢友青重新展示了一下,这次他看清楚了,原来上面写的是“大明福藩下赐王府馈赠之礼”等几个汉字。 没错,现而今朝鲜的两班贵族子弟虽然未必个个会说大明官话,但至少人人都是识得大明文字的,否则他们就看不懂朝鲜官府的公文,自然也就没办法做这个官了;至于朝鲜世宗所发明的朝鲜文字嘛,那是中人以下的贱民才用的表音文字,有点身份的人都不屑一顾的。 朴英秀眼珠转了几圈,突然变脸道:“不知道这上面的福藩和王府是什么意思?” 谢友青笑着解释道:“本号是当今大明天子的亲叔叔福王殿下名下的产业,这礼盒是王府用来馈赠亲朋好友的,这不,初来乍到,就蒙贵州州牧赠送了食物,所以为表礼尚往来之情谊,我让他们用了王府赐下的这份馈赠之礼。” 朴英秀的表情再度呆滞起来,好半天后才问道:“你说你们是大明亲王的门下,有何凭证?” “凭证?”谢友青想了想。“我还真有呢!”说着,谢友青从怀里掏出一块乌木腰牌来,递给了朴英秀。“贵官请看,这是我在福王府出入的凭证!” 朴英秀接过乌木腰牌仔细一看,正面写着“福藩舍人”四个字,背面写着“谢友青,身高七尺二寸,面白、短须”等字样,认真一对照,正是谢友青现在的模样。 朴英秀立刻恭谨的把腰牌送回给了谢友青,然后抱歉道:“不知阁下是上国大人,刚才失礼了,还请大人见谅!” 谢友青摆手道:“我不过是福王府的一个门客,没品没级的,称不上什么上国大人,贵官不必客气,来,我再为贵官介绍,这个是香皂,跟皂角、澡豆有些相似,都是洗涤人身上污渍,我命他们多拿了一块,当场给您演示一遍,还请拿一盆水来。” 朴英秀忙不迭冲着烽燧兵嘀咕了两句,一名烽燧兵立刻打了一盆海水过来,谢友青则当着朴英秀打来了香皂盒四周的蜡封,取出一块香皂来,让朴英秀闻了闻,朴英秀深嗅了一口,惊呼道:“好香的茉莉花!” 谢友青伸手将香皂打湿了,然后左右看了看,抓住一个烽燧兵,吩咐道:“闭眼!” 在通译的指点下,烽燧兵不明所以的闭上眼睛,然后就感觉道谢友青在自己脸上涂抹了些什么,接着又是一番轻柔的搓磨,再后来就是一块湿布在脸上反复的刮洗,等这一套流程做结束了,他便听到边上人的惊呼。 “好了,可以睁眼了。”说话间,谢友青把银镜取了出来。“让他往镜子里看!” 烽燧兵根据通译的指令,睁开了眼睛,然后第一时间从面前的银镜里看到了自己的真实相貌,此时的他不禁惊呼起来:“这,这里面是我吗?怎么,怎么跟平时看到的不一样!” 谢友青听完翻译哈哈大笑起来:“傻瓜,第一,你用香皂洗脸,把脸上的污渍都洗干净了,自然比平时白皙;第二,银镜比你平时用的铜镜、水镜清楚一百倍,号称纤毫可见,所以,你看管了过去的自己模糊的样子,现在清晰的倒是不认识了。” 朴英秀好奇道:“这银镜真的能照这么清楚吗?” 谢友青便把银镜递了过去:“不过十两银子的东西,贵官自己看吧!” 一句十两银子,差一点让朴英秀哆嗦掉了已经接到手里的银镜,因此哪怕此刻他把银镜抓得牢牢的,脸上依旧露出了某种畏惧之意:“这么贵,弄坏了,下官可是赔不起啊!” 话虽如此,朴英秀还是把银镜举起来对准了自己的脸,然而只是这么一看,朴英秀有些傻了:“真的好清楚啊,连脸上的皱纹都能输的出来,好宝贝啊!” bqgxsydw.com 谢友青见状便说道:“贵官若是喜欢,我做主送贵官一面!” 朴英秀顿时清醒过来:“不敢不敢,无功不受禄!” 谢友青便图穷匕首见道:“本号其实是第一次出洋贸易,原本是没想来济州岛,但既然来了,却发现,此地距离日本和贵国本土的距离适中,若是贵州上下能允许本号在此地开设一处商馆堆栈存放货物的话,在下可以做主,自贵州州牧以降,各位品官都送一面银镜,不知贵官可否帮忙转达啊!” 在济州岛建立商馆堆栈是朱由崧的交代,谢友青原本也没准备第一次就说出来的,但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试试也没关系,毕竟,不试怎么能知道会不会成功呢。 朴英秀面露难色:“这,这还需禀告刺史才好。” 谢友青点头道:“必不让贵官难做,这面银镜,贵官可以拿去作为开口的凭证,另外事成之后,本号还有一份心意······” 352.心动 朴英秀回到济州城后第一时间向州牧等本州官员做了报告:“各位大人,来者自称是大明福王名下福海船行的掌柜、王府舍人,这次是福王府船队第一次出海贸易,所以航路不熟,走错了地方,事实上,原本他们是要去长崎和平户的,不过很显然,只要能赚钱,与日本交易,与朝鲜交易,对他们来说都无不可。” 朴英秀详详细细的介绍了一遍自己与谢友青的交流,然后向与会者展示了红糖礼盒、香皂以及那块银镜,赢得了在场一众朝鲜官员的啧啧称奇,此时,朴英秀才把谢友青最后的要求提了出来:“现在,福海船行这边有个想法,他们觉得济州岛这边去往平户、长崎与去往镇江、豆毛浦的距离相近,实在是中转的好地方,所以,想在港口租借一处地域设立商馆和货栈,他们愿意为此支付每年一百两的地租。” 朝鲜王朝的主要经济来源是农业税收,这种农业税以征收大米为主,再佐以少量的地方土特产品,很少征收货币地租,因此银子的购买力可比大明高了不止一倍,所以,福海拿出来的这一百两绝不是什么小数字,更不要说,济州在朝鲜其实是一个用来流放犯人犯官的地方,这里的一百两就更值钱了。 故而,当听到福海船行愿意花一百两在济州港口租借一块土地用来建设商馆和客栈时,在场的州儒林教授、州察访、州提检、州别提等官员的眼睛都值了。 没错,这些六七品的小官俸禄微薄,一次能拿到个三五两银子,那也是笔不小的补益了。 fqxsw.org 但济州判官却态度鲜明的否决道:“此事断无可能!” 众官的目光一致看向判官,于是判官解释道:“姑且就算是这福海船行真是大明亲王的产业,但济州毕竟是朝鲜的领土,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若是让汉阳知道了,那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济州提检却道:“司马此言差矣,当年壬辰倭乱,先王已经上本明廷要求内附了,可是神宗皇帝却存亡继绝,拒绝了兼并朝鲜,由此可见,明廷对朝鲜根本没有非分之想,所以,若是倭寇或是什么泰西海商提这个要求,我等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但明人嘛,并非不可以考虑;何况,此船行还是神宗皇帝亲子、当今大明天子的亲叔名下产业,不可轻易拒人千里!” 济州查访见状也道:“刺史、判官,恕下官说句不好听的,济州乃朝廷流放之地,我们狱卒虽然名曰本地父母,但未来前途已经不可期了,若还报以万一的话,只怕需要大力运作的,可朝中大佬又有谁会平白为你我这等说话呢!” 查访就差直接说,我们要想办法搞钱了,现在有个冤大头过来送钱,又怎么可能平白退掉呢,对此,别提也道:“即便不想回归朝廷了,那也得挣几个养老的体己吧!” 提检是治安官,查访是司法官,别提是监察官,他们的地位也就在判官之下,算是济州的中层干部了,所以,他们的发言让州牧不能不详加思考。 只是判官却耻笑道:“你们以为一百两都可以私分嘛?那怎么跟朝廷交代?若是不能全部私分,各自到手的又有几多呢?亦或是你们以为几位秉国的老先生是这点银子就能打发的?真是痴心妄想!” 坐在下首的主簿忽然回应道:“如果同意让福海船行在济州设立商馆客栈,租金应该是可以谈的,不过,下官以为关键的不在这里,而是福海带来的货!” 说到这,主簿仔细解释道:“红糖礼包、香皂、银镜,目前都是国中无有的,只要能运回国内,下官想至少一倍的利总是有的,这积少成多,怕就是一笔不菲的收益了。” 济州牧的兴趣大增,当即问道:“可他们不是要去镇海、豆毛浦贸易嘛?” 主簿断然道:“那就告诉福海的人,本州可以答应他们设立商馆货栈的要求,但前提条件是,他们答应不去国中售卖这些货品,但他们去日本,我们不阻止。” 坐在主簿对面的州兵马节都尉眨了眨眼,插话道:“若要允许明人在济州设立商馆货栈,第一,要限制其护卫人数,第二,要严禁其深入本州,第三,只怕全罗道水军那边也要予以打点,否则,下官概不能奉命!” 朴英秀跟着提醒道:“能与福海船行独家贸易当然是好的,可我们又没有钱,也没有合适的货物,拿什么来交换福海的商品呢,总不能空手套白狼的让人家先给货,我们赚了钱后,再归还人家吧!” 主簿眼珠一转,笑道:“这个简单,我们可以不收福海的租金,让他们用货品来抵充,这不就有启动资金了吗?若是觉得这么做太慢的话,那就把京商和松商都拉进来,如此,我们也能通过京商和松商,与朝廷的大佬们搭上关系。” 京商就是汉阳这边的商人,松商就是开城那边的商人,不过此时朝鲜还没有出现湾商,也就是主动跨过黄海与山东、天津贸易的商团,否则拉湾商进来才更合适。 听到可以通过京商、湾商与汉阳的大佬们搭上关系,州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对此,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判官再次劝阻道:“刺史,不可为眼前利益所惑呀!” 济州牧却丝毫不理睬的跟朴英秀说道:“刚才崔都尉和姜主簿的话,你可都听到了,就按这个框架去跟明人谈。” 朴英秀想到了谢友青当初的暗示,便请示道:“既然要拘束明人只在济州贸易,那租金可否降一降呢?另外,福海的护卫又限制在几人呢?” 州牧看向姜主簿和崔都尉,就听姜主簿说道:“汉阳那边也要有个交代的,这样吧,最低不能低于五十两了!” 崔都尉说道:“岛上虽有四百多兵,但械甲不齐,所以,明人拥有货栈的护卫不得超过百人。” 朴英秀又问:“那,明人可否雇佣本岛居民充当力夫?” 州牧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若如此,州内百姓也能多一口饭吃,一并准了。” 朴英秀这才道:“是,下官,这就去和那明人掌柜谈······” 353.平户 大明天启元年九月二十六日,谢友青代表福海船行与朝鲜济州官府达成了《济州租地协议》,以每年50两白银的价格租借了济州港东部一块总面积为6平方里大小的区域作为商馆和货栈;当然,未在《租地协议》上写明的是,福海船行不得再与朝鲜本土贸易,一切对朝贸易将通过济州官府指定的商人进行;此外,为了约束济州官府可能的强买强卖,福海船行也保留了,在价格明显偏离福海船行预期时,拒绝出售货品的权力。 在某种意义上,这份协议的双方可以说是各取所求,属于皆大欢喜,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份协议并没有通过朝鲜政府的许可,是不合法的,必然会在朝明关系、朝金关系发生变异后,被朝鲜方面撕毁,好在,朱由崧已经一早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后话暂时不提,《租地协议》授权福海船厂可以在这片区域内设立栈桥泊位,可以修建仓库及围墙,并布置拥有武器的守卫人员,还可以雇佣朝鲜劳工帮助进行相关修建工作及日后的货物搬运;济州官府还允许本岛居民向福海船行提供食水菜蔬鱼肉等制品,以保证福海员工的日常生活所需。 但福海的员工不得进入包括济州城在内的岛上各座城镇,也不得深入岛内农村和牧区;并且,福海只能在济州岛常驻150名护卫及商号工作人员;不过,《协议》并没有约定福海船行的护卫不能拥有包括火炮、火铳在内的大威力火器,也没有限制福海船行不能在租借地里修筑防御公事······ 签完《租地协议》,谢友青善解人意的以用另外四面银镜抵充了第一年的租金,并秘密塞给了朴英秀两面银镜、三匹杂绢的好处费,并通过朴英秀给州牧在内的济州主要官员每人送了一份同样有着“大明福藩下赐王府馈赠之礼”外包装的茶叶礼盒,以及向州府赠送了两百斤灯油,至于原本为济州每个官员都馈赠一面银镜的承诺,则后在下一次途经济州岛时履行,毕竟,现在船上的那几十面镜子是要拿出去做推广的,可不能全给了朝鲜人。 xiaoshuting.org 三匹杂绢固然不值多少钱,但两面银镜送回朝鲜本土,那至少也能卖上30~40两白银了。 因此,收到好处的朴英秀喜不自禁,便顺势把如何去平户告诉了谢友青。 于是,谢友青在休息一晚后,留下一名船员和船上的朝鲜语通译在济州岛募集人手,准备建设栈桥泊位和仓库,并留下了还剩下一口气的那名倒霉炮手在岛上休养,其余人便继续乘坐淮甲一号,沿着朴英秀的指示路线,沿着济州海岸一路东行而去。 在经过了标志明显的牛岛之后,淮甲一号继续笔直向日出方向行驶,此后又经过2天2夜的航行,在第三天一早抵达了生月岛和德山大岛之间的海域。 到了这片海域,魏大成可就熟悉了,是的,之前他可是跑过几十躺了,可谓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平户----只是,到了这里,魏大成也等于没用了,因为海面上时不时的出现一些中国船只和一些造型独特的日本船只,只要顺着他们的来路,就算没有魏大成的指引,也是能轻而易举的发现平户港的所在的,甚至还能一路跟到了本州去。 只是接**户了,魏大成的表情却严肃起来:“大掌柜,马上到平户了,有句话,我不得不提醒您,咱们虽然背后有福王府的顾拂,但是本地做主的却是李旦和颜思齐等大豪,再加上我们此行等于挤占了浙闽商人的份额,所以,千万不可与之发生冲突,否则,归航时,必然会引起对方的攻击。” 谢友青皱了皱眉,然后问道:“既然如此,是否需要在下前去拜山?” 魏大成答道:“这是最好不过的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给了他们几分面子,多少要网开一面的。” 谢友青想了想,跟一旁的郭显威和三名炮手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拜山之后,人家和颜悦色,但断人财路乃是大仇,你们要做好戒备,以防不测。” 没错,也许现在福海号的船少货少,不一定会引起浙闽及南直隶商团的警惕,但从云梯关来日本实在是太方便了,只要不是在台风季节,基本十天就能打个来回,就算放宽余量,再算上上下货的时间,那也是十五到二十天就能打个来回,如此一来,整年能走至少二十次,若是船一多,那可就把日本的市场给全占了,少不得引起他人的敌视。 当然,这话有些夸张了,作为对日贸易最主要的产品的丝绸及生丝,顺和店这边肯定是做不过南直隶和浙江的,而白布也是一样,同样做不过松江府,所以,所谓垄断是不可能的;然而,南直隶和浙闽海商却未必会想的如此全面,也许在他们心中只有把敌人扼杀在摇篮中的唯一想法,故此,谢友青需要未雨绸缪的做好可能的应对准备。 郭显威和三名辽东籍的预备炮手齐声应道:“请大掌柜放心,我们一定竭诚尽力!” 谢友青点点头,命令魏大成道:“魏船首,进平户港吧······” 平户港位于平户岛,是平户藩藩主松浦氏居住的居城平户城的城下町,城下町与海港结合后,便形成了港町合一的格局,在长崎成为日本唯一允许外国商船驶入的港口之前,是日本最大的海贸港口,也是仅次于大阪、堺町、江户的日本国内主要港口。 因此当淮甲一号缓缓驶入入港水道以后,看到的就是一副极其繁荣的景象,以至于谢友青等人不禁惊呼道:“虽然比不得清江浦、扬州、南都,倒也有几分临清的样式,甚是繁华呀!” 可惜的是,所有涌到船头及船舷两侧眺望平户的船员和护卫都不可能想到的是,平户的繁华维持不了多久了,德川幕府是不会允许这个财源茂盛之地,掌握在诸侯手中的,所以,十多年后,平户港町就会变成一座死城了。 别人正看着异国风情呢,魏大成却提醒道:“大掌柜,巡海船来了,咱们小心一点。” 顺着魏大成手指的方向,谢友青看到一艘小划艇向淮甲一号划将了过来。 谢友青问道:“是日本人来查,还是李旦、颜思齐的人来查?” “都有,但日本人就是个傀儡,主要还是李旦、颜思齐这帮人的手下······” 354.两、分、朱 “你们是大明哪里来的?船上有哪些货要发卖的?” 李旦手下的口音太重了,身为大明同胞的船上众人一个都没有听懂的,倒是后来叽里呱啦的日语,让通译总算明白了是什么问题。 于是,通译把日语翻译成了南京官话,又把谢友青的答案用日语做了回复:“我等从大明登州而来,是第一次来此地贸易,也不知道日本喜欢大明什么产品,所以,少带了些,计有香皂六千一百余块、灯油四千斤、铁锭五千斤、白布四百匹、盐两千斤、红糖七百八十斤、淮茶两百余斤、云锦十匹、素绢二十八匹、巴掌大小银镜三十余面。” 船上的日本人还没有反应呢,巡海船上的中国人首先吃了一惊:“你们有这么多银镜?倒是能拿个好价钱,不过盐在日本可卖不出去,至于铁锭,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把铁锭带来日本卖的,你们不知道日本出好铁吗?” 谢友青笑道:“委实是不知道,但说到好铁,我相信,我带的一定不逊于日本铁!” 李旦的人一愣,追问道:“是苏钢?是粤铁?还是闽铁啊!” 李旦手下说的这些都是大明现在比较有名的铁料,其中以苏钢最好,但一来苏钢价钱高,二来产量也少,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对外输出商品! 谢友青回应道:“即不是苏钢,也不是闽铁和粤铁,是洛铁,怎么,没听说过吗?不过也对,这可是专供大内兵仗局专用的,市面上自然是见不得的!” 巡海船上的中国人和日本人的表情都变了,当即便有人问道:“你们的主家是谁?” 谢友青摇头道:“不可说,只能告诉你们是贵不可言!” 几人一嘀咕,然后要求道:“我们要检查!” 谢友青伸手延请道:“那我来替几位介绍!” 登上淮甲一号的日本人却没有跟着谢友青走的意思,反而一眼看到了船甲板上用油布包裹的几门大炮,指问道:“那是什么?” 谢友青愕然的回应道:“大炮呀,我看港内似乎还有西洋船只,难道几位巡检没有见过船上装大炮防备海盗的吗?” 一二三四五六,一看两舷似乎有六堆相似的东西,巡查的人的脸色愈发凝重了,因此,日本人开口警告道:“在港内,炮门不得打开,若以火器闹事,今后严禁进港贸易!” xiaoshuting.la 谢友青应道:“是是是,我等一体照办,毕竟我们是来求财的,不会无端闹事!” 有了谢友青的过场话,几名巡查的表情略微好看了点,这时谢友青便道:“几位,还看不看货了?” “前面带路!” 此时,谢友青见到魏大成向自己颔首示意,明白过来的谢友青一使眼色,便有人在几位巡查的手中各塞了一枚一两重的银餜子,几个巡查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接下来的事情就变成了走马观花。 匆匆参观了货仓之后,李旦的人交代道:“停靠之后,港町番役会上船估价,记得不准逃税!” 谢友青应道:“本号一贯奉公守法,请几位放心就是了!” 日本人便留下了准予进港的文书和号旗,然后带着李旦的人走了。 谢友青把号旗交给魏大成:“魏船首,将号旗挂上吧!” 魏大成一边让水手挂号旗,一边低声跟谢友青说明道:“我刚才跟巡海船上留下的日本人打探了一下,出事了,一个多月前,颜思齐率结义兄弟二十八人歃血为盟,准备夺取长崎,联合日本前将军丰臣家的余党以及日本的天主教徒,发动推翻现任日本将军的**,并籍此裂土封侯,结果**的消息走漏,颜思齐等人只能只身逃跑,所以眼下日本对大明海商很是警惕,生怕我们有不轨之举,故此,刚才日本人才重点关注了船上大炮!” 谢友青冷哼一声:“颜思齐这个乱臣贼子,大明待不住,居然跑到日本来准备图谋不轨,没抓到是他的运气,不过,这么一来,颜思齐**在日本的基业就会被扫荡一空,正合由我们福海号来填补其中部分市面不足。” 魏大成点头道:“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趟我们能把东西卖个好价钱了,不过,从长远来看,还是得运些日本人更钟爱的货物来。” 谢友青想了想:“恐怕还不止这点好处,第一,今后一段时间里,咱们的货都能弥补颜思齐**留下的空缺,第二,颜思齐不能在日本活动了,那海上就会安全不少。” 魏大成便笑道:“还是大掌柜想的深远。” 谢友青笑了笑:“你说的也有道理,走,进港,去看看,日本人到底喜欢什么!” 船缓缓的驶入港内,并在泊位上停好,此时,早有番役所的估税人员等在泊位上了,船一停,他们就爬了上来,然后仔细审查了货物的数量,并给出了最后的收税金额,金四十五两三分二朱,这个数字让谢友青一头雾水。 魏大成便解释道:“这里‘金’四十五两,并非是说黄金四十五两,而是相当于白银四十五两的黄金,也就是交四十五两银子,或四十五贯永乐铜钱,‘分’等于四分之一两,而一‘分’等于四‘朱’,换成铜钱,前者是永乐钱二百五十文,后者是永乐钱六十二文半,合计三百一十山文。” “也就是金花银四十五两三钱一分三厘。”谢友青苦笑道。“这换算还真麻烦!” 魏大成劝道:“没办法,入乡随俗嘛!不过银子这玩意在成色上会有争议,最后是给铜钱,但给铜钱也只能给永乐钱,若是杂款,那四枚才能兑换一枚永乐钱。” 谢友青想起来朱由崧之前的交代,问道:“如果是泰西银饼,日本是怎么算的?” “按成色,算份量。”魏大成笑道。“否则谁知道一马钱等于多少银子啊!” 谢友青一个错愕,随即才恍然的笑了起来:“也是,成,我们交银子,现在点验吧。” 说着,谢友青着人拿出一盒银餜子、银粒子出来,平户港町的税关们则拿出了天平······ 355. 等港町奉行所的番役们收了入港费及货物税离船之后,魏大成在征得谢友青同意后,把所有船员和护卫都召集了起来训话。 就听魏大成当众说道:“船已经到了日本了,之前在朝鲜济州的时候,大家其实没有下船,下船了也没地方去,所以有人肯定忍不住要去港町顽耍一番,但是老跑日本的水手应该知道,平户也好,长崎也罢,不是什么太平地界,所以,每次只能一半人下船,一半人留守,下船的那些在港町里也要奉公守法,不得惹是生非,否则,福海号初来乍到,可没有人卖咱们的面子,到时候你死了还是小事,误了东家的事,你家里也得跟着倒霉!听明白了吗?” 回应魏大成的是层次不齐的“明白”声,于是魏大成又凶神恶煞的问道:“都是娘们吗?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这次回应声整齐了一些,也响亮了一些,所以魏大成接下来把一帮子都晾在了船甲板上,只是拉着谢友青、郭显威走到一边商量了起来:“郭标头,稍后我会带着大掌柜他们去仲割所,你留守船上,确保没有贼人上船窥视,等我们回来了,再换你下船。” 郭显威没有异议,三人又商量了一下,第一批和第二批下船人员的名单,其中第一批下船人员以船上水手为主,第二下船人员以路通标行的护卫为主,至于郭显威担心的语言不通的问题,其实根本是过虑了,至少在平户港町这边,大明官话、闽南话和日语九州方言都是流行语言,不用怕日本人听不懂不会说。 得知平户这边大明官话也是通用的郭显威没有了异议,谢友青便让郭显威代为宣布第一波留守人员名单,然后他跟魏大成及船行的通译一起混在下船的水手中间,也下了淮甲一号,并沿着码头走向了实际就是商品交易所的仲割所。 一边走,魏大成一边介绍道:“日本将人民划分为士农工商四等,武士荷刀苗字,有随身携带双刀的权力,而且还是随意斩杀非武士的平民的权力,所以,在平户以外,看到日本武士,我们等小心一点,别冲撞了对方,也别多看,免得对方借机挑衅。” 雅文库 谢友青听罢问道:“那在平户港内我们是不是要避让武士呢?” 魏大成笑道:“早年五峰船主在的时候,平户实际是我们这些大明海商说的算的,如今虽然松浦藩主势力有所增长,但在平户港,实际是双方合议,所以日本武士不敢轻易对付大明的海商及水手,不过,咱们也别轻易去招惹对方,这是因为,咱们看到的日本武士就未必是真的日本武士,极有可能是某个大海主招募的日本浪士,为了避免海上的麻烦,故而,打狗得看主人。” 谢友青听到这又问道:“日本浪士多吗?” “多!”魏大成回复道。“早年不是闹倭寇嘛,这些倭寇就是当初在日本内战中失败失去主家的浪士和破产的日本农民组成的,如今,日本虽然天下太平了许久,但当年德川将军覆灭丰臣宰相家时,有大量亲近丰臣宰相的诸侯被剥夺了官位和领地,这些诸侯的部下也因此成为了浪士,眼下据说有十几万之众呢!” 魏大成见谢友青若有所思,便继续道:“这些浪士也要生存,所以便受雇于大明的海主们,一来价钱便宜,二来也真的敢拼命,属于便宜又好用的那种,我不知道雇佣路通的人,一个月要花多少钱,但至少雇一个路通标师的钱,可以雇日本浪士两到三人了,如果船行这边要扩大船只数量的话,与其多雇佣路通的人,不如多雇些日本浪士。” 谢友青点点头,然后解释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福海号是福王府的产业,路通也是福王府的产业,花钱花在路通上,实际是在自己人身上流转,当然,日本浪士也不是不能雇佣一些,回洛阳后,我自会去跟世子爷申请,不过,即便是世子爷首肯,在护卫这块,路通肯定是要占大头的,这叫做强干,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世子爷不会不多考虑一二的。” 谢友青的回应其实也有些想当然了,要知道,在大明,通倭可是一项大的罪名,而作为能在一定程度上威胁光宗一脉皇位稳定的亲藩,朱由崧若是敢招募日本浪士的话,那简直可以跟预谋造反画等号的。 所以,即便谢友青到时候以成本核算的理由力谏,当下的朱由崧也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只是魏大成并不知道远在洛阳的朱由崧的忌惮,见自己的提议部分为船行大掌柜所接受了,一下子干劲十足了起来,便继续介绍道:“大约二十年前吧,日本出现了四年的全国性歉收,结果从大明输入的生丝一下子销售不出去了,几个贩卖丝绸的大明及佛郎机商人都倒了账,吃了大亏,故而,后来几年都没有人向日本输送生丝和丝织品了,日本商人为此叫苦不迭,幕府为了保证生丝和丝织品供应,便搞了一个丝割符制度······” 其实魏大成介绍的情况,谢友青早已经制度了,甚至谢友青还知道,日本搞丝割符制度的目的就是遏制海外输入的丝价过高的问题,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的听着,只是到最后才插话道:“现在的问题是,大明北方已经甚少产丝,大宗的生丝都来自苏浙,王府这边也是鞭长莫及,能从杭州制造和苏州织造搞些绢帛已经不容易了。” 似感叹,又似解释了一遍后,谢友青说道:“红糖其实也不容易搞,归根结底还是要靠香皂、灯油、银镜这三项的销售,对了,顺和店的消息是,偶尔还可能发几台泰西座钟给咱们,这估计也能在日本卖个好价钱。” 魏大成也知道苏浙商人在丝织品方面的垄断地位,所以苦笑道:“大掌柜说的是,生丝什么的,到日本就是黄金,所以,不好搞是正常,不过香皂、灯油,我看也很难卖,或许白布更容易出手······” 356.仲割所 此时的日本的棉花种植面积很少,所以,棉布的产量就更少了,进而棉衣什么的,在日本很少见,以至于日本的富贵人家一到冬天,身上要穿几十件单衣,至于日本的老百姓,就只能在破屋子里一动不动的挺尸猫冬了。 谢友青想了想,说道:“先看看仲割所的情况再说吧。” 正说着,谢友青看到一群踩着木屐和草鞋的日本人横冲直撞的走了过来,而且还抬着一个看起来像箱子的东西,便问魏大成道:“他们这是?” 魏大成解释道:“这是一家日本豪商在出行,那个大箱子是豪商坐的日本轿子,而这些头上裹着布条的日本人,要么是豪商店里的活计,要么就是雇佣的护卫,您仔细看,这些护卫只带了把长刀,说明,并非是武士,只可能是用心棒,也就是保镖。” 谢友青有些奇怪的看向那个像箱子一样的轿子,然后压低声音问道:“这么小的轿子,怎么坐啊?” 魏大成再次解释道:“日本人其实是半躺在日式轿子里的。” “半躺也拘束啊!” 魏大成苦笑道:“只能说日本人个头小,这倭字,不就是小矮人嘛!” 谢友青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此时,豪商的队伍已经通过了,两人便继续往前,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大叫起来,谢友青凝神听了几句,发现没听懂,只是整个港町似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于是,谢友青便问魏大成道:“船首可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嘛?” 魏大成回复道:“李旦来平户了!” “李旦?”谢友青疑惑道。“他不是常驻在平户的吗?” 魏大成摇头道:“李旦在平户的确有基业,但平时他也经常出海,要知道,他可是有德川幕府颁发的朱印状的,不但能与大明私下贸易,还能去安南、占城、暹罗以及南洋的其他地方进行交易,其中某些大生意也只有他本人能去谈的。” 其实,李旦和李旦的部下也在海面上充当海盗的角色,但这里是平户,李旦的眼线众多,所以,有些话,魏大成不敢说的太明白了,免得引火烧身。 biquge.name 谢友青迟疑了片刻,问道:“那,我们这次能见到李旦吗?” 魏大成略一沉吟,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们第一次来平户,没有名气,货品也不多,只怕人家根本看不上眼的,又怎么可能纡尊降贵的接见我们呢,除非大掌柜能以福王府舍人的名头去拜山,否则,我想不出李旦见我们的理由。” 谢友青笑道:“只怕未必,我们可是有银镜的,眼下闽粤虽然也有从泰西传来的银镜,那也不过一两面而已,哪像我们一下子拿出几十面来。” 魏大成却没有谢友青的自信,所以,只是应和道:“大掌柜说的是,李家知道了我们带来那么多银镜,或许就想分一杯羹了。” 魏大成这话的意思是,见了李旦也未必是好事,更不要说,李旦也未必亲自接见,极有可能,只是让下面人出来交涉。 谢友青似乎听懂了,沉默了一会,说道:“到仲割所再说吧。” 又走了几步,两个拐弯之后,仲割所便出现在了谢友青的面前,只见刚刚从他面前跑开的日本豪商的队列赫然排在仲割所门外的一边,而与之类似的轿子和队伍还有好几个。 不过,魏大成却不管不顾,轻车熟路的带着谢友青走进了大门,看门的日本人一见是两个明人,也不阻拦,直接让魏大成和谢友青走到了大厅。 到了大厅,谢友青就听到有人再用闽南语说话,当然,他是一句也听不懂,但当初他曾经代表福海号去泉州订船,所以至少知道对方说的是闽南语,因此,便请魏大成帮忙翻译。 魏大成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压低声音跟谢友青说道:“有些句子我也听不大清楚是什么意思,大体是通知在场的大明船主及日本海商,李旦这次从暹罗带回来一批货物,什么玳瑁、锡锭、宝石、象牙等二十几种,让需要求购的去李旦的私邸议价,这大海主就是牛啊,自己都不用来仲割所交易,直接就把人调到自己府上去谈!” 谢友青一听,问魏大成道:“能不能搞到详细的货品清单?” 魏大成踮脚看了看,回答道:“没问题,现在正在用汉字和日语书写品名呢,稍后会贴出来,不过,这些货可轮不到咱们去买,肯定被大商家包圆了。” 谢友青笑了笑没有回答,是的,他并不会跟日本豪商去抢生意,而是想看看,哪些东西在大明北方也是有需求的,到时候,直接跟李旦去寻个价,让他直接送到云梯关了,想来李旦一定是千肯万肯的。 所以,趁着大厅内的众人被李旦手下书写的货物单所吸引的时候,谢友青悄然的退后,然后在仲割所里闲逛了起来。 只是看了几眼之后,谢友青发现,所谓的仲割所跟大明境内的私牙其实很像,提供中介服务外,还会屯购商品,以获取中介费用以外的超额利润,不过,由于现在长崎也是对外开放的港口,故而刻意压价抬价的情况比较少,很显然,松浦党也不想把各国商人都逼走了。 等看完一圈回来后,大厅里的人潮已经散了,谢友青便冲着魏大成点点头,魏大成便走到一个柜台边与柜台里的人嘀咕几句,然后付了一两银子的咨询费,拿到了仲割所目前的市价报单。 谢友青和魏大成根据市价报单,商量了一下福海号的货物定价,然后魏大成又走到一个柜台处,把自身货物的报价递交了上去,又付了一两银子的抄录费和五两银子的展示费,这才将由柜台帮忙誊写的货物水单挂在了大厅正中的墙壁之上。 “大明登州,福海淮甲一号船,售香皂若干块、灯油若干斤、铁锭若干、白布若干匹······” 看到新挂出来的到港船只售货单,几个日本豪商留在手代纷纷过来观看和抄录,然而当看到“铁锭”、“盐”这两个商品时,不少日本人都笑了出来,但随着他们的视线落到“红糖”、“银镜”上时,几个著名商屋的手代,直接跑了出去······ 357.为什么 日本商屋的手代们看福海号货物水单时,魏大成已经带着谢友青去办理了仓库租用手续,费用不算便宜,一天一两银子,不过有了仓库,船就能空下来装采购的商品了,而各家日本商屋也可以去仓库取货,不用临时在船上翻找了。 等拿到了仓库的编号和钥匙,谢友青和通译又在仲割所的二楼找了个小房间,然后把福海号的牌子挂在门口,如此方便日本商人过来洽谈业务,也方便业务成交后,通知仲割所这边取下某件商品的水牌。 而魏大成则赶到码头找了一批日籍码头工人,以一件货五文的价格让他们把货物从船上卸下并运往仓库,郭显威这边也安排了路通标行的人员前去保卫仓库,籍此防火防盗。 只是码头这边还在转运当中,仲割所二楼的小包间里,已经有日本商号寻了过来。 “在下是龙山屋纳久,刚才在大厅看见贵号有一批红糖发卖,是做价每斤一匁三朱吗?这个价格还能饶一点吗?日本国内砂糖的零售价也不过六朱左右,贵号的价钱偏高了。” 谢友青听明白后,让通译转述道:“阁下若是看过我们的货,就知道这个价格是中允,此外,从广东把货运来,也是要一笔不菲的运费,所以实在没有降价的余地。” 是的,顺和店在广州有支店,收几百斤红糖也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要把红糖运往云梯关,以及从云梯关运往日本,所以,售价的一大部分都是运输成本。 当然,价格肯定比大明卖的贵,但问题是物以稀为贵,要知道那些老马识途的大明海商可没有愿意运糖来日本卖,毕竟糖这东西既吃份量,又占地方,远不如丝绸或者其他什么的本小利大。 而且,眼下日本的砂糖贸易都掌握在萨摩藩的手中,别地方非常少见,所以淮甲一号懵懵懂懂的就把七百多斤多糖给运来了,而且标的价格还那么高,自然有人要来探一探虚实的。 谢友青回应道:“样品自然是有的,不过阁下需要等一等,目前本号还在卸货,得有一会才能把样品送来!” 龙山屋纳久点了点头:“是我冒昧了,那我就下午再过来吧,希望届时能看到了样品。” 小书亭 谢友青起身送龙山屋出门,然后紧急跟通译说道:“窦通译,你认得回码头的路吧,赶快回去一趟,让船上赶快把各种商品的样品送一份来,另外,你在门口重新贴一张纸,告诉他们,样品下午送到,请午后来访!” 通译立刻书写起来,正写着,一个明人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请问是贵号在大厅里挂了铁锭出售吗?” 谢友青起身回应道:“是,本号带了一些洛铁过来,这是专供大内兵仗局用的铁,可能某些方面不如苏钢,但比之闽铁和粤铁,绝对是不会差的。” 该明人问道:“如此,可否让在下一试呢?” 谢友青言道:“样品还在船上,下午才能送来,这不,我正在通译写告示呢!” 这个明人看了看通译刚刚书写完,墨汁尚且未干的告示,脸色浮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那可否让我跟到码头,直接在码头看了!” 谢友青有些为难,此时就听这人说道:“我不上船!” 谢友青便同意了:“正好我让通译回去催促样品,阁下可跟去一观。” 此人便跟着窦通译离开了,谢友青伸手摸了摸头,自言自语道:“连名字都不说,如此诡魅,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也罢,反正是在日本,倒也不必太过拘束了。” 说罢,谢友青把通译留下来的告示贴在了门外,然后关了门,自己一个离开仲割所,在附近的街区闲逛了起来。 走着走着,谢友青发现这座城市里的明人还真是多,可以说一半以上都是大明百姓,剩下一小半虽然是日本人,但其中还有至少三分之一是受雇于大明商人的,所以,满大街都是闽南话、浙江话,南直隶的音调也有一些,就是没有山东口音的。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胶澳还是无人区呢,了不得有几个渔民,而作为北中国最大的海港的登州,其主要通商的目标也是朝鲜,所以没有山东方面的人来平户也很正常,倒是方便了福海号冒充登州商人出现在平户。 逛了一圈,谢友青看到一家卖杭州早点的铺子,于是兴冲冲的走了过去,跟店家要了一份鲜虾馄饨,又要了一份芋头糕,坐在那里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跟店家聊天:“你这个馄饨倒是挺新鲜的,可是日本人不是不吃肉吗?你这里面包的莫非都是鱼肉?” 店家笑道:“一看您就是第一次来日本,谁说日本人不吃肉的,只信佛明面上不吃而已,实际上吃白米的武士吃肉,吃不起白米的日本老百姓也吃肉,也就是藩主老爷只吃鱼而已;另外,之前日本有西洋传来的一种新教,那也是公开鼓励老百姓吃肉的。” 谢友青眨了眨眼:“那叫基督教,不过,不是听说日本的将军禁止日本人信基督教了吗?怎么?还有人信这玩意?” 店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当然有人信了,而且信的人很多,不但有老百姓,还有日本的武士,只不过由于日本将军的禁止,大家现在不在明面上信了而已,私下里还在祭拜西洋神的。” 谢友青点点头:“这跟咱们三武一宗废佛有些差不多,到最后可能一场空,不过,这事是日本人自己的事,跟咱们没有关系!” 店家神秘的回复道:“谁说的跟咱们没关系的,颜大哥当初就计划联络日本那个教徒的。” 谢友青眉头一凝:“那日本将军还不迁怒于咱们大明商贾了?” 店家笑道:“我就说您是第一次来日本,老来就知道,这将军,他不敢对付咱们!” 谢友青好奇道:“为什么?” 店家解释道:“得罪了海主,不给日本运货来,日本国内的物价就要暴涨了。” 谢友青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有道理,店家,再拿几根炸秦桧给我······” 358.价高才显得贵气 吃完了实际是午饭的早饭,谢友青溜溜达达的走回了仲割所,等回到二楼小房间里,才迷瞪了一会,窦通译就带着几个水手把各色样品都送来了,而跟在窦通译他们身后的,则是刚刚出现的那个神秘人物。 只见这名神秘人物开口道:“这五千斤铁,我全要了,一口价,金五百两!” 谢友青心算了一下,得出了每斤金花银八分的单价(注:日本丁银含银量仅80%)。 这个价格比在大明要贵了至少两成,所以谢友青爽快的回复道:“这个价钱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不要金银,只要等价的铜!” 神秘人物笑了起来:“这是最聪明的选择,可以,我给你价值八百两的倭铜,回去好好精炼一下,里面能练出二分的银子,不过,有一宗,下次再有铁了,我要全收!” 谢友青颔首道:“成交,代为向颜船主致意,本号可以跟他长期保持合作,货物也不必到日本转一圈,可以另外找个交接的地方。” 神秘人物深深的看了谢友青一眼,问道:“你怎么肯定我是颜思齐派来的?” “铁在大明、日本和朝鲜都不稀奇,但别人能搞到,颜船主却因为不见容于大明和日本,是很难搞到的,尤其是五千斤这么多,所以,我猜,除了颜船主以外,只怕没有谁会一下子要这么铁,而且还源源不断的要了。” 神秘人物点点头:“掌柜的很聪明,但请记住祸从口出,另外,你要的铜只有日本能搞到,所以,货品还在日本交接,双方都放心。” 神秘人物说的有道理,谢友青就同意,于是神秘人物丢下一句,晚上仓库交接的话就转身走了,谢友青站在那想了想,通知通译道:“可以让仲割所把铁锭的牌子摘了!” 窦通译立刻跑下去通知仲割所方面了,结果,没人看好的铁锭被挂上了已经预定的标识,不由得再次引起了驻守仲割所的各商屋手代的注意,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是福海号在故弄玄虚,也有人认为可能是福海号的铁比较好,被人看中了。 小书亭 由于两种说法各有可能,所以各家商屋对于福海号的重视程度,明显有了提高。 按下大厅里的纷乱不说,这边龙山屋纳久按时出现在了谢友青的面前,谢友青请他坐下,然后拿出了标识着“大明福藩下赐王府馈赠之礼”的红糖礼盒,同时又摆了一个差不多外包装的茶叶礼盒在他面前。 龙山屋纳久吃惊的看着面前的两个礼盒,不明所以道:“阁下,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谢友青回复道:“本号是从顺和店拿的货,阁下可以去大明商人那里打听一下,或多或少有人应该知道顺和店的名头,这是大明皇帝嫡亲叔叔福王殿下名下的产业,而阁下现在看到的就是福王赐予臣下的年节礼包中的一组。” 听完谢友青介绍之后,龙山屋有些失态的张大了嘴:“您的意思是,这是亲王殿下府邸的赐品?这,这,怎么可能!不,我的意思是,您不会再开玩笑吧,或者用你们明国人的话来说,叫做扯着虎皮做大旗!” 听纳久用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说出“扯着虎皮做大旗”这几个字,谢友青摇头道:“我若是敢假冒福王府的名义,这消息迟早会传回国内的,届时,福王府要是雷霆动怒的话,阁下,您的官话这么好,肯定知道大明的亲王和日本亲王在权势上的不同吧,届时,我还有活路吗?福海号还能存续吗?我有必要为了这一锤子的买卖,花那么多的代价吗?” 龙山屋纳久坐在那沉思了许久,这才试着向谢友青确认道:“也就是说,您其实是福王府的御用商人?” 谢友青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推到了龙山屋的面前,龙山屋拿起这块之前谢友青曾展示在朝鲜人面前的腰牌反复端详起来,随即,大礼参拜道:“下国鄙贾,拜见上国大人!” 谢友青收回腰牌,然后起身搀扶道:“什么上国大人,王府舍人就是门客,实际无品无级,阁下不必如此,对了,此事,你知我知,不可再外传了。” “是!”龙山屋用大明官话应道:“小贾一定保守大人的秘密!” 话虽如此,可谢友青会相信龙山屋守密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不过龙山屋若是不能守密,这才真正合乎谢友青的心意,要知道,名声对商贾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谢友青需要让人家知道自己背后是福王府,这样才能迅速的为福海号打开日本的市场,否则他干什么把自己的老底泄露给龙山屋知晓呢! “很好,那我们来谈谈这红糖和茶叶的生意吧?”龙山屋原本只想谈红糖的,但现在看到了“大明福藩下赐王府馈赠之礼”的茶叶礼盒,谢友青觉得可以顺带着跟对方谈谈茶叶的生意了。“不知道龙山屋先生,还有没有兴趣!” “有!” 龙山屋纳久当然有兴趣了,事实上,在刚刚看到谢友青腰牌的一瞬间,他已经考虑好这批红糖礼盒和茶叶礼盒的去向了,是的,就是走高端路线,将这批货送至各藩藩主乃至将军、天皇的面前,如此,龙山屋的名气就爆了。 “很好,那本号的价钱,阁下是否接受?”见谢友青提到价钱,龙山屋有些犹豫,此时谢友青又道。“阁下别嫌贵,其实本号完全可以标的更贵,毕竟,这东西不是一般人可以享用的。” 龙山屋纳久恍然大悟,急忙应承道:“大人说的有理,是在下浅薄了,这个价钱没有问题,在下不还价,全部要了!” 没错,龙山屋将这两种礼包出售时,还会把价格再翻至少1~2倍才行,这就叫做,高贵,价高才显得贵气。 “好,那么我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事先说清楚了,我们只要铜,不要金银。” 龙山屋豪气的应道:“没问题,在下这就去筹集铜料,最晚明天交易。” “成,明天结束之前,这批货不会再找人接手,但过了明天,我就不保证了······” 359.有道理 谈拢了生意,龙山屋纳久就准备告辞,谢友青便拦阻他:“阁下,请暂留一步。” 龙山屋有些诧异的看向谢友青,此时就听谢友青问道:“阁下,不知道贵号对于香皂生意有无兴趣?” 龙山屋想了想,问道:“什么是香皂?” 谢友青反问道:“在下前来日本之前,听说贵国贵人颇喜好泡澡,可有此事?” 龙山屋纳久回复道:“日本多地热温泉,上上下下,的确喜好泡澡,不知这与香皂有何关系?” 谢友青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提了个问道:“但不知道贵国贵人沐浴之时用的是何等去污之物件?皂角?澡豆?胰子?还是仅仅是干搓?” 龙山屋回应道:“普通百姓或下级武士,多半是干搓,中高级武士用的是皂角及澡豆,至于诸侯、将军并天皇等,恕在下就不知道了。” 谢友青听到这,便奉上一块香皂,然后说明道:“香皂的功能与胰子类似,但洗涤之后,去污的功效更强,且有本身含有多种香味,沐浴之后肌肤愈加柔滑,适于贵女使用,若是贵号能采买的话,每十块,奉送精美香皂盒一只。” 谢友青说完之后,龙山屋纳久感叹起来:“阁下真会做买卖啊!” 谢友青笑道:“在下也是突然兴起,毕竟阁下既然能做红糖和茶叶的礼盒生意,自然也能做这讨好诸侯后院的生意!” 龙山屋没有立刻答应采购香皂,而是在考虑后问道:“这批香皂有多少数量?” 谢友青答道:“还有六千一百余块,每块作价一朱,零头去掉,算是金三百八十两。” 龙山屋笑了起来:“可以,我可以拿来试水,不过,阁下这边不会还有向本号推销的货品吧?” 谢友青哈哈一笑:“当然有,但这生意,阁下未必能吃得下!” 说着,谢友青拿出一面银镜来,递给了龙山屋看,龙山屋一看,眼珠瞪的圆圆的:“这,这是银镜,一年前,南直柳家曾经在平户发卖了一块,当场就喊出了金三十两的高价,贵号,贵号手上几块?” 谢友青疑惑道:“阁下没看大厅的水牌就找上门来了吗?” 龙山屋尴尬道:“我听手下说,贵号有红糖就来了,贵号的位置也是手下人打听的,并未进大厅,看见贵号的水牌。” 谢友青一脸的狐疑,但嘴上还是答复道:“原本一共带了四十块,不过在朝鲜已经卖了七块,还剩下三十三块,不过,三十两我可不卖啊!” 龙山屋立刻追问道:“那多少钱能卖!” 谢友青笑了笑:“我得派人去大厅问问,当时到底是多少钱成交的。” 龙山屋表情一滞,但还是没办法阻止窦通译下楼去询价,不一会,窦通译问完价钱上来跟谢友青耳语了两句,谢友青便对纳久言道:“这批银镜本号会进行拍卖,如果阁下有兴趣,留下地址,等确定了拍卖时间,我会派人通知阁下的。” 龙山屋悻悻道:“阁下,我可是刚刚买了贵号不少货了,总该有优先权吧?” bidige.com 谢友青却道:“在商言商,这也本无可厚非,不过,阁下既然这么说来,我给阁下一个机会,若是阁下能包圆了本号所有的货品,这批银镜可以四十两一面,全部卖给龙山屋。” 龙山屋纳久摇了摇头:“阁下有些强人所难了,要知道,日本这边各家商屋都有自己的经营范围,除非是天王屋、纳屋等超大型的商屋,否则不会什么都做的,也不敢什么都做。” 见谢友青听的仔细,龙山屋纳久便详细说明道:“譬如龙山屋吧,原本就是只做糖及糖果批发的,若不是阁下提供的茶叶和香皂能方便龙山屋与各藩密切关系,否则,我也不会冒险购入;现而今,阁下让龙山屋把食盐、白布什么都吃下去,只能让龙山屋把东西砸在手上,如此,即便是一面银镜盈利十两二十两,也是亏不起的。” 纳久这话不尽不实的,所以谢友青说道:“阁下完全可以把盐、补、灯油什么的转手批发给本地同行吗?不赚钱也许有可能,但说到亏,只怕不太可能吧。” 龙山屋还是摇头:“阁下的话是没错,但不可以这么做的,否则各家同业行会就会找上门来了。” 其实龙山屋之前买了茶叶已经是越界,不过茶叶也好,香皂也好,都是用来打通关节的,并非是直接在市面上销售,因此不算侵害了其他商家的利益,但一个人把一条唐船的商品都吃下去了,那就会引起众怒的,所以,龙山屋说什么都不干。 谢友青也不好勉强,所以便放弃了让龙山屋包销淮甲一号船上剩余商品的打算:“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请阁下与他人竞拍银镜了。” 龙山屋无奈道:“那也没办法了,不好意思,告辞了。” “希望阁下的生意红红火火,日后贵我两家还有继续合作的机会。” 龙山屋有些生气的起身离去了,等龙山屋纳久走了,谢友青立刻让窦通译下楼通知仲割所方面,于是,继铁锭之后,香皂、茶叶、红糖的水牌也被挂上了已经有人预定的标识了。 这下交易大厅里的各家驻留手代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于是相熟的便开始交流起来:“彦五郎,你说这家福海号的货到底卖出去没有?” 被称为彦五郎的日本人回应道:“红糖、茶叶被卖出去,我不奇怪,可是香皂是什么?怎么会有人买呢?” 最初问话的人眼睛一亮:“那你是说,福海号在故弄玄虚?也是,姑且不说什么香皂,至少那五千铁锭就很让人不解,日本不是没有铁,如今又天下太平,谁能一下子吃下五千斤铁呢?” 彦五郎却道:“铁被人买了,我不奇怪,毕竟数量庞大,只要价格便宜,也是一笔好买卖,但一个在日本听都没听说过的香皂能卖掉,倒是奇怪了。” 两人正说着,边上一名明人扮相的店伙计笑道:“香皂也是这几年在大明出现的,实质是一种新的香胰子,沐浴用的,比香胰子好用的是,这玩意不会一受热就便软,但价格相比香胰子要贵了不少,大明国内也就是少数达官贵人家有购置,没想到,这都卖到日本来了。” 边上又有人插话道:“你蠢呢,没看到福海号的水牌上挂着银镜吗?能一下子采买到几十面银镜的,能不搭卖一些香皂吗?” 说话的几人回头看了看,发现是认识的熟人,便应道:“这话有道理······” 360.灯油和书籍 然而话音刚刚落地,窦通译下楼跟仲割所方面沟通了一下,仲割所便在银镜的水牌后面挂上了“竞价”的标识,这下在场的手代们激动起来,立刻上前围住了窦通译,然后七嘴八舌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对此,窦通译没办法一一回答,便大声叫到:“明天午末,于仲割所二楼竞拍银镜,共有三十三面,每面如我手掌大小,分十一组发卖,每组三面,单组起拍价白银六十两,自由竞价,价高者得。” 窦通译把话重复了三遍,这时大厅里的手代们一哄而散,纷纷去通知自己的老板和掌柜了,窦通译这才顺利脱身,然后回到楼上,把情况跟谢友青详细报告了一遍,最后得意道:“这下,福海的名头彻底就打响了!” 谢友青却摇了摇头:“银镜什么的,都是容易卖的东西,但剩下灯油和食盐怎么办?再运回去?这一来一回,运费得亏多少?倒了?那也不成啊,想想我都心疼啊。” 窦通译沉默了,是的,食盐在大明那可就是钱呢,又怎么可能下定决心,直接在日本销毁了呢?但如果不销毁,不空出运力来,只怕就亏的更大了。 窦通译正一筹莫展之际,又有一人走进了福海号包下的小房间,谢友青和窦通译急忙起身相迎,却见来人一身僧袍,口诵佛号,然后通名道:“在下梅屋入道信一,是一乘止观院在九州下院的御用商人,听说贵号有一批灯油尚未发卖,不知道可否见一见样品。” 谢友青立刻拿出了一坛一斤重的灯油来,梅屋信一拿了个勺子挖了一勺放在阳光下仔细看了看油色,然后又捻了跟灯芯在油勺里浸透了,然后点燃看了看烟气,这才对谢友青说道:“贵号一共有多少斤灯油,每斤什么价钱?” 谢友青言道:“鄙号目前还有三千七百九十余斤灯油,每斤作价永乐钱三十五文。” 梅屋信一摇头道:“贵了,我最多能出每斤二十文,如果可以接受,这批灯油我全要了。” 谢友青笑了起来:“阁下这是拦腰砍一半呢,杀价也太狠了吧。” “这样吧,我还有二十来匹杂绢,每匹作价永乐钱八百文,若是阁下能接受三十三文一斤的价钱,这二十来匹杂绢,我就当成赠品送与阁下了。” 谢友青的开价和梅屋的还价差13文/斤,3790斤就是差39270文,若按800文/匹的价钱送给梅屋20匹杂绢的话,那就是16000文,所以谢友青还能多得23000余文;但账其实不是这么算的,因为上好的苏杭丝织品在日本也就1.1~1.2两/匹,质量上相差很远的杂绢,实际是卖不到800文/匹的,顶了天也就一匹700文左右了。 梅屋当然也清楚市价,所以,他压价道:“我不要阁下赠送杂绢,每斤二十五文。” 2kxs.la 谢友青计算了一下,回应道:“不送杂绢的话,最低每斤三十文。” 两人又讨价还价了一会,终于以每斤28文的价格达成了交易,随即梅屋说道:“一共是十万六千一百二十文,也就是金一百零六两又二朱,其中十文钱的差价就不用找了,稍后我就让人把银子送来,请阁下开完提货单,我稍后就去取货。” 谢友青应诺道:“请阁下放心,我马上就开提货单。” 梅屋退出去取钱了,谢友青乐呵呵的把提货单开了出来,很快楼下的仲割所便通知谢友青和窦通译到楼下办手续,两人便拿着提货单下了楼,然后从大厅里的某个柜台中收取了梅屋支付的丁银和金小判,当然,作为帮忙鉴定金银真伪的报酬及为交易做证明,仲割所这边又收取了百分之五的手续费,这样,福海这笔生意一共就得了金100两3分1朱2朱中2丝目,但日本的丁银的银含量只有八成,所以实际到手的货款还要再打了八折。 这个数字也就刚刚抵消了入港费以及在仲割所挂牌并租赁接待门面的支出,所以,谢友青决定下一次向日本运输货品时,绝不会再把灯油这种赚不到钱的重货给带上了。 这边窦通译收了钱,那边谢友青把提货单交给了梅屋。 梅屋信一接过提货单后,却把提货单交给了仲割所的柜台,柜台里的人随即在提货单上敲了一个章,梅屋收回来仔细看过了,这才将其收入怀中。 见到这一幕,谢友青心中一动,如此说来,自己直接跟神秘人在晚上交接,恐怕有一定的问题,不过,谢友青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问题不大,因为自己有足够的护卫,若是神秘人敢捣鬼的话,只怕动静绝对小不了了,到时候惊动了港町的守卫,神秘人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谢友青也不敢太过自信,对方到底是不是颜思齐的人还两说呢,所以,该做的提防还是要做的,甚至谢友青还考虑的更深一点,有没有可能,对方是某个势力过来给福海号下套子的,所以,谢友青决定,等货物提走了,自己还是要到仲割所把钱给交了的。 正想着,梅屋跟谢友青告辞道:“阁下,下一次如果还有灯油运来,可以让人来找我销售。” 谢友青急忙拦阻梅屋信一,然后问询道:“如果我下一次运一些佛经来,不知道,阁下需不需要?” 梅屋信一点头道:“当然需要,而且多多益善,价格也好商量。” 随即梅屋压低声音道:“若是能将《本草纲目》之类的医书、农书运来,价格更高!” 谢友青笑道:“行,那我下次想办法运一批来!” 梅屋大喜:“到时候,在下一定前来拜访阁下!” 梅屋走了,谢友青若有所思的回到了楼上,是的,日本人要大明的医书、农书,这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所以,谢友青并不打算答应梅屋的要求,至于佛教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了。 “大掌柜!”谢友青还在思索着,留在楼下看仲割所摘牌的窦通译带着一个日本人进了门。“这位吉田屋老板想跟您谈谈棉布和丝绸的生意!” 谢友青看了看这个猥琐的日本人,摆手请对方入座,然后告知道:“白布生意可以谈,但云锦和杂绢就算了,本来东西就不多,我还要拿来当礼物送人呢······” 361.见李旦 因为也就十匹云锦和二十余匹素绢,所以来的吉田屋老板也没有多争取,便只是跟谢友青谈了白布的交易,由于日本现在棉花种植范围有限,产量很低,所以棉布在日本也是中等以上门户的家庭才能享用的奢侈品,因此谢友青最终把每匹白布卖了永乐钱460文的好价钱,而这个价格几乎是大明国内白布市价的一倍了。 等再次通过仲割所的平台交接了货款和提货单后,这次淮甲一号带来的货物中就剩下银镜、盐、云锦和素绢没有找到下家了,于是,谢友青决定去看看日本人能提供些什么货物,否则空船回去就亏大了。 因此,谢友青和窦通译再次关了门,来到楼下大厅。 首先,谢友青把大厅里现有的日本商品名录看了一遍,把他关心的铜材、银锭、靛蓝、蔺草草席等物品标识出来,没错,如今日本限制黄金出口,却不限制白银和铜材出口,只是银锭本身的价值极高,单纯银锭出口,实际是没有什么利润的,但朱由崧目前正在研制机制银币,是可以吃到铸币税的,所以才交代谢友青留意日本是否允许白银出口。 至于日本对外销售的大路产品,诸如硫磺、俵物、刀剑、纸扇、漆器、陶器等,谢友青却是不屑一顾的。 看了一圈之后,谢友青发现日本对外出口物品非常的少,撇开福王府不需要的,真正能进行大宗贸易的也就铜材、青苎、蔺草等少数几项,所以,他颇有些悻悻,觉得这次怕是装不满船回去了,不过仔细又想了想,若是全部采购铜材也是合算的,毕竟,在大明,铜跟钱也是能画等号的。 谢友青正看着想着,仲割所的某人引导着一名明人装束的男子来到谢友青面前,并向谢友青介绍道:“谢先生,这位是李船首的门下。” 李船首当然是李旦了,至于他为什么事业那么大了,还被人船首船首的叫着,这也很简但,因为李旦在欧洲人的口中就是“ese(中国船长)”,所以,李旦也以自己是船首而得意,到后来,也就所有人都称他“李船首”了;当然,也有人称他“李海主”,但“海主”这个词具有某种贬义,所以一般只有李旦的敌人,才这么称呼他的。 谢友青心说“终于来了”,然后笑着跟来人说道:“不知,李船主有何吩咐?” 此人也许知道些什么,颇为恭谨的回复道:“船主的意思,请谢先生过府一叙,不知先生现在得空与否。” 李旦给面子,肯定不是给谢友青的,而是给谢友青背后福王府的,所以,谢友青也不能不识趣,因此,谢友青应道:“船主想招,在下自然是有空的,还请阁下引路。” 随即谢友青跟窦通译说道:“你且留在仲割所,有什么人来访,记录下来,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谢友青便跟着李家来人离开了仲割所。 看着谢友青跟李家来人走出了仲割所,边上围观的手代们惊呼起来:“红鲨居然也有和颜悦色的一天,这福海号是什么来路啊,居然连李船主都要赏面子。” 有人查过淮甲一号进港的记录,便说道:“听说是从登州来的,莫不是北地将门的人?” 燃文 “登州?他们不是只跟朝鲜那边做交易吗?怎么也把手伸到日本来了?”有几个手代听说后,大惊失色,没错,他们的主子可以不鸟什么藩王,但对于手握重兵的将门可就没有什么好的对应之策了。“该死,该死,这饭本来五个人吃,大家都能吃饱,现在来了十个,只怕人人都要饿肚子了。” “别胡说了。”代表日本方面利益的某个手代驳斥道。“日本的市场那么大,你们各家送来的货根本不够分的,多一家供应商,可是好事。” 彼此的立场对立,因此观点截然不同,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吵的,一切利弊都是上位者才能权衡的,所以,几句话一聊,话不投机后,几个手代也就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按下仲割所交易大厅里发生的一幕不提,这边,坐上李家提供的骡车的谢友青不一会就来到了李府,并被从角门迎入了一间花厅之中。 坐在花厅里等了一会,谢友青就看见一个身材不高且有些消瘦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等走近一看,此人脸色黝黑且一脸风霜之色,倒是两个眸子里透着强悍的精光。 此时,刚刚去接谢友青的男子介绍道:“谢先生,这位就是船主。” 谢友青吃了一惊,当即不敢怠慢,上前稽首道:“不知船主当面,谢某失礼了!” 李旦笑了笑,一边伸手相搀,一边用拗口的闽南官话说道:“先生第一次来日本,没见过李某也是正常,不知者不怪嘛,来,先生,请坐!” 谢友青有些茫然的顺势坐下了,李旦见状,知道谢友青听不懂自己的口音,便让站在一边的男子帮忙翻译:“九哥,你的官话说的好,若是谢先生听不懂,你替我解说一下。” 绰号红鲨的李九应了一声,站到了李旦的身后,李旦便命人给谢友青上了茶水,然后对谢友青言道:“龙山屋说谢先生代表着福王府而来,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到这,李旦还道歉道:“其实不是李某故意探听先生的底细,实在是龙山屋不放心这笔交易,拜托到李某处,所以,李某只能冒犯了。” 谢友青含笑回应道:“无妨,让龙山屋知道谢某的身份,正是为了吊船主这尾大鱼的。” 李旦一时错愕,正在此时,谢友青把福王府舍人的腰牌掏了出来,递到李旦面前:“船主请查验,另外,入港的时候,谢某自称是从登州而来,实际来自云梯关,船主可使人去云梯关查访,便可知道福海背后到底是不是福王府了。” 李旦接过谢友青的腰牌反复检核了几遍,笑道:“谢先生,果然好手段呢,不知道,谢先生此番要见我何为啊······” 362.见李旦(2) 谢友青直言不讳道:“福海号来日本的一个任务是把福王府名下产出但在大明国内卖不出去的东西,卖到日本,赚回生产成本;另一个任务是采购一些福王府生产所需要的货物,只是在下刚刚仔细看了看日本人能提供的商品,品种太少了,不能满足王府的需求,所以,希望能与船主达成合作,通过船主从南洋、西洋购买一批合用的物件来。” 李旦想了想问道:“福王府需要李某报效些什么?” 谢友青笑道:“我家世子爷是最公平不过的了,并不需要船主报效什么,只需公平交易即可,船主即便赚几个辛苦钱也是应该的。” 李旦有些不相信,但还是问道:“那不知道王府需要些什么货物。” 见李旦问起,谢友青便报了一长串的货名:“铜、锡、白铜(镍)、柚木、剑麻、牛皮、鹿皮······” 不过东南亚贸易中比较常见的沉香、胡椒之类的贵价货却是一个没要,甚至就连会产生高额收益的蔗糖也没有在谢友青的口中出现,对此,李旦不知道是福王府有分寸呢,还是放长线钓大鱼,但对于他这样的海商来说,抱住福王府的大腿还有必要的。 所以,李旦对谢友青说道:“谢先生勿恼,您说的话,还有您的身份,在下一定是要查清楚的,但若是查下来无误的话,王府索要的一切都不成问题。” 谢友青不动声色的回应道:“查证也是很自然,毕竟我也是初来乍到,信誉未立嘛,不过,两件事情,第一,若是船主这边确认了,日后就把货直接送到云梯关了,不必在日本周转,第二,龙山屋那边,茶叶、香皂和红糖,他还要不要了?” 李旦应道:“光凭谢先生给他指的明路,这‘大明福藩下赐王府馈赠之礼’礼盒,龙山屋纳久肯定会要的;至于届时货物送到云梯关也没有问题,但李家能不能不要现银呢?” 看着谢友青若有所思的脸,李旦笑道:“谢先生估计已经猜到了,李家想要的正是银镜,而且是尺高银镜!” 谢友青拧紧了眉头思考了许久,然后才回应道:“尺高的银镜一年对外只卖二十块,当然,不是不可以交换给李家,但李家得了之后,断不得在国内、朝鲜以及日本销售,就不知道这点,船主能不能答应?” 李旦知道既然福王府已经把生意做到了日本和朝鲜,自然是不希望有人来抢生意的,所以想抱住福王府大腿的李旦便爽快的应道:“能在南洋、西洋方面卖就行。” 谢友青这才露了笑脸:“那就没问题了!” 李旦此时却突然发问道:“按谢先生的说法,福王府一年怕不止生产二十块尺高银镜吧?” 谢友青表情一滞,但很快旁若无事的说道:“船主这话可是问道于盲了,要知道,银镜不是福海生产的,甚至也不是顺和店生产的,至于顺和店从哪搞来的,那边一年又能生产多少,却非我这个福海号的掌柜所能知晓的了。” 2kxs.la 李旦失笑道:“也是,也是,是李某唐突了。” “说到唐突,在下倒是有一件唐突事要麻烦船首相助。”看到李旦似乎没有介意自己的软钉子,谢友青便得寸进尺道。“事情是这样的,这次不是在下和福海号第一来日本嘛,应该不知道日本这边喜好什么货物,所以带了一批铁锭,原本以为是卖不掉的,结果第一天就被人全包了,只是初来乍到,在下不知道交易要通过仲割所才安全,便答应了对方今晚在仓库私下交割,如今觉得不妥了,又舍不得放弃这笔生意,还请船主派些人手好震慑对方!” 李旦面容一紧,当即反问道:“买铁的什么人?” “明人!”谢友青也不隐瞒。“我暗自揣测,当是颜思齐的人,所以想着,既然都是大明子嗣,或可以帮上一把,但后来细想,生怕是个圈套,怎奈何已经无法轻易了解了,所以,才想着借船主虎威一用。” 李旦立刻命令道:“来人,去把颜思齐的人找过来。” 等把人派出去了,李旦对谢友青说道:“先生既然来了平户,李某作为半个主人,当予以必要之招待,现已经备下薄酒,还请先生赏脸。” 谢友青向外看了看天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跟李九说道:“还请通知一下留在仲割所的通译,让他稍后自行返回船上。” 李九跟李旦做了翻译,李旦点点头,然后起身相请道:“谢先生请!” 谢友青指了指还在李旦手中的腰牌,李旦恍然道:“不好意思,还请先生收回。” 谢友青大度的说道:“船主可也命人临摹下来,然后按图索骥,吃完酒后再给不迟!” 李旦深深的看了谢友青一眼,应道:“先生豪气,请!” 谢友青回礼道:“客随主便,船主先请!” 李旦便挽住谢友青的手,两人把臂而行,不一会便来到了一间餐厅。 宾主重新落座,流水一般的菜肴送了上来,就听李旦介绍道:“日本尊中国古制,一贯是分食,还请先生见谅!” 谢友青不动声色的回复道:“既然说了客随主便,一切就按船主的意思来吧!” “好!”李旦举筷夹起一块鱼生来,自有边上的李九代为介绍道。“这是唐宋时候的鱼脍,传入日本,日本人叫做生鱼片!” 谢友青照着李九的指导,拿生鱼片沾了日式酱油和山葵泥,然后放入口中咀嚼,顿时一股腥气直冲而上,但很快被酱油的鲜味以及山葵的辣味所压盖,三者交融在一起,引发了一种特殊的口感,一般人很难接受,但谢友青可是连鲜榨鱼汁都喝过的,因此并没有觉得难吃,反而赞了一句:“古人有诗云,鱼脍通明晶玉似,今日一见,果是如此啊!” 李旦一愣:“谢先生进过学?” 谢友青谦虚道:“不才,中了秀才之后就再无进步了。” 李旦摇了摇头:“怪不得呢,我们这些粗人只知道牛嚼牡丹,哪能说出这等话来!” 谢友青被夸的不好意思,只能连声道:“客气,客气!只是掉书袋而已······” 363.捣海鲨 由于此时距离德川家覆灭丰臣家、彻底统一日本的大阪夏战不过六年,整个日本刚刚承平,因此当下的日本武士阶层还没有能力追求高级享受,所以就连幕府将军、诸侯大名及各大豪商的吃用都很朴素,那些精致的日料实际是日后才发展出来的,因此李旦的这顿宴请上,除了诸如鱼脍、烤秋刀鱼这等少数具有日本特色的美食之外,更多的是闽南风味的美食。 当然,诸如南京风味的美食也不少,不过这对于谢友青来说,并无多大区别,走南闯北多年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忌口,而且场面上也不允许他狼吞虎咽的,所以只是每道菜夹一筷子尝尝味道而已,因此就是有些东西吃不惯,那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鉴于不是正式的宴请,所以,这段酒宴也没有所谓的初献、复献、再献等繁复的流程,某种意义上,更像李旦和谢友青两个人坐下来便吃边聊的亲友聚会,只是,李旦在宴会上问的并不多,更多的则是介绍了自己早年的一些经历,倒是让谢友青有些摸不着头脑。 吃了吃饭喝酒,场面上还有中日女支女们的吹拉弹奏,甚至还有日本妇女跳起了日本舞。 谢友青是第一次来日本,肯定不清楚这些舞者的功力如何,只是看着伎芸们涂着脸和牙齿好奇,对此,注意到谢友青视线的李旦解释道:“她们图脸漆齿乃是源自中国两晋的传统,也算是有些魏晋古风了。” 谢友青笑着回复道:“恕在下刚刚走神了,我是在想,日本贵妇是否也是此等扮相,若是如此,夫妻敦伦之时,岂不是要将丈夫给吓萎了?” lingdiankanshu.com 李旦听罢李九的翻译,顿时大笑起来:“谢先生也是妙人呢,要不,今晚尝试一下?” 谢友青摆摆手:“船主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是一船货色尚未交接,不敢现在就懈怠啊!” 李旦笑了笑,然后问道:“贵号除了银镜,不是只有盐货和一些绸缎没有售出吗?” 谢友青脸色有些发暗,很显然,李旦对福海号的生意门清,显然是派人加以监视了,不过,既然对方是地头蛇,有这样的举动也是正常的,谁让福海号是第一次来日本贸易呢,对于这样一个突如其来闯入日本商业圈的对手,正经是要盯紧了的,李旦这边也肯定不是第一个,说不定,其他大明在日商号也一早盯住了福海号的销售情况。 只是,李旦的话既然出口了,谢友青肯定是要回答的,所以他定了定心神,回复道:“船首说的是,眼下也就银镜和几匹丝绸没有销售了,但也就灯油和白布两笔完成了交接,其余的,龙山屋这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胆子承接本号的茶叶、红糖和香皂,铁锭这边的交易也是存疑的,这两者也算是此次来日的最主要的两批货了,自是不敢轻殆了。” 李旦赞道:“果然是王府门下,忠勤本分呢,不过,谢先生放心,龙山屋这边的生意不会有问题的,至于买铁的那个人嘛,谢先生也不用担心,稍后必有结果。” 说到这,李旦问道:“龙山屋纳久倒是拜托我问一下谢先生,下一趟来日本,还会有这些礼盒发售吗?” 谢友青摇了摇头:“这些礼盒其实是去年王府馈赠各方以及赐予臣下后剩下的,今年肯定不会送同样的东西,所以,这些卖完了就没有了,今年过年的礼盒还不知道什么什么呢!” 见李旦微微有些错愕,谢友青进一步解释道:“茶叶、红糖都是王府从各地采买的,王府名下并没有产出,王府目前真正大规模生产的只有护肤霜、灯油、香皂、硫磺、铁锭这几种,但硫磺在日本肯定没有销路,而护肤霜嘛,光是北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就差不多包圆了,所以,只有灯油、香皂和铁锭能长期供应,才,日本这边叫做时计的钟表也能每年供应一两台,只是这样的数量,十次来日本也难得运一台过来。” 李旦追问道:“那白布和丝绸呢?” 谢友青道:“王府名下王店可以从河南、山东等地收些白布和丝绸,可成色和数量上都是比不得松江布和苏浙产的丝织品的,至于云锦什么的,则是宫里每年给各家王府下赐的,本藩只是没用掉而来,但也剩下不多,不能作为主打商品的。” 谢友青想了想,又进一步说明道:“看过了仲割所的需求和供应后,下次再来日本,本号一定会多供应笔墨纸砚和北地印刷的各种佛经和小说,甚至可以帮忙预定京师东厂经厂版,这方面,王府有供货的优势,但最好是灯油和香皂的销售能打开局面,否则就只能用银镜来捆绑销售了。” 李旦虽然从未听说过什么捆绑销售,但仔细一想,也就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所以他砸吧一下嘴后,说道:“灯油也就算了,大不了运到日本东部去,总有寺庙是需要的,可是香皂,还是先看看龙山屋这边销售的情况吧,至于铁锭嘛,我看先生也差不多吃好了,要不,就去问问颜思齐的人吧。” 谢友青意识到,刚刚有人在他背后跟李旦做过了暗示,所以李旦才会这时让他去见颜思齐留在平户的代表,不过,他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因此面对李旦无意中的炫耀,他只是平静的说道:“如此甚好!” 于是,李旦领着谢友青去往了另一处花厅,在花厅里,他们见到了颜思齐留在平户的负责人。 看着此人,坐定了的李旦开门见山的问道:“捣海鲨,是你派人去仲割所跟福海号采买了铁锭吗?” 匪号捣海鲨的此人躬身回复道:“颜大哥率着弟兄们去小琉球了,走之前关照我等一定要在平户隐匿好,目前,尚未有人来联络过我们,我等又怎么可能去仲割所采买铁锭呢?” 谢友青眼眉一挑:“真不是你们?” 捣海鲨说道:“回这位先生的话,却实不是我们。” 谢友青的脸色一沉,倒是李旦宽慰谢友青道:“谢先生放心,此事既然我知道了,当不会让你吃亏的······” 364.铁比铜贵 夜深人静之时,只有一盏黄豆大小的光芒在福海号于平户港町的仓库外闪烁着。 大约子时前后,仓库外来了一行人,只见他们敲响了仓库紧闭的大门,随即,早就等在那的谢友青出来迎接,结果一眼就看见了那名跟他订货的神秘人物。 谢友青便问道:“铜材带来了吗?” 看着围在谢友青身边,拿枪荷刀的路通标师们,此人言道:“铜带来了,现在就交货。” 谢友青把对方请进了仓库,然后说道:“我打听过了日本铜以贯论,一贯约等于大明这边十斤,每贯铜的市价是丁银三十匁,也就是金花银五分之三两,金五百两就应该是对等铜材八百三十三贯,可是你们怎么看也没带那么多铜材吧。” aiyueshuxiang.com 按大明1枚小平钱约等于4克来算,日本这边的一贯铜基本可以铸造出2500枚面值一文的大明铜钱,若再换回日本丁银的话,那就是二两半金,如今即便扣除制币的工本费及火耗,这笔交易中,福海号都是大赚了一笔,更不要说日本的铜材中一般都含有2%的白银,这一加一减,可谓是赚大发了。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对方按规矩来,如今看来,对象显然有些不讲规矩了。 神秘人物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别着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这边绝不会让阁下吃亏的。” 说话间,神秘人物一挥手,跟着他来的十几个人把挑来的担子放在了仓库里,然后打开箩筐上的遮掩物,在仓库内灯火的照耀下,众人很清楚的发现是一块块色泽暗红的铜块。 谢友青一挥手,自然有人过来搬运、称量以及检验每块铜块的质地。 别看十来副挑担,但每副担子也就百十斤的样子,加起来不过一千来斤,只是全部订货的八分之一对价物,所以很快就称量完毕了,于是谢友青便让人挑来六百五十斤铁放在神秘人物面前,神秘人物也不多话,让人挑着铁和空着的挑子就离开了,而他自己却待在仓库里,等待着后续铜块的运抵。 什么,怎么会出现铜比铁便宜的现象呢? 其实很好理解,这是在日本,铜的确比铁便宜,到了大明就不一样,铜的价格立马翻了一倍,换句话说,铜就比铁贵了;此外,谢友青提供的洛铁虽然没有苏钢、闽铁、粤铁那么有名,但质地上并不比粤铁和闽铁差了(跟苏钢还有距离),因此价格卖的高也是正常;再有就是,此人显然没有办法公开购买那么多的铁,所以,就必须溢价。 一会过后,神秘人的部下又挑着铜块来了,谢友青依旧不敢怠慢,继续让人足以监察后,才将铁交给了对方,如是再三,终于在黎明之前,把铜铁交易完了。 等部下挑着最后的铁块走了,神秘人物冲着谢友青点点头,跟着转身离去,消失在浓密的黑夜中,此时,李九闪现出来,对谢友青说道:“已经查清楚了,不是有人在给贵号下套,这帮人都日本人,具体来说就是那些不肯改信的日本人!” 其实从来人的罗圈腿,李九就能判断他们都是日本人,但要查出这些人的底细,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也就是李旦有这么的能力,在短时间内查清楚对方的真实背景。 “不肯改信?”谢友青不解道。“什么意思?” 李九解说道:“日本历史上有个叫一向宗的宗教,很喜欢发动信徒跟官府作对,现在是消停了,但日本前几年大约有近百万的基督教徒,幕府担心他们效仿一向宗,所以十年前禁止过一次基督教,五年前又禁止了一次基督教,而禁教的手段就是让这些教民践踏教会的标志及神像,籍此证明自己改变了信仰;因此,有很多日本教民不愿意玷污神佛,他们都受到了幕府和各地诸侯的迫害······” 听完李九的大致说明,谢友青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他们买铁是为了将来揭竿而起喽?” 李九迟疑片刻,遮掩道:“未必,极有可能是打造农具,私下里垦荒。” 谢友青顿时明了了:“这些人就是传闻中跟颜思齐颜船主合作的丰臣余党?” 李九以斩金截铁的态度否定道:“他们只是教民而已,与丰臣家没有关系!” 谢友青松了口气:“如此就好,也省得我提心吊胆的,只是,接下来,仲割所这边,还要拜托船主帮忙摆平。” 李九应道:“船主之前已经答应了,就绝无问题,请谢先生放心就是,不过,铁,然后还是不要再运入日本了,毕竟,这玩意太树大招风了。” 谢友青表示道:“之前,我也想让这批人在外海交易的,当时对方没答应,我还怀疑呢,没曾想他们是日本人,而且是跟幕府和诸侯作对的日本人,如此,就没有下回买卖了。” 说到这,谢友青伸手塞了一个钱袋给李九:“九哥辛苦了,一点小钱,请九哥和前来的护卫的兄弟们喝顿酒,还请九哥不要推却!” 李九掂了掂钱袋的份量,估摸有个二十两左右,便笑道:“谢先生客气了,此事已毕,还是早点休息吧,别忘了,下午还有一场拍卖呢!这里,某家就预祝先生下午能大卖了!” “承九哥吉言!”谢友青笑道。“时间不早了,九哥也早点休息吧!” “行,我们先走了!” 说话间,李九带着李旦派来的人离开了仓库,等李九他们走了,谢友青冲着身边人吩咐道:“你们也辛苦了,稍后每人领一两的赏钱,大家伙再守一两天,等把货色都卖了,我们就可以松快点了!” 在场的水手们及护卫们欢呼一声,士气顿时max了,也无视了熬夜的辛苦,一个个热血沸腾起来,倒是郭显威还有些清醒,便重新分配了守卫船只和仓库的人员排班表,至于谢友青,早就熬不住的他直接在仓库里找了地方就合衣躺下了,也就是平户靠海,九月末的气候还不算寒冷,否则,只怕睡醒了,也就是伤风感冒的······ 365.竞价 谢友青一觉睡到了巳时初才醒转过来,洗漱之后,带着同样有些黑眼圈的窦通译以及捧着银镜的几名护卫,溜溜达达的来到了仲割所,然后他检查了所有银镜的情况,确认了银镜每一面都完好无损,这才轮班去吃饭。 等谢友青吃完饭回来,仲割所大厅里已经出现了参与今天拍卖的商人,当然,眼下出现的都是中小商人,真正的大商人及他们的代表肯定是在午后才会赶到的。 由于时间还早,谢友青便让窦通译去修改了大厅里的水牌,正式宣布铁已经成交了。 此外,根据谢友青的决定,窦通译还让人放出风去,福源号的食盐愿意贱卖,只要两贯也就是二十斤铜或等值的倭铅(锌),就可以把二千斤食盐全部拿走,这个空前的低价果然吸引了个别的商人,很快食盐也宣布成交了。 aiyueshuxiang.com 鉴于李旦承诺龙山屋一定会收购福海号的茶叶、红糖和香皂的,因此,等于淮甲一号运来的货物也就云锦和杂绢没有卖出了,不过云锦稍后会作为谢礼赠送给李旦,二十来匹素绢嘛,卖不卖也就无所谓了。 因此,此刻谢友青的心情是极度放松的。 又枯坐了一会,时间差不多到了,谢友青便通知所有有意投标购买银镜的日本商客到福海号包间楼下等待,自己和几名护卫沿着楼道靠近天井的地方布置了主持台,然后他说一句,窦通译翻译一句,就此拉开了关于银镜的拍卖。 “各位,大家都知道这次一共拍卖十一组机三十三面银镜,大小都如我现在展示的这面一样,不过,本着诚信的态度,我可以现在告诉各位,大约一个月之后,本商号还会再来日本,届时还会有一批银镜发售,其中应该会有一面尺高的半身镜,所以,今天不用刻意提个高价。” 谢友青语气诚恳的说道:“当然,我也是知道之前银镜在日本的售价的,如果刻意压价的话,那本号就不得不宣布竞价无效了,所以,请各位都考虑清楚了,好,我不多说了,现在开始竞标第一组三面银镜,基价是每面金十两,可以用金银铜钱或等额的铜材、倭铅、蔺草草席作价,每次我会加增一两,觉得合适者留下手臂,当场内只剩下一只手的时候,成交!” 谢友青让窦通译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三遍,这才正式开始第一组的竞拍。 因为谢友青之前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所以,在场的大小商家都仔细考虑过自己的出价区间,故而竞拍秩序很好,只见随着谢友青的每一次报价,都有人把手收了回去,这样等到报价达到每年三十三两时,就只剩下了一支手还高举着。 “成交!请这位先生上楼检查一下我号提供的银镜有无瑕疵!” 举着手的某位手代便登上了二楼,当着众人的面检视起来,等确认无误后,三面镜子装在盒子里交给了此人,此人便捧着盒子与谢友青的手下去一楼大厅办理正式交割手续了。 什么?谢友青不怕这个日本人拿着东西不跟福海号交接就跑路了? 谢友青真的是一点都不怕,因为区区99金的玩意,又怎么可能让一个大家都认识的商屋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呢? 再说了,昨天李旦请谢友青吃饭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平户,甚至龙山屋还向其他人透露了谢友青背后的势力,傻子才会以为李旦不会替福海号撑腰吗? 所以,谢友青可以放心的让一个不懂日语的护卫跟着下去办手续,想来从竞拍者到仲割所的经办人,都会自觉自愿的把事情做好做到位的。 只是,第一个拍下银镜的手代下楼后却被人包围了,所有人都要看看银镜的真实情况,以免这个商屋跟福海号串通一气,所以,这名手代再得知情况后也不多话,只是打开了箱子,向众人再次做了展现,这才让众商家彻底松了口气。 但现在问题又出现了,楼上的谢友青似乎忘了继续拍卖,众商家有些等的不耐烦了,便有人大声喧哗道:“谢先生是吧,怎么不继续竞价了?” 窦通译回复道:“刚才那家购下银镜后提了个要求,希望等他办完手续后再开始第二组的拍卖,我家掌柜答应了,现在正要等第一组办完手续后再安排竞价。” “马鹿!”几个在场的日本商家明白了。“山口屋这是想包圆了所有的银镜嘛,可恶!” 骂归骂,但拍卖还是在福海号的护卫拿回了单据和金银后才重新回复:“现在拍卖第二组,规矩是一样,十两起拍,现在十一两,好,十二两。” 此时有人叫到:“别一两一两加了,一次性加五两吧,我手举得发酸了!” 但窦通译只是加快了喊叫的速度,并没有接受一下子三两五两加价的建议:“十五、十六、十七···二十七···三十···三十二,三十三,已经比第一组多了,三十四,好,三十五,三十六,三十六有没有,成交,请出价三十六两一面的这位上楼验货。” 重复的流程又走了一遍,等第三次竞价时,窦通译终于修改了起拍价和加价:“根据大家的要求,为了节省时间,这次我们起拍从二十两开始,每次加价五两,三十五两以后,再恢复每次加价一两。” 如此一来,实际是把银镜的价格控制在了单面三十五两以上,但所有人都没有意见,这项改动就生效了。 “第三组,成交价,每面三十六两。” “第四组,成交价,每面三十七两。” “第五组,每面三十六两。” “第六组,每面三十七两······” 看起来有人跟第一个竞拍者交涉过了,所以接下来的四轮竞拍,价格在三十六、七两反复波动,对此,窦通译有些不满,倒是谢友青无动于衷,是的,价格稳定,才是好事,他和朱由崧又不是只做一次性买卖的,所以一个稳定的价格比偶尔的暴利更重要。 既然谢友青没有指示,那窦通译只好继续道:“第七组现在开始竞价······” 366. 第一组,每面银镜33两;第二组,每面银镜36两;第三组,每面银镜36两;第四组,每面银镜37两;第五组,每面银镜36两;第六组,每面银镜37两;第七组,每面银镜38两;第八组,每面银镜37两;第九组,每面银镜39两;第十组,每面银镜39两;第十一组,每面银镜41两。 因此,全部十一组33面银镜,一共是卖出了1110两,当然,这个数字是所谓日本金,换成金花银是要打八折的,但即便打了八折,也有888两之巨,不算银氨等原料的成本,也不计入如何制取纯净玻璃的技术手段的话,可谓是点石成金了。 只是这一千多两中甚少是用铜材或铜钱抵价的,基本还是日本丁银----日本现在也缺铜钱,自然不可让铜钱外流的,至于铜材嘛,太过笨重了,且几十几百两的货实在也不多,实在没有必要再去换铜,更重要的是用铜材支付,福海号是少付了一笔手续费,但各家却没有赚到好处,这就没啥动力了。 但带丁银回去熔炼还要产生火耗,所以还不如带日本商品回去的,可以再多赚一笔呢。 故而,在完成了交割且交了税费之后,谢友青便开启了买买买的任务。 这不,谢友青先是找了家经营矿产的日本商人,直接跟对方定了八百两的铜材,并约定三日里把货物直接送到淮甲一号上;随后谢友青便将身边还剩下的银子全部用来购买越后出产的青苎(苎麻)制品。 青苎其实是一种不逊于丝绵的纺织原料,尤其是在夏季穿着,比丝绸还要透气清爽,一贯是高档纺织品,而日本的青苎以越后所产的为最佳,据说早些年还曾经是号称“越后之龙”的上杉谦信得以维持其军队军费的拳头产品呢。 不过,青苎并不是日本的独有植物,青苎制品也不是日本独有的商品,要知道,在中国国内苎麻也被大量的种植,各地也都有苎麻制品,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湖广浏阳以及江西万载等地出产的夏布,可谓是驰名国内。 可单就价格来说,日本发卖的越后青苎织品可比湖广和江西的同类产品便宜了许多,回国后通过顺和店的销售网络进行销售时,肯定是赚上不少钱的,总比空船回去要好了太多。 至于谢友青先前看上的蔺草制品,谢友青还得回去考察一下国内的同等商品的售价,才能决定下一次来日本时,是不是要予以采购。 等忙完了忙完了采购的事情,一天又过去了,不过,当日龙山屋没有来进行交易,只是派人告诉谢友青,用来交易的铜材数量比较多,他还需要一天进行筹措,考虑到有李旦的背书,所以谢友青并没有过多责难对方,而是同意对方在自己离港前交付即可。 然而谢友青可以稳坐钓鱼台,但龙山屋纳久却担心夜长梦多和李旦的报复,所以,第二天一早便寻到了码头。 回船上睡了一觉的谢友青急匆匆的下船相迎,龙山屋纳久也不多话,先把铜材直接交割给了谢友青,这才领着窦通译回仲割所办了手续,然后在去往仓库提取了货物。 此时,仓库已经搬空了,该给日本客商的商品已经给了,该搬回船上的也已经搬回船上了,考虑到青苎占不了多少地方,而那个叫富士屋的矿业经销商也答应直接将货物运到船上,所以,谢友青便直接把仓库退了,然后带着人捧着十匹云锦再次前往李旦府上拜访。 “谢先生,义父正在与平户藩的家老议事,且麻烦你稍等一下。” 谢友青有些吃惊的看向李九:“原来九哥是船主的螟蛉义子,怎么不早说的呀!” 李九笑道:“义父有上百个义子,在下普普通通的,有何可以说道的。” 谢友青有些好奇的问道:“那船首这边最得力的义子是哪一位啊?” 李九立刻阻止道:“这话,谢先生今后不要在义父当面提起。” 见谢友青有些不解,李九解释道:“我那位兄长当年死在了马尼拉城下,至今我义父还在为此伤心呢!” 谢友青急忙致歉:“倒是在下鲁莽了,那除此之外?” 李九说道:“我义父的义子中有十七人已经先后过世了,另有八人背离我义父,剩下的散在各地,目前只有我和李十七、李二十一是留在日本,其中李二十一是在长崎,若是今后先生到长崎通商,或可以给其联系,他目前在长崎唐船奉行下担任唐通事。” 谢友青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看我,九哥九哥的叫着,还不知道九哥大名是什么,还请九哥赐教!” “没事,谢先生就叫我李九或红鲨便是了,至于大号,我早就忘了!” 谢友青知道李九应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便不再追问,只是问道:“那二十一哥怎么称呼?” “谢先生可以叫他李大嘴,或李茂。” “李茂?什么茂?” 李九回应道:“王字旁一个去巾之冒。” “原来是这个瑁,倒有意思,那可是之前娶了杨贵妃的大唐寿王啊!” 谢友青的意思是这个名字不吉利,属于要带绿帽子的那种,但李九文化程度有限却是听不懂的,正当谢友青自觉对牛弹琴的时候,李旦迈步走了进来! 谢友青赶快起身失礼:“见过船主!” “谢先生,来就来了吧,怎么还送了礼物,这就有些生分了吧?” 谢友青急忙解释道:“不过是些卖不出去的东西,万望船主不要嫌弃。” “宫内御用的云锦,市面上都很难一见的东西,怎么的,都能在日本卖二两一匹,先生居然说卖不出去,太谦逊了。”李旦说到这,示意道。“坐下来慢慢说。” 谢友青坐了下来,貌似诚恳的说道:“比起船主对在下的帮助,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啊,这样吧,若是船主日后来云梯关,或至洛阳,在下一定尽地主之谊。” 笔趣阁 “洛阳?”李旦眨了眨眼。“那好啊,日后,李某一定寻个机会拜访洛阳,到时候,谢先生可不要翻脸不认人呢。” “不敢,不敢······” 367.夜访 从李旦家里告辞出来,谢友青和淮甲一号此次的平户之行就基本上大功圆满了,只等着明天日本人把订购的商品送来,即可归航了,所以,当晚谢友青便大手一挥,除了自己和魏大成等少数人留守船上、看护已经上船的货物外,其余水手和护卫都获得了一个晚上休假。 只是当大部分的水手兴高采烈的杀向港町的花街柳巷之际,和魏大成、郭显威两人在船甲板上支了小桌子,正在边吃边聊的谢友青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在下冒昧前来拜访,还请谢先生海涵呢。” 谢友青借着烛光月色打量了对方几眼,诧异道:“捣海鲨?” 此人笑道:“正是在下,谢先生好记性啊!” 谢友青想了想,伸手延请道:“来者都是客,如不嫌弃,那就坐下来说话吧!” “多谢!”捣海鲨笑容满面的跟在谢友青的身后,来到谢、魏、郭会餐的地方,然后跟魏大成和郭显威打了个招呼,便一屁股坐在了魏大成找来的板凳上,等坐定了,就听捣海鲨说道。“捣海鲨是在下的匪号,在下姓陈贱名由纪,乃是颜大哥结义盟兄陈三哥的远支族人,受命在平户为颜大哥采买一些商货,谢先生唤我做陈七就可以了。” 谢友青、魏大成和郭显威对视一眼,齐声唤道:“原来是陈七哥当面,有失远迎!” “不敢!”捣海鲨回应道。“谢先生能被李船主奉为上宾,陈七原是不敢打扰的,只是今天突然得到颜大哥的消息,准备南下大琉球开办事业,急需铁器牛马,所以才冒昧求告到谢先生这边,不知道,谢先生之前所言的铁锭是否交易了,若是没有,在下愿意高价收购。” 谢友青回复道:“不好意思,那日已经与预定的客商成交了,眼下却是没法提供给颜大哥,还请陈七哥海涵。” “却是交易了?”捣海鲨一开始还以为谢友青在推诿,但见谢友青态度诚恳,他一拍大腿。“捣海鲨原以为仲割所那边是撤单了,却没想真是成交了,如此,今日倒是冒昧了,不过,颜大哥既然想要在大琉球开办事业,必然广招亡流,铁器一定是紧缺的,不知道,接下来谢先生是不是还会运来铁器,届时,请全部发卖于我。” 捣海鲨见谢友青态度迟疑,便笑道:“谢先生,在平户交易,可不必担心什么黑吃黑啊!” 谢友青摇头道:“陈七哥说笑了,原本若是条件优厚,答应阁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之前,我刚刚向李船主承诺,不再把铁运来日本发卖,却是不好食言呢!” 当然,所谓不再运铁来日本发卖的话,谢友青并没有在李旦面前明确说过,而只是在李九面前说了一次,实际并不算是对李旦的承诺,但谢友青却判断李、颜两大集团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颜思齐的人绝对不会了解自己曾经跟李旦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也不会知道自己跟李旦承诺了什么,因此是可以在颜思齐的人面前进行一些表演的。 捣海鲨听罢果然陷入了沉思之中,好半天后,才试探的问道:“就没有一点余地了吗?” 2kxs.la 谢友青想了想,问道:“本号需要大量的铜、柚木、柞木、铁力木、锡等商货,你们若是能搞来的话,也未必不能谈的。” 说到这,谢友青补充道:“本号经营的洛铁一年能产四百万斤,大内兵仗局只能消耗三分之一,所以,你们只要能提供充足的货品,想换多少有多少,若是价格合适,直接帮你们打造出刀剑枪矛或者是农具也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未必要在日本交易,可以把货直接运到了云梯关,我们在云梯关直接交易。” 捣海鲨眨了眨眼:“原来贵号不是登州来的,而是云梯关来的!” 谢友青笑了笑,然后若有所指的说道:“谁家没有狡兔三窟呢!” 捣海鲨点了点头:“如此,在下明白了,那具体怎么交易法呢?” 谢友青让捣海鲨稍后,然后回到自己的舱室里书写了一张清单。 等走出来后,谢友青把清单交给了捣海鲨:“这是我们有的,以及我们需要的,至于具体的交易价格,你们把东西运来了,我们再根据实际品质进行议价。” 捣海鲨担心货到地头死,所以探问道:“若是贵方到时候压我们的价,抬自己的价,奈之如何?” 谢友青笑道:“我们又不是做一回生意的,若是口碑差了,今后还怎么继续做下去呢?” 捣海鲨点点头:“如此说来,在下需要报告给颜大哥知晓,不过,一旦颜大哥决议与贵方合作,且又被货物运去了云梯关,结果贵方又没有足够的货品,那怎么办?” 谢友青大笑起来:“陈七哥怕是一直在洋面上讨生活的,不太清楚南直隶的情况,是,云梯关是个小地方,肯定没有那么多的货物存放,但云梯关到清江浦才一日的内河水程,清江浦乃运河与黄河之间的枢纽,辐射南北西东,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嘛?” 其实顺和店也好、福海号也罢,根据朱由崧的意思,并没有在清江浦设立仓库,而是直接把转运站布置在了云梯关黄河码头,储备库布置在了云梯关海运码头,所以,从清江浦调货,只不过是谢友青在迷惑捣海鲨而已,但清江浦的名头太大了,以至于捣海鲨情不自禁的就选择了相信。 “当然!”好在谢友青也没有把话说的太满了。“你们若是要火药,要兵械,清江浦那边也是没有的,这些是需要提前预定的,这船来订,下船来收,否则仓促之间,我们也不是仙佛,一挥手就能变出来的。” 捣海鲨再次点头道:“这个我们省得,不过,说道兵械,又说道火药,不知道贵方能不能提供火铳、火炮和火箭呢?” 谢友青神神叨叨的说道:“陈七哥,你不觉得我们交浅言深了吗?” 捣海鲨恍然道:“是,是,如此重械,非有足够交情不可买卖,倒是在下心急了。” “无妨,一回生二回熟嘛。”谢友青笑语嫣然道。“本号也想跟颜大哥维持好关系的······” 368.拦路 把捣海鲨送走后,谢友青、魏大成、郭显威等便收拾了残局,或值夜或睡觉去了。 当晚,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从妓寮和赌档里挣扎出来的水手们三三两两的回到了码头,随即开始为淮甲一号装运食物和饮水。 好不容易把食水都装好了,谢友青选购的青苎(苎麻)制品首先送来。 谢友青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遍布料,这才让人用防水的油布包好扎紧,送到最干燥的货仓放置;等这边的尾款结清了,富士号的人也来了,谢友青又检视了一遍铜材,发觉无误后,便结清了尾款并安排水手们把所有的铜锭都搬上了船。 至此,销售和采购已经顺利完成,谢友青便不再平户久留,当即拔锚启航,就此出港返回国内。 当然,离开平户近海海域时,淮甲一号上下还有些紧张,生怕有海盗过来躲船越货,好在,周边来往船只颇多,倒也没有人敢堵在平户港的门口行不轨之事----那可是打在松浦党脸上的巴掌,只怕到时候松浦党会第一个出来反击的。 只是,在平户近海没有遇到海盗,并非意味着一路就太平了,这不,船行至宇久岛以北时,魏大成提醒谢友青和郭显威道:“大掌柜、郭标头,情况有些不对,有两条小船跟了我们一路,只怕是有些问题的。” 郭显威接过魏大成递过来的望远镜看了一会,点头道:“的确是有些不妥当的样子,不过,这是什么船?船上有多少敌人?” 魏大成答道:“从样子上看是日本的小早船,我仔细数了数,大约二十八挺桨,以此计算,连上水手,每船大约是五十来人,不过,这船到不了外海,所以不必与之交战,只要再跑上个把时辰,他们追不上,就要返航了。” 郭显威再度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忽然说道:“他们怎么好像是在加速?” 魏大成一把从郭显威手中夺过望远镜,然后放在眼边仔细的看了一会,同意道:“的确是在加速,不对啊,一般没那么快啊,莫不是船上人比预料的少一些?” 谢友青想了想,决定道:“让江先勇(名字由skyline提供)他们过来发几炮,威慑一下,能赶走了最好。” 既然谢友青下达了命令,于是以江先勇为首的三个辽东籍的预备炮手便带着路通标行的护卫们忙活起来,首先,他们将所有6门火炮的炮衣都解开了,然后又将子铳、火药和铅弹、铁弹都搬上了甲板。 不过,江先勇等人没有发射更容易装填的佛郎机炮,而是挑选了一门朱由崧监制的千斤红毛番大炮开始操作起来。 说起来,江先勇等人之前并没有操作过红夷炮,所以他们以当初在辽东所见的虎蹲炮、大将军炮的操作方式进行装填,程序上倒也一致,但关于装药份量上,几人显然有些谨慎,好在敌人的小早船距离尚远,这次炮击也只是一种避免战斗的威慑行为,故而,不但装填时间上绰绰有余,而且只要能听过响就可以了,并不指望他们能首发命中。 燃文 在这种情况下,江先勇三人带着路通的护卫们好整以暇的完成了千斤红毛番大炮的装填工作,然后所有人都躲的远远的,只有江先勇一个人哪了根长长的引火棒,在倾入火药的火门处一燎。 引药迅速被点燃,然后一路燃烧至火炮内膛,引爆了内膛中的装药,装药推动铅弹以一个较高的速度冲出炮膛,然后在距离淮甲一号差不多20丈的地方落入水中,砸出了一个不高的水柱! 炮击完成后,冲到船舷边仔细观察的江先勇有些不好意思的报告道:“可能是火药装的太少了,不过,炮声还是挺响亮的。” 见谢友青、魏大成、郭显威三人一脸铁青,江先勇只能尴尬的说道:“再来,这次再加一半的火药。” 江先勇随后带人转到那门1500斤的红毛番大炮面前装填起来,趁此机会,魏大成和郭显威并谢友青轮流用望远镜看了看来袭的海盗小早船,只见这两艘小早船似乎没有听到炮声或没有被炮声所吓倒,依旧继续向淮甲一号在逼近。 对此,郭显威当即命令道:“没有操炮的标师、趟子手都做好开打的准备。” 弓箭手开始调试手中的弓弦了,火铳手也开始把缓燃引线给打着了,其余人着持刀拿枪准备着,正在此时,第二门火炮也被打响了。 这次的炮击效果比之前略微强了一点,但由于1500斤红毛番大炮比1000斤红毛番大炮本身装药就多,再加上这次用的是铁弹,比不得之前所用铅弹能更有效的膨胀及由此减少燃爆气体的泄露,因此射击距离的确比之前远了三分之一,但实际效果依旧只是听个响而已。 郭显威有些无语了,不过预备炮手不是标行的人,他不好训斥,倒是手里也提了把刀的魏大成有些骂骂咧咧的,只有谢友青事先得过朱由崧的训令,才理解江先勇的策略,开口安慰江先勇道:“没关系,火药一点一点的加,别一下子加太多了,炸膛了就不好了。” 江先勇感激的看了谢友青一眼,回过头来又想带着炮组回第一炮去清理炮膛和重新装填,但正当他向第一炮跑去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扭头冲着船上三人组报告道:“大掌柜,船,他们的船上打出什么信号。” 谢友青闻言,接过望远镜望了过去,却见小早船上站起来一人爬到唯一的桅杆上,挥舞着双手,明显是给淮甲一号发什么信号呢! 谢友青仔细看了看那个拼命挥手的人,惊呼道:“怎么是跟咱们交易铁锭的人?” 郭显威也是参加了那天晚上的货物交换的,所以,他接过望远镜确认了一下:“的确是那个家伙,大掌柜,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您可向明白了,轻易别让他上船了。” 魏大成却江先勇道:“你们用佛郎机炮,能干掉小早船的日本人吗?” 江先勇拍着胸脯保证道:“近距离上,佛朗机炮指哪打哪······” 369.记得给他一个全尸 江先勇的保证,在场人谁都是不信的,不过谢友青却问道:“如果只让一个日本人上船,能不能挡住他们!” 郭显威说道:“大掌柜,这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魏大成也道:“大掌柜,最多只能让一条小早船靠过来,另一条得在佛郎机炮的射程外待着。” 谢友青苦笑道:“那么远,我怎么让他们把另一条船停下来啊!” 郭显威便道:“来人居心叵测,所以,没有必要跟对方纠缠,不让他们靠近就是了。” 谢友青考虑片刻,决定道:“江先勇,你再发一炮,这次瞅准了打!” 江先勇应了一声,带着炮组把一号炮的炮膛清理干净了,然后重新装入他认为适量的火药及铅弹,接着瞄准了堕在神秘人物身后的那条小早船,随即引燃了信药,将铅弹再次激发出去。 这一次,因为装药数量比之前多了不少,所以铅弹射程就就远了不少,只是落点还是很不精准,原本要打神秘人物身后那条小早船的,结果却打在了神秘人物所在的小早船的船前一丈半的地方,冲天的水柱,唬的神秘人物所在的小早船瞬间停了下来。 神秘人物显然有些气急败坏,在哪里大声嘶吼着,但隔着距离颇远,传到淮甲一号上早已经被海风吹的七零八落,组合不成句子了。 燃文 魏大成见状便劝说谢友青道:“大掌柜,我们没必要冒风险,一船几十号人的生死可都在您的手上了!” 谢友青遗憾道:“我倒是想冒险跟他再接触一下,不过,船首说的对,这次我们已经赚到了,门路也打开了,没必要现在继续冒险,走吧,若是再追近了,就继续开炮喝阻。” 淮甲一号上的众人舒了一口气,而那边的小早船显然也被江先勇这一炮给吓住了,在海面上飘荡了一会,见无力让淮甲一号停下脚步,也只好悻悻的掉头返回了。 只是,谢友青却一直觉得自己错失了什么······ 离开日本海域后,淮甲一号沿原路返回,第一站还是济州岛。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淮甲一号在福海号还没有修建自己的栈桥码头的情况下,被朝鲜方面允许停靠在了济州港原本唯一一条栈桥上。 为了表示对济州官府的感谢,谢友青便拿了十匹素绢托闻讯赶来的朴英秀送给州牧等人,并拿出了剩余的十余匹素绢作为购买建筑材料和雇佣建筑工人的首期款项,籍此正式展开了福海号在济州分基地的建设工程。 当然,谢友青也没忘记去看望了一下还卧床不起的那位病中预备炮手,只是,对方依旧奄奄一息的,显然,还为能有所好转,也无法跟着一起返回大明,所以,只能继续留下此人在本地休养了。 在济州逗留一晚之后,淮甲一号便启程西归,而就在淮甲一号飘荡在大洋之上的时候,北京城里,一个阴谋被酝酿了出来。 当天,王体乾被天启帝任命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因此当晚魏忠贤、刘荣、石元雅、诸栋等人到王体乾的私邸为其庆祝,杯光交错之后,王体乾屏退众人,与魏忠贤说道:“听说王安正在想办法联络宫外党羽,谋求复起,我辈不可不小心行事啊!” 魏忠贤正在清理东厂里的王安老人,消息反而没有王体乾灵通,因此不以为然道:“那些朝臣只是利用我辈而已,锦什么添花的事可能会做,大雪天中送热炭的事却是从未听说的,王安想要利用他们复起,只可能白费了心思。” 石元雅顺着魏忠贤的话说道:“王安失了圣眷,他越是挣扎,只怕越是爬不起来啊!” 刘荣却冷笑道:“打蛇不死,自遗其害,魏公公,您可不能掉以轻心了,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王安绝处逢生了,或者是皇爷还念着他当年拥立之功,让王安卷土重来,以王安在宫里宫外的人脉,可就没咱们好日子过了。” 魏忠贤一开始还听不懂什么是“打蛇不死,自遗其害”,但联系刘荣之后的话,他便一脸凝重起来:“你们的意思是要斩草除根?这,这似乎有些不妥当吧,毕竟,王安当初对我也是有过的提携的,我不太好忘恩负义啊!” 刘荣急道:“魏公公,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您难道不知道当年严阁老和夏阁老的故事嘛?” 魏忠贤还真不知道严嵩和夏言之间的故事,因此他请教道:“你跟我说说严阁老和夏阁老之间是怎么回事?” 刘荣便跟魏忠贤讲解道:“严阁老和夏阁老都是江西人,当年夏阁老提携了严阁老,可是夏阁老丁忧回乡,严阁老当了首辅就把夏阁老当年制定的一些计划就作废了,还安插私人,把夏阁老的人都拿掉了,等夏阁老回朝复任首辅了,把严阁老定为奸臣,要予以重出,严阁老便跑到夏阁老那跪下来苦着认错,夏阁老心软了,没有下狠手处置,严阁老绝处逢生,日后便陷害夏阁老致死······” 刘荣原原本本的这么一说,把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说的活灵活现的,最后还总结道:“眼下虽然不是生死关头,但实际上也行错不得一步,否则等着我辈的就是万丈悬崖呀!” 诸栋应和道:“是啊,我辈不如士大夫,还有退步之余地。” 魏忠贤沉默了许久,还是摇头道:“让我亲自对付王安,这种事,我不能做!” 王体乾见在场几人有些焦急,便笑道:“这件事让石公公去办,老魏,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了。” 魏忠贤看向石元雅,石元雅便回复道:“老魏,你放心,不会直接污了咱们的手的,我的意思,让刘朝去当南海子的提督,他会安排妥当的。” “刘朝?”魏忠贤回忆了一下,突然一个人影从脑海中跃了出来。“是当年西李宫里的?” “对!”石元雅笑道。“移宫之后,刘朝被王安派人栽赃,说偷盗宫中财物,吃了不少苦,想来冤有头债有主,王安有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魏忠贤掩面道:“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说罢,魏忠贤起身而去,众人正面面相觑之际,却听王体乾言道:“老魏是个好人,这件事就这么办了,不过好歹王安也有拥立之功,记得给他一个全尸······” 370. “世子爷,我回来了!” 看着面前的谢友青,朱由崧很是高兴:“这次辛苦了,来,坐下说话!” 谢友青便佥坐下来,把此次日朝之行的过程原原本本的向朱由崧报告了一遍。 朱由崧听罢,对谢友青说道:“你稍后交一副书面报告上来。” 谢友青应了一声,朱由崧又道:“铜材和倭铅都运来洛阳了吗?” 谢友青回答道:“二万斤铜锭都已经通过顺和店的船运到洛阳了,目前存放在顺和店的库房里。” “很好!”朱由崧笑了起来。“有了这批铜,就能办许多事了。”说到这,朱由崧又道。“不过与李旦和颜思齐拉上关系,显然比这两万斤铜更重要,所以,要告诉云梯关那边,一旦李、颜派人来交易,相关消息一定要飞报洛阳。” 事实上,朱由崧更看重的不是李旦和颜思齐两人,而是他们各自的继承者李国助和郑芝龙,所以,朱由崧准备下一盘大棋,将这两股力量都操控在手中;当然,既然是史书上留名的豪杰,朱由崧的图谋就未必能够成功;但无论如何,与这两股势力拉近了关系,对朱由崧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谢友青应道:“是,臣下一定关照云梯关那边!” “还有,济州岛这个点很重要,”朱由崧指示道。“要尽快建成投入使用,人要两条腿走路,单凭日本一个市场,我们很容易受制于人。” 济州岛是通往虾夷地、库页岛的跳板----中途肯定还有其他的跳板,诸如隐岐群岛,又譬如海参崴、窝阔崴等----也是日后朱由崧对建奴釜底抽薪的关键,所以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的。 “是!” “这次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几日,然后再去日本,你自己就不用跑来。” 谢友青却道:“只怕暂时还需要再稳固一下与李旦、颜思齐等部的关系,等走多几次后再安排他人接手为好。” 朱由崧笑道:“你既然有了章程,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不过,接下来就是冬天了,海路艰辛,你要自己保重才是。” 谢友青恭谨的说道:“臣下的意思是先跑一趟济州,然后,下一趟再去日本。” 朱由崧点点头:“一三五去济州、二四六去日本,这样也好,毕竟,我们现在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镜子,总不能涸泽而渔吧,好了,去日朝的商品,你多费点心,朝鲜人要是没有足够的交易商品,就跟他们要大木、马匹,木头我们造船能用,朝鲜马,我们看不上,日本人却是需要的。” 谢友青应道:“是,不过,臣下以为,二四六去日本的时候,也要长崎和平户两处跑。”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同意道:“你的想法很正确,长远来看,幕府一定会独占海外贸易的,所以,的确是得在长崎抢先立足,另外,等有了第二条船之后,记得顺着平户这边的还海岸线向北探索一下,应该有不少日本诸侯是愿意跟咱们直接交易的,没有中间商,这利自然是更厚一些的;好了,今天不多说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友青领命而去,朱由崧便坐在那里规划起来,既然日本需要永乐钱,那就给他铸造一批,然后通过李旦和颜思齐那边的网络试着流通一下,但这20000斤铜可不能全部用做铸币了,先精炼一下,获取其中2%的白银,也就是400斤左右的白银,剩下的一半私铸造假币,一半再用来制作火炮。 至于届时是直接制作海军青铜炮,还是制作陆地用的、延伸和耐腐蚀性更好的黄铜火炮,亦或是只做一个炮管内膛,然后用外管镀锌技术来防止海盐侵蚀,那是要实验过几次,才能得出最终答案的。 朱由崧正信马由缰的想着,赵山走进来向他报告道:“小主子,金公公接转北京急报,王安死了!” 朱由崧以目视之,赵山便低声做了汇报:“司礼监派当初伺候西李的刘朝出任了南海子提督,刘朝在盗金案里受了大委屈,到了南海子就停了王安的供应,但王安拔野地里的芦菔(萝卜)食用,坚持不死,刘朝便派人直接闷杀了王安······” “王安不想死,说明他心中有执念,有幻想,也因此,司礼监才派人永绝后患。”朱由崧点评道。“这也算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了,不过,王安在宫中多年,党羽众多,若不清算清楚,只怕日后还有反噬啊!” 没错,朱由检身边就有王安留下的后手,日后正是他们断送了客魏的性命,只是王安一早把人手安排到了朱由检的身边,实在让人细思极恐,莫不是,王安一早就想对朱由校下手了?那么朱由校的死会不会也不是意外呢? 朱由崧思考着,一边摆摆手,赵山会意的退了下去。 只是,不一会,赵山又转了回来:“小主子,王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朱由崧知道又是相亲的事情,所以颇有些无可奈何,然而事关孝道,所以母亲这边总是要敷衍的,故此,他只能换了一身衣物后出现在了姚妃面前。 loubiqu.net 姚妃看见朱由崧一副疲沓的样子,眉头一皱,但转眼却关心的问道:“吾儿是不是挑花眼了?” 朱由崧重重的点头道:“母妃说的极是,再这么看下去,孩儿真的挑花眼了,更不要说,现在已经是看了一个忘了一群了。” 姚妃笑道:“说什么怪话呢,也罢,母妃不为难你,就这些吧,且仔细想想,那些你是看得中的。” 朱由崧便说道:“孩儿之前每次看都列了一个表,稍后送来母妃这边,其中勾选的,就是孩儿曾经看中现在又忘记的,或可以重新召来再相看一次,或可以优中选优。” 最后的结果并不是朱由崧来决定的,所以优中选优也不过是能进入最后遴选的大名单而已,接下来,要衡量各人的家世,并想办法观察女孩子们的仪态和心性,这才能选出一个让福王和姚妃都满意的儿媳,以及另外四个备选的妾媵来。 姚妃喜欢道:“速速把名单送来,母妃这就安排再次相看······” 371.讨教 由于生产青铜需要锡,而中国的锡矿据说主要集中在云南、广西、湖南、内蒙古、广东和江西这几个省,其中大明鞭长莫及的内蒙不用考虑了,而云南、广西、湖南又足够偏远且主要矿区又都在群山之中,即便开采出来也很难运输出来,所以只能从广东和江西两地着手购买,另外就是想办法通过李旦和颜思齐的路子从暹罗等地进口了。 但要从广东和江西购入锡矿石也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毕竟,锡是五金之一,用途广泛,两地现有的产量,估计早就被人包圆了,福王府临时插一杠子进去,那些当地士绅包庇下矿石商人们可未必会给多少面子,届时只怕即便能买到,数量也是有限的。 而通过李旦和颜思齐的路子从东南亚进口锡矿石,也比较麻烦,至少运输耗时会比较长,运输成本会比较高;不过这也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福海号跟李旦也就是初步接触,跟颜思齐这边甚至还没有直接接触,并不能完全肯定李、颜两股海商力量就能为福王府所用,如此,就暂时不能倚仗了。 再加上眼下已经进入了小冰河时期,洛阳地区在冬季经常会出现零下十余度的低温,这对提炼出来的纯锡锡锭的保存是有威胁的----锡在温度下降到-13.2℃以下后会逐渐变成煤灰般松散的粉末----这就必然要求,在冬季冶炼青铜的过程中,对于主原料之一的纯锡要现用现提炼,所有环节必须等着纯锡的出炉才能维持后续,显然比较麻烦。 因此,朱由崧最终考虑还是先生产遇热膨胀效果较好的黄铜。 生产黄铜,需要的铜和锌,在此时的中国,锌被叫做倭铅,当然,这不是说锌矿石产自日本,事实上,倭铅名字的“倭”的字面意思是“猛烈”,而日本的“倭”的字面意思是“矮小”,两者字同意不同,并不能混为一谈。 那么倭铅是怎么制取出来的呢? 日后《天工开物》对此做了说明:“凡倭铅古书本无之,乃近世所立名色。其质用炉甘石熬炼而成。繁产山西太行山一带,而荆、衡为次之。每炉甘石十斤,装载入一泥罐内,封裹泥固以渐砑干,勿使见火拆裂。然后逐层用煤炭饼垫盛,其底铺薪,发火煅红。罐中炉甘石熔化成团,冷定毁罐取出。每十耗去其二,即倭铅也。此物无铜收伏,入火即成烟飞去。以其似铅而性猛,故名之曰倭云······” 故此,从潞安府购入倭铅可比从广东、江西乃至暹罗等东南亚地区购入锡矿石更方便快捷,更不要说黄铜除了能应用在军事领域外,还可以用来制造流通钱币----明代大规模使用黄铜制币是在嘉靖朝以后,但永乐钱有一个非常少见的三钱版也是用黄铜制造的,虽然三钱版的直径和重量比小平钱版的略大、略重,可一旦仿制成功,用在日本,那就又是二倍以上的利益了----以及国内更受欢迎的铜器······ 计议已定,朱由崧便跟赵山交代道:“给金泰和马齐去信,让他们想办法找一批制作铜器和伪钱的高手来洛阳。” 赵山应了一声,下去执行了,这时已经跟刘琛交接了福庆号差事、重新回到世子府任事的俞义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小主子,蔡百户他们来了!” 朱由崧命令道:“让他们进来吧!” 蔡国峰、许昇焘、严德桓三名百户很快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卑职等见过世子爷!” “都坐下吧。”朱由崧让三人坐了下来,然后等小内使奉上茶水后,开口道。“前几次,你们介绍的军伍知识,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譬如骑兵是离合之兵,也就是说骑兵现在的任务并非是直接冲阵,但我想办法打听了一下,辽东那边的建奴却有些不同啊!” 蔡国峰首先回复道:“卑职也跟京营的旧同僚问询了一下,据他们说,辽东奏报建奴实际有两种骑兵,第一重是建虏招募的蒙古人,或编入了蒙古八旗,或就在建奴八旗之中,这些蒙古骑兵还是一贯的轻骑,直接冲阵和正面厮杀的较少,主要以弓箭来袭扰击杀我军将士。” 蔡国峰顿了顿,继续道:“第二种就是建奴本部的精骑了,这些建奴精骑所骑战马虽然没有批上马甲,但骑手人人披甲,甚至又批双重甲、三重甲的,甚为精悍,我军用弓箭射之。十之八九不能造成损伤;而反观这些建奴精骑,一旦突击到近里,便用重箭并飞刀飞剑乃至飞锤等砸开我军防线,此时,这些精骑就趁机下马,然后手持重兵冲阵,如此,往往大有功效。” 朱由崧记录了下来,然后评价道:“对此,蓟辽边军就手足无措了?” 许昇焘补充道:“建奴披甲再多,其实也挡不住火炮和火铳一击的,但据闻,每临战,建奴以蒙古兵先冲,蒙古骑兵骑术无双,每每逼近百步后再行转向,若我军不慎为其引诱,必一早鸣放铳炮,如此十之八*九具多失的,贼便可以趁着装填不及,轻易杀入;但若不为所动,蒙古精骑便会故技重施,扰我军心智;若我军万分精锐,始终不为所动,必十次中或有一二次逼近四五十步之内,须臾之间,不能及时应对,则彼时。其等之骑弓便能伤害我军之部伍,打乱我军之队列了。” bqgxsydw.com “军中老话,无列不成战!”严德桓继续道。“一旦阵列被打乱,后续建奴精骑就会一拥而上,进一步打乱我大明军的阵型,如此,我军便深陷乱局,只能各自为战了。” 朱由崧听到这,眼眉一挑:“关键还是士伍不精,一旦面临危局,只靠些许家丁实施反冲击,只怕是不能遏制敌众的。” 蔡国峰苦笑道:“朝廷下拨饷银有限,若平均下去,具都不足,远不如集中大部来养若干精锐家丁,而小部不至普通士卒饿死即可。” 朱由崧摇头道:“这种战法,现在看来对应一团散沙之蒙古各部尚可,可应对建奴是不成的,不该,只怕日后还要吃苦头啊······” 372.选择 若是历史没有大的变动的话,那么朱由崧是有机会登上大明皇帝宝座的,但未必避免另一时空弘光帝在位一年就被清军俘虏、斩杀的命运,朱由崧需要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来保卫自己,因此,他必须未雨绸缪的计划军队的组织编成,所以,他才积极的请教严德桓、蔡国峰、许昇焘等人军中尝试。 当然,蔡、严、许三人不过是明军的中下层干部,本身还是不能打的卫所兵或京营兵出身,所以,三人的话只能听取部分意见,更关键的东西,朱由崧只能闭门造车,自我权衡。 是的,一个藩王子弟居然在研究怎么建立军队,这要传出去了,朱由崧跟天启帝、崇祯帝的关系再好,那也是要被关进凤阳的,所以,朱由崧是不敢让别人知道,他在琢磨什么的,自然就只能关起门来,暂时意淫了。 而根据朱由崧目前获得的各种信息来看,对付建奴及蒙古骑兵的联合,他首先需要一支能阻止对方骑兵冲击的力量,这样,新军中肯定需要一定数量的枪戟兵;而为了保护枪戟兵不受弓箭、飞刀、飞剑等武器的中近程攻击,新军中还需要足够数量的盾手,或者是刀盾兵;同时,为了不让后金军从容的射箭和丢掷近距离的飞刀、飞剑、飞锤,就需要用火铳去牵制乃至压制对手,如此便还要有足够数量的火铳手和炮兵。 尤其是炮兵,只要训练有素,炮兵的射击速度和射程是远远超过火铳的,对于敌人的压制效果显然更佳,所以,朱由崧必然在新军中加强火炮的数量,但鉴于火炮自身的重要以及需要马匹拖曳的事实,军中主要装备的应该是某型轻型火炮,重型火炮应该组成独立的攻城炮队,不再轻易投入夜战之中。 最后,一旦敌军突破了枪戟兵的防线,那么新军还要有一支足够把对手赶出战线的反击力量,这支力量应该是身披重甲、手持重兵,某种意义上可以视作为明代版的陌刀队、背嵬军,也是提前版的铁人军。 至于骑兵,肯定要有,但是作为游骑兵呢,还是作为决战力量的一部分,朱由崧目前还没有底,需要继续进行了解,然后再慢慢考量,好在,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考虑的······ “崧儿,几次复看之后,你一共挑选了十一个合眼的姑娘。”姚妃跟朱由崧沟通着。“我跟你父王随后也看了看,去了其中的三个,还剩下八个,不过,朝廷对亲王世子以及郡王是有规定的,所以你只能再从这八个里面挑出五个来。” 朱由崧有些头疼,在他看来,这十一个女孩子容貌各有千秋,都很出色,他已经挑无可挑了,原本指望着姚妃和福王这边帮他做决定的,没曾想,姚妃和福王只pass了三个,倒是把最困难的部分留给了自己。 只是姚妃似乎现在就要答案,朱由崧无可奈何的接过了边上侍女递来的画册,翻看起来。 然而,看来看去,朱由崧觉得淘汰谁都不合适,于是眼珠转了转,便跟姚妃说道:“母妃,孩儿心绪有些乱,不如,今晚让我考虑一夜,明日,告诉母妃最后结果如何?” 姚妃点头道:“明日就明日,也不差这一日,但明日可不能复明日啊!” 朱由崧苦笑道:“孩儿知道了,明日一定把结果禀告母妃和父王······” 离开姚妃的居处,朱由崧回到燕居殿,重新摊开画册,同时拿出这八个女孩子的介绍来,仔细看了起来:“三个是来自卫所,分别是指挥使家、指挥使佥事家和千户家的闺女,还有一个来是五经博士家的闺女,两个是不入流的文官家的闺女,还有两家是商贾之女。” 朱由崧权衡着:“两家商贾之女,肯定要去掉一家的,去谁呢?” 朱由崧看了看画册后,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两个女孩子的容貌,对照了一下王府内宦及嬷嬷们的点评,最后在一张画像边画了一个圈:“就你吧,一入侯门深似海,入了王府,也不见得是好事,自求多福吧。” 摒弃了一人之后,还有两个坑要除掉,朱由崧又仔细看了看剩下的六张画像,随即在指挥使家闺女的图像边画了一个“×”,算是摒弃了对方。 好了,现在是五选一了,到底是谁会出局呢? 朱由崧实在是拿不到主意,毕竟从各种评价以及外貌上来说,剩下的五个都是不分仲伯的,若是有的选,朱由崧是不准备去掉任何一个的,但问题是,人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家闺秀,朱由崧也不可能金屋藏娇,没名没分的把人留在身边,所以,他还是要有所决断的。 有些踌躇的朱由崧便祭出了终极法宝:“来人,去把由渠和由桦接过来!” 很快,朱由桦被抱了过来,而朱由渠则一路横冲直撞的自己跑了进来。 见到两个弟弟,朱由崧便笑着让两人坐下:“由渠,由桦,哥哥要让你们帮个忙!” 说话间,朱由崧把画册拆散了,然后抽出五张画像放在了朱由桦和朱由渠的面前:“你们一人挑两张出来!” 朱由渠看也不看,随意的抓了两张交到朱由崧的手里,而朱由渠则呆坐在那里好半天才把两张画像给选了出来。 小书亭app 朱由崧拿起剩下的那张画像一看,却是一位致仕工部员外郎的独女,不由得叹息一声,这怕就是命了,于是,他重新检视了一下,把五家闺女的名字依次登记下来,稍后,将有福王和姚妃再从中为朱由崧选出一位世子正妃和四位地位稍次的妾媵。 此时,朱由崧走到朱由崧身边,扯住朱由崧的衣角问道:“哥哥,为什么让我们挑图画呀!” 朱由崧伸手,把朱由桦抱在怀里,然后拉着朱由渠坐下,这才说明道:“哥哥要娶妻成亲了,这画像上的可能是你们的嫂子。” 朱由桦年纪还小,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朱由渠却吃醋起来:“哥哥有了嫂子,可不能不要由渠啊!” 朱由崧伸手在朱由渠的鼻子上刮了刮:“长兄为父,哥哥怎么会不要你们呢,放心,就算哥哥将来有了孩子,也一样把你们当成心肝宝贝······” 373.捉襟见肘 天启元年十一月二十日,福王和姚妃选定河南卫指挥使佥事黄奇瑞之女为朱由崧正妃,并根据朱由崧的意思替朱由崧纳选世袭五经博士的仲氏之女,原万历朝兵部尚书兼蓟辽总督邢玠之孙、袭封锦衣卫千户的邢达之女,致仕南京工部都水司郎中白天霞之女,山西豪贾梁氏之女,为朱由崧的妾媵。 “朱由崧也要成亲了?” 虽然儿媳妇们是由福王夫妇选定的,但能不能得到朝廷金册则是需要天启皇帝批准的,所以,北京很快就收到了福王府的奏报。 是的,朱由崧可是在王安倒台的过程中推了关键的一把的,因此,自王体乾、魏忠贤以降的宫中大裆们算是彻底了解了藩王的威力,所以,没有人会在朱由崧成亲这件事上为难福王府,故此,天启帝也算是以最快速度看到了福王府的奏报。 “日子过的真快啊,一晃我们都长大了。”天启帝感慨的说了两句,随即问伺立在一边的魏忠贤等人道。“福王世子成亲,宫中要表示一下吗?” 魏忠贤苦着脸回应道:“皇爷,宫中没什么钱了,况且明年还要册封五哥为王,这又要花一笔,此外,瑞王、惠王和桂王的王府建设也要从宫中拿钱,委实有些不敷支用啊!” 之前,叶向高接替了刘一燝正式担任内阁首辅,为了给叶向高撑台面,天启帝同意了叶向高的请求----其实之前刘一燝也请求了,但天启帝没给----从内帑中拨出200万两用于辽东兵事,如此一来内帑的总数就只剩下不足50万两了,而方方面面又都要用钱,所以,魏忠贤不得不提醒天启帝不能再随意赏赐了。 天启帝烦恼道:“让你们想办法搞钱,没一个能办事的,我要你们何用!” 王体乾和魏忠贤以降的众多内宦只好跪下来认错道:“是奴婢等的无能,让皇爷烦心了!” 天启帝暴喝道:“跪,跪,跪,就知道跪,跪就能解决事情了?魏忠贤,你怎么说?” 在天启帝的逼迫下,魏忠贤只好说道:“皇爷明鉴,奴婢现在到了司礼监,御马监的事,奴婢不敢过问,但既然皇爷今天问起了,奴婢的想法是,能不能跟几位老先生好好商议一下,想办法扩大内帑的来路,至不济,是不能再无限制支出内帑了。” 天启帝考虑了一会,冲着魏忠贤说道:“这件事,你去跟叶老先生谈,要把宫中的实情说明白了,想来,叶老先生会通情达理的。” 叶向高是东林中的温和派,之前又当过首辅知道宫里宫外的情况,只要把账给叶向高算清楚了,叶向高会理解内廷的难处的。 魏忠贤应了一声,天启帝又道:“对了,朕要把奉圣夫人接回来,你也顺便跟叶老先生说一嘴吧。” 之前,刘一燝再三要求客氏离开紫禁城,天启帝被逼无奈,同意在光宗大丧之后让客氏离宫,于是,在今年九月为光宗进行的大丧后,刘一燝旧话重提,迫使天启帝只能安排客氏从宫城里搬走,如今,刘一燝滚蛋了,天启帝的态度自然是要反弹的。 当然,这未必是天启帝有恋母情节,也未必是天启帝与客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更像是天启帝在测试叶向高,如果叶向高是有理智的政治家的话,那就一定会同意让客氏返回宫中的,那么,天启帝便暂时可以信任叶向高具有妥协和调和的宰相能力。 换句话说,你把天启帝的要求看做是交易也可以,这笔账,叶向高是能算明白的,也是能安抚他那些东林同党的。 魏忠贤跟客氏是对食,客氏若是能留在宫中,对魏忠贤固宠当然是好事,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应道:“是,奴婢一定说服了叶老先生!” 天启帝摇头道:“不要你去说服,只是让你告知一声,别画蛇添足了!” 魏忠贤有些不明白天启帝的意思,但还是顺着天启帝的话说道:“是,奴婢明白了。” 天启帝的目光又落回了福王府的奏疏,随即,他决定道:“多也给不了,一点也不给也不像话,这样吧,就赐福王府五千,不,内帑三千两吧,好歹也有个交代,不至于让朱由崧在背后说朕是一毛不拔,王体乾,你替朕批红吧。” 王体乾应了一声,提笔书写起来,这边天启帝让刘荣替自己念诵余下的奏疏,时不时发出“留中”、“不报”以及“转内阁”的指示,直到天启帝听到时任辽东巡抚王化贞的一份奏疏时,这才眉头紧锁了起来。 “刘荣,王化贞奏疏里是说,李永芳会弃暗投明,为我大明充作内应?” 已经升任司礼监秉笔的刘荣应道:“是,王化贞是这么写的。” 天启帝看向魏忠贤:“告诉骆思恭,让他查一下,另外,东厂,也去查一下,此事,不可大意了。” 魏忠贤言道:“是,奴婢这就安排下去,不过,皇爷,这事一时半会也未必能查得清!” lingdiankanshu.com 天启帝摆摆手:“朕知道,只要在反攻之前查明白了就可!” 魏忠贤应道:“是!” 此时,王体乾把写好的批红呈到天启帝面前,天启帝扫了一眼,吩咐道:“发给礼部吧。” 朱由崧娶妻,这件事自然不需要惊动内阁,直接交代礼部按旧例操办即可。 王体乾当即退到外间,把批了红的奏疏交给低品內侍,低品內侍会首先将这道奏疏发给六科中的礼科,礼科审阅无误后,再回转给礼部执行。 见王体乾去交办册封黄氏为福王世子妃的事情了,天启帝便跟刘荣说道:“继续念下去!” 刘荣又念了一段,天启帝再度打断道:“虎墩兔(林丹汗)有四十万兵,且这四十万兵都愿意帮助大明攻打建州?有些不对劲吧!” 魏忠贤提醒道:“皇爷,说不定,辽东巡抚是用银子雇佣的虎墩兔。” 天启帝点了点头:“也是,刚刚发了辽东二百万两,或许其中一部分就是用来雇佣虎墩兔了,这样吧,再看看,毕竟咱们远在北京,不清楚辽东实情,不好胡乱猜疑啊······” 374.福王世子大婚赏用喜钱 册封黄氏为福王世子妃的旨意没有那么快下达,但是北京这边同意朱由崧迎娶黄氏及几名妾媵的批复首先送到了洛阳,据此,福王府就可以跟约为婚姻的各家开始走程序了。 不过这些琐事跟朱由崧没有直接的关系,再加上婚期定在了天启二年的四月份,所以这段时间,朱由崧反而空闲了下来,可以办他自己要办的事情了。 朱由崧现在要办什么事情呢? 第一个是要把谢友青从日本获得的铜材再精炼一遍,要知道,这些铜里面可是有2%的含银量的,20000斤铜精炼之后便可以获得400斤银子,即便扣掉火耗,那也至少是6000两金花银啊,只这一笔就赚翻了。 更何况,朱由崧已经把压铸机给搞出来,所以,单纯制造金花银银锭已经不合适了,朱由崧便准备借着福藩世子大婚喜钱的名义扩散银币,进而把福藩银饼钱的名头给打响了。 只是,关于银币,朱由崧事先已经派人去闽粤打听洋钱的接受度了,现在为什么又不等回报迫不及待的就开搞呢? 原因也很简单,一切都要怪福王和姚妃,这两个长辈居然想搞一票大的,为朱由崧的婚礼花上至少10000两白银,自然是把朱由崧给吓到了。 是的,福王府目前虽然家大业大,可是这些钱,朱由崧都是有去处的,结果福王夫妇这么一搞,就彻底打乱了朱由崧的计划,而且,这老两口还不停劝,所以,面对父母的好意,朱由崧只能想办法堤内损失堤外补了。 根据事先计划,朱由崧决定制造三种规格的银币,分别是一两银币、半两银币和一钱银币;其中一两银币内含89%的纯银、10%的铜以及1%的铅,半两银币含80%的纯银、18%的铜以及2%的铅,一钱银币内含70%的银、27%的铜和3%的铅;此外,为了弥补含银量的不足,半两银币实重5钱5分,一钱银币实重1钱1分。 一两银币的正面是隶书“直当白银壹两”六个字和牡丹花图案,背面是压铸出楷书“福王世子大婚赏用喜钱”及“大明天启元年制”的字样,然后钱币的外围是锯齿状的,以便防伪和避免有人切削减重。 半两银币的正面是隶书“直当白银半两“六个字以及梅花图案,背面的形制与一两银币相同,防伪的锯齿状外沿也是一致的。 一钱银子因为直径较小,所以正面只有一朵菊花图文,背面则是写着“值当白银壹钱”几个字,至于防伪方面也是采用了锯齿状的外沿····· “小主子,这是已经铸好的银币!”被安排在私铸场任职的裴渡将一盒银币摆放在了朱由崧的面前。“奴婢都看过了,字迹都十分的饱满,齿牙也间隔有序,外面根本就不容易仿制。” 朱由崧拿起一个放大镜开始检查银币,等反复检视后,朱由崧问裴渡道:“良品率有多少高?” 裴渡回应道:“大约八成左右。” “十版还有两版是有偏差的,这个良品率还是有些低了。”其实稍微有些瑕疵并不妨碍这些银币的使用,但为了不给兑换造成麻烦,朱由崧还是希望把问题控制在了铸币车间。“你们得想办法找出原因,尽快加以改进。” 裴渡应道:“小主子请放心,奴婢这边已经着手改进了。” 朱由崧点头道:“很好,不过,我要看结果,而不是你们有没有努力的过程。” 裴渡毫不犹豫的应道:“是,一定拿出改进结果来!” 朱由崧便又问道:“火耗多少?” 裴渡答道:“废料和边角料都是可以回收的,所以火耗现在是千五左右,奴婢也在想办法改进了!” 千五火耗就是一千两要损失五两,看起来不算很高,但当铸币的数字提高到十万、百万的时候,就惊人了,所以,裴渡现在就加以改进,可以说是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很好,”朱由崧表演了裴渡一句,然后决定道。“若是能把火耗降到千三以下,统统有赏,并且是重赏!良品率也是一样,提高到九成以上,一样给予重赏!” 提高良品率和减少火耗其实是联动的,所以,裴渡当即笑道:“是,奴婢一定把小主子的恩典传达下去,想来,下面的大匠小工们会跟打了鸡血一样拼命改进的。” 朱由崧的信誉一向是良好的,所以他说赏,就一定会赏的,自然能激励下面用心。 朱由崧却没搭裴渡的话,只是问道:“现在一个月能产多少枚银币?” 裴渡答道:“若不增加压模机和相应人手的话,每个月能出一两银币六千枚、半两银币六千枚、一钱银币一万枚,加起来,正好是一万两。” 朱由崧知道一钱银币的制作最为麻烦,也最容易出现瑕疵品,所以,对于这个数字,朱由崧即满意又不满意,满意的是,工人们似乎已经竭尽全力了,不满意的是,一万两平均下来的铸币税顶了天也就一千两而已,还是太少了。 所以朱由崧指示道:“年前就这么样吧,年后,再增加两套压模机和相应的人手,至少把月产量提高到三万两以上。” 裴渡叫苦道:“小主子,现在的工匠都不算熟手,若是再安排这么多的生手来,这良品率会降低、火耗会增加、成币的数量却不一定能达到月产三万两啊!” 朱由渠却道:“短期内的确会跟你说的一样,但生手迟早会变成熟手的,届时想来一切都会改善的。” 裴渡无奈道:“是,奴婢,这就想办法挑选人手,年后安排大工带小工!” bqgxsydw.com 朱由崧对此不置可否,却问道:“各地顺和店的银币样品送过去了吗?” 裴渡道:“已经向赵公公交付了一千两,即六百枚一两银币,六百枚半两银币和一千枚一钱银币。” 朱由崧想了想:“你想下去吧,来人,让赵鲁来一趟!” 裴渡退下,大约又过了半柱稥,赵鲁顶着风雪走了进来,朱由崧也不跟他绕圈子,指着台上的银币说道:“样品已经分下去了吗?” 赵鲁说道:“还没有,预计是年后再下发的。” 朱由崧也不多话,只是吩咐道:“拿到样品后,让各处支店绘制图样,分发给所在区域的商家,然后告知他们,这银币,顺和店通兑通付,争取,尽可能全面推广了······” 375.世子府 “小主子,世子府已经全部完工了,您什么时候过去搬过去呢?” 其实世子府在天启二年正旦前就已经大部完工了,但当时还剩下一些收尾的活,所以,年后复工没几天,就全部完成了。 听完李谙的汇报,朱由崧想了想,决定道:“你跟我先过去看一眼吧!” 在世子府建设的过程中,朱由崧曾经去看过几次,但朱由崧前世也不是建筑师专业的从业人员,所以在面对尚未建成的工地,他是看不出子丑寅卯的,而如今既然已经落成可用了,他自然是有兴趣去了解一下自己未来十多年的居处的。 “是!”李谙应了一声,也不用多准备,便引导着朱由崧往世子府而去,只是走了几步之后,才想起什么,问朱由崧道。“小主子,我们是从北门进还是从东门进?” 世子府建设时规划了三个进出的大门,其中东门是正门,是王府麾下各色人等及朝廷并官府使者正式进出世子府的路径,俗称“迎恩门”;而北门是朱由崧和妻妾前往王府定省时走的主通道,也是朱由渠、朱由桦等兄弟来访时主要走的通道,所以俗称“孝悌门”;至于西门,则是世子府日常生活用品及夜香等秽物并宫女宦官等进出的通道,所以没有大名,因其位于世子府的西北角上,所以一般叫做“西角门”。 朱由崧想了想,决定道:“从迎恩门进,孝悌门出,正好走一圈。” 于是,李谙便带着朱由崧沿着王城中轴线来到了世子府的东门处。 说起来,福王世子府最初规划的时候是仿照慈庆宫的样式,布置在王城东南角的,但朱由崧跟福王商议后,最终以避嫌为由,调整了世子府的位置,使之最终挪移到了王城的西南角上;不过,世子府说是位于王城的西南角,但实际上,世子府本身与王城的西、南两面城墙并不相接,而是留下了近一丈的距离。 之所以如此布置,第一个原因是为了方便宫人、仪卫司巡逻部队以及各种车辆的通行;第二个原因是避免有人在翻越王城城墙后直接侵入世子府内;而第三个原因则是避免王城城墙上的守卫士兵能轻而易举的看到世子府里的动静。 2k小说 是的,皇族别的不怕,一个就是怕死,另一个则是怕人给自己戴顶有颜色的帽子。 所以,世子府的围墙几乎跟王城城墙是一般高的,而且墙顶上插满了锋利的玻璃碎片,这样一来,即便有贼人翻越王城城墙,也很难再度翻越世子府的围墙。 至于遮蔽外界视线方面,根据朱由崧本人的意见,则在世子府内大量种植了各种可以搞大的常绿乔木,同时依照江南园林的设计模式,将各种通道都布置在世子府的边角及容易遮蔽的位置,即便有一些无法利用围墙、假山、树木遮蔽的位置,也以飞檐走壁作为遮挡。 “小主子,东门有两个门房,一个是世子府内监的值房,一个是仪卫的值房,前者负责通传,后者负责警卫。” 根据制度,作为亲王世子,朱由崧可以有一支直属的保卫力量,其总兵力为48人,内中有副千户1人,百户3人,总旗以下44人,对此,朱由崧用熟不用生,便把严德桓、蔡国峰和许昇焘这3名百户调到了身边,至于副千户嘛,则主要是挂名,本身更多的是在王府仪卫司任事,并不经常到世子府听用。 而这些仪卫平日都分布在世子府的三处门房中轮流任职,其中人数最多的就是迎恩门值房,大约有20人的规模,其次是孝悌门值房,大约是15人的规模,其余10人警戒西角门,另有2个名额供仪卫们轮流休息。 也因此,在迎恩门内南侧靠东墙这一溜都是仪卫值房,什么副千户的签押房,什么百户签押房以及仪卫的休息室、存放兵器甲胄的库房都在其中,而迎恩门北侧的内监值房就仅仅只有一间司阍宦官和通传宦官的休息室。 朱由崧其实看过世子府的设计图,知道各处建筑的用途,但李谙要介绍,他也不会阻止的,只是说道:“门房没什么好看的,往里走吧!” 李谙便引着朱由崧越过气派的世子府大门,顺着主通道向内里走去,大约走了十来步,便到了一个同样是坐西面东的狭长厅房,对此,李谙又介绍道:“这里是轿厅,是来客停轿之处,南北还有供轿夫们暂时休息的地方。” 话虽如此,但一般性人是没资格把轿子抬进世子府的,所以,这个轿厅更多的像是等候室,那些与朱由崧关系密切的来访人员不用在府外等候传召,可以坐在轿厅北侧的小间里一边喝茶一边等待着朱由崧得信的传召,至于轿厅南侧一排安置轿子的小间则被改造成了世子府下的内外衙署,如李谙的奉正所、外官的教授所、王府良医所的派驻单位以及无定员无品级的舍人所等机构。 出了轿厅的后门,此时便可以看得迎面是一堵围墙,围墙将原本直进直出的道路截断,然后强迫进入世子府的人员沿着围墙与轿厅南翼休息厅形成的夹道折向府南,并且在大致抵达世子府的南面的围墙后,再度折向正西----这段路其实挺长的,好在沿途点缀有小型假山、文竹、腊梅等饰物,倒也不至于让来访者感到景色单调了。 向西走大约走到世子府的南北中轴线处,便有一个月亮门。 等穿过月亮门,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的丹凤朝阳照壁。 这座照壁堵住了继续向西的道路,迫使访客只能转而折向正北而行。 复行十余步,是一牌坊式样的三座门,三座门的门楣上从左至右依次雕刻有“御赐”、“世为藩屏”、“圣泽”等字样。 过了此门,便可望见一座掩映在树林、花圃中的独立建筑。 李谙便报告道:“小主子,此处便是世子府待客的之处了。” 朱由崧走进走出看了一会,扭头问李谙道:“你不觉得这里少了什么吗?” 李谙不解道:“奴婢愚钝,还请小主子明示!” 朱由崧便问道:“此厅有名字了吗?” 李谙恍然大悟道:“尚未取名,还请小主子赐名!”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冲着李谙言道:“有了,今后就叫他节慎厅吧,‘节’者,竹约也,‘慎’者谨也······” 376.世子府(2) 李谙眨了眨眼,探问朱由崧道:“小主子,朝廷有节慎库,您取这名字,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朱由崧答复道:“我最近在看《金史》,里面有一句‘节慎者修身之本,骄矜者败德之源’,深以为然,所以,没什么不妥当的,朝廷总不会因此定我一个僭越之罪吧!” 李谙笑了起来:“小主子,那是不是把这对子也写下来,作为楹联呢?” 朱由崧摆摆手:“已经有了横批,再在楹联中出现同样的字,不合楹联的形制啊,日后,再想个对子来配吧。” 说罢,朱由崧越过李谙,从“节慎厅”的后门穿出,继续往世子府的深处走去,结果,穿过围绕节慎厅的树林,却又是一座用来隔断前后的假山,而且边上无路可走,须得从假山的山洞中穿越了。 朱由崧皱眉道:“这样设计,日后世子妃的大轿怎么抬进来?” 李谙说道:“小主子请放心,迎亲前一天,会将假山边上的草木移除一部分,以便世子妃的大轿进出;等世子妃大轿过后,相关草木竹石都会恢复原状的。” 朱由崧还是有些不快,但也没多少什么,便继续往北行去。 等朱由崧从假山的山洞里钻出来后,一片白蒙蒙的光现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朱由崧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光其实是冻结的池塘冰面形成的反射,而这池塘的面积可不小啊,乍一看去,至少有五六亩的样子,尤其是西侧水域面积较大,东侧着相对细小绵延,由此,整个池塘基本形成了一个葫芦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既是讨了“福禄福”口彩,又是工匠们对东门处回廊占去了部分府内面积后的因地制宜的安排,可谓用心良苦。 忘记当初设计图上标注的朱由崧停下脚步问道:“李谙,这水是活水吗······” xiaoshuting.la 李谙急忙答道:“回小主子的话,是活水,在西墙根和南墙根各有进出的水路与王城水脉相连,而王城水脉实际又是与洛阳护城河连通的,洛阳护城河又是和洛河、谷水等水系连通的,绝对是生生不息,循环往复;至于水路进出口处,也与王城水下暗门一样,用多重千斤铁栅栏予以封堵,并时常检视,歹人绝不可能寻水路而进府的。” 朱由崧点点头,没有评价,而是通过葫芦腰部的朱漆木宫(拱)桥来到池塘中心的小岛上,岛上有一水榭,是朱由崧与熟客、亲友会面及宴饮之处。 朱由崧在水榭里环视了一圈,发声道:“此榭可叫做‘惜福’,此洲可谓之‘珠洲’。” 之所以命名水榭为“惜福”,自是与之前的“节慎厅”相呼应的,至于为什么叫“珠洲”嘛,肯定不是因为朱由崧目前正在秘密进行的珍珠蚌养殖,而是借了苏轼在《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中“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意境,并且也有一颗丹珠在宝葫的隐喻。 “至于这个池子,就叫做映寿塘吧。” 是的,从福禄寿三星的说法,这池子似葫芦,便占了福禄,而独缺寿,但在王府这种地方又不能直言说什么“缺寿”的,这不吉利,有妨碍主人的内涵;所以在说法上“寿”字是隐藏了,故而池子应该命名为隐寿塘;但“隐”和“映”同音,且词义上,“映”比“隐”更佳,有以池为镜,照应人生的蕴意,同时又有着天人合一的含义;因此,朱由崧便替这池水取了“映寿塘”这三个字。 李谙能说什么呢,只能一个劲的说好呗,于是,朱由崧便穿过“惜福谢”的后堂,通过一座九曲桥,来到了映寿塘的北岸。 到了池塘的北岸,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同样掩映在假山、花木中的独立建筑,这是朱由崧平时办公的地方,两侧还有书房和实验室,当然,危险系数教大的实验并不在此进行,而是单独在了城外的某处王庄里进行。 所以,朱由崧并没有进入这座他日后常来常往的建筑,而是扭头回去观望,只见回首处,西、南两角上都有起伏的假山,但假山内部其实是空的,里面是世子府的仓库,用来存放一些乱七八糟的储备物资,一些低品级的洒扫宦官也会挤在那边居住。 遥眺了一眼世子府的西南角后,朱由崧便绕过书房,继续向世子府的北部走去。 接下来出现在朱由崧面前的,是一座是坐南朝北,而且南面没有开门的古怪建筑。 好在,朱由崧想起了设计图上的曾经看过过的内容,脸上不由得浮出了一丝微笑:“进去看看吧,这餐厅最后弄成什么样子了。” 没错,这处建筑其实是世子府内的主餐厅,日后只要福王和姚妃没有特意传召,朱由崧和妻妾儿女们就会此处享用一日三餐;既然,这个地方算是家庭比较重要的,联络感情的场所,朱由崧当然要走进去看了一眼的。 只是,朱由崧绕到餐厅的进口处才发现,这里说是一间餐厅,还不如说是一组餐厅,其中有一间大房间,将来专供朱由崧在时与妻妾子女们共同用餐的,若是朱由崧不在世子府用餐的话,这间大餐厅则是由世子妃和她的孩子专用。 而在这间大餐厅的东西两侧,还各有两间稍小一点的餐厅,应该是未来朱由崧另外四个妾媵和她们的子女在单独用餐时使用的,很显然,这样的布局,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严格体现了朱由崧妻妾们不同的尊卑和特权。 但尽管封建等级森严,可朱由崧却是不允许妻妾们在自己屋子里开伙的,因为一旦自己开伙,那么必然会因为各自嫁妆及月例的多寡,形成更深刻的隔阂,很不利于后院的安宁。 “李伴伴,”巡视完格局类似的大小餐厅,朱由崧对李谙交代道。“整排建筑就叫做怜农厅,大间单名月,其余四个小间,按春夏秋冬排列,至于刚才没进去的孤的书房,就唤作体悟阁吧,你记得,到时候,提醒我,把所以的厅室的名字都一并写了······” 377.世子府(3) 李谙应声称是,朱由崧便出了餐厅,向西一拐弯,走过一道隔墙,来到了距离怜农厅只有几步路的厨房,这个厨房叫做西厨房,主要是为世子府的主子们供餐的。 而在世子府东墙的北部,还有一个叫东厨房的做饭地方,那里才是为世子府内的宦官和宫女做饭的地方,按点供应,到点就停止打饭,根本没有西厨房这边随点随吃的服务。 至于李谙等世子府的首领宦官和世子妃名下的首领女官虽然也吃东厨房提供的伙食,但那是东厨房特供的,自然会比一般的宦官宫女吃的要好太多。 朱由崧巡视了一下西厨房,现在厨房还没有开始运作,自然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污渍和异味的;再看了看后厨,这边一共有六个灶台,可以同时出六道炒菜,边上还有单独蒸煮的位置;等到了炒菜间的隔壁,则是切菜、洗菜的地方;而在边上的另外几个小间里,已经储存有了米面菜蔬肉和瓜果,甚至还有一间是储存做饭用煤的。 朱由崧检视一遍,提醒道:“君子远庖厨,我不会经常来检查厨房是不是干净,但你们也要记住,生熟要分开了,肉和蔬也不能一团放置了,正所谓病从口入,你们是第一道关卡,千万注意了;另外,这里还要养两只猫,以防鼠患!对了,谁是司膳?” 一名跟在李谙身边的宦官出列跪拜下来:“奴婢田锴(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受命司膳!” 朱由崧深深的看了田锴一眼,告诫道:“菜做的好吃不好吃,孤不怪你们,但要是餐食不干净,那你就自己去找赵岩领罪吧。” 田锴叩首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另外,你贪点油腥,孤也不是不能容你,但是世子府里是要体面的,若是有什么吃不饱的事落到孤的耳里,仔细你的皮了!” 朱由崧针对的可不是自己和自己的妻妾儿女,而是要求田锴不能对下级宦官太刻薄了,肉蛋或可以三五天才安排一顿,但平日里的饭菜要让人吃饱了,以免下面的怨恨汇聚起来,直指朱由崧和他的身边人。 田锴虽然不知轻重,但还是再度保证道:“奴婢不敢黑了心肠。” “那就好!”丢下这句,朱由崧扭头就走出了西厨房。 等回到正路中轴线上,沿着带顶的连廊走上十几步,面前便是一座平地而起的旱桥,旱桥的形制类似南方常见的廊桥,内施彩绘,倒也绚丽夺目。 朱由崧当即感叹道:“这桥一建,风霜雪雨及暴日不侵,所以,就叫它无惧桥吧。对了,之前那座红桥,就叫做飞虹桥,那座九曲桥就叫做湛月桥。” 走过全长大约20米的无惧桥,便来到了世子府最核心的建筑群落,世子寝殿。 没错,无惧桥实际就是跟世子寝殿的南大门相连的,其建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朱由崧的女人和妻儿们在前往怜农厅用餐时避免日晒雨淋之苦。 朱由崧越过寝殿的南大门,顺着台阶走上了离地约30cm的平台,平台上以“>--<”型分布着一主四次等五座殿宇,这里就是朱由崧妻妾儿女们居住的地方了。 看着殿宇的外观,朱由崧点点头:“外面看看挺像样子的,走,进去,看看。” 朱由崧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待入内后,朱由崧细细查看了这座由一间主殿和四个偏殿组成的建筑,只见,各间殿宇之间互有回廊相连,此外,几处宫室间的空地也都用金砖覆盖,露天道路的两侧更是间隔排列着仙鹤造型的铜像,或振翅状、或啄食状、或俯首翅下,或引吭高歌,或蜷曲一腿,或举目四顾,不逐一而论。 但朱由崧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几间殿宇的格局和布置上,毕竟,这些殿宇他也是要居住的,自然要首先附合他的心意才行。 “小主子,”见朱由崧看的仔细,李谙便又介绍起来。“这些殿宇虽然有主次之分,但实际上具都是三个一组的格局······” 按照李谙的说法,每间殿宇都有正殿和侧殿组成,正殿的中间是起居室,左侧是寝室,右侧是书房,偏殿内也左中右的格局,目前暂时作为未来世子妃和其他妾媵带来的侍女的居处以及轮值宦官的夜间宿舍,未来则会清理出来作为世孙或朱由崧其他儿女的住处。 而主殿与次殿的最大区别主要有两个,其一是主殿的总面积要比偏殿大了近三分之一,其二是主殿的地基要比偏殿高三寸,如此,便能显出世子妃与世子妾媵之间的地位差距了。 朱由崧巡视完之后,尚且觉得还满意的他对李谙言道:“李伴伴,你再记一下,世子妃居住的主殿可以命名为玉华殿,四处偏殿则可分别命名为梅香殿、桐馥殿、菊英殿和兰蕙殿。” 李谙一一记录了下来,然后问朱由崧道:“小主子,那整个寝宫是不是要起个名字呢?”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摆摆手:“起什么名字都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联想,还是老老实实叫做寝殿吧。” loubiqu.net 朱由崧作为福王世子,位在郡王之上,用寝殿来形容居处,并不算僭越,但若是要用某某宫的话,就有些惹眼了,所以,干脆还是什么都不叫的为好;至于玉华、梅香等殿的命名,主要是形容美好的花草自然,北京那边倒也不会过度牵强附会的。 李谙应了一声,朱由崧便让值守宦官打开主殿的后门。 当即,一座相连又独立的建筑出现在了朱由崧的眼前,这就是朱由崧在世子府设计之初便指定一个特殊建筑----澡堂。 与餐厅的格局类似,澡堂也是由一大四小,五个并排的房间组成,其中最大一间只有朱由崧和未来世子妃可用,其余四间则是朱由崧的四个妾媵使用的,至于宫女和宦官嘛,就只能去另外的公用澡堂轮流洗漱了。 朱由崧走下台阶,走进地势较玉华殿低了50cm的澡堂看了看,当即又转到澡堂后面烧水的炉间瞅了一眼,觉有这澡堂实在low了。 没错,因为没有锅炉和水管,所以热水届时是需要人工添加的,也就是世子府的人力不值钱,所以才可以如此的挥霍······ 378.世子府(4) “这里今后就叫做涤身涤心堂!”朱由崧再度命名道。“之前怜农厅用了春夏秋冬和月,寝殿这边也是用了类似的对照名字,这五个池子,便叫做青阳池、槐序池、高商池、玄英池以及皓彩池。” 说到这,朱由崧有些可惜,虽然双福号已经能生产出纯净的平板玻璃,但他考虑用玻璃在澡堂顶部做出望月空间的设想在这个时空中实在有些天马行空了,所以,第一时间被福王给“枪毙”了,甚至连朱由崧想在澡堂后面圈一块空地作为露天浴池的设想也同时被福王给驳了,故而,朱由崧是没办法一边看着雪花飞舞一边泡热水澡了。 “小主子,接下去就是花园了,您还要再看吗?” 对于李谙的问题,朱由崧回答道:“反正要从北门出去,一并都看了吧。” 于是,众人便继续往前走着,这时便发现,澡堂的后面是一片花园,内里遍植花木,间或有些秋千、座椅之类的休憩嬉戏之地,然后一条青砖铺设的台阶小路在花园里曲曲折折的,往复几回才到了寝宫的后门。 打开寝宫后门,出去又是两排林木,等再往前走几步,便到了世子府的北墙,乍一看去,北墙边是一溜平房,李谙便介绍道:“奴婢和有司职的内监宫女都住在这边,其中宫监住在北门的西边,宫女则住在北门东边,另外东墙中段以北除了有东厨房外,还有一个对全体宫监宫人开放的澡堂子,至于奴婢等,倒是有人专门送浴桶来的。” 朱由崧沿着道路巡视了一遍,然后注意到,北门其实是有两道门户的,内里一道由宦官看守,外间一道由仪卫看守,而在两门之间,仪卫有一间不大的休息室,可以用来轮流休息;而在西角门这边,却是只有一道门户,仪卫们的休息间是搭在世子府西墙的外面的。 因此,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世子府内的宫女会主要安排在世子府北墙根的东边居住! 没错,因为这些宫女在广义上也算是朱由崧的女人,自是不能轻易接近甚至远远看一眼除了朱由崧以外的正常男性的,以免出现了某种难堪的局面。 只是为了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寿数坚持到补天裂的时候,朱由崧基本上是不会去碰这些宫女,除非真的貌比天仙,亦或是跟神宗皇帝当年一样,突然间就精虫上脑了。 虽然明白了为什么宫女都安排在世子府北墙根的东面居住,但朱由崧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西角门处的守备情况与其他两门不同,所以,朱由崧便开口问道:“为什么西角门仪卫的哨房是在世子府墙外的!” 已经移防西角门的许昇焘替李谙回答道:“回世子爷的话,西角门这边平时虽然有十名仪卫驻守,但其中六人每一个时辰要巡视世子府一圈,所以在府外驻守更方便一些。” 根据许昇焘的解释,朱由崧了解到,迎恩门和孝悌门的值守仪卫除了看大门以外,还有一个任务是陪着朱由崧外出,其中孝悌门这边还简单一点,只需要护卫朱由崧和朱由崧未来妻妾子女在王城内的来往,而迎恩门这边的仪卫则要陪同朱由崧去各处工坊视察,所以,算下来也就西角门这边的担子最轻,故而巡逻的任务就落到了西角门守卫头上。 朱由崧明白怎么回事后,笑了起来,是的,在朱由崧看来,迎恩门仪卫的责任最重是真的,但孝悌门这边却有借机偷懒的嫌疑,所以,他便问许昇焘道:“三个门的仪卫平日里进行轮换吗?” “仪卫每旬都换,但卑职和蔡百户、严百户这边半年才交换一次岗位。”许昇焘报告道。“移防的顺序是西角门九名仪卫换至孝悌门,孝悌门抽九名仪卫至迎恩门,迎恩门抽九人至西角门,总之,确保二至三旬之内,每个门的守卫都要轮换一次。” 朱由崧心说这样才大体公平的,所以,他就没有进一步追问,只是冲着许昇焘点点头:“如此倒也自成循环,好了,你继续值守吧,好好做,别出岔子,有机会,你们三个,我都会有安排的。” 许诺之后,朱由崧也不重回世子府内,直接就沿着世子府的外墙向燕居殿行去,等行到中途,朱由崧扭头跟李谙说道:“父王母妃把迎亲时间定在四月,这样吧,你且安排一下,争取在三月中旬之前,把东西从燕居殿搬过来。” 李谙应道:“是,奴婢,这就安排下去,一定不会误了小主子的大事的。” 其实,朱由崧身边的东西并不多,需要搬的也就是一些书和实验器具,但朱由崧的东西不多,黄氏等世子妃、世子妾媵的东西却不少,而且这方面的布置还不能是李谙越俎代庖了,需得黄氏等诸女的陪嫁丫鬟和嬷嬷来经办,再加上还要再挑选一批足够数量的宫人入府,工作量还是蛮大的,两个月时间,并不算太宽裕。 朱由崧却没有管李谙的担心,只是随口问道:“寝宫那边的值守你准备安排谁来做?” 原本燕居殿的执事宦官马齐已经被朱由崧派到南京去了,世子府奉副金泰也去了临清,至于另一位有资格的宦官王乾目下也在北京,因此剩下的只有赵山、俞义这两个小辈了。 bqgxsydw.com 对此,李谙以为朱由崧要提拔自己的两个伴读呢,所以,便顺着朱由崧的意思说道:“奴婢看,俞义和赵山比较妥当!” 朱由崧摇头道:“赵山,我想让他在体悟阁当差,俞义,我想安排到王乾那边学习,寝宫这边要不你自己兼着,要不从王府里调一个人来管。” 李谙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是从王府里调一个人来,所以,他便再度顺着朱由崧的意思说道:“那奴婢去跟段公公打个招呼,请他安排一下?” “可以,顺便再跟段炜说一下,把赵山他们的身份解决了。”朱由崧言道。“让赵山司履,俞义司冠、万世司佩、钱禄司衣,裴渡和刘琛等几年再安排吧······” 379.广宁沦陷 三路夹击后金的策略失败之后,熊廷弼的态度趋向于保守,与主张积极进取的王化贞之间的矛盾也日趋激烈,而在大明朝堂这边,虽然天启帝已经前后向辽东拨付了数百万的内帑,但如今内库和国库一样都已经空乏,所以也迫不及待的希望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平息辽东的危机,故此,朝堂这边的态度便自然而然的倾向于了主张对后金实施进攻的王化贞这边。 于是,王化贞“所奏请无不从,令无受廷弼节度”,而熊廷弼的奏请则“事多龃龉”;到最后更是出现了,作为下属的王化贞统领广宁周边十四万明军(实数大约10~11万),而身为长官的熊廷弼手中只有5000人的尴尬局面。 但王化贞属于那种口号喊得很响,实际没有办事能力的官,其在任上“一切士马、甲仗、糗粮、营垒俱不问,务为大言罔中朝”,并还幻想着“以不战取全胜”。 甚至在天启二年正月初六那天,王化贞还上疏说:“愿以六万兵进战,一举荡平······” 而在同一份奏疏里,王化贞还故意给熊廷弼下套,说什么:“臣又愿与经臣约,怒蛙可式,无摧战士之气,劳薪可念,无灰任事之心······” 在王化贞这篇堂堂皇皇的大话蛊惑下,以王化贞座师叶向高为首的明廷高层不禁喜形于色,认为歼灭后金指日可待,便委于王化贞“便宜行事”的权力,彻底置熊廷弼于架空的状态,此时,大权在握的王化贞便布置部将,准备东渡辽河,进攻辽阳和沈阳。 然而,就在王化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时候,努尔哈赤也做好了进攻辽河以西地区的准备,这不,天启二年正月未过,后金便遣派五万军队渡河攻击要点西平堡。 爱好中文网 王化贞问询,便派出总兵官刘渠、祁秉忠率军去救援西平堡,同时又派孙得功率广宁兵出援;然而在孙得功之后,刻意贬低后金战力以至于自己都相信了的王化贞并没有进一步增派援兵,这就让孙得功产生了王化贞故意要让自己送死的判断。 天启二年正月二十二日,刘、祁、孙三部援军抵达距离西平堡不远的平阳桥,结果与围点打援的后金军正面接战,刘、祁两部陷入苦战,但孙得功部却在与后金军稍一接触便不战而逃。 在逃回广宁的路上,孙得功得知刘渠和祁秉忠力战而死,生怕回到城中被拿问的他便一面派亲信联络后金、准备投降,一面又在抵达广宁时率部高喊后金军已至城下、“军民宜早剃发归顺”的口号,导致了“一城轰然、争夺门走”的乱局。 此时,若是王化贞能出面稳定人心,组织城内部队镇之以静的话,广宁未必会轻易失守,但王化贞却仓皇的抢先逃出广宁城,如此一来,城内大军便在无人主持大局的情况下,一哄而散了;而此时,孙得功派去联络后金方面的信使根本还没有与后金方面接触上,直到两天后,屯兵沙岭一线休整的后金军才姗然的开入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广宁城······ 王化贞一直逃到闾阳驿才遇到听闻警训后率部赶来的熊廷弼。 两人见面之后,许是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局面,亦或是为辽兵不堪一战、辽事再度恶化而担心,王化贞当场大哭了起来。 见状,一贯嘴臭的熊廷弼却冷笑道:“六万众一举荡平辽阳,今竟如何?” 无言以对的王化贞掩面长叹,许久之后,为了减轻自己失败的罪责的王化贞便试着跟熊廷弼商议如何保守宁远与前屯地区,对此,熊廷弼却道:“嘻,已晚,惟护溃民入关可耳。” 是的,宁远和广宁前屯千户所此时的城防很差,军队又因为战败而失去了战斗意志,此时根本是守不住辽西走廊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壁清野,把剩下的六、七万军队和十余万辽民尽可能的带回山海关一线去。 王化贞对此显然是不满意的,但此时他的威信扫地,再也无法对抗熊廷弼的决定,再加上肝胆俱裂的军队将领们一致拥护熊廷弼的主张,所以,大撤退的计划就此落实了下去。 好在熊廷弼事情也没有做绝,所以看着同为文官的面上,熊廷弼把自己带来的,尚且还有组织的5000明军交给王化贞断后,然后尽焚积余及房屋建筑,并填满水井后,带着背井离乡的十几万军民,一步一回头的退往了关内。 后金兵没有想到熊廷弼会如此果决,因此等他们打扫完平阳桥战场、接收了广宁周边乞降的城寨后,重新展开追击时,却发现了一片焦土,没有能从大明军民口中夺取粮食辎重充当补给的后金军无力追击,便重新退回了辽河以东。 从后金军追击未果的现实来看,熊廷弼果断撤退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当时的后金还没有国力染指辽河以西地区,因此只要留出足够的缓冲地带,后金军直接越过数百公里的无人区,进攻山海关的可能性不大,明军完全可以在山海关经过充分训练和整顿后,再图谋北上,如此,明廷的经济压力也会有所减轻的。 然而,熊廷弼的主张更多的只是从战术上,而且是辽东一地的战术上做了考虑,事实上,即便仅仅是为了大明朝的脸面,朝臣们也没办法接受在自己手上丢失关外全部土地的责任,更不要说一旦退守山海关,就没办法阻止后金控制朝鲜、威慑蒙古,进而形成一个类似当年辽帝国的新的北方王朝。 届时,整个北中国的防御形势必然会出现全面恶化的可能,一旦九边处处有警,到处要填窟窿,那绝对不是眼下财政收入不足的明王朝所能应对的,所以,熊廷弼弃守宁远前屯的决定在某些人看来是严重错误的,也因此,在王化贞被捉拿下狱后没几天,原本褫职回籍听勘的熊廷弼也被抓入了诏狱之中······ 380.南北 就在东北的形势再度恶化之际,万历二年正月间,四川的军事形势出现了向好的迹象。 以石砫兵为首的各路援军相继赶到了成都附近,并收复了安岳、乐至等县;在外围军事压力增加的情况下,永宁叛军内部对何去何从产生了争议,不少叛军将领认为,眼下奢军已经陷入了明军夹击的势态下,不应该拘泥于攻陷成都,而是该壮士断腕的舍弃成都,向明军力量薄弱处扩张,但奢崇明父子却不以为然,坚决要抢在明军合围前攻占成都。 在奢崇明父子拒不纳谏的情况下,奢崇明的部将罗乾象意识到奢部失败在即,于是产生了跳船逃生的念头,遂秘密与成都城内明军联络,表示愿意弃暗投明,并且反戈一击。 成都城内主持大局的四川布政使朱燮元决定接受罗象乾的投诚,并布置了一个顺势反击的计划,就这样,在当年正月二十八日的晚上,罗象乾命人在奢崇明部的营地内纵火制造混乱,而此时朱燮元便通率城内明军趁机夹攻,致“崇明父子遁走泸州,乾象遂以众来归”,由是,被围102天的成都终于解围了。 成都解围之后,朱燮元便趁着奢崇明父子溃逃、贼军人心不稳之际,迅速组织各路援兵进行追剿,进而先后恢复了资阳、内江、简州(简阳)等四十多处州县,成功的将奢崇明叛军分割在了重庆和其老巢永宁两地。 然而,正所谓按下葫芦浮起瓢,这不,正当四川的形势已经大为的好转之际,当年的正月二十七日,在听闻奢崇明已经攻陷成都的谣言之后,水西宣慰使安位之叔、实际掌握水西地方实权的安邦彦便裹挟安位起兵叛明了。 2k小说 水西叛乱伊始,为了扩大自己的声势,安邦彦便自称罗甸王,然后声称自己将起兵数万攻打贵州;见水西宣慰使举起了反明大旗,周边的罗鬼、仲苗各族纷纷响应,据说一共有四十八家土司土目跟随安邦彦行动。 这些叛军很快攻陷了毕节,又夺取了安顺、龙里等地,其等的兵势很快扩大到了十余万人的规模----其实不一定都是兵,实际可能是全部男丁----并于二月初七包围了贵阳城。 当时防守贵阳的提学道刘锡玄记录道:“二月初七日,果从城楼见城飞蚁集,数万猡兵、数万仲苗,铁骑金戈,环五门外山头,于辰时扎营,午时战北门,转战东门矣······” 此时,贵阳守兵“不计三千”,守城将领便紧急“募兵四千”,但面对绝对优势的水西叛军,贵阳城还是岌岌可危,幸而抢在围城之前,总兵官张彦芳统率一部援兵冲入城中,这才让城内守军扩大到了一万余人(对外宣称2万),从而有了一守之力。 但紧接着副总兵徐时逢、参将范仲仁等部援军在强渡瓮城河时被安邦彦的叛军击败,贵阳的外援断绝,至此陷入了长达十个月的围困之中······ 水西叛乱,贵阳被围的消息传到明廷,刚刚因为四川方面的好消息,而松了一口气的明廷上下再度紧张起来,是的,眼下等于明廷在三个方向用兵,这绝不是财力困顿的明政府能够承受的,于是关于放弃辽土、退守山海关的主张便成了某种主流意见。 而对于这个意见,当时主持大局的东林党人是不同意的。 要知道,天启二年正值外计之年,礼部尚书张问达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等东林党人正欲借此机会追杀政治对手,此时若是朝廷放弃了整个辽西走廊,那就会在舆论上失去了道德的制高点,恐怕追杀不成,还会被三党联手反击,所以,东林党人此时是无论如何不同意放弃辽西的。 由此,某位审时度势的人物出现了,此人官位不高,不过是区区一个兵部职方司主事而已,却敢下重注押宝,所以,在众人还争论不休的时候,一个人请假骑马去观察关内外的形势,对山海关一带的山川地形进行了“细致”的调查。 由于此时后金军根本无力越过数百公里的无人区进攻山海关一线,所以此人很顺利的完成了调查,等他从山海关前线回到北京后,便高调的宣布“予我军马钱谷,我一人足守此。” 这句话实际在逻辑上存在重大问题的,但却让东林党如获至宝,便将此人从正六品主事提升到了正五品的山东按察使司佥事,调往辽东任职。 然而此人到了山海关后很快与接替王化贞担任辽东巡抚的王在晋发生了冲突。 说起来,万历二十年(1592)进士,历任中书舍人、工部署郎中事、南京礼部署郎中事、福建按察副使衔兴泉兵备道、湖广参议、湖广提学参议、浙江右参政兼佥事、浙江按察使、浙江右布政使、江西左布政使、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巡抚山东等处督理营田提督军务、兵部侍郎的王在晋可是老干部了,在兵事也有多有经历。 因此,王在晋到任后分析了当前辽东局势,认为现而今不能指望辽镇官兵能与后金军交战,而这个交战是包括了夜战和守城的,所以,他认为必须优先考虑先确保山海关的安危,在山海关外的八里铺修建一座屏障山海关的重城,在修完八里铺后再修中前所、中前所修完修前屯,等把这七十多里辽西道给搞得固若金汤后,再派兵收复宁远,但也不是死守宁远,而是将宁远作为预警前沿,一旦侦得后金军来进犯,便撤出宁远,以漫长的补给线拖垮后金军。 王在晋的计划一开始是得到了天启帝的批准的,甚至面对王在晋要求的九十三万两白银的巨额建城费用,天启帝也从已经捉襟见肘的内库里拨出二十万两来予以部分满足。 可是,那位大言不惭的民科军事家到任之后,却看不上王在晋如此缓慢的推进之举,他认为这么做没必要,应该直接在宁远筑城并坚守宁远,然后以宁远为基地,向北推进,所以,他便置王在晋让他干的收拢难民的正经事不做,直接向叶向高打报告。 接到此人的报告后,东林党立刻派身为天启帝师的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出马“调查”实情了······ 381.成亲 南北的纷乱自然影响不到洛阳的安定,更无法阻止福王府举办盛大的婚礼,这不,天启二年四月初七,朱由崧迎来了自己的人生大事,而整个洛阳城和河南府都因此受了益。 是的,福王夫妇原本准备花十万两大肆操办的,但朱由崧以国家多事,本藩花销巨大,(朝廷)内外侧目为由,对福王夫妇进行了劝说,最终在好说歹说之后,将婚礼的开销削减至了六万两,其中至少3000千两用于减免王庄的年贡,另外12000余两用于赏赐王府上下及王府门下各处产业的管事和员工,此外,黄氏聘礼价值5000两白银,仲氏女、邢氏女、白氏女、梁氏女的聘礼各为20000两,真正婚礼花销不过30000两出头而已。 说起来,30000万的支出已然是不少了,整个洛阳的大街小巷都扎起了绢花组成的迎亲牌坊,王府更是摆下流水席,从四月初三到四月初九的七天里,日夜不停的供应饮食,随便什么人、什么时候,到了就可以开吃,其热闹场景,足以让洛阳人说道十几年的。 当然,朱由崧这边有付出聘礼,就有收回嫁妆,比如黄家祖祖辈辈都是河南卫的指挥使佥事,所以名下侵占的军户田多达数百顷,这次就拿出五十顷田和价值3000两银子的金银首饰、珠宝古玩作为黄氏的嫁妆;邢氏女和白氏女的嫁妆也不少,各自算下来也有1~2000两左右;梁氏女的嫁妆最厚,土地、商号、工匠、现银、婢女等等,加在一起价值差不多有近20000两之巨;只有世袭五经博士仲氏家的女儿陪嫁少了点,但两马车的书,足以说明其背后的潜在实力。 没错,朱由崧一般是不会使用妻妾们的体己的,这些钱他只能看看而已,但真到了要用的时候,几个女人能不给朱由崧使用吗?所以,这些钱就可能是朱由崧最后的本钱,关键时翻本的本钱,平时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的。 “一拜天地!”黄氏的大轿被抬进世子府之后没多久,婚礼就在暮色中拉开帷幕了。“再拜高堂!”朱由崧如木偶一样由人操作着。“夫妻对拜!礼成!” 2k小说 但进行到这一步,婚礼还没有结束,接下来王城和世子府的大门中开,早就等候多时的礼部官员和内廷中使捧着册封诏书走了进来,所以,朱由崧还是搀扶着黄氏跪拜接旨。 “······斯诚佳妇,衍福藩之宗社,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诏书宣读之后,是授予金册的仪式,按照明代册封的制度,亲王正妃有金册金宝,但世子妃和郡王妃只有金册没有金宝,郡王长子妃那连金册都没有了,只好等着郡王长子继承王位后再向朝廷申请补发。 接过金册,并将其转给李谙保管后,黄氏叩头颂道:“福王世子妃黄氏叩谢天恩!” 仪式到此结束,自有人将朱由崧夫妇送回洞房,是的,朱由崧贵为福王世子,是没有人敢来闹洞房的,而且朱由崧也不需要去给一众宾客致谢敬酒,直接就可以开始洞房里的仪式了。 所谓洞房里的仪式,自然不是急不可待的行敦伦之事,而是先由朱由崧挑开了黄氏脸上覆盖的喜绸,然后在王府老宫人的主持下进行合卺礼。 与民间用酒杯或葫芦喝合卺酒的仪式不同,朱由崧和黄氏是用上好的黄玉雕成的人造葫芦饮的低度米酒,然后两人依照古礼将手中的玉瓠同时往铺着地毯的地板上一丢,由于雕琢时做了手脚,所以丢于地面上的玉瓠便形成了一仰一合的形态。 老宫人看了便叫嚷道:“男俯女仰、天覆地载、阴阳和谐、大吉大利!” 随后边上伺候的宫女宦官们替朱由崧和黄氏脱下喜服,换上居家的轻便衣服,然后朱由崧替黄氏卸下头上的步摇等装饰,而黄氏则帮助朱由崧免冠并抽去朱由崧簪发的玉簪,这个过程又叫做解缨礼,全部过程只能由夫妻双方来完成,别人是不能插手的。 等两人都披头散发了,边上的宫人便将朱由崧的一缕头发与黄氏的一缕头发打结在一起,这就是结发礼,整个晚上是不能解脱的,否则就意味着婚姻中途会产生变故,而等到第二天夫妻双方起床,再由伺候的宫人将这个发结剪下来,保存起来,这就是同心结。 等同心结打完了,朱由崧一挥手,所有伺候的宫人和宦官躬身退了下去,只留下朱由崧和黄氏两人留在了寝殿之内,也许是预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黄氏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起来。 朱由崧也不多话,搀着妻子走到床边,然后抱着黄氏半倚在床头,这时候,朱由崧才得以借着烛光仔细的观看了黄氏,在朱由崧的注视下,黄氏貌似平静,但双眼的睫毛微微颤抖,显示了其内心并不如外表一样镇定。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可是口占了一首柳永的《满庭芳·茉莉花》,那时我就在想,那个胜冰雪聪明的姑娘,会不会有缘无分呢?”说话间,朱由崧握了握黄氏的手。“天从所愿,你我今后是夫妻了,那可是比知己更胜了一筹,须得同心协力才好。” 黄氏扭头看了看朱由崧,深深的点了点头:“妾明白世子爷的意思了,妾会安抚好府内事务,断不让世子爷分心了。” 朱由崧笑着在黄氏的脸上香了一口:“吾妻不愧为冰雪聪明啊!” 黄氏娇羞道:“世子爷······” 但黄氏的话却被朱由崧用手指给封住了,黄氏有些不解,却见朱由崧从床边爬了起来,然后走到某个柜子前,侧耳仔细听了一会,猛然拉开柜子的门,只见一个睡得吐泡泡的小朋友赫然出现在朱由崧的面前。 黄氏见到这一幕,差一点惊呼起来,却见朱由崧摇着头把小朋友给抱了起来,然后向黄氏介绍道:“这个小混蛋叫朱由渠,是我的亲弟弟。” 说罢,朱由崧拉开门,走出去,冲着闻讯而来的宫人们呵斥道:“由渠跑进来,都没人知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382.成亲(2) 在大明,如果新娘子新婚夜不能见红,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搞不好会造成血案的,皇族这边自然规矩就更严了,所以,朱由崧顾不得黄氏只有十五岁,依旧与其进行了敦伦,不过,朱由崧可不敢让身体实际还没有长成的黄氏现在就受孕,所以,轻舞慢摇了一番之后,朱由崧并没有把存货注入,而是利用黄氏的无知,排泄到了其他地方。 不但黄氏是这样,仲氏等4女那边,朱由崧也准备如法效仿,是的,尽管福王夫妇有些着急,但朱由崧觉得自己和几女还小,再过个三四五年后,再有子嗣也不晚。 当然,为了避免另一个时空中弘光帝欲求子嗣而不得的后果,朱由崧也会注意节欲的,五个女人,每个人一个月有那么两次,也就足够打发了,毕竟,根据生理学上的知识,女性的需求是随着年纪增长而增长的,刚刚尝到滋味的女人是并没有太多的欲念的。 爱怜之后,朱由崧便拥着受创的黄氏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显然已经过了正常晨省的时间,朱由崧不禁苦笑一声,唤醒了还在沉睡的黄氏:“霓姐,该醒了,父王和母妃还在等着咱们呢!” 半梦半醒的黄氏一下子从床上惊坐了起来,脸上飞红一片,朱由崧看了顿时食指大动,一下子把自己的决定抛在了脑后,俯身而上,再次轻怜细艾,在黄氏身上舞弄了一通。 黄氏羞红了脸,直接用衣襟遮住了自己的脑袋,却被朱由崧拨开,并用嘴堵住了嘴。 黄氏如细蚊一般叫唤道:“莫让父王和母妃等急了!” 朱由崧一边律动一边笑道:“既然父王和母妃已经等了,那就再多等一会不迟!” 黄氏无奈,只好任由朱由崧亵*玩着,直到朱由崧畅快了之后,这才命令宫人准备好浴室,然后抱着柔若无骨的黄氏走进了热气腾腾的澡堂子······ wucuoxs.com 洗漱之后,收好同心结的朱由崧和黄氏简单的吃了两口晚早饭,便匆匆赶往福王府参拜福王和姚妃;两老果然一早就在那等候了,但对于年轻人的贪恋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对新婚夫妇的亲腻眉开眼笑的。 在福王和姚妃喜形于色的眼光中,黄氏壮着胆子给二老奉上了媳妇茶;福王和姚妃饮完茶水之后,二老对了个眼神,姚妃便拖着黄氏去了后间。 福王则跟朱由崧交代道:“新婚莞尔,父王本不该说这话,但仲氏几个,你也不要过于冷淡了,毕竟现在也就只有你能替本藩开枝散叶了。” 朱由崧应道:“是,孩儿知道的,不过子嗣这事不能强求,毕竟孩儿和黄氏、仲氏她们身子骨还没完全长成了,或许过一二年,情况会更好些!” 福王看了看朱由崧,问道:“这话是你聘请的那位国手说的?” 朱由崧笑道:“陈实功老先生并没有直截了当的这么跟儿子说,但少阳少阴的说了一通,大体也就是这个意思,总之是劝孩儿不要急于求子,须得先稳固了精元再说,而且,母壮才能子强,黄氏他们也要调养至最佳才好。” 福王点点头:“陈老先生的话是有道理的,孤可以暂时不急着要求你生下子嗣,但最多两年,若是三年后还未生育,父王就要替你想办法了。” 朱由崧应道:“成,一切按父王的意思办!” 福王想了想,又问道:“你铸的那些银币,怎么听说市面上有不小的骂声啊!” 朱由崧回复道:“这批银元的含银量的确不如金花银,但据孩儿所知,闽粤那边也还是认的,一两至少值当金花银九钱至九钱三分,这就不错了,余者慢慢来吧;而且孩儿的意思,这银币可以先用在日本和朝鲜。” 福王打断道:“就跟你现在造的伪币一样吗?” 朱由崧并不奇怪福王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解释道:“父王说的是,如果能把永乐钱仿出来,孩儿也是会用在日本的,不过,现在还不行,现在的比例下,孩儿赚的不多,恐怕还要再调整一下原料配比才行。” 福王笑了笑:“你在日本赚多赚少,孤是不管的,只要这些假钱不用在国内就好。” 朱由崧解释道:“这假钱用在日本国,不但能当真钱用,货值还是国内一倍,这么大的利,孩儿又怎么可能用在国内呢!” 说话间,姚妃拉着娇羞的黄氏从后面转出来了,福王见状也不多说下去,只是吩咐道:“家中经营反正都是你管着,知道怎么做就可以了,不必事事禀告,好了,你们回去吧,晚上,记得来吃晚饭!” 朱由崧带着黄氏回到了世子府,坐定之后,他有些好奇问黄氏道:“母妃跟你说了什么?” 黄氏眼底闪过一丝的不舒服,但还是一五一十的说道:“母妃的意思,是想让世子爷雨露均沾······” 朱由崧抓住黄氏的手,抱歉的说道:“为福藩绵延子嗣是我的责任,所以要委屈你了。” 黄氏眼眸低垂,违心的说道:“没什么委屈的,别忘了陛下的册封诏书上也是说的明白的,为福藩绵延子嗣也是妾的责任,况且妾是大妇、正室,不能以私废公的!” 朱由崧也不管黄氏说的是不是违心话,直接把黄氏揽到怀里表态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朱由崧说的这段词来自《诗经·邶风·击鼓》,原本是表示战友之情的,但后世多理解为情侣和夫妻之间的情谊,所以,朱由崧自认没有用错,但黄氏听到了之后却噗嗤笑了出来。 好在,黄氏的确冰雪聪明,所以,她没有直接指着朱由崧用典不当,而是说道:“世子爷要逗妾发笑,也不要用这等方式呀!” 朱由崧这才恍然自己说错了话,只是他也不刻意纠正,就这么拥着黄氏,时间似乎就此一下子停顿了,直到好半天后,才被某个小朋友的声音打破了:“哥哥,昨天我是不是在你那睡着了······” 383.家事安排 和黄氏如胶似漆的黏了两天,第三天,朱由崧陪着黄氏回了门,说实在,也就是黄氏家在洛阳,否则这个门还真不好回呢,也许,这也是福王夫妇最终选择黄氏作为朱由崧正妻的原因之一了。 新婚后的第四天,在黄氏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朱由崧离开了玉华殿,转而前往了梅香殿、桐馥殿、菊英殿、兰蕙殿等处与仲氏女、白氏女、邢氏女、梁氏女打了个通关。 是的,这些女孩子是与黄氏同日进的王府,可惜的是,黄氏是正门里抬进来的,而他们却只能走的是北门,更让她们难过的是,朱由崧和黄氏腻味了三天,可留给自己的时间只有一天,因此,昔日还平等的女孩子间,瞬间就被礼教隔离出了巨大的身份落差。 等精力耗费巨大的一周结束后,朱由崧把众女都唤到了怜农厅,然后正式宣布道:“今后,除非晨省昏定时父王和母妃留饭,否则我们一家人就在这里用餐,届时你们要将就我的生活习惯,我不希望某一天谁迟到了;当然,有时候,我会外出几日,这几日,你们什么时候用餐,你们可以自己决定,都听明白了吗?” 黄氏以降的众女齐声应道:“妾等听明白了!” 朱由崧听罢,冲着李谙一使眼色,李谙便出列宣布道:“根据世子府的制度,世子妃每年的用度是银币八百两,其余各殿夫人每年用度是五百两,眼下虽然已经是四月了,但今年还是按全额来发。” 其实,朱由崧的侧室们是没有资格称为夫人的,但这不是关起门来吗,所以僭越一点也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在场的诸女已经被李谙所说的年例数字给吸引了,根本就没空考虑太多。 2k小说 没错,无论是八百两还是五百两,这个数字都超过了诸女的想象,不禁有人产生了某种担心,对此,李谙未卜先知的补充道:“至于娘娘和各位夫人的嫁妆依旧是各自的体己,世子府这边不多过问,请娘娘和各位夫人安排信用之人善加管理了。” 众女虽然没有那么肤浅,但心里的满意还是通过眼神表露了出来,于是,朱由崧开口道:“这钱,虽然不拘束你们怎么用,但一般而言,主要是给你们打赏的,可别胡乱买什么首饰、吃食,若是一年下来还有剩余,留在手边存起来,关键的时候自是有用的。” 众女齐声应道:“是,妾等明白该怎么做了!” 李谙见关于月例的事情大家都很满意,便继续说道:“世子爷这边排了个表,安排了就寝顺序,先在奴婢便念一下,请娘娘和各位夫人记住了。” 众女都是初为人妇,在一众人等面前听到“侍寝”这两个字,各个都羞得双颊飞红。 但李谙却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说道:“每月初一至初三,世子爷在娘娘的玉华殿安歇;每月初四和初五,世子爷在仲夫人的梅香殿安歇;每月初六和初七,世子爷在白夫人的桐馥殿安歇;每月初八和初九,世子爷在书房体悟阁里休息;初十和十一两日在邢夫人的菊英殿安歇;十二和十三日,世子爷在梁夫人的兰蕙殿安歇;每月十四日和十五日,世子爷再回体悟阁休息;下半个月,也是依次轮换。” 朱由崧插话道:“若是我有外出,轮空的时间就从去体悟阁的那几天里补,这样,大致公平。” 朱由崧这么安排,主要是为自己的身体考虑,当然,他也完全可以每个月只去各处夫人那一到两天,但朱由崧还做不到拔吊无情,所以,便决定一天陪着妾室们过过夫妻生活,另一天则抱着对方睡一觉,给对方以足够的温情;至于黄氏作为世子妃那肯定是有优待的,所以,每个月便多了两天相伴的时间。 然而,朱由崧却发现黄氏似乎非常的委屈,所以,他考虑了一下后,重新决定道:“这样,略微变动一下,上半月,初一和初二去梅香殿,初三和初四去玉华殿,初五回体悟阁,初六和初七去桐馥殿,初八和初九去菊英殿,初十回体悟阁,十一和十二去玉华殿,十三和十四去兰蕙殿,,十五回体悟阁,然后下半月继续按这个顺序流转。” 按照朱由崧最新的安排,四位妾媵的侍寝时间没变化,还是每月四天,但黄氏侍寝的时间就从原来的六天变成了八天,与妾媵的区别就明显起来,对此,黄氏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不过,朱由崧却等于少了两天养精蓄锐的时间,其中苦楚,只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了;唯一庆幸的是,眼下朱由崧还年轻,还有足够的恢复力。 “娘娘、各位夫人,你们身边都有自幼跟随的侍女,但王府的规矩是与外边不同的,所以,请约束后各自殿内的人,否则,出了事情,只能是公事公办了。”见这个环节,诸女也没有太多的意见,所便进入了三个议题。“到时候赵奉承那边,轻者打板子,重则逐出王府,更重者直接打死,但即便是最轻的打板子,那也丢脸不是!” 黄氏待众女应道:“多谢李伴伴提醒,妾等会注意管束的。” 朱由崧再度插话道:“除了各人管各人的话,霓儿,你要把世子府的内务都管起来。”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不全面,所以,朱由崧解释道:“财权和人事权暂时不能给你,但风纪什么的,你还是要抓的。” 黄氏应道:“是,妾一定管好了世子府内的风纪!” 朱由崧还想再说些什么,赵山跑来报告道:“世子爷,文山从北京回来了!” 文山是杜秀文的字,是他中举后,乡试座师给他取的。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这次没中,他情绪怎么样?” 赵山应道:“看上去还好。” “成,让他休息两天,过两日,让他来世子府把情况说一下。” “是!” 赵山退了下去,朱由崧看向李谙:“李伴伴,继续往下说吧。” “是!”李谙应了一声,再度开口道。“娘娘,各位夫人,还有就是······” 384.收权 转过天来,朱由崧和诸女给福王夫妇晨省的时候,福王跟朱由崧说道:“崧儿,之前王府的事务你接手了一半,如今你也成亲是大人了,所以,我跟你母妃商量了一下,你把剩下的一半事务都接过去吧。” 朱由崧一皱眉头:“父王、母妃,儿子那边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没有理清呢,这王府其他的事权,还是让母妃继续管着吧。” 福王笑了笑:“这王府里的内务日后总是都要交给你们夫妻的,现在早一天熟悉了,你母妃也能早一日轻松下来。” 福王等于把事情提到了孝道的高度,对此,朱由崧只好应道:“既然如此,孩儿就试着接手看看,不过,若是力有不逮,还是要请父王和母妃担待的。” 福王点点头,然后手一挥:“你们都下去吧。” 朱由崧回到世子府,让黄氏等人各回各屋,自己则坐到了体悟阁里思考了起来,只是他还没理清楚怎么接手福王府的人事和剩余财权,王府左奉承赵岩便来求见了。 “让他进来吧!” 赵岩虽然是皇帝派来的耳目,但也是家奴,所以不用刻意在惜福榭或节慎厅礼遇,可以直接在体悟阁接见。 很快赵岩被领了进来,只见这家伙一进门就给朱由崧跪拜道:“奴婢叩见世子爷!” 朱由崧眯起眼看了看赵岩,笑道:“东厂的耳目还是这么灵通啊,父王才把王府家务全部交给了孤,你就知道信了,了不得啊,看来,当初还是杀少了!” 赵岩跪在那苦笑道:“世子爷开玩笑了,奴婢此来可是托庇于世子爷门下的!” “托庇?”朱由崧玩味的重复了一遍。“说吧,怎么回事?” 赵岩直截了当的说道:“奴婢是王安王公公的人,如今北京是回不去了,接下来还请世子爷顾拂!” 朱由崧反问道:“我父王知道你的情况吗?” 赵岩答道:“收到王公公被害的消息,奴婢第一时间拜谒了王爷,王爷当时没有回复,昨日才告诉奴婢,今日会把王府家务都移交给世子爷,奴婢的前途也会由世子爷决定,所以,奴婢一早就候在世子府外了,只是不敢在世子爷拜见王爷前打扰。”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继续问道:“王府里还有东厂的人吗?” 赵岩答道:“有,但不算我带来的,眼下只有两个是当初清洗时漏网的,奴婢可以指出他们来。” 朱由崧又问:“锦衣卫的暗子,你知道多少?” 赵岩回复道:“东厂有权在关键时候调用锦衣卫的人手,所以,所有暗子,我都知道!” 朱由崧便道:“把锦衣卫的暗子默写出来,稍后,我会使人对照一下,看你有没有隐瞒了,另外,东厂的那两个暗子你说服一下,总之今后报喜不报忧就行。” 赵岩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呈了上去:“奴婢已经准备好了锦衣卫的暗子名单。” 朱由崧让李谙去拿了过来,然后看也不看的对李谙说道:“李伴伴,你拿去禀告父王。” 李谙应声而退,朱由崧坐在那沉思一会,这才说道:“你安心在福王府任事,还是一样负责宫纪,不得枉纵,也不要弄权,我会安排人盯着你的,你好自去做吧!” 朱由崧觉得与其让魏忠贤再派一组人来盯死自己,还不如利用赵岩来堵北京的嘴,对此,心知肚明的赵岩再次向朱由崧叩拜道:“奴婢谢世子爷援手之恩,奴婢明白该怎么做的,请世子爷放心,奴婢在福王府一日,东厂就不会得到福王府不利的消息,奴婢也不会在福王府里发展眼线······” 朱由崧打断道:“你尽管发展,但他们的名字我要知道,他们的报告,你也只准报告给了我,而不是什么东厂西厂。” 赵岩一愣,但很快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便毫不犹豫的应承道:“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由崧摆摆手,赵岩知趣的退了下去,等赵岩退下不久,负责王府人事的内务的奉承司右奉承段炜也屁颠屁颠的跑来求见了。 “这帮人,消息一个比一个灵通。”朱由崧点评道。“真是无利不起早啊!” 话虽如此,朱由崧还是接见了段炜:“段炜,虽然父王和母妃把王府的事情都交给了孤,但孤现在暂时不会对王府的人事和内务做什么,一切镇之以静,就如当初母妃掌管时一致即可。” 段炜微微松了口气,笑道:“世子爷英明,正所谓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朱由崧脸色一厉,冲着段炜喝道:“胡说八道,自己掌嘴!” 段炜一愣,但却看见朱由崧的目光跟刀子一样瞄了过来,他吓了一跳,不敢怠慢,便自己给自己这张嘴来了两下。 aiyueshuxiang.com 见段炜两记巴掌下来,嘴角顿时肿了起来,朱由崧这才喝止道:“可以了。” 随即,朱由崧向段炜解释道:“知道为什么让你自己抽自己嘴巴吗?因为你不学无术,什么叫做‘三年无改于父之道’,那是说的‘先父’之道,你是在咒王爷吗?你是在孤不孝,孤在迫不及待吗?” 段炜被朱由崧的解释给吓了一跳,没错,身在勾心斗角的宫廷之中,段炜知道一句话说的不对,或者被人上纲上线,那可真的是要人命的,所以,朱由崧现在只是让他自己给自己巴掌,那还是救他命了,所以,他便直接趴到地上,冲着朱由崧磕头道:“奴婢糊涂,奴婢糊涂,多谢世子爷救命之恩!” 朱由崧一摆手:“行了,别磕了,站起来说话!” 段炜乖乖的站了起来,就听朱由崧说道:“这事,我就当你是无心的,接下来,孤会想办法对王府的人事和内务进行一定的了解,等了解完了,会通知你怎么调整的,不过,你放心,没有大的问题,不过是微调而已,不会太多损害你们的利益的。” 段炜再度跪拜下来:“奴婢不敢,王爷、世子爷的利益,才是奴婢等的最大利益,奴婢等不敢忘本,也不敢损公肥私!” 朱由崧冷笑一笑,也没继续透露自己的改革方案,只是说道:“你知道这个理就好了······” 385.颜思齐来了 段炜退下后,赵山报告,赵鲁来了,朱由崧笑了笑,便招了赵鲁进来。 赵鲁进来后,倒是没有给朱由崧下跪,而是直接交出了十几本账本:“世子爷,这是娘娘让奴婢转交给世子爷的,是去年王府的一应支出。” 朱由崧让赵山接过去放在一边,然后对赵鲁说道:“这些账本不够,把过去十年的账本都拿过来,我要让人仔细查了,顺便,你把话放出去,只要愿意退脏,过去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是谁心存侥幸,那就别管孤言之不预了。” 赵鲁表情有些凝重的说道:“世子爷,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吗?” 朱由崧对赵鲁说道:“可以告诉你,接下来我这边有一套方略要在府内实施,其主旨是,勤、能、廉者得厚赏,懒、拙、贪者要重处,厚赏者可以光明正大的一年拿千八百两银子,重处者轻者追比,重则可能直接打死,让他们自己选择走那条路。” 赵鲁一愣:“世子爷,您这是要行考成法呀!” “没错!”朱由崧回应道。“我让父王审核后,颁布王府章程的,对于各个职司有不同的考核指标,考核指标一开始不会很严厉,所以达成了的评价是平,不赏也不罚,达不成,是劣,是要处罚的,那么超额达成了,就是优良,是有赏赐的。” 赵鲁脸皮抽筋道:“都是王府的老人了,总要有些体面的!而且有些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朱由崧冷冷的看着赵鲁:“孤这三把火还没烧呢,你就替孤做了主张了?” 赵鲁只好跪下了:“奴婢不敢,奴婢也是一片公心!” 朱由崧笑道:“是不是公心,不是嘴上说两句就成了的,具体要看你怎么做,亦或是你以为父王会阻止我烧这三把火吗?”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赵鲁只得向朱由崧磕头道:“奴婢当谨遵世子爷的令谕!” 朱由崧摆摆手:“起来说话吧!” 待赵鲁站起来后,朱由崧松口道:“对于那些确实有过功劳和苦劳的王府老人,孤不会视而不见的,只要他们不贪,即便他们不能胜任现在的职务,孤也会尽量予以安排的,或调整一下职司,或直接安排养老,总之,不会让他们老无所依的。” 赵鲁微微松了口气:“世子爷慈悲!” 朱由崧没有接受赵鲁的马屁,而是对赵鲁说道:“对于父王的安排,我也很突然,所以,相关的薪俸调整表,我还没有做出来呢,那么,今天跟你说的,哪些该传出去,哪些不该传出去的,你心里要有数,别事情还没办呢,就沸沸扬扬的,那孤只能拿你开刀了!” 赵鲁应道:“是,奴婢回去就只说追贪的事!” 朱由崧点点头:“要说的明白的,能贪的,敢贪的,多半是有能力的,只要愿意老老实实的做人做事,我还是愿意给他们发挥能力的机会,但机会只给一次,没了他们,下面还有更多人等着出头呢,千万别让他们自误!” 赵鲁目光闪烁了一下,重重点头道:“奴婢省得的。” “真的省得,还是假的省得呀?” 朱由崧有意无意的一句话,让赵鲁心头狂跳,好半天后才回复道:“奴婢真的省得!” “好,告诉他们,我给他们半个月时间考虑,今天是四月二十了,下个月初五之前,不主动来退赃的,就别管孤不讲情面了!” 赵鲁神思不属的退了下去,这个时候赵山进来报告道:“世子爷,谢友青来了!” 朱由崧一愣:“他不是去宁波接船了吗?怎么回来了?” 赵山表示不知道情况,对此,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吩咐道:“让他去惜福榭等着。” 按道理说,谢友青算是朱由崧的直接下属,朱由崧完全可以在体悟阁见谢友青的,但坐在那坐乏了,想活动一下筋骨,就只好让谢友青少走两步路了。 “世子爷!” 等朱由崧溜达溜达的走到惜福榭时,谢友青已经候在那边了,朱由崧便招呼谢友青坐下,然后朱由崧便开口问道:“你不是南下了吗?怎么又折返回洛阳了?” 谢友青报告道:“世子爷,臣下在刚到清江浦,便接到云梯关报告,说是颜思齐来了。” 朱由崧一挑眉,就听谢友青继续道:“臣下立刻赶到了云梯关,果然见到了颜思齐,不过与之交谈后发现,颜思齐索求甚多,绝非臣下能答应的,更有打探福海号背后势家的企图,所以,臣下便只能先回洛阳向世子爷报告此事,还请世子爷决断,如何处置。” 朱由崧笑了起来:“颜思齐这是不放心你的身份呢,可见,他现在急着要找一座靠山。” 朱由崧说到这,心中一动,眉毛顿时倒竖了起来:“谢友青,颜思齐是不是已经跟你来洛阳了?” 谢友青苦笑道:“世子爷英明,臣下原本也不知道颜思齐跟来洛阳了,但那日在孟津下船,却看见其就躲在船上,臣下也是无法呀,想来是当初在日本露了底,才让颜思齐起了确定之心。” 朱由崧摸了摸下颚上刚刚蓄起的短须,若有所思的问道:“颜思齐现在住在哪啊?” 谢友青一惊:“世子爷,颜思齐说好听了是海商,说不好听就是海盗,还敢在日本打裂土的主意,实属桀骜之辈,您可不能轻易涉险呢!” 朱由崧同意道:“孤平日或可以白龙鱼服,但现在这当口,又怎么可能冒险去见颜思齐呢,只怕,去见了,颜思齐也不会轻易当真的,所以,要见,只能在王府里见。” 说到这,朱由崧对一边的赵山说道:“你去见颜思齐一面,看他的反应,再决定是不是让他进王城。” 谢友青担心道:“只是让赵公公去见,会不会让颜思齐觉得自己受到了轻待!” 朱由崧冷笑道:“颜思齐说破天,也不过是区区一商民尔,让赵山去见他,已经是本藩礼贤下士了,又岂敢瓜噪。” 谢友青想了想,同意道:“那臣下就跟颜思齐去约时间了······” 386.赵山见颜思齐 出乎谢友青的预料,颜思齐听说朱由崧只派了一个从七品奉御来见自己,并没有露出不满,反而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这让谢友青意识到,朱由崧的判断是正确的,真要让更高一级的内官直接接见了颜思齐,颜思齐怕是倒要蹬鼻子上脸了。 所以,在赵山所坐的骡车出现在客栈门口时,陪着颜思齐一同迎候的谢友青便第一时间给刚刚下车的赵山使了一个肯定的眼神,这个眼神,让原本因为第一次执行此类任务而心中忐忑的赵山,微微的松了口气。 “这位是赵公公吧,果然是年少有为啊!” 颜思齐出身很低,文化水平非常有限,所以连恭维话都说错了,对此,赵山表情平淡的回应道:“赵山有今天,都是世子爷的提携,当不得颜船主年少有为的评价啊。” 赵山拿乔的做派,完全符合宦官趾高气扬的一贯作风,颜思齐心中原本因为赵山年轻而产生的一丝怀疑,现在也散了大半,所以,并不以赵山话里的不屑为意,反而腆着脸,邀请赵山进店吃酒。 等跟着颜思齐到了二楼雅间,赵山随口吩咐道:“让小二打盆紫苏水来!” 小二很快把水端了进来,赵山便伸手在水盆里洗了洗,然后嫌弃道:“连块香皂都没有!” 小二一见赵山的服色,便一边递上干净的手巾,一边解释道:“本店有香胰子,不知道公公是否要用!” 赵山擦干了手,一瞪眼:“我都洗完了,还说什么呢,记得了,今后备一块香皂,香胰子什么的,委实有些不上台面。” 小二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颜思齐便跟着吩咐道:“速速把酒食拿上来!” 小二其实有些听不懂颜思齐的口音,但估摸着颜思齐就是催菜的意思,便应声而退,不消一会就把八个热菜八个冷菜的16个盘碟摆放了上来,此外,小二还拿了几壶酒进来,颜思齐亲自执壶给赵山满满倒了一杯。 此时,谢友青一使眼色,小二知趣的退了下去。 等小二退场后,赵山便开口道:“听谢大掌柜说,颜船主想要拜见世子爷,颜船主,不是杂家在这里盛气凌人,实在是阁下不知道天高地厚,堂堂亲藩,就是知府、巡道都要事先预约,才能定时拜谒,你是什么身份,想见就能见吗?” 颜思齐赔笑道:“常言道,取其中者得乎其下,若非在下冒昧请见世子爷,只怕连公公都见不到了。” 颜思齐这话对嘛?按意思来说当然是对的,但是他应该是说语意完全一样的“取法于上,仅得为中”,而不是说“取其中者得乎其下”,因为这么一说,岂不是意味着赵山是“下”嘛!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换成别的宫监,这个“下”字,就能让颜思齐的努力全部泡汤了。 好在,赵山是奉了朱由崧指令而来的,所以没有在意颜思齐的无心之言,反而笑道:“颜船主倒也有自知之明,好了,说吧,你眼巴巴的赶来洛阳,想要王府承诺些什么!” 颜思齐说道:“颜某和一干意气相投的朋友,目前正在大琉球落脚,欲化大琉球莽荒之地,为我大明子民生息之地,但人可以从福建等地狭之处招募,可是受限于福建官府对颜某等的限制,开荒用的铁器牛马却是甚难齐备,须得福海号帮衬!” siluke.com 颜思齐当年是得罪了势家才被迫流亡海外的,到如今,那势家还在想办法通缉颜思齐,因此颜思齐是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与福建地方合作的,最多让28个同伴中的某人出面代理与福建方面的贸易,可人心隔肚皮,颜思齐也不想事事都靠盟兄弟帮衬,所以,才有来找福王府这座靠山的行为。 赵山诧异道:“此事,你只管与谢大掌柜议定即可,或物物交换,或银货两讫,为甚来寻本藩呢?” 颜思齐眨了眨眼,试探的说道:“在下等需要的铁器牛马颇多,只怕福海号也未必能满口答应!” 赵山看向谢友青,就听谢友青解释道:“赵司履,铁的问题还好解决,顺和店这边无论是铁锭,还是其他什么铁器,说是要多少有多少,但牛马就不同了,顺和店也没处采买去。” 提供顺和店购买牛马,当然是买得到的,但数量上绝对是有限的,而福海号本身也还没有正式打开朝鲜的市场,所以暂时也没办法从朝鲜搞到牛马,所以一时间是没办法答应颜思齐等人的要求的。 赵山听罢一摊手:“若是顺和店和福海号都没办法解决,本藩也是帮不了颜船主的。” 颜思齐却道:“其实除了牛马铁器外,在下还有事要仰仗王府支持。” 谢友青奇道:“颜船主在云梯关时怎么不说?” 颜思齐解释道:“福海号曾经在日本卖过盐,但在下以为,盐利甚大,单凭福海号只怕是力有不逮的,归根结底,还是要王府这边点头啊。” 明初,大明朝廷在福州府下属福清县设置了牛田、海口二座盐场,在兴化府的莆田县设上里盐场,在泉州府的惠安县设惠安盐场,在泉州府的**县设置了浔美、(氵丙)州等二座盐场,并在泉州府的同安县设浯州盐场等一共七座盐场。 这些盐场在弘治以后,陆续从煎煮食盐变成了效率更高的晒盐,再加上福建民间盐场众多,因此,福建当地就没有买不到盐的地方。 谢友青去过福建,当然知道当地的情况,故此,有些奇怪的问道:“颜船主怎么不在福建当地与私商购盐呢?” 颜思齐答道:“琉球拓殖,开销极大,颜某等也捉襟见肘,所以,这盐,颜某等希望能够赊购,当地却是不许的,没办法,只好求到洛阳这边了。” 赵山不动声色道:“盐的事,本来也好解决,但是提到赊销,就不是杂家能敲定的小事了,杂家得向世子爷报告,由世子爷定夺;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旦世子爷同意赊销,颜船主拿什么来回报王府呢······” 387.颜思齐进王府 “什么赊销食盐,分明是请求本藩为其臂助。”听完赵山和谢友青的报告,朱由崧不禁冷笑了起来。“只是人家还对你们的身份心存疑虑,所以,托言盐事罢了,你们还真以为颜思齐他们缺钱了?” 赵山和谢友青面面相觑,好半天后,谢友青才开口问道:“世子爷,那,我们怎么答复颜思齐呢?” 朱由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颜思齐,这次到云梯关,带来了哪些货品?” 谢友青回答道:“鹿茸二十斤、鹿皮六百张、倭铜五千斤、红糖五百斤、槟榔五十斤、胡椒一百斤、樟脑一百斤、黄檀木五十根、红檀木五十根、紫檀木五十根、樟木五十根、普通楠木五十根、桐油三百斤、玳瑁三十件、珊瑚十树、大颗海珠两斛以及一些海参、鲍鱼、干贝、鱿鱼之类的货品。” lingdiankanshu.com 朱由崧又问道:“颜思齐当面给的条件又是什么?” 赵山回复道:“颜思齐答应通过他的路子给咱们每年提供至少一艘一千料以上的海船,答应持续向咱们供应鹿茸、鹿皮、红糖、木材,并答应可以帮咱们引荐日本西南各藩,从而不必拘束在长崎和平户交易。”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开口道:“通知颜思齐明天来世子府,到时候。赵山陪李谙去见他一面,然后具体的还是由谢友青你去跟颜思齐谈,就在舍人所谈。” 谢友青应了一声后问道:“世子爷,那咱们怎么跟颜思齐说?” 朱由崧告知道:“颜思齐是想寻个政治上的靠山,以抵挡福建地方上的压力,所以,可以让福州和泉州的顺和店顾拂他一二,但是王府需要他每年向云梯关运输红糖三千斤、樟脑三百斤、尺径樟木两千根、尺径楠木两千根、尺径梓木三千根、桐油一万斤、鹿茸鹿皮什么的不强求,如果有空舱,也可运来,以上,王府照价付钱,要货也可以。” 朱由崧的要价主要集中在造船木料上,至于红糖、樟脑、桐油什么的都是顺带的。 “另外再告诉颜思齐,每年一条千料船以及引荐日本西南诸侯的事情,也要落实了,否则本藩眼里可不揉沙子······” 隔天,颜思齐跟着谢友青进了几乎占整个洛阳城八分之一面积福王王城。 雄伟的王城以及城门仪仗鲜明的仪卫军士,让颜思齐有些头晕目眩,是的,他也是冒险来的洛阳,却没又想到自己真真切切的走进了大明亲藩的王城之中。 见到颜思齐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谢友青跟颜思齐打趣道:“这回,颜船主不会再担心受骗上当了吧?” 颜思齐忙道:“不敢,不敢!” 两句不敢恰恰反应了颜思齐之前患得患失的态度,对此,谢友青一笑而过,并没有深究。 由于世子府距离王城南门不远,所以,通过王城城门口检查后内行没一会,两人便到了世子府的迎恩门。 此时,谢友青让颜思齐一个人在门外石狮子处稍后,自己亮了舍人的腰牌,走到进门处与闻讯而来的司阍说了两句,司阍立刻遣了通传入内报告,大约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赵山才走出来把谢、颜两人带进了世子府。 进了世子府后,颜思齐先被安置在了轿厅北侧的等候室里用茶,而赵山则拉着谢友青却见李谙,三人坐在李谙的奉正所里聊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让谢友青回去,把颜思齐给领了过来。 等到了奉正所的门口,颜思齐诧异的跟谢友青说道:“我原以为奉正所在世子府的内里呢!” 谢友青哭笑不得的回应道:“船主若有官身,或可以入内拜谒世子,但也要看世子爷的心情,绝不是你我相见就能见到的。” 颜思齐点头道:“这个我明白,只是可惜不能进去看一看藩王尊严。” 谢友青再次觉得颜思齐是不会说话的人,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摇头道:“别说了,李公公还等着你我呢!” 颜思齐便整整了衣冠,这才跟着谢友青走进了奉正所。 奉正所虽然有两个厢房,但实际面积不大,每个厢房也就五六平方米而已,李谙本人在內间面西而坐,赵山则侍立在李谙的左手边。 见颜思齐跟着谢友青走了进来,李谙轻咳一声,问赵山道:“赵山,来人是那位颜船主吗?” 不待赵山接话,谢友青提醒颜思齐道:“颜船主,给李公公见礼!” 颜思齐当即跪倒在地,用极其糟糕的官话说道:“草民颜思齐,见过李总管!” 此言一出,李谙愕然,谢友青则差一点要掩面长叹了,倒是赵山反应很快,对李谙解释道:“颜船主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还请奉正见谅!” 李谙呵呵的笑了一声,这才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杂家在世子爷这边干的也就是一般人家管事的差事,说一句都管,总管也是妥当的。” 话虽如此,李谙却没让颜思齐爬起来:“颜思齐啊,你的事呢,谢舍人和赵奉御,跟咱家提过了,只要你有足够的忠心,王府不是不可以施以援手的,成了,今天也见过了,去隔壁的舍人所,跟谢舍人仔细商议吧;杂家只提醒你一句,羽翼未丰,别急着做过河拆桥的事情,否则,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藩王之怒!” 颜思齐不知道李谙说这话就等于会面结束了,还傻傻的跪在那里呢,谢友青不得已一拍颜思齐的后背,这才领着颜思齐离开了奉正所,然后到了最边上的舍人所里。 说起来,王府舍人没品没级的,形同门客,因此王府内实际是没有正经的舍人管理机构的,世子府里的舍人所实际是一个不合大明制度的“黑”衙门,最多只能说成,让王府舍人落脚的办公室,因此,平时也没有几个王府舍人会来此上班。 但颜思齐不知道啊,一见舍人所就在奉正所和教授所等机构的边上,还以为正经单位呢,所以,一屁股坐下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 然而真正坐下了,颜思齐却仿佛刚刚清醒过来一样,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回事,我还没跟李少监说几句呢,就把我拉出来了······” 388.去小琉球看一看 谢友青哭笑不得的向颜思齐解释道:“整个世子府的事都要李奉正来操心,另外,还要在世子爷和几位娘娘面前伺候,能抽空见颜船主你一面已经很难得了,不要得寸进尺好吧。” 颜思齐脸上浮出了一丝古怪:“可是,在下备下的礼单没送出去,心里不踏实啊!” 谢友青一伸手:“拿来,我帮你送过去,我,颜船主总放心吧?” 颜思齐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说话间,颜思齐从袖口里抽出一份礼单来递给谢友青,谢友青看也不看的塞入了袖囊中,然后正色的跟颜思齐说道:“船主想要赊购食盐,王府已经同意了,但盐从两淮运出,运到南面,一个是浪费运力,另一个若是让福建盐商知道了,也少不得闹腾,所以,李公公的意思,要盐,可以跟顺和店福州以及泉州的支店拿货,不必走云梯关了。” 谢友青说的是盐,但实际用意却是跟颜思齐说,今后颜思齐这边有什么麻烦事,都可以直接通过顺和店在福州和泉州的支店去影响官府,打通关节,而不必再通过云梯关-洛阳这条线绕圈子了。 颜思齐听罢大喜:“一切多亏了谢掌柜从中周旋,某家必有重谢!” “重谢什么的两说,但王府这边也是有些条件的。”谢友青把朱由崧开出的条件说了一遍,然后强调道。“福海号觉得日朝贸易大有可为,但眼下自己的船厂才刚刚起步,江南、浙江、闽粤的船厂拿船又比较麻烦,所以,颜船主,你答应的事情,千万也要落实了;至于运来的云梯关的货物,你也放心,本藩不会短了你的银子。” 说到这,谢友青压低声音道:“银镜这东西,流出太多,对福海号的经营有碍,我劝颜船主不要多拿,但铁器火药这块,本藩或可以多给一些。” 颜思齐眼珠一转,试探的问道:“既然能给火药,那火器方面?” 谢友青回应道:“只要颜船主这边心诚,淮甲一号上的两位千斤炮可以先卖给颜船主;至于其他的嘛,还得看颜船主的表现了。” xiashuba.com 颜思齐重重的点了点头:“在下明白,但不知道这两位千斤炮是什么价钱?” 谢友青笑道:“在云梯关当场提货,不二价,三百五十两一位,火药、铅弹、铁弹另算。” 从铁价来算,这等于把一斤铁卖到了三钱五分的超高价,但账不是这么算的,姑且不是朱由崧制作这两门炮用的技术可以大大降低炸膛的可能,就是一般的火炮售卖时,单价也比单纯出售铁锭要贵上十倍有余了,更不要说,这笔交易中还包含了保护费的成分呢! 所以,颜思齐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成,就按这个价走!” 谢友青又道:“今后你我交易,多半是在云梯关了,如此,船主这边得有一个名义,也好敷衍了官府这边!” 颜思齐想了想,回复道:“那就以小琉球二十八社的名义吧!” 谢友青对此倒是无所谓:“也好,那么就说定了,颜船主现在可以放心的回云梯关了吗?” 颜思齐也不尴尬,反而爽快的回应道:“却是如此,小琉球那边事业初办,某家的确不能久离,既然事情落实了,某家也就归心似箭了!” “如此甚好,”谢友青言道。“不过,船主且容我一日,待明日,你我一同出发,福海号在泉州订的新船差不多时间要提货了,正好借了船主的海船直抵泉州。” 颜思齐狐疑的看了看谢友青,忽然展颜一笑:“也好,正好让谢大掌柜看一看某家兄弟的基业······” “颜思齐走了?” “回世子爷的话,臣下与颜思齐约定,明日一起离开洛阳,然后先去云梯关交接商货,然后颜思齐会先带臣下去看他在小琉球的拓殖地,再派船送臣下去泉州提船。” 朱由崧听罢,问道:“新船的水手怎么办?也跟你一船去小琉球吗?” 谢友青答道:“颜思齐愿意提供这个方便,臣下以为可以!” 朱由崧轻笑了起来:“颜思齐这是想诱惑这些水手呢,你可得看紧一点,别直接把人送入虎口了。” 谢友青赔笑道:“世子爷放心,这些都是北人,小琉球却在福建的对岸,天气潮热,烟瘴甚多,只怕移民过去,水土不服啊!” 谢友青的话显然既对又不对,之所以说他说的对,是因为台湾的确有很多的蚊虫,而且这些蚊虫体内大多带有疟原体,所以早期台湾移民的生存环境是非常危险的;之所以说他的话不对,则是因为眼下已经是小冰河时期了,气候的骤冷,会一定程度上降低台湾蚊虫的危害,所以,现在移民要比几十年后移民要安全一些,更合适北方移民适应台湾气候和环境。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朱由崧考虑了片刻,觉得现在还没有必要跟谢友青说明自己的意图,所以,打哈哈道。“这次就先去探个路,了解一下小琉球的实际情况再说。” 谢友青应了一声,朱由崧又道:“等新船拿到手了,不要急着投入对日贸易,想办法去皮岛一趟,看看能不能从毛文龙那搞些木头来。” 朱由崧在这里用了不确定的语气,这是因为当时的登莱巡抚是袁可立,袁可立对毛文龙非常扶持,一心想让毛文龙部独立建镇,从而形成东江、登州两镇互为犄角的态势,因此毛文龙此时不缺粮饷,未必会为了粮食就同意帮福海号获得辽东木料。 但试一试也就耽误一点时间罢了,不会产生太多的损失,再说了,到袁可立去职之后,毛文龙的处境就会江河日下,所以,现在预埋个伏笔,日后也好方便重新接上关系。 “是!” “对了,你觉得颜思齐这副做派,是不是在做伪呢?” 谢友青斟酌一会,回复道:“臣下也没去过几次日本,之前也不曾熟悉颜思齐为人,但其能统合二十八位闽地海商,气度应该是恢弘的,断不应该是现在这副做派。” “也就是说,这个颜思齐不是假的,就是在本藩面前故弄玄虚了。”朱由崧冷笑起来。“也罢,真的,假的不重要,他不是请你去小琉球看看嘛,那你就仔细看看,顺便跟他那几个盟兄弟也联络一番。” “是······” 389.闻香教起义 万历年间,蓟州人王森篡改白莲教的教义形成了所谓的闻香教,随后王森设置了大小传头及各地会主,以类似传*销的传教方式大规模传播闻香教,随后的几十年中,闻香教的信徒迅速扩大到了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等省,甚至一度连郑贵妃宫中都有宦官信奉闻香教的。 不过,王森本人只是一个求财之徒,因此只考虑从信徒手中收刮金钱,而没有推翻明王朝的政治野心,所以,此时的闻香教某种程度上还算安分守己。 然而,万历四十二年,王森第二次被捕入狱,并死在牢房里之后,闻香教的局面就开始失控了,包括王森之子王好贤、教中高层徐鸿儒、于弘志在内的野心家相继开始萌生了作乱的念头。 天启元年和天启二年年初的时候,鉴于明军在东北战场屡战屡败,辽饷的压迫又十分沉重,于是便决议在当年中秋起兵反明,建立政教合一的闻香教政权。 只是,闻香教这帮人造反并不专业,所以,起兵叛乱的计划很快就泄露出去了,山东官府便有派人缉拿徐鸿儒的计划。 徐鸿儒得到了官府内部的闻香教教徒的传讯,认为事不宜迟,所以便在当年五月初,提前发动了“起义”,为了让自己的“起义”行动不像是草台班子的闹剧,徐鸿儒还自称是中兴福烈帝,并且还取了一个大成(乘)兴胜元年的年号,有模有样的当起了皇帝。 而他这个皇帝也不是白给的,这不,起兵后没两天,闻香教徒们就攻陷了郓城、邹县、藤县等地;其中,在攻打藤县时,全县居民“什九”都参加了闻香教徒的叛乱,以至于刚刚上任三天的知县姬文胤仅仅只能驱使寥寥无几的十几名“吏卒等陴”相抗,最终无可抵御,先是被俘,然后被迫死节。 当时,由于内地长期以来处于和平的环境之下,“郡县无守备”,因此山地“不置重兵”,所以,闻香教徒们倒也所向披靡,但时任山东巡抚的赵彦见势不妙,立刻“檄所部练民兵,增诸要地守卒”,并“请留京操班军及广东援辽军,以备征调。” 同时,赵彦还“荐起故大同总兵官杨肇基为山东总兵官”,负责镇压闻香教起义。 就在明军的镇压行动开始前,当年六月,于弘志在武邑白家屯起兵,以响应徐鸿儒。 可是就在于弘志率部“号万人”准备进攻景州时,恰好时任天津海防佥事的来斯行奉调领军支援山东,途经河间,景州乡绅曹思诚和知州宗万化便飞书求援,来军接信后便立刻“直薄白家屯”,此时于弘志本人还逗留在白家屯内,便被突如其来的明军所包围。 于弘志部本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否则也不可能明军摸到眼皮底下才刚刚知晓----因此,于弘志知道事情不妙,不敢固守,便立刻选择了突围,但于弘志虽然打了尚未完成包围圈的明军一个措手不及,可其部主力还是被来斯行部所围歼。 于弘志踉踉跄跄的带着几个人跑了二十余里路,正上气不接下气之时,遇到了周边乡绅叶氏率领的民团攻击,于弘志遂“为诸生叶廷珍”所获······ 于弘志部在起兵七日后迅速覆灭,让王好贤和徐鸿儒的“起义”失去了策应,陷入了孤军奋战的绝境,但尚且不知道于弘志部失败的徐鸿儒部并没有及时实施战略转移,反而贸贸然的攻击兖州这座府城,并在不克之后,袭扰“韩庄、夏镇”、掠走“漕船四十余”,使得运到一度受阻,然后又围困曲阜和郯城。 可问题是,闻香教徒这样用兵,只能是挥霍了自己的力量,于是,在官兵的反击下,闻香教好不容易夺取的郓城、峄县等地纷纷易手,徐鸿儒等人只好统率起义军退守滕县和邹县。 fantuantanshu.com 但随着明军援军的纷至沓来,闻香教起义军的主力在峄山周边被明军击败,滕县也被明军夺回,徐鸿儒只能带着七、八万的教徒和被裹挟者退入邹县死守。 指挥明军的杨肇基见城内“乱民”众多,强攻必然死伤惨重,便决议以围困战法围死、困死、饿死城内的闻香教众人。 随即,明军在城外筑起长围,至此,闻香教起义军虽然还在坚持,但其最后失败的结局却已经是注定了的······ “闻香教作乱,顺和店在济宁的支店没有受到损失吧?” 对于朱由崧的提问,赵鲁详细的解答道:“回世子爷的话,闻香教作乱虽然是在兖州府境内,但济宁作为运河上的要点,本有济宁卫存在,再加上还有总河衙门和一部漕军,所以并未遭到洗劫,顺和店济宁支店自然也就安然无事了。” 朱由崧冷笑道:“兖州府城不是还有任城卫和兖州护卫司在吗?闻香教怎么就敢进攻兖州呢?是兖州府里有内应,还是济宁这边跟闻香教有默契啊!” 赵鲁苦笑着,没办法回答,对此,朱由崧扭头向赵山吩咐道:“稍后让金泰查一下。” 赵山应了一声,朱由崧回头看向赵鲁:“我记得之前说是给一个月让下面权衡的,现在都六月底了,有多少人愿意退赃啊!” 赵鲁耷拉着脸,递上一张纸,朱由崧接过去看了一眼,笑了起来:“赵鲁,你倒也对得起王爷的信重!” 赵鲁跪在那,一副任凭处置的架势,朱由崧却没有立刻搭理,而是仔仔细细的看了赵鲁退赃的数字,这才说道:“六千两,怕不是实数吧,别,你别着急,有这个态度,就足够了,起来吧,今后不要再出岔子了,否则,父王那,也不会过多包庇你!” 赵鲁给朱由崧磕了一个头,这才站了起来,不过,此时的他,可比刚刚的精神面貌要好太多了,很显然,原本压在他心头的巨石已经初步卸去了,就算朱由崧今后还可能搞什么秋后算账,但就朱由崧现在这句话,他至少能得到善终。 “不过,除了你,也就三个愿意退赔的,倒是舍命不舍财啊······” 390.整顿 天启二年六月二十八日,朱由崧莅临福王府奉承司的公堂之上。 随即,几十个内监貌似恭谨的向朱由崧叩拜道:“奴婢等叩见世子爷!” 而同时出现在奉承司公堂上的王府长史司审理所所正夏淮则在一众內侍之后,向朱由崧行礼道:“下官见过世子!” 朱由崧首先跟夏淮叙礼道:“今天烦劳夏先生做个见证,夏先生请坐!” 夏淮满脸带笑的坐了下来,朱由崧这才扫了扫面前群宦,吩咐道:“段炜、赵鲁、赵岩,你们三个也坐下吧!” 目前留在洛阳福王府内唯三的太监佥着屁股坐下了,朱由崧便继续道:“父王之前把府事都交给了孤,孤也让赵鲁跟尔等打过招呼了,之前贪的,只要退出来,孤可以既往不咎,结果呢,不知道尔等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呢,还是觉得账目繁复,孤这边查不出来,亦或是,以为法不责众,没了你们,王府的账目就要乱。” 朱由崧的目光在一众宦官面前扫了扫,忽然笑了起来:“都是痴心妄想啊!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们都是有司职的,按大明律,诈取官私财物可以按盗窃论,其中监守自盗更是加重处罚,夏先生,你说是不是啊!” 夏淮起身冲着朱由崧微微躬身,然后回应道:“按《大明律》,普通盗窃,八十贯以上绞刑,但监守自盗,止四十贯便可处斩!” 绞刑和处斩虽然都是一死,但一个是全尸一个是身首异处,在心理上是不同的冲击,所以,在场的宦官们当中微微出现了骚动。 朱由崧请夏淮坐下,然后坐在那思索了一会,缓缓开口道:“为了免得有人觉得孤不教而诛,现在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现在站出来愿意认错退赔,孤网开一面,给你们一条生路,甚至还可以给些许养老样子,让你们能安生的过完下半辈子。” 朱由崧说到这,给赵山使了个眼色,赵山便当中点了一根信香,烟气很快在公堂上升腾起来,但这安神静心的香氛并不能舒缓在场某些宦官的复杂心情,所有人都在站在哪里垂首不语。 香缓缓的燃去了三分之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表态的,朱由崧也不着急,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当然,茶水是从世子府带出来的,朱由崧也怕某些人狗急跳墙了,给他下毒。 又过了一段时间,信香只剩下了三分之一不到的时候,一名微胖的宦官从人群里滚了出来,趴在了朱由崧的面前:“世子爷,奴婢,奴婢愿意退赔!” 朱由崧发话道:“且一边等着,到时候一并处置!” 这名宦官便跪到了角落里,有了这个先例,接着又有两个宦官一先一后的出列跪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照例没有立刻处置,而是让两名宦官跪到了先前那位的身边。 此时,还站着的宦官中议论的声音微微有些放大了,对此,赵岩站起来环视一圈,立刻把窃窃私语声都压制住了。 稍后,赵山出列道:“香还有半分!诸位公公,时间要到了!” 场内一片寂静,于是,赵山数着秒说道:“时······” 话音刚刚想起,又是一名内宦滚了出来:“奴婢,奴婢愿意退赔!” 赵山看了看朱由崧的眼色,问道:“还有没有了?若是没有了,那就截止了,好,我再倒数五个数,五、四、三、二、一,截止!” 赵山抱着香炉退一边去了,朱由崧吩咐道:“那边三个都滚过来!” 刚才出面愿意退赔的三个宦官重新跪到了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交代道:“从胖子开始说,名字,职司,贪了多少,准备赔多少!” 第一个出列的宦官便开口道:“奴婢陆强,现任王府司薪,王城内各处用炭用煤用柴火都是奴婢负责采买的,奴婢任此司职三年,一共贪了八百两,拿这钱给家里置了二百亩地,另外还在家乡办了一个酒楼,奴婢愿卖地卖酒楼来退赔王府损失!” fantuantanshu.com 朱由崧看了看站在自己另一边的李谙,问道:“李伴伴,陆强说的对吗?” 李谙拿出一本册子对了一下,回复道:“世子爷,我这边账上写着陆强贪了一千一百两。” 朱由崧笑了起来:“贪了一千一百两,说八百两,是不是有些避重就轻了?” 陆强大惊失色道:“奴婢没有撒谎,那三百两,那三百两拿来人情世故了!” 朱由崧哦了一声,看了看赵鲁等人,然后宣判道:“陆强第一有苦劳,第二,也是今天率先退赃的,总得给个体面,这样吧,写信回去,把那两顷地卖了,卖的钱交王府账上,至于那座酒楼,就给你养老吧,记住,钱到了才能离开王府,现在退外面去。” 见朱由崧处置完了陆强,赵岩便一声令下,几名负责宫纪的内监便准备押着陆强退出去。 就见陆强恭恭敬敬的给朱由崧磕了一个头,然后真诚的感激道:“奴婢谢世子爷手下留情!” 朱由崧也不回应,只是冲着第二个出列的宦官说道:“你知道怎么说了吗?” “知道!”这名宦官叩首后回复道:“奴婢徐瑞,现任王府司香,王府所有夜香都是奴婢负责处置的,任职五年来,奴婢对内虚报出售夜香价格,籍此牟利一共是六百两,奴婢拿着钱托人放了印子钱,这些年累计下来应该有一千两了。” 朱由崧照例跟李谙做了确定,再得到李谙的肯定后,朱由崧判决道:“交八百两到王府账上,其余的就当你的养老钱了,差事也不能留了,记得做好交接了。” 徐瑞被押下去后,第三名自首的內侍知趣的抢先报告道:“奴婢周保,是左乡、齐店等十二处王庄的管事,任职已经五年了,一共通过加征年贡、虚报灾情求免、向庄户放债等方式捞了一千六百两,奴婢拿这钱在新安县城置了宅子,还讨了三房妻妾,收了两个养子。” 朱由崧有了兴趣,便问道:“那你这钱还能还多少啊······” 391.整顿(2) 周保愁眉苦脸道:“新安的宅子花了奴婢四百两,娶妻纳妾又花了二百两,两个养子身上前后也投了近二百两,这就花了八百两了,另外雇的用人,日常的花销,还有那几个婆娘衣裳首饰,算下来,奴婢身边也有剩下四百五十两可以退赔了。” 不管周保有没有在话里打折扣,至少朱由崧知道,周保的情况在这群贪腐的宦官当中不是仅有的,有相当一部分贪腐宦官之所以顽抗到底,正是因为到手的钱已经被他们挥霍了,没办法退赔,所以,也就只能破罐破摔了。 既然周保的例子很典型,朱由崧必然要给他一个让之前那些死鸭子嘴硬的宦官后悔的判决,所以,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宣判道:“养子姑且不说,一妻二妾委实有些过了,且留一个仲意的,其余两人都发遣出去,另外,王府你也是待不下去了,留在新安只怕会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这样吧,仆人也遣散了,院子上缴王府,再交三百两银子的赃款,剩下的留着,找处乡下地方养老去吧。” 眼下江南一亩水浇地也就七、八两银子,河南这边的地价更低,因此朱由崧留给周保的150两白银,买了20来亩地和一间不错的农家院子后,甚至还能有一些活钱,若是不想在乡下当小田主的话,那在偃师、巩县等地也能开个酒楼客栈什么的,日子不会有以前那么富贵,但平平安安的走完一生却问题不大。 故而,周保大喜过望的向朱由崧叩首道:“奴婢,谢过世子爷赦免之恩!” 赵岩这边的人走了过来,周保知趣的跟着退下了,此时,朱由崧的目光看向最后时刻出来认罪的宦官:“说吧,你是不是也把钱都花没了?” 这个宦官原本见周保的下场,正想编一个类似的故事,但听朱由崧阴恻恻的话语,当下一个激灵,也不敢再胡编乱造,只能老老实实的说道:“奴婢余成,原在顺和店负责阌乡地界的商贾税收和住宿,任职已经有六年了,前后通过多征少报的方式,牟利近二千两,这些钱奴婢用来置地和置办铺面了,如今愿全部退赔给王府。” 朱由崧听罢,淡然的回应道:“交一千七百两的地和铺面出来,其余的留给你养老。” 余成也松了口气,然后向朱由崧跪拜后,主动退到了外间。 等余成退到外间了,朱由崧冲着李谙看了一眼,李谙立刻把手中的账本摆放在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随意的挑了一个名字:“胡平是哪个?” 一个宦官颤抖的跪倒在朱由崧面前,朱由崧也不看他,只是照本宣科道:“你是王府司膳,前后做了七年了,据说每年能捞三五百两,这钱赚的开心吧,孤也不指望从你口中听到什么了,来人,拖下去,用刑吧!” 胡平吓得屎尿齐流:“世子爷,奴婢愿赔,奴婢愿赔!” 朱由崧冷冷的说道:“晚了!你那七间铺子、十五顷地,孤自会派人拿回来的!就不用烦劳你的大驾了!赵岩,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请胡公公下去吧!” 王府内奉承赵岩当即站起来发令道:“来人,将胡平拖到奉承司外,用心打了!” 胡平拼命挣扎着,但却被4名膀大腰圆的行刑宦官一人抓一只手脚,跟抬待宰的光猪一样,生生抬了出去,很快,打板子的声音就从公堂外传了过来,一众宦官面无人色的听着,直到一名赵岩手下的低品宦官前来报告胡平的死亡。 “知道了!”赵岩见朱由崧没有交代,便自行做出了决定。“等一下,一并拖到乱坟岗丢了!” 1200ksw.net “一并”二字,在某些内心有鬼的宦官脸上大变,当即有人主动跪拜到朱由崧面前:“世子爷,奴婢有罪,奴婢愿意退赔!” 朱由崧数了数:“一个、两个、三个!没了吧!也行,李谙,带他们去隔壁,让他们贪的钱都交出来,然后安排他们从打手巾重新做起。” 朱由崧的安排听起来是比较厚道的,但实际却让某些人坚定了负隅顽抗的决心,没错,好不容易从最低级的宦官爬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才有了现在的地位,一朝打回原形,是人就都受不了,要知道,中国人可是绝大部分都是能上不能下的。 李谙把这三名宦官提溜在侧厅去了,朱由崧又随意的在账本上指了一个宦官的名字:“陈莹,出来吧,还要孤亲自来请你吗?” 陈莹虽然浑身颤抖,但还是直着身子走到了公案前,以虎死不倒架的态度对朱由崧行礼道:“奴婢陈莹,自问从来没有贪污过王府的财物,世子爷是不是搞错了!” 朱由崧点点头:“你的确没贪污过王府的银子,不过呢,世子府的建材是你买的,价格比市价高了三成,是怎么回事啊!” 陈莹貌似镇定的回复道:“回世子爷的话,奴婢买的材料的确是贵了一点,但有几个原因,第一是赶工,这么大的院子要一年半修好,工期急物料要的也急,所以,为了不耽误世子爷的喜事,奴婢就多花钱让提供物料的加急供应了;第二,是这批物料的质量比市面上一般的要好,譬如假山用的太湖石,块块都是从苏杭运来的,木料则是从秦岭深处采伐而来的,所以,加在一起就贵了。” 朱由崧笑了起来:“能说出这番理由来,可是真精彩啊,按你的说法,三成还是你用心争取了的,果然是忠仆,那你怎么不说一说提供物料的那家东主是你的亲舅舅呢?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拿王府的利益来扶持家人对吧?你编的倒也像模像样的,真以为孤没看在眼里吗?” 陈莹叫屈道:“冤枉,奴婢没有出卖王府利益······” “有没有,抄了你舅舅家就知道了!”朱由崧扭头跟夏淮说道。“夏老先生,只怕接下来需要您给河南府行文了。” 夏淮站起来恭谨对朱由崧说道:“世子放心,臣这就写公文。” 陈莹绝望的大吼:“世子爷,您,您不能呢!” 朱由崧冷然道:“你可以吃里扒外,孤却不能收拾你们,是何道理啊······” 392.分寸 “今天的事情,似乎闹的有点大了吧?” 对于福王的质疑,朱由崧也没多说,只是递过去一本册子:“父王,孩儿估算了一下,不算赵鲁他们几个主动退赃的,仅仅是今天处置的,抄没的家财就有三万六千七百余两之巨,这个数字还是没算损耗的,若是算上,至少还能再加一成半。” 数字还是直观的,所以,福王听罢,脸色也变了:“有这么多吗?这帮蠹虫真是该死!” 见福王也被吓住了,朱由崧顺势补充道:“这还是今天处置的,另外,还有三十余人,孩儿已经查明其有损公肥私之举,但尚未处置,想来,这里少说也有五六千两可以回收。” 福王一愣:“为什么没有处置啊!” 朱由崧解释道:“这部分都是福王和母妃的身边人,有些东西可能是父王和母妃赏赐的,未必就是贪污了,孩儿没有敢继续查下去,一切还待父王裁定!” 福王当然明白朱由崧这么做的原因,叹息一声:“你倒是有分寸呢!” 朱由崧笑道:“父王和母妃把王府事务都交给孩儿了,孩儿自然是想办好的!” 福王目光闪烁了一下,问道:“拿下这些人,不会产生动荡吧?” 朱由崧答道:“孩儿以为不会,毕竟这些蛀虫被清理,位子就空下来了,下面人有了指望,怎么会动荡呢,怕是只有振奋,各个都有表现才是。” “有道理!”福王伸手拍了拍朱由崧的肩。“诱之以利,加之分化,某些见不得光的想折腾,也是不成了,不过,內侍的缺口还是要补上。” cxzww.com “是!”朱由崧应诺道。“孩儿已经给京邸去信了,让他们去招募些无名白,这就也能绝了宫里插手的心思!” 福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那三十几个人的名单留下来,我跟你母妃商议一下,再决定怎么处置了!” “是······” 从福王那边回来后,朱由崧把段炜、赵鲁、赵岩重新找了过来:“孤知道,这次整肃之后,王府内部人心有些混乱,上上下下以为我苛烈,所以,现在要收拾人心了。” 说着,朱由崧冲着随侍在一旁的赵山看了一眼,赵山会意的在段炜等人面前各放了一份文件,此时就听朱由崧说道:“上次我跟赵鲁说过,要拟定一个奖惩的条例,这是草稿,你们拿去看看,有什么意见,可以个别过来跟我交流。” 段炜几人当下便翻阅了起来,当然,现在看不过是走马观花,具体研究还是要等各自回去后再跟身边人集思广益的。 然而就这么走马观花的一看,赵鲁便问道:“世子爷,您这上面写的五十岁荣养是什么意思?” 朱由崧解释道:“这个可针对你们,当然,到时候你们精力不济了,也可以申请荣养,但一般来说,这个年龄限制只是针对奉御及奉御以下的內侍以及部分无家可归的老年宫女。” 朱由崧自己手里也拿了一本条例草稿,只见他把草稿翻到有关退休条款处,然后逐字逐句的说明道:“低品內侍到了五十岁,王府根据他的职司、品阶以及每年的考评会综合给出一个待遇评价,如果此时,他家里有人来接他回去荣养,那王府会根据待遇评价给他一笔荣养金,但若没有家人来接的,那么王府会安排到荣养农庄里安度晚年,这时他们能享受的待遇,就完全依着待遇评价来的。” 朱由崧具体说明道:“我打个比方,譬如一个七品奉御,申请荣养时是正七品,月俸是七石五斗,根据综合考评下来,他可以获得七成的荣养待遇,那么有家人来接的话,王府就一次性给他十年甚至十五年的荣养金,也就是九百石或一千三百五十石,换成银子嘛,算是四百五十两到六百七十五两,当然,这个数字不准确,我只是大致这么一说。” 段炜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朱由崧的意思,于是朱由崧便继续道:“那么到农庄荣养会怎么样呢,也按七石五斗的七成领月俸,也就是说每个月能领二两多的饷银,正常的吃喝完全足够了,之前攒下的银子或可以找个使唤人,也可以收个养子来送终。” 赵岩想了想问道:“世子爷,那到了农庄要不要做活呢!” 朱由崧摆摆手:“这是荣养,不是发遣到中都或孝陵守陵,到时候愿意干点农活活动筋骨的,就在房前屋后自己种几分菜地,不愿意干活的,每日找周围邻居,也就是一样荣养的,下下棋,打打叶子牌,手上钱多,时不时叫几个堂会也是可以的,只是有一宗,老了老了,少不得要吃药看病,这钱多少还是要留一点的,王府也没办法连这个也包了。” 朱由崧这边话音刚刚落地,那边段炜便迫不及待的接口道:“世子爷,奴婢等都知道宫里对年老宦官的安置,这贪钱也是不想到时候去庙里或南海子挣扎,如今这荣养金和荣养制度一出,谁要是还贪心不足,奴婢都饶不了他!” 朱由崧呵呵一笑:“那感情好,不过事先说明了,刚刚我说那个七成只是随口一说,具体上限是多少,得计算过了才知道的,不过可以保证,履历表上没有劣迹的,荣养时至少能保留原来薪俸的六成,那些有过差池的,但不严重,好歹能坚持到荣养这一天的,也至少能获得原来薪俸的二成,所以,让下面好好做吧。” 赵鲁等人起身向朱由崧行礼道:“奴婢等代王府上下数百内监、宫女叩谢世子爷大恩!” “起来说话!”朱由崧让三人爬起来,然后继续说明道。“荣养只是一个激励方案,还有平日里的奖励你们等一下也仔细看过了,只要老老实实的做,太监一级,年底额外拿个八百两、少监一级拿个五百两、监丞二百两都是正常的,但反过来,若是查出来点什么来,一切可都毁了。” 赵鲁等人立刻再度低头道:“是,奴婢等一定严正告诫下面······” 393.朝鲜商人来了 “魏船首,你们可算是来了!”看着魏大成从淮甲一号上手脚麻利的走了下来,受命担任福海号驻济州港商栈掌柜的罗振声(名字由skyline提供)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汉阳来人了,要跟我们具体谈一下。” 魏大成冷笑道:“咱们都来济州大半年了,汉阳城里的老爷们总算是想起来了,还真不容易啊!” 是的,天启元年九月,福海号大掌柜谢友青跟当时的济州牧签署了《济州租地协议》,根据这份协议,福海号在天启元年十月、十一月间运来了人手,开始对租借地内的土地进行平整,并建设了商栈、库房、栈桥等设施。 然而,当初预想的朝鲜商人却没有马上来到,因此济州商栈目前只是一个中转仓库存在的,却没曾想,时间过去九个月了,汉阳方面才终于有了动静。 对于魏大成的冷嘲热讽,罗振声却替朝鲜人解释道:“魏船首,别生气,毕竟《租地协议》是背着朝鲜王庭搞的,汉阳的朝鲜重臣们多少也要看看风向,才能最终决定是不是跟咱们接洽,所以,九个月真不算太长。” 罗振声这话没错,一个是现而今的生活节奏就是慢悠悠的,做什么事都不是一两天能有结果的,另一个则是朝鲜的党争远比明廷要激烈,什么西人党、南人党、大北派、小北派的,可谓是一团乱麻,所以,谁都不肯给政治对手找到攻击的理由,也就谁都不肯做主承认什么《租地协议》了。 好在,福海号拿出的商品足够诱人,所以政治层面没有人敢动,但经济层面却早有人跃跃欲试了,如此一来,在京商、松商集团的不断努力下,才有了这次与福海号的接触。 cxzww.com 魏大成撇了撇嘴,没继续往下说,而是转问道:“既然汉阳来人了,你直接谈就是了,我不过是一个跑海的,哪能替你拿主意啊!” 罗振声苦笑道:“问题是朝鲜人要货却没有钱,想拿货物来抵,我对这块不熟,也不知道哪些是咱们要的,哪些是咱们不要的,所以,你老见多识广,就帮个忙吧!” 魏大成想了想,开口道:“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大掌柜那边的生意,不过,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待我把船上的货卸下来之后,再跟你去见见朝鲜人!” 罗振声却道:“卸货的事,让手下办吧,那边已经等了几日了,我一直推脱说要等国内的船来,如今船来了,却是不好再敷衍的。” 魏大成无奈,只好应道:“那成,我且交代一下,你先过去安排吧!” 罗振声便回了商栈,没错,济州本身是有一个小小的码头的,但问题是,作为朝鲜流放地的济州没什么特产品,因此也没多少商人愿意来,如此一来,原本济州码头附近就没有像样的酒肆客栈及其他娱乐设施,想要享受一下生活,那得进济州城,可根据《租地协议》的限制,罗振声等明人是不能进济州城和济州岛内陆的,所以,迎来送往便只能在福海号的商栈内完成了。 幸好,眼下商栈已经基本建成了,甚至还从国内调来了两个大厨,所以,除了需要从济州城雇佣教坊司歌伎外,普通的商务宴请却是不成问题的,故而,这一次罗振声也不用一上来就进行严肃的商业谈判······ “待我给几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号名下淮甲一号的魏船首,这两位是来自汉阳的朴班主和姜班主。”开餐之前,罗振声为双方做了介绍,然后便跟朴、姜两人言道。“魏船首曾经与本号大掌柜共事多日,对本号的业务比小弟都要熟悉,所以,两位班主有什么想要说的,尽管开口就是了,今日必有一个结果。” 朴姓的商人用一口流利的南京官话对魏大成说道:“既然魏船首是能做主的,在下就不客气了,我想知道,贵号能接受什么抵价物?” 魏大成来之前已经分析过了,所以听对方问起,便毫不犹豫的告知道:“大木、纸张、人参、马匹、书籍、草药,这些都可以,但事先说明了,大木至少需要一人怀抱的,越大越值钱。” 另一时空中,人参能被炒作起来,主要还是满洲人的努力,但在当下时空中,人参只能算是草药的一种,虽然有些特殊,但也没有贵到离谱的地方,对于福海号及背后的福王府来,完全没有大木重要,所以魏大成把大木放在了抵价榜的第一位。 至于马匹、纸张、书籍、草药----魏大成还不知道,草药也是颜思齐那边急需的货物----这些嘛,都是对日贸易所需要的,拿来做转手贸易也不吃亏。 朴姓商人眯起眼睛想了想,回复道:“大木、纸张、书籍、草药、人参这些都没有问题,但马匹关系重大,只怕王庭是不会许可外流的。” 魏大成别无所谓的说道:“只要拿来的货物足够抵价就行,我们不一定非要马匹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在登州,我们主家另有商号,若是你们给的价格明显高于登州那边的话,这交易也就只能做一回了。” 姜姓商人一口应承道:“没有问题,都是买卖人,这点诚信总是有的,对了,听说贵号主要与长崎和平户贸易,那么在下顺便问一句,可否代为从日本采买硫磺!” 魏大成摇头道:“关于从日本买什么,我们做不了主,都是上面安排好的,所以,抱歉了。” 姜姓商人的表情一暗,但此时却听魏大成来了一个转折:“不过,你们要硫磺也很简单,眼下大内兵仗局正在跟王府买硫磺,显然,王府手上就有出硫磺的地方,待我回去问一问大掌柜,或许能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有一宗,你们得明白,眼下大明边务紧急,硫磺是军需品,即便能卖到海外,价格也不好便宜的。” 姜姓商人精神一振,当即应道:“魏船首说的是,只要有硫磺,价格好商量。” 魏大成看了看罗振声,罗振声便笑道:“硫磺也好,铁锭也罢,本号不说要多少有多少,但也能源源不断,来,喝酒,我们便吃边聊······” 394.假钱 因为那位历史上评价两极分化的著名人物的小报告,东林党人便派了帝师、以侍郎身份出任东阁大学士的孙承宗前往山海关找茬,结果到了山海关才发现,王在晋拿了天启帝先期拨付的20万两银子正干的热火朝天呢,不但八里铺堡城修的十之七八了,就连山海关关城也被整修一新,可这种结果不是孙承宗和东林党所要的,于是孙承宗便诘问王在晋修山海关和八里铺堡的理由。 根据孙承宗在天启二年七月十八日所奏报的《以守修战疏》的记录,王在晋当时是这样回答他的:“经臣曰:「於山建山寨三,以为退守計,而三道关俱可入。」盖法云,置之死地而生。经臣言:「边兵之善走也,即杀,不能止,況大势散,誰复為杀者,故为两城,以固其心,而实置之死,以厉其必死之气。」臣无以应。” 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翻译过来就是,孙承宗问王在晋翻修山海关及兴建八里铺堡的意义,王在晋告诉他,这是要为溃兵留下退路;孙承宗又问兵法不是说置之死地而生吗?王在晋答复称边兵太会跑了,溃退时需要留下表面上的退路,才能让他们进入死地死战;所以孙承宗就没办法接话了。 所以说来说去,王在晋是洞察了辽镇官兵的战斗意志后,才做出了层层设防,缓步推进,以宁远为前哨观察阵地的策略的,然而王在晋的观点却让年轻的天启皇帝有些接受不了。 是的,如果是个老成天子自然能看出王在晋内中计划所蕴含的机会,但心气正盛、锐意进取的少年天子们却很难接受这种四平八稳的提案,所以孙承宗窥得天启的态度,便在回京“面奏在晋不足任”的同时,提出了一个直接将宁远做出前沿阵地,然后肆机收复锦州,再进军辽河以东的战略。 孙承宗的这个战略获得了天启皇帝的高度认可,紧接着,王在晋这个“磨洋工”的老狐狸,就被直接打发到了南京兵部尚书任上半退休了。 xiaoshuting.org 王在晋既然被赶走了,那么辽东经略就暂时空缺了,时任辽东巡抚的阎鸣泰便秉承孙承宗的意旨,废止了已经投入了巨额经费的八里铺堡建设,由此天启皇帝先期拨付的20万两银子,除了整修了一下山海关关城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无人知道去向了。 或许是为了弥补这20万两漂没带来的后果,所以便进行了一次战略分析会,在这次会议上,阎鸣泰提出派兵扼守觉华岛的提议,而那位历史著名人物则提出了坚守宁远的主张,对此,与会的辽东巡按张应吾、佥事邢慎言等人极力反对阎和袁的主张,因此,会议最终没有得出任何的结果······ “世子爷,这是最新一批铜钱。”在偃师境内的一处王庄里,一名老工匠向朱由崧手执一串铜钱跟朱由崧报告道。“就品相而言,已经与当三的永乐钱相差无几了。” 朱由崧接过铜钱看了看,问道:“看上去是不是太新了?” 工匠回复道:“无论锈蚀还是包浆,都是有办法做的跟新钱一样的。” 朱由崧不是专业人士,所以只能相信专业人士的介绍:“这样就好,对了,全部下来,成本是多少,或者说一枚真的永乐当三大钱能抵几枚我们造的假钱?” 工匠回复道:“一枚真钱所用的铜料和炉甘石料差不多能造假钱一枚又三分之二枚的,不过我们这边加重了铅和锡的成分,所用,供料、人工什么的统算下来,一枚真钱相当于一枚半假钱吧!” 朱由崧迅速计算了一下,造3文真钱的用料,造了4文半的假钱,收益率是50%,听起来不错,但实际收益却很低,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做生意没有三倍以上的利叫做亏本,就算福王府名下的商号基本享受免税免检的待遇,但这50%回报率还是太低了。 “那如果直接造一文币制的永乐钱,能有多大的回报?” 工匠心算了一下,告诉朱由崧道:“世子爷,这得看您想把钱造的有几分真了。” 朱由崧一挑眉:“若是八、九分真呢?” 工匠苦笑起来:“那顶天也就五分利了,若是六、七分真的话,倒是可以有一倍利,四、五分真,那可以有两倍利。” 朱由崧摇头道:“日本那边,**分真或许可以当成真永乐钱用,若是四、五、六、七分,那就只能当做恶钱用了,一文真永乐钱可以当四文恶钱用,所以,差那么一点就差多了。” 工匠哎呀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啊,这还是造真点比较合算。” 说到这,工匠又考虑了一会,建议道:“世子爷,小人看来,还是造大钱合算一点,这**分真就可以当全真的,那小人就尽量造八分半的样子,这样或可以多一些利。” 工匠这么积极当然是有原由的,因为朱由崧许了他,一旦这假钱能在日本大量使用的话,那他也是有奖金可拿的,更关键的是,工匠一族原来的案底也会想办法销掉。 朱由崧摇了摇头:“这火耗不好控制,太精细了也浪费时间成本,还是按九分来吧,不过,三钱版永乐钱直径是裁衣尺一寸(3.4cm),将其改为量地尺一寸(3.27cm)吧,当三永乐钱在市面上流通不多,想来些许短少,外人是分不清楚的。” 朱由崧这么搞,至少每枚钱币能少了2~3克的重量,虽然看起来不多,可当假钱的数量达到百万枚、千万枚时,总数就相当惊人了。 工匠欣然道:“世子爷高明,小的这就去改版。” 朱由崧交代道:“把已经铸好的,全部销毁了,决不能流出一文去,若是出事了,休怪孤不给你们机会!” 对于朱由崧的谨慎,工匠当然是理解的,钱通“泉”,又通“权”,是国家权力的象征,绝不是朱由崧这个亲王世子可以随便窥视的,所以,真出了岔子,朱由崧灭口也是正常的。 故此,工匠应道:“是,小的做惯这等活计了,知道该怎么做的······” 395.视察 说完假钱的事,朱由崧又去看了铜芯的浇铸过程,所谓铜芯其实就是炮管的内层炮管,但由于是通过浇铸法制造的,所以不可避免的就会在管壁内外产生气泡,进而影响炮管的强度,增加炸膛危险。 只是现而今并没有金属探伤仪等可以测量金属内部的仪器,因此只能通过敲打听音的手段来确定炮管是否存在较大的瑕疵,故而,造十根炮管,免不了有六、七根要回炉重塑的。 至于剩下的三、四根黄铜炮管也不是说全部就能用了,稍后,这些瑕疵程度不大的炮管会被拉到冶铁场去,然后通过热胀冷缩的手段,将其与烧得通红的铁胎,也就是铁质外层炮管硬生生的套成一根炮管。 可问题是,两种不同金属成分的管材在加工组合时稍有一不留神就会出现内管铜胎变形的问题,哪怕之后用物理手段加以平整,多少都会影响弹药在炮膛内的运动轨迹,再次形成炸膛的危险,所以,这一阶段的成功率也不是很高。 最终,综合下来,十根黄铜内胎最多也就一根能与铁质外壳结合,形成真正意义上的铜铁胎铜芯炮;就加工成本而言,比铁质火炮也没低廉到哪去,而就总体性价比来说,也就比纯铜炮、青铜炮和所谓的铜胎铁芯炮要便宜了。 故此,经过实践之后,朱由崧就只能再次调整火炮的生产模式,暂时停止了用黄铜制作内层炮管,并恢复了之前制作铁炮的流程了;不过,等他获得了适量的锡矿石后,他还是要尝试进行青铜炮的研制,毕竟,在朱由崧的前世时空中,青铜炮的性能和综合成本又是在钢炮诞生前可是秒杀一切竞争对手的。 xiaoshuting.org 当然,话又说话来,要想完美复制另一时空中的青铜炮,朱由崧还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实验,才能摸索出最合适的原料配比来,否则,光有一个青铜的名头,可是不抵事的。 此外,炮兵训练也很重要,历史上有先进武器却被野蛮人打得大败的情况并不罕见,可惜的是,现在朱由崧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展开炮兵教学以及其他的军事教学,所以,只能把相关的教育隐藏在管墨艺塾的数学课程和样式堂的土木建筑课程之中了······ 随着铜芯一起来到福王府冶炼场的朱由崧在调整完火炮生产模式后,扭头问冶炼场管事范长捷道:“眼下冶炼场这块,一年能出多少斤铁?” 范长捷报告道:“铁矿石和焦炭都能保证的话,平均五天一天,再扣除节庆给假,全年一座高炉可以生产六十炉铁,每炉三万斤,两座高炉合计就是三百六十万斤铁,然后其中一半会用灌钢法练出团钢来,剩下的一百八十万斤生铁中,取用三十万斤,以世子爷的秘法炼成精钢。” 所谓世子爷的秘法,就是坩埚炼钢法,至于朱由崧正在探索的反射炉距离成功还有一段的距离呢。 朱由崧又问道:“那朝廷一年要收走我们多少团钢和生铁啊!” 范长捷如数家珍的回复道:“团钢每百斤货值三两二钱三分五厘,朝廷每年会收走一万担,生铁每百斤货值二两二钱五分六厘,朝廷每年会收走五千担,至于精钢这块,朝廷尚不知晓,就算是知晓了,也买不起。” 就团钢和生铁的价钱来说,是比不上苏钢以及闽铁和粤铁的,但就成本来说,福王府冶炼场的冶金成本实际跟苏钢、闽铁、粤铁要低了许多,这是因为,闽铁粤铁和苏钢都是用木炭冶炼的,而福王府冶炼场出的洛铁却是用焦炭冶炼的,木炭的价格可比焦炭贵了不少,所以,抵消了运输成本及其他成本后,洛铁在盈利能力来说未必就比苏钢、闽铁、粤铁的生产企业低了,更不要说,洛铁这边大部分都是大内兵仗局包销的,销售渠道非常“稳定”。 “一万担就是一百六十万斤,朝廷倒是客气,还给咱们留下二十万斤团钢、九十万斤生铁。”朱由崧颇有些不屑的评价着,然后问道。“那钱结的还顺畅吧!” 范长捷答道:“顺畅倒是顺畅,但总是压了三千担钢和一千担铁的钱。” 朱由崧摆摆手:“内廷用度紧张,只要其他能按时结算,不过是不到二万两的货,就不要过于计较了,另外,该给的年敬节敬,一样要给足了,省得我去惊动皇帝,得一个贪得无厌的骂名。” 范长捷应了一声,朱由崧便提点道:“最近王府里整肃的事情,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别到时候让人捅到我面前了,我也不好过于包庇你们。” 刚刚获得世子府舍人头衔的范长捷急忙回应道:“世子爷,您一年给臣下七百多两的俸酬,臣下可不敢再有其他妄想的。” 朱由崧笑道:“这样最好,只是,别人那边要送,自己却不能贪,这个差别不是谁都能接受的,孤也是想继续用你们,所以,才不得不提醒你们,都管好了自己的欲望。” 范长捷应道:“是,臣下一定管好自己的欲望,不给世子爷丢脸!” “那成!”朱由崧看了看日头。“这里,我就不久留了,一切交给你,好自为之吧!” 范长捷急忙挽留道:“世子爷,臣下已经备下酒宴了。” 朱由崧一扬下巴:“你的酒宴能有王府的美味吗?算了吧,这顿算孤请你们这些冶炼场大小管事的,记在账上,到时候给你们报销······” 朱由崧毫不留恋的走了,是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他总是要把外面的工场都看个遍的。 这不,离开冶炼场后,他便来到了距离不算太远的双福号。 说起来,双福号要算是朱由崧目前最大的聚宝盆了,每年光是向顺和店销售银镜就能获得不下3万两的收益,这还是朱由崧控制了银镜的产量,否则,单年突击一下,搞个100000两也是轻轻松松的;更不要说,顺和店这个中间商还从银镜销售商赚了60000多万两的毛利呢,所以,由不得,朱由崧不重视双福号这边的生产······ 396.视察(2) “何剡、刘琛,福海号在日本发现,佛郎机人销售的无色料器很受日本人的喜欢,所以,这个市场,我们也可以分润一笔。”到了双福号,朱由崧马不停蹄的视察了一遍,随即对主事的何剡,以及负责制镜最后一道工艺的內使刘琛交代道。“另外,朝鲜市场虽然还没有打开,但一旦打开了,料器应该也会卖掉一些的,所以,今年下半年,你们要把这块搞上去。” 同样也得了世子府舍人头衔的何剡应道:“是,臣下这就安排下去,增加有色料器的产量,并立刻研发无色料器器皿。” 朱由崧点点头,随后问道:“最近有人前来窥视银镜生产工艺吗?” 刚刚晋升九品典薄的刘琛回复道:“回世子爷的话,从去年开始,就有人顺着顺和店的销售查到了双福号,然后就有人前来窥视和偷师,前者,路通标行的护卫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后者,我们现在用的除了老师傅外,都是各地王庄跳出来的农家子弟,再加上最后的银氨溶液是奴婢负责调制的,不懂的人错一步就废了,所以,暂时还没有泄露银镜制取的秘密。” 朱由崧告诫道:“你们还是要居安思危,时时警戒为好,特别是要防着内部有人把银镜偷出去低价卖了;再有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保不齐就有人孤注一掷,所以,到万不得已,宁可把整个福春号都毁了。” 刘琛还没听明白,何剡倒是听懂了,是的,朱由崧的意思是,真要出现有人冒险攻打福春号,抢夺福春号的工匠技师的话,宁可包括把刘琛在内的这些技术人员全部灭口了,也不准把关键的技术情报外泄了。 对此,何剡僵了一僵后,还是低头应道:“臣下明白到时候该怎么做了!” 何剡表态之后,刘琛也懵懵懂懂的跟着说道:“奴婢不懂,到时候何管事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做!” “很好!”朱由崧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刚才范长捷说要请我吃饭,我赶时间没顾得吃,现在你们请我吃一段怎么样啊?” baimengshu.com 何剡大喜:“臣下,求之不得!” 朱由崧摆摆手:“不要这么外面采买,工匠们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何剡一滞,随即解释道:“世子爷,这边工匠的活轻,所有平日里都是一日两餐的供应,中午一般没特殊情况,都不吃东西的。” 朱由崧呵斥道:“这怎么行,双福号其实没什么生产成本,全部开销都在工匠身上,老师傅手一抖,成品就变废品,如此情况之下,几个饭钱有什么好省的。” 没错,比起银镜这边一年高达50000两的收益,让工匠们每天多吃一顿饭又能多花多少钱呢? 何剡苦笑着解释道:“世子爷,我们给的工钱不少啊,大匠一年八十两,小工一年也能拿个七八两,这在同等工匠中都是独一份的,天价了!” 朱由崧指点道:“不是给了银子就能让人归心的,其他的小恩小惠也要给一点的,再说了,你们这也不过五十来个工匠学徒,每天中午加一顿,能吃了多少钱?二两、三两顶天了吧,即便加上给路通标行护卫的加餐,也不过一面尺半银镜就回来了。” 朱由崧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何剡还能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道:“是,臣下,这就出去宣布,从下个月起,所有工匠学徒护卫,中午加餐一顿。” 朱由崧颔首示意,刘琛却道:“世子爷,那您今天怎么办?”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何剡和刘琛,这才说道:“工匠们不吃,你们会不吃中饭!” 刘琛急忙笑道:“吃,我和何管事还有路通标行的护卫都是吃午饭的,但餐食也就那样,若是世子爷不嫌弃的话,奴婢这就让厨子做了!” 朱由崧脸一板:“你们吃,护卫也吃,就工匠不吃,工匠们心里会没怨气嘛!” 何剡见状急忙跟朱由崧告罪一声,然后走到工坊里冲着奋战在火热熔炉前的工匠们大声宣布道:“世子爷恩典,从下月开始,赐所有工匠每日午餐。” 在场的工匠们当即感激涕零的向朱由崧所在的管事房跪倒:“草民等叩谢世子爷赏赐!” 随行护卫的百户严德桓走出管事房跟众人说道:“世子爷说听到你们的谢恩了,让你们别跪了,世子爷还说,这件事是他知道晚了,否则早两年就该让你们吃上午饭的,所以,今后家里有什么麻烦事,不要有顾虑,尽管跟何管事讲,何管事能办的就当场给你们办了,不能办的,让何管事来王府报告,世子爷会尽量帮你们解决的。” 有机灵的工匠立刻呼号道:“世子爷仁德,世子爷千岁,千千岁啊!” 由这个声音起头,工匠中响起了一片“世子爷仁德”、“世子爷千岁、千千岁”的呼声。 朱由崧只好亲自从管事房里出来,冲着一众工匠言道:“不必如此,好好干,就是对孤,对王府最大的忠诚了。” 此时,一个声音突兀的传了出来:“这给了午饭,会不会扣咱们的工钱呢!” 朱由崧闻言扫了在场众人一眼,但看不清是谁说的,于是他便大笑道:“尔等尽管放心吃就是了,何剡和刘琛要是敢因此扣你们的工钱,孤又不是不来双福号了,到时候,你们直接跟孤来诉苦,孤当面收拾他们两个给你们看!” 工匠们再度欢呼起来,朱由崧摇了摇头后,不再理会,转身回了管事房,等进屋后,朱由崧跟何剡和刘琛说道:“工匠们的呼声听到了,这种惠而不费的事要多做一些,另外,我前几日整顿王府的事情你们也应该收到消息了,所以,真要出现了贪污,孤可说到做到,当着工匠面,把你们的皮给扒了!” 何剡急忙应道:“臣下一年**百两银子领着,断不会为了贪了那几十一百两自断前程。” 刘琛也道:“奴婢是世子爷的人,断不敢做对不起世子爷的事情!” 朱由崧面色一缓:“如此甚好,对了,可以让厨子准备起来了······” 397.道遇 在双福号吃了午餐后,朱由崧前往首阳山北麓的福春号的工坊视察,由于此时首阳山南北并没有公路,所以是需要绕路的,结果,抵达昔日周武王伐纣会盟八百诸侯的会盟镇时已经傍晚时分了,不得已,当晚就只能住在这座小镇上了。 一入镇子,朱由崧便发觉镇子到处张灯结彩的,所以有些好奇的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的样子:“怎么回事,这是镇子上哪家大户在办喜事啊!” 招呼朱由崧等人入住的客栈掌柜笑眯眯的回复道:“今年本镇举人十樵公高中皇榜,这不,这两日回乡探亲来了,所以,大家都在迎接文曲星呢!” 朱由崧之前似乎听杜秀文说过同行的谁中了进士,所以仔细一回想,说了句:“原来王铎是这里人,倒是贵乡有福泽了。” 是的,对乡村一级来说,本地有了名进士,那县里面的压榨就会减轻不少,而对于县一级来说,本县出了个进士,是教化有功,知县可以凭此升迁,所以皆大欢喜。 只是掌柜听了这话,却诧异的看了朱由崧一眼:“这位公子跟魁星公很熟嘛?” 朱由崧摆摆手:“本人是不熟,但我有一堂兄今年跟王铎一起赴的春闱,可惜时运不济,名落孙山了,否则倒是可以凑个近乎,叙一叙同年什么的。” 掌柜惊呼道:“原来是举人公的兄弟,倒也失敬了!” 朱由崧笑道:“堂兄,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掌柜摇头道:“不不不,小老二看公子器宇轩昂、龙行虎步,也是一副人中龙凤的做派,就身份前途而言未必就比贵堂兄差了!” 朱由崧哈哈一笑:“店家的嘴可是厉害,简直可以肉白骨生死人了,某家受之有愧啊!” 边上的严德桓插话道:“店家,不要扯闲话了,我们公子一路风尘仆仆,现在需要的是入住、沐浴和饮食,不是听你在胡乱奉承!” 掌柜恍然大悟道:“是是是,小老儿糊涂了,公子,请跟我来!” 掌柜引着朱由崧及严德桓等护卫来到一个独立的小院,便对朱由崧说道:“公子,就是这了,一间上房,你你可以自己住,其余随从可以住在边上的厢房里,若是觉得厢房的床不够睡,小老儿可以拿几床被褥来打地铺。” 朱由崧走进所谓的上房看了看,同意道:“就这个院子吧,严德桓,你跟我一个屋,我睡里间,你睡外间,其余人睡左右两厢,需要被褥的都去跟掌柜拿!” 严德桓应了一声,然后掏出一个一两的银元丢入了掌柜的怀里:“店家,这算是押金,明日赵健结账,多退少补,现在赶快把浴桶和热水准备好,再把饭菜准备了,记得,不要酒!” 店家有些老眼昏花,拿起油灯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银元,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这是福王府的赏银?金花银一两!” 严德桓不耐烦的解释道:“这是福王府赐下的赏银,据说在浙闽粤和南直隶几个沿海的府都是当金花银一两使的,你不信也可以按成色折算现钱。” 店家有些犹豫,朱由崧便冲着严德桓说道:“再给一枚,顺便让店家把马都喂了,记得,要喂精料。” 即便店家怀疑福藩赏玩银币的含银量不足,但两枚银币沉甸甸的份量在那放在,充当预付款和押金总是够了,再说,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进行检验,总不用担心朱由崧一行人连夜偷跑的,所以,店家便交接了钥匙,然后去操办剩下的事了。 很快,饭菜先送来了,由于此时正值八月,暑气蒸腾,房间里待不了人,所以两大一小三桌饭菜就摆在了院子的中央,朱由崧虽然独居一桌,但也没搞特殊化,吃的跟仪卫们是一样的,甚至为了避免荤菜加工不当,他那桌上的白切肉、螺蛳、鱼脍等肉菜还分给了仪卫们,自己只吃了炒鸡蛋、蒸臭豆腐、炒竹笋等几个菜和一大碗粟米饭。 朱由崧等人吃饭的时候,客栈的伙计把浴桶和热水都送来了,朱由崧吃完后就自顾自的去洗漱了,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人闯到了这所院子里,前后观看了一番。 严德桓和仪卫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客栈的伙计,并没有在意,但后来此人居然要进屋子查看,严德桓顿时一个激灵,当即让人制止了他:“嗨!那厮,你什么的,这院子是我们包下了,没事别胡乱闯!” 此人也不多话,直接跑掉了,严德桓当下暗中警惕,果然没多久,两个公差样的人就闯了进来,并冲着众人大喊道:“这间院子被分府大人征用,你们速速搬走,不得有误!” “分府?仉学睿(名字由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提供)吗?”严德桓瞅了对方一眼,冷笑道。“凭什么我们得让他,回去告诉那老不修的,自己另找房子去!” 公差被严德桓的气势唬住了,急忙退了出去,但不久,一名胸口绣着鹌鹑补子的官员出现在了院子里:“同知老爷拜访今天进士,庶吉士王翰林回来晚了,途经此地,想要找了落脚的地方,若是几位愿意换房,在下等自会感激不尽的。” 严德桓还没说话,朱由崧的声音从上房里传了出来:“让他滚出去!” 严德桓狞笑的站了起来:“听到没有,我家公子让你滚出去!” 小官气得脸色发白:“我乃孟津主簿,好生跟你等商量,居然敢如此羞辱本官,信不信,本官让你在孟津寸步难行!” 严德桓一摊手,亮出一块腰牌来:“我倒也看看,谁让咱们河南卫在河南地界上寸步难行!” 小官暴跳如雷道:“区区武夫,居然如此慢待上官,这个官司,我跟你打到底了!” 边上的公差却想到了什么,过去在主簿的耳边轻声说道:“四府,这可是河南卫啊!” biquge.name 主簿不解道:“河南卫怎么了?国朝文贵武贱,同知大人面前,就是河南卫掌卫事也得跪拜!” 公差解释道:“三尹,你难道忘了,河南卫指挥佥事黄家,今年可刚把女儿嫁入福王世子府啊!” 小官眼睛一下子直了,随即,一句话不说,甩袖而去,显然是去找上级汇报了······ 398.道遇(2) 没错,河南府负责对福王府的监管,但是亲藩只要不谋反,那河南府乃至河南巡抚都得捧着、供着,所以别说区区一县主簿了,就是同知本人来了,也只能对王府姻亲笑脸相迎。 所以,看着孟津主簿狼狈而逃,一众仪卫们轰然大笑起来,对此,还在洗澡的朱由崧言道:“笑够了,就赶快吃饭洗漱,明天还要视察和赶路呢,别到时候跟死狗一样了。” 众仪卫当即息了声音,快速吃起了饭,倒是严德桓走到窗户处请示道:“世子爷,事情会不会闹大了!” “闹大了也没事!”朱由崧不以为然的说道。“在河南地面上,我查看自家府上产业都不行了吗?”朱由崧冷哼一声。“再说了,一个同知,居然去拍一个新进庶吉士的马屁,他敢得罪王府姻亲吗?所以闹不大的!” 说到这,朱由崧交代道:“你去跟店家要两盘蚊香来,屋子里蚊子太多,这蚊帐也有不少的窟窿,没有蚊香,我怕晚上睡不好觉,另外,我差不多也快洗完了,这水和桶,也让他们稍后来收走吧!” 严德桓领命而去,当然,他要通知客栈这边的不仅是收走朱由崧用过的浴桶,院子里的聚餐也快结束了,一院子的桌椅碗筷也要客栈这边收走,此外,除了给朱由崧拿蚊香,其他人也一天下来人都发臭了,需要客栈提供井水来擦洗一番。 就在严德桓去找客栈安排后续事务的时候,赶走了另一个独立跨院里的住客后,住进去的河南府同知仉学睿正若有所思的听着孟津主簿的报告。 “司马,下官从客栈掌柜手中拿了他们支付的定金。”孟津主簿把两枚银币呈给仉学睿看,同时说道。“这钱,看上去倒是像福王府出的,但客栈掌柜又说,他们入住时曾提到有个堂兄曾跟王翰林一起去北京春闱,可惜没中,这话就有些露馅了。” 仉学睿一愣:“你认为他们是假的?” “是!”孟津主簿回应道。“下官也算熟读《士绅录》了,知道在河南地界的士绅当中,黄姓的举人的确有那么一个两个,可是其中能跟卫所搭上关系的,却一个也没有,河南卫没有,弘农卫也没有,至于宣武卫、信阳卫、南阳卫、怀庆卫、陈州卫等有没有,下官不敢擅断,但这些人却拿出的是河南卫的腰牌,所以,下官以为内里是有玄机的。” 仉学睿听到这笑了笑:“早年有假扮京师大臣子弟的,也有假冒出京宦官的,但无论装的是谁,归根结底是要从地方上骗些银两的,那你说,此等人骗了谁的钱了?这个客栈老板的几两银子吗?荒唐!” 孟津主簿一愣,这剧本不对啊,所以,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司马,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还能怎么样呢?”仉学睿冷笑道。“若这些人真是黄家的人,搞不好就惹了福王府出头了,届时岂是你我所能抗衡的?若不是,左不过是让了一间屋子罢了,传出去,也是本官不欲扰民而已,并非是怕了权宦。” 孟津主簿听到这,知道自己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所以急忙谢罪道:“是,是卑职糊涂了,眼下,这边了解乃是最好不过的事了,还是司马英明!” 仉学睿有些嫌弃的摆摆手:“贵官忙前忙后也辛苦多时了,且先回去休息吧!” 孟津主簿听到逐客令,有些悻悻,但上官已经发话了,他也不好死缠烂打,所以只能故作从容的退了下去,看着孟津主簿离开的背影,仉学睿嘴角浮出一丝冷厉来:“想让本官做刀,为你取回面子,真是该死之极!” 很显然,孟津主簿刚才那番作为让仉学睿在心中给他打了一个不可用的记号。 “不过,那院子里的人如此嚣张,是真有倚仗呢?还是在虚张声势呢?”仉学睿权衡了一阵,忽然失笑起来。“是真的,本官也不能与之接近的,是假的,本官明日就回洛阳城了,只怕也是骗不到了,我且记在心上干什么,还不如,多琢磨琢磨,今年大计、明年京察的事情呢。” yawenku.com 是的,今年大计,手握考察权力的东林党可谓杀红了眼,一口气要黜落外官四十人、贬官三十六人、平调二十七,晋升十九人,如此大的动作,就给某些有心人制造了机会,所以,仉学睿也想趁机活动一番,届时,正四品的知府或许不能一步到位,至少升到省里,当个从四品参议也是好的。 只是,说到这今年的外计,明年的京察,三党肯定也不肯束手待毙的。 是的,早在回朝任职的王之寀气势汹汹的上奏《复仇疏》,提出对处置三大案时“混淆是非”的“邪恶官员”加以严惩后,三党已经开始抱团对抗东林党的压迫了,甚至部分三党成员已经开始秘密联络宫中的宦官势力,籍此对抗气焰日盛的东林党人。 可问题是,眼下天启皇帝还没有意识到东林党人都是嘴炮,其所作所为并不能改变明帝国积贫积弱的现状,因此目前东林党人在朝中政治力量中依旧占有巨大的优势,不但三党在其攻击下曾节节败退之势,就连还没有成型的阉党也不是东林党的一合之敌,反而还要陪着小心,生怕东林党人的口水把自己给淹没了。 也正是因为眼下东林一家独大的局面,原本与三党及东林都没有密切关系的仉学睿才不得已,今日屈尊拜访王铎这位与东林党走的很近的新科进士。 对,王铎只是新科进士,并非真正的翰林----若是庶吉士能被称为翰林,那蚊子也可以叫老鹰了----可是其颐指气使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是真正的储相了。 而正是王铎这种高调的表现,让仉学睿又有些举棋不定了。 要知道,东林党人一贯非此即彼,不跟自己一条心就要黜落、就要追杀,这样的政治手腕看似所向披靡,但却是后患无穷,所以,宦海沉浮多年一直小心翼翼的仉学睿实在不敢肯定,东林这条船能维持多久,总不能因为一时得意,搭上一辈子吧。 “难呢!”仉学睿考虑到脑瓜生疼也没有一个章程,忽然,他脑海里冒出一个主意来。“找那屋人探探底,看看福王府是怎么看待时局的?” 随即仉学睿立刻摇头道:“真是癔症了,藩王可不能过问国政的,福王府又凭什么另外呢······” 399.视察(3) 朱由崧自然是不知道昨天晚上仉同知内心曾经出现过的波澜的,所以,吃完早餐之后,结算了房钱,便在客栈掌柜狐疑和不安的眼光中,扬长而去了,期间甚至都没有跟仉学睿或者仉学睿身边的人正面打个招呼,倒是让仉学睿知道后,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自咒骂了几句“武夫跋扈”、“纨绔无礼”之类的话,如是算是了结了这次意外的邂逅。 按下自回洛阳城的仉学睿不说,策马扬鞭东行的朱由崧在大半个时辰后,来到了距离黄河大堤不远的福春号的工场,只是,走近后,首先跃入朱由崧眼帘的是工场内几根冲天的烟囱,和这些烟囱中冒出的淡黄色气体,再走近些,那股挥之不去的臭味便充斥了朱由崧的鼻腔,让他不得不用事先准备好的口罩捂住口鼻。 “世子爷!”在打前站的仪卫的通报下,福春号的管事田轸脸色发暗的迎了出来。“工场腌臜,委实不是世子爷该来的地方。” 朱由崧闷声道:“你忘了,当年可是孤一手一脚把工场建起来的,难道当年能来,现在就便金贵了?” 这里,朱由崧的话其实是不准确的,原来朱由崧是在洛阳城外建了一个制取硫磺和海绵铁的工场,但这个工场造成的污染太大了,再加上当初建场的那块地比较小,不合适扩大生产,所以,早在去年朱由崧一家去北京的时候,福春号就把原先那个工场给关了,重新在黄河与首阳山之间开设了新的工场,所以说,这个场子之前朱由崧没有来过。 田轸苦笑道:“世子爷,眼下这里的气味比当初在洛阳外的老场子要大多了,臣下,这不,这不是担心您不习惯嘛!” xiaoshuting.org 朱由崧点点头:“的确气味更难闻了,但孤这次也就是走马观花而已,倒是你们辛苦了。” 说到这,朱由崧下了有些焦躁不安的坐骑,然后将马匹留在远处,自己跟着田轸等人步行进了工场。 一进工场大门,就是一片巨大的空地,空地边停着十几挂大车,然后一辆接一辆,井然有序的被赶到了一处仓库边,朱由崧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在装车,已经研磨成细碎的硫磺装在柳筐、藤筐中现场称量份量,然后逐一装上大车,再用绳索扎好,油布覆盖,驱使到空地上重新编组,最后十几挂车一起驶向孟津渡口码头。 朱由崧扭头问道:“目前场子一天能出多少硫磺?” 田轸报告道:“前天,十一号窑刚刚投入使用,每三天可以倒腾一窑,一窑差不多一万斤至一万一千斤,然后其中八成都由兵仗局收取了,只有剩下两成供给王府制取硫酸。” 一窑一万斤至一万一千斤,这里面有10%的差距,未免水分太大了,所以,朱由崧看了田轸一眼,语意不明的质问道:“就现在这环境,兵仗局派来的人能钉在场子里时刻监督硫磺产量吗?笑话,说实话吧,一个月到底能出多少硫磺?” 田轸讪笑道:“回世子爷的话,眼下每个月能产硫磺三十五万斤,铁骨渣(海绵铁)三十万斤左右,臣下,这边将铁骨渣与硫磺的数字颠倒一下,又使了钱将大内兵仗局派来的监督供了起来,所以实际每个月能供给京师一千五百担硫磺,剩下的一半交给府上制取硫酸,还有一半储藏了起来。”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大内兵仗局这边现在给钱利索吗?” 田轸回复道:“去年十月后,结账就相对利索一点了,但之前小三万两至今还押着,另外,硫磺的价钱也压了半成,所以,臣下觉得亏了,这才扣下了部分硫磺。” 朱由崧还不知道福海号已经接到了朝鲜方面要求供给硫磺的请求,所以还特意提醒田轸道:“硫磺这东西一个有毒,另一个有腐蚀性,所以,不耐存储,你这边一定要储存得法了,我会让顺和店这边想想办法,尽快找一个买家,也省得砸在手上了。” 真砸在手上了,朱由崧就全部用来制取硫酸,要知道硫酸可是三酸两碱的基础,再多也是用得掉的。 “至于兵仗局那边压价嘛,内廷也不宽裕,暂时不要去争取了,得给陛下一个面子,让陛下知道咱们福王府也不是一味贪得无厌,也是对国家有所贡献的。”朱由崧继续交代道。“被押着的银子也是一样,先不要去讨要,但账要做好了。” 田轸应道:“是,臣下会安排好的!” 朱由崧离开仓库,在工场园区里行走起来,看着薄雾中那些匆匆忙忙的工人,朱由崧问道:“每半年轮换一批工人的事情落实了没有?” “有安排,”田轸回应道。“但是力夫、车夫好安排,但大匠这边却有些为难。”力夫和车夫乃至小工可以与孟津码头这边的仓储、搬运人员轮岗,但技术工种却一时没有第二梯队可以轮换。“臣下听说管墨艺塾里有个秘堂(化学班),能不能抽调一些生徒来福春号呢?这样,或许就能把大匠们给轮换下来了。” “秘堂生徒用在福春号,那是大材小用了。”朱由崧摆摆手道。“孤花那么多钱培养他们,可不是让他们来当工匠的,福春号这边归根结底还是要立足自身。”说到这,朱由崧补充道。“你应该明确告诉工匠们,培养新人不是为了顶了他们的活计,而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健康着想,免得钱赚到了,命没了。” 田轸苦笑道:“现在是大匠们担心半年没活计,吃什么!” 朱由崧笑了起来:“这个担心好解决,你就告诉他们,今后间隔一个月上工,上工这个月,全薪,不上工这个月半薪,这样,他们就无后顾之忧了。” 田轸提醒道:“世子爷,臣下可听说有人想挖我们的大工呢,这一月全薪,一月半薪的,会不会被人挖了去!” 朱由崧冷然道:“看到王府赚钱,他们以为自己也能行,真是好笑,且看看谁在做这等糊涂事,到时候让兵仗局出面给个教训,大内拿了咱们的钱,总不能白拿吧。” 田轸恍然,随即兴奋的应道:“是······” 400.盐被偷了 结束了对福春号的视察,朱由崧驱马赶至福庆号视察,福庆号作为朱由崧开办的第一个企业,现在在世子府名下产业中的地位已经下降了许多,这是因为护肤霜售价较高,只有少数达官贵人才能享用,而香皂的使用情况也是一样,豪门大户才是主要销售对象,但一块香皂至少能用2~3个月,所以,销售数量增长困难。 至于灯油,倒是卖的比较快,但却几乎不赚什么钱,也就是现在工艺娴熟了,能够在原材料加工时对中间体实施更精细的分层加工,从而能在皂化反应结束后,于灯油与皂液之间再分离出一层可以制作蜡烛的蜡质来,算是多了一个能赚钱的产品罢了。 所以,当初放弃双福号选择到福庆号任职的姚力如今颇有些懊恼,见到朱由崧时,脸上也都写着不甘心的神色。 对此,朱由崧却视而不见的对王府派驻福庆号的裴渡说道:“裴渡,福庆号虽然总体上盈利不多,但依旧很重要,等秘堂的生徒将将肄业了,会先安排到福庆号来实习,到时候,你要负责管教,尽可能的把最好的生徒鉴别出来。” 裴渡也跟刘琛一样,晋升了典薄,所以正积极着,此时一听朱由崧委以重任,当即保证道:“世子爷放心,奴婢一定盯着他们,从中选出最好的人才来!” 朱由崧又在福庆号的甘油工场、制皂工场、制蜡工场里巡视了一会,这才捂住口鼻,离开了臭气熏天的环境。 等朱由崧呼吸到新鲜空气后,朱由崧交代道:“我看不上所有工人都有口罩的,怎么回事?是没有配发,还是工人不愿意带啊!” 裴渡抢在回答道:“世子爷,眼下酷暑难当,工人带着口罩气闷不舒服,所以口罩发下去了,有些人就是不愿意带。” baimengshu.com 朱由崧想了想:“这里气息虽然污秽,但不比冶铁场、福春号那边是有毒的,所以,不带口罩,我也不勉强,只不过希望你们尽量要求他们带上,至于气闷流汗,你们可以准备一些淡盐水供应,盐,你们肯定是不缺的吧!” 裴渡笑道:“世子爷仁慈,奴婢,稍后就安排下去!” “对了,你们这边盐耗似乎有些大了!”在裴渡意想不到的地方,朱由崧突然话锋一转。“裴渡,你偷偷往外面卖盐了?盐商都告到王府了!” 裴渡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跪倒在朱由崧面前:“世子爷,奴婢没有啊,奴婢也不敢呢!” 朱由崧看向姚力,姚力躬身道:“世子爷明鉴,姚成前车之鉴,奴婢也是不敢的!” “你不敢,他没做,那盐耗怎么凭空就多了那么多呢?”朱由崧冷笑道。“查一下,不管是随意浪费,还是有些偷偷夹带了出去,查出一个来,处置一个,王府不是开善堂的,给你们吃,给你们工钱,居然这样回报王府,还有点良心吗?真当王府的盐是白来的吗?” 姚力和裴渡应道:“臣下(奴婢)这就安排人手去查!” 朱由崧冲着姚力说道:“这件事主要是发生在皂化这块,是裴渡负责,让裴渡主查,你安排人把住工场的出入口,做第二次搜查,看有没有人接应;另外,要是工人们表示不满,你就把事情公布了,鼓励工人私下里举报。” 姚力和裴渡各自应了一声,朱由崧又继续道:“查到哪一级就处置哪一级,别糊弄孤了!” 姚力和裴渡再度齐声应道:“臣下(奴婢)不敢!” 朱由崧摆摆手:“做也做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好了,这件事你们知道就好,孤这一来,只怕是打草惊蛇了,所以,这两天先不要查,等他们把心放下了,再彻底弄个水落石出!” 姚力应道:“是,臣下一定内紧外松,和裴公公一起把事情查清了!” 朱由崧深深的看了姚力一眼,这才说道:“姚力啊,这件事呢,裴渡的责任并不大,他来福庆号才几日啊,所以,一大半责任在你头上,你不要争辩,听孤把话说完,其实孤也有责任,孤反思过了,若是早考虑到你的失落,把你调走,也不至于让你产生了懈怠之心,所以,这件事你好好查,了结了首尾后,你去南都吧,孤有一个新的活计交给你,弄好了,又是一个蓝毬会!” 姚力听到一半是非常沮丧,但听到最后,顿时狂喜起来,当即跟朱由崧保证道:“臣下,一定不负世子爷的厚望!” 朱由崧叹息道:“孤有几个大计划,可是眼下缺钱呢,所以,只能食言而肥重、作冯妇了!” 姚力当初能被朱由崧安排去当三府毬场的管事,固然是因为长袖善舞,但更主要的原因则是他有足够的文采能跟有身份的人进行交流,所以,如今朱由崧一说,姚力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的,朱由崧估计是又要在“博彩”方面搞花样了,不过,这才是姚力喜欢的职业生涯,所以,此时此刻的他脸上一片兴奋,只可惜,朱由崧没有立刻跟他把计划说明了,因此,他也只好按耐住自己的小激动,转而考虑起如何才能揪出福庆号里的“偷盐贼”来了。 姚力脑筋急转的时候,裴渡请示道:“世子爷,奴婢安排好了酒菜,可是用一些!” 朱由崧点点头:“简单用一些吧,稍后,还要赶到路通和管墨艺塾去看一眼呢!” 于是闲话少说,姚力立刻安排给朱由崧奉上餐食,朱由崧依旧只吃点鸡蛋、豆腐这类的东西,然后稍事休息便又急匆匆的出发了。 目送朱由崧一行离开后,姚力和裴渡回到管事的办公室里商议了起来:“这盐到底是谁偷的呢?个人?团伙?亦或是有人在账本上动了手脚呢?” 裴渡考虑了半天,恶狠狠的说道:“不管了,兵贵神速,现在就让路通的护卫把账房抓起来,先审了再说!” 姚力则琢磨了一会,摇头道:“要抓也不在工场里抓,得等岑账房回家后再动手。” “成,那就这么办了······” 401.赶出去 “世,不,公子爷,您怎么亲自来了?”听到通报才赶到标行门口的宁虎和江涛有些吃惊的看着面前的朱由崧。“请,请,请,里面请!” 等两人把朱由崧引进了对内的会客室后,朱由崧直截了当的说道:“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根据福海号那边的要求,标行水运股现在整体划给福海号,你们再重新组建一个新的水运股,今后就负责运河、黄河的水上护卫。” 江涛一愣,但还是很快回应道:“标行这边马上安排下去,但老水运股的家眷怎么办?” 朱由崧言道:“调到福海号了,那也是在王府的麾下,所以,继续由路通帮着安置,以上这些话,也要跟水运股的人说清楚了,即福海和路通是一家,别让他们有了不安。” 江涛应道:“是,我和宁总标头会安顿好人心的!” 朱由崧点点头,又交代了道:“这第二件事,标行想办法抽二十个骑师出来,我有用处,今后,这些人也不算标行的人了。” 宁虎摇头道:“世子爷,标行人手现在都散在外面,只怕一时半会抽不出二十个骑师来!” “我这边要的不急!”朱由崧却淡定的回应道。“年底里安排好就可以了,而且我不要那些能骑战的,能骑马骑快马的就行。”朱由崧随即解释道。“我准备在南都办一个赛马会,一开始是需要自己人独当一面的,我没其他地方调人,就只能先从路通这边安排了。” 宁虎回应道:“世子爷说笑了,路通是您的,您怎么安排,我们绝无二话!” 朱由崧伸手在宁虎肩上拍了拍:“你啊,我是信的过的,所以,得安排了,记得,这是赛马,不是马上比武,因此要尽量找几个身轻如燕的骑师,起码不能找壮实和胖的,然后集中起来训练半年,然后争取明年年中把赛马会开出来!” yawenba.net 宁虎应道:“那要不要我也去南都坐镇呢?” 朱由崧摆摆手:“南都那边公侯一大堆,各个都有护卫,不会出乱子的,你去了反而招摇。” 没错,朱由崧已经在留都安排了顾鑫,稍后还会让姚力过去,再加上在杭州的马齐和万世,东南方面的力量已经很强了,暂时不需要把路通的势力延伸过去,免得提前惊动了某些个地头蛇。 宁虎有些丧气,对此,朱由崧笑道:“目下,王府这边对口碱的需要有所增加,你可以想办法把路通的线布到大同和榆林。” 宁虎这才有了精神:“是,属下规划一下,尽早把线路开辟出来。” 朱由崧笑了起来:“你啊,闲不住啊!” 朱由崧当然知道宁虎为什么闲不下来,是的,宁虎心里是有把火的,要知道,若是当初他放弃官职成为朱由崧的私臣,现在他的地位绝不在马国臣、马阁臣兄弟之下,但眼下,他已经没办法回到官场上了,所以,至今心意难平啊! “对了,”朱由崧点到而止,很快转移了话题。“现在,路通有几条押镖的线路了?” 江涛报告道:“眼下一共有七条押镖线路了,分别是经西安、凤翔、汉中入川至成都的川狭线;经汝州、南阳、襄阳、承天至荆州的湖广西线;到了襄阳后经德安、汉阳至武昌或黄州的湖广东线;经黄河、运河至南京的南都线;经怀庆、卫辉、大名、东昌的河北线;自临清沿运河北上的北河线;以及从卫辉至彰德、广平、顺德、真定、保定而顺天的,京西线。” 朱由崧问道:“哪条线容易出事?” 江涛苦笑道:“最安全的肯定是南都线、北河线;其次河北线、京西线一路走的也是人口辏密之地,相对比较安全;湖广西线和湖广东线要稍微经过一些山林和水网稠密地区,所以需要沿途拜山并想办法跟当地大户搞好关系,否则,就有可能会遭遇麻烦;至于川狭线是最艰辛和最有风险的,沿途山林弥补,山寨也众多,敌我难辨,时不时需要提高警惕。” 朱由崧想了想,建议道:“那就把川狭线停了吧。” 江涛言道:“成都顺和店需要我们押运和补给银两及货物,停了,标行自然是乐意的,可是顺和店那边却要骂娘了!” 朱由崧叹息道:“牵一发动全身,倒是孤随意了!” 说罢,朱由崧改口道:“那就给标师配备最好的武器,还有冶炼场那边已经做出几十套链子甲了,孤稍后写一张条子,你们领来配给标行这边。” 宁虎谢了一声后说道:“世子爷,标行的武备再好,也是不可能一路杀到成都的,关键还是要摆平沿途的势力,我们之前是花钱请秦王府的纪善给写了封八行书,效果还是不错的。” 朱由崧以掌加额:“孤是糊涂了,没错,你们就按这个方略办,成都那边,也可以去求蜀王府的顾拂!” 江涛却道:“我们请顺和店成都支店试过了,可蜀王府只是打哈哈,所以眼下只能走了四川巡抚衙门的路子。” 朱由崧眼珠一圆:“蜀王府这么豪横,连顺和店成都支店的面子都不给?亏得孤还把字花生意跟蜀王府分润了,真是遇到白眼狼了!” 江涛不敢接话,朱由崧骂了几句便转移话题道:“对了,成都被围时,标行这边没有损失吧!” 宁虎报告道:“有的,成都被围时,正好一支标队在成都城内,所以被堵住了,围城开打后,四川官府抽丁上成都城墙作战,标行的标师和趟子手都被征调了,等到解围后,人放回来时才知道,其中三分之一已经死了,剩下中还有几个残废了的。” 由于成都与洛阳之间的山川隔阂,所以,标队在成都被围期间损失惨重的消息,是在成都解围两个多月后才传到洛阳的,江涛和宁虎觉得不必要事事禀报朱由崧,所以当时就没有汇报,而是自己解决了抚恤问题。 朱由崧眉头一凝,但表面却没有显示对宁虎和江涛的不满,只是问道:“当中没有人投了官军,搏一个前程的?” 宁虎苦涩道:“还真有,但不多,只有两人跟着官军去打永宁和重庆了!” 朱由崧冷然道:“他们有家眷吗?若是有,那就赶出去,王府不养吃里扒外的人······” 402.养不起闲人 视察路通标行的期间,朱由崧显然有些生气,第一,他气宁虎等人对他隐瞒情况不报,第二,他气某些标师、趟子手及杂役见利忘义,只想抱着高枝;好在,这气来的快,消的也快,所以颇有城府的他并没有在宁虎和江涛面前表露出任何不满来,只是借着处置投军标师、趟子手家属的事,敲打了一下宁虎和江涛,便暂时放过了此事。 离开路通之后,朱由崧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管墨艺塾视察。 此时,艺塾第一期学生已经分班完成,57名学生当中进入洛河书院的有11人、进入杏林堂的有6人、进入农本堂的有5人、进入管陶堂的有8人、进入墨工堂(机械班)的有5人、进入百炼堂(冶金班)的有4人、进入秘堂(化学班)的有4人、进入矿师堂(探矿班)的有5人、进入鲁班堂(木工班)的有3人、进入样式堂(建筑班)的有6人。 其中秘堂生由朱由崧亲自教授,赵山兼任助教,而墨工班则由那个洋鬼子意黎平做主讲,但某些讲义则也是出自朱由崧之手,以上加上已经去冶铁场和假钱工坊实践的百炼堂和已经去王府名下某处王庄实践的农本堂,真正还在艺塾学区里学习的,也就27名一期生罢了。 当然,除开这27人,实际还有两名一期学生混迹在二期班里,他们就是朱琛菥和朱应堦。 朱琛菥和朱应堦作为朱明的宗室子弟,无论血脉怎么偏远,终究是没办法考科举的,所以,洛河书院去了也没意思;同样的理由,两人也是没有办法经商的,所以无法进入管陶堂学习经营技巧和财务知识,更没办法去学习探矿和木工,乃至建筑----天启帝喜欢做木匠活,那是兴趣爱好,没有人能限制得了,而两人要是学习木工、建筑和探矿那是从事工匠职业,是大明朝廷所不允许的。 此外,两人并无学医的天赋,所以也去不了杏林堂;而朱由崧也不可能毫无忌讳的把自己所知道的机械知识、化学知识传授给他们;至于农本堂本来挺合适他们的,可惜,两人家庭都穷的底掉,身边是一亩田都没有,学习农技等于学了屠龙术,根本没有应用的地方----作为宗室又怎么可能做别人的雇农呢。 但算他们学成了,让他们回家吧,只怕家里多了一张嘴,反而会让原本就已经揭不开锅的家庭雪上加霜了,因此,邵存英等人无计可施,只能让他们继续在学堂里学习,毕竟,学习不是教书,想来就算有人盯住不放,也是找不到出手的理由的······ “子健,子英啊!”朱由崧在管墨艺塾山长邵存英等人的陪同下,旁听了各堂几节专业课后,把朱琛菥和朱应堦两人找了过来。“你们这样子不行的,就算眼下能糊口,日后还能一直当学生吗?” 朱琛菥面色紧张的说道:“世子爷,您这是要赶我们离校吗?” 朱由崧急忙安抚道:“没这回事,多你们两个,也吃不穷我,只是,我在想,你们现在能混个肚饱,将来呢?将来就不成亲生子了?到时候日子怎么过,你们自己吃苦,难道还要让老婆孩子吃苦吗?” 朱应堦苦笑道:“世子爷,我们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了,还说什么老婆孩子啊!” 朱由崧笑道:“那我给你们指条路吧,你们好歹学了三年了,时文写不了,市井白话能写吧,正好《毬报》这边要扩出一个《商报》来,需要有人提供市井故事,你们可以从这方面着手,若是能被《毬报》和《商报》选中了,那多少也是一份收入,积少成多了,也能养家糊口;当然,在你们成为撰稿名家之前,还是可以在艺塾里读书的,但不要在低年级里厮混了,去洛河书院的外舍吧,面子上也好看一些,免得被晚辈们奚落。” 朱琛菥和朱应堦感激道:“多谢世子爷顾拂!” 朱由崧摆摆手,让两人退了下去,然后跟邵存英说道:“明年要增加一个船匠堂和一个船师堂,为此,生徒这边的数量再增加一些吧,现在平均每年征收四五十人太少了,且扩大到六十人左右吧;另外,进入洛河书院的生徒太多了,适当控制一下。” 邵存英同意道:“大部分生徒当然都想中茂才,得举人,考进士,但这条路比华山道还难走,多少人一辈子耗尽心血到头来还是一个童生,所以,的确不能让孩子们有太多希望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还要跟张先生说清楚,从洛河书院淘汰下来的生徒不能任其流落到了外面,还是要劝其重新选择一个分堂就读;对了,这在入学的契约上是不是写清楚了?” 邵存英回复道:“是的,都写清楚了三次童生不中,就得重新选择一个分堂就读,自己不想选也可以,就由艺塾强行分配,若是不服,可以花钱赎身,我们也不多要,只要求把在艺塾和书院用在他头上那几十两赔出来就可以了。” 三次童生考试,是四年,而在进入洛河书院之前又要经过三年的艺塾基础教育,平均一个月按最低标准每人1两计算,七年就是84个月,84两银子,这个数字别说是贫苦家庭了,就连中等人家也怕是一下子拿不出来的,所以,生徒们只有乖乖就范的份了。 cxzww.com 邵存英继续道:“童生考秀才也是一样,五次不中,也只能请他重新选课了。” 朱由崧笑道:“如此甚好,王府虽然家大业大,但也养不起这么多闲人呢!” 朱由崧正说着,忽然看到一个人影,朱由崧有些诧异的问道:“你不是回王府报信了吗?” 这名仪卫立刻上前汇报道:“回世子爷的话,属下刚刚回到王府,就被李奉正打发出来寻找世子爷。” “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李公公言道,有福建海商李旦昨日派人送来帖子和礼单,并请见世子,所以,李公公不敢擅断,请世子爷赶快回府······” 403.李旦的大手笔 “十两金如意三十柄、十两金元宝三十个、五十两银元宝三十个、五十两大银铤三十个、十两银元宝一百个、十两银铤一百个、一两小银餜子三百个、南珠两斛、红珊瑚两树、犀角十根、象牙三十根、玳瑁饰品二十件、砗磲饰品三十件、乳香三百斤、龙脑三十斤、薰衣草三百斤、泰西自鸣钟两座、广东莨纱绸五十匹、福建漳缎五十匹、鹦鹉一对、孔雀一对······” 看着仪卫奉上的礼单,朱由崧也吃惊李旦的大手笔。 是的,其他不说仅仅是金银就价值白银一万两以上,其他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会抵御三千两白银,这也就算了,朱由崧也不是没有见过钱财的人,一两万银子也未必在心上,但礼单最后所写的“千料船两只”,实在是投了朱由崧的心思,以至于朱由崧不得不感叹,李旦能把海贸事业做的那么大,的确有过人之处。 只是,尽管这份以补贺朱由崧大婚名义呈进来的礼单是如此的丰厚,朱由崧还是不打算立刻回府见李旦,没错,堂堂亲王世子,又岂是几万两银子就能打倒的。 所以,就听朱由崧吩咐道:“回去告诉李谙,李旦就由他和赵鲁接待,另外,李旦总不是自己贸贸然的就来洛阳的吧,是福海号云梯关支店还是顺和店清江浦支店陪来的?让此人把李旦此番来交易的货物清单整理出来,送与我看。” 朱由崧还有一个水泥工场没有去看呢,所以他不准备为李旦改变自己的行程,但是他要了解李旦有没有帮助福王府收集南洋物料,这才是福王府与李旦海商集团合作的根本。 仪卫领命而去了,朱由崧这才与邵存英继续道:“对于那些洛河书院外舍退出来的那些童生或者连童生都不是的生徒,我估计多半是会赚到本堂和杏林堂学习的,但现在就基本可以肯定,不是全部合适当掌柜、账房和大夫、药师的,其中再有汰淘下来的,也要想办法妥善安置,不能浪费了王府多年的投入。” 为什么朱由崧会说洛河书院淘汰下来的生徒会多半选择去管墨堂和杏林堂学习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能进洛河书院的,都自命自己为读书人,到时候未必弯得下腰来做工匠、农夫,所以要么不为良相就为良医,要么就投身商海,以商号管事为自己的人生新目标了;但越是这等眼高手低的,越有可能一挫再挫,最终两头落空。 因此,为了避免到时候真出现两头落空,王府投入打水漂的情况,朱由崧觉得有必要未雨绸缪,对其等实施废物再利用的。 “刚刚,我跟朱琛菥和朱应堦说了,他们可以去洛河书院外舍就读,然后给各地《毬报》和《商报》写小品文、市井文,这些再三淘汰的也是一样,或可以安排他们上一个专门的写作课,到时候也可以安排到《毬报》和《商报》去做事!” 邵存英一皱眉:“那按世子的意思,是不是要再开一个专门的学堂呢?” 朱由崧仔细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用了,我的意思是,写作、编辑、正字、检验其实都是一些实际的应用课程,完全可以由艺塾这边组织安排这些淘汰下来的生徒去《毬报》和《商报》实习,正好《商报》、《毬报》也缺正经受过培训的办事人员。” 邵存英点头道:“这些被汰淘的生徒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又没有一技傍身,若不如此,就算艺塾这边不追讨学费,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所以,世子的安排是妥当的,只不过《毬报》和《商报》那边,还需要世子亲自去打招呼。” 朱由崧点头道:“这个自然,不过,也不急在眼前,毕竟生徒们刚刚分堂,日后也还有一次调堂的机会,真正面临汰淘至少是三四年后的事情了。” 说到这,朱由崧起身道:“行了,趁着天色还早,正好赶去下一站,这里就不久留了,且过了新年,寻个机会,我再来看看······” 水泥工坊目前设置在福春号最先制取硫磺的老工场,规模不是很大,迄今为止也没有正式生产出一炉真正的水泥来,这主要是朱由崧不清楚水泥的具体配料比,所以只能逐批次的修改配比,然后就行小规模的烧制及现场应用实验,以期能通过一次次的测试,来获得水泥原料的最合适的配比表。 loubiqu.net 正是因为中途要测试水泥样品的应用效果的缘故,所以现阶段水泥工坊是锻烧一窑就需要停下来几天进行测试的,所以现场虽然也有一定的粉尘污染,但污染程度是不高的,不过也正是因为污染程度不高,因此,当朱由崧抵达现场时,看到的就是窑工们不带口罩的一幕! 朱由崧当即冷着脸质问水泥工坊管事道:“涂英,我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涂英表情仓皇的回应道:“世子爷,小的交代了,可是现在天热,工匠们嫌热,不肯带口罩,小的也是没有办法!” 朱由崧冷然道:“条例是白制定的嘛?为什么不扣钱!你表面看起来是做了好人,实际是在作恶!怎么?不相信?我告诉你,这窑区里到处漂浮着肉眼看不见的尘埃,一呼一吸,都入了他们的肺,日积月累,肺就烂了,到时候不能呼吸,生生的憋死!” 涂英苦笑道:“小的,自然相信,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今后,谁要是在场子里不带口罩,第一次、第二次扣工钱,第三次就给我滚蛋!我怕伤阴德的,我宁可不做这个孽!”说到这,朱由崧又发现一个问题。“还有,谁让你在库房这边用明火的?哪天炸了怎么办!”朱由崧没办法跟下面解释粉尘与爆炸的关系,只好强硬命令道。“水泥煅烧场这边要明确执行夜间不作业的制度,再做蠢事,你就别干了······” 404.水手不够用了 “李船主!” 听着赵鲁的话,李旦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不敢,赵奉承和李奉正直接叫草民李旦即可,船主这种称呼,不敢污了两位公公的嘴。” “李船主不必紧张!”赵鲁不为所动的继续道。“世子爷在别院连夜看了李船主进呈的礼单,以及此次带来云梯关交易的货物清单,非常满意,严令我等认真招待船主,所以船主就不必过于自谦了!说来也是,生意做到李船主这等地步,已经傲王侯了,到哪都要给几分面子的。” 李旦受宠若惊的说道:“李旦不过是一名区区海商,得蒙世子看重,真是感激涕零呢。” 李谙笑道:“感激涕零就不必了,只要李船主能带来王府需要的货品就成呢!” 李旦应道:“是,此次来云梯关原本正是为了敲定与福海号的合作!只是可惜,事有不巧,谢大朝奉南下泉州取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李旦不想平白错过了一年船期,这才冒昧寻到王府门上,实在是失礼至极。” 李旦是因为找不到谢友青才直接找到谢友青背后的福王府的吗? 鬼都不会相信这番话的,真正的答案只能是李旦通过各种关系确认了谢友青背后是福王府,这才刻意寻了一个谢友青不在场的理由,直接跟福王府联系上了。 当然,即便与福王府联系上了,接下来的交易还是需要通过福海号这个白手套完成的,所以,李旦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为了敲定与福海号的交易而来。 对此,赵鲁自然是不会揭穿的:“世子爷今天一早遣快马回来通知,只要李船主这边能保证供应锡锭或锡矿石、水银、回回青、柚木、铁力木、红铜、毛毡、虫红、樟脑、棉花、剑麻、蔗糖以及船只的供应,李船主有什么要求,都是可以谈的。” 听到朱由崧的要求当中没有货值较高的香料,也没有象牙犀角这类珍物,李旦的笑容便有些古怪,但尽管与福王府的贸易获利可能不丰,但为了获取更多政治上的庇护,李旦还是泰然自若的笑道:“如此就拜托赵公公和李奉正了······” “世子爷,这是李旦给奴婢两人的礼金!” 朱由崧扫了扫一眼面前的两张单子,笑了起来:“一个八百两,一个五百两,再加上给孤那小二万两银子的金银礼物,李旦倒是舍得下本钱,好了,送给你们的就收下,我之前说了,只要不出卖王府利益,人情往来,孤不拘束你们。” 赵鲁和李谙谢了一声,把礼单收回去了,这时就听朱由崧问道:“李旦需要我们什么货?” 赵鲁回复道:“佛郎机人虽然有类似料器的玻璃器,但却没有银镜,所以,李旦希望我们能每年向他提供三百面手持掌径照镜、最少十面尺径及尺半径的穿衣镜,李旦保证,这些镜子不在日本和朝鲜贩卖,也不在国内贩卖,他会全部卖到西洋和南洋去。” 因为兼顾向济州岛运输货物的关系,所以目前淮甲一号大约一个月造访日本一次,或平户或长崎,从去年九月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去过日本近十次了,期间一共在日本销售了小400面巴掌大小的银镜,换算下来平均每面能得到24两金花银。 另外,福海号还在日本销售了三面尺径的穿衣镜和一面尺半的穿衣镜,前者平均每一面售价650两金花银,后者则售出了1700两金花银的天价,因此,福海号怎么也不可能把日本市场拱手相让的,而李旦既然是个聪明人,那么自然而然也不会在明面上抢夺福海号的财路,所以,李旦才选择争取福海号鞭长莫及的南洋和西洋市场。 “另外,李旦还要我们的铁锭以及铁锅!” 朱由崧眼眉一挑:“不是说,在日本铁锭的需要不高吗?” 赵鲁应道:“李旦解释了,铁器在日本的确不好卖,但南洋那边却是容易出手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咱们的铁比闽铁粤铁卖的便宜,但质地上却相差无几的缘故。” 朱由崧点点头:“这倒也好,又多了一个来钱的出路。” 赵鲁继续汇报道:“李旦还要求咱们帮忙采购栗子、大枣、川陕湖广的大黄、无花果干、咸猪肉、陶瓷瓦器、墨、纸张、茶叶等一系列货品,奴婢跟李谙讨论过,认为其中相当一部分货物,李旦都能从江南及闽粤获得,从咱们这拿货一个是抵充咱们采购货物的价款,一个则是免得被江南和闽粤商人掐脖子。” 朱由崧补充道:“李旦与颜思齐不同,他与咱们之间的交往更加平等一些,所以,人家给咱们财路,真到对景的时候,我们习惯躺着挣钱了,总不能看着他李家轻易完蛋吧!” 言情小说网 赵鲁和李谙对视了一下,齐声应道:“世子爷英明!” 朱由崧摆摆手:“继续往下说吧!” 赵鲁便往下说道:“李旦还问王府这边能不能提供兵器和火器,奴婢暂时敷衍过去了。” 朱由崧同意道:“交浅言深,的确是不合适的,这件事暂时先搁置起来,等做了几年,关系密切了,再说吧。” 咦?一样是初步接触,朱由崧为什么会同意福海号立刻对颜思齐部出售火器,而不对李旦售卖呢? 原因很简单,颜思齐现在受到大明和日本德川幕府的同时追缉,本身陷于内外交困的地步,朱由崧自然要扶一把的,而李旦的交友太过广泛了,谁知道他这么说是不是在代某个势力在试探呢,所以,朱由崧就算要跟李旦集团进行军火交易,也不会在李旦活着的时候进行。 朱由崧的如意算盘是,在颜思齐死后扶持郑芝龙,然后再武装李旦之子李国助来对抗郑芝龙,这样,福王府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两头通吃的目标了。 “对了,李旦那两条船怎么给?” 李谙回应道:“回世子爷的话,李旦说一条年底前给世子爷送到云梯关,另一条明年六七月间送到云梯关,都是连货带船一起送过来,而且都是簇新的福船。” “那就要告诉谢友青,招募训练水手刻不容缓了······” 405.这可不是人情 “福王世子府门正王乾叩见厂公!” 魏忠贤抬眼看了看面前跪拜自己的王乾,伸手虚扶道:“起来说话吧。” 王乾顺从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此时就听魏忠贤问道:“世子爷让你找杂家有什么事吗?当年杂家也是受过世子爷恩惠的,说吧,能帮上忙的,杂家绝不推辞!” 王乾躬身说道:“厂公明鉴,当年王安在任时,曾经说动先帝爷,禁止福王府再参与诸如赌毬之类的搏戏,而今王安既然倒了,我家世子爷又起了心思准备在南都、广州等地经营赛马,所以,皇爷这边还需要厂公帮忙遮掩一二!” 魏忠贤迟疑道:“王安虽然倒了,但东林党人还充斥朝堂,若是他们上弹章弹劾,只怕魏某人和司礼监群僚也未必能遮掩得啊!” 魏忠贤说这话还真不是刻意推辞,要知道天启帝不是那么好骗的,别说他魏忠贤没这个胆子,就是整个司礼监都沆瀣一气,也没人敢蒙蔽圣听。 王乾笑道:“我家世子爷已经考虑到了,这不,内库空虚,我家世子爷愿意将赛马会的一成纯利上缴内库,还望厂公成全。” 魏忠贤正在为内库里没钱而苦恼呢,一听王乾的说辞,顿时大喜,只是,魏忠贤还是有些犹豫:“这一成纯利是不是太少了,只怕还不知道杂家跟皇爷开这个口吧!” 王乾摇头道:“不少了,虽然赛马会是由福王府牵头操办的,但跟蓝毬会、字花一样,少不得地方大户及士绅的加入,就譬如南都吧,那么多公侯,各个都要分润一二利益,福王府到手顶了天也就二成、二成半的样子,所以交宫中一成纯利已经不少了。” 王乾看出魏忠贤内心的不以为然,因此特意补充道:“按我家世子爷的推算,赛马会办的好的话,一成纯利也差不多有一万两的样子,第一期若是能在南都、开封、临清、杭州、广州、武昌、大同等处开出来的话,那也有七万两一年了。” 七万两,虽然听起来不多,但也是可以搞一搞的,所以魏忠贤心动了。 王乾见状被趁热打铁道:“这件事其实也不用宫里出面,完全可以让各地守备中官代持。” 魏忠贤眼眉一挑:“一家一万五千两,多退少补?” 王乾躬身道:“回厂公的话,这实在有些勉强了。” 魏忠贤冷冷的看了王乾一眼,语气平淡的说道:“那你就回去转告世子爷,帮着世子爷这回,杂家就算把旧恩还清了!” 王乾苦笑道:“厂公这话就不对了,皇爷心忧内库空虚,世子爷分明是给厂公送功劳来的,厂公却拿乔,还想着一举两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忠贤身边伺候的宦官怒了,当即呵斥道:“大胆,怎么跟厂公说话的!” 魏忠贤却伸手阻止了身边內侍的发言:“你叫王乾?” “是,奴婢叫王乾,万历三十一年到福王门下听用的,后来被王爷安排伺候世子爷,如今被世子爷派遣在京邸任事!” 魏忠贤笑了笑:“派在京邸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等同于被发配了,东厂之前安排在福王世子身边的两个司弓矢眼下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另一种则是深受信任,委托在京师收集消息,王乾,你是后面一种吧。” 王乾语气恭谨的回应道:“奴婢生是福王府的人,死也是福王府的鬼,自是不敢有负世子爷重托的。” “说的好,说的好啊,若不是有这等勇气,刚才也不敢那么跟杂家说话了。”魏忠贤似笑非笑的说道。“若不是你是福王府的人,就凭你忠字当头,杂家都想把你掉来东厂任事了;不过,杂家这次也记住你来,千万别让东厂查到你犯事,否则杂家不敢肯定,诏狱里那十八般家伙什下来,你还能有几分忠诚啊。” 王乾冷汗都下来,但最终还是坚持道:“奴婢不敢有劳厂公惦记,真要有什么事,一定自己给自己来个痛快,绝不连累到旁人!” 魏忠贤看似满意的点点头:“好,很好,回去告诉世子爷吧,这件事,杂家应承了。” 王乾松了一口气,然后补充道:“厂公明鉴,现在已经九月了,今年是完不成赛马会开办事宜了,一应解入内库的收入还得到明年年底才有。” 魏忠贤冷淡的回应道:“知道了,下去吧!” 王乾退了下去,魏忠贤边上的內侍替魏忠贤叫屈道:“让厂公您办事,还要厂公您记人情,这福王世子,倒是好算计啊!” slkslk.com 魏忠贤冷冷的说道:“福王世子跟皇爷是什么关系啊,王安说是咱们弄倒的,可若不是福王世子先下了眼药,哪有我们说得上话的那一天呢,所以,不该说的不要乱说,自己掌嘴十下,买个教训吧!” 內侍虽然委屈,但也不敢怠慢,自己用力给自己扇了十个大耳光,其用力程度,虽然不至于血淋淋的,但也打得两侧的脸颊都红肿了起来。 待其打完了,魏忠贤命令道:“准备抬辇,我要进宫。” 是的,禁止福王府参与赌*博项目是光宗的命令,要推翻也是天启帝亲自推翻,他魏忠贤可不敢越俎代庖了,再说了,七万两,不,十万两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也该让受困于内库空虚的天启帝高兴高兴了······ “说来说去,也就由崧弟弟想着朕!”果不其然,听说福王府愿意供奉七地赛马会一成红利,差不多一年十万两白银后,天启帝当场龙颜大悦。“还有你们,一群蠢货,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明明蓝毬会的事例就摆在眼前,怎么就一个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非要福王世子想起来,你们才恍然大悟!” 当日在天启帝身边伺候的秉笔石元雅哭笑不得的说道:“皇爷,不是奴婢们想不到,而是有些是藩王能做,宫里不能做啊!” 天启帝却道:“宫里不能做,守备中官能不能做啊?” 魏忠贤急忙回应道:“原来不知道各地守备中官能做,现在看来,或可以试一试,但就怕外朝知道了,不同意啊!” 天启帝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会,决定道:“就先从赛马会开始尝试吧······” 406.送官 “世子爷,济州岛的消息,朝鲜方面总算派人与济州当地的福海号联系上了。”李谙向朱由崧汇报道。“咱们运到朝鲜的香皂、蜡烛、灯油、茶叶、丝绸、棉布、银镜,这些朝鲜商人都可以包销,此外,朝鲜方面还希望我们能提供硫磺、牛皮、蔗糖、酒、苏木、乌木、香料、生丝、丝绸、烟叶、弓角、铁料等其他货品,朝鲜方面愿意用人参、草药、纸张、书籍、貂皮、东珠以及朝鲜本地的丁银、元银来支付对价。” 朱由崧听到这,笑了起来:“我正愁硫磺多了储存不易呢,朝鲜人倒是急我所急啊!” 不过,说到铁料,朱由崧眉头紧锁了起来:“朝鲜怎么也需要铁料了?” 李谙提醒道:“世子爷,之前济州岛那边知道咱们有货也不敢交易,所以并非是朝鲜不要咱们的铁料。” 朱由崧点了点头:“理是这个理,可是现在颜思齐那边要铁料,李旦也要铁料,除非咱们停下坩埚炼钢,否则哪有那么多铁料供给三方啊!” 其实目前福王府冶铁场除去向朝廷售卖的160万斤团钢、90万斤铁以及用来坩埚炼钢的30万斤铁外,还有20万斤团钢和60万斤铁可以对外售卖,从中拿出相当数量卖给三个交易对象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朱由崧还要考虑日后对东江镇的销售,眼下得留下足够的储备才行,至于说什么将机加工必须的高碳钢当做普通钢料卖掉,朱由崧却是舍不得的。 李谙对此默然不语,朱由崧只好决定道:“李伴伴你记一下跟冶铁场以及顺和店、福海号说一下,每年售卖给朝鲜方面的铁锭数量不得超过一万斤。” 没错,朝鲜未来是要跳反的,所以,从现在开始就必须对朝鲜进行一定的物资禁运,诸如香皂、蜡烛这类的日用品和丝绸、香料的奢侈品不必实施禁运,诸如硫磺这样的消耗品也不必刻意禁运,但诸如铁料、弓角这等就必须控制供给。 “另外,让谢友青拿船回来后,尽快联络毛文龙部,我们可以用铁锭、火药、粮食,跟毛文龙部交换马匹、大木。” 李谙一一记下了,朱由崧又跟李谙商议道:“我决定设立福鑫号,负责冶铁场这块的营收和支出账目,相关管事,你举荐一个上来。” 朱由崧的意思是,不盈利的水泥作坊和不能入账的冶铜工场就暂时算了,但其他的,但凡是能盈利、能入账的还是都设立商号,进行正规管理,免得在账目上不清不楚,倒也未必是有人真贪了,但至少是制度上有漏洞。 李谙迟疑道:“那范长捷不行吗?” 朱由崧言道:“范长捷可以继续作为冶铁场的管事及福鑫号的副管事,但福鑫号的正管事,还是要派一个老成的人去把规章落实了。” 既然朱由崧做了决定,李谙也不好再劝,便应道:“是,奴婢这叫跟赵公公去商量一下,从哪里调人合适!” 朱由崧想了想,告知李谙道:“若是范长捷不服气,那就把他与炼铜工坊的管事对调一下,好歹炼铜工坊那边还是独当一面的。” 李谙知道,在朱由崧面前,没了张屠户也不会吃带毛猪的,所以,范长捷越是折腾,那么结果对他越是不利,反倒是乖乖听命,日后还有可能另有前途,不过,以他跟范长捷的交情,能在朱由崧面前帮他说一句话已经是很不错了,根本不会再提醒范长捷什么的,所以,范长捷只能自求多福了。 “另外,这次走下来,各处阳奉阴违,自行其是的情况很多,我之前还说顺和店怎么怎么样呢,世子府名下产业也是这等毛病,你记得要严厉约束一下,若是我下次再抽查到,就别管我不记得之前的苦劳了。” 李谙还没有回应,赵山在廊下报告道:“世子爷,裴渡和姚力来了!” 朱由崧一笑:“看样子是查清楚偷盐的事情了,让他们进来吧!” 姚力和裴渡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站定后,两人先向朱由崧行了礼,这才由姚力开口报告道:“臣下与裴公公已经查清了偷盐的事情,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根据姚力和裴渡的清查,发现福庆号的账房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而偷盐的全部都是参与皂化反应的工人。 朱由崧吃惊道:“皂化过程是放热过程,房间又是密不透风,工人进屋搅拌时都要脱了衣服裤子的,他们偷盐怎么藏啊!” fantuantanshu.com 裴渡苦笑道:“这些工人用油布将盐包好,塞入食道之中,然后就这么带出去了。” 朱由崧瞠目结舌,好半天后才问道:“是全部工人,还是部分工人?” “是全部工人,但他们也不是每次都偷,而是隔三差五的偷一点,然后大部分都是自己吃或送给亲朋好友吃。” 朱由崧一皱眉:“这就不对了,市面上有私盐,盐商都以为是王府漏出去的,按你们的说法,不是?” 姚力肯定道:“臣下仔细查过了,他们这样蚂蚁搬家似的偷法看起来的确不少,但还不足以冲击市面,只怕大规模贩卖私盐的另有其人。” 朱由崧摸着下巴分析起来,若不是淮盐出现漏洞的话,那么侵入市场的只有可能是解州盐陕西盐池的盐了,但这就跟福王府没关系了。 “李谙,你去跟盐商们说一下,王府自查过了,绝对没有人夹带冲击市面,盐不是盐引发放的两淮来的,让他们去查山西和狭西方向。” 李谙又应了一声,朱由崧扭头看向裴渡和姚力:“既然查清了,事情该怎么处置呢?” 裴渡迟疑道:“奴婢去查了这些工人的家,也的确是因为吃不起盐才起了贪心,世子爷是不是可以高抬贵手,处置归处置,不要断了各家的生路!” 朱由崧走到裴渡面前一脚将他踹倒:“你倒做起好人来了,难道穷就可以去偷去抢吗?我是没给他们工钱嘛?还是没给他们加餐呢!让我留下一干小偷,你是什么居心!” 裴渡急忙磕头道:“奴婢,奴婢是当心他们把福庆号的技术泄露出去!” “泄露了又能如何?哪家能这么奢侈的用盐呢!”朱由崧冷然道。“法不责众,那制度还有什么用?” 姚力急忙认错道:“是,是臣下错了,臣下这就回去把人都送官了······” 407.怪话连天 “五哥,我跟宫里打听过了,今年我们就藩这件事估计是没可能了。”北京宫城内的瑞王京邸中,瑞王朱常浩、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三兄弟正坐在一起喝闷酒。“国库、内库都是一分银子也拿不出来,所以,别说今年就藩了,只怕明年、后年,我们还得继续呆在北京城里望眼欲穿呢!” 桂王朱常瀛的话让瑞王朱常浩脸上浮出了不满的神色:“同是神庙的子孙,老大当皇帝了,老三也风风光光的在洛阳当藩王,就我们三个倒霉鬼被困在了北京城里,还真是龙生九子九子不同命啊!” 惠王朱常润有些鄙薄的看了一眼瑞王,心说,要是自己在荆州的王府要是建好了,就是朝廷没钱让自己风光南下,自己掏腰包也要及早离开北京这个牢笼的,哪会像朱常浩一样,一边死死捏着口袋里的钱,非要等着明廷下拨巨额路费了才肯离京就藩,一边却时不时的哀叹自己命不好,没赶上好日子。 这算什么?自寻烦恼?自作自受?总之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堪不透就堕入地狱了。 只是朱常润自幼信佛,知道什么是与人为善、什么是打人不打脸,所以,即便心中有所不屑,但他嘴上却一句怪话都没有,只是宽慰两位兄弟道:“如今国事艰难,你我具都是今上的叔父,一家人,还是共度时艰吧,想来,朝廷总有缓上这口气的时候,你我兄弟也总能等到就藩这一天的!” 瑞王朱常浩闻言却冷笑起来:“是啊,我们总会等到就藩那一天的,可是这期间要等多久?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载?这里面讲究就大了,总不能你我的小子们都长大成人了,我们还拘束在北京吧,这要少积累多少银子,到时候孩子们婚丧嫁娶时又得拉下多少亏空啊!” 瑞王一向贪财,所以说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围绕着钱财做文章。 而桂王朱常瀛也道:“凭什么三哥一家就不用跟咱们一起共度时艰呢?” 若说瑞王是贪,那桂王就是妒,可惠王却无法度化深陷五恶的两个兄弟,只能叹息道:“你们以为三哥就没有怨恨吗?我可听说,父皇再晚去半年,三哥就是嫡子了!” 桂王耻笑道:“嫡子,他也配!” 瑞王却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但老天觉得他太顺,所以就捉弄了他一下。” 桂王惊讶道:“遗诏是真的?” 瑞王摇了摇头道:“真的有什么用,现在乾清宫里待着的是老大的儿子,那位想当皇后的,现在可是在仁寿宫里凄风苦雨呢!” 惠王点头道:“五哥说的是,这等事不是我们可以掺和的,还是避得远远的为好!” 但桂王却道:“什么凄风苦雨,我可听说上次三哥回京奔丧之后,那位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虽然没能当上皇后、皇太后,但一应待遇却是跟皇后、皇太后相差无几了。” 惠王解释道:“那是三哥用崇文门关税换的,看着一年大几万两的面子上,也该给郑贵妃足够的体面。” 瑞王垂涎道:“那还是有钱舒服啊,这不,大几万两说不要就不要了,这老三秤多次家底啊!当年我记得大家伙差的也不远,现在看来,还是得就藩呢!” 见瑞王又把话题给兜回去了,惠王脸色微沉,但一琢磨,还是没有发火,而是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什么也别说了,说也没用,正如佛家所云,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所以还是得持戒修法,远离苦海啊!” xiaoshuting.la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天人也逃脱不了,而福王与光宗乃至瑞王等兄弟之前的关系可谓是怨憎会,福王与郑贵妃之间也算是爱别离,至于三王这边又有求不得、五阴炽盛两种苦难,因此,惠王这话,分明是在暗示两个兄弟,他们已经堕入业障了。 然而,一切都是对牛弹琴,这不,桂王说道:“六哥,我可没你那么豁达,也没有慧根,参不透佛家真意,我只是想过好日子,安安生生的过完这一生罢了,所以,我嫉妒,我怨恨,我乐意,我开心,我要提起筷子吃肉,搁下筷子骂娘······” 惠王掩面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却是强求不得啊!” 瑞王呵呵一笑:“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在北京城内三王或怪话连天,或愁眉苦脸之际,遥远的洛阳城里,福王世子府却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这不,朱由崧在怜农厅的月间里摆开八仙桌,亲自教导一妻四妾玩纸牌游戏,众女在朱由崧面前异常乖巧,因此场面上倒也其乐融融。 当然,朱由崧并没有教妻妾们玩带有赌注的纸牌搏戏,而是首先教了她们玩两人一副牌或三人一副牌的争上游,四人两副牌的八十分和五八十,以及六人三副牌的大怪路子等经典的纸牌游戏,以便加强妻妾之间的默契,缓和妻妾之间的矛盾,至于更复杂的桥牌什么的,朱由崧自己也打不好,自然也就不会在妻妾面前献丑了。 不过,身为朱由崧正室的黄氏对与仲氏诸女一起玩纸牌,是有些抗拒,或许在她看来自己堂堂世子妃是不应该与朱由崧的几个妾室平起平坐并嬉闹的。 对此,朱由崧也没办法轻易打消黄氏那种深刻入骨子里的封建伦理思想,同时也发现仲氏女等与黄氏游戏时也放不开手脚,所以,朱由崧就不再强求什么,而是重新教授了诸女一种新的纸牌游戏----三国杀。 这下,黄氏即便不愿意参加游戏,也能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正在玩耍着,赵山在廊下报告道:“世子爷,由渠小王爷来了!” 朱由崧一愣:“这个混世小魔王今天下午不读书吗?怎么偷跑出来了!” 赵山来不及回答,就见一个小胖墩冲进了月间:“哥哥,嫂子,你们在顽什么呢!” 朱由崧伸手揪住朱由渠的耳朵:“怎么没去读书啊?” 朱由渠嬉皮笑脸道:“先生病了,今天下午放假!” 朱由崧习惯性的把朱由渠抱在怀里,然后板着脸问道:“是不是你给先生下巴豆了?” 朱由渠一激灵:“没有,没有的事,哥哥可不能冤枉我!” 黄氏和几女有些羡慕的看着哥俩的互动,不少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朱由崧注意到妻妾们的动作表情,向她们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没有就好,来,哥哥教你顽一个新的纸牌游戏······” 408.去皮岛 十月,西北强劲的冷气流毫无遮挡的在海面上奔腾咆哮着,按说在这种阴冷的天气下,甚少有船只愿意出海航行,然而在朝鲜西海岸,福海淮甲一号却在艰难的跋涉着。 哎?不是说,由于泉州新船的到来,福海淮甲一号船不是已经不再跑云梯关-日本、云梯关-济州航线了吗?怎么这条船又会出现在朝鲜西海岸呢? 原因一共有两个: 其一,原本按照计划,福海号明年年底才会有第三条和第四船,结果李旦一出手就送了福王府两条千料船,虽然目前还没有送到,但李旦应该是不会言而无信的,所以,明年福海号就会至少会拥有六条船,若是再加上颜思齐答应提供的船只,那就有七条船甚至八条船了,所以,水手就不够了。 当然,水手不够可以招,云梯关周边有漕军,有安东卫、灵山卫、鳌山卫、大河卫等沿海卫所,还有沿海的渔民,这些都是可以招募的对象,甚至福王府还可以去登州水军营、操江水师去挖人,但问题是,除了登州水军营外,其余的就算有操作小船出海的经验,那也是在近海行船,并无远洋的能力,招募来了一样是要训练的。 所以,为了避免到时候船等人,相关的训练即便是三九严寒和惊涛骇浪也要进行。 其二,朱由崧已经定下来了北联毛文龙部的主旨,所以,反正训练要出海,那顺便就走一遭鸭绿江畔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毕竟,福海号至今都缺乏合格的针路师,因此,只能采取,先东行至朝鲜西海岸,在沿海岸线北上的航行路线。 这也就是亏待黄海是一个由山东半岛、朝鲜半岛等陆地环绕的半封闭海域,否则,新手初来乍到的,还真不好坚定航行的方向呢。 至于能不能采用一离开云梯关海港后便径直向东北方向航行的模式,以节约航行时间,提供航运效力呢?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对于新手来说,最好还是稳妥一点,毕竟钱可以慢慢赚,命却只有一条,真养成了莽撞的习惯,在黄海里不容易出事,到了其他海域可就不一定了······ “魏船首,现在估计到哪了?” “不好说啊!”魏大成看着右侧连绵的海岸线,苦笑道。“如果说朝鲜人给的地图没错的话,这里差不多应该是到朝鲜海州了,对,这边有个大的海湾,应该就是海州湾和京畿湾了!” 谢友青虽然头戴狗皮帽子和狗皮耳套,但依旧冻得鼻涕直流,所以把手塞在袖筒里的他眨了眨眼,探问道:“也就是说,实际从云梯关这边出海,可以直接抵达朝鲜王京的边上?” 魏大成点头道:“应该是没错的,不过,当初租借济州岛土地的时候,咱们可是跟朝鲜人说的明白,不直接进入朝鲜本土贸易的,所以,就算再方便,那也只能舍弃了!” 畅想中文网 谢友青笑道:“这个我知道,世子爷也不想让我们现在就跟朝鲜方面直接交易了,不过,当初世子爷跟我交代联络毛文龙部的时候,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说是,让我们多一个心眼,有机会就测量一下朝鲜沿海的航路,知道哪里可以通航,哪里有暗礁,日后有用,你说,世子爷是不是考虑着日后让朝鲜某些势家开私港呢!” 说完这句话,谢友青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对此,魏大成回应道:“世子爷怎么想的,我可猜不透,倒是您老啊,赶快进船舱暖和一下吧,现在算是海州,到鸭绿江口那还有好长一段海路呢,别到时候冻病了,可就麻烦了!” 谢友青点头道:“那行,我也不硬撑着,真有什么事,你可提早告诉我。” 谢友青灰溜溜的逃回船舱里去避风烤火了,这特制的小火炉一旦点着了煤炭,那没多会,舱室里就温暖如春了,可不比在甲板上吹冷风强嘛! 好在谢友青也有点良心,所以,一回到船舱里,他便下令道:“姜汤和辣椒汤煮好了吗?赶快给外面的水手送去,让他们暖暖身子!” 说到辣椒,这玩意嘉靖年间就传入中国了,但一开始所有人都将其作为观赏植物看待的,也就是朱由崧拿来当成了调味料和食材用,不过还别说,这玩意吃下去可真的能辣出汗来,很快就成为了福王府名下产业冬季专用的做汤原料。 只是,也有人喝不惯辣椒汤,所以姜汤的制作便继续保持下来,今天也是一样,喜欢喝姜汤的喝姜汤,喜欢喝辣椒汤的和辣椒汤,反正船上的生活物资足够淮甲一号在海面上飘荡小半个月的,自然无所谓这点消耗了。 姜汤和辣椒汤熬好了,船上的伙夫端着热气腾腾的汤锅就上了甲板,结果两锅汤被喝的干干净净的,就连谢友青自己想喝也没有了,无可奈何,谢友青只能找了点热水给自己沏了碗茶,在那边砸吧着,但没砸吧两口,一名水手就冲了进来。 “大掌柜,有朝鲜军船向我们驶来,魏船首问,是打,还是让朝鲜人上船?” 谢友青在身边翻找了一会,找出一个信物来,这才冲着水手说道:“放慢船速,让朝鲜人上船,但所有人做好厮杀的准备······” 大约半个时辰后,朝鲜水军的检察船缓缓的靠到了淮甲一号的船舷边,此时就听魏大成用新学不久的朝鲜话对着朝鲜船喊道:“我,大明的商船,你们,只能上来一人。” 话虽如此,在船上水手用弓箭和火铳的威胁下,朝鲜人还是上来了三个。 一见朝鲜人上了船,谢友青便立刻向对方展示了手中的信物,为首的朝鲜官人一看信物,脸色一变,当即用变调的大明官话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谢友青见对方会说官话,便回应道:“这是本号与贵国商人交易时,贵国商人给的信物,说是拿着这个,贵国上下都要给几分面子的。” 为首的朝鲜官人上下打量了谢友青几眼,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谢友青答道:“我们本是要去皮岛,可是遇了风浪,就漂到这,这不,正准备沿着海岸线北上呢,正好,请教官人,这里距离皮岛还有多远!” 朝鲜官人神色有异的看了看谢友青,答道:“很近了,沿着海岸线,最多两天就能到皮岛了,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不得擅自上陆,否则,后果自负······” 409.到皮岛了 一名瞭望兵冲到自己的直属长官面前,大声报告道:“东南方向有船来,是大明的船!” 没有足够的棉衣,因此躲在茅草堆里嗮着太阳的队官诧异道:“这天,登州还会派船来吗?不太可能啊!” 话虽如此,这名队官还是从茅草堆里拔出身子,然后顶着寒风跑到烽燧处向远方张望了一下:“哎呦,还真是有船来了,你们赶快保持警戒,我这就向将军报告······” 眼下东江还没有开镇,毛文龙还只是副总兵,所以其麾下众将职位最高的不过是都司、守备这样的中级官员,所谓将军,不过是下属的美誉罢了。 但谁让大冬天里出现海船这件事比较重大呢,所以,得到报告的毛文龙亲自来了。 这时,就见那条海船在距离海岛几十丈的海面上停了下来,然后就见一艘小木划子缓缓的脱离了海船,然后向岸边划了过来。 “来了,来了!”毛文龙身边的亲兵耿仲明立刻大呼小叫起来。“这海船不是路过的,是专门来找我们的!这可真稀罕呢!” 耿仲明的弟弟、同为毛文龙亲兵的耿仲裕嘲笑道:“这是人都看得清楚,叫个啥呀!” 耿仲明回首怒视自己的弟弟,但还没等他开口,忽然就听到一声雷响,他急忙把头重新扭向海面,只见一团硝烟在海船的一侧船舷升腾起来,然后稍远处的海面上突然腾起了一道水柱,耿仲明当下惊呼道:“毛帅,小心了,船上有炮!” 毛文龙轻哼一声:“看明白了,那是警告,可毛某人也不是吓大的,尚学礼,等人上岸了,你过去盘盘底,是哪路神仙,居然跑到我这里来耀武扬威了!” 时任守备司职的尚学礼应了一声,便带着几个士兵来到了海边等候,不一会,木划子缓缓靠了岸,只见包裹的厚厚的谢友青从划子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尚学礼便是一礼。 “这位将军,敢问,这里可是皮岛!” 尚学礼用辽音回答道:“此处正是皮岛,不知道阁下是何许人也,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谢友青瞅了瞅光秃秃的海边,有些迷惑的回应道:“在下福海号管事谢友青,专程来拜访获得镇江大捷的毛文龙毛副总兵,不知道将军可否引荐!” 尚学礼一呲牙:“我家毛帅岂是你相见就能见的,知不知道规矩啊!” 谢友青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币塞在尚学礼手中:“将军说的规矩是这个吗?” 尚学礼把银币拿到手边一看,眼皮一跳,当即说道:“你等着,我帮你通报看看。” 谢友青笑道:“麻烦将军,若是毛帅无暇接见,那贵军派一能说得上话的也成,在下可用一笔几万乃至十几万两的大生意要跟毛帅谈。” 尚学礼也不说自己信不信,只是丢下谢友青,拔腿来到了烽燧处向毛文龙禀告了谢友青的请见要求,并把刚才索要的银币递给了毛文龙看:“将主,这姓谢的来头不小的!” 西红柿小说 毛文龙把那位“福王赏玩”银币颠三倒四的翻看了几遍后,脸色一沉:“我管他来头是什么,到这里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尚学礼一听,便请示道:“那将主您是见还是不见呢?” 毛文龙的目光从王辅、张盘、尤景和、王承鸾、陈忠、时可达、林茂春等将领的脸上掠过,这才说道:“你刚才说,他要跟我谈什么大生意,那就见见吧,去,把他带到副总兵府来,我在那跟他们见一面。” 没错,毛文龙手下现在缺独当一面的将领,诸如王辅、张盘等人虽然已经是众将中拔尖的了,但一样还需要历练才能大用的,所以,目前也只有他自己有这个气势压倒似乎有着福王府背景的谢友青。 尚学礼急忙回去通知谢友青了,毛文龙则一边带着众将赶回副总兵府,一边猜度着谢友青有什么大生意要合作的,此时就听时任皮岛守备一职的张盘在身后进言道:“毛帅,藩王可不好打交道啊,咱们得多留一个心眼才是!” 走在张盘身边担任大和岛守备,今天过来商议军事行动计划的尤景和也道:“毛帅,眼下袁军门对我们都很看重,这个时候惹上藩王的势力,对我们的将来未必有利啊!” 毛文龙摆摆手:“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可是几万两的生意怎么能不听一听就放弃了呢?” 都司衔领兵官王辅当下急忙应和道:“毛帅说的对,我的意思,未必一定要跟这姓谢的合作,但听一听总是无妨的。” 还是千总官的王承鸾也道:“万一这生意是做得的呢?不听就赶人走,那不是亏了吗?” 张盘等反对与藩王接触的将领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毛文龙已经做出了决定,对着干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于是,这些人都沉默了,他们不说话,王辅等人也没有开口,场面陷入了沉寂之中,唯有耿仲明兄弟两个却还在兴致勃勃的谈论着这边大生意究竟是做什么的? 就听耿仲明分析道:“肯定是马!这个姓谢的一定是想跟咱们买马!” 耿仲裕反驳道:“福王,福王好像就藩在洛阳吧,人家要马就不能从大同、山西、榆林那边买吗?为什么非要从咱们这买马?” 耿仲明反问道:“如果不是买马,那你说他们要什么?总不会是要人参鹿茸吧!” 耿仲裕道:“对,就是人参和鹿茸,说不定还要些貂皮呢!” 毛文龙呵斥道:“乱猜什么,到时候人家自会说的!” 耿仲明和耿仲裕当下被训的不敢说话了······ 好在,皮岛不大,从岸边到内陆的副总兵衙门的路不是很远,所以,无形的压力没有积蓄到无法释放的程度,就在毛文龙进入副总兵府后消散了:“来者都是客,去,准备一下茶水,哪怕没有好茶,茶叶沫子也沏一壶上来。” 交代完亲兵后,毛文龙看了身边的将领:“一个商人,用不着我们这么多武将伺候着,你们都到后间去待着,别发声,且听他怎么说······” 410.大手笔 “在下谢友青见过毛副总兵!” 毛文龙看了看长辑在地的谢友青,问道:“谢先生可是有功名在身?” 谢友青回应道:“不才只是一名附生而已!” 毛文龙的表情略缓:“原来如此,不跪也是正常的,请坐吧!” 谢友青也不谦虚,直接在客位坐了下来,毛文龙便吩咐道:“上茶!” 茶水由耿仲明这样的亲兵端了上来,毛文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皮岛鄙陋,物资缺乏,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茶招呼谢先生的,还请谢先生不要介意!” 谢友青打蛇上杆的说道:“学生正是知道皮岛困顿,这才想跟毛副总兵做一笔互通有无的生意,如果这笔生意能做好了,或许一年也能有几千上万两的收益,就不知道,毛副总兵愿不愿意做了!” 毛文龙笑道:“几千两上万两,不少了,值得本官听一听,谢先生且说怎么回事吧!” 谢友青似笑非笑的说道:“京师的消息,节寰先生(袁可立)上疏请求开东江镇,陛下因为国用不足尚在犹豫之中,因此就算日后东江镇能设立,军费上只怕还会多有不足······” 毛文龙脸色一沉:“谢先生消息倒是灵通,但请有事说事,不要把话题岔远了。” 谢友青急忙认错道:“毛帅说的是,那我就言归正传,福海号目前正在扩大对外海贸,但所用的船都是浙江、福建、广东的船场生产的,不但要排期,而且拿到手的都是小船,价格也不便宜,所以,本号想要自主生产海船,但造船匠好找,木料难寻,故此,本号东主希望毛帅这边能提供必要的大木,本号可以用粮食、布匹、草药、铁锭、火药来付账,且不知道这笔生意毛帅做得做不得。” 毛文龙不敢置信的问道:“贵号要的只是木头?愿意是用粮食、布匹、草药、铁锭、火药来付账?” 谢友青正色的回应道:“现阶段只要木头,但也不是普通的木头,那至少是两人怀抱的大木,至于其他什么的,等生意做熟了,大家有互信了再说,另外,如果粮食、布匹什么的,毛帅不要,我们也可以直接付银子,或者用其他毛帅想要的其他物件来付账。” 毛文龙考虑一会,问道:“你们不要建奴的首级?” 谢友青一摊手:“我们不是朝廷,也不是地方官府,要首级也没的报功,当然,若是日后,我们有人在军中任职,或许要跟毛帅买几个,毛帅届时不要推脱就成了。” 毛文龙再问:“粮食、布料、草药,这些我相信以贵号的实力都是能搞来的,可是卖给我们算什么价呢?” 谢友青回答道:“不会高于登州的市价!” 毛文龙点点头:“铁锭也一样?” 得到谢友青确认后,毛文龙问道:“那铁锭一年能卖多少斤给我们?” 谢友青回应道:“单纯是铁锭的话,一年不低于三万斤,当然,也可以直接折算成矛头、箭头、刀坯、甲胄。” 毛文龙眼眉一挑:“兵器和甲胄你们也能生产?” “兵器没有问题!”谢友青告知道。“甲胄嘛,如果毛帅这边需要,我们可以想办法去搞,大明这么大,总能搞得到的,无非是价格问题。” 毛文龙舒了一口气:“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放心了!” 谢友青见状继续道:“至于火药也是一样,我们是希望最好只提供硫磺,但一定要火药的话,我们也会帮忙淘换的。” 毛文龙眯起眼考虑了一会,问道:“你刚才说的大木怎么算价钱?” 谢友青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侍立在毛文龙身边的耿仲裕立刻上前接了过来,然后奉呈到毛文龙面前。 正当毛文龙仔细阅读这张纸的时候,就听谢友青解说道:“不同质地的木料,又不同的砍伐要求,对应的价格也是不同的,本号,最需要的是柞木,每根三丈长、三尺见方的柞木可以计价一两白银,然后越粗越长价格越高。” “柞木之下是椴木、梓木,价格约为柞木的一半到三分之二,具体区别主要是看木料的胸围和长度;椴木、梓木之下是楸木、杉木,其价格又是椴木、梓木的一半至三分之二,”谢友青详细说明道。“至于松木,价格是最低的,我们也不希望从毛帅这边购买到太多的松木,毕竟,海船上松木的用处实在不大。” 谢友青说罢,毛文龙也看完了手中的纸,此时就听毛文龙严肃的说道:“纸上这个表格很有意思,贵号有能人呢,这么一罗列,什么木头,什么尺寸,什么价钱,可谓是一清二楚,我这边只要按图索骥即便是了!” 2kxiaoshuo.com 谢友青一听大喜:“这么说,毛帅是答应交易了?” 毛文龙干笑了两声后说道:“用辽东漫山遍野都能看见的木头换粮食、布匹还有银子,这等好事,我不做,只怕下面的弟兄们会急眼的,不过,事情我是答应了,也不是没条件的。” 谢友青探问道:“毛帅尽管吩咐,若是本号能做得到的话,绝无二话!” “这马上要过年了,沿海几千上万的辽民衣食无着,虽说袁军门也会拨付一些,但杯水车薪啊,如果贵号愿意提供一批应急物资的话,这生意才能做下去。” 听完毛文龙的话,谢友青神秘的笑了:“学生这次乘坐的淮甲一号船上正好带了一些货物,倒是可以送给毛帅当个见面礼,只是,空手回去是没办法跟东家交代的,要不,毛帅,我这边卸货,你安排一下,先伐几颗木头做一下交代?” 毛文龙笑道:“阁下倒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也罢,谁让我这边有难处呢!好,我这就安排下去,但不知道贵号运来多少东西?” 谢友青从怀里找出一张清单道:“淮籼米五十石、淮粳米五十石、河南白面一百五十石、狭西玉米面二百五十石、红糖一百五十斤、火腿三十根、咸猪肉五十扇、腌制羊肉三十扇、咸鸡一百只、咸鸭一百只、咸鸭蛋十五筐、腌猪油三百斤、黄酒六十坛、茶叶一百斤、白布一百匹、蓝印花布五十匹、灯油三百斤、蜡烛一千只、炭一千斤······” 把清单念完之后,谢友青抬头看向毛文龙:“毛帅,你看这些够了吗?” 毛文龙倒吸一口冷气:“贵号倒是大手笔······” 411.还有其他选择 天启二年年底的时候,岌岌可危的国内外政治军事形势忽然好转了起来。 这不,被包围在邹县县城内的闻香教“起义军”,最终因为粮食耗尽的缘故,不得不于十月十九日向围城的明军投降,徐鸿儒本人虽然试图借着大队信徒投降时的混乱,悄悄潜逃,但还是被明军所捕获,然后被押完北京,并于当年的十一月,明正典刑了。 而在贵州方向,由于果断的采用了疑兵之计,使得安邦彦误认为新任贵州巡抚王三善“有众数十万”,正迫向贵阳,因此安部不敢与之交战,被迫主动撤离了贵阳前线,向北渡过陆广河,向大方等川贵边境地区撤退。 王三善部遂不战而解贵阳之围,不过此时,贵阳已经被包围了十个月之久,原来“城中户十万,围困三百日,仅存者千余人”。 只是,尽管贵阳已经残破不堪,但贵阳军民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这就使得安邦彦部叛军没办法席卷整个贵州,从而有效的压缩了水西叛军的势力范围,并使得部分苗仲、罗鬼部落对安邦彦反明的前景产生了怀疑和动摇,为水西之变的彻底解决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至于在四川方向,明军也对重庆和永宁(叙永)的奢崇明叛军实施了进攻,虽然还没有立刻夺回被奢崇明叛军占据多时的重庆以及奢崇明部老巢永宁,但也再次沉重打击了奢部的有生力量,为来年彻底收复整个四川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当然,更为重要的东北方向暂时也平静了下来,其实这主要得归功于熊廷弼果断的实施了焦土策略,从而使得经济上一直非常窘迫的后金政权不得不放弃越过数百里无人区,把势力扩张到辽西走廊的打算,转而更多的向蒙古草原方向用兵,以打击、削弱号称是黄金家族后裔的察哈尔部,并籍此招揽和吸收蒙古牧民,壮大自身力量。 但不管怎么说,天启二年年末的时候,大明似乎回光返照的出现了中兴的迹象,这就让执政的东林党人非常的得意,认为是众正盈朝的结果,于是便想趁着今年外计大获全胜的余威,于明年京察时再大显身手一番。 “情况已经非常清楚了,年后,赵南星、邹元标他们就要对三党下手了。”时任南京礼部侍郎的魏广微一脸阴沉的说道。“亓诗教、赵兴邦、官应震、吴亮嗣已经被他们定为了四凶,肯定要褫斥了,甚至赵南星还要申明宪职,详加考堪,不使奸邪漏网,这话固然听起来是义正严词、一心为公啊,可是砍下来的刀,落在谁身上,那可是有前例的。” 魏广微说的这些是时任左都御史的赵南星鉴于巡按御史因“务于市恩而莫肯任怨”、“举劾”多不合实际、甚至将“贪者”说成“廉于伯夷”、“酷者”说成“惠于子产”的积弊,而向天启帝做的奏疏内容,这道奏疏中,赵南星还要求以后凡是巡按御史“差满”,要“将所举劾”,也就是让河南道御史“发单细访”、“必举劾允当而后为称职,否则即以不称职论”,籍此实现“惕然猛省,共图百姓之安”。 从表面上来看,这道奏疏写的是何等的光伟正,也获得了天启皇帝的称赞,但问题是,封建时代哪有什么法制,完全是人治,因此赵南星的奏疏不过是为了东林党操控天下巡按,进而操控天下官吏而耍的政治手腕而已,政治经验不足的天启皇帝或许还看不出其中的玄机,但天下官员又有谁是看不懂的呢? “显伯,这些事跟你有关吗?”坐在魏广微对面的男子捋须笑道。“你我都已经是失意的人,东林和三党倾轧的再凶,总不能连我们这些已经被赶到南京的官都容不下吧?” 此人说到此处顿了顿,然后眼睛里露出一丝奇特的精光来:“再说了,东林与三党不同,后者以籍贯为纽带,不是一省之人,再怎么靠近也是不会被接纳的,而东林这边,只要虚情假意的附和、鼓吹两句,少不得也会被纳为**,如此,倒也有了脱离苦海的机会!” 魏广微听罢,反问道:“联英,以为东林真能成事吗?不,不,不,东林处事除了党同伐异之外,还睚眦必报,但凡有一丝的忤逆,便衔恨入骨,除之后快,实在令人害怕啊!” 156n.net 或许是怕对方听不明白,魏广微又详细的说明道:“说白了,东林党就是以几个党首的意见为重,其余人具都是操线傀儡,一入其伍,顺生逆亡,不复自主啊!别的不说了,你看元辅,还是东林党的老前辈呢,现在都被挤兑的不太舒服,逞论其他人了。” 听魏广微拿叶向高做例子,这个表字联英的男子表情凝重起来,是的,叶向高当初也是众望所归,但是现在再看,他这个首辅却是被生生的架空了,以至于,各方面只知道有赵南星、邹元标、高攀龙、李腾芳、魏大忠,却不知道有堂堂首辅,所以,这个首辅元翁做的实在是憋屈;而堂堂首辅、老前辈都是这副遭遇,其他人又怎么可能混进东林党的核心圈子,从而飞黄腾达呢? 所以,好半天后,此人才开口道:“显伯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所谓众正盈朝,不过是附和赵、邹等人心意的人在朝而已。” 旋即,此人好奇的问道:“不过,我可听说显伯跟赵总宪是故交,怎么看起来与赵总宪之间仿佛有龌龊呢?” 魏广微掩面道:“不提也罢!” 此人却有了好奇:“但闻其详!” 魏广微只能解说道:“赵老匹夫,可是一向都看我不上的。” 原来赵南星与魏广微的父亲魏允贞是老朋友,关系非常亲近,但赵南星一直看不惯魏广微,曾公然对魏允贞说“见泉(允贞号),你没有儿子”,这话简直是在诅咒魏广微不孝,所以,魏广微与赵南星之间不说是生死大敌吧,但也基本上是势不两立了。 “当着老子说儿子,这也太卑鄙了。” 见友人如此的义愤填膺,魏广微苦笑道:“所以,东林这条船,我是怎么都登不上的,今后何去何从,我正彷徨呢!” 此人笑了起来:“若是不能投东林的话,我看我们其实还有一种选择······” 412.顾秉谦 在礼部尚书顾秉谦的家中,时任兵科给事中的霍维华石破天惊的对主人说道:“益庵公,您知道您要大祸临头了吗?” 顾秉谦一愣,但很快便清醒了过来,且不动声色的回应道:“忠明这个玩笑可不高明啊!” 见霍维华一副愕然的样子,顾秉谦继续道:“老夫现在是礼部尚书,位高权轻,与人无害,谁会对付老夫呢?所以,忠明不要故弄玄虚,跟老夫开玩笑了!” 霍维华摇头道:“益庵公此言差矣,虽然益庵公一直与人为善,但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顾秉谦皱着眉头说道:“忠明说清楚一点,你到底听到什么风声了!” 霍维华便解释起来:“宫里的消息,年后内阁要补一到两名阁员。” 顾秉谦的目光一下子锐利了起来:“你是说,有人觉得老夫挡了他们的前程?” 霍维华点头道:“益庵公老于宦海,一点就透。” 顾秉谦坐在那里冥思苦想起来:“是张德允吗?” 顾秉谦思来想去,也就是时任吏部尚书的张问达与自己有竞争关系了,但是这件事实在有些古怪,因为张问达实际是不能入阁的,倒不是说张问达资历不够,而是有明一代,除了高拱曾经以吏部尚书身份入阁外,暂时还没有第二位能入阁的吏部尚书存在,因此张问达若是想要入阁,就必然要放弃吏部尚书的职务了,这似乎是明年准备在京察上大展身手的东林党所不能承受的损失。 但若不是张问达,那么自己又挡了谁的路呢? 韩爌吗?不可能啊,人家已经在内阁里了,自己就算入阁了,人家排名还在自己前面呢! 那是邹元标吗?也不对啊,邹元标虽然天下闻名,但身子骨已经垮了,而且目前他还管着都察院,同样是东林党人不能放弃的阵地。 见顾秉谦在那里冥思苦想,霍维华提点道:“是孙纯玉!” 顾秉谦大惊失色:“是他!” 孙玮孙纯玉是万历五年的进士,资历比万历二十三年进士身份的顾秉谦要老的多,当然,顾秉谦是翰林出身,比起当年初任只是区区行人的孙玮更符合清贵的路线,可问题是,孙玮当年公然叫板张居正和冯保,名望可比自己大多了,而且还更早一步当过户部、兵部尚书、左都御史,若不是当年在处理应天巡按御史荆养乔与应天提学御史熊廷弼的事情上跌了一交,被发配到南京任南京吏部尚书和南京兵部尚书,恐怕一早就入内阁了,根本就没顾秉谦的机会,甚至连韩爌、刘一燝都是人家的晚辈。 小书亭 “没错,”霍维华肯定道。“东林党就是想把孙纯玉给塞入内阁了。” 顾秉谦把目光投向霍维华:“忠明,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霍维华笑道:“益庵公难道真就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投在了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的魏公公门下了?” 权阉是明代中期以来一直被正人君子所不齿的对象,但自打高拱、张居正以来,朝堂上哪个政治势力的背后没有权阉的影子呢?别的不说,东林党跟王安的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到了一部尚书这个位置的顾秉谦自然不会对霍维华与魏忠贤的关系大惊小怪的。 “东厂?”顾秉谦点点头。“怪不得呢,有这般灵通的消息也是正常!” 霍维华再度提点道:“益庵公,有道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呢!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是昆山人,仅此一项,东林就不会与您和睦的,所以,该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为什么说东林党不会与作为昆山人的顾秉谦和睦相处呢? 愿意很简单,两个字,“崑党”。 要知道当年老三党之中的崑党可是跟东林党纠缠了许久的,也就是现在“崑党”的力量基本消亡了,东林党才没有把昆山籍的朝官作为首要的针对对象进行打击,可一旦三党都被打垮了,拔剑四顾心茫然的东林党人会不会回头把“崑党”残余也削平了呢? 那可是谁也没办法保证的! 所以,从先天上来说,顾秉谦与东林党也是不能共存的,因此,东林党为了搬开挡在孙玮入阁道路上的拦路石,找个茬,用弹章把顾秉谦给“淹”了,也很正常的事! 顾秉谦坐在那思索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忠明,你这是在为魏公公当说客吗?” 霍维华摇头道:“下官可不是魏公公的傀儡,去哪都要事先跟魏公公打招呼的,下官这是一件事情做两个人情,即,既向益庵公您示了好,又让魏公公了解了我的能力。” 顾秉谦大笑起来:“忠明倒也是实诚人呢,当然,手段也高明,倒是我现在两难了。” 霍维华刚想再说些什么,顾秉谦阻止道:“不用多说了,我明白的,现在挡了人家的路,进也是对头,退也是对头,那我还不如进呢,所以,忠明,拜托你去跟魏公公说一声,若是这次我能入内阁的话,不说以魏公公马首是瞻,至少也绝不与魏公公敌对。” 霍维华眨了眨眼,应道:“可以,不过魏公公只能去说服陛下圈选谁入阁,但廷推这一环节,还要益庵公自己想办法落实,否则,魏公公也不好让陛下凭空颁布特旨。” 明代遴选阁员一般采用廷推公议的办法,但廷推不是推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会有主推,陪推在内至少两个候选人的名字上呈给皇帝选择,皇帝若是全不中意,还可以重新举行廷推,甚至直接以特旨任命阁员,但后两者一般只有强势的皇帝才会这么做,天启帝显然并不能算得上强势皇帝,所以,顾秉谦首先要让自己上了廷推名单,魏忠贤才好说服天启选他入阁。 顾秉谦回应道:“放心,不会让魏公公难做的······” 离开顾秉谦的宅邸,坐上骡车,去往魏忠贤在宫外的私邸路上,霍维华冷笑起来:“入阁了,还想独善其身,简直是痴心妄想,到时候都不用进一步拉拢,只怕自己就要凑上来了······” 413.给你们找对食 “世子爷!”天启三年正月里的一天,赵山向朱由崧报告道。“李自奇父子递书求见!” “谁?”朱由崧一愣。“李自奇是谁?” 赵山回复道:“世子爷,您之前不是派人去查过河中一户名叫李岩的茂才,这李自奇就是李岩的亲戚,手中使得一路好枪法,当时世子爷还说了,要请此人一家来王府充任舍人的。” “我说过吗?”朱由崧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说过啊,对了,这个李自奇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叫李,李牟的?对,就是叫李牟的?” 赵山回应道:“李牟是李自奇的次子,今年十六岁,李自奇的长子叫李允、今年十八岁,幼子叫李参,今年十三岁,这一次都一并过来洛阳了!”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查过李自奇的情况了吗?” 赵山答道:“之前查过了,李自奇是一个武师,在各地教习枪棒,之前去了狭西,据说还在汉中王府上教过一段时间的枪棒呢!” “不要据说,有这段经历就去查一查,哪怕是知道对方只是籍此提高自己的身价,也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说到这,朱由崧吩咐道。“人,我就不先见了,且安排一个地方让他们住下,然后每个月给他们家发三份月钱,等情况查清楚了,再正式安排。” 赵山应了一声正准备退下,朱由崧叫住他道:“既然李自奇来了,那李岩有没有投过来的意思啊?” 赵山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便应承道:“奴婢,这就去探探李家父子的口气。” 朱由崧笑道:“倒不是一定要李岩过来王府做事,可以去洛河书院插班读内舎嘛,孤以为,只要还有上进的念想,李岩会动心的。” 赵山急忙应道:“那奴婢就让李自奇给李岩写信!” “别太急了,把人吓着了。”说到这,朱由崧话锋一转。“对了,听说你在想办法找自己的家人,找到没有啊?” 赵山一下子跪了下来:“奴婢,奴婢·······” 朱由崧摆摆手:“不要慌张,人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都有父母,午夜梦回,思念他们也是正常的事,孤的意思是,找到了没有,需不需要孤帮你打个招呼啊!” biquge.name 赵山连磕了几个头:“世子爷大量,奴婢又岂敢公器私用,再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没音讯,奴婢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奴婢,奴婢,只想能再看他们一眼!” 朱由崧拍了拍赵山的肩:“是啊,换成我,我也想问问他们,当初为什么单不要我这一个,不过,赵山呢,虎毒不食子,想来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把你送进宫的,再说了,你四岁进宫,到现在还有当年记忆吗?别说你没有,当年经手之人,现在也死的死,老的老,未必记得起你们那批进宫孩子的事了,所以,只怕孤打了招呼,也未必能查的出啊。” 朱由崧的意思是,连自己专程打招呼,紫禁城里的内监机构也未必能从故纸堆里找出与赵山、俞义、万世、钱禄以及刘琛、裴渡等少年內侍有关的确实消息,赵山这等毫无目标的花钱在宫里找关系,那就更不靠谱了。 赵山显然听懂了朱由崧的话,顿时泪流满面:“奴婢,奴婢,只是要个想念!” 朱由崧摇了摇头:“与其白白被人骗了银子,不如收养一个孩子,日后也好承了你的香火,不让你死后绝了血食和祭祀。” 赵山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收养个孩子!” 朱由崧笑道:“你懂怎么养孩子嘛?还有你养在哪里?府外?你有时间去照顾吗?” 看着傻眼的赵山,朱由崧拿出主子的身份,替赵山决定道:“我帮你想好了,你看看,能不能在世子府里找个合眼的过一下日子,等有了真感情了,再从外面领养一个孩子,这样,她也好帮你带着。” 赵山迟疑道:“这,这是不是耽误了人家?” “青春貌美的,自然是守不了多久的,所以建议你找个周正的,心好的就可以了。” 赵山期期艾艾的说道:“可是,李公公、金公公、王公公、马公公都没有对食,俞义、万世、钱禄也没有对食,我,我怎么可以自己先找一个呢!” 朱由崧摆摆手:“李谙不是用对食吗?金泰、王乾、马齐,你以为他们会委屈自己吗?至于俞义他们,你也放心好了,等调回洛阳后,我会安排妥当的。” 赵山扭捏道:“这,这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就这么说定了,从现在开始,整个世子府,除了玉华、梅香、桐馥、菊英、兰蕙等殿的司值宫女,其他的你慢慢挑,一切以合乎心意为主。”之所以,不让赵山挑黄氏诸女身边的贴身婢女,主要是担心诸女拉拢赵山,暗地里进行宫斗。“但记住,只许挑一个,真不合适了再说。” 朱由崧为什么一定要让赵山选一个对食并在日后收养一个孩子呢? 愿因也很简单,因为李谙、赵山等人在朱由崧的计划中的重要性越来越大了,没错,朱由崧由于受到种种限制,很多事情是不能亲力亲为的,这就需要各种代理人出面,而赵山等人作为朱由崧最亲近的存在,天然就是最合适的代理人。 然而,作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疑人要用,用人要疑,所以朱由崧就必须让包括赵山、李谙在内的所有身边人都留下牵挂。 是的,虚无缥缈的忠心是没有办法具体显现和量化的,而通过金钱和权势的利诱所产生的忠诚,也很容易被对手用更多的金钱和更大的权势所破坏,所以,感情牌固然非常重要,但牵挂更是羁绊赵山等人的一大关键。 “好了,你且下去吧,记住,暗中进行,不要闹得沸沸扬扬的。” 赵山一脸羞赧的退了下去,朱由崧却抬起了头叹息起来:“没有名分就是讨厌呢,非要逼得我用些小伎俩才行······” 414.用不了 “什么恶钱?”作为福海号常驻平户的商栈掌柜,陆隽广此刻的眼珠都要瞪圆了。“这正儿八经的永乐当三大钱,你们日本人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也别怪陆隽广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实在是面前的日本人对这批当三永乐钱的报价让他无法接受。 是的,这可是一万枚当三大钱呢,也就是整整三十贯,日本丁银三十两,但平户这边的日本商人却只承认其是一万枚恶钱,也就是恶钱十贯,合永乐钱二贯半,这就等于价值一下子只剩下了原先的十二分之一,换成谁能接受呢? 没错,这一万枚当三永乐钱都是福王府冶铜场制作的假币,实际价值并没有真正当三钱那么贵重,但日本人实际并没有发觉这些钱是假的,不过是少见多怪而已,所以陆隽广才会有底气进行据理力争。 但陆隽广面前的日本人却不为所动的说道:“永乐当三钱,在日本很少见,在大明据说也很少见,所以,对于这批钱,所有日本商屋都不敢确认其真伪,按你们明国人的话来说,钱者通权也,既然大家都不认,这权也就是不存在了,那就只能是当做恶钱来用了。” 陆隽广愤然道:“既然如此,这笔钱,我们拿回大明去用!” 也是,这笔钱铸造的也算是精美,字迹清晰,所以,拿回大明不说一文当三文用,那也能一文当两文用,远比在日本被人当成恶钱要合算许多。 日本人笑道:“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日本人走了,陆隽广身后的门帘一掀,淮乙一号船的船首白彦青走了出来。 根据福海号的最新规定,但凡是沙船、鸟船等中式平底船,都以“淮甲”开头,广船、福船等中式尖底船,都以“淮乙”开头,至于将来也不知道是否能引进技术生产的西式船只,则统一以“淮丙”开头。 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整个福海号仅有一艘淮甲船和两艘淮乙船,其中淮甲船淮甲一号被调往北线,专司负责与皮岛方向的贸易往来,而两艘淮乙船淮乙一号和淮乙二号则分别负责云梯关-济州-平户及云梯关-济州-长崎的贸易航线。 “都听到了?”陆隽广苦涩的说道。“这已经是第七家了,日本人就是不认这当三钱!” 白彦青是福海号从平户本地雇佣的老海狗,因此是听得懂日语的,此刻,他表情有些严肃的跟陆隽广说道:“这件事麻烦了,你我都知道,这笔钱是假钱,大掌柜的意思是最好不要回流至大明使用,因此,必须在日本用掉!” biquge.name 陆隽广眼珠转了转,探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是让船上伙计在妓寮里花了?” 白彦青摇摇头:“若是之前没跟各家日本商屋打招呼的话,这钱或许在妓寮里就能用掉了,可是现在,只怕整个平户都知道了,所以,应该是用不掉的!” 陆隽广烦躁道:“那怎么办呢?” 白彦青坐在那想了一会,提出一个建议来:“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陆隽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问道:“说吧,若是可行,我自是支持的。” “我想把开去荻藩!” “荻藩?”陆隽广才来日本不久,对日本的情况不算特别了解。“那是哪里?好像不是幕府同意开港贸易的地方吧?” “荻藩又叫长州藩,是毛利家的领地,毛利家在决定德川家成败的大战中是与德川家敌对的,自然是不可能获得开港贸易的权利的,”白彦青解释道。“但荻城就在海边,交易起来非常方便,且毛利家在战败后领地损失很大,急需用钱,是完全有可能跟我们私下贸易的。” 陆隽广倒吸了一口冷气:“去与幕府敌对的势力贸易,这要是被幕府发现了,本号还怎么在日本贸易啊!” 白彦青笑道:“又何必打着福海号的名义与之贸易,我们可以用其他名义,大明来日本的海商那么多,谁又知道是我们在跟毛利家合作呢!” 陆隽广深思了一番问道:“你知道怎么去长州藩的海路?” 白彦青回答道:“这非常简单,从平户沿海岸线往日本东北行去,最多两天,也就是从济州岛到平户港的这点距离,就到了荻藩境内了。” 陆隽广又问:“你确保长州藩不会攻击我们船只,并与我们贸易?” 白彦青胸有成竹的回复道:“长州藩虽然有一些关船、安宅船,但日本人都是拼接船,既不能深入大洋,又不善于海上争锋,所以,长州藩即便不愿意跟我们贸易,也轻易不会袭击我们,免得引起大明船主们同仇敌忾了,蜂起攻击其沿海村镇,那可是长州藩吃不消的。” “至于长州藩会不会跟我们贸易嘛。”白彦青顿了顿。“我再解释一遍,当年在与德川家决战之前,毛利家有一百二十万石的领地,而现在毛利家只剩下不足四十万石的领地,人还是那些人,领地只剩下了三分之一,你说,现在毛利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再加上幕府还时不时的打压他们,让毛利家出钱替幕府修水利,修城池,不用说,毛利家肯定已经凄苦万分。能有赚钱的机会,能不抓住吗?” 白彦青随即补充道:“而且这种事,只要尝到了甜头,就别指望毛利家会轻易放弃,更不用担心有人走漏风声,把事情泄露给幕府了。” 陆隽广点点头:“这么说,风险不大!” 白彦青确认道:“的确风险不大!” “成,我看可以试试!不过兹事体大,我们不能背着大掌柜和王府做这个主,我稍后写一份信,把事交代清楚,你回云梯关的时候,亲自交给大掌柜了,然后当面报告,我想,若是大掌柜也急着开打假钱的销路,那就一定会支持我们的!” 白彦青应道:“成,正好,我要回去补充一下货物,否则,到了荻藩,总不至于就跟人家交易铜钱吧,总得有些其他东西的······” 415.考验 洛阳城中一处客栈内,刚刚站完桩的李允有些郁闷的跟父亲李自奇说道:“爹,你说福王府世子爷是怎么想的,当初礼聘您的是他,可咱们来了洛阳,又把咱丢在这不闻不问好几个月了,这算什么意思嘛!” 是的,如今已经是天启三年的三月末了,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大明发生了许多事,其中最令人关切的是东林党发动的京察,在这次京察中,掌握铨叙、监察之权的东林党人果然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四处追杀政治对手,进而逼得三党不得不向内廷靠拢,从而形成了天启朝阉党的雏形。 而在京察之外,东江开镇的消息也是重中之重,毕竟这么一来,大明在西线将有蓟辽二镇充当主战力量、东线有东江和登莱二镇为掣肘牵制力量,对后金的防御体系日趋完整,让大明上下以为辽事的转机即将到来了。 除外,占据重庆等地的四川永宁叛军奢崇明部也被反击的明军攻夺了老巢永宁,并在明军的压力下不得不放弃重庆、旧蔺州(古蔺),逃到了水西龙场,四川的叛乱就此被平定了。 然而,拘于明廷画地而守的体制,四川明军不能克竟全功、主动进军贵州、彻底消灭奢崇明部,这就让奢部与水西叛军安邦彦部实现了汇流。 再加上时任贵州巡抚的王三善,在虚张声势收复贵阳后,骄傲自大,不听部署劝说,强行派遣总兵刘超部“渡陆广、趋大方、捣安位巢”、总兵张彦芳部“渡鸭池、捣邦彦巢”,以至于力量分散后的两路明军被迫深入情况不明的群山峻岭之间,最终先后遭到熟悉地理的叛军的伏击,各自大败而归。 如此一来,贵州的形势便再度紧张起来。 当然,这些朝廷大事跟李氏父子是没有关系的,但整日里就只能的憋屈在客栈里,时刻等候朱由崧传召的日子却不是那么好熬的,所以,年仅十八岁的李允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李自奇还没有回话,一样完成了今天功课的李牟插话道:“哥,好吃好喝,你还有啥不满意的,难不成还想着狭西那边风餐露宿的日子吗?” 李牟的话没错,李自奇说好听一点是在陕西教授武艺,说难听一点实际就是在陕西的村寨里耍把式卖艺的,要是年景好一点,那尚能维持温饱乃至小康,但年景一差的话,饿肚子也是常有的事,以至于李牟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吃过不少苦了。 李允一瞪弟弟:“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跟个饭桶一样!” 李牟才不怕这个哥哥呢,所以当即反驳道:“我是饭桶,你是什么,吃饭时谁都没你吃的多,还一个人抱着饭桶不撒手呢!” 李允一挽袖子:“老二,你皮痒了是吧,让大哥帮你松快松快!” “好了!”看着吵吵闹闹的两兄弟,李自奇喝止道。“有力气没处撒是吧,好,待会各写三百个大字!”李自奇不说是文武双全,但至少也有童生的文化程度,因此,在几个儿子的教育方面也采取了文武并重的态度。“写不好,中午饭就别吃了!” 一听说写不好字,午饭就没得吃了,李允和李牟的脸就垮了,没错,练武之人体力消耗大,一顿不吃,那可真的有些饿得慌的,然而两人没办法跟自己父亲讨价还价,所以,只好悻悻的打来井水,准备洗漱擦拭后,回房间静心练字。 畅想中文网 此时,十三岁的李参也完成了今天的训练量,一时不吭的等在了两个哥哥身后,李允见状,便首先把水分给了这个幼弟,李参便恭恭敬敬的向李允道谢道:“多谢大哥,也多谢二哥!” 李牟诧异道:“我又没把水分给你,你谢我做什么!” 李参应道:“水是大哥和二哥一起打来的,所以,二哥也有一分辛苦在里面,自然是要谢的!” 李牟伸手摸了摸李参的头:“老三,你从哪里学的这些假斯文呢!” 李自奇一听呵斥道:“你弟弟守礼是好事,你却说什么假斯文,你的书读到哪去了,待一会,多抄一百个大字!” 李自奇对孩子写字的要求与一般读书人不同,他要求孩子们把精气神都投入到书写过程中,以达到“神意和”的境界,所以这字可不是随便写的,也因此加100个大字,对李牟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李牟自己给自己一个嘴巴:“叫你胡说八道,叫你没事找事!” 李参一看,当即咯咯的笑了起来:“二哥,你又胡闹了······” 李参的话还没有完,小院的门被人敲响了,同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李武师没出门吧!” 李自奇一使眼色,李允跑过去把门打开了,只见几名低品內侍恭恭敬敬的站在门的两侧,一身七品奉御装扮的赵山则站在了稍远处。 李自奇当初是见过赵山的,便立刻上前行礼道:“李某率三子见过赵公公!” 赵山受了李自奇一礼,然后开口道:“李先生,世子爷有差事派给你们父子!” 李自奇大喜过望,急忙延请道:“赵公公,请屋里说话!” 赵山摆摆手:“不必了,我说完就走,你且记住了,你儿子李参今年十三吧,跟由渠小王爷的年纪相差无几,所以世子爷决定,让李参去由渠小王爷那边伺候了,明天正午先到世子爷舍人所报到,不过记住了,由渠小王爷活泼好动,让你孩子去是护卫的,不是让他去陪着小王爷胡闹的。” 李自奇看了看小儿子,一咬牙,应道:“是,明天正午,我亲自陪李参入府。” 赵山点点头,继续道:“你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李允、一个叫李牟,没错吧?” 在得到李自奇的确认后,赵山言道:“明日都去路通标行报道,世子爷的意思,先让他们在路通历练三年了,然后再安排任事。” 李自奇明白这是福王府给自己父子的考验,便应道:“是,明天就让这两个孩子去那标行历练!” 赵山掏出一个腰牌递给李自奇:“你本人,先在世子府舍人所里兼个闲差,世子爷练武的时候,陪着就行。” 李自奇咕咚一下跪了下来,并双手过顶的接过腰牌,然后语气颤抖的说道:“李某与三子,愿为世子爷效命······” 416.罗振声 “老白啊,你这次要走的东西可不少啊!”福海号济州商栈掌柜罗振声看着提货单皱眉道。“弓角、牛皮、蔗糖、张、书籍、烟叶,这些货物,济州这边的库存都非常有限,你一下子全提走了,朝鲜船来了,只怕没办法交易啊!” 白彦青呲牙道:“这些货都是大掌柜亲自批的,至于是不是搬空了济州的库存,那我就管不着了。” 白彦青手上有谢友青的批文,罗振声也是没办法阻止他提货的,所以,罗振声只能变着法子阻挡道:“老白,弓角、牛皮在日本不一定好卖,你带过去干什么呢?” 白彦青瞪了罗振声一眼:“我说罗朝奉啊,你管的太宽了吧。” 罗振声见白彦青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说明道:“你要的东西,是朝鲜那边上次定下的,你要全拿走了,我这边怕是不好跟朝鲜人交代啊!” 白彦青一下子跳了起来:“那成,我不要了,我现在就会云梯关问大掌柜,他说话还管用吗?这字是不是白签了!” 罗振声一听脸都垮了:“别,老白,你别急啊,我们好商量!” “商量个屁!”白彦青急切之下,用闽南语开骂道。“你收了朝鲜人多少好处,连大掌柜批下的单子都敢硬顶,你昏头了吧!” 罗振声虽然听不懂闽南话,但也知道白彦青没说好话,所以,等白彦青骂完了,才脸色阴沉的回应道:“成,成,成,我怕了你,这些东西你都拿走。” 白彦青这才切换成官话道:“早这样不就妥了,非要找骂,你贱呢!” 罗振声脸色铁青的不想搭话,便只是安排下属领着白彦青走了,等到白彦青离开后,一名伙计闪了进来,凑到罗振声的耳边说道:“查过了,淮乙一号这次船上还带着一批从云梯关运来的货物,但是什么,船上人也不知道,只说是装在大木箱里的,很沉!” 罗振声吩咐道:“一定要想办法查清了。” 伙计低声道:“未必是夹带啊!” 罗振声冷笑道:“不夹带,他们就愿意赚这几个辛苦钱吗?我是不信了!” 仿佛是为自己的话做备注,罗振声又补充道:“常言道千里做官只为钱,官都这副德行,我们这商人,风里来雨里去的,难道只是为了几个工钱嘛?不,不可能!” 伙计不解道:“掌柜的,船工夹带也是老规矩了,跟我们是河水不犯井水,我们有必要查的那么清楚、以至于得罪了船工吗?” 罗振声狞笑道:“现在不是我们要得罪船上的人,而是船上的人不给我们活路。” 畅想中文网 罗振声解释道:“他们通过夹带吃饱了,却不允许我们跟朝鲜方面有默契,这叫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要吃独食;所以,若我们不能拿到船工的把柄,今后,还会被船工摆一道的,你就甘心,财路被船工切断了!” 伙计虽然不是太明白问题的所在,但还是附和道:“掌柜说的是,这货卖给日本人也是卖,卖给朝鲜人也是卖,差价又不多,凭什么,船工这边要抢咱们的买卖!” 伙计的话里存在着很大的问题,须知道,同样的货卖给日本人,绝对要比卖给朝鲜人的收益大,这是因为日本的市场比朝鲜大、日本的支付能力比朝鲜强,另外就是,货物运到济州与运到平户、长崎相比,运费也贵,所以,朝日之间,同货不同价也是正常的。 但罗振声听了却很满意:“说的好,就是这个道理!” 说罢,罗振声命令道:“你赶快再去查一下,云梯关到底运出了什么货色,不经过我们,非要拿到日本去贸易的。” 伙计领命而去,最终在淮乙一号扬帆起航后,带着几枚铜钱来见罗振声了:“掌柜的,我查到了,应该是钱!” 看着伙计奉上的几枚当三和当一永乐钱,罗振声的表情古怪了起来:“朝廷可是一向禁止把铜钱运到海外的,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伙计不敢接话,罗振声一边嘀咕一边掂量着铜钱,忽然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便仔细的查看了铜钱的成色和份量,好半天后,他挥手让伙计退下了。 等伙计的身影在他视线里消失了,罗振声眼珠转动起来:“是假钱!” 是的,当一钱的重量略微有些轻了,若不是罗振声有十几年的柜台经验,还真分不出具体的差别呢;既然当一钱是假的,那么当三钱也不会真到哪里去的;但问题是,这笔假钱是淮乙一号船上的人自己搞来的呢,还是谢友青的意思呢? 罗振声陷入了沉思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振声唤来另一名心腹:“我记得你上次说,你们已经能溜进济州城了?” 心腹回复道:“回掌柜的话,朝鲜那边只要给看城门的军士塞几个钱,就能进济州城耍顽了,不过,济州城太小了,跟清江浦没的比,在大明最多就是一个小县城而已,能耍的地方太少了,没去过的觉得有意思,去过几次后,就有些乏味了。” 罗振声对心腹的回话不加评论,只是问道:“去了济州,城里用银子还是用铜钱?” “一部分用大米,少部分用铜钱,基本不用银子。” 朝鲜虽然有几个小型的铜矿,但开采技术很落后,所以,都是从朝日贸易中获取铜材,然后再铸钱的,至于银子,在朝鲜更是宝贵,只有大宗交易时才使用白银,平日里最主要的等价物是白米和白布。 “你们用的铜钱是朝鲜钱还是大明钱?” “回掌柜的话,我们哪来的朝鲜钱呢?”这话其实是打了埋伏的,要知道,朝鲜商人来济州商栈贸易时,多少会给福海号伙计一些打赏的,人家给的可就是朝鲜钱。“都是用的大明钱,而且还比一般的朝鲜钱更值钱呢!” 这话其实也不对,高丽王朝时期铸造的三韩通宝、三韩重宝、海东通宝、海东重宝、东国通宝、东国重宝以及朝鲜早年铸造的朝鲜通宝制作精美、份量十足,都是好钱,但同样是朝鲜通宝,最近十几年制造的就相当的恶劣了。 罗振声此时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于是,将手中那几枚零散的假钱丢到了心腹手中:“去,把这钱用了,看朝鲜人收不收。” “是······” 417.冲向荻藩 在罗振声吩咐手下把几枚假钱用掉的时候,在淮乙一号上,两名水手向白彦青报告道:“船首!钱,我们让那小子‘无意’中发现了。” 白彦青点点头:“很好,也省得姓罗的跟闻到臭味的苍蝇一样,老是围着我们转!” 站在白彦青身边,代表谢友青秘密执行这次远航任务的符筠生听罢笑了起来:“白船首,你这招可毒啊,这罗掌柜真要把事情捅到了大掌柜这边,他就解释不清楚,这假钱是怎么来的,他又为什么要派人查检淮乙一号了!” 白彦青一吐唾沫:“老子就是夹带了货物又怎么的,大掌柜都默许的,他姓罗的老小子,想抓我的把柄,那就只能给他暗地里下套子了!” 说到这,白彦青不想再提刚刚的事情了,只是命令道:“支帆,去荻藩······” 两天之后,淮乙一号从壹岐岛与德山大岛之间的洋面穿过,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二神岛的影子,白彦青提醒道:“注意了,接下来我们有可能会遇到平户藩的巡逻关船······” 其实除了平户藩的巡逻关船以外,接下来还有可能遇到筑前藩的巡逻水军以及对马藩往返九州的船只,以及日本国内的海运船只,这些船只或许追不上帆蓬齐开的淮乙一号,但只要他们靠岸后把情况一汇报,留给淮乙一号和毛利家的时间就不多了。 “由于幕府禁止外国船只驶入这片海域,所以,我们尽量不要与任何一艘日本船发生冲突和战斗,免得暴露了我们的身份,也免得让日本各藩水军闻讯围攻上来······” 白彦青正说着呢,一个瞭望哨报告道:“船首,正前方有日本巡航船!” 白彦青停下对众人的训示,掏出望远镜对准瞭望哨所发现的目标看了过去,嘴里大喊道:“是松浦党的小早船,附近肯定有平户藩的关船,现在听我命令,转舵抢风······” 小早船和关船都不完全靠风帆行驶,有着几十铤橹的这种桨帆船,在短距离内可以爆发出极高的速度,因此白彦青必须提前抢风,然后拉高船速,这才能抢在日本水军巡逻船完成封堵之前,冲过封锁线。 wucuoxs.com “该死!”淮乙一号已经吃足了风,缓缓加速了,但日本水军的小早船却几乎同时开始启动,直愣愣的冲着淮乙一号而来。“船首炮,准备了,让日本人停下来!” 淮乙一号上同样有六门炮,其中三门是兵仗局售卖的大小佛郎机炮,另外三门则是福王府冶铜场和冶铁场联手制作的三门实验性铁胎铜芯炮,其中一千五百斤红夷炮型铁胎铜芯炮布置在船尾,一千五百斤大佛郎机炮布置在船头,其余四门千斤炮分布在两舷。 说起来,一艘200吨排水量的六百料商船,布置六门火炮已经不算少了,但问题是,船上的火炮虽然看起来威武雄壮,但炮手的能力却十分捉急,所以,绝大部分时候,这六门炮中也就三门佛郎机炮能连续发射,其余三门则基本都是摆设。 好在,船首炮正是可以快速射击的大佛朗机炮,所以,白彦青一声令下之后,几名炮手便立刻扯下炮衣,往母炮里塞入了子铳,然后小心翼翼的点燃了引线,在烟气四散中,将若干枚弹丸激发而出,打在水面上,形成了数道小型的人造喷泉。 第一炮打过之后,小早船的速度并没有降低多少,于是,淮乙一号上的炮手又发射了第二具子铳,这枚子铳发射之后,一名炮手惨叫起来,众人定睛望去,只见炮手的手被烫得通红,显然,炮子射击时漏气了! 此时,瞭望哨报告道:“日本人还在靠近!” 白彦青便一边让人扶走受伤的炮手,一边亲自装填和校准,并冒着再次漏气的威胁,亲自发炮。 或许是被淮乙一号接二连三的炮火给震慑了,小早船的行动终于放缓了,淮乙一号便趁机抢在对方完成封堵之前,冲了过去! 小早船显然有些不甘心,所以等慌乱略一稳定后,便继续实施了追击。 白彦青便指挥其余炮手来到艉炮处一顿捣鼓,然后将一枚两斤半的铁弹激发了出去。 铁胎铜芯炮可以装比一般铁炮更多的装药,因此这枚铁弹的射程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径直越过了小早船的头顶,在将小早船上唯一的桅杆击断后,落在小早船后百多步的地方。 被打断的桅杆压伤了多名划橹士兵后,小早船不得不暂停了下,无可奈何的目视着淮乙一号的离开。 可淮乙一号上,白彦青的表情并没有松弛下来:“重新做好战斗准备,我们接下来还会遇到更多的日本船,时刻保持警惕了!” 幸运的是,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淮乙一号的视线里虽然出现了各种日本船只,但没有一艘上来拦堵的;而不幸的是,随着夜色的浓重,风浪开始加大了。 “降帆,全部半帆!” 白彦青大声命令着,战斗发生时躲进船舱的符筠生出来探问道:“要不要找个避风的港湾,避一避啊!” 白彦青摇头道:“除非我们现在掉头回唐津湾和博多湾,否则接下来就没有大的海湾可以避风了。” 唐津湾和博多湾肯定是不能回去的,一个是松浦党的老巢之一,一个是筑前藩的水军大本营,淮乙一号回去那就是自投罗网了。 “现在只能往北走,实在不行的话,就找一个岛靠一下,风若是再大,那就长门沿海找个相对平缓的地方停一下;但这也有问题。”白彦青警示道。“日本人虽然表面上已经偃武修文多年了,但骨子里好勇斗狠却还没有改变,并乐衷于结队抢劫陌生人,所以,我们即便是停在了荒无人烟的海边,也要做好夜间遭遇袭击的准备,不可掉以轻心了。” 符筠生倒吸一口冷气:“那,那我们这么贸贸然的闯到荻藩,会不会出事?” 白彦青摇头道:“第一,诸侯有诸侯的气度,至少不会跟普通武士农民一样,一言不发就出来抢劫的;第二,毛利家缺的不是一船商品,跟我们贸易远比抢劫能更来钱,所以毛利家知道该怎么选择的;这,第三,大掌柜给你的信物还带着吧,这是李旦给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毛利家不会犯糊涂的······” 418.大枪 看着李自奇手中那杆出神入化的大枪,朱由崧鼓掌道:“李师傅,好枪法啊!” 李自奇刚想自谦,朱由崧便指着一边的严德桓道:“严百户是王府仪卫司里枪棒功夫数一数二的,你们两位可以亲近一二!” 严德桓急忙谦虚道:“卑职用的是杨家枪,那是短枪,而李师傅这耍的三丈大枪,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朱由崧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军中士伍,用的是短枪还是大枪啊!” 严德桓解说道:“大枪、短枪具都有用,其中大枪是专防骑兵冲阵的,而短枪是用来格斗的,就近世而言,用短枪的多,用大枪的少些了,不过,去过朝鲜的老军将曾说过了,日军多用大枪,还有所谓枪衾的战法呢。” 朱由崧仔细回想了一下,在他记忆深处,日本的枪衾战法好像更多的是用枪头砸对方枪兵的脑袋,而不是互捅,但这也许是在另一时空中观看日本战国影片留下的印象,未必是真实的,所以,朱由渠便问李自奇道:“李先生,你这大枪枪法可否用于战阵呢!” 李自奇答道:“回世子的话,自是可以的,不过,真要上了战场,用不到那么多的架势,只需一刺一挡一架一劈即可,毕竟战阵上不独有大枪存在,刀盾、短枪、弓箭,各自掩护,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朱由崧回首对严德桓说道:“李师傅这话,我记得蔡百户也曾经跟我说过!” 严德桓笑道:“世子爷,功夫到了一定程度,道理都是想通的。” 朱由崧点点头,便跟赵山交代道:“你稍后让赵鲁挑二十个王庄子弟来跟着李师傅学大枪,不要求他们学到什么高深的程度,只要求他们能组成一个小型枪阵,让我看看军阵到底是怎么回事即可。” 藩王的仪卫司基本上都是花架子,事实上更多的像仪仗队,并不是真的拉上战场的,所以朱由崧才要让李自奇这样的能人异士帮着训练一支样板军队来;当然,受限于朝廷的忌惮,因此,这支样板军队的规模不会很大,而且这种样板军队存在的实际意义是让朱由崧有机会对枪兵、刀盾兵、火铳兵、炮兵等兵种的训练进行归纳,使之模式化、制度化。 beqege.cc 赵山毫不犹豫的应道:“是,奴婢这就安排下去。” 朱由崧笑着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看到视线中的某人,便转而问道:“李伴伴怎么来了?” 李谙报告道:“福海号有急报。” 朱由崧一听,摆摆手,严德桓和李自奇等人便知趣的退到了远处,朱由崧这才说道:“出什么事情了了吗?” “谢友青这边报告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淮乙一号去长州藩贸易的事情,很顺利,长州藩吃下了我们所有的货,尤其是那批假钱,不过,对方还价也厉害,最后假钱是按一半的价格折算给对方的。” 假钱方面,朱由崧这边目前也就对半利而已,所以对半折算给毛利家,听起来福海号是一分钱没赚到,还贴了运费,但实际上账不是这么算的。 首先,日本绝大多数商家是不认当三永乐钱的,铸造出来的几十万枚直接就成了废品了,真要回炉重造那不需要额外成本吗?所以,以折价销售后至少这部分支出是免去了。 其次,对半之后,这部分当三永乐钱是就地换回了日本的铜材和丁银、豆银的,甚至棋子金和大小金判也弄回来不少,所以实际上是有不菲收益的。 再次,如果当三钱在毛利家手上成功流通,那么平户和长崎这边就迟早会跟进的,到时候,那就不是折半了,而是一文当一文的用,因此就算是推广费,这笔支出也是合算的。 最后,假钱生意只是开始,以毛利家现在的窘迫以及对德川幕府的不满程度,未来搞不好还要跟福海号购买火炮、铠甲之类的军火呢,以区区几百贯假钱的收益换这样一个长期的生意伙伴,一点也不亏。 朱由崧听罢心头微喜,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第二件事呢?” “济州商栈提出了一项计划,准备在沿海的商栈区里开办青楼书院饭馆,准备把济州岛变成不逊于洛阳的繁华之地。” 朱由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扯淡!济州有多少人口,还不逊于洛阳呢,能有陕州的繁华就已经是不可想象了。” 是的,济州岛只是朝鲜的流放地而已,哪来那么多的消费人群啊,就算指望来往的朝鲜商贾,那陕州城关规模也是济州那边的极限了。 李谙也笑了起来:“谢友青觉得或可以利用这个计划,用假钱从朝鲜套购物资,所以才报上来。” 朱由崧仔细考虑之后,却予以了否定:“朝鲜这边本就没有多少商品可以提供,双方交易下来,朝鲜人要给我们钱的,根本用不到我们花钱去买朝鲜的东西。” 李谙提醒道:“所以,济州那边才提议后期向朝鲜方面放贷,用假钱放贷。” 朱由崧摇头道:“向朝鲜方面放贷,然后再让他们把钱用在购买大明商品以及享受大明生活上,听起来这个计划是不错,但这样一来,假钱实际还是没有放出去,直接在我们与朝鲜人之间循环了,这里面假钱生意能有什么利益啊?另外,他们也没有注意到时局的变化,眼下大明与朝鲜之间已经失去了陆路联系,朝鲜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建奴兵威下屈服,现在借钱给朝鲜人,极有可能是肉包子打狗啊。” 朱由崧说到这,顿了顿,又继续道:“再有就是,这假钱流入日本了,基本是不会回流大明的,可要是流入朝鲜了,朝鲜人拿来跟登州等地贸易的话,要么是坑了登州商人,要么是被登州商人揭穿了,无论如何都会对福海号的商誉造成影响的。” 李谙应道:“奴婢明白了,那就通知谢友青,否决假钱输入朝鲜的计划!” 朱由崧补充道:“济州租借地风月街的计划可以允许他们执行,但规模控制一下,也不要一下子上马,慢慢来,须知道,步子大了容易绊倒······” 419.奇货可居? “世子爷,刚刚接到福海号的通报,朝鲜国内发生了政变!” “政变?”听完赵山的话,朱由崧眼眉一挑。“说说,怎么回事?” 赵山回想了一下福海号的报告,这才回应道:“具体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福海号那边只是听前来贸易的朝鲜商人说,今年三月十二日夜里,西人党骨干金瑬、李贵等人发动政变,囚禁了朝鲜王李珲,并拥立朝王李珲的侄子绫阳君李倧为朝王;第二天一早,朝鲜大妃,也就是王太妃金氏同意了李倧为王,李倧便迁李珲为光海君,与其子李祬幽之于江华岛。” 因为李倧在日后被朝鲜嗣王尊为仁祖,所以,赵山刚才说的这件事,在朝鲜历史上被称为“仁祖反正”。 西人党骨干金瑬、李贵等人之所以发动政变,从表面上来说,是因为李珲不孝不悌----李珲即位后先后杀死胞兄临海君、养侄晋陵君、幼弟永昌大君、侄儿绫昌君等,同时还将嫡母仁穆大妃幽禁于庆运宫(德寿宫); 宠信奸佞----李珲即位后,大北派独占朝鲜政权,西人党、南人党等派阀势力被逐出朝鲜朝廷; 残民以逞----李珲即位后,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后宫干政,官场贿赂公行,百姓怨声载道; 不思上国救亡之恩----李珲在位期间,于后金与大明的战争中首鼠两端,不但不积极协助“上国”明朝,反而向后金暗送秋波,力图维持朝鲜在明金战争中的中立地位,甚至还暗中通款后金,泄露明军军机,导致明军战败。 但实际上,不孝不悌,残民以逞乃至不思大明救亡之恩,都是欲加之罪,真正的要害在于,也仅在于发起政变的西人党,不甘心自己一派在朝鲜政坛上的地位日益边缘化的缘故,所以,不在沉默中消亡,就要在沉默中爆发了。 言情小说网 也因此,这场表面上是推翻“暴君”的光伟正的行为,实际是朝鲜党争白热化的结果,而且这场党争的爆发,也给大明这边提了醒,那就是兵权掌握在谁的手中,谁就在未来政治斗争中,占据了主动。 所以,魏忠贤等人便扩大了净军的数量,加大了净军的训练力度,而东林党人在百般阻止净军扩大无果后,也派遣孙承宗前往关外,以督师身份亲自掌握几十万辽东军队及每年数百万两的巨额经费。 好吧,最后一部分是出自朱由崧的脑补,至于是不是未来几年政治斗争的关键,朱由崧也是不敢肯定的,但他相信,另一时空中,内廷之所以不让孙承宗从对敌前线回朝,不是担心他帝师的身份对天启的影响,而是担心,孙承宗可能会带着几十万军队回北京清君侧。 “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朱由崧结束脑补后,对赵山说道。“告诉福海号,仔细盯着朝鲜那边的动静,做好最坏的打算。”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李倧上台,朱由崧可不敢保证朝鲜人还会老老实实的执行《济州租地协议》。“另外,让淮甲一号北上皮岛的时候,顺便去江华岛去看一眼。” 赵山提醒朱由崧道:“世子爷,那之前福海号的计划还要落实吗?” 朱由崧想了想回复道:“现在济州岛上才开始基建,其他的应该还没开始吧,暂时不用搁置,真要济州那边出了问题,放到日本平户和长崎去,也是一样的。” 话虽如此,在长崎和平户开一个大明风情园的效果可没有在济州岛这边办个类似的风月区的效果好,但谁让现在出现了意外呢,所以,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赵山再度提醒朱由崧道:“上次淮甲一号报告,他们进入海州湾和江华湾的时候,曾经遭到了朝鲜水军的阻拦,如今恐怕封锁的就更严了,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就靠近岛子的。” 朱由崧笑了起来:“这个我知道有些麻烦,但若不能冒险试一试的话,只怕朝鲜方面很快就会斩草除根了,所以,有机会还是要尝试一下的,当年吕不韦可是说过,奇货可居的。” 赵山也是读了几年书的,自然是知道吕不韦关于拥立一国国主收获无数的故事,因此他便应道:“是,奴婢这就通知谢舍人!” 朱由崧摇头道:“谢友青处要通知,宁虎这边也要通知,另外让李自奇也去一趟。” 赵山会意道:“是投名状?” 朱由崧笑了起来:“是想看看他背后到底有没有东厂和锦衣卫的耳目!” 赵山正要领命而去,朱由崧想了想唤住他道:“对了,几处赛马会的建设,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赵山回想了一下,向朱由崧报告道:“世子爷,洛阳和开封两地的赛马场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预计六月初就能正式开赛,另外根据金公公的通报,临清那边大约七月初能开赛,留都和杭州那边则会在八月中开赛,至于广州和武昌要晚一些,广州可能要拖到九月,武昌只怕是要到明年开春了。” 赛马会这件事是得到宫廷许可的,所以洛阳不是用说了,朱由崧的大本营,自然没有人敢给他添乱,而南都、杭州、开封三地,则由守备太监和织造局监督太监帮忙看顾,进行的也很顺利,至于临清,因为引入了德王府的力量,所以,会场的建设进度比在南都、开封、杭州还快,唯一有些麻烦的就是武昌和广州两地。 在这两个地方,顺和店和河洛会馆当初卖字花时赚得风生水起,却没留给地方势力多少好处----两地也没有开办蓝毬联赛和蓝毬联合会来缓和与当地士绅的矛盾----所以,现在福王府又要搞赛马会,就引起了当地势力的反弹;再加上武昌和广州,没有镇守中官存在,福王府不好利用宫廷力量打压地方,所以,建设赛马会的事情就被拖延了下去。 当然,地方势力只是要福王府分予好处而已,并非想跟福王府彻底翻脸,所以,在答应一并把蓝毬联合会、蓝毬联赛搞出来后,方方面面摆平了,事情也就回到了正规。 “那就好,想来北京等这笔钱也等急了······” 420.夜探 夜幕降临不久,淮甲一号在新任船首梁华的指挥下从巡威岛以西海面悄然的驶入了江华湾中,然后在驶过了另一个时空中非常有名的延坪岛后,船只折向东南方向。 随即,淮甲一号又低速行驶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在近海的沙洲沙岛间放下两支小木舟。 “我们最多等到寅时初刻,”看着鱼贯下到小木舟上的黑衣武士,梁华交代道。“再晚,等朝鲜的巡海船出来了,逃起来就麻烦了,所以,要是你们那个时候还没回来,就自求多福吧。” 黑衣武士中为首之人并没有回话,而是一挥手,木舟就跟离弦之箭一样向河口驶去。 是的,这里的河口并不是指汉江、礼成江等半岛河流的入海口,而是特指江华岛附近的水域,在朝鲜百姓的口中,这片海域因为比较狭窄,所以被称为“盐河”,“盐河”面向江华湾的开阔处,自然也就是河口了。 只是,这片河口中大大小小的沙洲、沙岛有好几个,其中还有诸如月牙岛、柳叶岛等完全遮蔽江华岛的存在,因此光是找到江华岛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直接从守备严密的江华岛上救人了。 好在,淮甲一号派出的队伍并非是为了救人,而是首先熟悉地形,以确认江华岛的位置,及岛上的守备情况,所以,两条小舟上的黑衣武士还不需要进行真正的厮杀,只要能克服了湍流和暗礁的存在,探明了道路,即可以选择返回,如此,就能够在淮甲一号溜之大吉之前,顺利的回到船上了。 既然知道时间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两支小木舟便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鬼影重重的岛屿深处滑行着,当然,他们并非是没有目的的随意朝着一个方向划行,事实上江华岛有两个很明显的标识,其一是江华都护府的府城,其二是周边岛屿中最高的摩尼峰。 前者的城楼在夜晚中会点燃数个巨型的灯笼,而后者山上的石构堑城坛,虽然只是在每年开天节才大肆祭奠、烟火通明,但平时祭坛上也有几盏长明灯点着,远远望去,清冷的光线浮在夜空中,仿佛跟天上的繁星一模一样。 然而,由于岛屿的阻碍,江华都护府城头的巨型灯笼,不在特定的方位观察的话,一般是看不到的,但高高在上的堑城坛的灯火却是不是其他岛屿能阻挡的,所以,只要心里认定了那闪烁的光辉不是天上的星星,自然就能找到目标,逐渐逼近了。 划着划着,面前出现了拦路的沙洲,黑衣武士们便小心翼翼的绕行着,可问题是,转过去之后,堑城坛的灯火由于角度的问题,一下子看不见了,所以,两条小舟只能凭着自己的记忆继续行驶过去。 好在,整个水道并非是迷宫样式的,因此,当绕过拦阻的沙洲后,堑城坛上隐隐约约的灯火再度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众人不约而同的轻舒了口气,把提着的心给放下了。 接着又划了几十米的样子,岛子清晰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这时一个问题摆放在众人面前----江华岛很大,差不多有几百平方公里,岛上山林纵横,如何才能第一时间找到光海君父子的拘押地呢? 所以,黑衣武士们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岛,而是首先绕着岛的外围海岸线绕行了起来。 这一绕行才发现,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上岛的,周边都是大大小小的暗礁,也就是黑衣武士们乘坐的是吃水极浅的小划子,否则一早就搁浅或触礁了。 一圈兜罢,为首的黑衣武士大体明白了情况,随即发出号令:“撤,今天到此为止······” 梁华躲在船舱里呼呼大睡,忽然有人推了他一把:“船首,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梁华悠悠的醒了过来,揉了揉眼,问道:“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有!” 梁华想了想,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寅初了!” “再等等吧,等到寅时二刻,到时候再不来,面对船上其他的护卫,我们也好说话!” 命令被执行下去了,挂着两盏双福号最新产品----气死风灯----的淮甲一号上开始热闹起来,有人做起了早饭,有人开始出恭,还有人活动起了筋骨,但有一宗,没有人拔锚升帆,大家伙都按耐着情绪,耐心等待着! “来了,来了!”瞭望哨发现了远处的动静,大呼小叫起来。 梁华一听提着气死风灯就走到了船尾的部位,然后挥舞手中的灯光,很快,他就看到小木舟的方向也腾起了两支火把,同样的也有人在挥舞着。 梁华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命令道:“让所有人都保持戒备,万一不是他们,或者他们已经被朝鲜人控制了,也免得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小木舟靠上了淮甲一号,梁华便冲着小舟上喊道:“一个上来了,再上一个,否则,别怪我失手了!” 小木舟上的黑衣武士们七嘴八舌起来,为首者见状大喝一声,这才压住了骚乱,此时,绳梯放了下来,一众黑衣武士便按照梁华的命令鱼贯上了船,每上去一个,船上的人都要先收缴了武器,然后借着灯光查看一下是不是真是自己人,所以,直到天色微明之际,人才检验完毕。 梁华也不解释,只是跟一众黑衣武士说了句“先去吃点热乎的”,就把他们打发了。 此后,梁华让船上的水手带着绳索下到了小木舟上,然后利用滑轮组将两艘小木舟吊了起来。 等将小木舟拖上淮甲一号并捆扎好了,梁华立刻命令道:“走,赶快走!” 帆蓬立刻被升了起来,同时,沉入海底的船锚被升起,吃足了风的淮甲一号立刻扬帆而起。 这个时候,梁华才重新来到黑衣武士首领面前询问道:“情况查清楚了?” baimengshu.com 黑衣武士首领放下手中的碗筷,回应道:“怎么上岛已经查清楚了,但要想从岛上抢人,很难,这么大的岛,少说有五六百驻军,单纯上二三十人,怕是没办法把人安全带离的······” 421.黄河决口 “世子爷,福海号急报!” 听到屋外赵山的报告声,朱由崧放下手中的书卷,冲着面前跟他学习的4名秘堂生徒说道:“你们先自己尝试进行一下酸碱试纸的制作。” 说罢,朱由崧走出教室,带着赵山进了隔壁的房间,然后问道:“淮甲一号查清楚江华岛的情况了?” 赵山回复道:“淮甲一号报告,江华岛是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大岛,面积几有江南一县,岛上朝鲜驻军数百,单凭淮甲一号上的护卫,即便能抢来朝鲜废王和废世子,也来不及逃出江华湾。” 朱由崧一愣:“这么说,倒是我想简单了。” 朱由崧最初认为,即便朝鲜在江华岛布置了众多看守,但朝鲜军队的战力很弱,相信只要几十个身披鱼鳞甲的武士冲上岛去,总有机会把李珲父子给抢出来的。 但现在听淮甲一号的意思,几十个披甲武士恐怕是不够的,至少要百十人才好,如此一来,淮甲一号就不能在与东江镇方面贸易的同时把人给劫了,而是要专门跑一趟。 专门跑一趟倒也无所谓,但百十来个战士就有问题了。 人,路通倒是有的,但除了目前已经布置在淮甲一号、淮乙一号和淮乙二号上的人手以外,路通还真凑不上另外几十号不晕船的强力打手来,除非,朱由崧可以调用李旦和颜思齐的人手,但李旦和颜思齐可不是朱由崧的手下,朱由崧想调人就调人的,必须付出不菲的代价才可以,这就得计算一下值得不值得了! 此外,船也是问题,朝鲜的陆师和水军其实都不怎么的,但江华岛毕竟是朝鲜最要紧的海防要地,黄海道水师、京畿道水师联手拱卫,极有可能出现蚁多咬死象的局面,就算淮甲一号能顺利逃脱,一旦被人联想到是福海号在背后捣鬼,就会坏了朱由崧的整体布局了,这也是让朱由崧不深思熟虑的因素。 朱由崧正在想着,就听赵山继续道:“另外,这次淮甲一号去东江镇贸易,听到一个传言,说是朝鲜派人去登州通报国内变局,请北京册封朝鲜新王,结果登莱巡抚袁可立袁军门却对朝鲜新王篡位谋逆之举大肆批评,朝鲜新王索要的册封可能定不下来了。” 朱由崧点点头:“可以理解,无论用什么理由,朝鲜新王都逃不过一个篡字,一众参与此事的大臣都逃不过谋逆的评价,袁可立对此不屑一顾正是大明士大夫的风骨。” 话虽如此,实际还是大明传统的政治正确在起无形的作用,但这套封建纲常理论实际是不符合弱肉强食的国际政治现状的,所以,在大明国力式微的情况下,需要朝鲜配合实施进攻和封锁战略的大明,迟早是要答应朝鲜新王的要求的,而一旦有了大明的册封,朝鲜新政权就能在其国内树立起正统的地位,巩固其统治了。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朱由崧费尽气力,去解救李珲父子还有必要性吗? 朱由崧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了,正在这个时候,一名低品宦官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跟赵山耳语了两句,赵山当即脸色一变,向朱由崧报告道:“世子爷,黄河决口了!” 朱由崧有些吃惊:“今年夏汛提前了?洛阳怎么没有下雨呢?” 赵山回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目前只知道黄河在归德、徐州、邳州一线决口,当地一片**,河运断了!” 朱由崧似乎明白了什么:“该不是为了保漕运,故意决黄河的吧!” 明代因为凤阳皇陵的存在,所以治河时是存在巨大的限制的,但黄河不治理,就有可能危及到漕运的安排,所以,有时候就会人为的进行提前泄洪,可这种泄洪是所在地百姓根本不能接受的,因此,为了掩饰人为泄洪的痕迹,便故意造成黄河决口。 故此,是否真的是决口,只要看看是南面被淹还是北面被淹即可,若只是北面被淹,那是正常的天然决口----为了保凤阳方向,不使黄河夺淮,黄河南线的堤坝要比北线的坚固许多----要是黄河南面被淹,那就是人为泄洪,要是黄河南北具都被淹,不用说了,那就是利用天灾掩饰人祸。 其实朱由崧目前还没有在徐州、邳州购买土地,因此徐州等地遇到黄河决口并不影响福王府的利益,甚至还有利于福王府暗中购买灾区土地,但因为决口造成的黄河水位降低,却对福王府的影响很大,因为福王府的生产基地是在洛阳周边,各种货物生产出来后,必须通过黄河水运才能发往全国大部分地区。 如今,黄河水浅,也就意味着运输线受到威胁----当然,黄河只是水浅不是水枯,因此河运还是能维系的,只不过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而已----这就会影响各地的出货,更影响了刚刚走向兴旺的海贸。 所以朱由崧迫不及待的下令道:“让王乾去查一下朝廷有没有修河的计划!” 说归说,朱由崧却很清楚,以明廷现在的财力,只怕是很难再有余力大兴河工的,因此,他决定道:“让顺和店清江浦支店帮忙在山阳那边找块地方,我们得把福庆号先迁过去。” 之所以先迁福庆号,是因为福庆号的技术含量最低,其最重要的两个生产要素是油脂和盐,其中盐在两淮是最容易获取的,福王府凭着手中盐引,完全可以直接在当地调用,还省了运费呢,至于油脂嘛,朱由崧已经决定想办法让福海号开展捕鲸作业,用鲸油来替代大豆油,如此成本就会更低廉,衍生产品也会更多几样。 雅文吧 赵山应道:“是,我这就通知赵鲁赵公公和李谙李公公!” “还有,”朱由崧叫住赵山。“朝鲜人在袁可立那边碰了壁,是极有可能找到福海号,让福海号帮忙在朝廷敲边鼓的,这件事我们可以帮忙,也可以不帮忙,关键要看朝鲜人愿不愿意拿出好处来,没有好处,那就先敷衍着吧。”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知会谢舍人······” 422.暂不招募浪士 朱由崧正琢磨着蒸汽机是怎么个构造呢,就听赵山过来报告道:“世子爷,艾儒略艾先生求见!” 朱由崧搁下手中的铅椠,冲着赵山交代道:“让艾儒略到惜福榭等着吧!” 赵山出去安排了,朱由崧则换了一件道袍才走了过去,等到了惜福榭,就见艾儒略满脸堆笑的向自己行礼道:“王世子殿下,我今天给您带来了好消息。” 朱由崧请艾儒略坐下后才说道:“那我倒是要听听艾先生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艾儒略开口道:“首先,一名欧洲马车制作工匠已经抵达了杭州,只要运河和黄河的运输线畅通了,他就会前来洛阳为您服务!” 提到黄河畅通,朱由崧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的恼怒。 是的,首先,赵山这边已经初步查清楚了,归德、徐州以及淮安西北角上的邳州等地都是两岸齐齐被淹,因此已经可以肯定这次造成上千人家破人亡、上万人流离失所的黄河决口,是一次用天灾掩盖的人祸;其次,北京因为实在无钱救济,所以最终只是免除了几个受灾县域一年的税赋而已,灾民们嗷嗷待哺,却从上至下没有人能拉他们一把的。 没错,自打田氏代齐之后,历朝历代,除了官府出面组织,是没有私人敢做慈善的,尤其是福王府这样的亲藩,更不能让宫廷和朝廷忌惮了,所以,朱由崧最多也就是趁机收千把亩地,然后再招揽几百个庄户、1~200个工人而已,并不能再多什么了。 有能力伸手,却无法伸手,只能看着大明在千疮百孔中一点一点的耗尽元气,即便朱由崧心有堑壑,心情也很难平复,所以,他尽可能的避免谈到黄河和黄河流民的事情,如今却从艾儒略嘴里听到了与黄河决口有关的话题,就算艾儒略是不知情下的无意冒犯,朱由崧依旧心中有些不快。 但不快归不快,朱由崧还不至于迁怒于艾儒略,所以,朱由崧便问道:“有了首先,必有其次吧!艾先生还是一股脑的全说了吧!” 艾儒略应道:“的确还有其次,这不,之前王世子殿下跟我说希望委托濠境教会寻找一名或多名能制造盖伦船或战斗舰的船匠,如今濠境教会已经从果阿找到了一名有相关经验的工匠,此人已经从果阿登船东来,不日就会抵达濠境,并稍后赶来洛阳就职。” 朱由崧笑了起来:“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话虽如此,可朱由崧并不相信,耶稣会真的会帮助自己引进西洋造船技术,所以,他怀疑要么是在南方出现了什么意外的变化,要么就是耶稣会在糊弄自己,不过,朱由崧并不会现在就质问艾儒略,因为,艾儒略可能也不知道实情。 所以,朱由崧笑罢,只是问道:“汤若望最近安分了吗?” 艾儒略答道:“汤若望教士完全吸取了过去的教训,目前正兢兢业业的进行着教师的工作,并且正在为矿师堂翻译德国矿冶学家阿格里科拉的《矿冶全书》。” 朱由崧冷笑起来:“您怎么不说他还在写什么《火攻挈要》和《火攻秘要》吗?” 艾儒略哑口无言,就听朱由崧说道:“写就写吧,内中的谬误最好少一点,另外,写完了且先让我看一看,免得流传出去,误导众人!” 艾儒略只好应道:“是,等汤若望修士写完了《火攻挈要》和《火攻秘要》,我一定把原本拿来让世子爷亲校!” 朱由崧见艾儒略的态度很好,便告知道:“前两日王府在城内收了块地,就在距离三府毬场不远的洛河河边,地方不是很大,也不规整,与三府毬场中间还有几户人家的田产阻隔,也连不到一起,利用起来比较麻烦,所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slkslk.com 朱由崧说到这,发现艾儒略的眼睛亮了起来,朱由崧知道,艾儒略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潜台词,于是便干脆挑明道:“艾先生已经来洛阳好几年了,又先后帮王府招募了意黎平等工匠,自是赏功的,之前,我答应给艾先生建一个小教堂,如今或许是践诺的时候了,过几日,艾先生且去看看地方,若是觉得可以,那就把教堂建在那边吧!” 艾儒略满心欢喜的说道:“不要过几天了,我今天能去看吗?” 朱由崧笑道:“当然可以,赵山,你安排一下,派人陪艾先生去看看地方。” 艾儒略却改变了主意:“王世子殿下,我想请在洛阳为您服务的所有基督教徒都去看一下,不知道,您可以安排吗?” 朱由崧反问道:“意黎平、汤若望他们不是有课吗?这个得跟邵先生协调了。” 艾儒略急忙说道:“我这就去跟邵先生沟通,让他帮忙调课。” 朱由崧点点头:“那就等您跟邵先生沟通好了再说吧,或者,今天您先去看了,日后您再带意黎平他们几个去看,反正,那块地就在那里,是不会生脚走了的。” 艾儒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的,是的,是我太过激动了,那就请王世子殿下安排一下吧,我今天就先单独看了!” 朱由崧吩咐道:“赵山,且为艾先生安排吧!” 赵山便领着意黎平出去了,朱由崧则起身返回了体悟阁,不过,他才重新拿出蒸汽机的设计草图来涂涂抹抹的修改了几分钟,李谙就走了进来:“世子爷,谢友青有一份急报!” 朱由崧抬头道:“急报?说什么了?” 李谙压低声音道:“谢友青说,日本国内浪士众多,只要给饭吃就可以低价雇佣。” 朱由崧眼眉一挑:“招募日本浪士?李伴伴,你怎么看呢?” 李谙回复道:“现在福海号的确是缺海上护卫,若是能吸纳一些习惯海战的日本浪士,倒也是节省人力物力的好办法,但问题有两个,一个是日本现在执行锁国命令,不允许国人出海,福海号雇佣日本浪士,会不会让幕府不满呢?而另一个是,大明也好,朝鲜也罢,对倭寇一直有提防之心,这人招募来了怎么安置才不至于让朝廷和朝鲜那边忌惮呢!” 朱由崧微微颔首:“李伴伴你说的对,这不是廉价不廉价的问题,现在,还是最好不要做太出格的事,对,就这么告诉谢友青吧,雇佣日本浪士一事日后再议······” 423.朱由桦得了天花 朱由崧盘坐在蒲团上,静心凝气,身边的香炉里散发出袅袅的香烟,乍一看此场景,你也许会认为朱由崧这是在参禅学道,投身唯心世界了,但其实,朱由崧只是在放空心思,仔细审视着自己最近的失误。 是的,朱由崧发现自己最近似乎有些急躁,以至于致命的错误虽然没有,但小的失误却是不断,譬如铸造假钱的事情,又譬如谋夺朝鲜废王李珲父子的事情,所以,朱由崧要认真想一想,自己这边是出了什么问题,又该如何修正。 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思索,朱由崧意识到自己的急切是源于对大明局势日趋恶化的焦虑,没错,哪怕这种恶化是对穿越者的将来有利的,但确认朱由崧产生了如同陷入蜘蛛网一般的无力,而这种无力归根到底,还是自身力量不足的缘故。 没错,通过无法解救李珲父子这件事,朱由崧正确的意识到,自己或许能调到几百名江湖好手,但手上却没有一支可以称得上军队的力量,而在大明,别说短期内他没有办法组建一支军队,就是到了崇祯末年,明廷大练地方团练时,也依旧会禁止藩王拥有军队的,因此,他想要拥有一支可靠的武装并进行必要的武器研发,那就必须在大明王朝的视线之外,进行编练和积蓄。 换句话来说,朱由崧必须改变原先按部就班的行动设想,从现在开始就建设自己的海外分基地,以为自己日后“抢班夺权”的倚仗,以及大势难违之际,逃亡的最后去处。 但这个海外基地选在哪里比较合适呢?朱由崧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济州吗? 这是朱由崧最早设想的海外基地,可以安顿至少十几万军民,并且岛上还有优秀的牧场,可以培养出一支精骑来! 可问题是,按照另一时空的记录,朝鲜要到崇祯十年才会真正的屈服于清廷,而在此前,朝鲜不但与大明是盟友关系,而且还是福海号倾销商品、筹集资金的重要市场,因此现在就谋夺济州岛是短视的行为,无论从政治还是经济的角度都是不适宜的。 真的要谋夺,那也要是在崇祯十年之后,再下手不迟。 如果暂时不能控制济州岛,那么能不能选择以北海道或库页岛为立足点呢? 库页岛和北海道目前倒是没有强力的统治者,是可以让朱由崧放心的拓殖,可问题是,两岛距离大明本土实在太远了,以福船、广船的航行速度来看,顺风顺水,单趟也需要20~30天才能抵达两岛,而这么漫长的海路,只怕大陆移民是受不了的,中途必然会有大的损耗。 而且就算移民们能完完整整的抵达了两岛,苦寒的环境也不是那么容易适应的,再加上天高皇帝远,监控起来实在困难,所以,两岛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最多合适设立若干个百十来户组成的小规模移民点,大型拓殖实在有些不现实了;但小型移民点平日里能自保就不错了,又能指望他们提供多少兵源和多少军粮呢? 那么去婆罗洲或占城南部与真腊存在争议的湄公河下游进行拓殖是不是可行呢? 当然不可行,第一,上述地区距离洛阳更远,朱由崧更加没有办法控制和掌握;第二,上述地区处在占城、真腊以及西洋殖民势力、中国沿海海盗等的多方力量的共同窥视下,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立稳脚跟;第三,热带病可是移民的最多对手,朱由崧也不想移民一百最后只剩下十几个阿猫阿狗的。 过北不行,过南也不行,必须选择一个距离适中的,那么合适的目标就只剩下小琉球了! 然而,拓殖小琉球会不会跟颜思齐那伙人对上呢?要知道颜思齐现在并没有完全托庇在福王府门下,两者之间尽管是不对等的合作,但那也是合作呀,既然是合作,那就随时随地又被撕毁的可能,一旦颜思齐等人翻脸了,海上实力有限的朱由崧那可就只能干瞪眼了。 想到这,朱由崧抄起一旁的击锤轻轻敲击了身前的铜磬一下,清脆的回响声中,赵山在静室外探问道:“世子爷,有什么吩咐赐下?” 朱由崧说道:“谢友青什么时候回洛阳啊!” 赵山回报道:“谢舍人去宁波领取淮甲二号了,顺便还要在宁波再订两艘千料船,等回来后,福海号在云梯关的船场也要开建第一条船了,只怕,短时间里,回不了洛阳!” 朱由崧轻声呵斥道:“告诉谢友青,今后取船、订船的事,该让下面人负责了,至于云梯关船厂那边,他又不懂怎么造船,盯在那有意思吗?是不放心还是怎么的?” 赵山应道:“是,奴婢马上通知谢舍人,让他取了船之后,就回洛阳来!” 朱由崧再次敲击了一下铜磬,赵山当即退了下去。 可是大约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谙急切的在室外报告道:“世子爷,由桦少爷出疹子了。” 朱由崧知道,朱由桦前两天就生病了,但没想到居然有可能是天花,所以,他立刻静不下来了,便直接走出静室问道:“李伴伴,良医正怎么说的?” 李谙答道:“良医正那边说还要再观察两天,看看皮疹有没有转化为疱疹,才能确定!” “庸医!”朱由崧评价了一句,随即命令道。“赵山,替我换衣服,我要过去看看!” 李谙急道:“世子爷,万一真是天花可就不好了!” 朱由崧伸手一拍脑门:“我和由渠也都没有出过天花是吧?” 李谙应道:“正是,所以,您不能去!” 朱由崧想了想,命令道:“找一套干净的衣物,再搞一个头套、一个口罩和一副手套,看完了之后,立刻把这些衣物都焚烧了,应该不会有事,另外,去把陈实功找来,让他替由桦看一看到底是水痘还是天花!” 李谙还是劝道:“让陈先生去看由桦小王爷没问题,世子爷,您还是不要轻易涉险。” 朱由崧以目注视闻讯而来的赵山,赵山不敢怠慢,立刻去找头套、口罩和手套了。 此时,就听朱由崧问李谙道:“不是说南方种痘的法子已经很完善了吗?怎么没有给我和由渠、由桦种痘呢?” 爱阅书香 李谙苦笑道:“人痘可没那么安全,您们可是天潢贵胄,谁敢轻易尝试啊!” 朱由崧叹息道:“看起来,还是要把牛痘找到啊······” 424. 尽管朱由崧裹成了一团,但守在朱由桦居处的内监却奉福王之命,禁止朱由崧入内探看:“世子爷,您不能进去!” “滚开!”朱由崧一把推开阻挡自己的內使,然后对包括李谙在内的众人说道。“你们能挡着我进去,可能挡着毒气出来嘛?” 一众內侍一个个目瞪口呆,一副被吓住的样子,朱由崧于是冷哼了一声:“记住了,跟我一样,都带上口罩和手套,然后院子里面不要随便触碰,手碰的,用烈酒擦拭,衣服、织物碰的,全部烧掉,口罩、手套和你们身上穿的外衣也一样,每天下班了,全部在院子门口烧干净了!对,不止是你们,所有进出院子的都一样!” 说罢,朱由崧丢开众人,扶着白发苍苍的陈实功便走了进去,同时留话道:“李谙、赵山,你们守在院门口,等闲,不得进入。” 李谙和赵山无奈,只好守在院门口,并督促守门的內侍立刻脱了外衣,然后去找烈酒洗手洗脸;此时,赵山还去找来了一个铜盆,直接把几名守门內侍的衣物丢进去焚烧了;但如此一来,传播风险是降低了,王府内的人心却有些慌乱了。 不过,朱由崧显然顾不上院门口的纷乱,此刻的他,正在安慰精神紧张的邹夫人:“夫人请放心,陈老先生内外兼修,有他老人家出手,就算是天花,也一样无事的!” 邹夫人向朱由崧致谢道:“世子爷有心了,其实,您不该来的!” 朱由崧笑道:“由桦和由渠一样是我弟弟,生病了,我怎么能不来呢!” 说着,朱由崧转向朱由桦:“由桦,乖,好好趟两天,身子骨就会好起来的,但记住,手不要去抓身子,免得身上的毒气散播开来!” 朱由桦懂事的冲着国的严实的朱由崧回复道:“大哥,我明白的,我会好好养病的!” 朱由崧便把几本准备好的图书放在朱由桦的枕边:“这是《西游释厄传》的绣像本,你养病的时候,可以看看,消磨一下时间。” 朱由桦还想说些什么,陈实功阻止道:“小王爷,且待老夫把完脉了,再说不迟!” 朱由崧便道:“别着急,等老先生诊完脉了,大哥再陪你说话!” 众人便无声的等待着,陈实功把完左手,把右手,又看了舌苔舌质,问了大小便的情况,这才对朱由崧和邹氏说道:“却是天花!接下来就不能见风了!” 朱由崧问道:“这么热的天,能不能在室内放置冰块降温呢?” 陈实功说道:“天花是外感热毒,不能直接用大寒来治!” 朱由崧应道:“明白了,稍后我会派人在屋顶浇水,以祛除外热,剩下来就拜托陈老先生了。” 陈实功点头应道:“老夫理当竭尽全力······” 陈实功去开药了,朱由崧跟邹夫人交代了防止天花传播的一系列注意事项,然后才回头跟朱由桦说道:“由桦,哥哥给你准备了一些玩具,稍后就送进来,你性子安静,绝对是能过得了这一关的。” 邹夫人听了眼角也红了,但朱由崧只能做到这一地步了,所以,在亲手喂了朱由桦一碗药后,朱由崧便在朱由桦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告辞了出去。 出了院子,朱由崧立刻脱掉了身上的衣物、鞋子,并将其丢入火盆中焚烧,然后用带来的酒精洗手洗脸,这才重新穿上了新的衣物和鞋子。 等做完这一切,朱由崧跟李谙和赵山说道:“李伴伴,你去禀告父王和母妃,就说我去见过由桦了,因为由桦确诊是天花,所以,这几日,我会自闭在静室里做隔离,就暂时不去他们跟前晨省昏定了,让他们见谅;另外,赵山,同样的话,你去跟世子妃她们说一遍,且等几日后,确定并未感染,再与她们相见。” 其实朱由崧这么做是过度防御了,事实上,天花病毒虽然能在痂皮、尘土和被服上,可生存数月至一年半之久,但天花的传播途经是主要经呼吸道黏膜侵入人体的,即通过飞沫吸入或直接接触而传染,而以朱由崧刚才的防护,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在裸露皮肤上沾染天花病毒,只要稍后再洗个澡,基本就不会有问题。 “这?”李谙和赵山都迟疑了。 但朱由崧却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不用担心,半个月就没事了!再不放心,我就去别院住一个月,届时无事,就真的无事了。” 是的,感染天花病毒后的潜伏期平均约为12天(7-17天),期满,如果不出现高烧、疲累、头疼、心跳加速及背痛等初期症状的话,就可以基本排除感染天花的可能了。 只是李谙和赵山两人还是苦着脸,一副无法跟上面汇报的苦相。 朱由崧被逗乐了,宽慰道:“你们若是不敢直接跟父王、母妃以及世子妃说的话,就说冶铁作坊那边有急务,我过去处置了。” 李谙和赵山面面相觑,但眼下的情况是拖一日是一日,所以,两人只能齐声应道:“是!” 朱由崧便转过头来跟陈实功说道:“陈老先生,我以前看过一个秘方,说是多吃陈皮、川贝、枇杷和梨,会对治疗天花有所帮助,不知道可否真实适用!” 天花的危害还不仅仅在于本身的致死性,还在于其会引发诸如败血症、骨髓炎、脑炎、脑膜炎、肺炎、支气管炎、中耳炎、喉炎、失明等并发症,其中骨髓炎、脑炎、脑膜炎什么的,朱由崧并不知道该如何防治,但败血症却是可以通过摄取足够数量的维生素C来缓解的,至于肺炎、支气管炎,那也是可以用川贝枇杷膏和梨膏糖来治疗及缓解的。 陈实功也没当面拒绝朱由崧所谓的秘方,只是说道:“能食补当然是好的,但关键在于配伍,天花又是险恶之症,世子爷,不得不慎重啊。” ranwena.net 碰了个软钉子的朱由崧只好无奈的说道:“我是信得过老先生的,既然如此,一切就全权拜托老先生了······” 425.赛马会 朱由桦生病,朱由崧自我隔离之际,南京城外的赛马会却热闹了起来,这不,魏国公徐弘基的两个儿子徐胤爵、徐文爵以及侄子徐仁爵,怀远侯常明良次子常延寿,灵璧侯汤之诰长子汤国祚,定远侯邓绍煜之子邓文明等几十个勋贵子弟齐齐来临,以至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赛马会今天就正式开场了。 “两位小公爷,福王府这赛马会倒是又有新的花样了!”看着比蓝毬场大了好几倍的赛马场,邓文明有些摇头晃脑的说道。“只可惜,人家不带咱们顽了,要吃独食了。”邓文明说到这,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简直就是过河拆桥啊!” 邓文明说的不错,早几年,福王府为了打开字花及赌毬的局面,曾经与世居南都的勋贵们进行过合作,因此,无论是在外人眼中,还是在南都勋贵的思想里,这回福王府在南都搞什么赛马会,也是应该与这些地头蛇们一起分享的。 可问题是,在赌毬和字花的利益分配上,福王府在南都地头蛇身上吃了大亏,以至于字花也好、赌毬也好,承担骂名的福王府,实际到手的利益只有全部收益的十分之一,绝大部分的好处都被南都勋贵们吞了,因此,搞得福王府这次只能采取了吃独食的态度,摒弃了与南都勋贵们的合作,自己出来单干! “邓家大哥,说话谨慎一点。”徐胤爵是正儿八经的魏国公继承人,所以,可不敢轻易耍纨绔那套做派。“福王乃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天潢贵胄,又岂是你我可以诋毁、窥视的。”徐胤爵说到这,压低声音提点道。“据我所知,赛马会在开封和临清也没让周王府、鲁王府插手,所以,不是人家看不起我们,而是背后另有文章!” 汤国祚凑过去问道:“小公爷,是什么文章,说出去,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免得真犯了忌讳,那就来不及挽回了!” 徐胤爵笑了笑,告知道:“这是其实不是秘密,大家应该多少都听到风声了!” 常延寿插话道:“可是守备太监那边的面子?” 徐胤爵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来头比守备太监要大,至少是司礼监或御马监的指令。”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是的,别看勋贵们在南都算是地头蛇,但真正的实权早已经掌握在了南京守备太监的手中,因此与南京守备太监相比,勋贵子弟们根本就只是个屁,而就是这样威风凛凛的守备太监,在司礼监和御马监的几个大裆面前也只是小儿辈罢了。 所以,勋贵们或可以联手起来不卖福王府的面子,但无论如何是不能不给司礼监和御马监的大裆们面子的,否则,北京交代下来,那南都守备太监可要找他们的麻烦了,而二百多年的勋贵家庭,那还不是要多少问题就能找出多少问题来嘛。 然而,正当众人咂舌的时候,徐胤爵却爆了一个更大的料:“这就完了?没有呢!据说,这赛马会,还是得到了当今天子的许可的!怎么?不相信?你们还记得吧,当初经营字花的是福王府的王店,顺和店,怎么会换成河洛会馆的?想起来了?没错,当年先帝有旨意,是禁止福王府再涉足赌博的,这要没有当今天子的许可,福王府敢抗旨吗?” 在场的勋贵子弟悚然:“如此说来,大家伙还是歇了各自的心思吧!” 徐仁寿接话道:“好在福王府事情也没做绝了,这不,还给了大家伙发笔小财的机会!” 这话一说,场面上活跃起来了,是的,朱由崧能抽调出来的骑师也就二十来个,分到七个场子,一个场子也就3名骑师而已,根本支撑不起赛马场的运作,因此,就必须让地方势力也参与到赛马运动中来。 因此,代表朱由崧打理南京赛马会的姚力承诺各家勋贵,参赛的赛马和骑师,每跑一场都有1两银子的基础收入,如果能获得单场前三的话,还各有3~5两的奖励,虽然看起来这笔奖励不算太多,但关键场次多呀,一个赛季,马匹和骑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能跑个几十场,要是各家派出的马和骑师的数量多一些的话,一年千把两总归是有的。 “就是,就是!”边上有人附和道。“赛马到底能不能做起来,谁都不知道,福王府能给的这点已经是不错了,不要太过强求了;另外,那姓高的管事不是说了嘛,明年还要对参赛马匹进行分级,级别不同,出场的奖金也不同,头等赛马可是末等赛马的几倍啊。” 朱由崧是把另一时空中香港赛马会的一些措施,在经过符合当前时代的修正后,作为如今各地赛马会的章程的话,而另一时空香港赛马会的措施,那可是用了百多年时间不断修正出来的精粹,用在这个时空中,可谓是降维打击了。 “搞那么多花样,无非是为吸引赌客嘛!”有人不屑道。“也就是一时没人想到,否则,哥几个未必不会比福王府这边做的更好了!” 徐文爵冷笑道:“关键可不就是没人想到嘛!你们说说,蓝毬赛也在南都流行了好几年了,有谁想过仿着蓝毬会自己搞一套的?没有吧,既然没有,那就该着福王府赚钱!” 汤国祚点头道:“理是没错,可是并不是没有人想着自己搞一套,而是方方面面都盯着,不敢自己搞一套,却未曾想,福王府直接掀了台子呢!” 所谓掀了台子,是指赛马会的押注工作不再通过外围赌档进行,而是全部由马场自行负责,但福王府这么做是有底气的,内廷既然收了福王府的钱,那么镇压的工作,就应该由守备中官全权负责执行,否则,也不用福王府递状子,只要停了给御马监送银子,守备中官就会感受到足够的压力了。 啥?守备中官可以自己付那笔银子,这样就不用在乎福王府的压力了。 开玩笑吧,内官外官,不就为了那点银子嘛,哪有为了公事自己填银子的事情呢? 更不要说了,福王府也不差饿兵,在给了宫廷之后,还会看营收情况,给守备中官表示一部分,而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守备中官又不是不懂。 笔趣阁 徐文爵反驳道:“那也是福王府有底气,换了别人,你且试试看。” 汤国祚还想说些什么,就见顾鑫和南京赛马会管事高晨迎了出来,于是他便闭口不言了······ 426.条件 “朴班主,好久没见你来济州了,这次又要采买些什么呀?” 看着貌似热情的罗振声,朴姓朝鲜商人沉着脸说道:“罗朝奉,可都有说话的地方!” 罗振声看他表情凝重,便把他引导到商栈里的一间密室,等重新坐定后,就听朴班主言道:“朝廷正式赐死了李庶人!” 朴班主口中的朝廷,自然是朝鲜王庭,而李庶人,则是朝鲜废王李珲的儿子,前朝鲜世子李祬;不过,在成王败寇的封建时代,正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所以,李祬之死,在李倧和西人党政变得手后,就已经是定局了;因此,罗振声不明白,朴班主对自己说这些的意义。 故而,罗振声问朴班主道:“班主与李庶人是何等关系!” 朴班主苦涩的说道:“在下出身江陵朴氏,与废世子嫔是一族,虽说不至于受到牵连,但往日的顾拂也就此终结了,所以,要想不被人连皮带骨一并吞掉,还请罗朝奉出手相助!” 罗振声听到这,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当然,这一切都在朱由崧的预料之中,于是他便稳了稳心神,貌似淡定的回应道:“若是要在下帮忙寻一些少见稀有之货色,孝敬贵国大官,倒也不是不可以帮忙,但其他的事情,只怕我这边也是有心无力的。” xiaoshutingapp.com 朴班主言道:“用贵国的话来说,我现在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还请罗朝奉一定出手相助才好!” 说罢,朴班主给罗振声跪伏了下来,罗振声一滞之后急忙说道:“班主请起,有什么事,你总得让我先知道了才好做回复啊!” 朴班主跪在那里说道:“贵号主事可是大明福王府门下舍人?” “不是!”罗振声先抑后扬道。“我家大掌柜不是福王府门下舍人,而是福王世子府门下舍人,两者虽然区别不大,但总归还是差了一分的!” 被罗振声的回答吓了一跳的朴班主此时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在朴某看来,两者并无区别,具都是贵国的天潢贵胄!” 罗振声点头表示同意,就听朴班主又道:“大明福王殿下应该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吧?世子殿下应该是当今天子的堂弟吧?” 罗振声应道:“这,这也是不错的,但大明体制跟朝鲜制度相近,诸王与贵国封君一样,却是不好过问太多朝政的!” 罗振声这是提起婉拒了对方,但朴班主正如他之前所说的,是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绝不放手:“在下知道,但在下还是想冒昧的请求贵号主事能将朝鲜王庭的意图通报给福王殿下及福王世子殿下!” 罗振声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朴班主解释道:“我国驱逐暴桀之老王,迎立新王之举,还请大明皇帝予以承认和册封。” 罗振声噗嗤笑了出来:“您在开玩笑吧,这等事情,你我怎么能介入呢!” 朴班主见罗振声不以为意,便急切的开口道:“罗朝奉一定以为我癔症了,不错,这种事,我们作为商人的,应该避得远远的才是,然而,我朝求封使在大明铩羽而归,我国上下实在是束手无策,这才想借由在下之口,请求福王殿下帮助!” 罗振声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来:“这么说,这不是你自己的意思,而是贵国朝廷的意思?” “是!”朴班主说道。“先王秉国多年,虽然人心尽失,但多少还有一些追随者,若是大明不能授予我王以名分权威的话,只怕朝鲜会因此产生动荡,实在不利于贵号今后的买卖啊!” 罗振声一摊手:“你威胁我也没用,我最多把你的话传给大掌柜,至于大掌柜是不是会上报,报上去了世子爷和王爷会不会给陛下上疏,都是我决定不了的!” 朴班主言道:“我国朝廷知道其中关节甚多,原也有所准备,只求罗朝奉这边能开这金口,接下来如何,便与朝奉无关了!” 罗振声伸手揉了揉眉心,问道:“朴班主,我上不上报,于你有什么好处吗?” 朴班主知道,罗振声明着是问自己有什么好处,实际是在问他有什么好处,所以,便回答道:“于在下,则能获得我国朝廷的赏识,免去受废世子嫔的牵连;至于罗朝奉这边,若是能玉成此事,我国朝廷也有一份重谢。” 说着,朴班主拿出一份商札来推到罗振声的面前:“区区薄礼,只是定金!” 罗振声接过商札来看了一眼,笑道:“俗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两根八两老参,可算是大本钱了,不过,不够!” 罗振声把商札丢了回去:“这件事我要报上去,那是担了干系的,同样,大掌柜报上去,那他也是要担干系的,而王爷、世子爷上疏,那也要冒着干涉朝政的天大罪名,区区两根老参,贵国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罗振声拒绝的虽然坚决,但仔细分析,却能听出其中的玄机,对此,朴班主小心翼翼的探问道:“那不知道,然后才能让贵号大掌柜愿意担干系,又如何能说动福王爷和福王世子爷给北京上疏呢?” 罗振声想了想,反问道:“听说,汉阳对《济州租地协议》尚有不同意见,只是暂时没有正式反对而已,这件事有说道吗?” 朴班主来时应该得到了授权,所以一听罗振声的话,立刻回复道:“若是贵号能促成此事,汉阳可以承认《租地协议》!” 罗振声摇头道:“不够,《租地协议》要改动一下。” 罗振声随即把自己发展济州租借地的设想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要落实这个计划,至少得从大明运来乐师、歌伎、厨子、伶人,这绝不是协议中一百五十人的限制所能实现的。” 朴班主思索了一会,回复道:“若是贵号能促成此事,我一定劝说汉阳那边接受对《租地协议》的改动!” “还有,本号还希望能从济州岛内购买一些矮种马!” “马匹?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贵国的矮马根本就不能上战场,本号买了也是拿回去给大家闺秀们赏玩的!” “这,我试试吧!” “那好,只要你能说服汉阳接受这两点要求,我就跟上面说去。” “也包括福王爷和福王世子那边吗?” 罗振声大笑起来:“朴班主,你的梦醒了没有,我说的只是本号的要求,王府那边,我可不跟敢代王爷和世子爷提条件·······” 427.红毛夷来袭 看着面前正在写字的朱由崧,谢友青有些激动的说道:“世子爷!入府之前还听说前几日,您身子不适,臣下正急得不知所措呢,如今一见,真是吉人天相啊!” 谢友青接了船从宁波回到云梯关,再得到朱由崧的命令,从云梯关回到洛阳,这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天,别说朱由崧已经完成了自我隔离,就连朱由桦也已经在陈实功等人细心看护下,从天花病魔的手中完全挣扎出性命,成功的进入了最后的康复期。 是的,也就是朱由桦运气,天花有重症和轻症之分,其中,重症致目前的死率高达85%以上,轻症致死率只有10~20%,而朱由桦得的就是轻症,再加上有陈实功这样一位顶级名医领衔治疗班子,这才得了一个有惊无险的下场。 不过,受到警示的朱由崧并没有放弃为自己、为妻妾以及为小朋友朱由渠寻找牛痘种植的打算,只是牛天花也有两个类型,其中类天花的痘苗并不能让人类豁免天花病毒的屠戮,所以,朱由崧目前还不能对外宣示自己要干什么,免得有些迂腐的士大夫叽叽歪歪,一切还要等到找到了真正的牛天花痘苗,并且经过多次人体适应性实验后,才能真正应用在自己和家人的身上,当然,这就不足以向谢友青这些门下说道了。 朱由崧头也不抬的对谢友青说道:“吉平啊,真正得病的是由桦,我只不过是为了避免沾染疫气而自我净化了一段时间而已,外面不过是以讹传讹,你居然也信了?” 谢友青回应道:“臣下荣辱系于世子爷一身,臣下自然是要紧张的。” 朱由崧搁下笔:“这个马屁倒也清新脱俗!好了,说说这次去宁波的情况吧?” 谢友青之前已经写过书面报告了,但朱由崧要听他口头说一下,他也只好照办:“回世子爷的话,宁波那边的船场按时把八百料的淮甲二号交付给咱们了,臣下驶回来后,目前正在云梯关外海训练水手,并等待加装火炮!” 800料船比600料船也大不了多少,所以,船上火炮还是只能配属六门,不过与淮乙一号按艏艉各一门1500斤火炮,两舷各两门1000斤火炮的布局不同,淮甲二号与淮甲一号一样,都是没有船艏炮和船艉炮的,所有六门火炮都布置在两舷,且都是两门千斤炮夹一门一千五百斤炮的格局。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李旦送给我们的第二条船,还没有到吧?” “是!”谢友青应道。“是还没有到,不过,李旦应该不会食言而肥的,应该是什么事情耽误了!此外,颜思齐答应给我们的船也没到,再综合臣下在宁波听到的消息,南面应该是有战事了,好像是跟什么红毛鬼在打!” “红毛鬼?尼德兰人?”朱由崧脑海中的记忆被触动了。“怪不得,濠境那边会把我们要的人送过来呢,原来是有人来抢食了,真是平日不烧香情急抱佛脚啊!” 话虽如此,朱由崧脑海里想的却是刚刚结束才十几年的尼德兰独立战争,在这场战争中作为西班牙挤奶场的西属尼德兰地区在英法等国的帮助下,成功的脱离了西班牙人的统治,建立独立的联省共和国。 然而,西班牙王国是绝对不甘心丢了富庶的西属尼德兰的,所以,西班牙人对这群叛逆者采取了严厉的报复,恰好,自西历1580年起,葡萄牙就被西班牙联合统治了,因此,西班牙人便彻底禁止葡萄牙人与英格兰人、尼德兰人进行香料丝绸贸易。 为了打破西班牙人的封锁,无可奈何的荷兰人就打起了从西班牙和葡萄牙手中夺取原材料产地的主意;因此,荷兰人不远万里出现在了东南亚海域,并与西班牙及葡萄牙在马六甲、香料群岛等地展开了激烈的冲突。 并且,早在西历16世纪末,荷兰人便盯上了明王朝,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当时他们打通明荷贸易的计划始终未能如愿,如今看来,荷兰人显然是卷土重来了。 想到这,朱由崧问谢友青道:“不算李旦和颜思齐答应给我们的船,我们现在宁波和泉州的船场,还有几条订单呢?” “回世子爷的话,目前福海号在宁波还有三条千料鸟船的订单,在泉州还有两条千料福船的订单。”谢友青回复道。“其中明年会交付一条鸟船和一条福船,后年会交付一条鸟船,剩下的都是大后年交付。” 朱由崧随手把数字记了下来,然后说道:“颜思齐答应每年给咱们一艘二手的千料福船,李旦这边虽然没答应每年给我们船,但商量商量,一年一条也是可能的;再加上我们已经自己开始造船了,对了,干燥窑的效果还可以吗?” 对于朱由崧瞬移,谢友青见怪不怪的回应道:“干燥窑的效果不错,就是太费柴火了。” 是的,若非干燥窑起了效果,福海船场这边光是木头干燥一项就要拖上好几年的时间,哪有可能今年就开始造船呢! “关于柴火的事情,我自有安排,”朱由崧说道。“你不用太担心了,现在我问你两件事情,第一,如果王府这边要把一些工场迁到淮安这边,你认为最好的位置是放在哪里?” 谢友青考虑了一会,回复道:“清江浦这边人多眼杂,臣下以为若是想要安排在黄河北岸的话,放在安东县城这边比较合适,但若要更保险一点的话,应该安排在黄河以南,这边,臣下推荐放在马逻乡、喻口镇或蛤蜊港。” “蛤蜊港?”朱由崧从书桌边画缸里找出一张看上去极度抽象的地图来,但你别看这张地图不起眼,人家可是大河卫以及中军都督府的机密文件嘞,朱由崧是好不容易通过谛听将其搞到手的。“在什么位置上!” 饭团探书 谢友青看了会地图,总算搞清楚了情况,这才指点道:“在云梯关以南约五十里处,是泾河入海的港口?” “泾河?”朱由崧一愣。“泾河不是在狭西吗?” 谢友青解释道:“是大运河的分支水系,当地又叫做岔河······” 428.善后哪有这么简单的 朱由崧一呲牙,好吧,中国重复的地名实在太多了,这绝对是历史遗留问题,要改,也不是现在就能改的,所以他只能略过不提,而是专注起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这泾河,或者叫岔河能通行多大的船只?” 谢友青回复道:“泾河、岔河实际都是黄淮并骆马湖的分洪行泄水道,但久未疏浚,内中积沙堆淤,大船,臣下指的是标准的漕船已然无法通行,但双橹四梢的小型船只还是能通行的,再大一点的就要安排纤夫了!” 朱由崧一听,当即摆手道:“不行,一个是运输物资不方便,另一个,真要有了大汛,一旦行泄,只怕会淹了工坊,还是放在安东附近比较妥当,往东,有云梯关遮蔽,往西,安东城就在眼前,往北则沭阳可做预警。” 谢友青提醒道:“若是放在安东以东,云梯关以西,则需小心海州及大河卫的乱兵冲击!” 谢友青是在说朱由崧与海州守御中前千户所有仇,已经弄得千户所里几个千户百户家破人亡了,但问题是,天下军户是一个圈子的,彼此关系错综复杂,可谓是同枝连器,说不定就有亡命之徒要为海州那边保持呢! 朱由崧点头道:“你提醒的有道理,到时候的确要加强工场的保卫力度。” 说到这,朱由崧对谢友青言道:“刚才说了,这次找你回来有两件事情,一个是关于在淮安设场的事情,另一个,你觉得在王府有没有可能在小琉球进行拓殖,会不会因此跟颜思齐那伙人翻脸了呢?” 谢友青前次随颜思齐前往小琉球探看,回来后曾经向朱由崧做了“蛮荒千里、烟瘴遍地”的评价,认为颜思齐等人的拓殖虽然可能成功,但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小了,所以,这次他还是坚持原来的观点:“世子爷,臣下以为,颜思齐等能在小琉球拓殖,王府当然也能在小琉球拓殖,关键是要投入多少,以臣下看来,非要有十万两预算、期间死伤过半的准备才好;至于会不会跟颜思齐等人冲突,臣下以为应该不会!” 朱由崧当即追问道:“为什么说应该不会与颜思齐等人冲突呢?” 谢友青回复道:“当时臣下在颜思齐的船上看过了,所谓小琉球是一个极大的岛,其海岸线绵延数百里,绝对要比济州岛大了许多,而颜思齐等人只在澎湖当面处设寨,于此岛而言,占地不过万一,王府只要不在近边布置,双方不太会起冲突的!” 朱由崧听明白了,颜思齐等人目前只是在嘉义云林一带拓殖,而且非常艰辛,根本就无力阻止朱由崧在台湾的其他地区建立移民点,因此颜思齐等人并不是朱由崧开发台湾的主要对手,真正能威胁到朱由崧的拓殖计划的,是土著、是西洋殖民者以及恶劣的自然条件。 不过正如朱由崧之前分析的,眼下是小冰河时期的开端,未来几十年台湾的气候实际是非常适合北方移民移居的,所以,朱由崧便决定投入十万两白银展开这个移民计划。 “吉平,你受累一点,回去后再去一趟小琉球,仔细的绕岛探查一下,为王府这边实施移民拓殖,找一个合适的上陆位置。”说到这,朱由崧补充道。“到了小琉球,记得一个要带好蚊帐,以防止蚊虫叮咬,另一个要喝烧开的水,这样或许就能减少沾染瘴气瘟疫的可能。” 谢友青一听知道朱由崧心意已定,不敢强劝的他只好应道:“是,臣下稍后就回云梯关安排,争取八月间跑一趟小琉球,年内一定把小琉球的探查报告交上来。” 朱由崧提点道:“尽可能的把重点放在岛子的北面,距离颜思齐他们越远越好!” 谢友青应了一声,但没有退下,反而向朱由崧报告道:“世子爷,这次臣下回到云梯关的时候,正好济州那边送来了最新的报告,正如世子爷您之前预判的那样,朝鲜方面在北京碰了壁,这不就找上福海号了!” 笔趣阁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听谢友青把罗振声与朝鲜方面交涉的情报说了一遍,就听谢友青言道:“现在朝鲜王庭不但已经正式承认了《济州租地协议》,而且做了有利于福海号的改动,如此,罗振声之前提出的在济州建设小洛阳的设想就可以落实了。” 朱由崧一边把大河卫的地图收卷了起来,一边斟酌着,等他把系好绳子的地图重新塞回画缸后,他也盘算清楚了:“既然福海号把话传到了,就算过关,那稍后孤给你写一张条幅,你且让这个罗振声转交给朝鲜人吧!” 边上伺候的赵山立刻把纸张铺好,并为朱由崧研磨好了墨,朱由崧随后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知道了”三个字,然后署了名字,盖了“体悟阁主人”的私章,然后将手书交给谢友青。 谢友青迟疑道:“就只给朝鲜人一个‘知道了’的答复吗?” 朱由崧轻哼了一声:“朝鲜人能给本藩什么?又一句知道了,已经是对得起他们给福海号的好处了,若要孤和父王传话,这点报酬可不够啊!” 谢友青言道:“那,那如果朝鲜人问怎么才能打动王府呢?” “你就让罗振声跟朝鲜人用玩笑的语气说道,把济州岛送给王府,王府一定就鼎力相助了!”看到谢友青一副骇然的样子,朱由崧冷然道。“傻瓜,对面求证时,不会让罗振声说这是他猜的吗?” 谢友青眨了眨眼:“那就是婉拒朝鲜人喽?” 朱由崧摆摆手:“别说死了,让朝鲜人觉得还有一丝希望为好,这样,如果朝鲜人再来瓜噪的话,罗振声就跟他们要个天价。” 朱由崧伸手正反比了比:“跟朝鲜人要十万两金花银!” 谢友青眼珠一下子圆了,朱由崧却道:“别瞎想了,可以明白的告诉朝鲜人,其中八万两是要送进皇帝的内库的,王府这边辛苦一场,也就得个二万两的好处而已。” 谢友青眼皮乱跳:“所以,这还是婉拒!” 朱由崧一摊手:“谋朝篡位,善后又哪有那么简单的······” 429.第一个正式分基地 说完了朝鲜的事情,朱由崧又跟谢友青言到:“对了,你知道捕鲲的法子吗?” 谢友青茫然道:“海上有鲲,臣下是知道的,也是亲眼看到的,但如此巨物,臣下从来没有听说过,是能捕杀的!” 朱由崧摇头道:“一头鲲的肉等于十头牛,且鱼油、鱼骨都有大用的,若是能将其捕杀带回,那可是相当于把大海当做牧场,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取利益了。” 谢友青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来:“臣下却是不知如何才能捕鲲!” 朱由崧琢磨了一下:“此事,怕是还要着落在濠境那边,赵山,你派人去找一下艾先生,让他给濠境写信,替王府找几个会捕鲲的西洋水手来!” 赵山去安排人联系艾儒略了,朱由崧便跟谢友青说道:“一路辛苦,回去休息吧!” 谢友青明白朱由崧是下逐客令了,所以知趣的告了辞。 等谢友青离开后,朱由崧干坐了一会,这才把赵山找回来,下令道:“通知王乾,把手上的事情移交给俞义,然后,尽快回洛阳述职!” 赵山领命刚想去交办,朱由崧又叫住了他:“顺便让赵鲁和段炜来我这一趟······”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赵鲁和段炜一先一后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朱由崧随即将一式两份的文件交给了赵鲁和段炜,并对两人说道:“这是晋升和黜落的名单,你们安排一下,尽快把府内的人事给调整了。” 赵鲁和段炜急忙翻阅起来,只见文件对王府的内外人事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相当一部分府内官被调到王庄、顺和店任事,而原本在王庄、顺和店任职的则调回了王府内部,某种意义上,形成了段炜的人和赵鲁的人互相渗透的局面。 由于朱由崧并没有让世子府系统大规模接受府内府外事务,因此赵鲁和段炜还不能说朱由崧是在抢班夺权,打压老人,所以,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是的,朱由崧就是要让两人的矛盾尖锐起来,不要一团和气,如果两人不能乖乖听命的话,那么朱由崧下一步要做的可就是彻底清洗了,所以,即便两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得老老实实的跟据朱由崧的剧本行事。 “赵鲁,还有一件事,要你这边去办了!”朱由崧却不管赵鲁和段炜的脸色,自顾自的交代道。“黄河一泛滥,王府这边就得了肠痈,所以,我考虑把福庆号搬到淮安府的安东县去,此外,福鑫号也要迁一半的人手去安东。” 其实这两件事,朱由崧只不过是通知赵鲁一声,但因为关系到顺和店的全年营收,所以赵鲁还是关切的问道:“世子爷,福鑫号迁去安东,那煤炭和铁矿石是不是还得从洛阳运过去呢?” “问的好!”朱由崧深深的看了赵鲁一眼,这才仔细说明道。“徐州的煤和铁在历史上也是有名的,只不过国朝开发的不多,但老底子还在,所以,我需要你亲自去联络当地势家,找些能合作的,跟他们采购煤铁,然后我们用船送到安东冶炼;但记住,合作对象不能是一家,免得,到时候反而被对方拿捏了!” 朱由崧之所以要联络多个势力开采煤矿和铁矿,主要是为将来安排这些势家组织团练、自设坞堡做伏笔的,如此,或可以到时候将徐州方面的防务交给本土势力,从而减轻南明主力部队的防御压力,缩短南明军队防线,集中力量,用于凤阳方向的警备,但这话,是不能直接跟赵鲁等人说明的,所以,他才以避免原料商拿捏为由,让赵鲁出手扶持多个地方势力。 仿佛是觉得这句话的解释力度不够,朱由崧当即补充道:“我记得太平府那边有黄铁矿的消息,你也查一下,看看当地有没有大规模利用这种黄铁矿的,如果没有,那也可以采购一部分,既做了福鑫号的铁料补充,又能生产一部分硫磺,方便向朝鲜供应!” 赵鲁心思微动,只觉得朱由崧的安排绝不是因为黄河泛滥的缘故,但朱由崧既然做了安排,他自是不好反对的,便应承道:“是,奴婢稍后就派人联络徐州和太平当地。” “今后洛阳这边的冶铁场不要再用福鑫号的名字了,还是叫回福王府冶铁场为好。”朱由崧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对范长捷的任命,便再次补充道。“原来的福鑫号掌柜调到安东去,操办新场的事情,范长捷回任福王府冶铁场管事,同时冶铜场那边也一并兼顾了。” 范长捷也好,福鑫号也罢,实际是世子府的产业,所以,赵鲁和段炜是没理由插手人事及经营的,所以,朱由崧的这番话,最后是由一并在场的李谙做了回应:“是,奴婢这就安排下去,不过,抽调人手的话,可能会减少下半年的出铁量!” 朱由崧轻笑道:“除了大匠以外,其余的就在淮安和凤阳就近招募吧,这样也不至于太耽误了老场子的生产,至于新场,我暂时不要求更多,先把人练出来,把品质做好了再说。” 李谙应道:“奴婢知道该怎么跟下面布置了!” “还有,通知路通,在安东或者清江浦设立一个分标行,宁虎和江涛中选一个去主持,今后安东那边的护卫工作一定要跟上了,另外还要跟马阁臣做好约定,关键时候,他得领兵出来救援安东的工场!” 朱由崧这也是不怕一万怕万一,事实上,也许没有那么凶险,毕竟,大明虽然山河日下了,可也没有到真正的乱世,真要说,十几年后天下大乱了,届时,朱由崧也会将工场工人武装起来自卫的,等闲的阿狗阿猫也不见得能给安东那边造成什么麻烦。 笔趣阁 所以说,路通这边的护卫只是一种渡过性质的临时保护,更是混淆大明官场与宫廷警戒的一种掩饰。 这下,是赵山出列应承了:“是,奴婢,这就通知路通那边进行调度······” 430.缺帮手 在给管墨艺塾秘堂生徒的授课间隙,赵山走过来报告道:“世子爷,艾先生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新来的泰西工匠。” 朱由崧想了想,跟4个生徒交代道:“你们去做一组皂化反应的实验,赵山,你稍后回来监督他们!” 说罢,朱由崧走到外间,看见了艾儒略和那名据说是马车工匠的洋鬼子。 朱由崧招呼两人在院子里坐下,然后艾儒略道:“上次让先生帮忙之事,可曾与濠境联系了?” 得到朱由崧赐予的建筑教堂的土地,目前正筹集资金准备动工的艾儒略,干劲十足的告诉朱由崧道:“王世子殿下,请您放心,我已经派人通知濠境方面了,不过,眼下红毛夷的海军正在福建与贵国军队作战,海路被封锁了,所以,濠境那边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给予必要的回复。” 朱由崧一早就从谢友青处了解到了福建可能发生战事的消息,所以并不特别震惊,仅仅问道:“福建那边的具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艾儒略扭头跟那名马车工匠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这才向朱由崧报告道:“今年年初,红毛夷将领莱尔森率领十五条船进攻濠境,但被濠境守军所击败,红毛夷死伤大约四五百人后依旧死性不改,随即北犯;不久就夺取了澎湖巡检司,并掠夺大明子民,在澎湖岛上修建了一座名为风柜城的城堡。” “在建设风柜城的同时,莱尔森还致信福建官府,要求与大明通商,但澎湖巡检司是大明国土,国土被占,福建地方官府又如何可能同意红毛夷的通商请求呢?莱尔森见福建官府拒绝通商,便派船六只封锁泉州湾,并一度攻打漳浦附近的六敖,结果为大明守军击败,折损木艇一艘,红毛夷兵数十,莱尔森不得已便转攻中左所(厦门)。” “初战中左所,红毛夷兵旗开得胜,但当地的徐总兵很快重组军队,将红毛夷人赶来出去,但眼下,红毛夷人并未远离,仍然盘踞澎湖列岛,并漂泊在海上,威胁福建沿海地区。” 朱由崧仔细听着,从艾儒略话里分析重点,就目前来说,可以知道,红毛夷人虽然有不少船只,但船不大,人不多,实际并不能给福建造成致命的威胁。 想想也是,堂堂大明又怎么可能如同印加帝国、阿兹特克帝国一样被几百名殖民者就征服呢,因此,虽然眼下红毛夷人还在海上寻找机会,但只要明政府认真应对,红毛夷人最终还是会认输的,毕竟,红毛夷人是以商立国的,一旦打不开大明国门,赚不到钱,红毛夷人是没办法长期消耗下去的。 一念及此,朱由崧笑道:“大哥不说二哥,佛郎机人,不,pal人当年不也一边强占大明的濠境,一边要跟大明通商吗?” 艾儒略脸色微红的辩解道:“那是过去,现在濠境是大明官府租给葡萄牙人晾晒货物的堆场,葡萄牙人是给了大明官府租金的!” “租金?”朱由崧冷笑起来。“五百两的租金吗?好大一笔钱呢!” 艾儒略喃喃道:“这笔钱的确是少了点,若是大明官府想要提价,也不是不可以谈的。” 朱由崧一摆手:“钱的问题,并不重要,但听说葡萄牙在濠境派遣了什么总督,若是此事让朝廷知道了,是什么后果啊,会不会跟红毛夷,不,尼德兰人的入侵联系上啊!” 艾儒略急忙解释道:“什么总督,不过是误传而已,实际是防御指挥,当地人俗称兵头而已!与大明的总督完全不是一回事情!” 艾儒略没有撒谎,眼下的澳门更像是一个商人控制的自治城市,行政、司法、立法等主要事项都有澳门评议会掌握,所谓总督,真的仅仅是驻军司令而已。 朱由崧撇了撇嘴,不再继续纠缠上述问题,只是说道:“好了,朝廷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求濠境那边尽快把船师以及懂得捕鲸熬鲸油的水手给我送来,我有急用。” 艾儒略应道:“是,我会再三催促濠境那边的!” 话说了半天,朱由崧才把目光落到那个新来的泰西工匠头上:“这就是陆怡士陆大工吧?” 艾儒略跟此人说了句什么,这名泰西工匠便拜服在朱由崧的脚下,然后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 艾儒略翻译道:“王世子殿下,他说,他是陆怡士,愿意为王世子殿下服务!” 朱由崧想了想,决定道:“我原本想安排他到艺塾的鲁班堂(木匠班)当个教习的,但就他现在这样子,恐怕没办法与生徒沟通,艺塾也不可能专门为他准备一个通译,所以,你让他尽快把官话学会了,至于四轮马车嘛,把需要的材料列出来,我会让人准备好的。” 艾儒略应道:“是,我一定会让陆怡士兄弟尽快掌握大明官话的。” 朱由崧摆摆手,艾儒略带着陆怡士便退了下去,看着两人的背影,朱由崧高声吩咐道:“赵山,你在这边盯着,我去墨工堂和样式堂看一圈,到时候,你安排生徒下课,自己回王府即可。” 也不待赵山应诺,朱由崧起身走出了秘堂所在的区域,然后在王府仪卫的护卫下,来到了相距有些距离的墨工堂! 墨工堂是研究机械的,但无论是大明这边的老师傅,还是意黎平,更多的只能讲授应用知识,而不能就具体的物理现象做科学的说明,因此,有些关于阻力、摩擦力、功、功率、杠杆平衡、重力、重心、滑轮组、机械运动的基本概念是需要朱由崧来亲自讲解的。 可朱由崧也不是万宝全书,所以,讲的并不透彻,有时候就让墨工堂的生徒们觉得跟听天书差不多,进而只能根据师匠们的实例来倒推朱由崧的理论,实在有些磕磕碰碰。 但再怎么生涩,朱由崧也只能硬着头皮教下去,因为他还指望着,在这些生徒的帮助下,把蒸汽机给搞出来,并逐步加以改进呢。 有人一定会说,搞蒸汽机只要手艺高超的工匠即可,不需要掌握数理知识。 笔趣阁 可问题是,朱由崧造蒸汽机可不是玩的,而是要将其应用在各个方面的,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他还要在其他方面投入心力,根本就不可能专心在研制蒸汽机这一件事上----是绝对没办法普及和改良蒸汽机的,所以,他需要更多的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的帮手······ 431.开赛了 大明天启三年八月初二,这一天,大同地区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无云。 是日一早,大群的百姓涌向南关之外的赛马会,其中不乏有骑在高头大马的将门子弟,也不乏乘车坐轿的商贾乃至他们的家人,甚至还时不时传出清道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大同镇守太监和代王一脉的各家王子、将军也去往了赛马会观战。 没错,今天是大同赛马会的第一次比赛,为了打开市场,朱由崧派来主持大同赛马会的姚力早在三个多月前就开始宣传,并且还喊出了头三场比赛观赛免费的宣传口号,如此,果然吸引了,没有受到过蓝毬赛洗礼的大同军民的注意。 啥?蓝毬会已经在大明几十个府里传播了,怎么就没有传到山西呢? 事实上,这话问的就有问题,因为山西也很大,而在南方的潞安、平阳、汾州三府并泽州直隶州都已经出现了蓝毬联合会和蓝毬联赛,但因为明廷一度禁止福王府参与并扩张蓝毬联赛,所以沁州、辽州、太原、大同等地却是没有来得及展开蓝毬运动和相关的赌毬业务。 当然,南边赌毬搞得热热闹闹的,让参与者赚了不少钱,因此太原、大同等地不是没有势家想自己把蓝毬联赛和赌毬业务给做出来的,但问题是,缺乏了福王府这个创始人进行调和,方方面面在利益上没办法调和,所以,事情就拖了下来,倒是让赛马会后来居上了。 不过,与南都等地的赛马会一样,大同赛马会的利益主要被福王府吃掉了,北京宫廷也分润了一部分,但代王一系和大同的将门只能算是捞到一点残汤而已,所以,代王一系和大同将门对此是有不满的。 但问题,一方面,镇守太监领了内廷的旨意,压着各方势力不敢胡来,另一方面,福王府也答应,若是赛马会能搞起来,下一步会协调各方利益,领着各家把蓝毬联赛和赌毬也做出来,自己拿个零头辛苦钱,大头全部分给大同的本土力量,籍此弥补各家心里上的损失。 既然,北京宫廷支持,而福王府这边又给了台阶下,所以大同的各派力量也不能白给给福王府面子,因此这才形成了今天各阶层一致出城观赛的盛况。 只是,虽然大同城内城外的老老少少都往赛马会赶,但内中还是有区别的,譬如势家,都是事先打过招呼,说明自己要来多少人捧场的,所以,地位高的有包厢,地位低的也能提供一圈隔断屏风和名牌,来阻止登徒子的窥视和确定自家的位置。 至于那些百姓嘛,第一,得等着势家或有钱人都进去了,他们才能入场;第二,由于来看的人太多,所以,还得视情况分批,肯定是没办法从头看到底的。 是的,今天比赛一共要比8场,上午3场,下午5场,比赛间隙,还要展示歌舞、杂技、马术等暖场环节,并且还要给单场比赛的优势者颁发奖金,更要留出时间给赌客们购买马票和兑奖,所以,每场之间的间隙拉的蛮大的,足以让所有赶来的老百姓都轮流看上一次铁骑竞逐的激动场面。 而那些暂时进不来场的百姓,赛马会也做了安排,向他们提供免费的饮水和少量的食物,并派人在各个方位实时播报比赛进程和结果,籍此吸引第一波无法进场观战的百姓,让他们能安心的等待比赛结束后的换场。 什么?大批百姓滞留在赛马会就不怕引起骚乱和民变吗? 其实,赛马会对此早有经验,所以,特意请大同府派来了差役弹压,而且大同这个地方别的或许不多,但兵丁绝对是不少的,什么大同总兵、大同巡抚、什么宣大总督标下左腋参将、右腋游击,因此随时随地都可以拉出镇压的力量来,而大同百姓以及抽空来看赛耍钱的兵丁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故而,轻易也不敢折腾什么······ “开场了!” 在场内观众的巨大喧哗声中,第一场比赛的骑师们骑在各自的坐骑上,缓缓走进了赛场。 “现在介绍骑手和他们坐下的良驹!”姚力站在赛道靠近主观礼台的地方,大声宣读着,边上有人依次将他的话,传达给场内及场外的所有来宾。“第一个出场的甲子号骑手来自洛阳路通标行,花名,雪鹰,坐下是一匹两岁半的口外宝马,名叫踏云,在此前的排位上,雪鹰和踏云名列第一,因此攫取了第一场甲子号的头衔,并占据了第六号跑道······” 关于哪根跑道方便转弯,哪根跑道实际长度最短,别说观众了,就连姚力自身也是懵懂的,所以,在他看来,让第一名占据六号跑道、第二名占据七号跑道,然后依次交错排列,仅仅是为了凸显第一名的中心地位;而他的观点似乎也是其余参赛各家势力的看法,并没人弄清其中的玄机。 “接下来,我们欢迎丙寅号骑手和他的爱马上场,这位骑手来自山阴王府,花名龙鹰,坐下是一匹三岁口的良驹,名叫追月······” “我家的骑手出场了!”坐在主观礼台一间包厢里的山阴王长子朱鼎镢拍手道。“这次一定能力压群雄,为本府争光!” 话音未落,第四名骑手进场了,然而朱鼎镢一看脸色就铁青了:“怎么鞑*子也能参赛?” 边上的王府內侍告知道:“小王爷,赛马会这边没有规定骑手的身份,所以蒙古人也可以作为骑师参赛的!” 朱鼎镢愤然的一拍面前的栏杆:“这下让朱鼎浍这混蛋得意了。” 因为事情扯到了安定郡王府宗理头上,山阴王府的宦官们可不敢随便发言,倒是隔壁包厢有人从栏杆处探头道:“安定府未必就能赢了,这不,马家人进场了。” 雅文库 马家,马芳的马家,虽然马芳的次子马林和两个孙子先后战死在了辽东,可马芳的长子马栋还活着,两个孙子马炯、马爌也都是军中骁将,马家的声势并未削弱多少,能拿出来参赛的骑手,那也是家丁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432.怎么买 参赛人骑解释完以后,姚力离开了赛道,此时就听一声牛角长号,场内的声浪开始降低了;没隔多久,观众们便看见赛道内侧的沙地上执旗的小厮竖起了一面绿旗,这是表明赛道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人和物进入,可以安全比赛了。 随即,一个移动的栅栏被拜访在了跑道上,所有骑师按照事先的公布的位置,由场内小厮将其引导到了栅栏之后,等骑师和赛马都排布好了,引导小厮退到安全处,此时,第二面绿旗竖了起来,由此,比赛即将正式开始! 不到两分钟的时候,第二声牛角号声响了起来,只见控制移动栅栏的小厮一推手杆,栅栏上的十二扇扉门一起打开,早就在练习赛和排位赛上对此场景熟悉的骑师们当下一驱赛马,各人坐下的马匹便一窜而出,沿着赛道狂奔起来。 当所有赛马冲出栅栏后,赛场的小厮们立刻把移动栅栏抬到了沙地上备用,于是,第三面绿旗被竖了起来,看到此情此景的骑手们便放心大胆的驱使赛马,以最快的速度沿着赛场绕行起来。 根据规则,骑手和赛马要沿着赛道绕行两圈,其奔驰的线路全长为4里(注:明朝的一里等于三百六十步,也等于一百八十丈,一丈=3.33米,所以一里等于180*3.33约为600米),听起来还是挺长的一段,但只要马速达到平均每小时50公里以上的话,实际也只有区区3分钟而已,所以,一上来就让所有人看的全神贯注的。 当然,马速一开始不可能提的那么高,加速也有一个过程,然而,饶是如此,一场比赛下来,也只要5分多钟而已,五分钟内胜负立断,这种快速刺激,还是让很多人惊呼不已的,其中就以某些第一场就下注的人尤其激动。 “怎么可能!”安定郡王府宗理朱鼎浍就在自己的包厢里破口大骂道。“怎么可能还是路通标行那个什么雪鹰踏云得第一呢,本宗理请的蒙古骑手号称漠西第一快马,怎么可能输呢,这是不是搞错了!” 边上陪同观看的王府门正回复道:“殿下,众目睽睽之下,赛马会是不会捣鬼的。” 这话没错,赛马会第一场比赛,又怎么可能砸自己的招牌呢?所以,安定王府输了,一个是技不如人,另一个就是马也不如对手精良! 朱鼎浍的便宜大舅子也插话提醒道:“这场马家和山阴王府也都输了,殿下,他们不闹,咱们也不能输不起啊!” 朱鼎浍眨了眨眼,对门正说道:“你去跟路通的人说,那匹踏云,王府要了。” 门正退了包厢,去联络路通的人了。 然而,在第一场胜者颁奖和夸功展示的当口,门正回来报告道:“殿下,不单单是我们找上了路通,马家、山阴王府、怀仁王府、宣宁王府、麻家都有派人去找路通,但路通这边拿架子,说什么也不卖!” 朱鼎浍生气了:“不识抬举,传我的话,叫路通在大同站不住脚!” “慢!”朱鼎浍小妾的哥哥立刻阻止道。“殿下,不要冲动,路通不卖,这是有道理的,您看,几家都要,他卖给谁都得罪了其他各家,所以,他不是不给王府面子,而是不能卖;再有,路通据说是专司给顺和店提供护卫和押运的,顺和店背后是谁啊,还不是福王府嘛,咱们在福王府的地头搞福王府的人,这可是要不得的。” 朱鼎浍冷笑道:“大同可不是福王府的地头!” 话虽如此,但朱鼎浍却搁置了对路通下手的决议:“没意思,下一场谁会有机会赢?” 门正和便宜大舅子对视一眼,拿出了一份《马报》,然后呈现给朱鼎浍:“殿下,按照赛马会提供的《马报》的说法,下一场参赛的骑手和赛马中倒是丁卯号的乌云赛雪有较大的胜算,另外,同场竞技的己巳号大漠追日也有可能爆冷。” 朱鼎浍看也不看面前的《马报》,直接命令道:“趁现在中场表演,赶快去买十注乌云赛雪和十注大漠追日。” 门正一愣:“殿下,您要怎么买?” 赛马会根据赌客身份的不同,分为贵宾和普通赌客两种,其中最低一注是下一两银子,后者最低一注是下十文钱,赔付时,贵宾抽5%的水,普通赌客抽10%的水。 此外,赌客下注可以赌单场头名,或单场一至三名,也可以一下子押几场头名的,不同押法的赔率也是不同的,不同的赛马的升水贴水也是不同的,朱鼎浍单单说一个“押几注”,显然让手下有些无所适从! 朱鼎浍也愣住了:“内中有什么区别吗?” 门正简单的解释了一遍,但内容实在不少,朱鼎浍听的一知半解的,又见第二场选手都开始进场了,便手一挥,宣布道:“别说那么多了,赶快去买那两匹马和骑师十注头名。” 便宜大舅子劝道:“殿下,二十两不是小数目了,得慎重啊!” 没错,朱鼎浍的实际爵位才是奉国中尉,若不是兼了安定王府宗理的职司,实际已经是屌丝了,这二十两对他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小钱了。 可朱鼎浍一摆手:“赛马会初办,所有骑手赛马都是免费入会的,但今天过后,只怕再想入会就要付钱了,显然,王府在这方面已经是赚了,花一点也正常,再说了,你们不是说赛马会不会砸了自己的牌子,那我就看看,《马报》的推荐到底是有几分真的!别说了,赶快去买吧!” 门正无奈,急忙去买了马票,当然,银子不需要现付,只要记账并确认就行。 但等到门正回来的时候,却跟朱鼎浍说道:“殿下,那赛马会派人通知咱们,今后不能在出赛前临时替换马匹和骑师,再出现类似情况,当日比赛做弃权处理。” 思路客 朱鼎浍眉头一皱,正想说什么,第二场比赛开始了,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乌云赛雪快,快啊,还有大漠追日,一定要赢······” 433.就这么着吧 “第二场的头名是大漠追日,恭喜枣强王府,恭喜骑师大漠;第二名是乌云赛雪,恭喜山右王家,恭喜骑师乌云;第三名是东山飞电,恭喜平虏卫叶家,恭喜骑师东山······” 随着站在看台走廊里的赛马场小厮们奋力的转播声,包厢里的朱鼎浍大笑起来:“中了!大漠追日中了,《马报》没有骗人,福王府地道,赶快去兑奖,另外,这第三场该怎么买啊!” 便宜大舅子赶快翻看了《马报》一遍,然后回复道:“《马报》上说,曜日七星和红隼青骢这两匹比较强,或可以购买下注;不过,殿下,我刚刚看了一下赔率和贴水,我们同时买两匹马,就算其中一匹赢了,我们还是输钱呢!” 朱鼎浍一愣:“什么,上一场我们输钱了?” 门正无辜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是输是赢,对此,朱鼎浍命令道:“赶快去结算一下,一定要快,我要根据结算结果再考虑这场怎么买!” 门正急忙窜出了包厢,好在,包厢是享受VIP待遇的,所以,结算的很快,这不,门正拿着数字就回来了:“殿下,眼下因为大家对如何下注都不熟悉,所以赛马会这边没有就具体赔率进行调整,单买头名的话,全部都是买一赔一的,但是领奖手续费还是要的,所以,抵消了没中的乌云赛雪,我们还亏欠赛马场五百文钱。” 朱鼎浍啧啧道:“不愧是开赌场的,算来算去,都是他赢呢!不过也对,千做万做,亏本生意不作,福王府也不是开善堂的,不赚钱,他跑来大同办这个赛马会干什么!” 感叹之后,朱鼎浍笑了起来:“接下来倒是作难了,怎么押呢?” 便宜大舅子急忙劝道:“不如少押一点,这样即便是亏了,也亏不了多少!” 朱鼎浍摇摇头:“少押一点的确能少亏,但传出去,安定王府的面子还要不要了?所以,宁可今后再也不来,再也不赌,今天也不能露怯了!” 说完这番让门正和便宜大舅子瞠目结舌,但又合情合理的话后,朱鼎浍伸手第一次拿过《马报》,然后翻看起来,一边翻看还一边轻笑:“有意思,都是体态修长、四肢有力,骑术精湛,怎么看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嘛!” 说归说,朱鼎浍看的却愈发仔细起来,倒是门正催促道:“殿下,这场,我们还押吗?” 朱鼎浍想了想,应道:“押!押曜日七星五注,押曜日七星为头名、红隼青骢为次名、山鹰穿云为三名,同样押五注!” 门正赶快领命去购买马票,这不,他刚刚买完,售票就截止了,紧接着,比赛就开始了。 来不及赶回包厢的门正就在下注所这边等着,在煎熬的几分钟过去后,比赛结果就出来了,门正便急匆匆的赶回包厢向狂喜的朱鼎浍报告道:“殿下,中了,全中了,曜日七星扣去兑付手续费后,我们盈利四两七钱五分,三连是一赔五的,五注就是二十五两,扣除百五的手续费,剩下二十三两七钱五分,全部加起来合计二十八两半。” 瞅着朱鼎浍喜不胜收的那张脸,门正问道:“中午天气太热,会休息至未时二刻才开场,您看,我们是不是把钱先领回来,下午就别押了!” “看你没出息的样子!”朱鼎浍呵斥道。“收回来,岂不是丢了我安定王府的脸吗?” 话虽如此,但朱鼎浍在包厢里走了两步后,便决定道:“留二十两在赛马会的账上,其实八两半拿回来!” 门正去操作了,但等他回来时,脸上明显有些懵逼的样子,对此,朱鼎浍问道:“怎么了?这么大的赛马会居然敢短缺我们银子不成?” “不是殿下想的那样!”门口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了钱袋,然后递给了朱鼎浍。“殿下,赛马会说,下注的人太多,下注的金额也太多,所以赛马会这边暂时没办法挂账,一概都是离场之前当面结清的。” “这是好事啊!”朱鼎浍诧异道。“你怎么这副怪样子,亦或是赛马会给的钱有问题?” 说话间,朱鼎浍打开了钱袋,从里面掏出了两张十两的飞票以及九枚银元,朱鼎浍首先看了那两张纸,下意识的嘀咕道:“‘真金白银,见票即付’,‘洛阳顺和店发行’,‘大明天启二年发行’,这,这是什么呀?” “回殿下的话,这是顺和店发的飞票,又叫商票,在顺和店各处支店是通兑的。” 听完门正的解释,朱鼎浍问道:“大同这边有顺和店的支店?” 便宜大舅子替门正回复道:“有的,就在东关兴云街那边,而且这飞票我见过,的确能在顺和店大同支店里换出现银来,而且在兴云街那块周边的各家商号里这些飞票还可以直接用,这样就省得在成色上有争执了。” 朱鼎浍点点头:“这样啊,倒也方便!” 朱鼎浍随手把两张飞票塞回了钱袋,又查看了一下面前的银元:“‘福王世子大婚赏用喜钱’、‘福藩赏顽’、‘福藩赏银’、‘直当白银壹两’、‘直当白银半两’,这又是什么?” 门正刚刚听了下注所的解释,现在鹦鹉学舌道:“这是福王府自制的标准银饼。” 朱鼎浍掂了掂,问道:“份量准吗?成色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门正回复道:“下注所那边说了,份量肯定是准确的,半两还多了五分呢,就是成色不如金花银,但在顺和店和赛马会这边,只要没有刮削的痕迹,那每一枚都能按照字面上的两数通用,也就是写着一两的,当一两金花银用,写着半两的,当半两金花银用;另外,下注所里还有一种一钱的小银饼,那也是能当一钱金花银用的。” xiaoshuting.info 朱鼎浍若有所思起来:“不是金花银当做金花银用,这倒是好算计啊。” 朱鼎浍以为福王府只是吃了成色的利差,但却根本没有想到朱由崧的深意,所以,他有些不以为然:“反正是凭空赢来的,又能在赛马会里用,就这么着吧,取两枚去,把午饭给叫了,另外,再跟赛马会要些冰块来,太热了······” 434.敲竹杠 “罗朝奉,几日不见,您这可是大变样了!” 听完朴班主的恭维,罗振声笑了起来,是的,自打朝鲜王廷批准并按照福海号的意思,适度修改了《济州租地协议》后,他便迫不及待对济州租借地进行大建设起来,这不,两个月下来,一个销金窟的雏形便已经出现在了济州海岸边,也难怪他现在豪情万状呢! 当然,面对作为朝鲜王廷的白手套的朴班主,罗振声依旧貌似谦虚的回应道:“这才哪跟哪呢,您瞧,戏园子、酒楼、茶馆、赌档、书寓、澡堂子,这些可都在建呢,真建好了,也未必能有生意,我也是孤注一掷啊,真要是亏了,只怕上面少不得发作我!” 罗振声的规划中,要专门做出一片街区来作为风月场所,届时,大明的南北名厨、昆曲名家、南词妙音、赌王、千王和扬州三把刀的师傅都要请来济州,另外,作为主角的扬州瘦马、大同姑娘也少不得要来争奇斗艳的。 到时候,只怕整个济州的朝鲜官员以及岛上的有钱人都会纷至沓来,甚至声名远播后,朝鲜本土的名门巨室也会被吸引而来的。 不过,对于罗振声的计划,朱由崧本人是有些不看好,所以,当相关消息被福海号大掌柜谢友青传回罗振声耳里后,罗振声心里在憋着一股气的同时,隐约也有些担心的,不过现在看朴班主的反应,罗振声自是松了口气。 然而,朴班主并不是来听罗振声王婆卖瓜的,所以,听完罗振声的话后,朴班主打蛇上杆的说道:“您是要等到亏本了,才承担责任,可我这边,现在已经过不去了。” 罗振声当然知道朴班主是什么意思,便左右张望一下,把朴班主引导到了密室之中。 等宾主坐定后,罗振声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字匣来,然后打开字匣,从里面取出一个没有装裱过的字卷,呈放在朴班主面前。 朴班主虽然心中诧异,还是缓缓的展开了字卷,就见字卷上写着“知道了”三个大字,然后下面有跋尾有印章,朴班主不明所以的看向罗振声:“罗朝奉,这是什么意思?” bidige.com 罗振声答道:“这是福王世子爷的手书!” 朴班主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即重新看向字卷,等他仔细看过了跋尾后,问道:“世子爷讳由崧?” 得到罗振声确认后,朴班主又问道:“体悟阁主人是世子爷的自号?” 再次得到罗振声确认后,朴班主继续问道:“我国做了这么多,世子爷就给了三个字?” 罗振声一边收回字卷,一边回复道:“朴班主,能有这几个字就不容易了,你还想要什么呢?” 朴班主苦笑道:“我没办法跟汉阳那边交代啊!世子爷就没有其他话了?” 罗振声将收拾好的字匣放在手边,然后回应道:“有,世子爷说了,这事得候着机会,不是一蹴而就的,当然,若是贵国着急,也不是不可以变通,但是这要花钱疏通。” 朴班主追问道:“花钱也不是不可以,具体说个数吧!” 罗振声吐字清晰的说道:“一口价,金花银十万两!” 朴班主差一点吓怕下来:“这,这不是趁机勒索吗?这位世子爷怎么这么贪!” 罗振声摇头道:“这十万两你以为全部落在世子爷手上的?糊涂至极!我告诉你,这钱一半以上是要进当今天子的私库的,剩下的一多半也要用来疏通朝廷要角,真正能到世子爷手上的,也就是十一之数吧!难道这点辛苦钱,都不让世子爷挣吗?那世子爷又何必为贵国趟这趟浑水呢!” 朴班主想了想,深以为然道:“是,是我想差了,这么大的事情,方方面面都要摆平了,的确得花十万两金花银,甚至只花十万两能摆平这件事,已经是很便宜了,世子爷的确是没有狮子大开口;只是,朝鲜拿不出这十万两打点银子啊!” 罗振声再次摇头道:“我不信了,堂堂三千里河山、七百万子民,贵国官府居然李谙十万两金花银都拿不出来,这不是开玩笑吗?” 朴班主无奈的说道:“先前壬辰倭乱的损失至今还没有平复,废王又横征暴敛,大兴土木,所以国家萧条,委实不是骗人的!” 罗振声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子,朴班主只好实话实说道:“我国自有国情在······” 朝鲜的国情就是不纳税的两班贵族占据了全国至少百分之七十的土地,因此朝鲜政府是没办法收上税的,国用极度紧张,别说一次性拿出十万两金花银了,就是一次性拿出一万两,都要把朝鲜王廷给折腾的半死了。 罗振声听完朴班主的解释,总算是相信了对方的说辞,并给对方出谋划策道:“十万两金花银固然急切直接不可得,但贵国筹备价值十万两白银的货物却不难吧,我可以向大掌柜进言,请他说服世子爷接受十万两的货物而非现银。” 朴班主颤抖的说道:“别,罗朝奉,你这可是要害死整个朝鲜的商人呢!” 罗振声不解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朴班主回复道:“我要是把您的意思禀告上去,只怕朝廷会强压京商、松商筹备价值十万两金花银的货物,这一来,也不知道有多少朝鲜商人会家破人亡啊!” 朴班主也不是不爱国,但问题是要他为了朝王而搞得自己家破人亡,他是不干的,当然,归根结底还是朝鲜王廷没有足够的信誉,不能让商人在付出后得到必要的回报,所以,商人们是不肯为了国王的荣耀而牺牲自己的。 不过,这也并非是朝鲜一国的问题,至少现在的大明内部,也多有这样的商人,甚至就连大明的一些政治人物,生受了大明朝廷的恩惠,在大明生死存亡的关头,那也是善财难舍的很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事情就难办了!” 朴班主却没有认真听罗振声的话,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字匣之上:“罗朝奉,世子爷的字,能让我送到汉阳交差吗?” “这,这不太方便吧!” “您说,要什么条件,才能让我拿走世子爷的字······” 435.黄信 现在有个问题,东林党也不是没有长眼睛的,为什么会对福王府开设赛马会视若无睹呢? 其实,并不是东林党不想找福王府麻烦,而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张问达、赵南星等人主持京察的时候太过得意了,因此在将齐楚浙三党杀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的同时,引起了天启皇帝的警觉。 所以,在大学士朱国祚、史继偕相继致仕后进行的阁员廷推时,天启皇帝便在内监们的推荐下,选择了与东林党素有芥蒂的礼部尚书兼掌詹事府事的顾秉谦和南京礼部侍郎魏广微入阁,这一举动打破了东林党乘胜追击、彻底掌控朝政的迷梦,并使得朝堂上部分三党幸存成员进一步的靠近宫廷,从而形成了所谓的阉党。 因此,截止到了天启三年九月前后,东林党的最大政治对手已经从声势大减的齐楚浙三党转变为了新兴的阉党,因此,在控制朝廷大局的斗争还没有彻底分出输赢之前,东林党人不想把宗室亲藩也彻底得罪了。 当然,东林党并不是一个严密的政治组织,所以,尽管东林党的头面人物已经下达了搁置对福王府开设赛马会的攻击,但下属成员中也不乏有人违背领袖意愿,写了弹章;只是,由于福王府这边是承诺每年从赛马会的收入中抽去70000两白银送入内廷的,所以,这些弹章送入宫廷后,要么留中,要么不报,算是石沉大海了。 如此一来,东林党上下便更加意识道,只有彻底掀翻了阉党,才能进一步收拾诸如福王府这样的藩王;于是乎,东林党人便不得不暂时放过了对福王府的攻击,首先谋取更大的政治利益来······ “世子爷,福海号报告,李旦的船和颜思齐的船前后脚到了云梯关!” 朱由崧听罢,一笑:“没关系,让他们知道彼此都跟本藩有合作,他们不是不可或缺的,心里有了紧迫感,也是一件好事!” 说罢,朱由崧问赵山道:“谢友青从小琉球回来了吗?” 赵山答道:“还没有?” 朱由崧眉头一挑:“这走了一个半月了,会不会出事啊!” “应该不会吧!”赵山宽慰朱由崧道。“李旦和颜思齐的船都能顺利通过澎湖战区,谢舍人这边运气不会那么差,就撞上了大战的;多半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对了,您不是说小琉球很大嘛,他们要仔细探查,一个半月未必足够的!” 朱由崧点点头:“但愿如此吧,王乾的身子骨好一点了没有?” 赵山回复道:“王公公的身子骨还是有些不爽利,良医所派人看过了,大约还要康养一至两个月的时候,才能彻底大好。” 王乾从北京赶回洛阳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惜的是,回来没两天,刚刚跟朱由崧述职后,人就大病了一场,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不,现在还在卧床呢! 朱由崧砸吧了一下子嘴:“原本我是想让王乾去淮安主持大局的,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倒是有点不放心。” 说到这,朱由崧决定道:“你去把李谙叫来!” 李谙很快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就听朱由崧对他吩咐道:“赵山先行一步,去淮安常驻,但他只是一个奉御,还撑不起台面来,让黄信跟他一起去。” 黄信就是之前段炜调派到朱由崧身边负责世子府寝殿的总管,有正六品监丞的头衔。 李谙探问道:“那寝殿的司殿由谁来负责,是再从王府里选一个呢,还是让王乾回任?” “等王乾身子大好了,让他回任。”朱由崧如是说道。“到了淮安后,明面上的事务由黄信负责,赵山,你负责联系路通标行、马阁臣以及淮安的《毬报》、《商报》事务,同时负责监察淮安一线王府名下的所有人和产业!” 朱由崧的意思是将淮安也建设成诸如杭州、临清一样的情报汇总和交流节点。 但赵山却探问道:“世子爷,我走了,那您身边怎么办?” 朱由崧笑道:“福庆号要搬到安东去,正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一并监管了,这样裴渡就能抽调出来,怎么,你什么不放心的吗?” 朱由崧一句敲打,让赵山眼皮狂跳,所以,他立刻躬身道:“奴婢不敢,奴婢是不想离开世子爷身边!” 朱由崧摆摆手:“我手上的人不够用,所以只能指望你们替我独当一面了。” 朱由崧的潜台词是,我把你们派出去,不是你们失宠了,而是要重用你们,对此,赵山只好感激涕零道:“世子爷的栽培,奴婢铭记在心,一定不负世子爷的信任!” 朱由崧伸手在赵山的肩上拍了拍:“万世、钱禄分别有金泰和马齐压阵,而你不同,黄信只能让其知道明面上的事情,私下里是一句也不透露的,所以,你的担子最重,我对于你可是寄予厚望的。” 赵山应道:“是,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朱由崧摆摆手:“你先下去准备一下,争取和黄信在闰十月前就出发。” 赵山领命而去,看着赵山的背影,朱由崧对李谙说道:“李伴伴,陈金应该是可信的!” 李谙秒懂朱由崧的意思:“世子爷是想收为己用?” “是啊,毕竟他才是王府奉承司正牌子的奉正嘛。” 李谙想了想,建言道:“世子爷,真收拢了陈金,能把他调回洛阳吗?王爷那边能同意吗?还是要慎重啊!” 朱由崧伸手摸了摸嘴边的短须,凝神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事在人为,也许这两年不行,过几年父王就同意了呢?所以,我想给陈金一个机会,把俞义放在他手下!” 俞义的编制目前就在福王京邸,从这个角度来说,俞义其实现在就在陈金的手下,但朱由崧的意思却是让陈金知会京师中福王密谍的事情,然后就跟金泰之于钱禄、马齐之于万世一样,作为俞义的控制阀。 ranwen.la 李谙却道:“奴婢以为,陈金和黄信一样即可,毕竟俞义和赵山都比较沉稳,不像万世和钱禄那般轻佻,倒是不必可以安排辔头。” 朱由崧听罢,不禁沉思起来······ 436.余量 天启三年十月,赵南星接替告老还乡的张问达出任吏部尚书,这是东林党在朝势力的顶峰,某些亲近东林党的人士对此吹捧道“东林势盛、众正盈朝;南星益搜举遗佚,布之庶位;高攀龙、杨涟、左光斗秉宪;李腾芳、陈于廷佐铨;魏大中、袁化中长科道;郑三俊、李邦华、孙居相、饶伸、王之寀辈悉置卿贰;而四司之属,邹维琏、夏嘉遇、张光前、程国祥、刘廷谏,亦皆民誉,中外忻忻望治”。 可是在东林**烈火烹油之际,时任首辅的叶向高却觉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便自赵南星升任吏部尚书后,便向天启帝提出致仕的情况,只是天启帝眼下并没有彻底打压东林党人的意图,所以暂时挽留了叶向高,但此时叶向高去意已决,因此,还是隔三差五的递交辞职信,只是天启一直不许,故而勉强维持着······ “世子爷,我回来了!” 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谢友青,朱由崧感动道:“吉平一路辛苦了,坐,坐下说话!” 谢友青先拿出一份厚厚的书面报告交给朱由崧,然后才坐了下来。 朱由崧拿起报告一边看一边说道:“你且简单说一说吧!” 谢友青便讲述起来:“我这次是先沿着海岸线一路行驶到了福州,然后在当地聘请了针路师,然后抵达了小琉球,不过由于听说澎湖那边还在打仗,所以就没有南下,而是沿着小琉球的北部和东部绕行了大半圈。” 朱由崧一边听着一边从谢友青呈交的报告中找到了一张手绘的台湾地图,但这张地图实在有些抽象,所以,朱由崧只能找出铅椠来依着自己的记忆草绘了一张。 只是,这张草绘是不方便给谢友青看的,所以,朱由崧便一面画着一面问道:“查看下来,有觉得合适的拓殖点吗?” 谢友青答道:“臣下仔细查访过了,小琉球西海岸有大量从岛内流入大海的溪流,这些溪流开阔,乘坐小舟可以一路上行至岛内深处,沿途所见具都是丛林莽荒,但沿海数十里内地势平坦,只有少量土丘,山是在岛中,一时半会是开拓不到的······” xiaoshuting.org 朱由崧当然知道台湾岛西低东高地形,所以,等谢友青说完了,朱由崧确认道:“也就是说,只要制止了当地土人的袭击,小琉球那边还是大有可为的?” 谢友青应道:“土人只是麻烦中的一个,还有瘴气,更重要的是投入极大!” 朱由崧一摆手:“之前都说过了,这些都不用考虑,王府拿得出那么多钱来投入。” 朱由崧再次表示了自己坚定的决心,谢友青只好具体说困难了:“可是我们现在还是缺船呢!” 朱由崧反问道:“眼下不是已经有六艘船了吗?明年年底前还会再添三条船的,整整九天船,这还嫌不够嘛?” 目前福海号从宁波船场购入了两艘平地沙船,从泉州船场购入了一艘尖底福船,李旦又先后送来了一艘二手福船和一艘二手广船,再加上颜思齐帮忙采购的一艘二手福船,福海号一共拥有六艘海船,就算其中有几条因为熟练水手不够,而没办法立刻使用,但这并不是限制条件,因为只要通过半年的训练,再新的水手也能锻炼出来。 届时,新水手在少量老水手的带领下就可以跑皮岛以及济州-日本航线了,多出来的老水手,便可以调到南方航线上。 可谢友青却道:“世子爷,除了腊月和正月,以及台风来的那段时间,现在我们差不多每个月要跑一趟平户和长崎,这就需要一条船;另外,荻藩这边虽然平均一个半月才去一次,但考虑到要兼顾朝鲜方面的贸易,这又是一条船;然后,皮岛那边也得要一条船,这就一半去掉了;然后济州道现在大建,许多建材、食材还是人都要从大明运过去,这又占用了一条;剩下的两条船中,一条现在用来专门训练新水手,还有一条总得备着,以应不时之需吧。”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似笑非笑的看向谢友青:“吉平啊,你说的不尽不实的,这训练新水手的船,未必不可以用来向济州输运人和物资啊!” 谢友青苦笑道:“世子爷,就算能抽出一条船来,可您知道从云梯关直航福州要几天吗?从福州到小琉球又要几天吗?这一路上水米都要准备好的,还要运输必要的建材,光一条几百料的船,一次也最多运输五六十个屯民而已,这点人到了小琉球,只怕立足都难呢!” 还别说,朱由崧还真算过呢:从云梯关到福州,然后再横渡海峡,总航程差不多是1300公里,以平均时速5公里(2~3节取平均值)计算,大约260小时,也就是11天,再算宽裕一点,那就是单趟12天,若考虑到卸载的时间和补给的时间,正常往返一趟为30天。 虽说单趟12天就能抵达台湾拓殖点,但船上粮食不能只携带12天的,必须考虑到移民日常生活,以及船只返回福州的这段路上的消耗,所以,仅船上水手就需要至少13天的口粮,而移民这边需要最少3~4个月的粮食,以便他们能抢种枪收一季的红薯和土豆。 而一条800料(260吨排水量)的船只拼死了也就能装180吨左右的货物,其中要扣除6门总重7000斤的火炮以及差不多3000斤的火药、弹丸,还要再扣除了海上修补船只的工具和配料,其他什么不都不装,也就160吨而已。 800料的船,正常情况下需要至少20~30个水手以及20个左右的护卫,以每人每天吃三顿,每顿十二两干饭来算,一天口粮和食水加起来也有二斤半,40个人就1000斤,13天就是1300斤;若是同船运输60个大小移民的话,一天两餐,每餐也是十二两,算下来也是1000斤左右的日消耗量,12天就是1200斤。 等到了陆地,水不需要了,粮食不变,60个移民就是每天900斤的消耗,三个月90天,不计种粮,就需要81000斤,也就40吨多一点的口粮;当然,到了拓殖点,可以通过渔猎采集得到一些补充,但事情不能算的那么精细,万一需要4个月120天才能收获怎么办? 所以,需要一些余量······ 437.登陆点是? 光是吃的,就已经去掉了40多吨了,那么种粮是不是也至少要个1~2吨呢? 有了种粮,开垦工具要吧,至少得一人一把锄头、一户一张犁、一把菜刀、一个铁锅吧? 另外到了拓殖点还要解决居住问题,要有斧子、锯子、刨子、锤子、钉子吧? 而且住的时候不能就这么平躺下来,需要有雄黄和蚊帐吧?被褥也是要的! 这些东西,一件两件看起来还不重,可要是数量一多,几吨乃至十几吨的数量就没了! 再有,连颜思齐他们拓殖都知道要有牛马牲口作为助力,朱由崧这边总不能不如对方吧,所以每艘移民船上总得要安排2~3头大牲口,到时候好让几户人家一起共用,但大牲口本身也要占据运力,还有大牲口在海上的吃食也要算上的。 因此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一条800料的船只,一次也就能运100~110名左右的移民。 所以,谢友青所谓一次只能运输5~60号移民的说法实际还是一种托词。 对此,朱由崧颇有些不快,但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孤,怎么算下来,八百料船,一次可以运输一百一十多名移民呢?” 谢友青眼皮一跳,一个“孤”字,说明朱由崧内心已经不悦了,所以,知趣的他便应道:“臣下没有具体算过,只是人云亦云而已,既然世子爷已经计算过了,那是臣下错了!” 谢友青既然认错了,朱由崧也不以为意,只是继续问道:“明年那三条船什么时候可以交付?” 谢友青答道:“宁波那条鸟船将在七月初交付、泉州那条福船将在八月中旬前交付,我们自己生产的那条沙船,会在八月底前交付,至于颜思齐答应帮我们采买的二手福船,就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到了。” 朱由崧点头道:“这些日子,王府会想办法陆续收拢一些贫苦百姓,另外,你也想办法从东江镇哪里搞一些过不下去的辽民回来,届时会借着福庆号、福鑫号在安东建场的名义,暂时安排在安东那边,等凑够一船人了,就发往小琉球。” 这些年,大明兵灾相交,流民自然是不缺的,但却不能以福王府的名义招募,而是得搞一个看起来跟福王府没有任何关系的商号,然后以这个商号的名义跟福海号借船。 “我暂时的设想是这样的,明年将对日贸易扩大一倍,也就是说,在日本航线上投入五条船,其中一条兼顾济州的对朝通商,”朱由崧站起来,在室内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同时,负责训练水手的那条船,也负责对济州岛的运输,这样就用去六条船了,然后剩余的三条船里,一条跑云梯关-小琉球航线,一条跑云梯关-皮岛航线,还有一条走云梯关-皮岛-小琉球航线;若是颜思齐那条船能依照前约送来的话,那就专走福州-小琉球航线。” 朱由崧解释道:“一方面是从福建招募人手去开拓小琉球,另一方面也是就近从福州购买粮食和物资,补充小琉球的物资不足。” 谢友青提醒道:“福州这边的粮价,应该是比较高的。” 朱由崧摆摆手:“也差不了这些小钱,不过,其他几条船从小琉球返回的时候,不是都要到福州补给吗?正把福建的特产给带回来,如此也能抵消一部分开拓的花销。” 谢友青应了一声,朱由崧便继续道:“到后年,先确保小琉球航线上能每月有两只船跑,然后看我们手中船只的情况,逐年增加,对了,宁波和泉州的船不能停订了,李旦那边也要商量一下,让他帮我们每年采买一两条船,接下来,我们要扩大对日贸易,这是我们维持小琉球开拓的本钱,然后还要想办法去大洋上捕鲲熬油,这些都少不了更多的船。” 谢友青唯唯诺诺的应道:“是,船的事,水手的事,臣下一定想办法解决了。” “好了,说那么多,最关键的地方却漏了,你且说说,以你实地看下来的情况,王府在小琉球上的拓殖点,当首选哪里为好?” 谢友青在回来的路上就盘算好了,所以,听朱由崧问道,便在那张抽象的地图上指点道:“臣下的意思,浊水溪、大肚溪、大甲溪、大安溪这一线虽然方便拓殖,但一方面内中土族众多,而另一方面距离颜思齐等人的拓殖的旧港等地也比较近,所以,一旦起来冲突就不美了。” 说话间,谢友青拿起铅椠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圈,然后才对朱由崧言道:“臣下和魏船首商议过,觉得以上三块地方比较合适!” 朱由崧很自己心目中的地图一对照,判断谢友青选择的是宜兰的兰阳平原、基隆湾和新竹的凤山溪。 bqgxsydw.com 朱由崧便问道:“为何如此选择啊!” 谢友青指着兰阳平原说道:“此地虽然偏远,但平原也不算小了,换在大明,也是难得的一片,而且正是因为偏远,才不与颜思齐等人发生冲突。” 朱由崧不置可否,谢友青又指着基隆湾说道:“此次海湾乃天然良港,我和魏船首看了大半个小琉球的沿海,此处海湾乃属第一,就是在大明也是屈指可数的;而且一样偏远,不易与颜思齐等人冲突。” “至于此地!”谢友青的手中落在了凤山溪的位置上。“有多条大河,且平原是小琉球北部最大的一片,若能全部拓殖出来,少说也有万顷良田。” 谢友青说的并不算夸张,要知道这片地区,大致相当于新竹县、新竹市、桃园市这一县两市的全境,真要全部开垦出来500多平方公里总是有的,但缺点是,会跟本地的土族发生激烈的冲突。 但世界不就是弱肉强食的状态吗? 朱由崧想自己和家人活下去,想要大明维持下去,那他也就只能从弱小尚未开化的民族身上找补了。 一念及此,朱由崧便伸手在基隆湾与凤山溪之间圈了个位置:“地上这边有条河,内里宽阔,仔细探查,应该也是与这两处是相连的,所以,如此易守难攻之地,当为首选······” 438.爆发 东林党与阉党之间的冲突,首先在熊廷弼的处置上爆发了。 根据天启二年四月的三法司会审,熊廷弼和王化贞都被判处了死刑,当时的解释是“若厚诛化贞而廷弼少及于宽政,不惟无以服天下万世之心,恐无以服杨镐、袁应泰之心矣”。 但问题是,这个判决下来后,天启帝当时没有批准,结果,各种幺蛾子便纷至沓来了。 首先,天启二年的六月,周朝瑞、惠世扬、萧基、赖良佐、侯震晹、刘弘化、熊德阳、江秉谦等东林党人立刻上疏弹劾兵部尚书张鹤鸣,称张鹤鸣支持王化贞、破坏熊廷弼三方布置策,属于同案犯,应该一起受罚。 接着,浙党成员、时任武英殿大学士的沈纮立刻出面弹劾时任刑部尚书的王纪,说什么王纪袒护熊廷弼,导致三法司会审结果没办法落实。 其实沈纮和王纪是老对头了,之前王纪就以沈纮阿附内宦,支持锦衣卫和内廷实施内操,跟蔡京没有两样,而弹劾沈纮,因此,沈纮现在这是择机报复,故意牵强附会,把天启帝没有做出决定,说成是东林党庇护熊廷弼。 天启帝显然很生气沈纮和王纪的互相攻讦,所以,让两人都回了老家,不过,熊廷弼的生死便成了东林党和其反对者角力的战场,却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首辅叶向高出于爱惜人才为由,决定重新进行三法司会审的决定,更是让这场角力变得火药味十足了。 天启二年十月,御史杨维垣弹劾熊廷弼在狱中和外人相见,又弹劾兵部员外郎顾大章受贿熊廷弼4万两白银以逃罪。 根据新任刑部尚书孙玮查明的事实显示,三法司会审熊廷弼时,只有顾大章以熊廷弼受到掣肘且熊廷弼有先见之言为由,建议判处王化贞死罪而熊廷弼戍守边疆,因此才有顾大章受贿熊廷弼4万两白银为熊廷弼脱罪说法,但这并非是事实,这份弹章纯粹是政治恶斗的结果,正所谓党同伐异。 然而,御史是可以在没有事实依据的情况下,风闻言事的,所以,杨维垣言者无罪。 也因此,接下来御史刘廷宣便如法效仿的提议快速处斩熊廷弼、杨镐等人。 鉴于刘廷宣的提案中没有王化贞和张鹤鸣,所以,同为御史的东林党人潘翼上疏认为内阁大臣和兵部尚书张鹤鸣也要承担责任;但天启帝还是不置可否。 天启三年二月,为了避免在京察中被黜落,不属于东林党的迁安籍御史郭巩把针对的矛盾进一步扩大到了当初举荐熊廷弼的御史涂世叶和周宗建等人。 这下就惹了马蜂窝,东林党人认为郭巩投靠了刚刚成型的阉党,便由御史方大任上疏弹劾郭巩只想杀熊廷弼而救王化贞。 曾经被郭巩弹劾的给事中刘宏光也上疏分辨,认为“今巩于救熊廷弼者尽皆深文周内,被之以党贼之名,而于救化贞者则尽置之不论,甚且欲专杀廷弼而故出化贞”,所以,郭巩弹劾自己,是为杀熊廷弼救王化贞而清除障碍。 周宗建也具疏驳之,其疏曰:“夫李维翰、杨镐、袁应泰等,皆失封疆之臣,亓诗教之力主催战、赵兴邦之贿卖,边臣皆误封疆之贼也。使巩而果从封疆起念,则自应泰身殉而外,胡不公正发愤?并请诛锄也。且使巩而果欲立保举之法,则荐镐、荐维翰、荐应泰者皆保举之人也。巩不尝见荐王化贞者乎······刘一燝身为宰辅何据,而遽指之为逆族;周嘉谟并叨顾命,何因而强坐之以机关;毛士龙放弃已久,何事复衔之刻骨;王安盖惟不具,何忍复借之以趋权······方震孺于进关之役,既苛责以不死之非,而陈王庭于三路之败、开铁之亡,反欲为邀不次之赏······” 此外,周宗建还在奏疏里说道:“止借一熊廷弼以媚一时之灶见,有触珰扶正挺然独立者,惟恐其去之不速,欲自为固结进身之计,而借此以为贽焉!世叶而自知人之欲借。臣以为,贽于魏进忠则自悔其失言者,不待臣词之毕矣。” 好家伙,不但说了王安不应该被以擅权的名义处置,还说郭巩背后是魏忠贤,此言一出,让魏忠贤万分愤懑,好在天启帝是知道怎么回事的,便批示道:“熊廷弼罪案已定,不必争辩。言官论事,但当据理直陈,是非自见,不必蔓衍牵缠,有失敬慎······” 笔趣阁 周宗建奏疏的引起的话题总算是被压下去了,但阉党也因此算是跟东林党耗上了,你不是要救熊廷弼,让欺师灭祖,被叛叶向高的王化贞去死吗?好,我们绝不让你们如意,王化贞,我们保定了,熊廷弼这个大喷子,也一定是死定了。 由此,双方你来我往,开始互相攻讦,倒是让天启帝头疼异常。 拖到了天启三年的九月,身为帝师的孙承宗窥得天启帝对两方争议已经有了不耐的态度,便上书要求将被判处死刑的杨镐、熊廷弼、王化贞改判为戍边。 天启帝同意留杨镐不杀,但对熊廷弼和王化贞的处置并没有提及,但事情总算是搁置下来了。 而导致东林党人进一步偃旗息鼓的原因是,贵州方向的形势突然间急转直下了。 是的,叶向高刚刚才为时任贵州巡抚的王三善争取到了三十万两白银的军饷,可钱拨付下去了,王三善却因为再次冒进,陷入了后继无援的境地;王三善可是东林党人主推的干将,这要是失败了,岂不是给在天启帝面前再三夸口的东林党人以一击狠狠的耳光吗? 所以,东林党人需要总督贵州、云南、湖广军务的杨述中出手援助,但身为湖广人士的杨述中显然与东林党人尿不到一壶里,因此,为了示好杨述中所在的派系,东林党人不得不暂时压低了党争的调门。 只是楚党早就看清楚了东林党人的目的,因此示意杨述中按兵不动,如此,杨述中固然获得了怯懦的评价,但王三善和几万明军官兵的性命却就此断送在了贵州的群山之中,西南的形势,也因此再度恶化起来了······ 439.同意了 魏忠贤走进乾清宫,就在当值的石元雅在外间候着,于是便轻声的问道:“皇爷现在兴致如何?” 石元雅说道:“皇爷正在练字,兴致倒也还算不错,老魏,你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魏忠贤回复道:“没什么大事,一个是兵仗局老诸没了,兵仗局掌印的差事得问问皇爷的意思,是让我们司礼监安排呢,还是皇爷自己有瞩意的人;另一个倒是有些麻烦,福王世子有个密奏,我都不敢跟皇爷说,但不说又不行啊!” 魏忠贤没有说的很清楚,但石元雅却知道自己不好再追问了,所以,应承道:“那你等一会,我帮你看看皇爷那边有没有事,你再进去······” 差不多一盏茶后,魏忠贤佝偻着身子出现在天启帝的面前:“奴婢,叩见皇爷!” “魏忠贤!”天启帝丢下手中的笔,扭头看了看面前的大个子,嘴角含笑的问道。“不在司礼监当值,是有什么急务吗?” 魏忠贤报告道:“兵仗局掌印诸栋,昨天夜里没了,司礼监不知道皇爷对接任者有什么安排,所以,特意让奴婢前来请旨!” 天启帝想了想:“现在四海用兵,军械这方面颇为紧要,兵仗局的差事一定要委一个可靠,若是因此耽误了前线急需,司礼监也要承担责任!” 天启帝没有直接提谁来当兵仗局掌印,这就是把人事权下放给了司礼监,对此,魏忠贤应道:“是,奴婢稍后就把皇爷的意思传回司礼监,一定妥善安排了人手,不至于耽误了前线军需。” 天启帝敏锐的问道:“这么说,你还有其他事要说?” 魏忠贤苦笑道:“是,福王世子有密奏!” 天启帝疑惑道:“朱由崧又有什么事情要折腾啊!” 魏忠贤汇报道:“福王府不是派船出海贸易嘛?眼下正在跟朝鲜方面做买卖。只是,当初为了促成生意,亮出了福王府的招牌,现在朝鲜人便找上门来,让福王府帮忙,帮朝鲜新王获得朝廷的认可和册封,为此朝鲜人愿意拿出三万两金花银来······” 咦?朱由崧不是跟朝鲜人要十万两吗?怎么到魏忠贤嘴里变三万两了? 其实并不是朱由崧或者魏忠贤在其中中饱私囊了,而是十万两,杀了朝鲜人也拿不出来,所以,讨价还价后,对方表示只能拿出三万两来疏通,朱由崧便发扬风格,一分不赚的报给了魏忠贤知晓。 只是,天启帝听罢,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朱由崧怎么越大越不长进啊,这种事是他和福王府能掺和的吗?难不成他也学着那些不长进的藩王一样,都掉钱眼里了!” 魏忠贤替朱由崧解释道:“福王世子爷当然不敢插手朝廷政务,但既然朝鲜人跟他说了,他不上奏那也是欺君,所以,所以,福王世子爷只能通过奴婢密奏了。” 天启帝看了看魏忠贤:“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帮朱由崧说话,他给你多少好处了?” 魏忠贤叫屈道:“奴婢虽然不识字,但什么是忠,奴婢还是懂的,所以,福王世子爷给的奴婢的好处,奴婢也要敢收才行。” “你真的没收福王府的好处?”天启依旧用怀疑的语气说道。“那为什么,福王府总是通过你跟朕说事啊!” 魏忠贤老老实实的回复道:“奴婢也问过福王府那边,昨天来奴婢私宅拜会的福王府奉承司奉正陈金是这么说的,说是,眼下司礼监也好,皇爷身边的人也好,福王府认识的且能说上几句话的,也就奴婢了,所以,所以,他们也没办法,奴婢也没办法!毕竟奴婢当年也是受过福王世子爷恩惠的,这点情面不好推却,再说了,这件事,按福王世子爷的意思,对朝廷,对内廷都是有利的。” 天启帝背着手在室内走了几步,问道:“对朝廷和对内廷有利?这话是怎么说的?” 魏忠贤解释道:“朝廷之所以没有承认朝鲜新王并加以册封,是因为其谋逆,但眼下,建奴势大,辽西危亡,朝廷实在有仰仗朝鲜之处,远的不说,一个是东江镇这边通过朝鲜的支援是最省力的,另一个则是需要朝鲜协助对建奴的封锁,所以,大势之下,些许瑕疵,朝廷最终还是要忍不能忍的,既然如此,顺水推舟,顺了朝鲜方面的意,也安了朝鲜方面的心。” 天启帝点点头:“这话是朱由崧说的吧,他倒是旁观者清啊,大明国力不彰,纲常也因此不振,也的确只能对外藩的某些事情予以默认了。” 说话,天启帝对魏忠贤言道:“所谓对朝廷有利,朕是听到了,那对内廷有利又做何解?” biquge.name 魏忠贤报告道:“福王世子爷觉得这三万两有些烫手,所以愿意全部上缴内库。” 天启帝一愣:“朱由崧愿意白忙活,他这是图什么呢?” “往大里说,大明江山永固,福王一脉才能世代享受藩王的荣耀和待遇;往小里说,三万两固然重要,皇爷的圣眷以及朝鲜方面的人情也是无价的。” 天启帝走到魏忠贤面前,伸腿揣了一脚:“这话可不像是你这老货想出来的,是福王京邸的人说的,还是你身边那么臭皮匠说的?” 魏忠贤生受了天启帝一脚,脸上却浮出了笑容:“皇爷圣明,这话倒也不是那陈金跟奴婢说的,而是奴婢讨教了身边那些有学问的,是他们推测出来的。” 天启帝冷笑道:“区区三万两,就想收买朕了?朕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魏忠贤脸色相当的苦涩:“皇爷,这不,奴婢以为多少是个补益嘛!” 天启帝摇头道:“朱由崧这一年许了内廷十万两吧,却是不少了,也算他忠心,可光靠福王府这有的没的搞一些钱来,是解决不了内库空虚的问题的,司礼监得有一个妥善的章程才是!” 魏忠贤咕咚一下跪倒在天启帝的面前:“奴婢等无能,让皇爷担忧了。” 天启帝生气道:“这种屁话不要说了,要想出法子解决才行!” 魏忠贤应道:“是,奴婢这就回去跟王体乾他们商议,一定尽快拿出章程来解决内库不足的问题。” 天启帝沉声道:“每次都这么说,朕都听厌了,若是再拿不出好办法来,朕要你们何用!” 魏忠贤以首抢地道:“奴婢一定一定尽快想出办法来。” 天启帝哼了一声,然后冲着魏忠贤说道:“福王世子的密奏,朕知道了,让他把钱送进内库了,朕再做安排,记得,到时候,不要直接批示,让你身边的那些官出来摇旗呐喊,如此,才能摆脱了宫中的干系。” “是······” 440.跟宁虎摊牌 “世子爷,我回来了!” 看着面前站在的宁虎,朱由崧有些感慨:“宁虎啊,你跟着我几年了?” 宁虎回应道:“从王爷就藩那年开始,宁虎就跟在世子爷身边了,到现在也有十年了吧!” 朱由崧叹息道:“十年呢,要是当初没让你去路通,现在也应该至少是副千户了,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啊!” 宁虎急忙应道:“为世子爷效力,宁虎不悔!” 朱由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好个不悔啊,宁虎,你的忠心,孤看到了,这样吧,你不是有两个儿子嘛,大的那个已经八岁了吧,就跟在由桦身边做个伴读吧,我给不了你出身,至少能给你儿子一个机会。” 宁虎一下子跪倒在朱由崧面前:“宁虎多谢世子爷的提携!” 朱由崧起身,亲自把宁虎扶了起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家老二,今年两岁是吧,等过两年,世子妃她们有了孩子,就让他过来当过小侍从吧!” 宁虎明白了,朱由崧这是有大事要安排他去做了,所以,他抱拳道:“宁虎愿为世子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由崧让宁虎坐下,自己站在堂中说道:“我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的确很危险,但距离赴汤蹈火还是有些距离的,你不必太过紧张了。” 说到这,朱由崧拿出自己画的草图放在宁虎的面前:“这是小琉球的北部,孤决议对其进行拓殖,具体的事务,将由你和马齐还有谢友青三人共同负责,谢友青负责运输人口和物资,马齐管开垦和户籍管理,你负责管教屯户并组织渔猎、抵御土人的袭击。” 宁虎有些不解道:“世子爷,为什么要去小琉球开拓?” 朱由崧苦笑道:“你以为我是欲壑难填吗?你以为我是暗怀不轨之心吗?” 宁虎急忙起身道:“宁虎不敢!” 朱由崧让宁虎坐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宁虎边上的椅子里,这才用推心置腹的语气对宁虎低声说道:“其实这么说说也没错,孤就是欲壑难填,就是心怀不轨!” xiaoshutingapp.com 看着宁虎脸上震惊的表情,朱由崧坦露道:“这大明江山本来应该是我家的,可是却被光宗父子所窃取了,我父王不甘心,我也不甘心,但如果仅仅是如此的话,大势之下,孤也不敢有什么奢望,然而,如今大明已经风雨飘摇了,既然光宗一脉做的不好,那孤,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呢?” 宁虎再次跪伏到了朱由崧的面前,但听朱由崧继续道:“只是朝廷正统尤在,天下又危机四伏,这个时候,孤不能置天下苍生不顾,贸然作乱,所以,必须另辟蹊径,拓殖小琉球就是孤应对不测天时的后手,进,可以练兵数万,席卷天下,退,可以狡兔三窟,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好了,孤该说的都说了,不知道,宁卿家,愿不愿意助孤一臂之力!” 朱由崧已经把话挑明了,宁虎又怎么可能还有其他选择呢,所以,宁虎冲着朱由崧叩首道:“宁虎,不,臣下愿意为世子爷效死!” 朱由崧伸手拍了拍宁虎的肩:“你不能死啊,孤还等着有朝一日,你做孤的陆炳呢!” 宁虎的脸一下子苍白起来:“世子爷,您,您知道了!” 朱由崧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是锦衣卫按在孤身边的暗子,但今天不跟你挑明了,你知道孤有不臣之心吗?” 宁虎颓然道:“若非今天殿下挑明,宁虎实不知道殿下还有宏图壮志,宁虎还以为,殿下只是爱钱而已,才拼命折腾的!” 朱由崧笑了笑:“出了王府的门,你可以去禀告本地锦衣卫百户,乃至开封的锦衣卫千户、北京的锦衣卫指挥使!” 宁虎苦涩的回应道:“世子爷就算是开拓小琉球,可一样没显露反迹,上面又怎么会听信宁虎的一面之词呢!” 朱由崧满意道:“你想的明白就好,这些年你也一直做的很好,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孤这才信的过你,不过接下来,你做好准备,把路通标行的事情移交给副手,再挑选一百个标师、趟子手、杂役,要那种可靠的,没有牵挂的,能在小琉球扎根的。” 宁虎应道:“是,臣下这就去安排!” “这次出航拓殖,大约是在明年的三月,所以,趁着还有时间,让他们轮换出海一趟,免得到时候成了软脚蟹。” “是!” 朱由崧再次拍了拍宁虎的肩膀:“起来吧,稍后把你家老大送到由桦的身边,至于安家费,我就不给了,且日后许你一个世袭伯爵。” 宁虎拜谢而退,等宁虎退下后,王乾捂着口鼻从暗处走了出来:“世子爷,为什么还要用宁虎?” “手上没有人呢!”朱由崧叹息道。“先用着吧,反正到了小琉球后只要把住了船,他再有异心,消息也传不出去的;更何况,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 王乾听懂了朱由崧的潜台词,是的,如果再捂不热的话,小琉球那里到处是瘴气,死了也很正常的。 所以,王乾应道:“那奴婢就通知赵山,把人安排一下。” 朱由崧沉默不语,但这是默许而不是反对,于是王乾也退了下去操办了。 朱由崧旋即表情有些沉重的在室内走了几步,冲着室外大声命令道:“裴渡,去把李谙叫过来!” 李谙很快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世子爷,您有什么吩咐?” “你和段炜商量下来,派谁是接替马齐?” 李谙答道:“奴婢安排世子府司膳田锴。” 李谙随即解释道:“马齐是从六品门副,监丞的职缺,所以要么用王府名下的监丞平调,要么用七品奉御升调,可是王府刚刚整顿过,不少人都新近履职,一时间没办法调配,倒是田锴这些日子办差,世子妃和几位夫人都说好,不如就让他升调一级,也好显示世子爷您有赏有罚!”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田锴去了杭州,那新的司膳可是从王府调过来的吗?” “是!正是段奉承从王府选调的!” 朱由崧这才满意道:“很好······” 441.从东江要人 “在下见过毛镇!” 毛文龙看了看面前的谢友青,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来:“谢先生,这隆冬季节了,你还要出海,贵东家倒也舍得啊,真是不体恤啊!” 谢友青笑着回应道:“没办法,事情重大,不得不由我亲自跑一趟了!” 毛文龙脸色凝重起来:“但不知,是何等大事,需要谢先生专程来一趟皮岛啊!” 谢友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东江镇一开,毛帅的补给自是源源不断了吧,辽南各岛上的辽民,这个年能做的舒坦了吧?” 毛文龙身边的张盘替毛文龙回应道:“朝廷的补给永远是给不足的,而且还是只有军饷,至于辽民的救济,却是杯水车薪,倒不如为福海号采木、采购皮货、炮制俵物收获的多了。” 谢友青笑了起来:“可是东江镇至今还拖欠福海号价值三千两的货物呢,这在商言商,正所谓千做万做,亏本生意是不做的,不知道,毛帅准备如何解决呢?” 毛文龙装傻充愣道:“本镇有欠贵号这么多钱吗?” 谢友青不动声色的拿出账本,摊开一页念到:“三月壬辰,售东江镇稻米六百石、宿麦二百石、铁斧五百件、皮甲二十领、纸甲四领;五月甲丑,售东江镇白布六百匹、红糖四百斤、咸猪肉一百六十扇、咸羊肉五十扇、铁锅二百个、铁矛头一千个······” 谢友青停下来,问毛文龙道:“毛帅,还要我念下去吗?” 毛文龙脸色难看的质问道:“谢先生今天就是特意来讨债的吗?” 谢友青笑道:“朝廷给东江镇的钱粮是固定的,而东江镇招揽的辽民却是日复一日增多的,所以,这钱粮永远只有不够的,更不要说,登莱方面还有一些漂没。” 在场的毛部将官一个个脸色阴沉,是的,就算是袁可立如此照顾东江镇,可是某些文官积习,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扭转的,所以该漂没的还是会漂没,无非是漂没的成数是东江镇还能接受的罢了。 “当然,东江镇还可以靠斩首报功!”谢友青继续道。“牛毛寨大捷和乌鸡关大捷一共斩首多少来着?” 所谓牛毛寨大捷和乌鸡关大捷是熊廷弼在天启三年九月间打的两次大战,当时经过那位民科军事专家的三次检视、百般挑刺后,报告明廷称“先后共斩首级七百二十六颗,生擒活夷十四名,夷妇五名······俱有札付符验,一并验确”。 要知道日后被吹捧到天上去的“宁远之战”中,守城明军依靠红夷大炮等先进武器,才一共“上首俘至二百六十有九”,由此可见东江镇的战果辉煌。 可如此辉煌的战果,明廷赏了多少银子呢? 好吧,一颗人头二两银子的确不少了,比一个家丁一个月的军饷都要高了,可通算下来,也就一千六百两不到,而且各级分润下来,到东江镇手上,就只剩下了一千二百多两,对于东江镇的巨大财政缺口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而且这钱还不能全部用来填补亏本,相当一部分要用来犒赏勇士的。 在场的游击将军陈继盛问道:“谢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友青正色的说道:“谢某的意思是,就算东江镇拿了朝廷的饷银,又拿了斩首的奖励,可还是远远不够的,即便是加上与福海号的贸易,那也是不够支应的,归根结底,是因为吃白饭的老百姓太多了!” 毛文龙的养子、时任皮岛右翼游击将军的毛承禄一下子站了起来:“谢先生,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放弃收拢的辽民,这不可能······” 谢友青却看向毛文龙,毛文龙见状只得呵斥道:“混账,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嘛?退下!” 毛承禄只好脸色臭臭的重新坐下,此时就听毛文龙言道:“谢先生,我这个养子脾气一向桀骜不驯,你不要在意了,不过,他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辽民都是我东江镇的兄弟姐妹,又如何能轻易舍弃呢!” xiashuba.com 谢友青冲着毛文龙一礼:“毛帅,且容我把话说完了。” 毛文龙便作侧耳倾听状,于是谢友青便解释道:“我刚才说的,并不是要东江镇放弃收拢从建奴治下逃出来的辽民,也不是舍弃现在已经在东江镇控制下的辽东百姓,毛帅,请屏蔽左右!” 毛文龙想了想,跟在场将官一使眼色,大部分的将官都退了下去,也就是毛承禄等少数将官和请兵留在场内,这些人是绝对不会让毛文龙与谢友青独处的,所以,谢友青便毫不在意的讲述道:“我家东主正在谋划扩大经营,需要一批种田的雇农和开矿的矿工,所以,既然东江镇养不了那么多丁口,不如,就由本号替毛帅分忧如何!” 毛文龙眨了眨眼:“福王要那么多难民真是为了种田和开矿?” 一年多时间,足够毛文龙打听出福海号背后是谁,因此一口喊穿了谢友青的倚仗也很正常,对此,谢友青不慌不忙的回复道:“千真万确,而且我家东主不但在招募辽民,而且还在招募河南、山东以及南直隶的流民,所以,若是毛帅不同意,我们也不勉强,生意还能照做,只是,毛帅这边得先归还了积欠,才能继续做下去。” 毛文龙眯着眼说道:“这么说,我不答应还不行了?也罢,眼下一时也夺不回辽东,十几万军民也的确苦厄,若是能让其中一些安顿下来,即便是为奴为婢,想来也是有人愿意的。只是,我想知道,贵号要招多少人?” 谢友青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东主那边要招多少人,反正一切还在草创,暂时还要不了太多的人,所以每次来皮岛交易,都捎带上几十号人回去就是了。” 现在除了台风季节和寒冷的冬季,福海号差不多两个月来皮岛交易三趟,如此计算下来,全年最多也就十五船而已,每船带走不到百人,全年也就一千三四百人人,其中还会有一些老少妇孺的,那么真正精壮的汉子就非常有限了。 所以,毛文龙松了口气:“这个数字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也罢,东江镇不干涉你们招募雇工的行动,一切,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谢友青拜谢道:“多谢毛帅,且容我提前奉上今年的年礼······” 442.说话的顺序很重要 “罗朝奉,你且派人清点一下吧。”朴班主一脸不舍的跟罗振声说道。“朝鲜丁银一万五千两,合大明金花银一万一千两;马,一百五十匹,每匹折价金花银十五两,合计二千二百五十两;虎豹皮,一百张,每张计价金花银十两,合计一千两;水獭皮,二百张,每张计价金花银六两,合计一千二百两;青黍皮,二百张,每张计价金花银二两六钱,合计五百二十两;霜华纸五百卷、白绵纸一千卷,两者合计金花银二百五十两;彩花席五十张、花纹席五十张、龙席一张,以上三项合计金花银一百八十两······” 罗振声一面派人清点物资,一面问朴班主道:“这数字不对吧,是不是少了?” 朴班主不解道:“以上我算的好好的,正好是三万两,怎么会少了呢?” 罗振声看着装傻的朝鲜人,也不生气,只是一笔笔的算到:“丁银成色一般只有七成,一万五千两,只能合大明金花银一万零五百两,若是算上一成的火耗,那就只剩下一万两出头了,哪来了的一万一千两。” 朴班主急忙解释道:“丁银的含银量的确有些低,但也并非全部都只有七成含银量,部分丁银的含银量差不多有七成半到七成八,所以,足够合金花银一万一千两了。” 罗振声冷笑道:“这是你说的,我可不认,我只认里面只有七成的含银量,所以,这一千两你得补出来。” 朴班主委屈道:“这些银子,还都是京商和松商凑出来的,再多,我到哪去弄啊!” 罗振声道:“这我就管不了了,毕竟帮你们干活,我们不能再贴银子进去吧!” 朴班主却怀疑道:“贵号又怎么可能分润一二!” 罗振声呵斥道:“你以为大明朝廷都是没见过钱的,一两万银子就能打发了?老实告诉你,这里面本号东家一分一厘都没赚,全部送进宫里了,否则,你以为宫里就这么好说话吗?” 朴班主还是不信,但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但他不说,罗振声还是要说的:“还有,这马,十五两一匹,谁给的价格,你们不要拿朝鲜的马价来糊弄好不好,这马,在大明,能有十两就顶天了,所以,你还短了七百五十两;另外,马养在这里,这些时日要不要喂,马料钱算谁的,我也不跟你多收,你补足一千两就行。” 朴班主当即质疑道:“这马,你们又怎么可能拿回大明去卖,肯定是卖到日本的,到了日本,别说十五两,就是二十五两都有人抢着要!” ranwena.net 罗振声瞠目结舌的看着朴班主,好半天后才说道:“老兄以为日本现在还在打仗吗?人家找就太平多时了,不打仗,要马干什么,就算要,还能卖出原来的价格吗?开玩笑不是!” 朴班主有心争辩下去,但看罗振声的样子,他知道对方是拿定主意要敲自己一笔了,所以为了朝王的大事,他只能忍气吞声的予以接受,不过,这么一来,他倒也决定福王府的确是没在三万两中揩油了,否则也不会在小的方面想方设法的赚便宜。 只是朴班主不知道,其实福王府并没有那么斤斤计较,但罗振声却趁机打起了小算盘,所以,才会有鸡蛋里挑骨头,石头里榨油的一幕。 “还有大枣、干柿、银杏、栗果,这些东西,你们以为大明没有吗?这三钱不值两钱的东西,也拿来充数,是不是觉得本号是收破烂的?” 朴班主见罗振声还在吹毛求疵,便直截了当的问道:“罗朝奉,您给一句话,到底还要我们补多少银子。” 罗振声给了个数:“在大明,无论是海运还是漕运,都有漂没的说法,我也讹你,毕竟,接下来福海号还要跟你们更多合作的,所以,我只要一成的漂没,你们再拿三千两金花银来吧。” 有了这3000两金花银,罗振声不但可以向谢友青及朱由崧交出满意的答案,而且自己能落下1000两左右的好处,显然是一举两得,但这个数字却是朴班主所不能承受的。 “罗朝奉,您高抬贵手!”说话间,朴班主塞了一张地契在罗振声手中。 罗振声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和全体京商、松商的一点心意。” 罗振声抽出来一看----朝鲜官府文字都是汉字,所以罗振声是能看懂的。 “济州府大静县东三里白山洞,”罗振声念到。“地二十结······” 结是朝鲜征收税赋的计税田亩单位,在税率二十税一的情况下,一结相当于上田三十八亩,下田五十七亩,也因此这是一张在济州岛拥有一百十四亩地的地契,虽然济州岛的地不值钱,但好歹也能有个金花银两三百两的价值了。 罗振声摇头道:“不是我不给班主面子,实在是这地契收不得,第一,根据《租地协议》,我个人是进不来济州岛内的,这田留在我手中也是无用;第二,加一成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大掌柜乃至东家的意思,我不也不好徇私啊!” 说话的顺序很重要,所以,朴班主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罗朝奉,朝鲜乃是大明属国,这《租地协议》嘛,只是为了应对士人之口的,原也是阻挡不了贵号人等进出岛内的;至于贵号大掌柜那边以及王府那边,还要请罗朝奉帮忙疏通。” 罗振声眯着眼睛考虑了一会,回应道:“三千两的确不太好减免,不过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支付。” 朴班主探问道:“不知罗朝奉有何主张?” 罗振声说道:“我家东主目前正想办法拓殖小琉球,正缺少足够的奴婢,若是能以济州岛上的官私奴婢,或者贵国原本要流放到济州的刑徒抵充,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虽说朴班主只求不要出钱,可听罗振声这么一说,还是有一丝莫名的担忧,所以,他问道:“不知道,这小琉球在何处?” “我也不知道,据说是琉球以南,福建以东,地近南洋,与朝鲜只怕有数千里之遥的。” 朴班主松了口气:“如此,倒是可以为贵号争取一二······” 443.天启三年的结算 朱由崧看了看面前的众人,宣布道:“开始报告吧!” 是的,现在已经是天启三年的年底了,又该方方面面向朱由崧报账了。 于是,接替姚力出任福庆号管事的傅枚,首先站出来报告道:“今年,福庆号购入豆油计白银三千七百五十两四钱三分三厘,购入食盐计白银五百零一两三钱五分二厘,用工计白银八百八十七两八钱二分六厘,支付路通标行护卫标费五百二十八两三钱三分一厘,销售所得白银八千一百二十四两三钱八分四厘,总计毛利二千四百五十六两四钱四分二厘,不过,九月初在安东购地、建场,花去了二千五百八十两有奇,所以最终是亏损一百二十三两有奇。” 傅枚说到这,偷眼看了朱由崧一眼,这才继续道:“此外,明年五月前,福庆号将进行正式搬迁,届时一定还有例外的大笔支出,并且还会影响到全年的销售总额和盈利······” 朱由崧听到这,立刻打断道:“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你先退下,让介庵来说吧。” 傅枚只好退了下去,此时就听第二个汇报的何剡言道:“今年双福号采购各项原料共计花销金花银一千四百六十五两三钱六分七厘,以上这个数字不包含世子爷这边提供的秘法秘料的成本;人力方面的开销是五百零三两一钱二分五厘;支付路通标行护卫标费一千三百二十二两七钱四分一厘;销售额是三万零八百五十二两八钱二分;所以核算下来,毛利为二万七千五百六十一两有奇。” 朱由崧满意的冲着何剡笑了笑,何剡便退了下去。 接着,福春号管事田轸出列言道:“福春号今年一共购入黄铁矿及原煤计白银二千八百六十五两有奇,人力方面及相关防护方面一共支出一千零九十五两有奇,路通的标费支付四百二十一两有奇,打点兵仗局及御马监规费三千一百二十两,向兵仗局销售硫磺一万二千一百两有奇,福海号采购硫磺二千一百三十两有奇,另外向世子爷这边进奉硫磺作价白银一千七百五十两,向世子府冶铁场出售铁骨料(海绵铁)计五百两,以上毛利八千九百七十九两有奇,但兵仗局拖欠福春号货款五千两有奇,且世子爷这边拿货也不入账,所以实际到手毛利仅二千二百二十九两有奇。” 朱由崧笑道:“孤拿走的,福春号确实不能算作毛利的一部分,但兵仗局,人死账不倒,总有跟对方结算的时候的。” 既然朱由崧这么说,田轸也没什么好争辩的,便退了下去,把位置留给了谢友青。 谢友青报告道:“今年,建设济州、平户、长崎以及皮岛等四处商栈,一共花了三千四百八十七两白银;自行购入海船两只、通过颜思齐方面购入海船一只,合计花了一千四百二十七两;船场方面各种投入,折银是一千一百两有奇;水手、护卫这边,今年一共是花了四千四百六十两;此外,拿货一共花了八千九百二十五两有奇······” 福海号的花销,每一笔都有明确的记录,是完全说的清,但收入这块却有不小的问题。 “今年一年,福海号一共毛利一万三千七百两,其中倭铜折价八千七百两白银,木料折件一千零五十七两,其余货物商品折价三千九百四十三两;另外,福海号还有未销售的存货,计约白银一千四百余两。” 事实上,事情没有谢友青说的那么轻描淡写,这8700两白银的铜材,约等于145000斤铜,按其中有2%的含银量来计算,内中就有价值46000两的白银,至于剩下的铜当中又有一半变为了假钱回流到日本国内,再次换取了铜和其他日本特色商品,而这部分的收益,谢友青并没有当众说出来,所以,福海号的实际盈利是要超过70000两白银的,以至于朱由崧拿到详细账本后,也要咂舌海贸的巨额暴利。 不过能有这样的暴利,谢友青也付出了极大的辛苦,对此,朱由崧给了一句“今年辛苦了”,就暂时让谢友青退下了,当然,这不是朱由崧赏罚不公,而是他还没有开始赏呢,一切得等所有人报告完了,再说。 笔趣阁 谢友青退下后,冶铁场管事刘文出列汇报道:“包含跟福春号购买的铁骨料在内,今年冶铁场在铁矿石和原煤方面一共花销了三千一百七十余两,人工六百二十余两,路通标费四百两,以上合计四千二百两有奇;销售这块,大内兵仗局采购了一万零三百六十两的团钢和生铁,福海号采购了一千三百十五两有奇的生铁和团钢,另有价值四千两的精钢和价值二千一百两的生铁和团钢,由世子爷另做安排了。” 刘文口中的精钢,自然就是坩埚钢,但说到这,刘文的话其实还没有完:“与福庆号一样,冶铁场这边分出的福鑫号今年九月去了淮安购置土地和新建工场,为此,从冶铁场这边支取了四千两白银;与福春号一样,大内兵仗局也拖欠了冶铁场三千两的货价,所以,七折八扣下来,冶铁场,今年毛利是四百七十五两有奇。” 因为何剡之前吃过朱由崧的排头了,所以刘文知趣的没有把朱由崧拿走的钢铁计算在毛利之内,对此,朱由崧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让刘文归列了。 在刘文之后报告的是唐垚,他是宁虎推荐给朱由崧的新任路通标行总标头,也是当初宁虎从王府仪卫司带出去的唯二的亲信,但经谛听的清查,唐垚不是锦衣卫和东厂的暗哨,所以,朱由崧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态度,任命他为宁虎的接班人。 “世子爷!”就听唐垚说道。“今年路通分两批,招募了大约三百名趟子手和杂役,以填补部分标师、趟子手被划入福海船行的空缺以及设置淮安分标行后的人力不足,再加上去年有三名标师、六名趟子手和十一名杂役因为种种原因,遇难和负伤,因此今年在人力上的支出是非常巨大的,一共支出了七千七百六十六两······” 444.天启三年的结算(2) “除了这小八千两以外,原有的标师、趟子手、杂役一共支出了一万五千一百三十七两有奇,损耗火药、铅弹、弓箭等军械六百零一两有奇,而今年路通标行通过向王府和世子府名下产业提供护卫及押运,一共获取了一万六千零四十四两有奇的收入,不算新募人员的支出,大约有三百零六两的毛利,若是算上新募人员的开销,则亏空七千四百六十余两。” 唐垚退下后,冶铜场的管事毛为出列刚想说些什么,朱由崧阻止道:“你这边的账比较复杂,等一会,单独跟我说就是了。” 毛为于是止步不前,边上的郝芳便出列言道:“世子爷,今年世子府在桃源、睢宁、邳州、宿迁等灾区购入了田土三十七顷又四十七亩三分,收募门仆庄户五百零六户计三千零三十九口,以上共花银子六千七百五十一两有奇;灾后,安排这些门仆庄户排水抢种,又花了三百一十两正;又施予以上人等口粮,稻米、杂谷四千一百二十石,计银二千零九两有奇;不过,抢种甘薯、洋芋等应急作物后,九月末的时候收获了一批,或可让门仆庄户坚持到明年收获季,而不用再做贴补。” 朱由崧皱了皱眉:“三十七顷太少了,想办法在上述各县州再多买一些,盐碱地也行,正好让农本堂迁过去,就地进行土壤改造的尝试。” 边上的管墨艺塾山长邵存英出列应道:“是,我回去后就安排!” 既然邵存英已经出列了,那他就正好继续说下去:“今年管墨艺塾一共开销了金花银五千二百两有奇;此外,因为名头打出去了,所以,今年有二十三位外面的童生报名入读河洛书院,每个人收了二两银子的束脩,这就有四十六两的营收了;还有就是,今年还招了二十八名付费的生徒,这又是二十八两的营收。” 付费生徒与免费生徒的区别在于,后者需要终生在福王府名下产业做事,而前者只要熬过了学徒期就可以脱离福王府的工场了。 朱由崧想了想,跟邵存英说道:“邵先生,这点营收对孤来说根本无所谓,但艺塾能把名头打出去,孤还是很满意的,来年还要继续拜托各位师范。” 邵存英笑盈盈的退了下去,水泥窑的管事汪閜出列道:“水泥窑这边,今年只有出账,没有入账,前后一共花了二百零三两有奇。” 朱由崧表示知道了,然后抬眼看向一边做记录的裴渡:“裴渡,总的数字出来没有?” 裴渡报告道:“世子爷,出来了,去年一共盈利二万三千三百七十四两,另外还有八千两的未付账目,另外,还有借给朝鲜的那笔银子,所以得再减去一万九千两。” 所谓借给朝鲜的那笔银子,指的是朝鲜用货物抵充的那贿金,要知道紫禁城里是不收货物的,所以,等货物卖掉了,这笔银子最终还是能周转回来的,只不过,眼下是必须用世子府名下的现银先填补一二缺口。 朱由崧没有考虑朝鲜那笔代用银子的事,而是直接宣布道:“傅枚是新接手福庆号的,今年就少拿一点,赏三十两;姚力给一百五十两,裴渡,你自己拿六十两,另外,福庆号的其余人等,赏三百两,傅枚,你妥善分配了,方方面面都安抚到位。” 傅枚也知道,今年自己是占了姚力的便宜,因此对于朱由崧的安排没有任何的怨言,便出列应了一声:“是,小的一定安排妥当。” “何剡今年赏六百两,另外,双福号再拿六百两给下面的工匠!” 何剡出列道:“臣下谢过世子爷重赏!” “这是你们应该拿的!”朱由崧摆摆手,两人退了下去,朱由崧便继续道。“田轸赏五百两,福春号的工匠们赏六百两。” 田轸出列拜谢道:“臣下谢世子爷重赏,臣下等愿为世子爷竭诚尽力!” 田轸退下后,朱由崧看着谢友青说道:“吉平这边,赏一千五百两,福海号其余人等赏三千两。” 在场的众人,微微有些耸动,但他们也知道海上风险极大,谢友青这钱都是用命搏来的,所以虽然羡慕,但也并不嫉妒。 谢友青出列拜谢道:“臣下等愿为世子爷效死!” 朱由崧笑了笑,让谢友青退下,然后对刘文说道:“冶炼场一共赏八百两,你自己回去分配吧!” 刘文出列应道:“是!” 朱由崧又跟唐垚说道:“宁虎赏三百两,江涛赏三百两,你自己拿五十两,其余的标师、护卫、趟子手、杂役都多拿一个月的俸银吧!” 唐垚也没有意见,然后朱由崧跟郝芳说道:“你今年就只能拿五十两了!” 郝芳出列道:“小的,今年也没做什么,能拿五十两赏赐已经心满意足了!” fantuankanshu.com 朱由崧点点头:“明年好好做,孤是有功必赏的!” 毛为应道:“小的明白!” “邵山长,”朱由崧让毛为退下,然后对邵存英说道。“艺塾这边另赏双俸吧!” 邵存英矜持的对朱由崧拱了拱手:“多谢世子爷厚爱!” 既然一圈人都说完了,朱由崧便道:“谢友青和毛为留下,其余的,今天就散了吧!” 一众人等向朱由崧行礼后退了出去,朱由崧转身问裴渡道:“现在还剩下多少了?” 裴渡计算了一下报告道:“不计未收账款和暂支借款,应该还剩下一万三千八百两有奇。”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先让谢友青退到外间等候,然后他跟毛为交代道:“冶铜场这边,只有支出没有盈利。” 毛为明白朱由崧的意思,是的,假钱也好,铜炮也罢,都是不能见光的事情,所以,他便应道:“是,冶铜场今年没有盈利,只有采买燃料的二百两支出。” 朱由崧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不过冶铜场这边也辛苦了一年了,这样吧,拿一千两去给所有人分一分,让大家过个好年,但记住了,钱给你们了,别分钱还分出事来。” 毛为应道:“小的不敢,小的一定要上上下下都满意!” “那你先去吧!”朱由崧喝退毛为道。“顺便去把谢友青叫进来!” 毛为去把谢友青换进来了,等谢友青再度出现在朱由崧面前后,朱由崧言道:“刚刚人太多,不好让你和福海号作为众矢之的,但你们的辛苦,孤都看在眼里,这样吧,除了刚刚的一千五百两和三千两外,你再拿二千五百两走,你自己拿二千五百两,另外四千两给福海号上下分。” 谢友青也不多话,只是冲着朱由崧深深的行了一礼:“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 445.天启三年的结算(3) 谢友青走了,朱由崧问裴渡道:“除了未收账款,福海号实际还有多少盈利?” 裴渡应道:“回世子爷的话,那批铜料至少值当六万两金花银的纯利!” 朱由崧叹息道:“真正花钱的项目还在后面呢!王乾,该你说了!” 王乾从阴影里走出来,对朱由崧汇报道:“京邸那边,今年一共花了一万零三百两,这笔钱里包括见魏忠贤的门包,一次是三百两,见了两次,一共是六百两;另外,《毬报》、《商报》、《马报》方面一共花了一万七千六百余两。” 由于不清楚裴渡是不是对谛听和福王密谍知情,所以王乾用三报代替谛听,用京邸代替福王密谍,但名称如何修饰,花的钱却是不会少的。 “二万八千两。”朱由崧咂舌道。“虽然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商报》和《马报》都是初办,开销大了点,可二万八千两也委实太高了一点。” 王乾进言道:“世子爷,这钱怕是少不得的。” 朱由崧点头道:“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说到这,朱由崧让裴渡去把李谙叫了过来:“李伴伴,世子府今年开销几何啊!” 李谙答道:“今年包括內侍、宫人、舍人的月例、赏赐以及其他开销,一共花了一万三千余两,年底大约还要再开销三千两,不过,奴婢估摸着,明年的开销会降一点,全年应该有个一万四千两就够了。” 朱由崧一算计,苦笑了起来:“还好,还好,今年账面上还是有些盈利的!” 说罢,朱由崧问李谙道:“李伴伴,世子府这边一共还有多少存银啊!” 李谙想了想,给了一个大概的数字:“约摸着还有十一万两的样子!” 朱由崧知道,李谙应该是打了不大不小的埋伏,不过11万两账面存银也够他完成对小琉球的初步拓殖了,所以,他便关照李谙道:“过了年,准备一万五千两银子交给世子妃,今后世子府里的内部开销都由世子府掌管,多不补,少不退,且看看世子妃的管家能力吧!” 李谙张大嘴了,好半天才道:“若,若真是亏空很大怎么办?” 朱由崧笑道:“你且帮着看顾一下,总不要叫世子妃在众人面前太难堪了。” 李谙发现朱由崧并没有剥夺自己在世子府里权威的意思,这才高兴的应道:“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了,小账算完了,该算大账了,”朱由崧喝了口水,对裴渡吩咐道。“且让赵鲁过来报账吧!” 赵鲁其实就在轿厅候客室等着朱由崧的传唤,所以,没隔多久他就抱着一大摞账本,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赵鲁,把今年的收入和开销都说一下,先从收入说起。” 赵鲁应了一声开始汇报:“首先是顺和店,顺和店的收益则分为三块,第一块是河南境地的税关收入,今年截止到这个月的二十号,一共收缴了五千八百六十七两四钱四分五厘的税银;第二块,是售卖各种货物的获利,一样截止到这个月的二十号,各支店汇总的数字是八万一千三百二十两伍钱五分二厘;第三块,是飞票和银元的钱息,其中飞票这块今年大约获利一千九百余两,较前两年有了明显的增加,但银元这块,虽然有了一部分钱息,可是除了闽广以外,各地多半还是只认成色,认样式的不多。” 顺和店81000两的毛利听起来很多,但别忘了其中至少有60000两来自倒卖双福号生产的银镜,因此从这一角度说,顺和店在其他商品销售上很是不力,但朱由崧没有抓住这方面的问题不放,反而针对银元这块做了论述。 “银元也就正式推出九个月而已,要让方方面面都接受还是需要时间的,所以,银元这块的钱息(铸币税)暂时不用着急,还是先让银元流行起来再说。” 赵鲁应道:“是,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毕竟用本藩的银元远比银两要方便,等各地都认可了,那才好大规模进行改铸造。” 朱由崧盘算了一下,问赵鲁道:“你刚才说的是纯利还是毛利?有没有扣除了存货,未付款,以及各种成本呢?” 赵鲁把具体的账本放在朱由崧面前,然后说道:“世子爷,奴婢说的都是纯利!该扣除的,奴婢已经都扣除了,部分成本,譬如人力上的成本稍后会在王府的总支出中有所体现的。” siluke.com 朱由崧虽然觉得这样做账有些问题,但也没多说,毕竟他手上能用的人不多,没办法全面接管王府的账本,所以,只能先沿用旧的结算体系了。 “知道了,你继续说吧!” 赵鲁便继续道:“王庄这块,应收年贡折算下来是六千六百七十三两七钱七分三厘,之所以有所减少,是世子爷这边减免了一部分的年贡!” 赵鲁这么一说,朱由崧想起来了,当初他可是为了推广新作物,而降低了一些王庄赡田的年贡的,于是,朱由崧便问道:“那些种植新作物的王庄,今年收成怎么样?” 赵鲁知道朱由崧必然会问,因此早有准备:“回世子爷的话,一共是十七顷又十五亩三分地中了新的作物,平均一亩能收四百斤的甘薯,五百斤的洋芋头,但这些东西,庄户们明显有些吃不惯!倒是那些种在坡地上的珍珠米还更受欢迎!” 朱由崧沉默了一会,对赵鲁说道:“用王府收上来的贡米白面跟这些庄户换了甘薯和洋芋头,我另有安排。” 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刻,普通百姓不想吃不习惯的马铃薯和红薯,朱由崧是理解的,但河南的王庄屯户或还能挑挑拣拣的,可那些明年会去拓殖小琉球的流民、辽民以及福海号寻来的朝鲜官私奴婢可就没那么好命挑嘴了,所以,这些红薯和土豆总有去处的。 “对了,让他们留下种,明年继续种,种出多少,王府都跟他们换,绝不让他们吃亏了。” 没错,从明年三月开始,每个月都有不下两百名的拓殖者会运往小琉球,粮食的缺口始终是存在的,所以,河南这边种出多少土豆和红薯来,都有办法消耗了,至于日后小琉球能自给自足了,也不打紧,大明即将进入大灾套小灾的恐怖时期,灾民可没办法挑食的······ 446.天启三年的结算(4) “对了,今年王府有没有收地?” “回世子爷的话,收了一百多顷地,”赵鲁回复道。“河南府、开封府、归德府还有徐州,零零散散的,倒也不成气候!” 朱由崧想了想,没有让赵鲁把徐州的地划给世子府,毕竟,他虽然管家,也是好将公中财产转移到私人口袋里的。 不过赵鲁既然提到了徐州那边,朱由崧便顺势问道:“跟徐州当地的士绅谈妥了吗?” 赵鲁知道朱由崧在说什么,便回复道:“奴婢亲自去谈的,一共谈下来六家,三家为王府供应铁矿石,三家为王府供应煤炭。” 朱由崧点点头:“这几家的货,今后直接福鑫号交接,顺和店就不要再多过一手了。” 赵鲁知道朱由崧这是为了控制成本,所以,心头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应道:“是!” “还有,太平府的黄铁矿的事有进展吗?” 太平府的铁矿石是苏钢的主要原料,苏州商人对此看的很紧,是福王府没办法插手的,不过黄铁矿就不一样了,虽然江西那边有人从太平府购入黄铁矿制作硫磺,但由于江西本地就有黄铁矿,所以采购量很小,也不禁外人掌控,所以,福王府才有机会插上一脚。 赵鲁答道:“已经买下来两座矿了,其他的还在谈。” 朱由崧权衡了一会,告知道:“开矿不要用顺和店的名义,办一个新的商号,顺便把炼制硫磺的事情也一手操办了。” 赵鲁提醒道:“世子爷的意思,奴婢明白,本藩名下有成百上千的矿工的确是让人忌讳,所以开一个新的商号,不跟本藩搭上关系,那也是应该的,可是,这么一来,各地税关可就免不了抽检了。” 其实抽检也好,交税也罢,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一个商号背后没有权势人家的话,必然会遭到沿途税吏的敲诈勒索,如此一来,成本就高了许多。 朱由崧笑道:“毕竟只是一些黄铁矿石,既不是硫磺这等贵价物,也不是铁骨粉这等精料,一路上又能收多少银子去呢!” 赵鲁探问道:“世子爷准备把这批料运到哪去炼制?” 朱由崧言道:“应该也在淮安一线吧!” 赵鲁当即判断道:“即便是只从太平府运到淮安,炼制的成本也要比世子爷您在河南本地炼制时贵了至少一倍。” 朱由崧一呲牙:“有这么多吗?” 赵鲁肯定道:“有,肯定有这么多!” 朱由崧有些作难了,好半天后才决定道:“开采还是要找当地的势家合作,这样在太平府就不会被敲诈了,但东西开采出来后,就直接卖给顺和店太平支店,然后打着顺和店的旗号运往淮安,然后再就地卖给世子府名下的新工场。” 赵鲁虽然觉得朱由崧这个决定有些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王府的确不宜涉及到采矿业,所以,他还是应道:“是,奴婢会安排妥当的。” 朱由崧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而问道:“河洛会馆这么今年什么情况?” 赵鲁报之道:“字花方面,今年河洛会馆一共盈利四万三千一百二十七两有奇;蓝毬赌毬这块一共盈利二万七千八百五十五两有奇;赛马会这块,今年盈利有四千两。” bqgxsydw.com 朱由崧知道,赛马会的盈利是抵消不了赛马会的前期成本的,所以朱由崧关心的问道:“答应宫里的那七万两是什么时候给?” 赵鲁答道:“今年肯定给不了,都按十足一年了再给,奴婢估算了一下,若是以现在的规模,给掉宫里一万两的话,王府这块就剩不了多少了。” “你担心,本藩替宫里做了嫁衣?”朱由崧笑了起来。“那你就是过虑了,当初字花和蓝毬赌毬也不是一下子就做起来的,少不得要一两年的发展,所以明年、后年你再看,这一万两花的绝对是值得的。” 既然朱由崧信心十足,赵鲁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转而汇报其其他方面的收入来:“另外,今年王府在销银铺、典押铺、饭庄、酒肆、酒庄、店铺门面出租等方面还有七千一百六十两有奇的收益;盐引这块,每引十两,王府名下一共有一千七百引,也就是有一万七千两的收入;再有就是王爷和世子爷您俩一年的俸禄,合起来折银约三千两。” 福王作为亲王一年有俸禄一万石,朱由崧作为亲王世子一年俸禄有二千石,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一文不值的大明宝钞,真实到手的禄米,父子两人加起来差不多是二千四五百石的样子,折合成金花银,也就二千两左右;此外,还要朝廷每年还要给予亲王、亲王世子各种丝绸、布料、茶叶、御酒、马料、香花等供给,这部分也就一千多两白银。 朱由崧看向一边的裴渡,裴渡立刻加了一下,报告道:“世子爷,一共是十九万七千九百零四两有奇。” 朱由崧问道:“还有收入吗?” 赵鲁翻开了一下账册后,回应道:“有,世子爷去年不是处置了一批王府內使吗?内中有些人去年没有偿付清全部的退赔款子,今年补交了一部分,还有些去年抄没的物资当时没有变卖的,今年变卖了,所以,这两部分,加起来是七千四百五十五两有奇。” “那就是二十万五千三百六十两喽!”朱由崧心算出一个数字后,对赵鲁说道。“可以把支出说一下了。” “是!”赵鲁又拿出一个账本放在朱由崧的面前,这才说道。“今年,除开世子府这边,王府内外各色人等的月俸、年例和赏银,一共是二万八千一百二十二两有奇。” 朱由崧眨了眨眼:“不多嘛,世子府这边也开销了一万六千两,王府这块倒是节省。” 说着,朱由崧仔细翻看了一下账本,然后对赵鲁说道:“等段炜和赵岩这边的考评出来了,孤再看看,该降的要降,该调转的要调转,该赏的也应该赏!” 赵鲁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京邸的日常维持费计有三千两,王府的日常维持费计有一万六千两,仪卫司的赏赐是六千两,赛马会这边的投入是八千五百三十五两······” 447.天启三年的结算(5) 朱由崧刚才还说王府的开销不大,结果发现赵鲁是把人员薪酬部分和王府非薪开销是分开计算的,脸一下子有些古怪了起来,不过,朱由崧也不好随意的滥发无明之火,所以,他貌似随意的翻看了一下赵鲁交到自己面前的账本。 “贵妃处奉献三千两,这是给祖母的孝敬,倒是不能少了;这笔三十两的支出是?” 朱由崧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赵鲁:“珍珠蚌的养殖到什么程度了?” 赵鲁回复道:“奴婢最近去勘查过了两回,勘察下来,应该说是基本成功了,十只蚌里有八只有珠,只是现在河蚌体内孕育的珠子还太小了,取出来是卖不了多少价钱的,奴婢问过养殖那边的管事了,据说还要三年才能取用。” 朱由崧点点头:“既然基本成功了,后期培育也需要比较长的时间,那么现在就扩大鱼塘的数量,争取到时候能有一个不错的产出。” 赵鲁回应道:“奴婢已经安排了,明年会将现在二十亩的鱼塘扩大到八百亩。” 朱由崧想了想,根据赵鲁的报告,珍珠蚌在植入珠坯后,需要至少4~5年的育殖,而若是历史没有改变的话,再有五年,陕西那边就要掀起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了,所以,这珍珠蚌若是养殖在河南,只怕到时候留存不下来啊! 一念及此,朱由崧便关照赵鲁道:“明年养殖的数量不要那么大,先搞个一百亩再说,后年,这些个养殖匠户,我另有去处安排。” 朱由崧是要把这些养殖户迁到小琉球去,但之所以明年还要稍微扩大养殖范围,一个是因为小琉球拓殖初期,重点是在耕地和粮食种植,暂时还无力顾忌到其他的经济生产,所以迁移珍珠蚌养殖户的事情没有那么急。 而第二个原因是,养殖珍珠蚌的主意虽然是朱由崧出的,但最初的投入都是以福王府名义进行的,所以,朱由崧也不好平白的拿走了,有一百二十亩珍珠蚌打底,至少不至于让王府在这桩生意里吃亏了。 朱由崧的决定,赵鲁是无法拒绝的,所以,赵鲁只是提醒道:“世子爷,当初,王府是答应,如果珍珠养殖能够成功,便给这么渔户们授地的。” 朱由崧笑道:“知道,孤不会食言而肥的。” 说到这,朱由崧把账本重新规整好,当然,他不是不查了,而是现在暂时不查了,等赵鲁离开后,他自然会命人进行复核的,而且复核之后,还会安排人去王府名下的内外机构进行抽检,目的并非是一定查出什么问题,而是要让王府内外都知道,自己之前处理人,并不是在搞一次性的运*动,所谓“考成”将会长期化。 合上账册后,朱由崧扭头问身边人道:“裴渡,王府今年的盈利是多少?” 裴渡加减了一番后,报告道:“若按赵公公现在所说的数字,今年王府应该能有十二万四千三百六十一两有奇的盈利,再加上历年的积蓄,王府这边一共有四十五万一千九百零八两有奇的窖藏,至于其余粮、油、酒、布等其他存储另计!” 朱由崧笑盈盈的问赵鲁道:“有这么多吗?” 赵鲁摇头道:“王府现在绝对没有那么多的库存银两。” 赵鲁意识到朱由崧正等着自己的解释,便开口道:“账面上或许有四十五万两之巨,但自打顺和店开设了飞票业务后,各地支店都从王府借支了一笔银两用于兑付,虽然,眼下飞票已经开始见利了,但各地支店的存取还是不平衡的,这部分银子一直在流转,并没有全数回归王府的银库,所以,眼下王府银库里最多只有二十万两白银。” 朱由崧听罢,突然问道:“王府内外,有多少人跟银库借银子了?” 赵鲁迟疑了一会,回复道:“内宦中已经没有了,但长史司那边前后借了差不多二万两,另外,王妃和几位夫人那边,也有亲戚来借银子,零零散散的也有万把两吧。” 赵鲁所说的夫人,当然是包括邹夫人在内的福王的妾媵们。 朱由崧摸了摸上嘴唇的短须,冷然道:“也就是说,外借的银子,差不多就三万两?” 赵鲁急忙修正道:“世子爷,还是算三万五千两比较妥当!” “那就算三万五千两!”朱由崧凝神思索了一会,有了决断。“既然是亲戚借钱,也不好催讨,王府的面子,王妃的面子,还有几位夫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所以,就以现在三万五千两的外债为限,讨要回了多少,才能再借出去多少。” 赵鲁有些作难:“这不太好吧,万一闹将起来,免不得有人说世子爷刻薄!” 朱由崧冷笑道:“只怕现在就有人说孤刻薄了,也不差他们几个!” 边上的李谙插话道:“赵公公,世子爷说了,三万五千两,讨回多少,才能放出去多少,您不会跟长史司那边多讨要一些吗?这些王府官,拿着王府的银子在外面生息,却不给王府多少好处,可不能惯着他们呢!” 李谙的意思有两重,第一个就是明面上说的,要赵鲁尽量向王府官讨要借款;而第二个则是提醒赵鲁,姚妃等人的亲戚可不仅仅是本钱不还,连利息都未必给了,王府不跟他们讨要已经是给足了方方面面的里子面子,再闹腾再说朱由崧刻薄,那就是他们的错了。 yqxsw.org 赵鲁当然听懂了,但在他看来,李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正跟这些王府戚贵们打交道的是他,到时候,这些人的怨气不敢向朱由崧发作,就只能冲着他来了,如此,积毁销骨,他也就没什么将来了。 只是,赵鲁也明白,上位者用你,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分摊责任的,所以,他不好跟朱由崧硬顶,只能应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会想办法收回这笔款子的。” 朱由崧并没有修正赵鲁口中的谬误,而是说道:“你刚才说的二十万两金花银,是现存实数,不包括这笔解款吧?” 赵鲁应道:“是的,不包括这笔借款······” 448. “好大的雪啊,就不知道百姓有没有受灾了。”走到殿门边,看着飘飘摇摇的鹅毛大雪,天启帝扭头向魏忠贤问道。“朝鲜人答应的那笔银子解进内库了吗?” “回皇爷的话,已经解进内库了。”魏忠贤报告道。“不过这笔钱应该是朝鲜人拼凑出来,有些乱,其中有朝鲜的丁银和元银,日本的银铤,有朝鲜和日本发行的铜钱,还有明显是福王府收了朝鲜人给的实物后,给的对价银子,真要折算成金花银了,可能会有一些火耗。” “福王府给的对价银子,是‘福藩赏顽’银吗?”在得到魏忠贤的确认后,天启帝问道。“数量多吗?” 魏忠贤回复道:“不算很多,也就一千七百多两而已,本身无非是成色差一点,勉强还是能用的,但朝鲜和日本的铜钱就只能熔了以后,重新改铸天启通宝了。” 天启帝眼眉一挑:“改铸,你们是准备改铸折二钱呢,还是改铸当十钱呢?” 魏忠贤看了看在场的王体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王体乾便代魏忠贤回复道:“皇爷,恕奴婢直言,市井之上对天启通宝颇有些怨言,认为是劣钱,尤其是当十钱,各处都不愿意收,所以,奴婢以为,魏公公所言铸钱并不妥当,还不如铸成铜器发卖的为好。” 王体乾算了一笔账给天启帝听道:“现在市面上一件上好的铜器,差不多能值五六两银子,而同样的铜料,铸钱的话,也就值个三四两银子而已,这就差了小一半了,再加上劣钱,百姓不喜,所以,实际上可能差的更多。” 铸造天启通宝可是户部的首尾,而户部几乎从光宗泰昌年间就掌握在东林党人手中,因此王体乾这话,看起来是讨论怎么才能创收,但实际上是攻击东林党人的铸币政策。 天启帝也不知道是没有听懂,还是听懂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一边向殿内行去,一边转移话题道:“朱由崧也太不像话了,司礼监为了多赚那么一二两银子,已经是智计百出了,他居然还在银钱上动手脚,魏忠贤,你派人跟福王京邸打招呼,让他们把成色的差价,立刻给朕补齐了。” 1200ksw.net 魏忠贤苦笑道:“不过是三百多两,奴婢可张不开这个口,丢不起这个脸呢!” 天启帝坐回御座,点头道:“也是,区区三四百两银子,朕也丢不起这个脸呢!” 说到这,天启帝抬眼扫了扫面前的王体乾和魏忠贤等人,伸手在御座的一端拍了一下:“可是,这万里江山、亿兆子民的大明朝,现在是一条破船呢,国库里空空荡荡的,内库里也几近干涸,没有钱,朕想干什么都干不了,更不要说应对东虏、南蛮了,所以,多几百两也是好的,你们要是开不了这口,朕自己去跟福王世子说!” 王体乾和魏忠贤等人立刻跪了下来,磕头求饶道:“是奴婢等无能,让皇爷操心了!” “无能!你们的确够无能的!”天启帝冷然道。“魏忠贤,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要是拿不出解决的办法来,你们都给朕滚蛋,现在又是几个月过去了,你们有章程了吗?” 魏忠贤抬头道:“奴婢和王体乾他们几个商议过了,也派东厂的人探查了一番,奴婢以为,当年神宗爷派遣矿监税监,虽然闹得天下不安,但银子还是实打实的收上来了,若无这笔银子打底,三大征不可能获胜,朝廷也没办法从先帝爷那会坚持到现在。” “所以,你还是建议朕要派税监和矿监?”天启帝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然后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室内小范围的踱起步来。“不妥,不妥,税监和矿监是方从哲假借皇爷爷的遗诏给废止了的,父皇在位时也没恢复,若是朕重新设置,只怕一提出来,就会被天下舆论攻击为昏君了,不妥,不妥!” 王体乾进言道:“奴婢们商量下来的意思是,只做不说,不正儿八经的从宫里派出税监矿监,而是让各地守备和镇守中官盯住了商税的征收环节,收不上银子就拿了他们的职司,如此一来,下面一定就会用心的。” 天启帝停下脚步,嘴里咀嚼道:“盯住商税?收不上来,就革职处置?” “是!”魏忠贤补充道。“今年一来,户部收上来的商税只六万多两,实在是太少了,奴婢不是说各级官员都徇私舞弊了,但国朝以为多收银子是恶政,保不齐有些官员为了谄媚当地士林、乡绅而故意少收税,搏一个爱民如子的虚名!” 王体乾进一步说道:“外朝这些官得了名气好升官,可最终受困的却是朝廷和皇爷,所以,这等混账事体,奴婢等是不能再视而不见了,哪怕因此得罪了外朝,奴婢等也在所不辞!” 天启帝摆了摆手:“别把几位先生都说成了贪鄙之徒,朕相信他们都是公忠体国的,应该能够理解朝廷和宫中的困难!” 王体乾和魏忠贤对视一眼,以为天启帝许了,然而却没曾想,就在这个时候,天启帝突然问道:“如果放开手去收税的话,能给内库增加多少银子?” 王体乾知道,天启帝这是权衡利弊了再做决定,可是天启帝可以斟酌再斟酌,但他和魏忠贤等人却是没有后退余地的,于是为了坚定天启帝对司礼监的支持,他咬牙切齿的回应道:“奴婢以为,每年至少能为内库增加二十万两金花银的进项。” 魏忠贤听明白了王体乾的意思,跟着表态道:“奴婢亲自盯着,谁要是敢把一丝一毫塞入自己口袋,奴婢第一个活剥了他!” 天启坐下来反复判算了一会,苦笑道:“尔等记住了,只收应收的商税,不可有任何残民以逞的行为,若是,此等行为被朕知道了,朕第一个收拾的就算你们!” 魏忠贤和王体乾齐声应道:“奴婢等不敢!” 天启有些沮丧的倚在龙椅上,然后冲着魏忠贤言道:“记得跟外朝协调好了,朕不想看到鸡飞狗跳的场面······” 449.要与东林决战了 天启三年十二月,孤军深入的贵州明军王三善部,在粮援不济的情况下,被迫焚烧了在大方一线的营地,然后退兵返回贵阳,但此时安邦彦率兵实施尾随追击,致使断后的明军中军参将王建中、副总兵秦民屏等相继战死。 此后,贵州明军被追击而来的安邦彦部叛军围困在了距离贵阳尚有五百里外的黔西山区之中,一时进退不得;此时,由于粮秣即将食尽,军无斗志,所以,为了避免全军覆没的危局,王三善接受了之前水西降将陈其愚的建议,由小路绕行返回贵阳。 然而,陈其愚乃是安邦彦之前派往明军营中的诈降者,因此从小路突围的王三善很快把自己送到了安邦彦叛军的伏击圈中,最终,王三善被俘被杀,贵州明军只有极少部分突围返回了贵阳,其余大部战死在了黔西山区之中。 得到贵州方面的急报,北京的东林党人气急败坏,当即拿掉了见死不救的杨述中的总督职务,调支持东林党的郧阳巡抚蔡复一接任贵州巡抚,继续主持消灭安邦彦及奢崇明两部叛军的军事行动。 可现在的问题是,贵州明军的脊梁骨已经被打断了,即便神仙来了也改变不了敌强我弱的局面,所以,匆匆赶到贵阳接任的蔡复一,只能与临时主持贵州军务的军务总理鲁钦一起,暂时维持贵州现有局面,进而无可奈何的与忐忑不安的贵阳军民一起,等待新的援军的到来。 而在明廷抽调新的援军抵达之前,安邦彦和被川中明军驱赶到水西的奢崇明的势力又重新扩张起来,安邦彦随即自称“四裔大长老”,奢崇明也自号为“大梁王”,于是,西南的局面再次糜烂了······ 对于明廷来说,天启四年显然也不是一个好的年份,这不,西南局面恶化的消息刚刚传到北京,杭州这边又闹起了兵变----天启四年正月,杭州谋诸生(秀才)家张灯结彩,准备欢庆元宵,结果不慎失火,引燃了房屋;当一众邻里正在着急救火时,杭州前卫的士兵发动了兵变;当时,有一名杨姓的把总试图阻拦乱军,但却被作乱的士兵们“悬之高竿,欲以弓矢毙之”,好在,海防都司名下的两名游击出面安抚和犒赏,这才把乱兵劝下,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只是,杭州兵变及其解决的消息刚刚传到北京,蓟州、永平、山海关等地就开始连续地震,等拖到了二月三十日,更是出现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滦州(滦县)地震。 并留下了,“滦州大震,坏庐舍无数,地裂涌水异物”、“乐亭旧铺庄,地裂涌黑水,高尺余”、“迁安声如巨雷,塌坏城垣民舍无数”、“卢龙震倒官民房舍甚多”、“京城内宫殿动摇有声,铜缸之水腾波震荡”的明确记载。 而且这场地震的余震不断,有的一日二、三震的,如东安便有“辰巳时地震,至申时又震,从乾起有声”的记录,又如迁安有“一日数十震”的记录,但更多的地方,诸如卢龙、滦州等地的余震一直持续了四十多日,才告安稳。 而到了当年的三月初二日,京师又连续地震三次,并留下了“大城地累震,屋瓦动摇,夜不敢寝,多有露宿者;东光地大震物皆摇动;昌黎、新安、真定府、蓟州、遵化、玉田、河间府、保定府、天津三卫,以东山东临邑、德平、海丰、武定州(惠民)等二十余州县皆震”的可怕后续。 既然地震了,那就得救灾啊,可是明廷现在南北东三个方向用兵,花钱跟流水一样,哪来钱救灾啊,所以,为了从哪里搞来钱应对恶劣的时局,东林党人便提出了一个增加盐课的提案。 根据这个提案,全国一共要增加60多万两的盐课,对此,三党残余极度不满,与东林党人发生了巨大的冲突。 是的,沿海省份私盐泛滥,盐课加的再多,也不会特别影响老百姓吃盐,可对于内陆省份,尤其是湖广、河南等地来说,盐课一加,食盐的价格就暴涨了,这是对民生极其不利的,所以,楚党对此极力反对,而处于同气连枝的关系,齐党、浙党等反东林的势力也一起对东林党开火,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让东林党人很是头疼。 东林党理所当然的认为,三党残余是借助了宫廷的力量,因此他们面对的不是什么三党残余而是新生的阉党,于是乎,便把斗争的矛头指向了魏忠贤、王体乾等宫中大裆。 siluke.com 恰好此时,司礼监关于要求各地守备和镇守太监盯紧商税,积极收税的布置泄露出来----这是肯定的,一方面宫中并没有清理干净王安的余党,这些人还在与东林党人暗通曲款;而另一方面,各地镇守太监、守备太监,也对司礼监这个严厉的计划有所不满,因此,真要按照司礼监的计划,万一税真的收不齐北京要的数字,他们若要想抱住自己的位置,那就得从自己口袋里掏钱兜底了;两方面能以各自渠道把相关消息传到了东林党的耳里。 东林党方面顿时大怒起来,阉党是要对他们釜底抽薪啊! 没错,东林党早年的几个**都是中小地主出身,按道理,他们是不应该反对这份针对豪商巨贾的收税计划的,但事实上,任何组织都会在一段时间后发生蜕变,就以东林党为例,当李三才、侯恂、钱谦益这样的家世深厚之辈跻身东林党后,东林党就不知不觉中成了大地主、大商人的代言人了。 所以,东林党反对内廷加强商税征收也是情有可原的,至少,人家打出的可是“不与民争利”的旗号,据说还要保护中小商人不受税吏盘剥,如此光伟正的态度和理由,又岂是区区阉党能抗衡的,想来三党残余本着一致的阶级利益也不会站在阉党一边的。 可问题是,要是魏忠贤他们做不成充实内库这件事,他们就会失去天启帝的信任,这对于阉党来说可就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了,所以,就算要跟东林党人拼死做过一场,司礼监众阉也绝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450.到地方了 姑且先不说北京城里的斗争,让我们把目光投向云梯关。 天启四年三月初二,在经过了小半年的准备之后,福王府派出的第一批小琉球拓殖人员终于启程了。 这一次开往小琉球的共有淮乙二号和淮乙三号两艘800料的福船,内中除搭载了船员和船上护卫外,另有总共220名首批拓殖者。 这220名首批拓殖者中有60人系福王府在徐州、邳州、归德等地收罗的黄河灾民,有60人系福海号从东江镇南运的辽东难民,有40人系朝鲜方面用来抵债的朝鲜官私奴婢,另外50余名从路通标行抽调的标师、护卫、趟子手和杂役,剩下的则是马齐等拓殖领导者和一名半蒙半骗来的医师。 以朱由崧的事先判断,鉴于小琉球的自然条件,哪怕给所有拓殖者都配备了蚊帐,还有医师作伴,也会有至少四分之一的拓殖者活不过第一年,因此,为了确保拓殖的成功,第一批拓殖者全部都是健康的成年男性。 yawenku.com 由于春季的风浪不大,所以,在经过了11天的航行后,淮乙二号和淮乙三号得以顺利的驶入了淡水河口;当然,淡水河的名字是朱由崧根据前世记忆取的,事实上,由于没有汉民涉足过此地,所以,这条河原本并无汉名。 考虑到第一批拓殖者仅仅只有220人的缘故,所以,两艘淮乙船就没有沿河上溯进入内陆地区,而是就在距离河口不远的北岸山脚下把船停了下来。 “就这地方吗?”在得到了淮乙二号船长熊向谦的确认后,马齐跟同行的护卫头子宁虎商量道。“宁百户,那就动手吧!” 宁虎情绪复杂的看了看面前陌生的环境,深吸了口气,应承道:“成,下船!” 在移民护卫和船上护卫的驱使下,带着面纱,将自己手脚尽量裹起来的移民们开始下到两艘淮乙船随船携带的小木划子上,随即由海员们将其一批又一批的送上了河岸,而与移民一同上岸的是一些木桶。 这些木桶里装的可不是清水或食物,而是用来引燃大火,以便火焚出一片安全地狱的灯油和煤焦油。 等宁虎上岸时,岸上已经有60多人和七八桶油了,于是,宁虎让人分发了葫芦瓢等物件,然后命令道:“现在,所有人开始泼洒油品。” 值钱的灯油和不值钱的煤焦油就这样一桶接一桶的泼了出去,只是,还没等某些移民心疼灯油钱,就见大宗的蚊虫铺天盖地的从河岸边升腾起来,不少更是径直的往人的身上扑来,唬得移民们纷纷检查自己的装备,生怕被蚊虫叮咬了。 好在,下船时、上陆后都有人检查装束,所以大部分的移民都在这波蚊蝇的袭击中安然无事,至于那些因为贪凉快而解下面纱、放松袖管库管的,则估计是在劫难逃了,好在,对于这些自寻死路的拓殖者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疟疾不会第一时间发作,所以,他们还能欢快的过上最后一段时日。 因为朱由崧亲自跟自己交代,所以,宁虎倒是全副武装的,并没有受到这波蚊蝇攻击的威胁,故此,他中气十足的喊话道:“都注意了,边走边泼洒,不要把油洒在一个地方!另外,小心脚下会有毒蛇,都看仔细了走!” 已经上岸的移民们小心翼翼的泼洒着各种油品,此时,两艘移民船上还在不断的卸下人和油,于是乎,随着更多的移民加入,油品的泼洒区逐渐扩大,渐渐的从一个蓝毬场大小,变成了一个赛马场的大小,又进一步扩张到了2~3000步见方。 “行了,都赶快回船上,”宁虎招呼人往回跑,同时还对负责运输的海员说道。“通知船上,做好防火的准备。”其实不用宁虎提醒,两条移民船已经做好了扬帆起航,离开火星飘散区的准备。“还有你们几个,装油的桶就不要了,赶快回来。” 听到宁虎大声呼叫的移民们纷纷丢下手中物件往回跑,等跑回了上陆点,小木划子再将他们一组一组的运走,宁虎在边上计算着:“看看,认识的都回来了没有?这地方除了野兽就是野人,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刚刚送人上岸时,是要连同油品一起输送的,所以两条淮乙船上4只木划子,只有2只可以用来运人,但接人回船时,之前运输上岸的油桶是不用带回的,因此转运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仅仅三个波次,就把上岸的移民全部送回了船上。 见包括宁虎所有移民全部返回大船了,淮乙二号和淮乙三号便先后解开了甲板上的炮衣,随即,两船面向河岸的一侧喷涂出大量的白色硝烟来,同时伴随着雷鸣般的炮声,河岸上冒出了熊熊的火光。 而且火势一起便逐渐的联成了一片,并如马齐、宁虎等人事先预料的一样,越过了油品的泼洒区,向外蔓延出去。 闻着呛人的烟气,马齐跟熊向谦言道:“这火头大约要烧半天吧,要不我们先退到海上?” 熊向谦摇头道:“这边潮气大,草木常青,虽然有油品助燃,但未必就能烧个不停。” 话虽如此,但熊向谦还是指挥淮乙二号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淡水河,退到了闽海之上。 此时,大火燃烧的烟气已经直冲云霄,以至于海面上都看得清清楚楚,马齐便担心道:“这样会不会太过引起外人注意了?” 宁虎似乎也抱有类似的担心,对此,熊向谦宽慰两人道:“首先这烟气看着很高,很浓,但二、三里外就未必看得清楚了,很容易跟积雨云混淆的;其次,大明船只多半是沿着本土海岸线行船的,像我们这样深入大洋的,不少,至少在闽海这边不多;最后,澎湖那边还没有消停,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小琉球北部的事情;所以,两位,倒是不必太过担心的。” 马齐听完解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能不引起外人窥视,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451.谨慎 正如熊向谦说的那样,短短一个半时辰的样子,烟气便在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于是,淮乙二号和淮乙三号再度驶入淡水河口,然后又一次将移民们和部分用来烧荒的油品送上了岸。 此时,宁虎指挥着部分移民开始清理火场,同时剩下的一部分移民则拿着油品走向更远的地方进行二次泼洒,以便稍后再度进行一次焚烧作业。 这一清理不要紧,此起彼伏的呼声就响了起来:“总标头,有好多烧熟了的禽鸟和禽蛋!” “总标头,这里有烧死的野鹿,还有野猪呢!” 宁虎当即吩咐道:“都抬过来,稍后让厨子看一看,晚上大家加餐,对了,不许私下里乱吃,真要是不熟的,吃出个好歹来,命只有一条······” yawenku.com 火场清理过半的时候,马齐也上了岸,但宁虎却跟他说道:“看样子,今天我们是没办法在岸上找出干净地方住下了,所有人稍后都会回船上再住一晚,所以,马公公,你还是回船上吧,不要太过着急。” 马齐笑呵呵的说道:“不行啊,所有人都在帮忙,我总不能在船上待在,下来给大家伙鼓鼓劲也是好的。” 宁虎毕竟是锦衣卫的暗子,所以受命盯紧他的马齐是不能在后方无所事事的坐观的其拉拢和掌握所有的屯民的,因此,当登陆场已经不是太过危险后,马齐便迫不及待的下船来展现自己的权威了。 宁虎当然不知道马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有见马齐坚持,也就不再劝说了,而是安排了一名标行的护卫陪同马齐到处走走看看,自己则招呼船上的厨子下船,在岸边生火烧水,以便给移民们补充水分和盐分。 又清理了一会,二次烧荒开始了,所有移民都趁机跑回了登陆点,不过由于这次泼洒的油料有限,再加上登陆点位于河海交汇之处,水汽很大,所以,烧了大约50分钟,便陆续熄灭了,宁虎也不为意,只是招呼着移民们过来喝口热水,然后指着河岸边烧出来的土地,跟一众人等畅想着未来拓殖成功后的场景。 马齐自然也不甘示弱,跟移民们再三许诺道:“世子爷说话是算话的,你们的好日子要来了,今后好好的干,做满二十年工,个个都能领三十亩的口分田,还是那种一年只交两成租子、日后可以传子传孙的口分田,对,南直隶人有、河南人有、辽东人也有,朝鲜奴婢,算了,你们也听不懂官话,就知道也有一份就是了······” 马齐和宁虎在为移民们鼓劲的时候,淮乙二号和淮乙三号上的厨子以及水手们手脚飞快的处理着移民们拾回来的野物,将其中烧焦的部分和内脏部分都去除了,然后不管禽肉、禽蛋、蛇肉、鹿肉、猪肉还是其他什么都丢在一锅里煮着。 此外,还有个别水手用各种内脏从河水里钓来了十几尾大鱼,然后去鳞去脏,在另一口汤里煮着;与此同时,另外几口锅里也煮上了米饭,不过内中真正的大米饭并不多,而是高粱、粟米之类的,还有一锅里煮的是玉米、土豆和红薯。 是的,玉米、土豆和红薯在此时并不是大家熟悉的主食,只不过考虑到,小琉球的第一批作物必然是土豆和红薯,这才提前让移民们习惯如何食用的;而且,水煮只是在做饭时间不足的情况下的应急办法,至于制作红薯淀粉和土豆淀粉的办法其实一早就传授给移民知晓,如此,便可以丰富移民的餐桌、调和移民的口味了。 二次焚烧的火场熄灭后,餐食也差不多做好了,看着已经西垂的日头,马齐和宁虎不敢怠慢,便招呼移民和船员们用餐,留在两艘大船上的水手和护卫自然也有人给他们送去了餐饭,众人欢快的吃着这顿难得的美味,一时间,多日乘船的艰辛似乎也消散了。 等吃完饭,马齐和宁虎领着所有人再次返回了大船上,随后,大船在皓月初升的时分,缓缓驶离了淡水河口,转移到了另一处海滩停泊。 之所以不停在淡水河上,主要是担心本地的土著看到火起后派人来查看,进而在移民立足未稳时发现和袭击拓殖者;而之所以不在就近的海滩停泊,则是避免真的有其他船只经过,发现了淮乙二号、淮乙三号,然后连夜发起袭击。 所以,由此可知,尽管熊向谦说的头头是道的,但还是比较谨慎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色微明的时候,两艘淮乙船载着移民们重新回到了昨天的登陆点,然后在吃过了早饭之后,移民们开始第三次踏上小琉球的土地了,而这一次上岸后,他们将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再也离不开了······ “今天要全力把火场全部清理出来,然后圈出地方,把储存粮食和物资的长屋建起了。”在移民们再次上岸的时候,马齐和宁虎、熊向谦交流着。“至于人住的地方,今天怕是完不成了,就先把蚊帐和雄黄粉备在手边。” 宁虎点头道:“移民这边,马公公多担待一点,我带着几个标师、趟子手,四周看看,真要有野人,我们也好提早有个防备。” 熊向谦言道:“淮乙二号和淮乙三号上的护卫不能动,但水手可能帮着运输货物,这次我们时间上把握的不错,全程没有纰漏没有延误,所以,我们还可以帮一天的忙,但今天晚上,我们就要开往福州补给了,剩下来的一个月,就只能靠你们自己维持了。” 这可是最危险,最紧要的一个月了,马齐和宁虎虽然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此刻,还是有些不安的,只是,不安归不安,两人都在朱由崧面前做过保证的,所以,现在硬着头皮也要坚持下去的。 因此,马齐咬牙切齿的说道:“回去让谢友青转告世子爷,不成功则成仁。” 宁虎附和道:“宁虎二子都得了世子爷的看顾,宁虎唯有拼死一报了······” 452.又地震了 看着面前小宦官手中那根渗人的银针,朱由渠害怕道:“大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朱由崧笑道:“由渠啊,大哥和你几个嫂子,前两天不是陆续都生病了吗?当时父王和母妃还很担心呢,但其实,那不是生病,而是接种牛痘的自然反应。” 是的,朱由崧终于把得了牛天花的母牛给找了出来,并且经过了多次实验,确定接种之后的小宦官在充满天花病菌的环境中不会感染天花恶症后,才在自己和妻妾的身上种痘的。 当时,几个妻妾跟现在的朱由渠一样害怕,但在朱由崧率先示范的情况下,本着同生共死的理念,这才顺从了朱由崧的安排,陪着朱由崧一起接种了牛痘,也因此与朱由崧一样,避免了日后受到天花病毒的侵害。 好东西自然不能藏着掖着,所以,朱由崧便试着让朱由渠也进行接种。 “种了牛痘之后,你就不会得天花了,你好好想一想,当时朱由桦差一点因为天花死了,邹夫人也差一点没哭死,你不想母妃也为你担心吧?也不想跟朱由桦一样,脸上多是细碎麻子吧?”朱由崧诱导着。“听话,疼一下就好了!” 朱由渠是相信朱由崧的话,所以迟疑了片刻,问道:“大哥,不是很疼吧?” 朱由崧笑道:“你整天舞刀弄枪的,磕着碰着还少了吗?绝对没有那时疼的!” 朱由渠松了口气,闭上眼睛,以大无畏的口吻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来吧!我不怕!” 朱由崧冲着站在朱由崧面前的小宦官一使眼色,小宦官立刻将手中沾满痘苗的银针在朱由崧的手腕上划了一下,一道细小口子出现在了内关穴与间使穴之间的位置上,鲜血流了出来,小宦官便用干净的毛巾替朱由渠擦拭了一下,然后将痘苗再度敷涂在创口之中,随即又拿出一团洁白的棉花压在创口之上。 “睁眼!”朱由崧喝道。“自己用手压住棉花!” 朱由渠照办了,小宦官这才松手后退出去用酒精清洗银针了。 小宦官退出去后,朱由渠好奇的问道:“这就成了吗?” 朱由崧点点头:“成了,回去后通知良医正派人看顾一下,这几天,你很快就会发烧的,但等烧退了,手腕上结疤了,一切就无碍了。” 朱由渠哦了一声,又问道:“大哥你手腕上结疤了吗?” 朱由崧把袖子挽了起来,把自己的疤痕展现给朱由渠看,等朱由渠看清楚了,朱由崧放下袖子,然后捏住朱由渠的鼻子说道:“臭小子,居然敢怀疑你大哥,什么时候生的鬼心眼啊,大哥会害你吗?” 朱由渠嘿嘿一笑,伸手抱住朱由崧:“哥哥原谅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朱由崧宠溺的改捏为刮,等一个鼻子刮完了,朱由崧这才冲着已经是小正太一名的朱由渠说道:“你呀,越大越不好玩了!” 朱由渠羞恼道:“大哥,我已经长大了!” 朱由崧却道:“长大了?我看还没吧,至少你明年才满十四岁,才有封郡王的资格,才能说是成人了;不过嘛,即便你到了八十岁,那也是哥哥心目中的小不点。” 朱由渠虽然正是中二的年纪,但话还是听得懂的,所以再次孺慕的投入朱由崧的怀抱:“哥哥,要是能不长大该有多好啊!” 朱由崧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小胖子在那放空心情,倒是朱由渠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自己挣脱了朱由崧的胸膛,然后刻意转移话题道:“嫂嫂们也是在手上接种的痘,牛痘苗吗?” 朱由崧回应道:“她们爱美,觉得身体上有个疤痕是没办法接受的,所以,闹了许久,最后都是在鼻腔里接种的,由于一次点进去的量有限,怕不够,所以,当时每个人都点了好几针,算是吃了不少苦啊!” 朱由渠再度哦了一声,但接下来的话还没有出口,裴渡就在廊下报告道:“世子爷,福海号有急报!” 朱由渠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哥有正事,我就不久留了,晚上父王、母妃那再见!” 朱由崧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居然有长进了,知道不能打扰公事了,不错,真不错!” 朱由渠噘嘴道:“哥哥,不要把我再当小孩子看了。” “好,好,你长大了!”朱由崧笑着把朱由渠送了出去,等朱由渠的身影消失了,朱由崧这才问裴渡道。“算时间,去往小琉球的船队还没有回来呢,福海号又有什么事啊!” 裴渡俯身道:“不是福海号的报告,是赵山自淮安急报,三天前,南直隶凤阳、淮安、扬州等处同日地震,其中扬州倒卸城垣三百八十余垛,城铺二十余处,各地受灾百姓十余万户,就连王府在安东新建的两处工坊也受到波及。” 朱由崧一下子跳了起来:“安东工场的情况怎么样了?需不需要重建?” “赵山的报告称有房梁垮塌发生,但情况不是特别严重,预计一个月内能修复,不过两处工场开工怕是要延迟到了四月末了。” 朱由崧松了口气了:“还好,还好,损失不大,对了,船场那边呢?” 裴渡应道:“赵山的快报没有提及,应该是无事。” 扬州和凤阳的消息都能收集到,云梯关那么近,自然不会遗忘的,所以,没有提及就是没有事情,并不会影响船场第一条自建船只的下水。 思路客 朱由崧彻底放心了:“没事就好啊,你先下去吧。” 裴渡退了下去,朱由崧坐在那边发呆起来,是的,直隶刚刚地震过,南直隶又地震了,不能不使人联想过多啊。 不过,朱由崧顾不得为紫禁城里的那位操心,他得为自己考虑:“我怎么就忘了,台湾也在环太平洋断裂带上,那边的地震也不会少的。” 然而,地震并不能阻挠朱由崧拓殖小琉球的决心,所以,他亡羊补牢的开始拟写如何防震减灾的小册子来。 待他索肠刮肚的把仅有的一些记忆落在纸上后,就见裴渡再一次进来报告道:“世子爷,赵山又送来急报,这次地震南京和苏松都有震感,南京赛马会贵宾楼的瓦还全掉了,幸好也不影响观赛。” 朱由崧看着手上的纸苦笑道:“知道了······” 453.汪文言案 南直隶地震,明廷除了部分豁免税赋外,也拿不出更多的办法来,所以,关于商税和盐课的争议就越来越激烈了,此时,便有某些人开始进行政治投机了。 “李公公,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这就是内廷与外廷争议的关键所在。”阮大铖神神叨叨的跟新任兵仗局掌印李永贞说道。“内廷向豪商巨贾收税,乃是为了避免加征田赋伤害了小民,而东林那帮人提议加征盐课,目的恰恰相反,乃是肥大户而伤小民,主持的是前宋文彦博那句,‘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李永贞曾经在内书房读过书,当然知道文彦博这句话的前因后果,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赵南星他们那帮人到底想干什么?” 阮大铖笑道:“自然是致君尧舜上,如此,陛下可以垂拱而治,祭由陛下,政由东林了!” yawenku.com 李永贞面色阴冷的看向阮大铖:“阮司谏,你如此处心积虑,非要治东林党人于死地吗?” 阮大铖苦笑道:“不是我要针对东林,而是东林要针对我呀,我没有办法,只能自保了。” 原来阮大铖与左光斗等人的关系也很不错,所以便在东林党的帮助下以“机敏猾贼,有才藻”为由从行人司行人升调为了六科给事中。 然而,阮大铖与东林党方面的和睦关系没有维持多久,天启四年春,吏部都给事中的职务出缺的时候,“大铖次当迁,光斗招之”,但在这次由赵南星、高攀龙、杨涟等主持的内部考察中,赵南星等人认为“大铖轻躁不可任、欲用魏大中”,“使补工科”。 原本晋升工科都给事中也不错了,好歹也是一种进步,但工科都给事中与吏科都给事中之间的差别可以用“云泥之别”来形容,官场上又有一步慢步步慢的说法,因此阮大铖非常的不高兴,便通过与东厂裆头之一的傅继教兄弟相称的给事中傅櫆的关系与阉党进行了接触。 见阮大铖通过接触阉党给己方施加压力,东林党高层非常不满意,因此,尽管在左光斗的劝说下,吏部“更上大铖名”,但暗中发话称,阮大铖坐上吏科都给事中的位置也是待不了多久的。 阮大铖得到消息后,非常生气,只能自己放弃了吏科都给事中的职务,最终吏科都给事中的差事还是落到了魏大中的头上,阮大铖认为自己是被左光斗出卖了,也深恨东林党高层对自己的刻薄,于是便把与阉党的接触,变成了彻底投靠阉党。 既然投靠了阉党,阮大铖自然要为阉党尽心尽力的,不过,以阮大铖现在的身份地位,还入不了司礼监各位权宦的眼,所以,阮大铖只能先凑在阉党三流人物李永贞的身边献计献策。 至于李永贞,原名李进忠,是原兵仗局太监诸栋的门下,诸栋临死前将其推荐给了当时乾清宫司值太监刘荣,刘荣考察后,觉得李进忠还可以用,便在司礼监秉笔的合议上推荐其接任兵仗局掌印,魏忠贤当时还有一句笑话呢,说天启叫一声李进忠或单叫进忠两个字,得有多少人回应啊! 这话经由刘荣传回了李进忠的耳里,为了表示对魏忠贤的恭谨,他便当即把名字改成了李永贞;魏忠贤见李永贞十分乖巧,便同意了刘荣的主张,让其成为了兵仗局掌印太监,同时也将其纳入了自己的小圈子,但李永贞初来乍到,在阉党高层内部地位并不是很高。 李永贞自然也是想往上爬的,所以便跟阮大铖一拍即合了:“说的好,现在因为赵南星这帮人的阻挠,司礼监的章程落实不下去,内廷外朝委实已经成了水火之势,总要有一方倒下才行,就我们而言,东林倒下,总比我们倒下好,他们是士大夫,总有退路的,而我们不行啊,没了皇爷的信任,我们连一条狗都不如!” 李永贞说到这,看向阮大铖:“所以,阮司谏,你可有一击制敌的主意吗······” “老祖宗,厂公,干爹,石公公,那阮大铖报复心极强,所以,奴婢这边一提,他就憋出了这么一个主张,奴婢盘算过了,觉得的确是一个敲山震虎的好主意。” 魏忠贤眨了眨眼:“汪文言这个名字,我怎么这么熟悉呢?” 李永贞急忙介绍起来:“汪文言,本名为汪守泰,原为南直隶徽州府歙县一名库吏,因监守自盗被判遣戍,后来又当过门子,不过库吏、门子都是贱役,所以汪文言隐瞒了自己的过往,投到于玉立的门下当了书办;于玉立被贬官后隐居家乡,不知京中情况,就派汪文言进京了解动向,还为他捐了个监生的身份,以利于活动。” “到了北京后,汪文言很快施展交际本领,在东林党内穿针引线,与东林党各要角都有接触,关系密切,不过厂公对汪文言感到熟悉是因为,他一度也是王安门下听用之人,王安与东林党人的接触,很多都是通过汪文言进行的。” 魏忠贤摇摇头:“不是的,我应该不是从王安那里听过此人的。” 魏忠贤想了想,拍拍手,一名內侍闪现了出来:“去东厂查一下,汪文言是怎么回事!” 这名內侍退了下去,李永贞继续道:“天启元年,王安倒台,因为汪文言的串联而倒霉的三党立刻对汪文言进行了报复,当时的顺天府丞邵辅忠出面弹劾他,朝廷就剥夺了汪文言的监生身份,此后御史梁梦环也弹劾他,他就被逮捕下了大狱。” 然而汪文言的传奇才刚刚开始:“下狱后,东林党许是怕汪文言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便全力奔走营救,因此汪文言很快就出狱了,汪文言由此名声大噪,与各方之间更是游刃有余了,甚至叶老先生还上奏特旨任命他为内阁中书。” 王体乾一拍手:“刚刚我想说,我怎么也对这个人有些熟悉呢,对了,那份特旨,还是我批的红呢!这个汪文言,的的确确就是东林党的智囊,跟韩爌、赵南星、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皆与往来,拿下他,的确是可以敲山震虎,让东林那边收敛几分。” 王体乾这么一说,魏忠贤也想起来了:“我说我怎么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呢,原来这家伙来找过我,说愿意花四万两保熊廷弼的性命,我当时跟皇爷就汇报了,皇爷也保住了熊廷弼的命,结果事情办了,银子却没拿来,害的我在皇爷面前丢人丢大发了。” 石元雅摩拳擦掌道:“那就搞的。” 刘荣看向李永贞:“这事还得着力在阮大铖身上,他不是要交投名状吗?就看他接下来,怎么运作了······” 454.冯铨 万历四年四月二十一日,刑科给事中傅櫆上疏弹劾魏大中和左光斗。 在这份弹章里,傅櫆指责左、魏二人貌丑心险,表里不一,道德有亏;而傅櫆的最大证据,就是左光斗和魏大中两人,勾结中书舍人汪文言,干乱朝政。 “阮大铖的投名状来了!”看到傅櫆的弹章,司礼监里众阉欢欣鼓舞。“可以动手了!” 魏忠贤还是比较谨慎的,所以他想了想,说道:“不急,且与小冯翰林他们商量一下再说,他们的鬼主意多,更能对付东林党那帮人!” 小冯翰林的真名叫做冯铨,顺天府涿州人,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当时十九岁的冯铨便高中进士,随后入选翰林院庶吉士,庶吉士散馆后,冯铨又因为考核成绩优秀,留在了翰林院内,担任检讨一职,由于当时,冯铨与其父冯盛明同朝为官,所以时人便称他为“小冯”或“小冯翰林”。 yawenku.com 若是冯铨顺风顺水以这个履历发展下去,二十年后,估计一任大学士是跑不了的,但天启元年,在河南左布政任上的冯盛明,由于在后金入侵辽沈之时擅自离任,被河南巡抚张我续弹劾治罪。 这tmd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河南左布政使跟辽东出事有什么关系,可党同伐异,不就是什么理由都可以用嘛-----冯铨上书为父伸冤,称其父乞休时并不知道辽东有警,根本不是什么擅离职守,然而东林党把持的吏部却根本不听冯铨的辩解,以至于冯盛明还是被罢官免职了,冯铨怒不可遏,便也辞官回籍了。 天启三年年底,天启帝让魏忠贤去涿州为怀冲太子朱慈燃祈求冥福----东林党人和朱由检身边的王安旧部后来污蔑魏忠贤和客氏,说什么当初魏忠贤派人给因为怀孕而腰酸背痛的张皇后敲背,生生的把朱慈燃弄死在张嫣的胎腹之中,这真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搞得宫中真有什么懂得暗劲化境、可以隔山打牛的内家高手一样,但真要如此,为什么魏忠贤不搞死朱由检呢? 得知魏忠贤的到来,冯铨跪于道旁迎候,此时还不是所谓“九千岁”的魏忠贤听闻一名前翰林跪迎自己,大吃一惊,不敢怠慢,立刻请冯铨与之相会。 冯铨便向魏忠贤哭诉其父被弹劾丢官的经过,魏忠贤正要与东林抗衡,自然是需要诸如冯铨这样与东林有矛盾的士人相助的,于是便帮助冯铨官复原职,且许诺有朝一日还冯父一个清白,冯铨感激涕零,便成了魏忠贤的谋主之一。 王体乾略一斟酌,同意道:“那就让文枢他们一起议一议吧!” 文枢是杨维垣的字,而杨维垣是原刑部员外郎徐大化的死党,两人都是最早投向阉党的三党残余之一----徐大化是浙党、杨维垣是齐党----自是比刚刚递交了投名状的阮大铖等人更值得信任。 刘荣提醒道:“霍维华也是可用之人,让他一起参与商议吧。” 石元雅没有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于是以上五人便连夜就傅櫆的弹章进行了谈论,第二天一早,抢在宫门大开之前,由冯铨向魏忠贤做了报告。 “厂公,我们看下来,傅刑科的这份弹章有很大的问题,没有抓住左光斗、魏大中的要害,连‘貌丑’也成了罪名,显是强词夺理。如果立刻就下诏处置左、魏,人心不服,容易生变。”冯铨言道。“但拿汪文言开刀是绝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拿下汪文言,让汪自己咬出左、魏,然后再用汪的供述,来治左、魏的罪,东林那边就不大好说话了。”魏忠贤总结道。“大体就是这样的吧?” 冯铨应道:“是,厂公英明!” 魏忠贤没有吃冯铨的马屁,而是眯着眼琢磨了起来,好半天后才问:“我再跟司礼监商议一下,再做出决断吧······” 一天后,司礼监给锦衣卫下达了命令,将汪文言逮入锦衣卫诏狱“鞠问”,对同在傅櫆弹章内的左、魏两人则“不问”。 司礼监的作为,在名义上是宣布,宫中相信左、魏二人的忠贞,所以不采纳傅櫆弹章的内容,但在东林党人看来,这种“不问”比杀人诛心还厉害,实际是发出信号,让其他东林反对者赶快加入对左、魏二人的围攻。 所以,汪文言被抓的第二天,左光斗和魏大中就分别上疏自辩,并大揭傅櫆之短,其中左光斗说,傅櫆的目的,就是要掀翻刚推举上来的吏部和吏科的几个“正人”,而魏大中则怒斥傅櫆为“小人之尤”。 只是骂归骂,东林方面,已经意识到汪文言问题的严重性----汪文言一旦被拷问出什么来,东林就全完了----于是,一向稳重、温和的叶向高采取了相当决然的态度,向天启提出了辞呈,说授予汪文言中书舍人的官职是他一人的主张,倘若有罪,“尽罪臣一人,而稍宽其他,以释宫府之嫌而消缙绅之祸”。 叶向高提出辞职,当然不是真心,而是再次以退为进,提醒“宫府之间”也就是皇权和内阁行政权之间已出现了裂隙,请皇帝注意;而天启也的确注意到了叶向高的暗示,毕竟汪文言案涉及到的几个人,不仅是朝中一派的重要人物,也是国家栋梁,实在犯不着为一个小吏和大臣们掰脸。 所以,天启帝马上下诏挽留,走了个君臣之间必要的过场,让叶向高不要三心二意。 而对左光斗、魏大中的自辩疏的批复,天启帝也温言相劝,说他们“心迹自明”,还是安心工作为好。 既然天启帝不想将事态扩大,魏忠贤等人也无可奈何,只好抓住汪文言一个人“穷究”! 其实,这个时候,由于舍得花钱打点,汪文言在锦衣卫诏狱里也是好吃好喝着呢,但得知阉党有究查到底的意思,叶向高坐不住了,便做了一点儿努力,上疏请求把汪移交给刑部审讯,把他弄到自己能控制的范围里来,省得出麻烦。 但阉党是不会轻易撒手的,所以,这个奏疏便石沉大海了······ 455.拿掉刘侨 阉党不肯放弃汪文言案这个大杀手锏,东林党却不能不管,毕竟汪文言知道的太多,万一挺刑不过,秃噜出去一嘴,那可就要命了,于是,东林党中另一位智囊型人物黄尊素就此出场了。 时任御史的余姚人黄尊素在受到魏大中的请托后,便跑去找到负责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刘侨,并对他说道:“文言不足惜,使缙绅之祸由文言,不可。” 黄尊素这话是在说,汪文言实际是个混混、政治掮客,他是死是活其实都无所谓,但不因为他的供词导致某些廷臣的去位,这是政治斗争的底线,哪一方力量越过了这条底线,都是不可以接受的。 因为锦衣卫最高负责人骆思恭病重而暂时掌握锦衣卫实权的刘侨本来就是士人子弟,乃是通过祖荫才进入锦衣卫任职的,天生就对东林集团抱有好感,因此对于黄尊素的话,刘侨深以为然,便“颔之”。 不久,在刘侨的操控下,汪文言的供词果然没有牵涉到其他任何一个人,更没有指向左光斗和魏大中。 xiashuba.com 司礼监内的众阉一看到这份供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的,居然连汪文言本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这不是查了个寂寞吗? “忠贤呢!”王体乾脸色阴沉的跟魏忠贤说道。“刘侨怕是不能用了,锦衣卫得换上我们自己的人呢。” 魏忠贤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的确得换人呢,不过,这是后话,眼下就让汪文言平安的离京,我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刘荣咬牙切齿的说道:“廷杖吧,打死算了!” 石元雅冷笑道:“廷杖也得锦衣卫里的大汉将军们打,以刘侨现在的态度,只怕你让他‘用心打’,他给你来个‘着实打’啊!” 魏忠贤一锤身边的案几:“哪怕只是‘打’,那也要打给外朝看了,否则司礼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今后还能不能震慑外朝了,这可不是你我个人荣辱的事情,是列位老祖宗开创的局面,我们守得住守不住的要碍!” 刘荣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厂公说的对,皇爷那边,我来说,一定要让皇爷给锦衣卫下旨,若是刘侨还敢阳奉阴违,那就真的不能留了!” 石元雅问道:“换下刘侨,换谁接任呢?” 魏忠贤提议道:“锦衣卫千户许显纯如何?此人是驸马都尉许从诚之孙,通晓文墨,乃武进士出身,皇爷应该不会不许的。” 许从诚尚的世宗五女嘉善公主朱素嫃,因此从辈分来说,许显纯是天启帝的表舅爷,也算是可以信用的皇亲了,所以,以许显纯替代刘侨,天启帝不会不答应的。 王体乾考虑了一会,问道:“忠贤,这许显纯是否可信呢?” 魏忠贤笑道:“既然是皇亲,自然是要跟宫中一体的,难不成,他是效忠你我吗?” 众阉纷纷点头,是的,事实上并没有什么阉党,有的只是忠于天启的帝党,所以,许显纯这等戚里,才是最可信用的人。 魏忠贤见大家认可用许显纯替代刘侨后,便说笑道:“其实许显纯的身份还太低了点,否则,我倒想直接让他顶了骆思恭的位置,免得这老家伙占着茅坑不拉屎。” 王体乾摇头道:“骆思恭的事情先不要提,一个个来换,免得皇爷这边另有想法!” 石元雅便道:“老刘去跟皇爷说打廷杖的事情,刘侨要是不知趣,在皇爷那边举荐许显纯的事,我来办,正好再给东林党上上眼药,瞎了他们的狗眼,居然敢把手伸到锦衣卫里,这还讲不讲祖宗成法了!” 魏忠贤反对道:“给刘侨下药的事情,还是我来说吧,毕竟东厂有监督锦衣卫的职责,锦衣卫居然出了联通朝官、背弃皇爷的事,我总要向皇爷汇报的。” 王体乾同意道:“对,这件事,老石不方便出面,还是让忠贤去跟皇爷说,谁要是在场,就顺便敲敲边鼓······” 计议已定,刘荣拿着北镇抚司的审讯结果去见天启帝了,果然,天启帝对汪文言的供词没有牵连众多,而感到满意,便打算就此息事宁人了,于是刘荣向天启帝提议,对汪文言实施“廷杖褫职”的处分,天启帝许之。 至此,由刑部给事中傅櫆对左光斗、魏大中两人的弹劾引起的“汪案”到此告一段落了。 说起来,这次的“汪案”,旋起旋落,前后还不到十天时间,东林党全身而退,再一次显示了其在明廷中稳固的政治地位;只是阉党方面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发现了锦衣卫脱离自己控制的隐患,从而很快亡羊补牢了。 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说,除了主角汪文言稍微受了一点小罪----好吧,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东林党为汪文言使了钱,所以,汪文言在北镇抚司里都过的跟大爷一样,除了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外,吃用一点也不比在监狱外差了,也就挨廷杖时外表看起来伤痕累累罢了----也就是听信了黄尊素建议的刘侨被坑了。 这不,汪文言案结束没几天,魏忠贤便以东厂查明刘侨勾结朝官,在审讯汪文言时避重就轻为由,向天启帝打了小报告,天启帝听说自家鹰犬居然另外找了主人,当即大怒,立刻面前了刘侨北镇抚司的职务。 黄尊素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刘侨便上门安抚,告之其,稍安勿躁,东林党这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官复原职的。 刘侨当然知道,东林党的许诺是华而不实,但此刻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能继续依附东林党人,如此倒是让他在日后有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机会,不过,经此一变,刘侨明显黑化了,以至于,崇祯年间,由他主导了那位民科军事专家的悲剧······ 按下刘侨的事不说,经过这次“汪案”,东林党人嗅感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产生了“事虽获解,然正人势日危”的危机感,因此,他们要愤而反击······ 456.秘方 谢友青跟着第二批移民船队前来抵达了淡水河口的拓殖点,但他的出现,让马齐和宁虎有些意外:“谢管事,你怎么来小琉球了?” 谢友青笑道:“我怎么不能来了,要说,当年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就来过了,怎么现在你们倒成地主了,不欢迎我了?” “怎么会呢!”马齐大笑道。“我们可是日思夜想,希望你们福海号把第二批移民送来啊!不过,这次似乎比应该到的时间迟了不少啊!” “这事啊,真是不巧了,”谢友青向两人解释道。“淮乙二号和淮乙三号从福州回去的时候,在定海(舟山)外海遇到海盗了,一通厮杀下来,那两条不长眼的海盗船被打跑了,但淮乙二号和三号也吃了几支火箭,烧掉了一些帆蓬,所以被迫到太仓修补了一番,这一来二去,就耽误了时间,倒是让你们等急了。” 宁虎接口道:“的确是等急了,这蛮荒之地,大家伙又是初来乍到的,所以,就指望着你们能按时抵达,给大家伙安心了,结果你们迟迟不到,二百多号人,谁不慌啊!” 谢友青急忙道歉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马齐和宁虎知道,遇到风浪和遇到海盗都不是福海号能控制的,所以,谢友青的话只能是听过算过,不能当真的,因此,两人也不再追究第二批移民迟到的事情,只是问道:“谢舍人,这次运来的还是二百多移民吗?” 谢友青回复道:“移民是一百八十个,其中八十个辽民、三十个来自南直隶和山东、六十个来自朝鲜,路通调过来的也有十个,剩下的空间给你们运来四头牛和两匹骡子。” 马齐兴奋道:“太好了,我们这边要开荒,这缺大牲口呢!” 宁虎却道:“下一回能不能多带两个郎中以及药品过来!” 谢友青立刻紧张的看向宁虎:“怎么回事?瘴气很重?生病人很多吗?不是让你们妥善防护了吗?” 马齐苦笑道:“这铺天盖地的蚊蝇,哪是想防就防得住的,所以,下次雄黄粉也得多带点!” lingdiankanshu.com 谢友青点头道:“我都记下了,下次让人给们你多带些过来,对了,已经倒下几个了?” 马齐比划了一下:“四个,虽然不是很多,但刘大夫对他们身上的寒热重症束手无策,基本上只能看着他们等死了。” “寒热重症!”谢友青立刻想起来朱由崧的交代,于是向两人言道。“赶快去把刘大夫叫来。”马齐不明所以,但还是派人去叫医生了,此时就听谢友青问道。“除了药品、雄黄粉以外,还缺什么,需要我下次派人送来的?” 马齐回应道:“这一个,我们尽忙着伐木、建屋、布置围墙了,根本来不及种地,所以,口粮上可能会有一些缺口,还需要你们多送一些来!” 其实宁虎有带着路通的标师、护卫们进行渔猎,多少也补充了些肉食,减少了粮食的消耗,否则,缺口会更大一些,毕竟,一天两顿实在是没办法让一群精壮汉子感到满足的。 谢友青爽快的答应道:“成,我来安排,其他呢?其他还要些什么补给?” 宁虎言道:“各种油品再给一点,这鬼地方,草木长的贼快,前几日才放火扫过的,转眼就有新苗出来了,所以,还得继续烧荒才是!另外,能不能给我们留两条木划子,我们也还逆流而上,对世子爷圈定的那块地进行勘察!” 随着移民逐次抵达,淡水河口北岸的这块小平原估计是容纳不了多少人的,所以,要发展,还得深入岛内才好。 “我可以让淮乙二号和淮乙三号各留一条木划子给你们,灯油这块也没有问题,下次让他们多带一些来,”说到这,谢友青严肃的问宁虎道。“遇到当地土人了没有?” 宁虎摇头道:“暂时还没有遇到过土人,但我以为,土人应该就在山丘的后面,而且,他们一早就知道我们来了,只是暂时还没跟我接触罢了!” 谢友青提醒道:“现在移民还很少,所以,真遇到土人了,要采取怀柔的态度,尽量跟他们达成和睦,彼此交换物资也可以,能不打尽量不打!” 宁虎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我的心可没那么大,手里只有不过五六十个标师、趟子手就敢去平灭土寨、清洗土民了。” 谢友青笑了起来:“宁百户明白就好,我不过是多嘴了。” 这句话刚说完了,马齐派去的人就把刘医生给带了过来:“马公公,宁标头,你们找我?” “刘大夫,不是我们找你!”马齐跟刘姓医生说明道。“是谢管事有事要跟你交代!” 刘医生这才看到谢友青,便向谢友青拱手道:“见过谢管事!” 谢友青也不跟他客套,直截了当的说道:“你知不知道黄花篙或者臭篙亦或叫做草篙的?” 刘大夫不假思索的回应道:“您说的是青篙吗?这个我是识得的,本地似乎也有!” 谢友青根据朱由崧的提示,告知道:“前宋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说过,青蒿一类,自有两种,有黄色者,有青色者,本草谓之青蒿,亦恐有别也;所以,你不要搞错了。” 刘大夫虽然是二把刀,但汤头歌背的不错,也看过《本草纲目》,所以,回复道:“莫不是《本草纲目》中‘此蒿与青蒿相似,但此蒿色绿带蛋黄,气辛臭’的黄花篙?” 谢友青点头道:“正是这等黄花篙,你取来后,萃汁,然后用酒精浸泡,泡的越久越好,然后取来喂服寒热重症者,或有功效。” 刘大夫记下了,就听谢友青又道:“这个秘方,未必就是准确的,你且用普通青篙也萃汁泡酒,然后分别施用,哪方能见效,便用哪方,另一方便可摒弃了!当然,要多比对几次,免得错漏!” 刘大夫应道:“是,我稍后就去炮制,不过,这酒精是何物?” 马齐代谢友青回答道:“酒精乃烈酒精华,凡三十坛烈酒才能浓缩一坛酒精,此王府秘传,你轻易不要浪费了。” 谢友青补充道:“这次,我带来两坛,你先用着,下次,我使人多带几坛来······” 457.郑芝龙 天启三年年初,时任福建总兵的徐一鸣在厦门会见了荷兰指挥官莱尔森,双方“充分交换了意见,但并未就冲突问题达成一致”。 随后,双方决定由明朝一方派遣使者前往巴达维亚,会见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 当年五月,福建官府的使者在巴达维亚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进行了会商,在这次会谈中,双方达成一致,即明王朝恢复对荷兰出口,但荷兰人必须让出澎湖列岛。 然而在会谈期间,荷兰人仍然在不断捕捉中国商民修筑风柜城要塞。 据荷兰人自己的记载,在明荷谈判期间,荷兰舰队先后捕捉大明百姓1150人,其中因水土不服和劳累过度的原因死亡了半数,余下571人被荷兰人掠往巴达维亚,但因为路途艰难,半路死去473人,仅98人抵达,而这最后的98人中,又有65人先后因为食物中毒而丧生,最终仅有33人免于死亡。 荷兰人如此行径,自然让明王朝难以忍受,于是天启三年出任福建巡抚的南居益便启用俞咨皋为副将,辅助徐一鸣专剿荷兰人,双方的战事由此重开。 天启三年九月,明廷因为徐一鸣征剿荷兰人不利,罢免了他福建总兵的职务,以谢弘仪取代之,谢弘仪不想落得徐一鸣一样的下场,便开始更加积极主动的展开对荷兰舰队的进攻。 当年十月二十八日,谢弘仪用计焚毁荷兰人夹板船两艘;但谢弘仪很快发现,若不能夺回澎湖,荷兰人还会源源不断的出现在大明沿海,因此天启四年元月,福建明军集中兵力,于澎湖岛上的镇海港登陆,围攻荷军建设的风柜城要塞。 荷兰人当然也知道风柜城要塞的重要性,便为要塞配属了29门大炮并调集13艘大小船只予以护卫。 为了制衡荷军舰船,明军都司顾思忠所部舰队于正月底驰援增援澎湖,从而有效的扼制了荷军船队的行动范围,有力的支持了澎湖岛上的战斗;但由于荷军果断的退守风柜城要塞,因此人数众多的明军并未能第一时间消灭对手,从而被对手拖入了更加艰难的要塞攻防战之中。 由于累攻不下,南居益便于天启四年四月亲率亲率漳、泉州两地明军增援澎湖。 五月七日,副将俞咨皋,游击刘应龙也率军抵达澎湖。 五月二十八日,明军海陆联军开始围困风柜城。 为完成封锁线,明军于陆地挖掘深沟,阻止荷兰军队突围,而围攻恰恰是夺取棱堡的正确方式之一,某种意义上也是歪打正着;风柜城里的荷军自然不肯束手就擒,但此时,包围风柜城要塞的明军仅陆师就超过三千之众,是被围荷军的7~8倍之多,荷军毫无突围及打破封锁的可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绞索逐渐被收紧了······ “什么?”谢友青愤怒的看向面前好整以暇的男人。“陈东主,我就奇怪了,那么多家的船,官府都不征收,偏生,福海号刚刚下水的船,却被官府拿去运粮了,里面有什么说道吗?亦或是觉得本号的主家很好说话!” 田安陈家船场的东主陈懿道貌似无辜的回应道:“谢朝奉,这件事真的与本号无关,至于官府是怎么想的,本号也不敢问呢!” 谢友青镇定下来,冷笑道:“官府那边,福海号会去打听的,不过我们两家之间是有契约的,陈家船场交不出船来,很好,那就按约定办吧,赔钱就是了,另外,明年那条船,我们也退了,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嘛!” 陈懿道脸色沉了下来:“谢朝奉,你这是要撕破脸皮吗?别以为你背后是福王府,是过江龙,但别忘了,这里不是洛阳,是泉州!” “泉州怎么的?不是大明治下了吗?”谢友青反问道。“就可以不给藩王脸面了吗?陈东主,你过于高看自己了,也过于高看你背后的人了吗?”说到这,谢友青起身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陈东主有意把事情闹大,那好,我们泉州府衙见吧,告辞了!” 陈懿道一拍身边的桌子,陈家几名家仆便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了,谢友青不为所动的看向陈懿道:“陈东主,我请你清醒一下,我的行程不是秘密,真要在你的地头上出了事,本地官员也一个都跑不了,何况是你这样有家有业的!” 陈懿道也猛然站了起来,用闽南官话逼问道:“你威胁我!” 谢友青轻描淡写的说道:“威胁了又怎么样,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何况堂堂藩王呢!杀你全家为我报仇,跟宰一只鸡一样,不费事!” 陈懿道冷冷的看了谢友青半天,沉声道:“好,我们退钱!” 谢友青却道:“我今天没办法收,你且直接把银子送到府城里的顺和店来吧。” 说罢,谢友青看也不看陈懿道,拂袖而去。 陈懿道看着谢友青消失的背影,苦笑不已,最后对隐藏在屏风后的某人说道:“飞黄啊,我可是为了你把人给得罪惨了,这份人情,你得认啊!” 一个仪表堂堂、英俊潇洒的年轻人走出屏风,向陈懿道拜谢道:“陈东主这份人情,郑某自然是领会的,且请陈东主放心,郑某这就去拜访这位谢朝奉,保证不让福王府迁怒于陈东主!” 陈懿道探问道:“我听飞黄此言,原是想跟福王府接近的,为什么还要搞这么一出呢?” xiaoshuting.la 郑飞黄笑道:“俗话说预先取之必先予之,据我所知,福海号跟李旦,跟我那颜大哥都有不错的交情,在这种情况下,这位谢朝奉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所以,要跟福海号乃至背后的福王府搭上关系,首先得帮助福海号解决问题,这样人家才能高看我郑某人一眼。” 陈懿道点头道:“倒也是个办法,可惜,我陈家今后的生意可就全黄了!” 郑飞黄宽慰道:“放心,不就是一年一条船嘛,福王府不要的话,我要了,绝对不会让陈东主您受了损失的······” 458.杨涟上疏 汪文言案算是平息了,但东林党人开始后怕和意难平了,于是为了一劳永逸的清除掉阉党这个政治对手,杨涟便凭着自己曾经在移宫案中的“出色”表现和士林影响力,准备上疏一举掀翻魏忠贤这块阻碍东林党彻底控制大明朝局的绊脚石! 恰好此时,魏忠贤因为率着宫内净军操练时,骑马奔于御前,被天启帝一箭射杀奔马,然后命其回家思过,暂时不在天启帝身边,因此,杨涟就觉得彻底清算阉党的机会来了。 吞噬小说网 这不,天启四年六月初一,杨涟便正式向通政司递交了弹章,弹劾魏忠贤有24项大罪。 这24项大罪林林总总,归纳起来,比较重要的有“亲乱贼而仇忠义”、“颠倒铨政、掉弄机权”、“横行宫内、谋害嫔妃”、“滥邀恩荫”、“要挟无穷”、“操纵东厂”、“快私仇、行倾陷”、“恩多成怨”、“进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提防、介介不释”等罪名。 此外,杨涟还在奏疏中声称,“凡此逆迹,昭然在人耳目,乃内廷畏祸而不敢言,外廷结舌而莫敢奏,间或奸状败露,则又有奉圣夫人为之弥缝,甚至无耻之徒,攀附枝叶,依托门墙,更相表里,迭为呼应,积威所劫,致掖廷之中,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都城之内,亦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 最后杨涟在奏疏中明确要求道:“陛下春秋鼎盛,生杀予夺,岂不可以自主?合围受制么髍小丑,令中外大小惴惴莫必其命?伏乞大奋雷霆,集文武勋戚,敕刑部严讯,以正国法,并出奉圣夫人于外,用消隐忧,臣死且不休······” 杨涟这份煌煌之作,可以说攻击的火力是相当猛烈的,以至于居家的魏忠贤听说之后,非常的害怕,于是试图请内阁次辅韩爌出面调解自己与杨涟的矛盾。 但韩爌身为东林党人,自然是站在杨涟一边的,因此严词拒绝了魏忠贤求和的企图:“非也,吾不能!祸由公公自身起,还请自便!” 魏忠贤真的没想到,自己几乎是卑躬屈膝的上门请求韩爌的帮助,居然落了一个被韩爌嘲讽的结果,因此,差一点当场就气晕了,但魏忠贤毕竟做过了几年的御马监太监和司礼监秉笔,好歹也是有一些城府的,所以,最终也只是寒着脸从韩爌处离开的,而没有当场跟韩爌这个次辅翻脸。 可是,韩爌不愿意出面调解,这事就遮掩不住了! 所以,无可奈何的魏忠贤只好跑到天启帝面前哭诉东林党对自己的迫害:“皇爷,您是知道奴婢是个本分人的,这二十四条大罪,奴婢怎么能生受的起啊!皇爷,杨涟他们,他们是要老奴的命啊!皇爷,看在奴婢多年鞍前马后伺候的份上,给奴婢一条生路吧,奴婢,奴婢愿意交卸了司礼监秉笔和提督东厂的差事,只求能回肃宁老家养老······” “你个老货,哭什么,真以为朕是三岁小儿,别人一哄,便着了别人的道吗?”看在魏忠贤声泪俱下的表演,天启帝抬脚踢了踢跪在自己面前的魏忠贤。“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魏忠贤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就听天启帝指着杨涟的奏疏说道:“你有没有罪,该怎么处置,稍后再说,你先为朕解释一下,这个‘指使宦官,三五成群到内阁威逼阁臣按其意愿拟旨,或不经票拟、径自内批,坏祖宗二百余年之政体’是怎么回事啊?” 魏忠贤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边上的刘荣便突兀的笑出了声,然后,刘荣故意面露不安的神色,非常惶恐的向天启帝认错道:“皇爷,奴婢,奴婢这是忍不住了,杨副宪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呀!” 天启帝不动声色的问道:“玩笑?怎么来着?” 刘荣解释道:“皇爷且看,‘指使宦官,三五成群到内阁威逼阁臣按其意愿拟旨’这句,杨涟这是把司礼监的胆子想的太大了,也把内阁几位老先生想的太怯懦无能了,事实上,有哪道旨意是违了内阁心意拟定的,有吗?有的话,就请杨副宪,具体指出来,泛泛的说上一句,又无实例,岂不是臆测吗?” 天启帝微微颔首,刘荣见状继续道:“至于直接内批,难道内阁不票拟,皇爷和司礼监就不好披红处置了吗?那今后这大明江山是谁说了算呢?亦或是叶先生想重演当年张江陵秉持朝政的一幕?或许叶先生没有这个打算,杨副宪是在为自己将来预谋吗?” 提到东林党有用相权侵凌皇权的想法,天启帝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此时,边上的王体乾也跟着补刀道:“杨涟在弹章里说‘刘一璟、周嘉谟均为顾命大臣,当往昔人心惶惶之际,亲捧陛下御手,拥陛下速见群臣,以安天下’,这可是明显的居功自傲啊,分明是在说,没有他们,皇爷就登不了基、做不了天下之主!而且同样是这番话,还暗指杨涟自己也是拥立功臣,这不就是倚老卖老吗?” 天启帝的脸色愈发的显得阴沉了。 是的,王体乾这么一说,让天启帝想起来了当初东林党和王安内外勾结,愚弄自己的一幕,而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天启帝是绝不会再想体验一遍的。 王体乾注意到天启帝的脸色变幻,便进一步挑唆道:“杨涟还说什么魏忠贤‘一手握定,力阻大臣首推之孙慎行、盛以弘,捏造理由百般压制’、意在提拔‘门生宰相’,皇爷,这不是胡说八道嘛!奴婢们怎么敢有这等心思,且眼下是大明江山,而不是前唐末年呢!皇爷也是圣明之主,绝不是什么亡国之君!” 没错,顾秉谦、魏广微能当上阁员,的确是内廷推荐的,但这绝不是什么提拔“门生宰相”,最后决定权也不在司礼监手上,而是天启帝为了制衡东林党而特意推出来与东林党打擂台的,但很显然,这个任命触动了东林党的要害,以至于杨涟借着此番攻击魏忠贤的机会,直接发泄了出来。 可要命的是,杨涟这个“门生宰相”的说辞是非常不妥当的,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唐末那些被宦官拥立的“门生天子”,这就不但将当下的颓唐的内外形势比作了即将步入灭亡的大唐末年,更把天启皇帝当成了唐末的那几位“顽童皇帝”。 一旦被王体乾点穿了,其中恶毒的含义便深深的刺激了天启帝,让他感受了东林党对自己的轻视······ 459. 石元雅接着王体乾的话,继续用杨涟奏疏上的内容向天启帝拱火道:“奴婢观杨副宪弹劾魏公公的二十四条大罪,其中之八、之九、之十等三条大罪,更是惊讶莫名、惶恐不安呢!这杨涟虽然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可以风闻奏事,但也不能凭空捏造宫闱之事吧、这不是臣子能做、应该做的事情啊!杨涟这已经不是胆大的事了,而是目无皇爷啊!” 石元雅说的是,杨涟在弹章中指控魏忠贤捏造圣旨接连处死宫中贵人和嫔妃,并且暗害张皇后,让张皇后产下死婴的事情。 吞噬小说网 其实,黄尊素看到杨涟的疏文抄件后,就当场跌足叹息道:“疏内多搜罗那些宫内风闻之事,正好授人口实!” 是的,黄尊素已经预见到了杨涟写那么多宫闱丑闻的后果了,而杨涟本人来说,他之所以提到后妃被迫害的事,估计是想用跟天启有切身利益的话题,来引起天启的警觉。 但是,历朝历代做皇帝的,几乎都很忌讳外臣谈起“朕的家事”,所以就算是真有魏忠贤迫害嫔妃、伤害皇后这回事,天启帝也绝对是采取家丑决不可外扬的态度,加以掩饰的。 结果,不出黄尊素的预料,在听罢石元雅这番杀机暗伏的指摘之后,天启帝情不自禁的点头道:“杨涟道听途说,捕风捉影,扰乱宫掖,煞是可恶。” 石元雅见天启帝被自己的话所打动,便又进一步挑拨道:“还有王安,明明是畏罪自尽,司礼监也派人妥善安葬了,杨涟在弹章里却说什么‘矫旨暗杀,身首异处,肉饱狗彘,惨毒难言’,这就不仅仅是道听途说的问题了。他在攻击什么?总不是说奴婢们敢于矫诏吧,依奴婢看了,无非是替王安功高难赏而抱怨,为了东林党失去宫中内援而抱怨,进而影射皇爷您御下刻薄,非仁厚之君。” 不提王安还好,杨涟越是为王安抱不平,天启帝心中的疙瘩就越是难解开了,更不要说,杨涟的奏疏里,已经有不止一处暗中攻击天启的地方了,所以,当杨涟的某种阴微心思被石元雅挑明(牵强附会)后,天启帝便露出了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 王体乾揣度天启帝现在的心思后,又再度捅了杨涟一刀:“关键是,东林党党同伐异,一呼百应,这不,杨涟的折子上了没两天,已经有一百多份附和的奏疏,上疏的人从六部到科道,几乎把朝官都一网打尽了,甚至就连南都那边,也快马送来类似的弹章。可是皇爷,南都到北京就算是六百里加急飞奏,那也得四五天时间呢,可见,若不是统一布置,又如何能这么凑巧、这么整齐呢!” 王体乾这话就有些厉害了,让天启帝进一步对东林党的力量产生了警觉,但实际上,东林党内部,对于杨涟的这份上疏是有不同意见的。 譬如,御史李应升就头一个不同意杨涟的上疏----在李应升看来,杨涟身为东林重镇,是旗帜式的人物,就不应该轻举妄动,如果一击不中,那就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东林势必土崩瓦解,那还不如由他李应升来打头炮,万一失败,不过是牺牲一个人,不至于牵动全局。 又譬如,老谋深算的黄尊素也不赞同杨涟的上疏,并且已经预见到杨涟此举的严重后果。 黄尊素就曾经对魏大中说过:“若清君侧,必有内援,请问杨公可有?若此疏已发,则我辈死无葬身之地矣!” 以前嫌叶向高太过温情的缪昌期,也不赞成这个极端行为,他对左光斗说:“攻击内裆,成败只差呼吸之间。若一击不中,则国家随之败坏。今宫内无援手之内侍,外廷无主持之大臣,万难成功!” 之所以,这些人对杨涟上疏的行为表示反对,主要是东林党内部实际是有温和、激进之分的,诸如叶向高、黄尊素、邹元标等人,都是温和派的成员,但是,正因为他们表现出来的政治态度相对温和,所以在激烈的党争中,他们的话语权就就不够硬气,甚至有人据此论证,叶向高根本就不能算东林一系。 也因此,在杨涟不顾一切上奏后,被党同伐异理论裹挟的东林党温和派也不得不追随强硬派们的节奏,一起向阉党发难了。 于是乎,便形成了东林党人一拥而上,齐齐弹劾魏忠贤及阉党成员的局面,但这种一呼百应,恰恰是威胁了皇权,让天启帝现在有些坐卧难安。 因此,天启帝听罢王体乾的话后,眉头下意识的拧成了一个川字。 好在,天启帝在登基后接受了一些帝王教育,知道平衡朝局的重要性,所以并不愿意全面倒向阉党,所以,在放下手中的杨涟奏疏后,天启帝言道:“这样吧,明日朝会,朕与你们替杨涟解说一二,内廷外朝,还是要同心同德为好。” 众阉面面相觑,但天启帝的主意已定,作为皇权的依附的他们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反正该化解的已经都化解了,也不怕事情再被东林党人轻易的翻过来。 所以,众阉便齐声应道:“奴婢们遵旨。” 天启帝摆了摆手,众阉会意的退了下去,等离开乾清宫后,王体乾立刻建议道:“各位,应该立刻加强宫禁,今天,我们在皇爷面前说的这些话,一句也不能漏出去,免得惊动了东林党那边,再让他们折腾出新的花样来!” 石元雅咬牙切齿的说道:“对,要小心那些王安的余党,和某些吃里扒外的,绝不会让他们与东林党人互通消息了。” 魏忠贤眨了眨眼:“那我去跟邹义说去,让他加强宫禁!” 王体乾摇了摇头:“邹义那边,我去说就行了,老魏,忠贤,你现在应该立刻去见奉圣夫人,皇爷那边,得再敲敲边鼓。” “对!”刘荣应和道。“杨涟不是要赶奉圣夫人出宫嘛,你就让奉圣夫人跟皇爷请辞嘛······” 460.廷议 第二天上朝,众大臣列班站好,引颈等待皇帝出来,此时,鸿胪寺少卿展自重问杨涟道:“面奏当于何时?以便唱引。” 这是正常的询问,毕竟真实的上朝不像另一时空中电影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搞什么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的,必须事先安排好进奏的顺序,免得两人同时出列,造成混乱,那就是政治事故了,相关人等都要吃排头的。 杨涟还没有回答,从皇帝进来的地方就涌进了几十个武装内监,一个个手持金瓜斧钺,杀气腾腾的样子,让朝臣们看得目瞪口呆。 2kxs.la 要知道,原本做仪仗的应该是锦衣卫的大汉将军才对,不应该是武装太监的,然而,包括杨涟在内的所有廷臣都被镇住了,根本没有人敢发出质疑的声音。 内廷之所以出动武装内监,杨涟等东林党人之所以不质疑,其实都是有原因的。 当时,朝野上下疯传,廷臣们要效仿当年代宗朝,群臣杀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一样,在御殿上杀死魏忠贤,而内廷也不知道锦衣卫里还有多少人跟东林党有勾结,所以,这才撤下了大汉将军,以武装内监顶上的。 不过,以东林党人的反应来看,所谓在朝堂上欧毙魏忠贤的说法并非是空穴来风,否则,就不能解释杨涟等人为什么心虚到连一句“违反祖制”的反对声音都不敢说出来了。 按下心虚到腿软的东林党人不说,等武装内监就位了,天启帝才在一种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护拥下登上御座,此时,别人敢不言不语,鸿胪寺少卿展自重却不能不强撑着内心的不安,率先开口道:“拜、赞!” 一众廷臣下意识的顺着口令向天启皇帝拜倒,并且山呼万岁,天启帝笑着让众人平身,但紧接着,值班太监传谕,令杨涟所站的左班御史诸臣,不得擅自出班奏事。 杨涟见事不可为,便只能小声对身后同僚说道:“姑徐之。” 既然科道这边被压下了,朝会上便谈了几件正事,一个是安南国禄州土司何中蔚入侵广西上思州、围迁隆峒、掠凭祥白沙村的边境冲突,一个是福宁兵变的事情。 前者是去年七月份发生的事情,今年的后续是,时任广西巡抚的何士晋已经督率广西明军击退了安南土司的进犯,并且反攻入安南境内,解救了被掠走的大明子民,现在广西方面向朝廷报捷,巡按以及朝廷派往广西的使臣也查验过事实了,需要商议赏赐的事情。 这件事,按流程走就行了,朝会上不过是形式主义,让所有人都知道而已。 接下来,福宁兵变才是比较严重的问题。 说到福宁兵变,名义上是因为福建福宁州官兵由于仓官林廷柱盗窃军储,不及时发饷;州同徐士璋收受贿赂而不追究;王州守又包庇佐贰而不为调解,所以引起了士伍的不满,进而导致乱兵们关闭城门,包围官署,殴打贪吏,树旗拆屋。 但实际上,跟福建官府调用福宁州官兵前往澎湖参战有关,福宁州的官兵听说澎湖战事紧张,死伤众多,不想去澎湖送死,便寻了个理由作乱,现在因为整饬福宁道(福宁兵备道)出面安抚,答应不派军兵前往澎湖作战,并加倍给予钱粮,而把事情安抚了下来。 “臣等以为,此事关键还在于澎湖战事,当督促南居益立刻发起进攻,驱离红毛夷,如此,才可安定福建局势,不至于再有类似福宁军伍作乱一事!” 兵部尚书赵彦言的话刚刚说完,便有福建道御史李应出列反对道:“辽东肇乱,始于盲动,轻言进军非老成之举,如今福建奏报,围困之势已成,只要按部就班,便可驱逐红毛夷寇,兵部轻率,实军事不利之固疾。” 兵部侍郎余懋衡刚想出列针锋相对,天启帝言道:“既然南居益奏报,困寇已成,不日将克,且容他几日再说,至于福宁兵变,定是上下贪鄙所起,福建巡按巡查不利,也当一并处分了。” 吏部尚书赵南星与时任福建巡按并福宁知州等并没有什么密切关系,便出列应道:“吏部领旨,将另择良贤于福建上任!” 天启帝以目示意,司值太监便让赵南星、赵彦言等全部退下,接着,按事先安排好的顺序,礼科给事中熊奋渭出列言道:“朝鲜请封一事不可再拖了,眼下灭奴事大,事急用权,不可再行拘泥,还请陛下明鉴!” 接替入阁的顾秉谦担任礼部尚书的林尧俞也出列道:“朝鲜请封之陪臣相率哀吁,回还无日,且云逆奴欲绝毛帅之牵制,先攻小邦为同讎,当此为危急之秋,必湏君国之主,若名号未定则徵发难行······伏乞,先颁敕谕一道,登莱抚臣差官同陪臣至彼,锡以朝鲜国王名号,统领国事,仍著令发兵索赋,同毛文龙设伏出奇,俟恢复渐有次第,始遣勋戚重臣赍捧节册完此封典,庶几字小之中不失固圉之道。” 朝鲜请封之事,天启帝是收了银子的,但明廷内部派系矛盾激烈,能取得共识实在不容易,所以,事情就拖到了现在才终于让各方接受了。 因此,天启帝也松了口气,当即吩咐道:“如议!” 等礼科和礼部这边也退下后,今天的话题才真正开始了。 “前日,杨涟递了弹章,弹劾魏忠贤二十四项大罪,朕看过了,很多都是捕风捉影,实有借端沽直、凭臆结祸了,当然,杨涟是左副都御史,风闻奏事是其职分,朕不怪他,但内外具都是朕之心腹,若是起了冲突,于国家大政是不利的,今日,朕为二卿调和,日后还要卿等同舟共济才好。” 杨涟一听不干了,立刻出列道:“魏忠贤乱政,具都属实,陛下不可视而不见!” 天启看向内阁这边:“几位老先生,杨涟不承认他是在捕风捉影、罗织罪名,你们以为呢?” 叶向高听出天启话里的杀机,于是支起朝笏言道:“杨涟的弹章,不知陛下是留中呢,还是不报!” 天启笑了起来:“既然叶老先生说到这份上了,就发给内阁票拟吧,退朝······” 461.最后的机会 天启甩袖子走了,杨涟便来到叶向高面前,躬身施礼道:“还请元翁主持······” 叶向高阻止道:“大洪,此乃朝廷政务,非可私相授受。” 一句把杨涟架住后,叶向高苦笑着解释道:“虽然陛下让内阁票拟,但你的奏疏中涉及到内阁多处,实际内阁是要回避的。” 叶向高顿了顿,这才继续道:“现在陛下是把内阁架在火炉上了,只怕,一个不好,我和虞臣都要断送进去,我们俩现在是唯恐避之不及,又如何还能主持些什么呢。” 杨涟眉头拧了起来,幸好,这里是御殿,他不敢毫无顾忌的大声批评叶向高和边上的韩爌,所以,只是压抑的问道:“若是首辅和次辅都不参与票拟,难不成,要让几位群辅票拟吗?这不合祖宗制度啊!” 韩爌指了指正在退场的武装内监,苦笑道:“现在说什么祖宗制度啊。” 杨涟感觉到韩爌这话其实有些夹枪带棒,意思是说自己看见武装宦官腿软了、退缩了,现在却要把难题交到韩爌和叶向高手上处置,实在有些不够君子标准的,纯粹是严于律己、宽以待己的做派,因此杨涟羞的老脸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杨涟窘迫的时候,叶向高宽慰道:“朱文宇怯弱无能,顾益庵、魏显伯则虽然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但也绝非不知道分寸的,所以,群辅这块,大洪不用太过担心的,再说了,陛下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内外调和,好让朝局平稳而已。” 杨涟听不下去了,拱手跟两人告辞而出,看着杨涟气呼呼离去的背影,叶向高和韩爌只能报以摇头:“这个杨大洪,只能撸顺毛啊,如此锋芒毕露,绝非我辈之好事啊······” 其实,杨涟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不,叶向高和韩爌都不愿意在他的奏疏上票拟,而朱国祯和顾秉谦也老奸巨猾的请了病假,如此一来,票拟的权力就落到了魏广微的手中,而魏广微跟东林党那可是有私仇的。 说起来,魏广微当年也是积极向东林党考虑的,怎奈何,赵南星死活看不上魏广微,还几次三番的嘲讽对方,是人都要炸锅的,如今票拟之权在手,魏广微又如何不报复一番呢。 所以,一封写明“朕自嗣位以来,日夕兢兢,谨守祖宗成法,惟恐失坠······从前奉旨一切政事,朕所亲裁,未从旁落;至于宫中皇贵妃并裕妃事情,宫壸严密,况无实实,外廷何以透知?这本内言毒害中宫、忌贵妃皇子等语,凭臆结祸,是欲屏逐左右,使朕孤立于上,岂是忠爱!杨涟被论回籍,超擢今官,自当尽职酬恩,何乃寻端沽直?本欲逐款穷究,念时方多事,朝端不宜纷扰,姑置不问。以后大小各官,务要修职,不得随声附和。有不遵的,国法具在,决不姑息”的圣旨就此颁行于天下,算是给了杨涟和东林党迎头一击。 xiaoshutingapp.com 圣旨下发后,东林党人群情激奋,一方面,大家伙继续用弹章“淹没”的办法,持续攻击魏忠贤和阉党,另一方面,一群人便跑去叶向高的私宅,向叶向高施加压力,让他出面力挽狂澜。 之前叶向高不想掺和此事,是有原因的。 要知道,从张四维之后算起,历任内阁首辅大臣大都吸取了张居正死后遭清算的教训,不大愿意揽权,而六部从嘉靖年间起被内阁压制,一早就想伸张独立行政权,如今见首辅主动放弃揽权,便立刻反攻倒算,如此一来,便导致了从万历中后期开始,相权被极大的削弱可。 具体到了叶向高这里,由于他本人的处世方式比较软弱,内阁就更是指挥不动包括吏部在内的几个有实力的大部了,而偏生当下吏部尚书赵南星又是一个强情人物,整顿吏治的时候,大刀阔斧,根本就不和内阁打招呼,简直把内阁当成了空气。 叶向高对此,那是相当的不满,就或托病不出或经常性上疏辞职,一副任由赵南星去碰壁撞墙,决不施以援手的做派,因此,东林党内的分歧实际已经明显化了,若不是还有三党残余和阉党这回事,内部早就斗起来了。 而这次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也是一样,杨涟事先跟同属东林的左光斗、魏大中、李应升等都进行过商议,惟独不跟作为首辅的叶向高汇报和通气,叶向高也是杨涟上疏后才知道原委的,实在是很没面子,自然而然的,是不想助杨涟一臂之力了。 当然,叶向高也不会乐见东林党在此事上一败涂地,然后声势大减的。 叶向高的如意算盘是,杨涟此次出击确实够魏珰喝一壶的,但必不能达到预期效果,那么到时候他来收拾残局,并卖魏忠贤一个面子,如此便可以同时讨好皇帝和东林党徒了。 既然现在已经是到了单凭杨涟等人无法挽回的程度,叶向高便决心出手了。 天启四年六月十一日,由叶向高领衔,全体阁臣联名向天启帝上了一本奏疏。 奏疏的前半部分把魏忠贤的政绩夸了一通,然后提出一个居心叵测的建议:“陛下诚念忠贤,当求所以保全之,莫若听其所请,且归私第,远势避嫌,以安中外之心;中外之心安,则忠贤亦安。” 但这个奏疏实际并未征询过顾秉谦、魏广微的意见,因此实际是叶向高裹挟反对派搞的花样,对此,天启帝显然有非常清醒的认识。 所以,天启帝立刻批复道:“举朝哄然,殊非国体。卿等与廷臣不同,宜急调剂,释诸臣之疑。” 这份批复的语气实际上还算比较温和的,但是里面透露给叶向高的,却是一个重重的警告,这个警告,叶向高收到了,因此原本就没想着一杆子把魏忠贤和阉党打死的叶向高退缩了回去。 然而,叶向高选择了明哲保身,但东林党的其他人不干,因此,在天启帝诏书明确宣布大小官员不得随意附和杨涟弹章,再三上疏弹劾魏忠贤后,还是有人冒险上疏攻击魏忠贤。 见自己的圣旨也挡不住东林党这种党同伐异的前赴后继,天启帝怒了······ 462.第一个被杀的鸡 “魏忠贤,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万燝,弹劾你不肯拿出内官监的废铜器襄助父皇庆陵建设,却在香山碧云寺大兴土木,为自己营造坟墓,‘规制弘敞,拟于陵寝’,对此,你有什么解释吗?” 看着脸色铁青的天启帝,魏忠贤跪倒说明道:“皇爷明鉴,内库早就空了,若是内官监还有什么废铜器可以变卖的,奴婢还挖空心思捞钱干什么?” 魏忠贤这话说的没错,要是内库里有钱,魏忠贤是绝对不会为了几万两银子就帮福藩牵线搭桥的,更不是为了区区三万两白银,就劝天启接受朝鲜的贿赂,册封朝鲜新王了。 不过,天启帝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情,表示自己接受了魏忠贤的解释,而是继续不动声色的听着,听魏忠贤就自家墓室超规格的事情做说明! 魏忠贤的墓室超没超标准呢?肯定是超了,但这部分其实是花了魏忠贤自己的钱。 对,无论是收的门包也好,还是下面人的孝敬,魏公公现在也算是一个有钱人,万把两白银肯定是拿得出来的,他又是一个宦官,没有子孙,唯一一个女儿也早就死了,这钱留给谁都不妥当,自然是用来给自己修坟墓了。 但魏忠贤知道天启帝不会去查----天启帝身边都是魏忠贤、王体乾这批人的手下,就算天启帝派人去查,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的----因此,一口否认道:“至于奴婢自己的坟室,也绝无僭越之处,那些建筑其实都是碧云寺的,奴婢捐来则是为日后祈求冥福的。” 天启帝听到这,质问道:“你敢跟万燝对质吗?” 魏忠贤一咬牙一跺脚,把当年乡下泼皮的脾性拿了出来,毫不退缩的应道:“敢!奴婢敢跟这个万燝万郎中对质!” 天启帝脸上浮出了一丝微笑:“很好,来人,传旨,万燝乃工部臣僚,又如何知晓内官监之事的?有无勾连内廷事宜?且万燝并非科道,并无风闻言事之权,也无越权弹劾之责,明知故犯,视朝廷体制与朕之诏书如无物,必当严惩,以正朝纲!” 边上的王体乾探问道:“皇爷,怎么个严惩法?” 天启帝反问道:“你们想怎么严惩啊?” 魏忠贤急忙回应道:“奴婢等,一切都听皇爷示下!” 天启帝却对王体乾说道:“不,朕要听你们的意思!” 王体乾言道:“万燝此等人,只有党争,没有朝廷大局,只有东林至上,而视皇爷为草芥,实在罪不可赦,所以,奴婢以为,或可以廷杖······” 天启帝截断道:“你想成全他的名声,还是要把他打死啊!” 王体乾也跪了下来:“奴婢,奴婢以为,还是打死的为好,也好为后来人警戒!” “倒是敢说实话!”天启帝想了想,心有点软。“着实打就可以了,免得有人说朕暴桀!” 王体乾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天启帝摆摆手,魏忠贤和王体乾便退了下去,等离开天启帝视线后,魏忠贤一把拉住王体乾的袖子:“老王,老祖宗,你真的要放了姓万的一条生路?” 王体乾笑了起来:“怎么,担心打蛇不死,自遗其害吗?” 魏忠贤恶狠狠的说道:“好不容易皇爷开了金口,若不是加以震慑一二,还真以为我们都是泥捏的呢,所以,万燝必须死,否则,就光我一个人的墓穴超标吗?” loubiqu.net 是的,大宦官们退休后即便是有家人可以照顾的,但也一个个的把经营自己的墓室当做头等大事,所以,宫中大裆里,几乎没有一个的坟地是完全合乎标准的,到时候一查一个准,几乎没有人能逃脱得了清查的。 王体乾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是皇爷那边是有旨意的,难不成,老魏,你又想惹皇爷生气了?” 魏忠贤一脸便秘的样子,对此,王体乾哈哈大笑了起来:“老魏,你傻了,皇爷说不要打死,那自然是不能打死的,但着实打之后,能没有伤吗?他万燝身子骨弱,养着养着,养死了,那就不是你我的责任了吧?” 魏忠贤一愣:“养着养着,怎么可能就养死了?” 王体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锦衣卫打板子那是家传手艺,要你三更死,阎王爷留不到你五更天的,你还怕没有暗劲留下吗?” “可,锦衣卫现在跟我们也不是一条心啊!” 没错,许显纯现在虽然接受了北镇抚司,但那也就是北镇抚司一处而已,宫里的大汉将军也不归许显纯管,阉党们暂时还没办法对其余的锦衣卫如臂使指! 王体乾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许显纯能上去,一定会有人眼红的,自然接下来也会有人学着许显纯,向你我投效;这第二,锦衣卫打不死人,但至少也得血淋淋的像个样子吧,否则也对不起皇爷那就着实打了,这样,你东厂就有机可乘了。” 王体乾的意思是,让魏忠贤在万家所请的医师和医师所用的药物中想些办法,置万燝于死地。 魏忠贤了然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成,我明白怎么做了······” 于是,“(六月十七),巳刻旨下,随有內侍数十辈蜂拥燝寓,将燝捽发牵衣而去;自寓至午门三四里,一路拳踢棍殴;至午门,已气息奄奄亦;及行杖,又痛加箠楚”。 不过,依照天启皇帝的金口,万燝并没被打死在当场,而是挨到了七月七日,才“殴毒并作”而亡,这个死法听起来很像是伤口化脓导致的,倒是让天启皇帝无话可说。 “正人君子”们当然对万燝遭到廷杖而感到愤懑异常,决议跟阉党不死不休,但在司礼监这边,王体乾等人也在商议今后的局面。 “从东厂了解的情况,东林党是不肯罢休的,所以,我们不能存有高枕无忧的心思,还要给对方持续施压才行!” “老魏说的有道理,但依我看来,对方东林党,必须‘必去叶向高而后可’,否则,有这位阁老在,只怕东林党是倒不了的。” 听完王体乾的话,刘荣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只能对不起叶老先生了······” 463.驱叶 板着急促的敲门声,相府大门口传来了响亮的呵斥声:“开门,赶快开门!” 被惊动的相府司阍有些不知所措的隔着大门问道:“大胆,这里是元辅寓所,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在此地闹事,不想活了吗?” 门外一人用尖利的声音笑道:“相府,惹不起吗?东缉事厂奉旨办案,叶相也敢顶着吗?开门,立刻开门!” 2kxs.la 司阍听到“奉旨办案”几个字,就差点摔了一个拌蒜,所以,他也不接门外人的话,也不开门,转而就向府内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二少爷,大事不好了,东厂奉旨抄家······” 叶向高此时正在内阁办事,而其长子叶成文、三子叶成维等都在福建老家,只有叶向高的二儿子叶成经陪着父亲在北京任职,因此这位叶府二少爷,一听司阍真的发昏了,当下就脸色一沉:“混蛋,奉旨,什么旨意,你见到了吗?” 司阍门都没敢开,怎么可能见到什么圣旨,于是叶成经气呼呼的说道:“派一个人去向老爷报告,其余人跟我去挡住东厂那些混蛋!” 作为内阁首辅的儿子,叶成经是有底气的,没错,不算开国那会,整个大明历史中,被杀被抄家的内阁首辅屈指可数,想来以叶向高的脾气,也不至于成为这少数中的一员吧。 随着叶成经的赶来,叶府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然而还没等叶成经走出来质问来人是谁,耀武扬威的番子和缇骑便直接冲了进来。 见状,叶成经大怒道:“大胆,你们是什么人,圣旨呢?没有圣旨,安敢擅闯首辅寓所!” 相府公子、气度不凡,一时间,番子和缇骑被吓住了,不敢轻举妄动,但正在他们进退不得之际,一名少监模样的宦官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谁这么大口气啊,要看圣旨?呵,这不是叶二公子吗?是你要看圣旨吗?” 叶成经冷然道:“你是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无旨你敢擅闯,难道就不怕我父在陛下面前弹劾于你吗?” “怕,当然怕!”宦官口口声声说着怕,但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你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怎么说的?威武不能屈?对,就是威武不能屈,本內侍自然也是不畏强权的,既然你们叶家敢窝藏钦犯,那就别怪我们不给相爷面子了。” “窝藏钦犯!”叶成经一愣。“此话从何说起!谁是钦犯,又怎么可能在我家呢!” 少监见叶成经一脸懵逼,便笑着问道:“四川道监察御史林汝翥,叶二公子认识吧。” 叶成经应道:“林大葳,乃是我家乡人,自然是认识的!” “他前日随意杖责內使,犯了朝廷的规矩,宫里要缉拿他,可是有人通风报信,他跑了,而且就藏在贵府上,叶二公子,杂家说的对吗?” 叶成经当即否认道:“胡说八道,他跑了就跑了,怎么可能藏在相府内呢!”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搜一搜就知道了,来人,进府,给我搜!” “大胆!”叶成经再次阻拦道。“谁敢擅闯相府,还有,你是谁,圣旨何在!” “咱家东厂理刑内官傅继教,就不劳叶二公子惦记了,至于圣旨嘛!”傅少监轻描淡写的跟身后的小宦官交代道。“把圣旨拿给叶二公子看了,免得他以为我们是在矫诏行事。” 小宦官把手中捧的圣旨展开,冲着叶成经宣读道:“圣喻,林汝翥身为台谏官,无诏擅自处置內侍,视法度为无误,甚是不妥,着廷杖三十,以为教训,钦此!” 叶成经聆听之后,伸手接过圣旨一看,当即指出其中不妥道:“林汝翥是台谏官,处置要有内阁的副署,非中旨可以处分,且这份中旨也没让你们搜查相府!” 傅继教让小宦官从叶成经手中收回圣旨,然后冷笑道:“叶二公子果然家学渊源,连圣旨和中旨都分得清楚,不过嘛,还差了点学问,不知道廷杖是不需要内阁副署的,只是中旨就可以行刑了的。” 傅继教并没有撒谎,因为廷杖的旨意一般是给锦衣亲军和东厂的,所以不需要经过内阁的谈论同意,至于中旨中没有明确提到要搜查叶向高府邸嘛,傅继教也是有解释的。 “皇爷又不知道林汝翥会逃进叶相爷的府上,怎么可能有明确的旨意查搜你们叶家呢!但叶二公子,皇爷是确定要拿林汝翥廷杖的,我劝你还是不要拦阻搜查的为好,否则,闹到皇爷面前,也是你叶家仗势欺法!” 叶成经被傅继教颠倒黑白的话,气的满脸通红,当即大骂道:“你们这是刻意羞辱内阁首辅,你们······” 叶成经还想骂下去,但傅继教却没耐心跟叶成经磨牙了,当下一挥手,几个番子就把叶成经给围逼到了墙角,其余的缇骑、番子便如狼似虎的冲进了叶向高的家中,大肆搜查起来,还“辱及妇女,嫚骂坐索”,搞的叶家乌烟瘴气。 这边还在搜查,那边叶成经提前派去向叶向高通禀的人,终于赶到了内阁。 当叶向高听到东厂公然冲进自己家搜查时,气的两手两脚都冰凉了,倒是一边的朱国祯急忙建议道:“元翁,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非得请旨才能阻止啊。” 叶向高心如死灰的站起来跟韩爌等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步伐有些踉跄的离开了内阁,径直前往乾清宫求见天启帝。 看着叶向高的背影,朱国祯若有所思的对韩爌说道:“要提前恭喜虞臣兄了,眼下这情况,元翁怕是马上要去位了,你这次辅也该升座了。” 韩爌摆摆手:“这等情况下,接手首辅之职,不是可喜,而是可悲啊······” 朱国祯和韩爌判断的没错,虽然天启帝应叶向高所请,立刻派人制止了东厂在叶向高府上的搜查,但大失“阁臣体面”的叶向高一连上了18道求去的折子,搞得天启彻底厌烦了,最终在当年的九月初七,允许叶向高致仕了······ 464.黄氏有喜 朝堂上,东林与阉党斗的不可开交,自然就无心过问地方事务,这不,由于修河银子没有到位,也没有人管去年溃坝的事情,所以,天启四年七月,黄河再次于徐州决口,洪水导致整个徐州陷入一片**之中,就连州城内的积水,也深大一丈三尺,几乎成了泽国;也因此,在洪水退去后,徐州百姓不得不集资将徐州城从原来的黄河边迁移至了云龙山山脚之下。 siluke.com “黄河又决口了,今年的河运差不多又要完蛋了。” 听完报告的朱由崧显然有些头疼,是的,他虽然已经安排了福庆号、福鑫号迁往淮安安东,甚至也准备在安东建设福春号的分号,但问题是,基础建设才刚刚完成,尚未真正开始生产,相关商品还需要从洛阳运出才可,更不要说双福号的料器、银镜,冶铜场的假钱等以及从川陕等地进口的物资都需要经过黄河水运才能运到云梯关,这黄河一梗塞,海贸自然就要受到影响了。 “回世子爷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李谙见朱由崧有些心烦意乱,便宽慰道。“至少接下来在徐州等地购买田庄和雇募难民,会方便许多。” 朱由崧苦笑起来:“这话说的,好像本藩在发国难财一样。” 说到这,朱由崧想到什么,问李谙道:“李伴伴,你去问问赵鲁,徐州的煤铁矿供应有没有手此次水灾的影响;另外,双福号也准备一下,年底的时候也迁到安东那边去吧。” 李谙吃惊道:“双福号也搬到安东去吗?这万一泄露的银镜的秘密,如何是好啊!” 朱由崧笑道:“银镜的秘密其实在银氨溶液,放眼整个大明,现在也就孤、赵山、俞义、万世、钱禄、裴渡、刘琛他们几个知道怎么调制,就连管墨艺塾秘堂的几个生徒也还懵懵懂懂呢,倒是不用过多担心了。” 事实上,眼下北京和山东的料器生产工坊已经能制作出平板玻璃了,但问题是,他们至今没办法掌握无色玻璃的生产技巧,因此无法生产出银镜的前置产品来,所以,从这一角度来说,朱由崧放心的有些太早了。 但朱由崧认为俞义等內使不会轻易背叛自己,泄露银氨秘密倒是不错的,毕竟,俞义等人现在也基本独当一面了,那就不是几千上万两银子能拉走的----天底下现在也就几个人知道如何调配银氨溶液,这真要泄露了,还不一查一个准呢,想来俞义他们也不好利令智昏到这等程度的。 “世子爷的意思是,双福号搬过去,但银氨在洛阳调和好了再运到安东去?” 朱由崧摇头道:“双福号搬到了安东,刘琛也会跟过去的,如此,安东便有赵山和刘琛两人在,自然调配什么的,也不用洛阳这边麻烦了。” “那会不会?” 朱由崧打断道:“不知道配伍,把原料照抄过去也是无用的,至于刘琛和赵山脑袋里的东西嘛,想来,他们会知道怎么样才能守口如瓶的。” 朱由崧的并不清楚,但李谙却知道,朱由崧肯定在赵山和刘琛身边埋伏了人手,真要到了最危急的关头,这些人手一定会提前灭口的,绝不会让福王府的秘密轻易传了出去。 所以,李谙应道:“既然世子爷有妥善考虑,奴婢这就安排下去,年底的时候,让双福号搬到安东去。” 朱由崧点点头,刚要继续说些什么,裴渡在廊下报告道:“世子爷,世子妃身子不适!” 朱由崧一听黄氏身体不适,立刻起身从体悟阁里走了出去,同时裴渡问道:“世子妃怎么了?有没有让良医所派人来看呢!” 裴渡回复道:“世子妃身边伺候的章姐儿来报告,说是半个时辰前,世子妃忽然昏倒了,眼下已经去请良医正过来诊脉了。” 朱由崧一个激灵:“混蛋,半个时辰前晕倒的,为什么现在才报告!” 话虽如此,朱由崧却来不及找人算账,只是急急忙忙的冲回了玉华殿,等进了玉华殿,就见王府的良医正已经在那里给脸色蜡黄的黄氏在诊断了,朱由崧不敢打扰,便大气不出一声的站在良医正身后等待着检查结果。 良医正其实已经从內侍、宫人们的反应知道朱由崧来了,但却没站起来,依旧坐在那纹丝不动的诊着脉象,一只手诊过了,又搭上了另一支手,好半天后,才在朱由崧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松开了黄氏的手腕。 随即,良医正扭头对朱由崧言道:“臣下恭喜世子爷了!” 朱由崧一下子明白了:“世子妃这是有了?” 良医正确认道:“正是喜脉!” 朱由崧不解道:“那世子妃怎么会晕倒的?” 良医正答道:“妇人怀孕后,表征不一,有人会干呕,有人会若无其事,还有人会以为自己感冒,而世子妃的身子骨有些弱了,所以,晕倒也不奇怪,现而今要适量的滋补,培本壮元······” 下面的话,朱由崧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是一脸的傻笑,跟在朱由崧身边的李谙见状,急忙招呼身边的小宦官道:“立刻去禀报王爷和王妃,世子妃有喜了!” 按下李谙这边的通风报信不说,在良医正退下去开药后,朱由崧又惊又喜的坐在了黄氏的身边,伸手在妻子的脸颊上细心抚摸起来。 也不知道是手指的温度唤醒了黄氏,还是正巧这个时候黄氏就该醒了,所以,感觉到脸上那只大手的黄氏缓缓的睁开眼睛,还有些懵懂不解的对朱由崧说道:“世子,妾,妾这是要死了吗?” 朱由崧伸手将黄氏揽到怀里,然后在黄氏耳边说道:“胡说什么,我们有孩子了!” 黄氏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倒是朱由崧抱歉的对黄氏说道:“今后要辛苦你了。” 黄氏当即握住朱由崧的手,回复道:“世子爷,您说什么话呢,为世子爷生儿育女,是妾的福分,妾高兴还来不及呢。” 朱由崧没有回应,只是把黄氏紧紧的搂在怀里······ 465.查一查郑芝龙 “臣下为世子爷贺,为王爷贺,为王府贺!” 朱由崧脸上堆笑的,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谢友青:“这话说早了,十月怀胎,中间几多辛苦,还不知道能不能瓜熟蒂落呢,而且就算生下来了,七灾八难,要熬到成人也不易啊!” siluke.com 是的,在另一时空的记录上,朱由崧可没有什么后嗣子孙,所以,本时空,朱由崧虽然已经改变了历史,但也小心翼翼的生怕出现某种修正的力量。 “好了,不说孩子的事情了,说说你这次南下的情况吧,听说,船场那边出岔子了?” “是!”谢友青应道:“不知道什么人给王府下绊子,把陈家船场为福海号造的船,拿去运输军粮了,所以,臣下一怒之下与陈家船场结了约,然后在漳州那边跟人重新定了船!” “等一等!”朱由崧阻止道。“谁给王府下绊子,你找谁去,怎么就跟陈家船场翻脸了?” 谢友青解释道:“澎湖大战,官府从各家船场调船是无可厚非的,但陈家船场明知道福海号背后是顺和店,是福王府,还是把福海号的船交出去,可见下绊子的人正是通过陈家船场着手的,所以臣下担心,就算这件事福海号不追究,下一条船乃至下下一条船,黑手还会通过陈家船场搞花样的,所以,便决定与陈家船场了结了买卖!” 朱由崧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查清楚是谁让陈家船场下绊子的吗?” 谢友青回复道:“臣下急着去别家订船,所以就把事情交待给顺和店泉州支店了,倒也不知道他们查下来是什么个情况。” 由于谛听目前主要分布在黄河及运河沿岸,并主要从属于《毬报》、《商报》、《马报》名下,因此在顺和店系统内,基本没有谛听的人员,有的也只是朱由崧安***的内部监管人员,并不负责外部情报的收集,所以,指望泉州顺和店能搞清楚陈家背后的人,可能性不大。 所以,在没有确切情报的情况下,朱由崧也不好多少说什么,只是问道:“那今年从福建是没办法搞到船了?” 原本今年云梯关福海船场会自产一艘400料的小沙船,宁波那边会交付一条800料的中型沙船,陈家船场会交付一条800料的中型福船,颜思齐这边也会提供一艘二手的中型福船,但眼下若是陈家船场这边跳票的话,今年新增运力就会减少近30%。 谢友青回复道:“搞到了一条二手的千料福船!” 朱由崧好奇道:“怎么搞到的?” 谢友青答道:“听说我在漳泉两地找船,有一个叫郑一官的海商前来拜访我,我跟他相谈甚欢,后来这个郑一官就帮我找了漳州的一家船场,定了明年后年的船,又帮我从他一个朋友那边采买了那条二手千料福船,甚至还帮我找了二十来个操船的船夫呢!” “郑一官?自己找上门来的?”朱由崧玩味的笑了笑。“有意思,这个人是什么来路?” “听说是颜思齐二十八社的兄弟之一,不过眼下出来单干了,据说跟李旦也有些关系,所以知道福海号的背景,希望能与王府搭上关系!” 听谢友青这么一说,朱由崧基本确定了郑一官的身份,没错,此人应该就是郑芝龙了。 故而,朱由崧追问道:“澎湖那边的战事进行的如何了?” 谢友青回复道:“我从漳州回来之前听说红毛夷已经向福建官军乞降了,若是不差的话,报捷奏疏应该已经快到北京了吧!” 其实荷兰军队是当年七月二日遣使求和的,但没有说会投降,也没有说会放弃对澎湖的侵占,因此,时任福建巡抚、亲自指挥澎湖战事的南居益并没有接受荷兰军队的求和请求,而是在第二天发起了总攻。 这场总攻进行了大约十天,荷兰军队抵挡不住,被迫致信南居益,同意从澎湖撤出;南居益见进攻风柜城要塞的战斗中,明军伤亡惨重,因此便同意了荷兰军队在拆毁风柜城后,乘船离开大明海域的请求。 七月十一日起,荷兰军队开始拆毁风柜城,并撤退部队,但直到七月十三日,最后一批荷兰军队才扬帆离开澎湖,而南居益也正是到了十三日那天,才向北京报捷的。 如此一来,等谢友青抵达洛阳时,福建的奏报才到了南京,所以,朱由崧才没有第一时间知道福建已经驱逐了外敌。 “只怕红毛夷尚有与我朝通商贸易之意。” “世子爷说的没错,臣下也是这么认为的,红毛夷断不会坐视佛郎机独占与大明的贸易的,必然还会想方设法与大明通商!” 朱由崧听罢似笑非笑的看向谢友青:“那这个八面玲珑的郑一官会不会也跟红毛夷有所接触啊!” 谢友青眨了眨眼,回应道:“臣下以为,这又如何!” 朱由崧哈哈大笑起来:“说的好,反正不影响本藩在小琉球的拓殖,也不影响本藩对日朝并东江镇的贸易,这郑一官是不是与红毛夷有勾结,却是无所谓了。” 说到这,朱由崧的表情一肃:“不过,红毛夷既然被驱逐了,濠境那边答应本藩的造船师匠的承诺怕是无法落实了,所以,若是郑一官跟红毛夷有瓜葛的话,且请他帮福海号从红毛夷那边寻几个能造西洋船的吧。” 谢友青会意道:“是,臣下这就想办法去联络郑一官!让他务必帮助福海号落实船匠的事!” “告诉郑一官,本藩能给李旦和颜思齐的,也能给他。”朱由崧表情阴冷的说道。“若是他能做的比李旦和颜思齐更好,本藩未必不能支持他取而代之。” 谢友青并不以为朱由崧是真的看重郑芝龙,他还当是朱由崧在利诱对方呢,所以,沉声应道:“是,臣下会跟郑一官说清楚的,一切的前提是他要知趣。” 朱由崧想了想,说道:“既然郑一官是颜思齐二十八兄弟之一,必然在日本是有根底的,且去让平户和长崎那边查一查,也好有个准备······” 466.说定了 叶向高走了,韩爌自动升为了内阁首辅,再加上朱国祯也在内阁里,所以激进派的东林党人并没有因此觉得大事不妙,反而还认为婆婆妈妈的叶向高离开后,东林党人反而能更加团结一心呢。 这不,叶向高走后没几天,东林党又到了一次危机----八月初一,身为东林党政治盟友的左都御史孙玮不幸病故,由于左都御史是科道之首,掌控言路,位置十分关键,因此,东林党是绝不允许这个职务落入三党残余并阉党之手的,于是乎,手握铨选大权的吏部尚书赵南星便毫不犹豫的推荐杨涟为新的一任左都御史。 可问题是,赵南星这次举荐,明显让天启帝很不开心。 不过想想也是,天启帝刚刚颁旨斥责了杨涟“借端沽直”,你东林党又第一时间把杨涟推荐上来,这是要让天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 亦或是你皇帝觉得不妥没什么屌用,我东林觉得好,那才是真好呢? 既然心中有了芥蒂,所以,天启帝批了“不报”两个字,算是把事情给搁浅了。 赵南星也觉察出皇帝的不满了,所以便退了一步,推了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冯从吾接手孙玮的遗职;南京都察院是北京都察院的备份,虽然是闲职,但从政治地位上来说,南京左都御史接北京左都御史的差那是顺理成章的。 然而,天启帝却另有考虑,在天启皇帝看来,新的一轮大计即将开始了,还是从京官里推一个熟悉全面事务的人为好。 天启帝的考量当然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此时北京市井上疯传阉党准备推荐户部尚书李宗延出任左都御史,对此,东林党上下绝不答应,便又重新推荐了东林元老高攀龙出任左都御史一职。 其实高攀龙担任左都御史是非常不妥当的,因为他与赵南星是门生与座师的关系,师生两个一个掌吏部,一个掌言路,明显是会授人以柄的。 可东林党激进派却劝他不要退缩,说什么:“如今钻营的人多,你却要退后。你是廷推上来的,怕什么?若皇上不批,我们还要全体去廷争,当为天下争此一人!” 好家伙,真把朝廷当做东林党自己的了,想让谁干,就让谁干,皇帝还不能不同意。 高攀龙也是头脑不清,一听同党这么一说,也就不再推辞,结果相关报告递上去了,天启帝还真就批准了,由此可见,天启帝真不是阉党的傀儡,他对于眼下的朝争是自有主张的。 既然左都御史落入了东林党之手,外计大权也继续掌握在东林党手中,东林党的某些要角就放松了警惕,因此,天启四年八月,曾经作为天启帝老师的东阁大学士孙承宗自请出关督师,承担收复辽东的重任。 关于孙承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自请出关督师,有人说那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很显然,孙承宗是觉察出东林的情况不妙,所以提前金蝉脱壳了;还有人说,是出于“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的考量;还有人以为东林党派孙承宗出关是为了掌握巨额辽饷并掌握辽东将门,以便挟持大军呼应北京的政治斗争需要,是内外联手的套路;当然,也有人说孙承宗是为国为民,不想参与党争。 但不管东林党和孙承宗到底是怎么想的,孙承宗这么一走,东林党就少了一个能影响天启帝的大将,为接下来的政治斗争失利,埋下了一个重要的伏笔······ 156n.net “世子爷,奴也想要个孩子嘛!”欢好之后,白氏趴在朱由崧的身上,语气柔媚的要求道。“也省得老了,无依无靠的!” 朱由崧伸手在白氏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着什么急啊,该让你生的时候会让你生的。” 没错,朱由崧并不想让几个妾室现在就怀孕了,毕竟,黄氏现在还不能确定能不能率先生下嫡子呢,若是让几个妾室先生下了庶长子,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所以,朱由崧只好委屈几个妾室再忍耐一两年了。 “可若是姐姐这边这次只是个郡主怎么办呢!”白氏不甘心的说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朱由崧许诺道:“左不会让你们等的太久的,毕竟迟迟无子的话,父王和母妃那边也是要交代的。” 既然黄氏是正室,自然要待其仁至义尽的,不过,真要黄氏一胎两胎都只是女儿的话,想来黄氏自己也承受不了压力,会主动要求朱由崧安排其他妾室受孕的。 白氏不满道:“偏心!” 朱由崧哈哈一笑:“我的确是有些偏心,但这也是为了你们姐妹着想,总不能让世子妃有事没事为难你们吧!” 朱由崧本来是想说穿小鞋的,可是眼下大家闺秀穿小鞋是正常的是,所以,话到了嘴边才做了修正;当然,朱由崧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以及未来的女儿裹小脚穿小鞋的,但他毕竟不是皇帝,还不能对抗社会风气,因此,让妻妾放脚也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不能公诸于世。 白氏不以为然的说道:“只要我有儿子了,我才不怕呢!” 这话也对,以大明宗室爵位承袭的法度,亲王之子,哪怕是庶子,那也是能封郡王的,到时候,不想看黄氏脸色了,搬到儿子的郡王府去住,岂不比在黄氏眼前晃荡要好一万倍吗? 白氏的想法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仲氏、梁氏、邢氏的想法都差不多,当然,怀孕这件事谁都说不准的,但有个女儿,日后也有女儿女婿可以孝敬自己,绝对比孤老一个强太多了。 所以,朱由崧没办法纠正几名妾室的想法,就只能继续采取拖延战术:“知道,知道,放心好了,过两年一定让你怀上孩子。” 白氏也知道自己只是亲王世子的妾媵,不是世子妃,使小性子可以,但必须有节制,因此虽然很是委屈,很是不高兴,但也只能暂时接受了朱由崧的敷衍:“世子爷,那咱们可就说好了,说定了!” 朱由崧拍了拍怀里的女人,再三确认道:“说好了,说定了······” 467.偏航 一夜风暴过后,天高云阔风平浪静,但淮乙一号的船员们不得不承认,自己偏航了。 若是偏航了其实也不要紧,但关键的是,在持续了整整一天的风暴中,一条船桅被风浪折断了,另外船体上也有多处的破损,因此必须进行紧急的修理,否则,是在这片海域中坚持不了多久的。 “船首,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彦青权衡了片刻,回应道:“根据本号秘藏的海图,这片海域其实就是一个两头进出的口袋,只要不是向东北方向前进,无论东西南北都能找到陆地,其中往西应该能到朝鲜的尚庆道或江原道,向北应该是到了海东女真和野人女真的地盘,向南及向东都是日本境内。” 白彦青环视了身边的水手们,然后安慰道:“只要方向早的准,三五日内必然能靠岸的,现在的关键是,我们往哪里走。” 几个领头的水手们议论纷纷,但大家很快都排除了向北航行的计划,毕竟,北面可是女真人的天下,谁知道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与建奴之间是什么关系呢,一船人可不想出了虎口又入狼窝。 在排除了向北航行的可能后,接着大家伙又一致排除向东走的可能。 是的,大明也好,济州岛也罢,那都位于海的西面,往东走,只能是越走越远,哪怕日后真的找到了海岸线,并得救了,重返家园时,也会花去太多的时间的。 “我的意思,还是向西走,朝鲜与大明还是藩属关系,就算我们去的比较突兀,地方官也未必会拿我怎么样的,比较安全。” 护卫长的话刚刚说完,水手长就提出了反对意见:“不行,第一,本号与朝鲜方面一早有约定,不能到朝鲜本土贸易的,去了就是违约,那几家朝鲜商人知道了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是要误了本号的大事;第二,船上这批货是要卖给毛利家的,在朝鲜修船,然后再回日本寻找荻藩的位置,等荻藩这边交易了再返回济州,这时间上耽搁就多了,纯属折腾!” 一句“纯属折腾”让护卫长听的很不舒服,当即反驳道:“张头,你刚刚也说了,货要卖到毛利家,是不在朝鲜那边交易的,既然如此,又如何会让朝鲜方面不满,误了本号大事呢?” 水手长坚持道:“姜头,算我这句话说的不当,但海上往复,这要又遇上风浪怎么办,还是沿日本海岸线行驶的比较安全。” 护卫长哼了一声,不客气的说道:“沿着日本海岸线走,行船上固然会安全一点,可是日本就能放任你沿着海岸线行船了?这要是遇到日本诸侯的水军拦截怎么办?在日本沿海修船的时候,日本当地起了坏心怎么办?” 水手长冷然道:“这就得仰仗姜头和护卫兄弟们了,本号花钱也不是白养人的!” “你!” 护卫长气急败坏,刚要破口大骂,白彦青打断道:“好了,都是一家人,眼下也是同舟共济的局面,都少说两句吧。” 白彦青是船长,是淮乙一号最高指挥官,因此他一发话,水手长也好、护卫长也罢,都要给面子的,所以,两人如斗鸡一样,对视一眼后,便面无表情的等待着白彦青的裁决。 见两人不吵了,白彦青便凝神想了想,然后开口道:“风浪中,我们损失了一些清水,虽然大家伙可以省着点用,但还是及早靠岸的为好,所以,我决定了,立刻南下,以最快速度抵达日本沿海,然后寻找修船的港湾,获取修船的材料。” 之所以白彦青选择南下,而不是西行,主要是因为选择刮的是北风,虽说硬帆船能受八面风,但顺风顺水,那才能发挥最高的船速,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在危机出现前,抵达安全的地带。 “老姜,到了日本,可能是陌生地域,所以,你和护卫们要辛苦一二了。” 尽管对白彦青的决定不满,但白彦青也算是尊重自己,所以,护卫长只能苦笑道:“请船首放心,既然我们已经从标行转到了船行名下,那自然是要听船首的命令的。” “好!”白彦青满意道。“那就赶快掉头吧······” 淮乙一号转头南下了,结果中午时分,瞭望哨的视线里就出现了岛屿的影子。 yyxs.la 白彦青闻讯走到船头,掏出望远镜仔细观看了一下,大致判断道:“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是出云地方的隐岐群岛了,好家伙,一天下来,我们居然从长门沿海吹到了这里,通知下去,让弟兄们坚持一下,我们靠岛补充饮水和食物去······” 又航行了一个多时辰,淮乙一号缓缓靠近了隐岐群岛中最大的岛后岛。 没错,隐岐群岛分为岛前和岛后两个区域,岛前由西之岛、中之岛和知夫里岛组,岛后就是岛后岛,由此可见,岛后岛在整个群岛中的主导地位。 “看,那边似乎有个神社,应该有人的。” 听到瞭望哨的喊声,白彦青循声望去,只见不大的小海湾边,一处典型的日本鸟居耸立着,既然存在鸟居,必然就有神社存在,有神社,就必然有人烟的。 所以,白彦青当即决定道:“靠过去。” 淮乙一号上很快放下来一只木划子,这也是风暴过后剩下的唯一一只木划子了----另外两只木划子则在风浪中一早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几名水手下到木划子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充当着引航员,引导到吃水颇深的淮乙一号向岸边行驶,尽可能的停在距离海岸较近的地方,而不至于搁浅了。 又花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淮乙一号终于在距离海岸边大约十丈左右的浅海挺稳了,于是几个水手返回淮乙一号之上,一名通译带着四名护卫取代了他们的位置,然后,木划子重新冲着海岸边行去,最终搁浅在了沙滩之上。 随即,一名护卫留守看护木划子,另外三名持枪拿刀的护卫,护送着通译向鸟居之后的神社行去······ 468.隐岐 其实神社里的神官、巫女一早就看到了淮乙一号靠岸的过程,然而老胳膊老腿的几个人是不可能阻止得了淮乙一号的行动的,所以,神官在派出了神社里唯一的年轻人去通知本郡武士后,在巫女的帮助下穿好了平日大型庆典才能穿着的神官礼服,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抉择,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派来了沟通的使者。 既然如此,神官便坦坦荡荡的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从平户雇佣的通译是中日混血儿,说着一口流利的九州方言,就听他回复道:“我们是大明的海商,不幸在海上遇到了风浪,飘荡到了贵地,希望能从贵地获得饮水和木料上的补给,若是还能提供一些食物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我们可以付钱。” 是的,付钱,船上当三的假钱有上千贯之多,用掉其中一部分,也不打紧的。 神官眨了眨自己的三角眼,摇头道:“德照神社只有一口泉眼,出水有限,只怕是无法供应贵方大船的,另外,神社里也只有些许米粮,自用都不够,实在无法售卖于贵方,不过,本社已经派遣出仕去通报地头了,贵商可否稍等一会,自有领主来与贵方交涉。” 所谓出仕,就是神社里最低等级的人员,类似于见习人员,然而在岛后岛这座小小的德照神社中,出仕实际已经是老神官的继承人了,因此,老神官把出仕派去通知地头武士还有保存继承人的意思。 但通译却听出了老神官话里的潜台词:“贵方已经通知本地武士了吗?这样也好,大家能坐下来定个规矩,彼此约束,也是好事啊!” 如果本地武士能确保淮乙一号的安全,那船上护卫这块的压力就小了许多了,反之若是谈不妥的话,淮乙一号也好及早离开,然后去找能沟通的人进行沟通,免得耽误了维修和返程日期。 老神官心思一动,立刻觉察出一丝不同来,便探问道:“本地并非通商要地,贵商怎么就流落到本岛来了?” 通译登陆之前已经得到了白彦青的授意,因此从容的回复道:“本船原是去朝鲜江原道贸易的,哪成想运到了大风浪,昏天暗地的就来了此地,还未请教阁下,此处是哪里呢!” 老神官答道:“本地是隐岐国越智郡治下五箇村,如今归属于松江堀尾老爷家统辖,本地的领主是隐岐家,石高三千石,麾下有五十武士和六百足轻。” 老神官当然夸大了隐岐家的实力,区区3000石的小领主,又怎么可能拥有50名脱产武士呢,养都养不起啊,至于600足轻更是夸张了,只怕是整个隐岐群岛的农夫加起来,也就这个数字了。 只是,熟悉日本情况的通译并没有揭穿老神官的意思,反而笑道:“倒是一方豪强,这样更好了,我们也不用去找第二家采买物资了。” 老神官无言以对,此时就听通译问道:“您这边什么时候派人去通知的本地地侍,赶过来又需要多久,我好派人回禀船上,不要让船上的同伴误会了。” 老神官心里一慌,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往返道路曲折,需要小两个时辰。” 156n.net 通译眉头一皱:“这可不行啊,两个时辰,若是翻山的话,其实从海上过去应该不远吧!” 老神官一心想要送神,所以竹筒倒豆子般详尽的解说道:“的确如此,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看到海中有两个小岛吧,本地人叫他们冲之濑和元岛,你们沿着这两个小岛向北,大约一里海路就有一处海湾,进入海湾深处,便是五箇村了。” 老神官这边说的里是日本里,一里约等于4公里,而且海湾还不大、比较隐秘,所以当时淮乙一号的瞭望哨是看漏了。 通译笑了起来:“那成,我们就直接去五箇村一行,不过还请阁下能帮着沟通一二。” 老神官有些惊惶的言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翻译对着三名护卫一声令下,两名护卫便上前抓住了神官,将其拖了出去,而剩下的一名护卫则拦阻试图上来抢夺神官的巫女。“只是请您过去帮个忙而已。”说到这,通译从袖袋里掏出两枚当三假钱丢在巫女面前。“这是报酬的定金,事成还有重谢。” 看到圆滚滚、黄灿灿的铜钱,巫女和老神官愣住了,巫女还伸手捡起钱来仔细的看了看,张开说了一句:“是永乐钱,不是恶钱!” 老神官一下子泄了抵抗的力气,然后垂头丧气的跟通译说道:“莫要用强,我跟你走!” 通译笑道:“那是最好不过的······” 带着老神官回到船上,通译把情况跟白彦青等说了一遍,白彦青点头道:“做的好,五箇村是吧,还有可以避风浪的小海峡,那还等什么,绕过去就是了。” 于是,淮乙一号重新拔碇启航,顺着老神官的指引,很快驶入了一片隐秘的海峡。 等进了这处不大的海峡的入口,白彦青等人才发现里面另有天地----海峡内有一大一小两个海湾,其中大海湾三面为群山环绕,山上遍地是低矮的树林,根本看不出有人烟的样子;而小海湾的情况迥然有异,略微驶入一点,就看见海滩上放置着不少小型的渔船,而往里面再走一点,就可以发现这处小海湾其实是岛上河流的入海口,然后沿着河流,岛上的居民开垦了不少的水田和旱地,因此也算得上一个人口比较辏密的聚居点了。 然而,老神官派来通报情况的出仕显然是还没有赶到,所以,对于突然出现的巨船----好吧,800料的福船在大明不过是中型船只而已,但在隐岐群岛这边可是巨无霸中的巨无霸了----五箇村的居民们明显有些惊慌失措。 只见这些居民们犹如受惊的鸟雀一样拼命的往岛内山林中跑去,仿佛这样,他们就能逃脱可怕的命运了,只有本地地侍带着几个儿子勇敢的走了出来,但从他们那张过分严肃的脸,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内心实际并不平静······ 469.五箇湾 “怎么是您?”看到从木划子中出现的老神官,地侍的脸一下子变了。“他们是什么人,您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了?” 老神官苦笑道:“他们先到的南面海域,这不,就把我给拖带来了。” 说完这句,老神官才继续解说道:“他们,他们自称是大明的海商,遇到风浪漂到越智郡的,想要在此补充一些淡水和粮食,另外还想取用一些木料,修补船只,所以,就拖带着我来当个中介,对了,他们似乎愿意给钱,永乐钱。” “大明海商?愿意给钱?”地侍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里露出了贪婪的神色。“这么说,这些大明商人很有钱喽,船上也应该有很多的货物!” “五郎左,不要乱动小心思!”老神官知道,地侍原来是隐岐水军的一份子,实际也是沾满血腥的海盗,见到肥肉了,产生贪婪之心也很正常,但问题是,他在淮乙一号的甲板上待过,知道船上的武力有多强。“这帮明人至少有四十几个,全部是精壮的年轻人,各个拿刀执枪,还有人拿着铁炮,一开就不是好惹的。” “明白,明白!我不就是有些想法嘛!”地侍应承道。“既然,人家的力量很强,那也没有必要为了一点钱,就把百姓都搭进去。”话虽如此,地侍却在可惜,可惜他手上只有自家父子五人可以上阵,其他那些本百姓,实在是不能指望的。“他们要在五箇海湾待多久?” 老神官回复道:“船上断了一根桅杆,得找替代的,另外还有几处破损要用木板来修补,总约摸要一天左右啊,五郎左,你可别想着去郡上找人手,主家未必会同意的。” 隐岐群岛的所有权属于松江藩藩主堀尾氏,但堀尾氏并不实际统治这片孤悬在日本海中的小群岛,因此是委托岛上的豪族隐岐氏来统领的,然而整个隐岐群岛虽然有4个郡的规模,但实际面积很小,能种植粮食的地方就更少了,以至于按照日本现行的赋税制度,整个隐岐群岛只有5000石的总产出。 而这5000石中,有2000石是属于堀尾氏的,隐岐家只领有剩余的3000石,再按照幕府现在规定的五公五民的税制,隐岐家实际只有1500石的年收入,按照每名武士需要20~50石供养来计算,整个隐岐家撑死了也就70名武士,而且分散在隐岐群岛4个岛上,岛后岛的武士最多也就30名而已。 就算每名武士都把自己的兄弟儿子都拉上战场了,也了不得是100多人的武装罢了,100多人去攻打有所准备的40多人,胜负是很难预料的,这万一让船给逃了,日后人家过来报复,只怕是隐岐家承受不起的,如此,到时候就必然追究罪魁祸首的责任,届时,地侍这边可就要倒大霉了。 地侍讪笑道:“明白,明白,这事啊,我绝不挑头,还是让家老们去烦心吧,但大明船来,我不报告却是不成的。” 地侍说的有道理,老神官也只好听任其安排自己的次子去向岛东的隐岐馆报告了。 没错,根据德川幕府制定的一国一城的法度,各地诸侯只能拥有一座居城,所以隐岐群岛上是没有日式城池的,但隐岐家虽说是堀尾氏的家臣,实际却是半独立的土豪,因此,便比一般领主的阵屋高级一点,拥有一座具有防御力的建筑屋馆,来显示自己的权威。 哔嘀阁 不过,从五箇村到隐岐馆是有点距离的,现在出发的话,得深夜才能抵达了,即便第二天隐岐家高层第一时间做出决定,也来不及在第二天就派兵前来与地侍汇合,所以,要想拖住淮乙一号,地侍还要想些办法。 “阁下,你去告诉这些大明商人,就说,他们人多,我是没办法阻止他们获得淡水和砍伐木材的,但岛上的一切都是隐岐家的,损坏的话,需要给予一定的补偿。”地侍盘算了一会,给出一个自以为高额的要价。“至少要两贯永乐钱。” 神官也不知道是该说地侍贪婪呢,还是该说地侍眼光短浅,所以,也不多话,转身回来跟通译沟通了一番,通译立刻派人回船上报信,不一会,船上又下来了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壮汉,倒是让地侍一家有些惶惶不安起来。 然而,淮乙一号的护卫们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提着几串铜钱走到了地侍面前,然后把钱随意的往地上一丢,此时就听通译说明道:“这里是三贯钱,多的就让你名下百姓送一些菜蔬米面来吧。” 地侍低头捡起一串铜钱来仔细看了看,疑惑道:“当三的永乐钱,似乎很少见呢!” 通译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且看看上面的字迹,再掂掂分量,就知道是真钱还是恶钱了!” 地侍也不觉得通译在骗自己,是的,这么大的船,又怎么可能为了骗他而特意来隐岐一趟呢,所以,地侍便把钱收了去,然后告知道:“米面菜蔬,我会派人送来的,且不要伤害本地百姓。” 说罢,地侍拿起所有的钱,带着儿子们去收拢本地百姓了。 通译则冲着船上做了一个搞定的手势,同时命人划船回去接人了。 “不能所有人都下去!”白彦青见状,扭头跟护卫长和水手长交代道。“炮手要留在船上,另外,一半人下船砍伐树木,收集淡水,一半人暂时在船上休息,以便晚上实施警戒,防止日本人摸黑进攻我们!” 护卫长问道:“如果他们袭击我们砍伐树木的水手和护卫怎么办?能当场还击吗?” “可以!”白彦青回复道。“可以还击,但最好是护着人到岸边来,我好安排大炮支援。”说到这,白彦青补充提醒道。“岛上肯定有娘们,你们俩让下船的弟兄们都收住了色*心,别临了死在裤腰带上,不值得,都憋住了,回济州岛再说。” 水手长笑着应道:“船首放心就是了,这日本乡下女人,一个个难看的要命,相信兄弟们也没有那么饥不择食的······” 470.隐岐馆内 “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把大家都叫过来,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 午夜的隐岐馆里,难得灯火通明,好些个从睡梦中被唤醒的隐岐家家老睡眼惺忪的互相打探着,但谁也不知道当主隐岐主计大允清泽是发什么癔症了。 说到隐岐氏,其实分为两支,一支是镰仓幕府草创时,担任石见、长门两国的守护的佐佐木定纲的子孙,但这一支在室町幕府建立后就衰微了;而另一支,是京极氏的庶流,但在日本战国末年为毛利家所覆灭。 所以,现在统治隐岐的隐岐氏实际是因为丰臣秀吉政权的无知,而从故纸堆里找出来的佐佐木隐岐氏的后裔,但辅佐佐佐木隐岐氏的却是京极隐岐氏的家臣们,两者之间是有不小的隔阂的。 从经济角度来说,隐岐氏虽然领有3000石的领地,但自身只有不足500石的控制权,其余2500石分散在30多位家臣手中,因此隐岐氏的统治实际是合议制,当主本身是没有太多权力的,也因此,各位家臣才会对当主深夜传唤自己有所不满。 正当评定室里吵吵嚷嚷的时候,小姓在走廊里喊道:“当主驾到!” 众人停住嘴,身子微伏,算是做出了迎候隐岐清泽的姿态。 只见,走廊上的屏门打开了,四十多岁的隐岐清泽走了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 “这么晚了,把你们都叫来,是有突**况。”因为地盘太小,力量有限,隐岐氏也没有能力在评定中搞什么花样,所以隐岐清泽就自己开门见山的说道。“半个时辰前,五箇五郎左派他儿子来报告,说今天下午有一条明国商船开入了五箇湾,估计要在那里补给和维修,五箇五郎左想问,本家该如何应对,是纠集人手抢一次呢,还是跟对方结个善缘,顺便采买一点货物,也好发卖到米子那边,换点什么!” 刚才还在抱怨的众人,听到这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多大船,船上有多少护卫?” 隐岐清泽直接把五箇五郎左的次子叫了进来:“胜次郎是吧,你把具体的情况跟家老们详细说一下吧。” 五箇胜次郎恭恭敬敬的向众人说明道:“今天下午,一个明国商船闯入了五箇湾,这条船非常大,比我曾经在西乡湾看到的最大的关船还要大了许多,船上就我们所看到的,大约有四十多名水手和武士,都拿走刀枪,还是铁炮。” 五箇胜次郎是个一辈子没出过岛的海岛武士子弟,并不知道怎么形容淮乙一号,所以拿了在隐岐馆边上西乡湾出没的日本关船做了比较,当然,他的形容也是不准确的,因为大了多少,是大多少,并说明清楚,饶是如此,在场的人还是根据船上人手将淮乙一号判断为大号安宅船的体量。 日本之前有两种安宅船,一种叫做大安宅船,船只大约能载重1000石的物资,按日本一石等于150公斤来算,大安宅船相当于450料的中国船;而小安宅船只有4~500石的载重量,相当于200多料的小船。 不过,幕府下达锁国令后,禁止建赵五百石以上船舰(即大船建造禁止令),并且还同时下达了“大船没收令”,所以,现在日本就连五百石以上的安宅船十分少见了,逞论大安宅船了,故此,在场人怎么想象,都想不出淮乙一号真正的规模来。 “听起来,有些不好对付啊!”是的,40多名水手和护卫,隐岐家要想以不大的损失将其拿下来,只怕最少得动用1~200的军力,并且以农兵足轻为前锋,但这样一来,一个是违反了幕府不准动兵的法令,另一个农兵的损失也不会小了,对于隐岐群岛这样一个人口稀少的海岛来说,农村壮劳力的减少,也是不可承受的。“依我看,还是结个善缘为好,要是对方手指头松一松,或许我们就吃用不尽了。” baimengshu.com 反对者苦笑起来:“高光大人,就算要与对方贸易,那我们也得能拿出钱来才是,否则,空口白牙,人家能愿意赊货给我们卖吗?再说了,幕府有禁令,不许在平户、长崎以外与明国商人贸易,本家又如何能违背幕府诏令呢!” 第三者建议道:“要不,我们上报主家吧,无论是驱逐还是贸易,由主家拿主意,才更加稳妥。” “只怕是来不及的。”家老格的佐佐木高光摇头道。“从隐岐到松江,一来一去,又岂是两三天能做到的?就算及时报知主家了,主家也第一时间派来来处置了,可明船又如何可能等上两三天呢?还得我们自己想主意才好!” 是的,隐岐孤悬海外,与本州岛的距离有些远了,以现在日本人掌握的航船技术,肯定是来不及在淮乙一号离开前,把松江藩的主事人请来岛上了。 “高光大人,说的极是,但我们也要想到,这条明国船并非是来隐岐贸易的,而是海上遇到了风浪,这才漂到隐岐的,人家就没打算在隐岐或者说与主家贸易,我们是不是一厢情愿了。” 没错,现在存在一个两难,一方面单凭隐岐家是没办法吃下淮乙一号船上的货物的,另一方面,隐岐家也不确定堀尾氏是不是愿意冒着被幕府处罚的可能,与明国商船私下贸易。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难道就坐失这次机会吗?”穷困到极点的人,最痛苦的就是看到了钱,却连捡都捡不了。“家主,我们还是冒险对商船下手吧!” “不行,”佐佐木高光再次反对道。“从本馆去五箇村,至少要走大半天的路,再加上返回和战斗时间,总得给农兵们准备两个饭团,如此,算上收拢士卒、分发装备、安排做饭,至少得半天时间,等到了五箇村就是明天的深夜了,你敢保证明船没有走吗?” 当然没有人能保证明船不会已经维修好,走人了,但若是明船走了,这边还茫然无知的继续动员的话,损失算谁的呢? “还有,就算明船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明人就一定会留在岸边等我们袭击吗?未必吧!万一,明人回船上休息了怎么办?我们能在不惊动明人的情况下发动袭击吗?别忘了,农兵不是武士!” 隐岐清泽皱着眉头问佐佐木道:“那你的意思是?” “臣下的意思是······” 471.调整 “船,我让船场那边看过了,你们临时用的船板、船板都是原木制成的,很容易变形,所以得拆了重修,”谢友青如是跟白彦青说道。“所以,你们这船人全部调到淮乙六号去。” 去年这时候,福海号名下共有六条海船,其中2艘平底的淮甲船,4艘尖底的淮乙船,今年又从宁波采购了1条鸟船、从漳州购买了1条二手福船,再加上自己制造的小型沙船以及颜思齐按约定销售的1条二手福船,所以如今福海号一共拥有4艘淮甲船、6艘淮乙船在内的10艘海船。 然而船是不少了,可现在的问题是水手不够用了,所以,在船等人的情况下,就只能先拆东墙补西墙了,也算是正好利用一下时间差,不至于影响预定的海贸计划。 白彦青问道:“那等淮乙一号修好了,我们这船人还会调回去吗?” 谢友青答道:“眼下船场正在全力建造第二艘自产平地沙船,能分出来维修淮乙一号的人手有限,恐怕完成修复得至少两个月,等修好了,新的水手也就差不多顶上来,到时候各条船的水手护卫肯定要进行一些调整,但说整条船的人都回去,也是不现实的。” 现而今福海船场的造船和修船能力有限,所以别说同时造两条船了,就是这边造、那边修都有些困难,因此朱由崧已经制定了进一步扩大船场规模、扩充船匠人手的计划,但要完成这个计划是需要时间的,至少今年还剩下的两个多月里是没办法实现了。 听完谢友青的说明,白彦青略有些失望的应道:“这样啊,行,我知道待会该怎么说了。” 白彦青之所以失望是有原因的,要知道福海号这10条船是有区别的。 首先是船的新旧程度不同,其中,淮甲船,每一条都是下水后就交付福海号的新船,而淮乙船中实际只有淮乙一号和淮乙四号是新船,其他的都是李旦、颜思齐以及郑芝龙帮着搞来的二手船,而二手船只多多少少是有安全隐患的。 其次是船的大小不同,4艘淮甲船中,淮甲一号是600料的,自产的淮甲四号是400料的,其余两艘都是800料的,而6艘淮乙船中,有2艘新船都是800料的,其余4艘都是1000料的,可问题是,跑同样的航线,大船小船的薪资报酬是一样的,那肯定是800料船的活计更加轻松了。 最后,航线不同,目前福海号一共运营三条航线,其中一条是云梯关-皮岛的航线,一条是云梯关-朝鲜/日本的航线,最后一条是云梯关-小琉球的航线----当然,你硬要细分的话,云梯关-朝鲜/日本航线还能分出云梯关-济州-荻藩航线、云梯关-济州航线、云梯关-平户/长崎航线来----而这三条航线中,真正盈利的就只有云梯关-朝鲜/日本航线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福王府这边没办法提供更多的货物,因此一年只能向日本提供20~24条船的货、向朝鲜提供7~8条船的货,所以,一旦被调到了负责向小琉球运输移民的淮乙六号上,钱可就比跑日本航线要少了许多了,当然,这其实并不影响白彦青这样的船长的收入,但下面的水手和护卫肯定会有些失望的。 谢友青注意到了白彦青的态度,所以解释道:“你们一个个都以为跑小琉球是苦差事,这个想法是错误的,记住,你们回程的时候是要到福州或温州去补给食水,并顺道采买商货的,这些商货在日本、在朝鲜都有不小的需要,是颜思齐、李旦他们供应的补充,对本号扩大对日朝贸易有着不小的作用,世子爷是不会不知道你们的功绩的,日后也一定会调整奖赐的,不要被眼前利益损失迷住了眼。” 白彦青听明白了,福海号的船队还在扩充,船长和普通水手都还有上升的空间,但要往上爬,只怕得在朱由崧面前有所表现,所以,不想跑小琉球航线其实是一种短视行为。 既然听明白了谢友青的话,白彦青便赔笑道:“大掌柜说的是,是我糊涂了,我稍后一定跟船上兄弟们说清楚了,请大掌柜放心。” baimengshu.com 谢友青这才说道:“事实上,从明年开始,各船的航线都要调整了,所有淮乙船,全部跑小琉球航线,日朝和皮岛航线都由淮甲船来跑,当然,水手和护卫都是要轮换的,没有谁会吃亏,也没有谁会占便宜!” 之所以让淮甲船跑日朝及皮岛航线,让淮乙船专跑小琉球航线,还是因为淮乙船的吨位更大,运输成本更低,更合适用来当做移民船使用。 白彦青一听松了口气:“这样,我更好跟兄弟们说明了!” 其实走小琉球航线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因为南方航线会更多的遇到台风,所以,某些月份是不能行船的,这个时候,大家伙就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了。 “怎么跟下面伙计说,你自己琢磨吧,现在说一说,你在隐岐群岛的情况!” “是!”白彦青应了一声,然后开说起来。“我们原本准备第二天就离开的,结果隐岐岛上的树都太矮了,所以那根断了的桅杆一时没办法找来替补的,所以就多耽搁了一天······” 就是因为多耽搁了一天,隐岐氏派出的使者得以及时的赶到了,于是双方就进行了沟通和交流。 “隐岐家手上没钱,也不敢违背幕府锁国的决定,但已经派人把事情报告给了松江藩主,所以,原本他们希望我们能多留些日子,等松江那边有消息了再走,可是毛利家还等着呢,我们等不啊,便坚持走了;临走的时候,隐岐家的使者说了,希望我们下次有机会再去隐岐,他们一定促成我们与松江藩的贸易!” 谢友青静静听着,等听完了,问道:“你以为这个隐岐家是有几分真心啊!” 白彦青回复道:“不管隐岐家有没有暗怀鬼胎,启航后,我让炮手对着无人的山头开了两炮,估计,再多的想法也被炮声吓回去了。” 谢友青笑了起来:“做的好,对于日本人,的确要示之以威才好,免得他们有什么坏心思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我们是不是需要在荻藩以外再找一个合作对象呢······” 472. 虽然高攀龙成功拿到了左都御史的位置,但东林党人还是对叶向高的去职充满耻辱感,所以便在当年大计完成后,腾出手来准备报复了。 正好此时,巡按淮扬御史崔呈秀任满回京待考察,这个崔巡按在地方上对大户和官员压榨的有些厉害,还据说中饱私囊,对此,“嫉恶如仇”的高攀龙当然是不能容忍的,便就叫福建道御史李应升起草奏疏,准备弹劾这小子。 崔呈秀闻讯大惊,趁着夜色跑到李应升的寓所,长跪不起,请李大人好歹放他一马,但弹劾崔呈秀是高攀龙亲自安排的三把火之一,又怎么可能因为崔呈秀的些许做派就无疾而终呢,所以天启四年九月十七日,高攀龙还是将亲自署名的弹劾奏疏递交上去了。 在台长亲自弹劾的情况下,崔呈秀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自辩疏,为自己辩解。 明朝的行政体制中,揭发检举是都察院的职权,事情属实与否,则要吏部来核查;所以,接到高攀龙的奏章和崔呈秀的自辩后,天启皇帝便让吏部对崔呈秀进行勘察。 东林党本就是一体的,所以在赵南星看来,这还勘察个屁啊! 于是,赵南星便立刻上疏建议天启帝“遣戍”了崔呈秀,让这只用来儆猴的鸡,滚到边疆去劳动教养去吧,正好为高攀龙树立威信。 天启帝得到了赵南星的奏疏,认为吏部已经对崔呈秀考核过了,验证了都察院的弹章,便下诏将崔呈秀革职,并责成淮扬地方官查清贪污数目。 崔呈秀走投无路,便只好抱着一线希望求助于阉党。 那日,崔呈秀青衣小帽的来到魏忠贤在宫外的私宅求见,并在见到魏忠贤后长跪不起,请魏忠贤加以援手,并愿意尊奉魏忠贤为干爹,其厚颜无耻的程度,就连魏忠贤也觉得接受不了,但出于敌人的敌人可为自己所用的判断,魏忠贤还是收下了这个干儿子。 随即,魏忠贤便找了个机会跟天启皇帝嘀咕起来。 魏忠贤说,皇爷您让吏部去查崔呈秀,按时间来算,这吏部的人还没出京呢,怎么赵南星就附和高攀龙的意见了,这里面是不是有问题啊,是不是高赵联合起来糊弄您呢。 天启皇帝一听,也觉察出问题来了,是的,不管是高攀龙和赵南星事先有过商量,还是两人有默契彼此没打招呼就呼应了,这都对皇权不是什么好事,有愚弄和架空自己的危险,所以,天启帝便改变了主意,撤回了罢免崔呈秀的旨意,也不让受赵南星控制的吏部再去查崔呈秀是不是贪赃枉法了。 高攀龙放了个哑炮自然是不甘心的,便伺机再做进攻,当年十月份,按规矩,天启帝要亲自拜祭太庙,但这件事让主持仪式的大学士魏广微搞砸了,于是,东林党人一合计,得,在崔呈秀身上跌倒,就在魏广微身上找回来吧。 因此,大家一窝蜂的开始发起了对魏广微的攻击。 魏广微没办法,只好上疏自辩,但东林党还是不放过他,这不,十月十一日,福建道御史李应升对魏广微的自辩狠狠砸了一家伙。 本来魏广微的自辩也还算讲得有点儿道理,一是说自己“罪止失仪”,根本没到“不拜正朔”的程度;二是说言官有“风闻生事”的恶习,让人不能自安。 但李应昇却指出:“如果是行礼中动作出错,那才是‘失仪’,而魏广微是误了典礼。按照《大明律》,失误朝贺,应笞四十;失误祭享,应笞一百。魏大人应该领哪一条呢?” yawenba.net 至于说到言官,李应昇认为:“国家设言官,称为耳目近臣。所言若涉及天子,则天子改容以听;所言涉及大政,则宰相闭门待罪。魏广微之父曾为言官,公正发愤,敢直言,因得罪阉臣而去职,美名传诵至今。魏广微为何不思其父?至此,广微应退读父书,保其家声,勿再与言官为难。如此可上对神明,下对士林,异日九泉之下亦不至愧见其父!” 好家伙,这跟赵南星对魏广微的评价几乎没什么区别,让魏广微脸上生疼。 魏广微很想与马上就跟东林撕破脸皮,但又觉得还没到时候。 无奈之下,想起了李应升的老师是孙承宗,跟自己既是同年又是同乡,也许会帮忙圆场。 所以魏广微便上疏,向天启提出:“孙承宗督师辽东有功,皇上应给予特别恩典。” 魏广微的目的当然是缓和自己与东林方面的矛盾,但孙承宗全不顾什么老乡同年的情面,上疏给予驳斥,说魏广微这是居心不良,行钻营之术。 魏广微再三忍让,也没得了好下场,知道自己再无退路,便只好彻底投到了阉党门下。 王体乾、魏忠贤等人见魏广微彻底放下身段,跟自己成了一伙,自然是要保他的,便向天启进言称“您之前下过旨意,让朝廷里不要再闹腾了,但您现在看看,东林党实在太猖狂了”。 天启帝听进去了,是的,自己在批复杨涟奏疏的时候就说过,不要闹腾,不要党争,同舟共济,共度时艰,现在你们把我的话当屁在放,不严肃处理,我这皇帝还有威信吗?再说了,我作为皇帝尚且尊重大臣,你一个台谏小臣却有事没事对阁老重臣进行侮辱,还要引用《大明律》,那么今后大小各官再有迟到的,是否皆依律惩处啊?你们东林党人还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吗? 所以,天启帝便决定动用廷杖,让李应升和东林党人再涨点记性。 只是,消息传到了内阁,接替叶向高出任内阁首辅的韩爌不同意天启帝的做法,他跟天启帝说,李应昇是御史,他说什么都可以,不能因为他说话就处置他,否则祖宗还有设立台谏的必要吗? 天启帝一听,觉得也有道理,所以便改廷杖为罚俸一年,这才把弹劾魏广微这件事按下去了。 可是,当东林党的进攻再三失败后,就该轮到阉党来反击了······ 473.多诺米骨牌开始倒下了 “王公公、宗伯、刘公公,以门生看来,眼下倒是有个反击的机会!”魏广微对王体乾、魏忠贤等人说道。“山西巡抚一职空缺,方方面面都在钻营,然而吏部却一定要推荐太常寺卿谢应祥接任,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正合适我们拿来攻击赵南星等人。” 刘荣问道:“这个谢应祥官声很好吗?” 一旁作陪的御史霍维华冷笑道:“不过是表面清廉的伪君子罢了,据说在家乡兼并了上万亩田土,家里门仆三千多人,还有几十家商号,是抗拒朝廷征税最强烈的地方豪门。” 坐在霍维华身边的傅櫆笑道:“不管他是不是伪君子,什么叫做党同伐异,党同伐异就是我们说他有问题,他就是有问题!” 傅櫆对面给事中李鲁生言道:“谢应祥其人的确真的有问题,他曾经在浙江嘉善当过知县,当年魏大中县试,是他取的县试案首,魏大中一直叫他老师的,这是他们东林内部私相授受,什么清廉,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罢了!” 王体乾和魏忠贤等人小声商量了一下,拍板道:“这是一个突破口,就算不成,也要让天下人知道东林党的真面目。” loubiqu.net 刘荣补充道:“不能由我们的人出面弹劾,毕竟,皇爷现在对党争头疼的很,我们不能因此失了圣眷。” 圣眷可是阉党对抗东林党的唯一武器,一旦圣眷转移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所以,刘荣的话让王体乾等人频频点头,却又让傅櫆等人面面相觑。 还是魏广微出面应承道:“行,我来安排······” 魏广微找到自己的亲戚、御史陈九畴,让他上疏弹劾,陈九畴也是一个功利之徒,既然魏广微及他背后的人能保证自己的前途,他自然是愿意博上一铺的。 于是陈九畴便上疏称,谢应祥老迈昏庸,难当大任,是魏大中为了照顾老师,嘱托文选郎夏嘉遇出面推举的,赵南星为了培植党羽,因此徇私。 对于陈九畴的弹章,魏大中、夏嘉遇当然不服,便上疏抗辩,双方再次打起了口水仗。 而赵南星和高攀龙也在此时火上浇油,“极言应祥以人望推举,大中、嘉遇无私,九畴妄言不可听。” 实际上,对于赵南星和高攀龙掺和进去,黄尊素是不同意的,认为党同伐异太过明显,会引起天启帝的反弹,进而造成不可测的后果,但赵南星和高攀龙既然是东林党中的激进派,又怎么可能听取温和派的意见呢,所以,最终黄尊素的努力没有成功。 可偏偏黄尊素的判断是准确的,在赵南星和高攀龙卷入战团后,天启帝对赵南星和高攀龙的表现起了疑心。 是的,小臣们不把皇帝旨意放在眼里,继续互相攻讦也就算了,赵南星和高攀龙都是二品大员,重臣中重臣,你们也不把皇帝的命令当回事,算什么意思?难不成,魏大中、夏嘉遇背后真的就是你们在撑腰吗? 再有就是吏部和都察院联手,这等于人事权和监察权掌握在一个派系手中,想要架空皇帝那是分分秒秒的事情,天启帝也有些害怕了。 因此,出于杀鸡儆猴的目的,天启帝迅速下旨,罢免魏大中、夏嘉遇、陈九畴等三人现有的职位,贬官三级后外调地方任职,以为参与党争者的警示。 要知道,在明代,京官外调,升一级叫做平迁,升两级三级那才是正常的操作,至于外调时降级,那说明此人已经得罪了当政者,前途已经彻底玩完了。 当然,对于陈九畴来说,魏广微还在内阁大学士的位置上,现在受些委屈,日后还是有回报的,但对于魏大中和夏嘉遇来说,却是大而不妙了。 因此,赵南星和高攀龙上疏为魏大中和夏嘉遇叫屈,天启帝见了两人的奏疏勃然大怒,批示“朋谋结党淆乱国是”,魏忠贤等人便故意把消息泄露给了东林方面,赵南星便上疏自请辞职回乡。 拿到赵南星的奏疏,王体乾如获至宝的报之天启帝:“皇爷,这怕是赵南星在要挟皇爷您呢!” 天启帝看完奏疏,冷笑道:“既然如此,朕许他就是了!” 明代大臣辞职一般没有一蹴而就的可能,非得上三四遍辞章,走一套完整的程序之后,才有可能实现辞职的目的,这也是为了代表皇帝对大臣的信重和对其所处的官位地位的尊重。 然而赵南星这次一上辞章,天启帝就准了,可见,天启帝对赵南星的厌恶已经根深蒂固了,也难怪王体乾听了之后,有些眉飞色舞的样子。 “还有高攀龙!”只是,惊喜还没有结束,就听天启帝说道。“高攀龙身为台谏之长,居然与吏部尚书勾结,结党营私,朕也是断不能留了,你们替朕拟旨,将其罢官削籍,永不录用!” 王体乾按耐住心头的快意,应道:“是,奴婢这就安排人把旨意送到内阁去······” 得到内廷关于准许赵南星致仕、罢免高攀龙的消息后,东林党人齐聚左光斗的寓所讨论对策,此时就听黄尊素言道:“陛下这个偏架拉的太厉害了,接下来,我们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一身平民服饰的高攀龙却对着大家说道:“诸位不要以我和赵公的去职为意,不可轻言放弃,必须与阉党他们斗到底。” 一众党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听说的好,此时,吏部左侍郎陈于廷开口道:“赵公、高公即去,秉铨和总宪的位置就空下来了,不管我们是不是要跟阉党斗下去,这些职位是决不能落入对方之手的。” 边上人一听觉得有理,纷纷应和道:“却是如此,两个关键的位置不能落到阉党手中,否则,就算我们想暂时罢手,阉党也会趁势反击的。” 陈于廷见众人同意自己的观点,便问道:“那么,大家以为推荐谁出任天官和总宪,比较合适呢?” 一干东林党人大声商量起来,倒是黄尊素流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来······ 474.打落尘埃 陈于廷说的不错,吏部尚书赵南星和左都御史高攀龙既然辞官的辞官、罢免的罢免,接下来吏部尚书和左都御史的人事安排,就成了当前明廷最重要的大事。 于是魏广微代表阉党去跟陈于廷沟通,魏广微和阉党的意思,不是空下两个职务吗?正好,东林一个,阉党一个,其中,阉党要安置自己的人,所以希望能得到吏部尚书的职位,而东林不是正人君子嘛,那负责监察的左都御史可以留给东林党这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阉党发出的两党和平共处的信号,但东林党方面一早议定,要将这两个位置都拿在手上,所以,陈于廷明确拒绝了魏广微的要求,并在相关的廷推上伙同其他东林党成员,推荐刑部尚书乔允升和户部尚书汪应蛟为吏部尚书候选人,工部尚书冯从吾为左都御史候选人。 其中乔允升和汪应蛟并非是东林党人,但与东林党人的关系非常的密切,而冯从吾与高攀龙是同年,且为东林党在西北地区的精神领袖。 对于这个结果,天启帝份外恼怒:“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去了一个赵南星、高攀龙,又来一个乔允升和冯从吾,这是要向朕示威,要彻底架空了朕不成!” 见天启帝恼怒万分,魏忠贤趁机进言道:“皇爷,东厂打探道,这次廷推背后,陈于廷并杨涟和左光斗是使了力的,显然他们是钳制众正,抗旨徇私啊!” 天启帝本来就火冒三丈,现在被魏忠贤这么一挑拨,立刻下令道:“让石元雅来!” 为什么叫石元雅来,这是因为魏忠贤大字不识一个,没办法拟旨,所以得让司礼监另外派一个秉笔来,而今天,应该就是石元雅当值。 等石元雅到了乾清宫,就听已经打好腹稿的天启帝口述道:“吏部、都察院浊乱已久,失祖宗设立初意,朕已屡谕更改,如何此次会推仍是赵南星拟用之私人,显是陈于廷、杨琏、左光斗钳制众正、抗旨徇私,三凶既倡率于前,谁敢不附和于后!” 天启帝显然是怒极了,直接骂陈于廷、杨涟、左光斗为“三凶”,而历史上另一个赫赫有名的“三凶”是指帝鸿氏(黄帝)之子驩兜,少皞氏之子共工,颛顼氏之子鲧,在儒家看来,这“三凶”都是十恶不赦的恶徒,将他们比类陈于廷三人,可谓是极大的羞辱。 但天启帝的旨意还没有说完:“近日杨琏既曾亲接圣谕,今值会推之日岂可佯为不知、怙恶不悛,注藉躲闪,又前与高攀龙会看陈九畴之事党比不公······公然欺朕幼冲,真巨猾老奸、冥顽无耻······陈于庭、杨琏、左光斗俱恣肆欺瞒,大不敬、无人臣礼,都著革了职为民,仍追夺杨琏、左光斗诰命······” 草诏写完了,即便石元雅是阉党要角,此刻也有些惊慌失措,没错,天启帝的语气太过激烈了,连“怙恶不悛”、“巨猾老奸”、“冥顽无耻”这等极其严厉的话都用上了,简直就比直接赐死要好一点,可见天子之怒的杀伤力。 见石元雅有些战战兢兢,天启便纷纷道:“立刻发往内阁,告诉他们一个字不能改了!” 石元雅也不是刻意给韩爌下眼药,只是无意识的问道:“要是,韩老先生不肯副署怎么办?” yawenba.net “那就让朱国祯副署!”天启冷然道。“朱国祯不肯,那就让顾秉谦和魏广微副署,朕倒也看看,内阁是不是也落在了东林党的手中了!” 魏忠贤悄悄向石元雅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抢着应道:“是,奴婢,这就把圣意送到内阁去······” 天启的旨意由魏忠贤亲自送到内阁了,韩爌等人看了果然大惊失色,当即要见天启面奏,对此,魏忠贤冷冷的宣布道:“皇爷说了,圣旨一个字不许改,谁要是为陈于廷、杨涟、左光斗求情,那就直接递辞章吧!” 魏忠贤的威胁并没有吓住韩爌和朱国祯等大臣,所以,魏忠贤离开后,韩爌和朱国祯立刻请见天启帝,并向天启帝表达了,不应该因为一件小事而免去两位大臣,降处多名言官的态度。 对此,天启帝训斥道:“卿等奏优礼大臣,朕岂不知。但我祖宗设立会推会看,原非为师生植党比。今冢臣(赵南星)及宪臣(高攀龙)附和依违,全无公论,知有情面,不知有朝廷。或世庙时必不敢如此······朕前已有考部院一体申饬,卿等心膂致滋烦扰纷嚣,还遵前旨行。” 天启帝都提到了嘉靖朝的事情,韩爌知道没办法再顶下去了,只能在圣旨上以内阁的名义做了副署,然而圣旨公布后,御史**锦、礼科给事中许誉卿、吏部文选司郎中张光前等纷纷为杨涟等人打抱不平。 面对这些东林干将们雪片一样的奏疏,天启帝再度呵斥道:“尔大小臣庶坐享国家之禄,靡怀君父之忧,内外连结,呼吸答应,盘踞要地,把持通津,念在营私,事图颠倒,诛锄正人,朋比为奸,欺朕幼冲无所忌惮。迩年以来恣行愈甚,忠贞皆为解体,明哲咸思保身,将使朕孤立无与而后快·····尔徒众,姑与维新,洗涤肾肠,脱换胎骨,果能改图,仍当任用。如有怙其稔恶,嫉夫善类,甘为指纵之鹰犬,罔虑贻遗之祸患,朕将力行祖宗之法,决不袭姑息之政矣!” 天启帝已经赤*裸裸的宣称要对结党营私的东林党人下手了,在这种情况下,东林党人开始退缩了! 是的,东林中也有太多的投机分子,根本就干不成类似大礼议中百官同心叩阙,甘愿一起挨廷杖的大事来,这就让原本悬着心,生怕天启帝挡不住百官压力的阉党彻底松了一口气,并且就此看穿了东林党虚弱的本质。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阉党还会进一步发起对东林党的进攻,从而昔日趾高气扬、挥斥方遒的东林党人一个个的打落尘埃······ 475.两位阁老离职 在进一步整肃东林党人之前,阉党们觉得还是最好先搬开了韩爌这块新的绊脚石为好。 于是,阉党抓住韩爌的一次失误,唆使天启下了一道诏书给内阁,这道诏书上写明了“责辅臣票拟失当”、“复谕次辅,勿坐视依违”等内容。 那么这道诏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表面上的意思是,韩阁老票拟多失当,今后要集思广益,而其他阁员也不能没主意,要积极参预。 从体制上来,在杨廷和出任内阁首辅之前,内阁里的大学士的确是商量着办事的,大家都有票拟权,因此这道诏书名义上是回复了一百多年前的内阁传统,但问题是,首辅手握票拟权把其他阁员当做随员也有一百多年了,现在突然来一个恢复原有制度,谁坐在首辅的位置上谁都不愿意的。 因此,为了确保首辅的权力不是从自己手上丢失的,自己不会日后的内阁首辅埋怨,韩爌便立刻上疏求去。 aiyueshuxiang.com 韩爌的奏疏里的内容大致意思是:“臣以简陋之才,在内阁尸位素餐。譬如,整军应以营伍为先,而内操却屡演于宫禁之内,显是臣不能解皇上操劳之忧。又譬如,忠直之臣应该召回朝中,但廷杖却屡施于殿堂之下,显是臣不能解皇上雷霆之怒。臣无能,以至众官先后被黜,中旨径出,不由票拟,朝政大变。皇上意在整肃朝纲,内外却以为是兴起党祸,臣不能预先深思,临事又不能阻止,此为臣罪之大且著者。请罢臣官,再治臣罪,以作为辅臣渎职之戒。” 天启帝原本也没有想要让韩爌这么快离职,但一读韩爌这封充满嬉笑怒骂的奏疏,天启帝的心火再次被挑了起来,于是干脆利落的下旨让韩爌致仕回家了。 而且按照大明惯例,首辅辞官,皇帝一般是要给予一系列的恩赏的,什么加官荫子的,一大串,但天启帝被韩爌的奏疏激怒了,因此耍了小性子,除了同意韩爌回乡时可以乘坐驿车之外,啥待遇都不给了,让韩爌十分寒酸的滚回老家去。 要知道,大明的地方官中跟红顶白的可是不少呢,这些人一看韩阁老是得罪了皇帝,基本上就没有重回大明政治核心的可能了,自然不会热情招待,甚至还会唯恐避之不及,如此一来,韩爌此番回乡,一路能受到的待遇自然是可想而知的,某种意义上,就是天启帝刻意安排的、对韩爌的羞辱。 韩爌对此也心知肚明,所以表面上不说什么,轻车简从的就走了。 韩爌走后,朱国祯按顺序接替了内阁首辅的位置。 朱国祯其实不是东林党人,至少不能算东林党的核心成员,所以,在政治上朱国祯依旧极力的平衡东林与阉党之间的矛盾,这就让阉党非常不满,好家伙,当年东林得势迫害我们的时候,你不说话,现在我们有胜利可能了,你却阻止我们打落水狗,你还说你不是东林党? 所以,即便朱国祯对天启削弱首辅的权利的做法表示默认,阉党也不允许朱国祯在首辅位置上坐在,继续给自己找麻烦,所以,阉党便找了一个名叫李蕃的御史弹劾朱国祯。 这种弹劾其实只要自辩就可以了解的,天启帝也不可能没两天就把新任内阁首辅给撸下来,这在政治上显然是不成熟的举动,但问题是,朱国祯看清楚了阉党的用意,知道自己在首辅位子上坐着,就挡了人家的路,所以,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坚持,而面对未来弹奏不断、晚节不保的局面。 故而,在李蕃弹劾自己不久后,朱国祯便上奏称自己年老多病,请求致仕还乡。 天启帝以为朱国祯是对自己分首辅之权不满,借机施压,所以对朱国祯的辞职请求照批不误,于是朱国祯也就此退出了大明的政治舞台,不过,鉴于之前对韩爌的处置,在文官集团内部引起的反弹,所以朱国祯退休时得到了较好的待遇,得以“加少傅、赐银币、遣行人送归,月廪、舆夫皆如制”。 朱国祯总算是全身而退了,他退休后,由于内阁中的排序,所以,首辅之位落到了倾向于阉党的顾秉谦的手中。 咦?不是说天启帝颇有权术,很注意政治平衡,以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吗?怎么,现在却听任阉党将东林要角一个个的赶出朝堂呢?天启怎么像变了一个人呢?是真的被阉党迷惑了吗? 答案其实也不复杂,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东林党自己在作死,这不,不仅仅是举贤不避亲,而是要把所有的朝堂位置都控制在党人的手中,用一个声音跟皇帝说话,让皇帝对自己言听计从,皇帝若是若是不同意,就连皇帝一起指责一起骂! 如此,天启帝又如何受得了呢? 要知道,须知道大明建国以来,皇帝和文官集团的冲突已经有很多次了,虽说最终胜利者大多是皇帝和皇权,但文官集团的反弹越来越强了,稍不注意,就会重演张居正时代皇帝被架空的局面,所以,天启自然要帮着阉党打压东林党,以防止旧事重演的。 第二个原因则是,天启皇帝发现东林党除了自诩道德以外,什么事情都办不成,还只知道从内库里要钱,仿佛真把皇帝当成奶牛了,想挤就挤一下,丝毫不考虑内库是否能拿得出钱来,一旦内库拿不出钱来,还要指责皇帝贪婪,不恤国困。 反观阉党,这些年勤勤恳恳的在为内库收拢资金,虽说在南方收商税还没有真正见效,但没有阉党搞来的十几万两银子,内库一早就空荡荡了,根本支持不到现在。 你看,一个欲求不满、索求无度,一个却默默奉献、任劳任怨,你说天启帝会偏向谁呢? 当然,天启帝既然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他就没有一棍子打死东林,然后让阉党独大的意思,这不,在支持阉党整肃东林高层的同时,天启帝依旧在启用诸如刘宗周一样的东林党人,所以,所谓天启帝昏聩为阉党操纵的评价可以休矣了······ 476.不让孙承宗回京 其实在天启四年十一月、十二月间,阉党大肆驱逐东林要角的时候,也并非没有遇到过危机,这不,作为东林党派去控制辽东明军的孙承宗,在东林党大厦将倾的时刻,就曾经上疏说要回京向天启皇帝报告辽东军务。 孙承宗在这份奏疏里还特意写明了自己的行程计划,譬如十二日入都门、十三日早朝面君、十四日随内阁大臣贺寿,然后另择日向皇上面奏军机,之后再和有关衙门会商一下军事等等,看起来的的确确就是为了辽东军务才回朝的。 但事情坏就坏在,他在这份奏疏里还写了一段“如今朝中事体纷纭,他本不该冒昧入京,但边防有未决之事需要请示,陛见之后,当速出国门,以免猜疑”的文字,这种欲盖弥彰,让阉党的几个智囊觉察出了不妙。 但明着说孙承宗是来帮扶东林、镇压阉党的,只怕无法服人,甚至还会引起天启帝的反感,反而容易让孙承宗回京陛见的企图得逞了,所以,阉党这边就制造了一个谣言,说是,孙承宗此番准备回京是有异动的。 魏广微就是造谣者之一,在与王体乾、魏忠贤等司礼监大裆会面交流时,魏广微就说,孙阁老和兵部侍郎李邦华早就串通好,此次拥兵入京,将有大举! 什么大的举动?既然是拥兵入京,无非是清君侧罢了! 听懂这番暗示的司礼监众阉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是的,尽管御马监招募和训练了几万人的净军,但王体乾他们都知道,这些看起来威武雄壮的净军,又怎么可能跟九死一生过的辽东边军相提并论呢,真要让孙承宗带着辽军回了北京城,那真是“顿成粉齑”了。 所以,几个内裆一商量,这事可不能拖,得请皇帝立刻下旨禁止孙承宗来京,若是孙承宗不领旨,那他就失去了大义名分,首先变成了乱臣贼子,自然也就没办法清君侧了。 计议已定,魏忠贤便连夜进宫,以东厂提督的名义,向天启帝报告道:“皇爷,大事不妙,奴婢的东厂探知孙先生得闻党人先后丢官罢职,心生不满,欲借为皇爷祝寿之名,统帅辽东甲兵五千,已离山海关,正向京师进发,期间内外合谋,欲清君侧!” “什么?清君侧?”天启帝当即打了一个寒颤。“清君侧?孙先生?五千甲兵?”天启说话间,从龙床上蹦下来,绕着床一边踱步一边思索了起来。“不可能,孙先生不是这种人!” xiashuba.com 天启认为自己对孙承宗还是了解的,孙承宗申请回京,为东林党同党撑腰,向自己求情是可能的,但说孙承宗要统兵进军北京清君侧,乃至废了自己,天启帝却是不相信的。 魏忠贤接话道:“孙先生也许没有别的想法,可是保不齐其他人有啊,皇爷,东林那帮子人,现而今对皇爷可是咬牙切齿呢,他们认为皇爷不念当年拥立之功,是纣桀之主!” “够了!”天启帝喝止道。“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是厂臣,若有真有实据证明东林党人有大不敬之罪的话,怕是你早就拿人了。” 天启帝的话,让魏忠贤脸上露出了死灰之色,然后就见魏忠贤一下子跪倒在了天启面前:“皇爷,也许孙阁老对皇爷是忠心耿耿的,可是孙先生对奴婢等可是一向瞧不上的,真要让孙阁老带兵进了北京城,奴婢等的性命就一定不保了。” 魏忠贤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天启帝,只见天启帝的表情不变,魏忠贤无可奈何的只能拿出杀手锏道:“真要奴婢等都被剪除了,这大明江山,皇爷还能说了算吗?” 天启帝的表情有些松动了,没错,魏忠贤说的没错,事情一向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也许孙承宗并没有废了自己的意思,也没有清君侧的想法,但到时候,孙承宗一定要让自己把魏忠贤这批人给换掉了,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答应,就意味着阉党的覆灭,进而使得朝局落入了东林党的控制之下,自己不想成为傀儡也只能接受傀儡的命运了;不答应,孙承宗要是也辞职不干了怎么办?如此,朝局全部落在阉党手中,也不是自己所愿意看到的。 因此,天启帝便有心阻止孙承宗回京,籍此避免双方摊牌,进而阻止政局滑向不可测的一面。 天启帝正想着呢,客氏闻讯匆匆跑了过来,然后陪着魏忠贤跪在天启帝的面前。 天启帝一皱眉:“奉圣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客氏回复道:“听说孙先生要带兵回京,届时只怕我也难逃一死,且请皇爷现在就放我回家吧!” 天启帝恼怒道:“都说了,孙先生不是那种人!” 魏忠贤眨了眨眼,向天启帝提议道:“皇爷,孙先生是不是那种人,不如皇爷以诏书试之,若是孙先生忠心不变,则必然奉旨,若孙先生以党人命运为先,那奴婢等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天启帝彻底被魏忠贤说动了,他的确想看看曾经给予过自己父爱的孙承宗在掌握了兵权之后,对自己的态度有没有变化,所以,他同意道:“这样也好,来人,拟旨,让孙承宗不必入京了······” 内阁里的顾秉谦和魏广微一早就等着天启帝的旨意了,所以,得到內侍通告的他们立刻书就了一道严旨,令孙承宗“马首速转向东,急还山海,待犁庭扫穴、失土尽复之日,再回京”。 随即兵部信使兵分三路,连夜出北京城拦截孙承宗,以至于,孙承宗走到通州就被拦阻了。 孙承宗听完旨站起,仰天长叹,自己是回天无力了。 是的,孙承宗本就没有兵谏的意图,只是想通过自身对天启帝的影响力来挽回东林势窘的局面,如今显然是不成了,一个“忠”字已经如孙猴子头上的金箍一样,在他头上收紧了,这个时候,他只能不留话柄的转身离去,如此一来,天启帝满意了,阉党的危机也消散了,东林的危亡也就彻底不可避免了······ 477.天启五年了 “祝父王、母妃新年吉祥、身体安康!” 转眼已经是天启五年的正旦了,朱由崧便带着妻妾给福王和姚妃叩拜说吉利话呢! 但谁曾想福王和姚妃根本不向他这个宝贝儿子看一眼,反而异常关切的对有孕在身的黄氏嘘寒问暖起来:“都已经显怀了,就不要熬夜了吗?来人,赶快送世子妃回去休息。” 黄氏无奈且高兴的冲着朱由崧使了个眼色,显然是得意现在自己的地位不同了,是属于全福王府都宝贝的重要角色,对此,朱由崧也只能苦笑的摸了摸鼻子,然后便让王乾着护送黄氏先一步回世子府了。 “还有你们几个!”黄氏离开后,姚妃对着面露羡慕及嫉妒色彩的仲氏等4女训斥道。“应该仔细侍奉世子了,若是能早些诞下子嗣,自然也是有功之人,王府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几女虽然无奈,但也不好当着福王和姚氏的面说,一切都是朱由崧在控制,因此,只能委委屈屈的向福王和姚氏应承道:“娘娘放心,媳妇们一定会侍奉好世子爷,早日为王府添丁进口的。” 姚妃微微颔首,几女这才退到了一旁,看着朱由渠和朱由桦先后给福王、姚妃以及邹氏行礼。 等朱由渠和朱由桦这边向福王夫妇行过礼后,朱由崧对福王言道:“父王,由桦年纪小,熬不了夜,且让他先回去休息吧!” 福王看了看一边邹夫人,摇头道:“且等拜祭过宗庙后,再让他回去休息吧!” 朱由崧注意到邹夫人眼神中的光彩,点了点头:“那也行!” 说话间,父子4人在内监的帮忙下,重新换好了祭拜的正装,然后登上一大三小的抬辇,由內侍们抬着,来到了王府宗庙。 原本整日关闭大门的宗庙今日灯火通明,下了抬辇的福王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接下来三兄弟则跟在福王身后并排而入。 一家人来到神宗皇帝的神主牌前,撩衣跪倒,行三跪九叩大礼。 叩拜结束后后,福王没有起身,而是拈香对着神主牌祈求道:“望父皇在天之灵庇佑,使孩儿子孙绵延,后继有人!” 福王祈求完了,朱由崧跟着祈求道:“求皇爷爷在天之灵庇佑,让孙媳顺利诞下麟儿,让孙儿后续有人,让本藩世泽绵延,与国同休!” 朱由渠接着有样学样道:“求皇爷爷在天上庇佑我大哥生下子嗣,昌大本藩!” 朱由桦也效仿道:“孙儿求皇爷爷在天上保佑我大哥子嗣昌盛,我福藩兴旺发达!” 4个人都祈求完了,司仪便在殿外大喝一声,随即,陪同祭祀的王府官及诸多仪卫们也开始行三跪九叩礼----等朱常洵的神主牌入驻,神宗的神主牌移走后,王府官再要拜祭,就只需要行二跪六叩礼了。 在所有参与祭拜福藩宗庙的王府官都跪拜完了之后,朱由崧出了宗庙,代福王出来向宗庙前小广场上的文武们宣布道:“百官诸军去年辛苦了,殿下有令,皆有赏赐!” 爱好中文网 年节赏赐并不是给现银,而是赐予米、面、油、肉、鱼、茶、炭、布、绸等生活物资,官员、仪卫以及內侍和宫女,按照不同的官品和司职,领取的数量也不同,但哪怕是级别最低的、拿到赏赐最少的一个,也能在年节里吃上几顿好的。 王府官和仪卫们山呼道:“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世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完,王府官和仪卫们开始散场,等他们都走的差不多了,福王和朱由渠、朱由桦才从宗庙里走了出来,重新坐上抬舆,由人抬了回去,而朱由崧则看着內侍清理了宗庙、熄灭了灯火、关上了宗庙大门之后,这才起身去追福王一行······ 重新回到一家人聚餐的地方,內侍们开始走马灯似的奉上宴饮的餐食,不过朱由桦只是吃了几口填了填肚子,就被邹夫人带回去休息了,而朱由崧的几个妾媵也稍后被朱由崧提前打发回去睡觉了。 “父王、母妃!”等场面上只剩下福王、姚妃和朱由渠后,朱由崧开口道。“由渠今年满十四了,按规矩是应该请北京封郡王了,当然,请封的奏疏送上去,北京什么时候批不知道,但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郡王府给准备起来呢?” 姚妃眼光迷离的看向朱由渠:“一晃渠儿也大了,时间真是好快啊!” 福王也有些感慨:“是啊,我们都老了!” 朱由崧急忙言道:“父王和母妃才不老呢,您们至少还有一甲子的岁月,到时候五世同堂、六世同堂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福王笑了起来:“你这孩子,真会说吉利话,还有一甲子可活,那我和你母妃岂不是都要成人瑞了,不指望,不指望啊!” 朱由崧的表情有些僵硬起来,是的,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没错,福王是活到了洛阳城破的那一天,但姚妃过去的似乎很早,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吗? 所以,朱由崧在心思急转之下,立刻接口道:“怎么就不指望了,孩儿身边的陈实功都七十多了,还健步如飞呢,孩儿让他来给父王母妃调理,一定让父王母妃也一样健康长寿!” 福王一愣,随即点点头:“这倒是可以的,好孩子,你的心意,福王和你母妃领受了,年后,就让陈老先生帮我和你母妃看一看,安排一下调理。” 朱由崧满意应道:“是!我年后就安排下去!” 关于调理福王和姚妃身子的事情敲定后,福王言归正传:“由渠封王的事情,自然是要按部就班的去向朝廷申请的,不过由渠的郡王府,且不要那么早造,不待册封就造,搞不好会被人攻击成僭越的,再说了,封了郡王,朝廷会有一笔造郡王府的款子拨下来的,不说白要白不要,至少花的理直气壮!” 姜还是老的辣,朱由崧了然的应诺道:“孩儿明白了,那就等朝廷封王的诏书下来了,造郡王府的款子拨下来了,再贴补一番好了,也正好让由崧跟父王母妃多住些日子,省得他搬出去后,跟混世魔王一样,胡闹!” 朱由渠抗议道:“大哥,我什么时候跟混世魔王一样了······” 478.可以谈的 天启五年正月,后金军进攻东江镇控制下的旅顺,这是继天启四年正月,后金军进攻旅顺未果后的再度卷土重来,形势与天启四年几乎一样的危急。 然而,与天启四年时不同,原登莱巡抚袁可立因为一群小人的攻讦----这群小人不仅仅有阉党成员,更多的则是东林党人,所以袁可立的去职并非是受朝中哪一派的压迫,而是受到一个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的进士同年组成的利益集团的刁难----已经在天启四年的五月被迫离任了,继任登莱巡抚的武之望对东江镇颇有克扣,毛文龙得不得足够的钱粮支应,无力大规模派兵支援旅顺作战。 再加上张盘大意轻信了后金方面派出的汉奸,因此,在旅顺南关之战中,孤立无援的旅顺守将张盘终因新投的汉军叛乱而身陷重围,英勇战死,同时牺牲的还有其助手都司朱国昌和近二千多名明军官兵,辽南各城也相继落入了后金的手中。 面对辽南再度失陷的不利局面,毛文龙经过仔细研究,发觉了后金军补给线过长的弱点,便拼凑出少量钱粮,安排游击林茂春、王承鸾等邀截后方,攻后金军之软肋;后金军因此立足不稳,被迫撤军。 随即毛文龙又命都司石城玉往金州、旅顺等城收拢张盘残部,进驻恢复,但登莱巡抚武之望乘后金军与东江军激战之际,抢先派部将张攀进驻旅顺,以争恢复之功。 可问题是,此时正值天寒地冻之际,从自己人手中抢夺胜利成果的武之望因为害怕后金军乘海水结冰进攻,所以又将匆匆的将张攀所部撤回了登莱,并向朝廷奏称“冬月虏骑可通,难以支持,且彼时运道不行,无所事防,即退居皇城岛亦无不可者”。 对此,毛文龙哭笑不得,只好重新派兵接管旅顺各地,恢复了明朝对辽南的控制。 战事既然告一段落了,几名东江镇的将领便凑到一起发起了牢骚:“大帅,这武军门打的什么狗屁仗,要不是他一定要在金州与旅顺之间修运河,张将军也不会死了!” “就是,他要争功,又担心建虏来攻,最终还不是要我们出头,这样下去,我们也迟早被这混蛋给坑死的。朝廷真是不公啊!袁公一去,我们东江镇就跟后娘养的一样,大帅,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得给弟兄们找条活路啊!” xiashuba.com 毛文龙坐在虎皮椅上,表情冷峻的反问道:“活路?什么是活路?离开东江,离开辽南吗?离开了东江,我们还叫做东江镇吗?朝廷还会让我们领兵,当总兵,当副将吗?我告诉你们,离开了东江镇和辽南,我们就是一群无家可归的难民!” 毛承禄腆着脸接口道:“干爹,但眼下登莱这边一直扣着咱们的钱粮,这样下去不行啊!” 边上的游击将军李鑛插话道:“人家可没说扣咱们钱粮,人家说的是海道浪急,漂没甚多!听懂没有,钱粮人家按数给了,但让风浪给打坏了淹没了,人家还折损了船只和船工,日子比咱们过的难多了,人家已经公忠为国,我们也要相忍为国才是!” 毛承禄往地上淬了一口唾沫:“公忠为国?这些漂没真是给了遇难的船工吗?狗*屁!从北京到登州,哪个文官没喝过我们的兵血啊!” 毛承禄和李鑛的话涉及到了,明代制度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弊端,即漂没现象。 为什么会出现漂没现象呢? 原来,当初明廷在制定运输损耗的时候是留下一定余量的,因此规定在余量中出现损失,是被认为合理的,这就是漂没的最早由来,可问题是,一旦运输过程中出现意外,物资损失未必会控制在余量之中,那么多出来的部分,就都是需要地方官府和实际负责人来承担的。 地方政府和运输负责人又哪有那么钱粮来补偿意外损失呢,所以漂没就被固定化了,不管之前运输中有没有损失,每次运输都会扣下一定量的运输品来,以为意外真正发生时,填补亏空之用。 只是,制度在执行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走样,所以,漂没制度化后,就成为了贪腐官员们发家致富的手段,明朝后期为什么会出现家丁制度,正是与漂没导致的前方军费不足有着极大的关系。 具体到东江镇这边,登莱的官员们借口海路运输比陆路运输更加威胁,所以就把漂没的数字列的很高,结果就出现了朝廷编制东江镇一千两银子军饷,落到东江镇手上只剩下六百出头的现象。 再加上明廷是一直不认可东江镇报兵数字的,因此东江镇便出现了四五个兵才能领一个兵的军饷的局面,这就对东江镇的战力造成了很多的影响,也导致了此次张盘战死,东江镇主力却无法增援的局面。 当然,东江镇也积极开展自救工作,跟福海号的贸易就是其中一个解决之道,此外,东江镇还向朝鲜走私铁器、军械、军马等物资,籍此获取朝鲜的粮食、木料、山参、皮毛等再转卖给天津等处商人,甚至还秘密与辽西的蒙古人进行联系,利用战争间隙通过舟船与前进至大凌河口等处的蒙古部落贸易,但这就触犯了辽东将门的利益,使得东江镇与辽东将门之间的关系很是有些紧张。 “够了,”见两人要吵起来,毛文龙当机立断阻止道。“自己闹腾什么!现在的关键,不是发现问题,而是怎么解决问题!”说着,毛文龙看向一边的陈继盛。“继盛,你是怎么考虑的?” 陈继盛早有腹案,一听毛文龙问起,便回答道:“大帅,我看还是要扩大与福海号的贸易。” 福海号现在一个月跑皮岛两趟,每趟带走四十到六十个辽民和大约三十至四十根的大木料以及相当数量的皮毛、草药、马匹等物资,据此,福海号每个月能向东江镇提供枪头三百件、刀五十柄、箭五千支、锁子甲三副、米一百五十石、杂粮(红薯和土豆)三百石、白布五十匹、棉花五百斤。 但这远远不够东江镇的消耗,所以,很有必要扩大双方的贸易额度。 毛文龙想了想,问道:“我们有足够的货品吗?不是说,已经欠了福海号小二千两银子的商货了吗?没有货,福海号愿意更多的提供赊欠吗?” 陈继盛成竹在胸的言道:“我想,这是可以谈的······” 479.不敢贪天之功 看着面前已经耸立起来的房舍和围墙,谢友青笑着对马齐和宁虎两人说道:“半年多不见,马公公、宁总标头,你们好生兴旺啊!” 马齐脸色蜡黄的说道:“这不是托你谢舍人的福吗?若不是年前你们送来最后一批物资,这个年只怕是没有那么好过了。” 马齐说的没错,拓殖至今,福海号一共向小琉球运输了十一船移民和一船物资,其中,最后一次送来的物资特别关键,这些物资极大的补充了因为来不及开垦种植而日渐稀少的粮食储备以及其他生活物资的不足,这才让已经近千人的移民得以有酒有肉的在这个陌生的海岛上渡过一个内心惶恐不安的新年。 不过,为什么福海号是从云梯关运输物资到小琉球的,而不是根据之前商议的,从福州采买物资就近补给小琉球呢? 原因也不复杂,这不,福建明军和荷兰人打了小一年的仗了,虽然好不容易把荷兰人赶走了,但福建的物价却因此暴涨,尤其是粮食价格上涨惊人,连带着浙江和广东的米价都明显高涨,以至于广州还因为高粮价一度闹出了民变,所以,去年一年里,从福建或温州购买粮食及相应物资就近支援小琉球的成本实在太高了,远不如从云梯关这边运粮合算。 小书亭app 当然,前年去年南直隶这边也遇到了黄河决口的麻烦,灾区的粮食也不算太便宜,但黄河决口的灾区范围仅限于徐州、邳州等少数地区,福王府可以从淮安、凤阳、扬州、兖州以及开封、河南等地通过运河和黄河向云梯关运输粮食,如此,即可以利用外运粮食招募灾民、收购灾区田土,又可以发往小琉球救急,实在是一举两得,成本也因此压低不少,算来算去,绝对比从福建等地就近购买粮食要划算许多。 谢友青听罢马齐的感谢,笑的更加欢快了:“马公公这是要折煞在下吗?说来说去,那是世子爷主持得力,谢某又如何敢贪天之功呢!” 谢友青这个“贪天之功”有些一语双关,以至于马齐和宁虎各有所思,也各自点头。 见两人表情各异,谢友青便转移话题道:“世子爷的意思,今年开始要更大规模的向小琉球运输移民,所以福海号今后会安排五到六条船,连续不断的向小琉球运输人口和物资,但像这一次,一下子动用五条船的情况是不会再有了。” 这次,福海号安排了淮乙二号至淮乙六号在内的五条尖底福船执行运输任务,一共向小琉球运来了近700名移民和超过300吨的粮食和其他物资,就连马匹和耕牛都各有两头,小鸡小鸭,更是装满了一个舱室。 但这样的运输实在是太招摇了,云梯关那边的备倭都司、备倭把总就算再好说话,福王府和福海号这边也得顾忌一下朝廷的颜面和警惕,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福海号依旧会以一两条船的编队,实施多批次不间断的运输(台风季节和腊月、正月还是会暂停的),以确保小琉球拓殖的需要,并避免动静太大了惊动不该惊动的人。 宁虎苦笑道:“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一下子来那么多,我们还真的没办法安置呢!” 谢友青知道宁虎担心什么,便回头说了一声,不一会,几名低品宦官出现在了马齐和宁虎的眼前,谢友青便介绍道:“这是世子爷给你们安排的听用,好几个都是在河南的王庄里干过,知道怎么管理庄户,剩下的也可以拿来跑腿。” 马齐眼前一亮:“这倒是好消息,我这把老骨头总算是可以松快一下了。” 谢友青一使眼色,几名低品宦官便向马齐拜倒道:“奴婢见过马公公,接下来,一切就拜托马公公了!” 马齐忙道:“不敢,不敢,都是为世子爷效命,起来吧,都起来吧!” 几名宦官爬了起来,此时,就听谢友青冲着宁虎言道:“这次世子爷也有礼物给你!不过礼物比较重,估计得最后才能从淮乙六号上运下来,要不,你就等两日吧!” 宁虎反问道:“比较重?那是有多重?” 谢友青答道:“一共三千斤!” 宁虎一挑眉:“是两位大炮?” 谢友青点点头:“没错,是两位一千五百斤的大炮,而且是最新的青铜炮,据说不怕盐雾侵蚀,是最合适海上用的船炮,但目前数量有限,就先给小琉球运来了,稍后,总标头要组织人手,在合适的位置建筑一个炮垒,然后布置一个瞭望哨,就可以有效的封锁淡水河的入海口,不让福海号以外的任何船只随意闯入了。” 宁虎摊手道:“光有炮没有用啊,得给我炮手才行!” 谢友青大笑起来:“放心,世子爷怎么会没有考虑到呢,一共给你安排了四名炮手,但要组成炮组,还需要从老移民中挑选几个作为补充,顺带着,标行这边的护卫也要安排一些去保卫炮垒。” 宁虎应道:“这个我省得,我会挑最老实干活的几个去协助炮手的。” 谢友青一拍额头:“对了,对了,最要紧的事情忘了跟你们说了,世子爷说,小琉球这边也快有二千人了,接下来妇孺老弱也会逐渐安排上来,已经是标准的王庄了,别小琉球小琉球的叫着了,所以,赐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叫着河口庄,马公公暂时出任庄头,宁总标头出任河口庄民团总教头,实际负责王庄的护卫和刑罚!” 马齐和宁虎立刻冲着洛阳方向跪拜下来,等他们磕完头起身后,宁虎言道:“我个人担任王庄总教头没问题,可是当初世子爷答应标行兄弟们定期轮换的,这······” 谢友青截口打断道:“宁总教头,你能保证这些标师、趟子手、护卫和杂役回到大明不会胡乱说话吗?” 宁虎的眼珠鼓了起来:“谢舍人,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世子爷的意思?” 谢友青冷笑道:“这有区别吗?河口庄和小琉球拓殖是本藩最大的秘密,怎么可能不慎重其事呢······” 480.要组建民团弓手 宁虎很想呛一句,标行的人不可信,那船行的人就一定不会把小琉球的消息泄露出去吗? 但宁虎随后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应该跟谢友青翻脸,毕竟,谢友青能坐上福海号管事的位置,跟朱由崧的关系肯定是很密切的,再加上自己也不知道谢友青到底知不知道朱由崧的野心,因此实在没必要自己人先争执起来。 故此,宁虎有些颓然的开口道:“既然如此,就拜托谢舍人这边想办法安排他们的家人一起来小琉球吧!” 谢友青的笑容真切了一点:“这个倒没有问题,但其实河口庄这边,可以分一大块地给他们,或许,如此一来,不消福海号和路通标行用什么手段,他们自己就会主动让家人搬来小琉球的,届时他们或许还想求我们的人情呢。” 按照计划,普通移民需要为福王府服务三十年才有可能获得一块大小不等的永业田(授地),但标师、趟子手、护卫和杂役严格来说,并不是普通的移民,因此他们这些人是可以提前获得一些土地的。 并且从某一角度来说,提前给这些充当移民保护者分配土地,还可以给某些移民们一些诱惑和暗示,非常有利于,未来吸收移民进入朱由崧组织的私人武装之中。 因此,马齐和宁虎短暂商议了一会,同意道:“这样也好,稍后我们具体商量一下,给标行这边定一个分配的标准,然后给他们分地,以引诱他们把家人带来小琉球。” 分配土地的权利是王庄的,谢友青自然不会越权干预,但他想了想后,却问道:“今年,如果没有大的意外,至少能送来四十船的移民,这海边河口的土地还够不够开垦呢?” 说到这个问题,宁虎表情严肃起来:“我之前有带人几次沿淡水河上行,结果发现,上行不久便有大片的河网平原,面积应该比河口庄这边大了上百倍,但我也发现这片平原上面有不少土人居住,单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只怕还不宜与土人发生冲突。” 马齐接口道:“河口庄这边其实还有足够的土地,至少今年年内应该是不用担心耕地不足的,而且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在河南沿海地方另外设一个寨子,也能安置三五百人的样子。” “今年我们至少要运四十船,也就是小五千人来小琉球,”谢友青还是有些担心。“这样也能安置了?” 马齐应道:“哪怕是七千人,也是能安排的,不过就是人一多,不好管呢!” 谢友青指了指那几个低品宦官,然后对马齐说道:“这个倒是不用担心,世子爷一早说了,河口庄不过是一个泛指,完全可以分为河口甲字庄、河口乙字庄,河口丙字庄,还有什么河口丁字庄什么的,但问题,这七千人中会有小五千精壮汉子,若是把他们都安排成家了,那就是一万两三千人呢,这个还能安置吗?” 淡水河入海口这片小冲击平原的确不是很大,而河对面的平原更小,甚至只能说是一片较大点的海滩,所以,对于能不能安置一万两三千,乃至更多的移民,马齐有些犹豫了。 倒是宁虎承认道:“如此看来,的确是得着手向淡水河上游扩展了,不过,考虑到深入岛内后会与土著发生冲突,光靠标行这些人是不够,得正式编练一些弓手。” 标行的标师也好、护卫也罢,乃至于趟子手们,个人武艺或许在与土著的争斗中还是够用,但大规模战斗不是打群架,一旦土著大量来袭的话,还是要有一支相对正规的民兵才好;当然,这并不是朱由崧计划中的新军,而是应急的联防民团。 “那你的意思是需要多少人手?” 宁虎盘算了一下:“我至少得训练三百人的民团,但我一个人没办法练,得给我更多的帮手!” yqxsw.org 这支民团应该包括火铳手、耥耙手、枪矛手、刀盾手、弓弩手等一整套的编制,其中武艺什么的,可以让标行标师、护卫来教授,但军纪、阵列什么的,就不能靠宁虎一个人来维持和操训了,这固然是因为宁虎不是超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也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打消朱由崧那边可能存在的忌惮,明哲保身。 “另外,我准备把标师和趟子手改组为夜不收,专司打探土人的军情!” 谢友青应道:“夜不收的事情,你看着办,关于民团弓手这边,我得跟世子爷报告一声,看世子爷是怎么安排的,至于相关的器械袍服嘛,你尽管放心,只要世子爷批了,保证是不会少了你这边的。” 谢友青这话说的有些满,要知道,尽管朱由崧名下现在有了两处冶铁场,包括火炮在内的一应军械都能制造----但弓不能制造,盾牌制造起来也比较麻烦----但福王府名下是没有大规模的成衣厂的,所以胖袄毡靴之类的军服军靴却是没办法制造的。 好在河口庄弓手民团不是正经明军也不是朱由崧计划的新军,因此服饰穿戴上暂时不必那么严谨的,保证基本整齐划一还是能做到的。 宁虎点头道:“成,我等世子爷的安排。” 马齐想了想补充道:“下次来的时候,有没有可能招募一些渔民过来,现在那些会船,实在是出不了海,只能在河里行船,委实打不了多少鱼获来调剂口味。” 谢友青眨了眨眼:“只怕除了渔民以外,还要替你们解决渔船的问题吧?” 马齐坦然道:“若能一并解决了,那是最好不过的。” 谢友青苦笑道:“成,我来安排,不过船场那边扩建还没完成,渔船什么的得等一段日子才行。” 马齐笑道:“这事不急,谢舍人记在心里就好!” 谢友青听了,只好改口道:“这样吧,我这次去福州补给的时候,顺便从福州采买两条渔船,稍后给你拖过来就是了。” 是的,在福州稍大一点的海船不太好买,但渔船不说要多少有多少,至少采购起来就比较容易了,但渔民就不能从福建找了,还要从辽民以及登莱那边想想办法······ 481.有水泥了 “主诞后1625年2月17日,大明帝国天启皇帝在位第五年(实际是第六年)的二月初一,这是一个值得庆祝和纪念的日子,这一天,河南教会的第一座教堂、弘恩堂,在洛阳城南的洛水河边建成了。” “虽然,这座教堂的建筑非常简陋,内中只能容纳三十名教徒一起进行礼拜,但这不是一个极好的开端吗?随着弘恩堂的建成,教会正式公开在河南民众的视线之内,不少好奇的中国人,经常回来参观这座奇怪的西洋寺庙,如此,我们也开始有了更多的接触河南人民并向其等宣扬主的教义的机会。” “说到与普通中国人的接触,还有一个小故事呢,这不,教堂建成使用当日,尊敬的王太子殿下亲自莅临道贺,当时,王太子妃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所以,洛阳当地便有谣传,说教会拥有求子的能力,鉴于王太子成婚二年多后,王太子妃才有身孕,所以这种荒诞不经的说法,让很多中国人相信,因此,这些中国人才会一波接一波的前来教会探访,倒是让主要负责教堂事务的汤若望修士有些招教不住。” “教堂为什么会让汤若望修士主持,而不是由我,艾儒略修士来主持呢,这主要是因为我本人还兼任王太子私人学校的副校长,并承担学校里数学方面的教学的缘故;而意黎平先生及其他几位先生,并没有神学学位,也并非教会认可的神父和修士,所以,在我无法经常性主持教会事务的情况下,就只能由汤若望修士来负责这项工作了。” “其实,汤若望修士也负责王太子私人学校里关于探矿和采矿知识的教育工作,但由于早年的一次不谨慎,他给王太子殿下造成了极其不良的印象,所以,他在王太子殿下的私人学校里的工作相当比较轻松,课余时间比较多,也不担任实践课程,因此,他才有空主持教堂的工作并与形形色色的中国人进行沟通和交流。” “不过,汤若望修士还是尽量挤出时间来编写《主教缘起》、《主制群徵》、《真福训诠》等教务书籍,以及《矿冶全书》这样的教学工具书,籍此挽回他在王太子殿下心目中的不良印象,并为主的交易在河南乃至整个中国西北的传播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当然,我们在河南的传教工作也跟当初在杭州及北京一样,遭到了河南当地人的质疑,其中有所谓的士人,即明帝国的官僚阶层和作为他们预备队的读书人,也有佛教的信徒,说到这,我要补充一下,洛阳白马寺是佛教传入中国时的第一座寺庙,少林寺是佛教重要流派禅宗的发源地,因此河南当地的佛教氛围是非常强烈的,以至于这些佛教信徒对我们的敌意也非常的重,若非王太子殿下的庇护,我们是很难在洛阳立足的,也因此,我们必须紧紧的依靠王太子殿下的帮助。” “对了,王太子殿下在参加弘恩堂落成使用典礼的时候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问我当初濠境方面答应协助招募的造船师最后怎么没有消息了,对此,我只能告知到,那位造船工匠抵达濠境后,就因病过世了,对此,王太子殿下很是不满的笑了笑,让我非常的担心,所以,在王太子殿下离开后,我立刻派人给杭州送去了书信,请求他们转告濠境的耶稣会,立刻帮忙再寻找一名欧洲船的造船工匠,否则就会影响主的荣光在中国西北的传播了······” 按下忧心忡忡的艾儒略不说,朱由崧当日在离开了弘恩堂之后,并没有直接返回福王府,而是带着管墨艺塾样式堂的生徒们去了世子府名下的水泥工场。 是的,朱由崧名下的水泥工场经过一年多的反复实验,终于拿出了普通硅酸盐水泥、矿渣硅酸盐水泥以及粉煤灰硅酸盐水泥的最佳原料配比,从而为水泥的正式应用和大规模生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接下来,水泥窑这边只要全力开工就是了,而第一个应用项目已经确定,那就是改造福海号在云梯关的沿海码头。 而管墨艺塾的样式堂并不是教学泥瓦匠的工作的,而是传授生徒们打样、结构、组织施工在内的一整套流程,换句话来说,这些生徒学成之后都应该是会看建筑施工图的建筑师,而不是建筑队里的某颗螺丝钉。 因此,在管墨艺塾名下的诸多学科中,样式堂的地位实际与船师堂一样,是分别作为朱由崧未来武装中的工兵学校和海军学校的雏形来发展的,绝非如今表面上那样看起来普普通通,平淡无奇。 lingdiankanshu.com “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水泥!”朱由崧指着面前已经凝固了4个时辰的一大坨物件对在场的样式堂教习和生徒说道。“水泥虽然有可能不如原石那么坚固,但比普通的砖石可要坚固许多,而且还不畏火烧,不怕水渍,是一种有极大用途的建筑材料。” 朱由崧说到这,扫了扫一脸震惊的教习们,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接下来,我希望你们能有效的发掘水泥的功效,弄清楚水泥的适用,然后加以利用。” 样式堂教习之一的刘廷虞(角色由书友林雨之间提供)在朱由崧话音落地后,第一时间问道:“世子爷,这水泥能用来修黄河大坝吗?” 朱由崧回应道:“第一批正式生产的水泥会拿起云梯关修码头,你们说,能不能用来修黄河大坝和沿海海塘呢?” 刘廷虞的眼里出现了某种狂热,对此,朱由崧提早一步告诫道:“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了,要想修大坝和海塘,要用去的水泥不知凡凡,别说花费巨大,就是产量,现在也是远远跟不上的,而且河工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多多少少人在里面捞油水,要是真的黄河不出问题了,那就砸了多少人的饭碗,得罪了多少人呢,到时候,即便是孤,也要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了。” 刘廷虞一脸苦涩的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是这样呢!” 朱由崧冲着刘廷虞叹息道:“不是孤舍不得传播水泥工艺,也不是孤在信口开河,事情真是这样的,所以,暂且等待时机吧,孤相信,这水泥用好了,其用途不仅仅是能修大坝和海塘······” 482.再抓汪文言 进入天启五年后,东林党人虽然在朝争上吃了大亏,但依旧不肯认输,因为在那些不愿意交税的地方大户的帮助下,东林党人在民间四下散播谣言,诋毁阉党,大行舆论攻势,准备以地方包围仲央。 有鉴于东林党人的负隅顽抗,阉党便决心乘胜追击,彻底摧毁东林党在朝野的政治基础。 但从什么方面下手呢? 时任御史的梁梦环提出了重新审理汪文言案的建议,获得了阉党高层的同意。 是的,汪文言两度入狱,又两度全身而退,这件事让阉党上下很不是滋味,不过,当初汪文言有东林党庇护,阉党奈何不得,但如今,东林已经全面溃败了,再也没有人能给汪文言提供保护伞了,也是该再从汪文言案实施突破了。 于是根据阉党的提议,天启五年三月初五,汪文言再次被捕,并火速押往了北京。 三月十二日,天启帝借经筵讲读的机会,对陪读的内阁成员说:“近来百官结党徇私,朕已分别处分了,你们再传与他们,以后改过自新,姑不深究。” 这固然是天启帝在平衡朝局,同时也是皇帝在向东林残余势力及中间势力“打招呼”,叫他们不要乱说乱动;圣旨传达下去后,百官知道事态严重,同情东林或者不愿意附阉的,都更加沉默;部分经不起高压的中间派,开始撇清自己,明确投向了阉党。 四天后,汪文言被押到了北京,天启帝下令道“拿送镇抚司,好生打着问”。 此时,许显纯已经代替了刘侨出任掌北镇抚司事,所以,接到天启帝的命令后,便严格根据旨意,对汪文言实施了严刑逼供,汪文言受刑不过,只好供述了自己与王安、杨涟等人关系密切的事实。 “你是说,汪文言供认,当年是他在王安与杨涟之间穿针引线,使得两人在移宫一事上有所默契?”听完许显纯的报告,魏忠贤陷入了沉思之中,倒是一边的王体乾眼中精光闪现。“你的意思是从这件事上突破?” 许显纯不明所以,语气兴奋的说道:“有了汪文言的证词,就可以证明当年李选侍并没有操纵陛下的心思,移宫案,完全是王安和杨涟一手制造的,可见杨涟并非是什么纯臣,所谓拥立之功,也是其蓄意制造出来的。” 魏忠贤还没有说话,坐在下首位置中的刑部员外郎徐大化反对道:“此事不过是汪文言的一面之词,不能就此指证杨涟,以我看,还是从杨涟收受杨镐、熊廷弼贿赂,为其等脱罪着手为好,事关兵事、边事,只要有确切的证据,杨涟这伙人就死定了!” 王体乾冲着许显纯及其他在场人挥了挥手,几人会意的退到外间,等室内只剩下王体乾、魏忠贤、刘荣三人后,王体乾开口道:“当年的事,我不是亲历者,但老魏、老刘,你们都是知情人,你们说说,是许显纯的法子好,还是徐大化的主意妙!” 魏忠贤犹豫道:“我,我有些吃不准啊!” 刘荣却明确的说道:“决不能提移宫案,这个案子最终是要牵扯到皇爷头上的,别忘了,皇四哥的死,还不明不白,被有些人记着呢!” 魏忠贤悚然而惊:“这姓汪的果然是没安好心,想让我们失了圣眷呢!真是该死!” 王体乾点点头:“老魏说的对,汪文言吃了几下就招了,这里面的确是有问题的,不过,许显纯应该是不知道当年的事,否则,他也不会轻易上当,就这么给报上来了。” 魏忠贤言道:“那还是按徐大化的建议来,让汪文言招供······” 阉党这边还在议论呢,那边诏狱里,一名看守晃荡晃荡的给汪文言送来了吃食。 受刑不过的汪文言蜷缩在草褥上,看着这名看守打开了牢门,然后将篮子的饭菜放在桌子上,但突然间,就听这名看守压低声音说道:“刘爷传话,死了也不能牵扯到杨副总宪他们,做到了,你的家人会有人安置的。” 汪文言吃惊的问道:“你是刘侨的人?”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等出了牢笼,关上牢门时,才对汪文言点了点头。 汪文言见状,叹息一声,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是死定了,所以,眼下能做的就是好吃好喝,等着下一轮受刑了,到时候,只要自己死的有骨气,名气流传出去,想来东林党人也不会卸磨杀驴的。 因此,汪文言挣扎着从草褥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桌子盘坐下,先喝了口粥,然后拿起发黑的窝窝头狠狠的咬了下去······ 还不知道诏狱里已经有人跟汪文言暗通曲款的许显纯领了魏忠贤的命令,急匆匆的赶回了诏狱,再次把汪文言带出来,然后向其展示了镣、棍棒、夹棍等常规刑具,又向汪文言展示了脑箍、拦马棍、钉指、刷洗、油煎、灌毒药、站重枷等惩罚手段。 汪文言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却坚持不开口,结果再次领受了一番酷刑,无法忍受痛苦的汪文言只好施展拖延之计,供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角色,其中职位最高的是甘肃巡抚李若星,此人花了五千两银子让汪文言帮着活动职位,如今倒是成了汪文言案的第一个突破口。 许显纯如获至宝的将汪文言的供述上报天启帝,天启帝一看勃然大怒,立刻命令捉拿李若星,然后清查李若星在甘肃的劣迹,不过,一个李若星显然并不能满足阉党彻底摧毁东林党的需要,因此阉党便再度责成许显纯一定要把杨涟等人的问题给审出来。 fqxsw.org 许显纯只能回去逼迫汪文言,汪文言承受的压力超过了极限只能挤牙膏般的一个个做了供述,但这些小喽啰都不是许显纯和其背后的阉党所要的,因此,许显纯逼问道:“当初熊廷弼那四万两给谁了?是不是杨涟和左光斗收了?” 许显纯一提到杨涟,汪文言立刻回忆起狱卒的交代,所以,为了子孙后代计,他当即仰天大呼道:“世岂有贪赃之杨大洪哉······” 483.世孙 虽然汪文言不肯牵连杨涟等东林党要角,但立功心切的许显纯还是捏造了一份口供,试图将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赵南星、邓渼、毛士龙、王之寀、李若星、邹维琏、惠世扬、缪昌期、施天德、黄龙光、徐良彦、钱士晋、熊明遇、黄正宾、卢化鳌等多名东林党人一网打尽。 然而在许显纯捏着汪文言的手指在口供上按印泥的时候,汪文言却挣扎的跟许显纯说道:“休得妄书,我就是死,亦要与你面质!”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许显纯,此案搞得这么大,免不了将来要在什么公开场合审理,如果出现对质的情况,他造假的事就会露马脚,到时候责任都是他许显纯的,阉党高层是不会替他承担什么的,而且案子搞到现在,连个汪文言都没有制伏,阉党高层怕是一定认为自己是个无能之辈了。 心狠手辣又一心往上爬的许显纯心想,反正假证已经做出来了,总算牵连出一批人,不如趁机就把汪文言打死,来个死无对证,也好把案子做成“铁案”,于是,在许显纯的授意下,汪文言很快因为细菌感染而伤重不治了。 其实天启帝对杨涟等东林党人卷入贪腐案件也是不信的,但锦衣卫这边提供的口供也不像是假的,所以,天启帝考虑再三,决定先缉捕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等六人来京,这就是所谓的六君子之狱······ 虽然京邸这边,俞义每日都将朝局的变化快马传回洛阳,但朱由崧此时却没有心思关心北京的事情,是的,世子妃黄氏已经怀孕38周了,已经进入待产区了,什么东林党,什么辽东,天塌下来,朱由崧也没心思管了。 没错,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记录中,弘光皇帝是一直没有子嗣的,以至于在南京登基后不得不广纳嫔妃,结果还因此被那些政治反对派恶意评价为昏聩、好色,但这些政治反对派其实是无视了弘光皇帝广纳嫔妃的真正目的,要知道作为合格的帝皇,繁衍帝国的继承人是一个至关紧要的政治任务,即便弘光皇帝不想那么做,那些掌权的大臣也会逼着他那么做的,一切并不以弘光皇帝的意旨为转移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另一个时空中,弘光皇帝到底是生不出来呢,还是生出来以后因为种种原因,子嗣过早夭折了,以至于在宗谱中没有记录,已经无人知道了,所以,在这个时空中,朱由崧很重视黄氏怀着的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不单单是他身体没有问题的证明,更是证明了他可以打破时空桎梏、可以“逆天行事”的重大激励,由不得他不上心的。 是的,朱由崧在这个时空中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然而做了这么多,并不能挽救大明的衰亡,也不能保证天崩之日,崖山后还有中华,所以,他急切的需要一个证明自己可以破坏时空修复能力、进而将历史引入岔道的基本答案,而这个孩子的到来,或许就是有力的解释。 当然,除了朱由崧对黄氏腹中的孩子异常重视外,福王和姚妃也对自己第一个孙辈非常的重视,两口人几乎每天都要关注黄氏的健康情况,赐物、赐食更是几乎不间断的,以至于朱由崧都担心给黄氏补的太过了,反而造成难产,所以,等黄氏怀孕满三个月、不会再轻易滑胎后,朱由崧特意每日带着黄氏进行适量运动,以期日后生产时有所帮助······ 这一天,朱由崧刚刚在管墨艺塾的墨工堂将了半个时辰的课,就见裴渡冲进教室,在他耳边急切的报告道:“世子爷,世子妃见红了。” 朱由崧有些失态的站了起来,然后向一众生徒交代道:“今天就讲到这里,剩下的说话,你们根据讲义,自行完成三视图的制作,下次过来,孤要检查的。” 说罢,朱由崧便急匆匆的起身离开了管墨艺塾,随即快马加鞭的返回了洛阳。 “闪开,都闪开,世子爷回府!” 由于心切,朱由崧第一次在城关纵马,倒是让不知情的人感叹藩王的跋扈和横行无忌。 但朱由崧却顾不得这些可能的骂名了,只见他匆匆返回世子府,结果却被拦在了玉华殿之外:“世子爷,产婆已经进去了,现在您不能进去,还请在殿外稍候!” 朱由崧还没说什么,就听身后有人说道:“由崧,不要紧张,良医正都看过了,说孩子的胎位很正,应该会顺产的。” 朱由崧转身向福王拜伏道:“怎么惊动了父王、母妃,实在是孩儿的疏忽!” “你是疏忽了!”福王走过来,点评道。“都这时候了,还出城,简直没轻没重!” 朱由崧苦笑着承认道:“是,是孩儿的错,父王、母妃,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福王点点头,朱由崧便陪着福王和姚氏来到怜农厅,在请福王和姚氏坐下后,朱由崧以交代李谙准备茶水的名义,走到月间之外,问李谙道:“李伴伴,世子妃那边用了酒精消毒没有?” 李谙汇报道:“已经让丫鬟和产婆都用酒精洗手了,产房里也泼洒过了石灰和酒精,世子爷放心就是了。” 朱由崧又问:“陈实功和他的弟子来了没有?” “陈先生和他的几个弟子都已经来了。”李谙回复道。“另外,良医所和杏林堂另外几个医官、大夫也已经候着了。” 朱由崧还是有些担心,担心黄氏会大出血,然而还没等他把忧虑摆在脸上,王乾冲过来报喜道:“世子爷,世子妃生了,母子平安!” bidige.com 王乾这声喉的极其响亮,就连月间的福王和姚妃也惊动了。 就见老两口很快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问:“母子平安,也就是说是男孩喽!” 王乾一下子跪倒在福王和姚妃面前:“奴婢为王爷,为娘娘贺,正是世孙!” 福王大喜道:“赏······” 484.驹儿 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朱由崧心头涌起一股豪情来,随即,他转过身子,跟福王力争道:“父王、母妃,孩儿曾经看过一份前宋杏林名医的记载,其称人之初生,以母乳为命,且母子连心,近母则壮,所以孩儿以为,这个孩子,还是暂时由黄氏自己带为好,另外再安排壮妇额外哺乳,以补黄氏奶水之不足、看顾经验之有缺!” 朱由崧说这番话当然不仅仅是支持母乳育儿,更是担心这个小朋友在襁褓阶段就出现什么意外了,所以,才想着自己一手将其养大。 对此,福王颇不以为然,但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逗弄着闭目沉睡的小孩子一会,这才回应道:“你啊,主意就是多,若是你不怕孩子啼哭吵着你了,就随你的意吧!” 姚妃急忙补充道:“黄氏得多带孩子来看我们才好!” 朱由崧笑道:“成,每日晨省昏定,都抱来给母妃和父王逗弄!” 姚妃淬了朱由崧一口:“胡说八道,哪有把自己孩子比喻成猫狗的?” 福王却道:“这个比喻好,阿猫阿狗的好养活,容易成人!” 朱由崧见老两口有一点的分歧,便马上转移话题道:“父王、母妃,孩子的大号得朝廷赐下,不过乳名可以自己取,孩儿这方面没有经验,还请父王和母妃给孩子起名。” 福王满意的笑了起来:“这个,我和你母妃早已经准备好了,就叫驹儿!” 驹儿?马驹儿?小马吗? 朱由崧品砸了一下,笑容满面的说道:“好,就按父王的意思,叫驹儿!” 说罢,朱由崧从福王手中接过襁褓,然后递给心心念念的姚妃,姚妃看着孩子的脸说道:“这眼睛鼻子可真像小时候的崧儿啊!” 朱由崧笑道:“这么小,就能看出来哪里像了吗?” 姚妃一瞪眼:“这是当然。” 话音未落,姚妃忽然扭头咳嗽了一声,朱由崧急忙接过孩子,并将孩子交给李谙,同时伸手在姚妃的背上轻轻敲击了一会,这才问道:“父王、母妃,陈实功开的滋补药,每日再吃吗?” 福王点头道:“孤是每日在吃,你母妃好像没有坚持!” 朱由崧看向姚妃,姚妃只好投降道:“我嫌药苦嘛,成,听崧儿的,今后每日都喝!” 朱由崧这才露出了笑容,随即,朱由崧吩咐李谙道:“把孩子送回黄氏身边吧!” 李谙领命而去,然而李谙前脚刚走,后脚朱由渠冲了进来:“大哥,小侄子呢,让我抱一抱!” 朱由崧没好声没好气的说道:“你刚才是在读书呢?还是溜出去顽了?” 朱由渠吐了吐舌头,没一句真话的回答道:“我在读书啊,要不是先生留堂,我一早就过来了!” 朱由崧冷然道:“要不要我把张教授叫过来问一问,亦或是把李参叫过来审一审呢!” 朱由渠一下子抱着朱由崧的手臂:“大哥,父王和母妃都在呢,你给我点体面嘛。” 福王看到自家二儿子这副疲沓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但藩王是被朝廷当猪养的,所以,朱由渠认不认真学习在福王看来并不重要,只要这孩子自觉开心,他也就算对得起朱由渠。 倒是姚妃呵斥道:“也十四岁的人了,怎么跟你大哥当年差那么多呢!” 朱由崧此时却护着朱由渠了:“母妃,这家里有孩儿一个挡风遮雨就够了,就不要烦劳由渠和由桦了,让他们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吧,只要不闯什么祸,伤什么人,其他就由他吧!” 朱由渠立刻冲着姚妃挤眉弄眼道:“还是大哥体贴我!” 姚妃轻哼了一声,也不多话了,反过来倒是福王说了句:“你们兄弟亲爱就好啊!” 朱由崧冲着福王笑道:“父王、母妃放心,我活着,由渠、由桦乃至他们的孩子,我都能照顾到,但再往后,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福王显然听懂了朱由崧的意思,坐在那默然不语起来,倒是没心没肺的朱由渠向朱由崧催促道:“大哥,小侄子呢,快把小侄子报来,让我看看!” 朱由崧伸手在朱由崧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来太晚了,刚刚才送回去,要看,下次请早吧!” 朱由渠有些失望:“怎么不等等我呢,亏我还急匆匆的赶回来!” 朱由崧一瞪眼:“说漏嘴了吧,说,今天跑哪去顽了!” 朱由渠一下子捂住嘴,什么都不肯说了。 正在此时,裴渡在廊下报告道:“王爷、王妃、世子爷,小王爷,邹夫人和由渠小王爷进府了,正在向怜农厅过来!” 朱由崧知道邹夫人和朱由桦应该是听到黄氏生下世孙的消息,过来贺喜探望的,便跟福王和姚妃告罪一声,走到怜农厅门口迎候。 果不其然,邹夫人一见到朱由崧便道贺道:“恭喜世子了,王爷也算后继有人了!” 朱由桦也乖巧的跟朱由崧道贺起来:“大哥,你有儿子了,这真是太好了!” 朱由崧笑着把两人迎进了月间,邹氏一见福王和姚妃都在,急忙拉着朱由桦给两人请安,姚妃见状,不动声色的说道:“都起来吧,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就不要太拘束了。” 话虽如此,朱由崧还是隐隐感觉到了姚妃和邹夫人之间出现了点问题,只是,长辈间的矛盾,朱由崧也不好插手,所以,他只能言道:“夫人来的不巧,孩子已经送回黄氏那边去了,要不,我陪夫人和由渠、由桦去看一眼?” xiashuba.com 朱由渠和朱由桦自是千肯万肯,但邹夫人却道:“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看吧,今日倒是不急,且让黄氏好好休息一番。” 邹夫人这么一说,福王也起了身:“由崧,按照礼制,我和你母妃原本是不该来的,如今,既然母子平安,我们也不久留了,记住,黄氏坐月子不用管,孩子你没事多带来给我和你母妃看看。” 朱由崧急忙应道:“孩儿知道了!” 福王率先起身走了,接着姚妃扯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朱由渠也跟着出门了,邹夫人给朱由崧一个抱歉的笑容,然后递过一张礼单来:“世子,一点心意,不要拒绝!” 朱由崧只好应道:“恭敬不如从命!” 邹夫人便笑着起身,带着到此一游的朱由桦也走了出去······ 485.河口民团 “刚刚下船的时候,我看到了炮台了,马公公,你们真厉害,才二个月,就把炮台建好了!”看着用夯土堆积的炮台,再次来到河口庄的谢友青感叹道。“这建筑速度倒是不慢呢!” 马齐脸色焦黄的回复道:“没办法,既然世子爷已经把炮运来了,我们总得有个地方安置吧,所以,就找了个地方,随便垒了个炮台!” 谢友青摇头道:“马公公,你以为我是在夸你们吗?你错了,世子爷说过,这炮台建成后,一要扼守淡水河口,不让敌人舰船能轻易靠岸,二要保卫河口庄,不至让人攻到寨墙边,可现在看看呢,你们是按守城的规制搞的,这不成呢!” 原来,马齐和宁虎在河口庄靠淡水河的一面竖起来了木质围墙,然后在围墙边布置了两个炮垒,如此就算完成了炮台的建设,但这么一来,敌人的军舰只要逼近河岸后进行齐射,就能轻易压倒守军的火力了。 马齐瞠目结舌道:“这样修筑炮台不行吗?” 谢友青点头道:“的确不行,世子爷看过了淡水河口的地形图,认为炮台应该修在西山丘上。” 谢友青指着河口庄西侧的一座大约十几丈的土丘说道:“居高临下,并与河口庄呈掎角之势,如此,敌要攻**台,就得首先突破河口庄的封锁登陆,而此期间,炮台可以协防河口庄并威胁河上敌舰,一旦火炮数量足够,敌在攻打河口庄时必然死伤惨重!” 谢友青说了那么多话,实质就一句,即朱由崧觉得该在西山丘上筑炮台,但其实朱由崧的决定并不一定是妥当的,因为他毕竟没有看过具体的地形,单凭错误百出的地图,很容易判断失误的,可问题是,现在样式堂的第一期生徒还没学成毕业呢,他没办法派人过来进行总体规划和具体建设,所以,只能暂时采用并不靠谱的远程操控了。 马齐却听出了谢友青的潜台词,便问道:“世子爷又送炮过来了?” 谢友青应道:“这次是两位二千斤的炮,一样是青铜质地的,不过运出来的时候差一点惹出了很多的麻烦,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估计不会再给你们送炮了。” 谢友青所说的麻烦有两个,一个是云梯关明军的检查,另一个是云梯关海港栈桥的改造。 对于前者来说,福海号过去一般是通过马阁臣和清江浦这边漕军地头蛇的出手遮掩以及火炮来自大内兵仗局的借口,才将自产火炮运上船只的,但问题是,现而今福海号每条船都配置了4~6火炮,十条船那就是5~60门火炮。 如此多的火炮,已经多到让某些人坐立不宁、必须警告福王府收敛的程度了,所以,福王府冶铁场、冶铜场这边再生产更多更大的重型红夷火炮,就十分的扎眼了----因为这些火炮都是从洛阳这边运出的,不可能完全保密----必须暂且告一段落才行。 当然,等到福鑫号这边也能生产和加工火炮了,偷运和装备就容易了,毕竟淮安境内河网密布,运输起来非常容易,到时候只要妥善打点了盐政名下查堵私盐的哨卡,火炮就可以从蛤蜊港出海,再装上福海号的海船了。 马齐明了道:“我稍后安排在西山丘修筑炮台,但这边就别动了,免得移民抱怨!” 谢友青同意道:“可以,不过炮手这边你和宁总教头盯紧一点,世子爷拟了一个炮兵操典,一定要要落实下去,且不能在执行的时候走样了!” 马齐回复道:“明白,我会和宁虎盯紧了的,对了,世子爷准了民团多少人吗?” 谢友青答道:“正要与您和宁总标头说呢,不过,宁虎人呢?” 马齐笑道:“这不,带着他的夜不收去查探上游情况,规划哪里按照新的村寨了!” 谢友青一皱眉:“今明两天能回得来吗?” 马齐摇头道:“这可不好说,有时候一天就回来了,有时候得三五日才回来,有时候带着跟土人交换的物件回来的,有时候却是带着土人的首级回来的,据宁虎的说法,上游的土人还不是一族的,有些对咱们亲近、可以交流,有些则非常讨厌我们,见面就要开打!” 谢友青感叹道:“倒是辛苦宁总教头了,这样也罢,我先跟您说了,若是我走之前,宁虎能赶回来,那我再跟他说一遍,不行,就由您转述给他知道吧!” 马齐应道:“这样也行!” 谢友青便向马齐宣读了朱由崧的指示:“世子爷交代,红毛夷虽然从澎湖退走了,但极有可能在小琉球继续盘踞,另外,佛郎机人和日本这边似乎也对小琉球有所窥视,所以,现阶段弓手这块不必拘束于庄民数量,可先编练五百人,所缺粮秣,会由藩上安排供应的。” 一般来说,脱产军人与农夫的比例控制在百分之五比较合适,百分之十已经有穷兵黩武的样子了,不过,既然由福王府保证脱产军人的粮食供应,所以,在移民总数只有一千五百人的情况下,抽出三分之一来编组军队,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另外,为了不与朝廷编制混淆,所以,采取十人一棚、五棚为曲、五曲为一屯的编制,分置棚长(十夫长或九夫长)、曲长(五十人长)、屯长(二百五十人长),目前暂时不置屯长,由宁虎这个总教练官权制。” 2kxiaoshuo.com “普通庄户,二十年授予永业田,应募弓手十年即授予永业田,比普通屯户快了一半的时间,此外,服役期间,弓手、棚长、曲长仅供应一日三餐,并无额外薪俸,但服役期满,仍能留在民团的,可按年加授永业田,份额为弓手一年两亩、棚长一年四亩、曲长一年六亩······” “若服役期间战死,家人立授其期满应得之永业田,若有斩首、破敌、克城之功勋,另有赏差;若服役期内重伤不能再战,则查其伤口是否在胸前等处,胸前者立授期满应得之永业田,若有功,则另有赏差,若伤在背后等处,则查是否为倍数敌众包围,若无,则剥夺一切,驱逐出民团······” 486.飞鸿 向河口庄运完人口物资后,已经修复的淮乙一号前往温州采买物资了,而谢友青则坐着淮乙二号来到了泉州----现在由于六条船跑云梯关-小琉球航线,所以为了避免回程时候一下子买不到足够的浙闽商品,淮乙一号到六号是分别选择不同的港口进行补给的,其中淮乙一号会去温州、淮乙二号多去泉州、淮乙三号会去漳州、淮乙四号回去福州、淮乙五号多去台州,而淮乙六号会去兴化----结果刚下船,就在码头上看到了郑芝龙。 于是,谢友青便若有所指的跟郑芝龙招呼道:“飞鸿,听说你与红毛夷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怎么二十八社是不准备回去了?” 郑芝龙跟谢友青行了礼,然后拉着谢友青到了码头边的一处茶馆内,等坐稳了,郑芝龙才苦笑着跟谢友青言道:“大朝奉,您是不知道,颜大哥现在越发的独断专行了,所以,他既然把二十八社当做自己的基业,那我是不敢跟他争的,便只能在浪头里再找活路了。” 谢友青摆摆手:“飞鸿,你倒是委屈,可我怎么听说,你的生意越来越多了,手上已经有十几条船了?难不成与红毛夷的生意就这么好做吗?” 郑芝龙左顾右盼了一下,这才回应道:“大朝奉,您背后有人,自是不会做这种跪下来求财的生意的,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否则又怎么敢在朝廷与红毛夷战和未定之际,就冒险与红毛夷交易呢。” 谢友青呵呵的笑了笑:“飞鸿,不用这么小心,眼下跟红毛夷交易的也不止你一个,李旦不是也被叫做汉奸嘛,你大哥颜思齐就没有跟红毛夷交易过,福海号可管的没那么宽。” 郑芝龙笑了起来:“大朝奉真是明白人,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我就是一俗人,免不了也贪那几两银子的。” 谢友青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自己是俗人的,多半未必就真是愿意做俗人了。” 郑芝龙一呲牙:“大朝奉这是跟我开玩笑呢,我要是有大朝奉的机遇,我能出海吗?” ahzww.org 谢友青眉头一挑:“那我给你这个机遇呢?” 郑芝龙一愣:“大朝奉的意思是?” “上次的事情,我跟世子爷说了,世子爷对你和你们兄弟都很有兴趣,如果你能下定决心的话,倒是不妨去洛阳一次,世子爷想亲眼看看你,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能抓住了!” 郑芝龙顿时惊疑不定起来,好半天才回应道:“蒙世子爷赏识,郑某感激不尽,且等我处置了手中的事情,一定去往洛阳,拜见世子爷!” 谢友青见郑芝龙欲行缓兵之计,便淡然的说道:“那就一言为定!” 郑芝龙一边抹汗,一边应道:“一言未定,一言未定!” 谢友青便起身道:“如此,就不打扰飞鸿了,请飞鸿尽快办妥了手上的事情,前往洛阳!” 谢友青转身欲走,郑芝龙却拉住了他:“大朝奉且慢!” 谢友青一愣:“飞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郑芝龙请谢友青坐下,然后压低声音道:“大朝奉,王府是不是也在小琉球进行拓殖!” 谢友青一惊,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飞鸿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郑芝龙笑道:“大朝奉每次来福建,都是空船而来,采买了福建的糖、丝、茶、纸、瓷、漆器后再北返的,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谢友青反问道:“难道我就不能与红毛夷、佛郎机贸易后再来的福建吗?” 郑芝龙继续保持笑容道:“我现在等于是红毛夷的通事,红毛夷跟大明谁做了生意,我基本都是知道的,其中肯定没有福海号,也没有顺和店,至于佛郎机人那边嘛,马尼拉城我也是呆过几日的,在那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福海号这个名字,莫不是大朝奉在某个荒岛或直接于海上和红毛夷、佛郎机人贸易的吧;再说了,卖了货,难道就只收了银子吗?怎么不进一点泰西货物呢,卖到云梯关和登州,那可是回头钱呢,绝对不比闽货赚的少了,就算红毛夷和佛郎机人手上的货不多,那也不应该是空船进港的。” 谢友青眉头微蹇起来:“飞鸿,满天下的海商你不查,你查福海号干什么?” 郑芝龙苦笑道:“大朝奉明鉴,我怎么敢查福海号呢,但我不查,有人会查的,这些话,其实是我一个朋友跟我说的。” 谢友青瞅了郑芝龙一眼:“朋友?哪里的朋友?还有,他查王府的底,倒是想干什么?” 郑芝龙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不能说一半留一半,所以他爽快的把所谓朋友给供了出来:“其实吧,也不是什么真心朋友,而是我从李海主那边收买的消息,至于李海主查这个干什么,我是不知道的,但请大朝奉和世子爷警惕了!” 谢友青相信,李旦是有能力查清楚福海号是否与荷兰人、西班牙人进行了贸易的,但问题是,李旦目前跟福海号及福海号背后的福王府之间是有默契的,而且彼此交易也很顺利,所以李旦没有理由去查福海号,难不成,李旦是因为担心福海号越过他直接与南洋和西洋贸易嘛? 想过想,谢友青并没有在郑芝龙面前表露出什么来,只是说道:“飞鸿啊,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李旦与福海号之间的商贸关系,不容你挑拨的,再说了,你颜大哥也没阻止红毛夷在小琉球拓殖,难不成,他知道了本藩在小琉球开辟庄园,就会跟世子爷翻脸吗?” 见谢友青变相承认了福王府在小琉球拓殖后,郑芝龙连声道:“不敢,不敢,一来,郑某不敢把王府在小琉球拓殖的事情泄露给颜大哥知晓,二来,颜大哥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敢跟世子爷闹意气的,郑某的意思是,这件事上,郑某或许能帮福海号一把。” “帮?怎么帮?” “船,人,米粮!”郑芝龙信心十足的说道。“这些方面,我可以为世子爷效力!” 谢友青终于知道郑芝龙为什么要把窗户纸给捅穿了,不过是为了标榜自己对福王府的用处,所以,他便答应给郑芝龙展示的机会:“好,且等你拜见世子爷的时候,直接向世子爷禀告吧······” 487.《福藩二事疏》 “皇爷,宗人府上呈《福藩二事疏》,还请皇爷过目。” “福藩,福藩出什么事情了?”天启帝放下手中练字的笔,有些奇怪的说道:“你直接说吧!” 王体乾应了一声,然后扫了一下奏疏,这才向天启帝说明道:“宗人府上奏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福王府由渠小王爷,今年已经满十四岁了,按照祖宗制度,可以封郡王了,宗人府请旨是拖一拖呢,还是可以准备起来了。” 天启帝感叹道:“时间过的真快啊,我记得由渠还是个小不点呢,当时我们在玉熙宫相会的时候,都不带他一起顽的,现在一眨眼倒也十四岁,可以封郡王了,王体乾,你说,封他什么个王号呢?” 是的,尽管福王府与宫廷之间更多的是利益交换,但在诸如朝鲜册封、大内兵仗局拖欠货价的问题上,也算是给内廷相当的帮助了,所以,一个初封郡王,一年才2000石的禄米,其中七分折钞,实际才到手600石,再加上其他赏赐,一年也就800多两银子的支出,天启帝还是给的出的。 不过,对于天启帝的问题,王体乾又怎么可能直接给建议呢,所以,便应道:“奴婢这方面也不太懂的,不如就让宗人府落实了吧。” 天启帝点点头:“可以,另外,再赐福王府白银三千两以营建小由崧的郡王府!” 王体乾应了声,然后看了看天启帝的表情,便拿起宗人府的奏疏继续汇报道:“福王府这边第二件事是!” 小书亭 王体乾顿了顿,这才有些迟疑的报告道:“四月初三,福王嫡长孙降生,请皇爷赐名。” 天启帝眼眉一挑:“朱由崧有儿子了?” 王体乾尽量平复心情,语气不变的应道:“是,福王世子妃黄氏四月头上生下一个麟儿。” 天启帝表情有些阴沉的问道:“孩子身子骨怎么样啊!” 王体乾回复道:“宗人府的奏疏上没说!” 天启帝吩咐道:“让魏忠贤来一趟!” 自有小宦官去通传了,此时就见天启帝从书案后走了出来,然后心绪不宁的对王体乾说道:“得提醒朱由崧,让他多注意孩子的身子骨,朕的朱慈焴就是没看顾好才没的。” 朱慈焴是天启帝的第二个儿子,可惜生下来不足3个月就夭折了,再算上张皇后肚子里的那个死胎以及天启三年和天启四年早夭的两位公主,天启帝已经没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几乎就是生一个死一个,真的仿佛是在冥冥之中被人诅咒了一样。 所以,就连早已经把天启帝心思摸透了的王体乾,此刻也搞不清天启帝这番话到底是表达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当然,天启帝还年轻,身边的皇妃中也有人怀着孕,并非说一定就没有诞下皇嗣的可能,因此肯定不能说,天启帝在有意诅咒朱由崧的儿子也早早夭折了。 因此,王体乾只能避重就轻的回答道:“要不要宫中派出御医和嬷嬷去帮忙看顾!” 天启帝迟疑了一会,摇摇头:“这倒是不必了,福王府应该都有准备,真要宫里派人看顾,出了事,朱由崧岂不是要恨朕一辈子嘛!不用派了!” 王体乾一下子跪倒道:“雷霆雨露,具都是君恩,福王世子和福王爷是明白人,断不会因为皇爷的好意就怨恨皇爷的,否则他们就是有怨怼之心!” 天启帝摆摆手:“怨怼,从先帝开始,福王府就有怨怼之心了,这一点毋庸置疑的,但朱由崧是个明白人也没错,所以,当年早早的臣服于朕了,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试探,免得寒了人心,那朕身边就没有亲人了,只剩下一群虚情假意之辈!” 王体乾急忙开口道:“奴婢等可绝对忠于皇爷的!” 天启帝叹息道:“”我不是说你们,而是说朱家人呢! 王体乾心思一动,试探道:“信王对皇爷也是尊敬的!” 天启帝摇头道:“由检虽然少年老成,但对我这个大哥,却一向是敬而不亲的,算了,别说了,有些话,你藏肚子里就行了,勿庸与他人道。” 王体乾立刻应道:“是,奴婢一个守口如瓶,绝不对其他人言及今日之事!” 天启帝坐下来想了想,问王体乾道:“过往,藩王子孙是什么时候赐名的?” 王体乾从天启帝刚刚的话里听得出对朱由崧的看重,所以毫不犹豫的回复道:“一般来说,是要到四岁以后再赐名,但也有例外的,譬如福王世子和福王府的由崧小王爷,都是一出生,神庙就赐名了,所以,归根结底是要看藩王与皇爷您的亲近程度,若是关系密切的,可以提前赐名,以示恩宠!” 之所以要等孩子四岁后才起名字,是因为担心孩子过早夭折了,取了白取,还增加了赐名天使沿途经过地区老百姓的负担、糜费了国家在车马传驿方面的资金、占用了玉牒上的位置;至于等到四岁以后,孩子夭折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这个时候皇家再赐给名字,就什么都不浪费和耽误了。 天启帝蹇着眉头考虑了一会,说道:“朱由崧肯定也想试探看看,在朕心目中,与之的关系,这样吧,告诉宗人府,替福王嫡长孙取个好名字,连同朱由渠封郡王的诏书一并发去洛阳吧,另外,让礼部奏请追封朱慈燃、朱慈焴、朱淑娥、朱淑嫫,好事总不能全落在福藩了,朕苦命的几个孩子,也该享些冥福。” 王体乾急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交办!” 天启帝微微颔首,王体乾便退了出去,然而王体乾走后,天启帝却坐在那里发呆起来:“看看吧,若朱由崧的孩子能健康的活下来,可能真是老四在作祟呢,老四,朕,朕不是有心要杀你的,你放过朕,朕一定请无数上师大德为你超度,让你永世享用香火······” 天启帝正以外人听不清的声音在念叨着,殿外有內侍通报道:“皇爷,魏公公来了!” “让他滚进来!”天启回过神后吩咐道。“魏忠贤,福藩现在有什么异动吗······” 488.《天鉴录》 “回皇爷的话,东厂在福王府的眼线没有特别的报告,只知道福王府因为黄河连续决口的缘故,把一部分工场从洛阳迁到了淮安,另外还在淮安、凤阳、沂州等地购买了一些王庄,收拢了不少的庄仆。”听天启帝问起福王府的事情,魏忠贤老老实实的汇报道。“其余倒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对了,福王府还办了一个洛水书院,里面最好的学生已经中了举人!” 天启帝皱眉道:“朱由崧插手士林,意在何为啊?” 魏忠贤回应道:“奴婢派人去查过了,其实这个书院并不是为了秋闱、春闱准备的,内中读出来的秀才和读不出来的童生,福王府会安排他们去名下的《毬报》、《马报》和《商报》做编辑和主笔,当然,如果秀才能进举,举人能中进士,福王府也是乐得结个善缘的。” 天启帝松了口气:“你个老货,事情说清楚些,断章取义,朕还以为福藩有什么不轨呢!” 是的,别说举人在大明的政治版图中无足轻重了,就连一二进士,又能翻什么天呢,所以,天启帝显然是不在意福王府在朝堂上推出几个能帮自己说话的人。 “不过,魏忠贤,你是不是收了朱由崧的好处了,这么帮朱由崧说话,难不成,他就一点僭越的事情没有做吗?”天启帝目光炯炯的看向魏忠贤,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你们好大的胆子啊,敢串通一气,糊弄朕!” 魏忠贤只好跪下回话道:“奴婢冤枉,奴婢只忠于皇爷一人,不敢与藩王勾搭,至于福王府这边,东厂所知的确不多,这主要是先帝即位之时,王安指示东厂在福王府的眼线阻挠福王爷第一时间来京吊唁神庙,惹得福王爷大怒,便一举毒杀了东厂在福王府的全部眼线作为报复,所以,现在的眼线都是之后派入福王府的,要么不在关键的位置上,传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来,要么被福王爷派人盯的死死的,也不敢随意报告什么!” 2kxiaoshuo.com 魏忠贤当然知道赵岩不可信了,但问题是内廷也没有足够的理由随意的撤换藩王身边的奉承太监,所以赵岩这个王安余孽不死的话,东厂是不好再派人潜伏到福王身边的,而且派了也估计没用,因为福王府一定会想方设法架空此人的,所以,与其到时候被福王打脸,还不如维持现状呢。 “另外,这两年福王世子接掌福王府内外大权,借口贪鄙和无能,很是清理了一些內侍,其中东厂的眼线也被扫荡的七零八落了,所以,奴婢无能,没办法知道福王府更多的事情。”魏忠贤苦笑道。“或许,锦衣卫那边,知道的更多一点。” 天启帝摸了摸下巴,下令道:“让田尔耕来!” 田尔耕是在亲近东林的骆思恭被天启帝以重病为由撸掉后,新任的锦衣卫掌卫事。 皇帝一声令下,自然就有小宦官立刻去传唤田尔耕了。 在田尔耕还没有来之前,天启帝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杨涟等人拿到了?” 魏忠贤立刻打小报告道:“回皇爷的话,拿是拿到了,但据报,杨涟等人的门生弟子公然在家乡唆使上千无知百姓围攻州县府衙,缇骑几乎无法押解杨涟等人返京,非得各地督抚派大军弹压才得以上路,而且一路行来,各地士人焚香迎送、设醮祈祷,纯然一副非议朝廷的做派!甚至还有人公然诋毁皇爷昏聩,老奴擅权的!奴婢以为,东林党人这是在向朝廷展示力量,向朝廷施压呢!” 天启帝冷笑道:“你们收商税,得罪了士林嘛,自然有人以为杨涟他们为英雄的,所以,到京之后,得仔细审了,不可落士林口实。” 魏忠贤应了一声:“奴婢一定盯紧了,绝不让人内外勾结、彼此串通了!” 天启帝起身在殿内走了几步,这才问魏忠贤道:“去年杂项上一共收了五十万两,盐课是七万两,今年你们要做到都翻倍了。” 魏忠贤明白,天启帝这是表示,自己可以支持阉党,但阉党必须保证国家财政和内库的收入,否则,杨涟他们的今天,就是阉党的明天。 对此,魏忠贤只能伏地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天启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起来吧!” 魏忠贤领命站了起来,此时就听天启帝问道:“听说你们搞了一个《缙绅便览》,还有一个什么《同志录》,上面列的都是党人,什么时候拿过来,给朕看一看呢!” 魏忠贤急忙回复道:“回皇爷的话,这两本书不是奴婢们搞的,前者是首辅和次辅开列的邪党名录,后者是崔呈秀弄的,他还写了一本《天鉴录》呢,奴婢不识字,便请人念给奴婢听,里面盘根错节,触目惊心啊!” 天启帝笑了笑:“都拿来给朕看,朕倒也想知道是怎么个触目惊心法!” 魏忠贤应了一声:“是,奴婢马上就回去拿!” 天启帝一摆手:“那你且拿吧!” 魏忠贤急忙退了出去,魏忠贤退下后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田尔耕到了:“皇爷,田都督到了!” 田尔耕现在是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按就高不就低的惯例,称呼他都督没什么问题。 天启帝当然也不会细究称呼上细节,所以便命令道:“让他进来!” 田尔耕走了进来,冲着天启帝跪拜道:“臣田尔耕,叩见陛下!” 天启帝让田尔耕站起来回话,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福王府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田尔耕来之前已经得到了传唤內侍的通报,所以是查问清楚了才过来的,所以,听天启帝问起的时候,没有打任何磕绊便报告道:“福王府名下有几个产业非常值得关注,一个叫做路通标行,这个标行主要负责福王府各处产业的护卫,以及负责押运福王府的各种货物,听起来也没什么异常,但问题是,现在这个标行已经有两三千号人手,实在有些可疑;此外,福王府的船行现在也有十条大船,且船上还有炮,这些炮还不都是从大内兵仗局采买的,居然有一些是福王府冶铁场自造,这就有些可疑了······” 489.千万别让朕误会了 天启帝眼眉一挑:“你确定福王府在自己铸炮?” 并不知道锦衣卫探查已经打草惊蛇的田尔耕向天启报告道:“锦衣卫反复派人查过了,当初陛下同意福王府每条船向大内兵仗局购买两位佛朗机炮的,但据锦衣卫调查所知,福王府名下的海船,每条上面都有六位大炮,其中除了大内兵仗局提供的佛郎机炮外,还有福建刚刚提出来要仿制的红夷炮,以及什么咯隆炮,后者不但在大明境内是闻所未闻,濠境那边也说不是泰西样式的火炮,因此只能是福王府冶铁场自己制造的。” 天启帝的表情再度阴沉下来,不过,他没有急着表态,只是问道:“还有一处比较可疑的地方是什么?” 田尔耕汇报道:“锦衣卫原本有个百户很得福王世子的信重,受命主持路通标行,但是几个月前,被福王世子调走了,现在杳无音信,锦衣卫这边想方设法查了查,发现福王府现在正在拓殖什么小琉球,据说就在福建的海对面,臣以为此举大有不妥之处。” 天启帝听到这,质问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田尔耕答道:“臣不知道福王府拓殖小琉球的规模,但据查已经向小琉球运输一千多人了,其中不乏是徐州等地的难民,还有一些是辽东的难民,甚至还有一些是朝鲜人!” 天启帝立刻抓住问题的重心:“辽东难民?” “是!”田尔耕答道:“福王府名下福海号与东江镇之间有贸易往来,福海号用粮食、布匹、铁器与东江镇交换辽东的木材、皮毛等物品,但东江镇的商货数量有限,据说欠了福海号不少钱,便用手中解救的辽民抵债,而福王府就是主要依靠了这些辽民才对小琉球进行拓殖的。” 田尔耕见天启帝似乎松了口气,便继续道:“臣也不以为这样的拓殖暂时能对朝廷有什么影响,但一年若是能送一千人,十年就是一万人,这日积月累的话,迟早会有不妥之处的,而且能逃出建奴控制的辽民大多是军户,这可就是一万军伍啊,祖宗向来提防藩王掌兵,臣以为还是要警告福藩一二。” 2kxiaoshuo.com 天启帝不以为然的说道:“大明江山万里,臣民亿兆,别说十年一万,就是十年十万又能如何,至于辽兵嘛,也就那个德性,若是真能打,还会被建奴吓的闻风丧胆吗?” 田尔耕不说话了,毕竟,他只是监察工具,只能反映情况,至于皇帝是怎么判断的,他是无权左右的,是的,锦衣卫是不能有自己意志的,但凡试图拥有自己的意志的锦衣卫掌卫事都已经成了反面典型了。 见田尔耕垂目不言,天启帝又问道:“除了这些,福王府还有什么不妥吗?” 田尔耕想了想,回应道:“福王府好像还在铸造私钱!” 天启眉毛倒竖:“这个混账东西,怎么落钱眼里,居然还敢私铸铜钱?” 田尔耕生怕天启帝误判,急忙补充道:“陛下息怒,臣还有下情禀报!” 天启帝没好声没好气的喝道:“说!” 田尔耕便解释道:“福王府所铸私钱有两种,一种是银饼钱,一种是铜钱,其中银饼钱成色不足,但份量是足的,市面上也能接受;铜钱却不在国内使用,据说是用到日本去的,所以铸的都是永乐钱。” 天启帝眨了眨眼:“银饼钱,朕好像听魏忠贤说过,上面是不是写了上面‘喜钱’、‘赏顽’、‘赏用’的字样的?” “是!”田尔耕确认道。“就是这种银饼钱,数量还不少呢,据说至少有几十万两在市面上流通呢。” 对于一个年税收超过七八百万两白银、实际流通超过数千万两白银的白银帝国来说,几十万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的数字罢了,对此,天启帝并没有特别的重视,倒是福王府私铸的永乐钱,更让他上心一点。 “你确定,这些私钱没有用在国内!” “臣不敢十足肯定,但锦衣卫在船行里的探子是这么说的,私钱全部是运往日本的。” 天启帝还算满意的笑了起来:“这个朱由崧,总算还知道点分寸!” 但田尔耕窥见天启帝的态度后,把到嘴的换了换,改口道:“其实锦衣卫这边有个猜测,那就是福王府铸炮也是对外卖的。” 天启帝的表情再度奇怪起来:“田尔耕,这是怎么回事?” 田尔耕把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福王府眼下进行对日贸易,所以跟李旦、颜思齐等海商关系密切,这些海商说是商人,其实就是海盗,既然是海盗除了刀枪弓箭,还会有火铳和火炮,因此,福王府极有可能是在向他们供货,从而赚取暴利。” 天启帝立刻决定道:“若是福王府担心海上遇到海盗,在自家船上多配些火炮,朕不是不能容许,但与海盗贸易却是万万不可,田尔耕,稍后宗人府会派人去往洛阳宣旨,你且安排锦衣卫的人给福王府带个话,让他们安分一点,否则,就别怪朕不讲亲亲之谊了。” 田尔耕应道:“臣明白,臣这就去安排!” 天启帝一挥手,田尔耕退了下去。 看着田尔耕的背影,天启帝蹇着眉头思索起来,朱由崧,你到底是乱世奸雄呢,还是唯利是图之辈呢,你可千万别让朕误会了你啊······ 天启帝正想着呢,奉圣夫人客氏从外面走进来请示道:“皇爷,老婆子想去看看皇贵妃!” 客氏所说的皇贵妃可不是神宗的郑贵妃,而是朱慈焴的生母范氏,当初范氏母以子贵,在生下朱慈焴后由普通嫔妃之升了皇贵妃,可没曾想,朱慈焴早夭,范氏空欢喜一场,当时就有些抑郁了,不过,如今范氏再度怀孕了,自然成了宫内的重点保护对象,以至于就连客氏现在也要想办法进行巴结。 天启帝立刻联想到了朱由崧刚刚生下的麟儿,心头有些火热的他便当即下令道:“准备车驾,朕要奉圣夫人一起去贵妃那里探问。” 见皇帝愿意陪自己一起去看任妃,客氏的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丝喜悦······ 490.因陋就简 虽然朱由崧给了小琉球这边五百民团的编制,但在与马齐商量之后,宁虎决定暂时不要一口气就全面编练齐了,而是先编练一半,也就是一部五曲计250人,而且考虑到淡水河上游山高林密,这五曲兵还不能全部都是战士,其中至少一曲应该是辎重和辅兵。 而剩下的4曲兵,宁虎的意思是三曲编练刀盾兵,一曲为弓箭手、使用火箭的耥耙手以及火铳手组成的远程支援火力,此外,为了配合深入淡水河作战,他还需要一两艘内河木船,而不是现有的几只小型木划子。 “船的事情,我已经跟谢友青说过了。”马齐似乎得了黄疸病,所以一边用手捂在肝区上挤压止疼,一边跟宁虎交代道。“正好之前答应给我们采购小型近海渔船的,所以这次会一并采买拖曳来的,不过兵的事你得操一下心了。” 宁虎笑道:“兵的事倒是最不用操心的,世子爷的条件这么好,肯定会有人愿意卖命的。” 马齐因为病痛,所以笑的有些变形:“我知道,招兵不难,但你要明白,不能都用辽东军户,真要日后反噬了,后悔就晚了,得参杂的用。” 宁虎思索了一下,凝重的回应道:“姜还是老的辣,成,我听您的安排,您尽管好好养病就是了······” 根据两人的商议结果,宁虎没有拿去招募的办法,而是直接从移民中抽调了250多名青壮来进行脱产集训。 “王志钊、王延钊、王于钊(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你们三兄弟来做刀盾手的教头。” 三王是榆林那边的逃兵出身,有一身家传的好武艺,尤其擅长于步战,目前是一等护卫,等同于标师的身份,所以宁虎让他们三兄弟负责训练刀盾手武艺。 三王对视一眼,问宁虎道:“总标头,我们能不能做刀盾曲的曲长呢?” “当曲长不是不可以,首先得把兵练出来才是,”宁虎这话既是对三兄弟说的,也是对在场的标师、护卫、趟子手、杂役们说的。“这些弓手,将来不单单是护卫庄子,而是还要进入岛内扩大底盘,少不了跟土人战斗,你们得把三兄弟分进合击的真本事交给他们,我才好跟马公公建议,让你们当曲长;至于其他人也一样,无论是想当曲长、棚长,或者是指望日后能混个校尉,首先一点,你的人得能打,而且牺牲要少,否则,不仅仅是害了你自己,而且还害了一群人。” 说到这,宁虎冲着表情各异的标行手下说道:“当然,也有人不愿意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更有人不想在河口庄、小琉球这边安家,我不也强求,但是我要劝你们一句,标行这口饭可不能吃一辈子的,你们得为自己的老婆孩子考虑考虑,别的不说,大家伙真要能在民团中立稳脚跟了,多少也有一份传子传孙的基业。” 宁虎当然不会把所有人都回不去的事实,现在就告诉大家,所以,他只能暂时采取诱之以利的方式,来引诱众人改变态度。 一众标师、趟子手、护卫和杂役陷入了沉思之中,宁虎却不管不顾的继续道:“金过义,你的箭法也算是标行里数一数二的,你来教步弓手。” 被点名的金过义问道:“总标头,不,总教习,您准备训练多少名弓箭手?” 宁虎想了想,回复道:“我知道这个弓不好练,没个几年功夫是练不出什么名堂的,而且小琉球这里湿热多雨,弓弦也容易受潮,不好维护,所以,你能训练出十名弓箭手吗?” 金过义呲了呲牙:“时间呢?需要我多久把人带出来?” 宁虎不假思索的说道:“越快越好,不过,我可以等你两个月!” 金过义摇头道:“两个月怎么可能,要不,别让他们用弓了,让他们用弩!” 156n.net 宁虎还没说话,边上一名叫汤振的趟子手笑道:“用弩还不如用火铳或火箭呢!” 汤振使的一手好耥耙,可惜来路通的时间比较短,所以暂时还没有授予标师的地位,如今跳出来,也是为了争取宁虎的欣赏,为自己日后晋升标师或出任棚长、曲长预埋伏笔。 金过义平静的回复道:“弓弦潮了,软了,弓力弱了,但至少还能射箭,但火绳湿了,火折子打不着,火铳和火箭还能用吗?” 汤振回怼道:“听说濠境这边已经有了一种不用火绳的火铳,下雨也能击发的,可比什么软弓弱弩强多了。” “好了,不要吵了!”宁虎喝止两人道。“为什么我和马公公要在这一曲中编练火箭、弓箭还有火铳是有原因的,毕竟谁都不是万能的,谁都有受限制的地方,所以需要扬长避短,彼此合作,才能为刀盾手提供支援。”宁虎说到这,指点金过义道。“火箭和火铳都是直射的,而弓能抛射,两者的用途不同,效果也有异,所以,让你两个月把弓箭手练出来,不是为难你,而是只需要你交他们抛射,这些日子,我们跟土人也不是没交过手,他们几乎无甲,抛射虽然杀伤弱一点,也是无妨的。” 金过义明白了,便应道:“成,我保证两个月内,教会他们抛射!” 宁虎正想继续往下说,三王中的老大,王志钊插话道:“总教头,土人是无甲,可我们也无甲呀,这万一弓箭队学艺不精的话,是很有可能伤到自己人的,您看,我不是说金兄弟和弓箭队不好,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给刀盾手配甲呀!” 宁虎呵呵一笑,然后说道:“我倒也想人人有甲,可能吗?所以别做梦了,还是想想做梦用好手中的盾牌吧!” 王志钊嘟囔道:“刀盾手的盾那又不是防弓箭的,放弓箭的,那得是大盾手!” 宁虎瞪了王志钊一眼:“现在一切草创,当然要因陋就简了,了不得给你们配既定竹斗笠,多少也能遮挡些抛射的弓箭,好了,这事以后再说,先说火铳和火箭这边,汤振,你负责训练二十名火铳手,李甲,你负责训练二十名耥耙手,至于教耥耙手发射火箭的事,由楚道士负责,其余人,有想法的都可以去找这几个负责人,也可以直接来找我说······” 491.安心读书 一脸丧气的杜秀文向朱由崧行礼道:“听闻世孙降世,秀文为世子贺!” 朱由崧伸手扶起杜秀文,笑道:“坪山客气了,这科既然不中,下科再努力就是了,不必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杜秀文苦涩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不中了,实在愧对世子爷的栽培啊!” 朱由崧不以为然道:“锦文、馥芸、昌浩他们去岁秋闱不是一样没中,孤又说什么了,何况你是春闱,全国的英才都汇聚一地,技不如人也是正常的!” 杜秀文却道:“金举人银进士,举人才是难考,我又占了中榜的便宜,结果还是名落孙山,委实惭愧,惭愧啊!” 朱由崧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啊,钻牛角尖了不是。” 杜秀文不解的抬起头,就听朱由崧言道:“你以为,你中了进士就能报恩了,不中进士就帮不了孤了?没那么回事,你真中了进士,还真未必能帮上孤多少忙么,但你一直是举人的话,孤倒是对你有所安排。” 杜秀文来了精神:“不知道,世子爷有何差遣,秀文一定竭尽全力!” 朱由崧摆摆手:“不急,等下一科之后再说。” 说话间,朱由崧让裴渡奉上茶水,然后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问道:“你这次去北京,京里面的动静可是看到了,你有什么感受吗?” 要说开考前,杜秀文是闭门不出,专心的临阵磨枪,但考试后,乃至放榜后,他也是在京里待了一阵子的,自然也观察了一下朝廷的动向,了解了朝廷现在的风潮的,所以,朱由崧才想通过杜秀文调查一下舆情。 杜秀文想了想,回复道:“如今朝廷中,内廷势大,群邪依附,而正人搓手,长此下去,国将不国亦。” 朱由崧反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到我这里,就不要敷衍了,据实说吧!” 杜秀文苦笑道:“世子爷,这就是秀文的真心话,阉党倒行逆施,以莫须有之罪名加诸于杨涟等名臣头上,实在不能服众啊!” 朱由崧冷笑道:“看起来,河南这边也颇受东林影响啊!但东林的话就一定正确了?东林就一定都是正人君子了?坪山,你得仔细看,仔细想,皇帝真是昏君吗?若不是昏君,他为什么要用魏忠贤及魏忠贤身边这群人,而不用东林这些正人君子呢!” 河南全省,以归德府的士绅跟东林党走的最近,前有沈鲤,后有侯氏兄弟,而河南府这边,上一课的王铎是东林党人,对河南府士子的影响很大,所以,杜秀文受了一些影响也是正常的事,但杜秀文是朱由崧要重用的人,所以,朱由崧必须纠正他的某些错误观点。 杜秀文一愣,但很快清醒过来:“是,是秀文糊涂了,当初东林党人百般为难王爷,原就不是一路人,世子爷对东林党有不同看法也是正常的,但秀文以为,无论如何,东林执政总要比阉党当权要好的多!” 朱由崧失笑道:“你以为孤看东林不顺眼是因为陈年旧事吗?当然不是!” 朱由崧解说道:“辽东败坏固然起于浙党,然而方从哲离任后,东林可谓众正盈朝,但在这种情况下,东林党做了什么呢?只做了第二次加征辽饷而已,其余的,不是没有做,就是做了,却失败了,在这种情况下,皇帝是不是要想着换马试一试啊!” 杜秀文仔细考虑了一会,点头道:“的确是要换人看看。” 朱由崧接口道:“眼下朝堂中非黑即白,不是东林就是阉党,既然东林下了,自然是阉党上,而东林当政时对三党多有追杀,如今阉党不过是报复回来,又有何奇怪的,都是党同伐异,又何有高下之分呢?” 杜秀文深思了一会,不同意道:“但阉党采取污蔑陷害的手段,实不可取也!” 朱由崧叹息道:“你啊,一叶障目了,也许杨涟的确不贪,但其他人贪不贪你知道吗?伪君子又哪一个不外表道貌岸然呢?当年张居正和徐阶在位时,人人称道是救时宰相,可实际呢,如狼似虎啊!再说了,他们也许自身不贪,家里人呢?还是拿张居正和徐阶做例子,游七、徐五那也赫赫有名的,门子都如此,更不要说家人子弟了。是龙生九子各不同吗?还是子弟们是代他们在贪、替他们担骂名呢?” 朱由崧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家族就是这样,有人活在太阳下接受世人称赞,有人就躲在阴影里,为家人挡风遮雨,正所谓一体两面,非得看清楚了,看透彻了,才能不被迷惑啊!” 杜秀文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世子爷,您这是?” “不,孤不是说东林就一定是伪君子,而是让你们多看看,仔细揣摩了,”朱由崧放松了面部表情,语带轻松的说道。“正好,你也今科没中,恰好没有卷进旋涡中去,这也是一种运气啊,且安心再读三年,想必,到时候一定尘埃落定了。” bidige.com 杜秀文听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反问道:“世子爷的意思是,即便秀文日后高中了,也别站队?” 朱由崧笑而不答,杜秀文扬身而起,对朱由崧深施一礼:“秀文,多谢世子爷指点迷津!” 朱由崧摆摆手:“这算是什么指点啊,趋吉避凶,人之本能罢了。” 杜秀文应道:“秀文明白了,秀文定安心读书,不做力不能支的事情!” 朱由崧表情一滞,他不知道杜秀文最后想到哪里去了,但眼下既然杜秀文表态不会卷入东林和阉党的矛盾当中,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人家不是自己操纵的傀儡,人家有自己的思想,能听话,就已经足够了。 因此,朱由崧起身送杜秀文出去,同时说道:“你明白就好,回去好生休息两日,书院那里,张先生怕是已经等急了,你再回来,他可是要另聘讲师了。” 朱由崧这句话当然是说笑,但杜秀文有些自责道:“秀文糊涂,让张师受累了,请世子放心,明日,秀文就回书院上课······” 492.朱慈焈 礼部官员宣读完赐名的诏书后,福王带着姚妃、朱由崧、黄氏以及抱在黄氏怀里的幼儿,恭恭敬敬的拜伏道:“臣朱常洵率妻、子、媳、孙,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部官员按照仪式程序喝道:“天恩浩荡!” 福王府众人再拜道:“臣等,永服辞训,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部官员再次喝道:“益励乃诚······” 朱由崧首先起身,然后先扶起了福王和姚妃,再转身把抱着孩子的黄氏掺了起来,这才从传旨的礼部官员手中接过圣旨,然后带着妻儿退到了一旁,此时,换上正装的朱由渠出列,跪倒在了礼部官员面前,礼部官则重新拿出一道圣旨,对着朱由渠宣读起来。 等朱由渠从地上爬起来,他已经是大明的颍上王了。 对于自己身份的转换,朱由渠本人还有些懵懵懂懂,边上的宗人府、内监以及河南府官员却纷纷上来道贺起来:“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朱由渠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此时,朱由崧走过去为弟弟解围道:“颍上郡王尚且年幼,几位大人的好意,本世子代为领受了,稍后请到偏殿用些酒饭。” 朱由崧一边说一边使着眼色,自有李谙并朱由渠的身边宦官帮忙引着到场的官员前往待客的偏殿宴饮,至于颁旨者和观礼者的红包也已经准备好了,稍后会分别送到各人的落脚处,保管上下人等都会满意此行不虚的。 颁旨者和观礼者都走了出去,福王和姚妃、黄氏打了一个招呼,便带着朱由渠先去宗庙磕头了,而朱由崧则从黄氏手中接过孩子,并用披风小心翼翼的覆在孩子身上----即不能让孩子受了风,又不能让孩子没办法顺畅呼吸----后,也跟去了宗庙。 原本一年一度才会打开的宗庙,今天再次打开了,福王首先领着儿孙在神宗皇帝的神主牌前叩首,向神宗报告他的重孙子已经降世并得到了朱慈焈(yí)这个佳名。 是的,天启帝还是对朱由崧这个堂弟很重视的,所以赐给堂侄子的名字也非常讲究,其中,“慈”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给燕王一脉的排行,乃是“由”字之下一辈的通名,只要是燕王一脉子孙入了玉牒的,名字中间必然会有这个“慈”字。 “焈”通“熙”,而“熙”字的本意是曝晒、晒干,后来由晒(太阳照射)引申为光明、明亮,再后来又由光明引申为兴盛;同时,“熙”又指玩乐,因为这个含义,后来“熙”字又通假为“嬉”,并由“嬉”字中的玩乐含义引申为和乐、喜悦。 所以,朱慈焈这个名字就可以解释为,朱家的慈字辈,有着光明和兴盛的未来、能让所有人感到喜悦及和乐的孩子,绝对是一个朗朗上口又有口彩的好名字----其实直接用“熙”字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四点水也是火部,正合适了“慈”字辈的五行顺列,但问题是,“熙”字是常用字,老百姓用的比较多,为了不在避讳问题上给老百姓找麻烦,所以明代皇族、王族取名都或用某些生僻字或干脆是生造字。 当然,在朱由崧看来,天启帝估计是想起了当年的玉熙宫之会了,所以才选择了这个同“熙”的“焈”字赐给他儿子的,内中更多的存在戏谑的成分,只是天启帝是当今大明天子,他嘴是大明最大的,可以随随便便的指鹿为马,所以,看在名字的意义还不错的份上,朱由崧自然不会、也不敢跟天启帝较真的。 也不知道是睡醒了,还是饿了,亦或是被宗庙里的檀香味熏到了,小慈焈突然啼哭了起来,朱由崧不敢怠慢,跟福王和朱由渠打了招呼,抱着孩子就匆匆离开了宗庙,然后急速的回到了世子府,把哭闹不止的小家伙交到早已经回到寝宫的黄氏的手中。 “应该是尿了!”黄氏身边有经验的嬷嬷检查了一番,对朱由渠和黄氏禀告道。“换一块襁褓就好了!” 朱由崧笑眯眯的看着黄氏和嬷嬷们一起动手,为孩子擦身换包裹布,然而,温馨时刻很快被打断了,李谙神色有异的走进来跟朱由崧耳语了几句,朱由崧脸色一变,但又怕黄氏担心,便找了个借口走出了玉华殿。 等出了玉华殿,朱由崧问道:“人在哪里?” 李谙答道:“眼下正在与众人饮宴!” 朱由崧叹了口气:“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走,去打个招呼吧!” 朱由崧很快来到王府招待宾客宴饮之处,然后拿着一杯酒,装作过来敬酒的样子走了进去。 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福王府歌舞的几位官员正在吃的兴高采烈,忽然见到朱由崧走了进来,当即全部站了起来,没错,传旨的时候,那是代天训话,自然要俯视福王府一干人等的,但宣读完诏书了,那一切都打回原形了,就连阁老也是不敢在藩王面前拿大的,何况几个传旨的小官呢。 但朱由崧却和颜悦色的招呼起来:“此次有劳各位不远千里从京师来洛阳,孤,代表父王并颍上王谢过诸位了!” 朱由崧做了一个饮酒的姿势,然后对众人说道:“请满饮!” 众官只好陪着干了一杯,等他们喝完了,朱由崧说道:“坐,都坐下来继续吃!” 众人坐是坐下来了,吃肯定是没办法吃了,但朱由崧却不管不顾的径直走到其中一名内宦的面前:“杜公公,圣旨说拨内帑白银一千两,什么时候可以交割啊!” 来自御马监的杜姓内监一下子从位子上弹了起来:“回世子爷的话,奴婢这边,随时随地可以交割!” “好!”朱由崧满意的举起杯。“本世子代颍上王谢过公公,谢过御马监各位了!” 朱由崧又装模作样的舔了一口酒,然后冲着诚惶诚恐的杜内监言道:“杜公公且随意!” wucuoxs.com 说罢,朱由崧又转到某位主事面前:“于主事,圣意上还说,户部也要拨一千两用于修建颍上郡王王府,这钱怎么给!” 于主事站起来回复道:“世子爷,这笔钱会由河南府先行拨出,稍后户部会跟河南府及河南布政司结算的······” 493.接收时限 朱由崧冲着于主事笑了笑:“如此啊,有劳了,坐!” 丢下缓缓落座的于主事后,朱由崧来到时任河南知府的李之奇(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的面前,李之奇的名字听起来跟世子府舍人李自奇的名字非常相像,但一个是二甲进士,一个却是落魄到教授他人武艺为生的拳师,人生迥异可谓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李父母,刚才孤与于主事的话,你也该听到了,两件事情,当然,归根到底还是一件事,”朱由崧说话的速度并不快,但语言中却蕴含着某种无形的压力。“也就是颍上王郡王府修建的事情,河南府衙这一千两什么时候能到,另外,王城里面积有限,估计是没办法再塞入颍上王府了,就算勉勉强强能塞一个颍上王府,日后我三弟封王,也是没处安置的,所以,颍上王府要建在王城之外,又不能距离福王府太远了,这地,河南府得拨出来。” 李自奇自打知道朱由渠要封郡王,就一直在头疼,没错,银子挤一挤总是能拿出来的,但地,就麻烦了,洛阳城里寸土寸金的,那里找地方给福藩修郡王府啊,所以,他已经愁眉苦脸了好些天,如今朱由崧当众发问,他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能顾头不顾腚了。 “世子且请放心,河南府衙正筹划着从现在的位置迁到城南去,正好将旧府衙转为颍上王府。”李之奇还以不能自己一个人死的态度把别人下水道。“若是世子看不中府衙的话,下官听说分守道衙门据说也要搬到城南去,或可以把旧道衙充作颍上王府。” 朱由崧眨了眨眼:“李太守,府衙搬迁可不是王府逼迫的,是你自愿的,可不能在府志上说王府的坏话呀!” 李之奇咬了咬牙,应道:“世子,旧府衙修建二百多年了,早已经蚁蛀腐朽不堪使用了,再加上地面洼陷,不搬不行,是故,与要修颍上王府无涉,是河南府自行其是,只是河南府库里钱粮有限,这一千两银子能不能稍缓些时日。” 朱由崧看了看李之奇,笑了起来:“太尊的胆子倒是很大,居然借机要挟起来,也罢,本来靠这二千两银子也修不出什么好府邸来,为了不让人说我这个当兄长的苛待了弟弟,王府本来就要再投入数千两银子,却是不差河南府这一千两,那就每年给个一百两,十年内给清吧,李五马可满意了!” 李之奇倒没说满意不满意,只是言道:“世子容禀,府衙搬迁不是一两日就成的,总得新的府衙建成了才好,还请颍上王稍待些时日。” 朱由崧一皱眉,问道:“你欲在城内何处修建新府衙?” 朱由崧的意思是,如果距离不远,他就直接那那块地了,李之奇便报了个地名,朱由崧回想了一下,远是不远----都在洛阳城内,以眼下的城区规模,肯定不会远到哪里去----但这片地有问题,涉及不少贫户,若要是王府接收的话,一个区位不合适,另一个民怨就都归在福王府头上了,所以,他只能同意李之奇的要求。 “没关系,正好父王和母妃也不愿意这么早让颍上王离了身边,失了监督。”话虽如此,朱由崧还是担心河南府会一拖再拖,毕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李之奇要是走了,下一任河南知府未必就会愿意冒着官声受损的可能,修新衙移交旧衙的。“但李父母,这修衙也总有个时限吧,什么时候新的府衙能修好,旧的府衙能移交给本藩呢!” 李之奇算了算,给了一个保守的数字:“世子,两年如何,两年后,移交旧衙给王府!” 朱由崧心算了一下,现在朱由渠14岁,2年后是16岁,然后以世子府修建的时间为基础进行衡量的话,差不多一个郡王府至少得2年才能修完----因为要修建银銮殿和郡王府的宗庙,所以建筑时间要比亲王世子府才不少----也就是说,得到朱由渠18~9岁了,郡王府才能造好,似乎有些迟了。 零点看书网 所以,朱由崧呵斥道:“太慢了,李五马,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还会在河南府再留一任呢?” 李之奇汗都下来了,这话怎么能当中礼部、宗人府及一干內使来接啊,接了是要人命的,但朱由崧的潜台词也不是没有道理,到时候自己拍拍屁股走了,留一个烂摊子给福王府,真要出了什么意外,福王府那边可就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了。 因此,李之奇权衡再三,只能缩短时限:“世子明鉴,再快也得一年半呢!” 朱由崧冷然道:“修个世子府也只用了一年零几个月,官不修衙,贵府折腾那么久,可是准备修成富丽堂皇啊!” 朱由崧步步紧逼,李之奇毫无招架之力,所以只能步步后退道:“一年零三个月,世子,不能再快了,城南那些贫户也是要安置打发的,还要推倒旧有建筑,真的不能再快了。” 朱由崧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再逼迫了,所以,便顺势下坡:“好,一年零三个月,眼下已经是天启五年五月里,天启六年八月,王府派人接收旧府衙!” 李之奇松了口气,冲着朱由崧一稽:“诺!” 朱由崧丢开李之奇,回到大厅的中心位置,举起手中的酒杯道:“孤待本藩上下,再次谢过各位,请满饮!” 众人忙不迭的给自己倒满酒,然后举杯道:“为大王贺,为世子贺,为颍上王贺!” 朱由崧率先一饮而尽,然后说了一句“各位请随意”便在李谙的护持下,离开了宴会厅。 等到朱由崧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宴会厅里的气氛才重新得到了恢复,舞乐声也重新响了起来。 按下重新喧闹起来的宴会厅不说,朱由崧转身来到了距离宴会厅不远的一间独立亭榭中坐了下来,同时跟李谙说道:“李伴伴,就在这吧,去把人请来吧!” 李谙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去把人叫过来······” 494.君子或可以欺之以方 “下官锦衣卫百户孙振(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叩见世子爷!” 朱由崧摆了摆手:“起来吧!” 孙振领命站了起来,朱由崧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你跟李谙说,你奉了新任锦衣卫掌卫事田尔耕的命令来见孤,既然现在见到了,说吧,田尔耕有什么要告诫孤的吗?” 孙振言道:“不敢,世子乃宗藩屏障,田都督又如何敢以告诫的口吻与世子爷说话呢,不过,朱由崧,陛下有口谕!” 朱由崧虽然早有准备,但也被了个措手不及,当下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的,然后在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后,才撩袍跪倒在了孙振的面前:“臣,朱由崧,恭请圣安!” 此时就听孙振说了句“圣躬安”后,以天启帝的口吻呵斥道:“朱由崧,朕对你多有期许,并几多厚遇,你这个混账是如何做事的,豢养私军,私造军械火炮、与边将勾搭、还伪造假钱,桩桩件件具都可查,真要朕送你入凤阳高墙吗?” 朱由崧伏在那似乎大气也不敢出,于是就听孙振继续道:“朕现派孙振来问你话,你要如实具奏,再敢隐瞒,朕就顾不得亲亲之谊和当年之友情了。” 朱由崧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叩首应道:“臣朱由崧领旨,必据实回答,不敢作假!” 孙振开口问道:“朕问你,路通标行,你准备一共招募多少人马?” 朱由崧再次定了定心神,然后坦然的回应道:“路通标行是臣为了护卫福王府名下各处产业,并保证路上运输安全而雇募的草莽中人,虽多有些武艺在身,但从未操习*过战阵,只会单打独斗,臣不是为己自辩,臣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所以,眼下标行内中二千余人已是足额,臣不准备再多雇募,也无钱再多雇募了。” 孙振听朱由崧说完了,一面牢牢记在心中,一面继续问道:“朕再问你,汝私铸火炮,意欲何为?” 朱由崧表情自若的回复道:“臣的确有私下铸造火炮之事,然一切皆因大内兵仗局所售卖之火炮数量不足以护卫名下海船,为防海上遭遇海盗时无法力敌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并不敢有半点觊觎之心,臣可保证,在云梯关以西并无一兵一炮存在。” 孙振记下后问道:“可有私下售卖火炮于李旦、颜思齐等海盗?” 这是有的,不过售卖的都是些仿照的佛朗机子母炮,至于长身管的蛇炮、半蛇炮,朱由崧自己船上都不够,又怎么可能卖给李旦和颜思齐呢, 当然,朱由崧判断天启帝对自己与李旦和颜思齐之间的交易并不完全清楚,所以,便态度坚决的否定道:“臣与颜思齐、李旦都是正常贸易,并无出售火炮与对方之事!” 孙振又问道:“与东江镇毛文龙之间是怎么回事!” 朱由崧回复道:“福海号造船需要木料,所以既委托李旦、颜思齐等从南洋、西洋采购大木,又委托东江镇从辽东采伐大木,此皆是正常需要,臣得了木头,东江镇有了米粮救济辽东逃难军民,本是两利之事,且臣又在海外烟瘴之地,拓殖荒岛,所以从东江镇引入一些辽东难民,并无与领兵大将勾结之意图,事实上,单凭臣提供的粮秣,可活不了东江镇数万军民,毛文龙部还需仰仗朝廷日常供输,断然不会如此短视的与臣勾搭,谋一个前途未卜的结果,以上请陛下明鉴。” 孙振眨了眨眼,最后以天启的口吻呵斥道:“汝且好自为之吧!” 朱由崧再度叩首道:“臣明白,臣并僭越不轨之意,一切只是为了子孙多谋些钱财而已,伏乞陛下明察秋毫。” 说完天启口谕的孙振,屁颠屁颠的过来搀扶朱由崧,并同时小意的跟朱由崧言道:“世子爷,旨意传完了,您赶快起来吧。” 朱由崧爬了起来,一脸严肃的看向孙振,并质问道:“是你们锦衣卫在陛下面前诋毁孤吧!” 孙振一脸的无辜:“世子爷,您看您说的,我们怎么敢离间您和陛下的关系呢,只是正常的监控而已,陛下要问,田都督也不敢不说的,何况,陛下的旨意,世子爷也是听到了,真要对世子爷不信任的话,就不是下官来传口谕了,而是让礼部官员来公开斥责了。” 明代对宗藩的处置流程是先派礼部官来斥责,斥责过两三次后,才会把人关进凤阳高墙,然后再夺爵,但藩国一般不会撤销,而是让前代藩王的另一个儿子继承,这就叫做对人不对国、废王不废藩,因此从这一流程来看,天启帝的口谕更像一次私下沟通,而不是正儿八经的板起脸教训人。 朱由崧冷笑道:“这么说,孤还要谢谢田尔耕在陛下面前,为孤说了好话?” 孙振赔笑道:“不敢,不敢,但都督的确是在陛下面前替世子美言了!” 朱由崧愕然的看了看孙振,哭笑不得道:“孤受教了,青史上果然没有记录错误,这天子近臣倒是能左右藩王命运了,成,孤就交田尔耕这个朋友,稍后,又一份重礼奉上,你带回去交给田尔耕吧!” 孙振连连摇头道:“世子爷,您想差了,田都督收了您这份礼才叫难办呢,所以,受不得的!” 朱由崧点头道:“也是,天子近臣收了藩王的重礼,倒是有口说不清了,成,你且回去告诉田尔耕,今后又什么需要本藩帮忙的,本藩一定尽力!” 孙振笑眯眯的说道:“是,下官一定把话带给都督,对了,都督问世子爷一件事,宁虎宁百户去哪了?还能调回来吗?” 朱由崧淡然的说道:“宁虎被孤派去小琉球了,那是个烟瘴之地,只怕是没办法活着回大明了。” 孙振会意道:“宁虎辜负世子爷的信重,也是咎由自取,但宁虎是锦衣卫的人,还请世子爷宽恕则个,不要穷究!” 朱由崧摆摆手:“不会的,宁虎鞍前马后,外人看来是有苦劳的,孤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宁虎而失了众人之心呢,你且放心,宁家大儿子,日后是要给慈焈当伴读的。” 孙振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才醒悟过来,朱由崧说的是朱慈焈,不由得羡慕起来:“他倒是好运气。” 朱由崧不想再跟孙振说些什么,便吩咐道:“李谙,取三百两来送予这位孙百户!” 孙振眉开眼笑的跟朱由崧跪拜告辞,等孙振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朱由崧情不自禁狂笑起来:“陛下,朱由校,你真是个宽仁友爱的好哥哥啊!” 笔趣阁 没错,换成别的皇帝,不管朱由崧到底有没有谋反的意图,只要做了这些形迹可疑的事情,就一定会不客气的收拾了朱由崧----处理的再轻,也会来一个明旨呵斥----也就是天启帝这样对亲朋好友和身边人过分宽厚的皇帝,才会如此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 但对于心有异志的朱由崧来说,这不啻是开了方便之门,所以,“君”子或可以欺之以方嘛······ 495.准备探索北日本海 “吉平,你这次去小琉球,就跟宁虎他们说,乡(兵民)团的编制大部分没有问题,可以按他们的意思办,不过我不建议在弓铳曲内编制耥耙手、配置火药箭。”朱由崧一边看着面前长条桌上放置的火器,一边跟身后的谢友青交代道。“火药箭制作起来太过麻烦了,一旦工匠欠些火候,或者略有马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可实战时就会有麻烦了,射不准还问题不大,要是倒飞回来,只怕反而伤了自己啊!” “所以!”朱由崧从长条桌上拿起一支火绳铳来,先用架棍支住,然后将抢把抵在肩胛骨上,做了一个瞄准的动作,这才继续说道。“我的意思,弓铳曲这边,十名弓箭兵、二十名火铳手可以暂时不变,剩下的二十人还是练习操炮;先让他们跟着操习那四门红夷岸炮,然后等福鑫号这边做出陆师用的轻型佛朗机炮及轻型红夷炮后,再给他们配上。” 谢友青虽然在海船上见惯了什么卡龙炮、红夷炮以及大小佛郎机炮,但其实依旧在军械领域属于一窍不通的类型,所以,自然是朱由崧说的,他都奉为纶旨:“是,臣下,一定把世子爷的意思完完整整的告诉宁总教头和马公公。” 既然谢友青提到马齐,朱由崧的思路出现了一丝偏转:“对了,马齐的病,在小琉球能治得好吗?” 谢友青苦笑道:“咱们绑到小琉球去的那位大夫,其实比二把刀好不了多少,只怕,马公公的病,在小琉球很难治好了。” 朱由崧沉默一会,回复道:“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跟陈实功说一下,让他安排一个徒弟去小琉球常驻,顺便给马齐看看病,若是依旧治不好,就安排人去替换他。” 谢友青提醒道:“马上就要六月风期,云梯关这边向小琉球的运输怕是要中断三个月,要是其中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朱由崧决定道:“不是已经安排过人过去了嘛,真要马齐有个意外,就先由林瑜、薛晟(两个名字都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他们跟宁虎合议处置吧。” 谢友青应了一声后,就见朱由崧放下手中的火绳铳,又在长条桌上拿起来另外一杆略有些不一样的火铳摆弄起来,谢友青便静静等着,果不其然,稍后,朱由崧又跟他说道:“因为我私下里铸炮,陛下派人私下里训斥了我一顿,所以,接下来,王府冶铁场和冶铜场这块会暂时停下造炮的事,所有造炮的事情,稍后会由福鑫号接手。” 话虽如此,但换汤不换药的话,朱由崧这边也要承担相当大的压力,所以,福鑫号的造炮举动肯定也是偷偷摸摸的,那么造炮的数量,在一定情况下也会相当的有限。 “你回淮安后,要跟想办法收拢一下淮安境内的私盐贩子,对于那些有根脚的、本身就是盐商豢养的,不必理会,但那些由活不下去的盐丁以及漕军余丁组成的小私盐队伍,尽可能的收编下来,以为冶铁场这边的掩护。”朱由崧叹息道。“东厂和锦衣卫对本藩盯的很紧,福海和路通里面肯定有锦衣卫的暗子,有些事,就外安排了。” 看着表情有些复杂的谢友青,朱由崧不动声色的继续道:“这件事,你和赵山一起办,另外,你家老大今年三岁还是四岁了?且等驹儿再大些了,让他入府给驹儿做个玩伴吧!” 谢友青内心复杂的向朱由崧深施一礼:“世子爷厚遇,臣下只能鞠躬尽瘁了!” 朱由崧拍拍谢友青的肩:“不要害怕孤有什么叵测之心,孤做事,自有分寸的。” 说着,朱由崧指了指长条桌上的武器,对谢友青说道:“既然朝廷担心王府造炮有图谋不轨之意,那明里,我们就不造了,造火铳总可以吧,等到哪天宫里再禁止了,我们就彻底不做,把一切都转移到福鑫号那边去;若是朝廷连福鑫号都不许做,那就直接在小琉球做或是在济州做,到时候,我看朝廷能奈我如何,这就是狡兔三窟的好处啊。” 谢友青脸上挂着生硬的笑容,回应道:“世子爷早有定计,友青佩服。” 朱由崧一摆手:“言不由衷的话就不要说了!” 谢友青有些不安,但朱由崧却转移话题道:“台子上的这些火铳,你都带去小琉球交给宁虎,让他测试一下,风期结束后,我要知道测试结果,从而选定一种来大规模生产。” 其实朱由崧现在已经能够制造某些无烟火药了,但主要问题有两个,第一,他还没办法大规模生产雷汞铜这种起爆药,第二,无烟火药的应用需要更坚固、更耐腐蚀的枪管,也就是说必须使用合适的钢管来充当枪管,这就非常考验加工能力了,在蒸汽机没有发明之前,单靠水力或者畜力来说,难度是非常大的。 正是因为有这两个主要问题的存在,所以,朱由崧没办法立刻生产击发枪,也因此,注定了他交给宁虎测试的火绳枪和燧发枪事实上都是民团装备,并不会在未来新军中大规模使用,所谓大规模生产,顶了天也就一年两三百杆吧。 谢友青应道:“是,我一定跟宁总教头交代清楚!” 朱由崧想了想,问谢友青另外一个问题:“上次,淮乙一号受损,飘到了隐岐群岛,隐岐氏说要跟我们私下通商,对此,你的看法是什么?” 谢友青回复道:“臣下的意思是,暂时没必要,毕竟隐岐也好,背后的松江藩也好,实力太弱,离荻藩又太近,跟他们贸易,利益未必丰厚,还要得罪荻藩,有些得不偿失!” xiaoshuting.la 朱由崧笑了起来:“可以跟荻藩暗示一下,压压毛利家的价嘛!另外,我们至少又要添三艘沙船,就算一艘用在东江镇方向,一艘用来训练新水手,不是还有一艘空出来了吗,我的意思,正好对日本北海岸探查一下,不方便与松江藩贸易,还不方便与加贺藩或者日本东北部的藩国贸易吗?” 谢友青见朱由崧有了明示,不敢怠慢,当即应道:“是······” 496.三只鸡蛋上跳舞 看着面前的谢友青,朱由崧有些奇怪的问道:“咦,你不去淮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谢友青恭恭敬敬的回复道:“世子爷,臣下是回云梯关了,但正好遇见郑一官过来交易,所以我我就带着他来洛阳拜见世子爷了!” “郑一官?”朱由崧砸吧了一下嘴,有些不满的问谢友青道。“你这一来一回的,岂不是耽误了船期吗?” 谢友青解释道:“臣下已经安排运输移民的船只先行,只留下运输物资的淮乙六号,不会太耽误小琉球那边的事情的。” 朱由崧微微放缓了表情,站起来走了几步,这才对谢友青言道:“正好,我已经派人换金泰回来了,稍后你带着王乾一起去小琉球吧,把马齐换回来。” 谢友青应了一声,朱由崧又道:“还有一件事,之前忘了问你了,马齐他们不是要内河船只和近海渔船嘛,你给他们送过去了吗?” 谢友青知道朱由崧在担心什么,便回复道:“回世子爷的话,我在兴化府帮河口庄这边采购了大一号的两只内河木船,全部是桨划的,每只能坐五十人,已经给河口庄拖过去了,这次淮乙一号、二号也会另外拖带四只同等规格的内河木船过去,但近海渔船,臣下没有买,毕竟,即便是近海渔船,也是需要会行船的水手的,而这样的水手,福海号现在缺的很,实在没有多余的交给河口庄使用。” 谢友青是因为缺少远洋水手才没给河口庄买近海渔船嘛?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事实上,谢友青也好、朱由崧也罢,担心的是,有了风帆渔船,某些不甘心种地的移民就会想方设法的逃离小琉球,如此一来,不但河口庄的位置容易暴露在福建地方士绅的眼中----锦衣卫的探子一出海就晕,所以,大部分都是从归航的水手口中打探河口庄的位置的,但水手们也只知道一鳞半爪,因此,锦衣卫顶了天知道大致的位置而已----而且还会对其他移民产生不良的效果,故此,在移民没有彻底安稳下来之前,朱由崧和谢友青是不可能为河口庄提供任何海船的。 至于,庄民们的蛋白质补给嘛,一个可以食用江鱼嘛,另一个,就是多送一些猪崽、鸡崽、鸭崽,以方便庄民们自行养殖或集中养殖。 “这件事,你办的不错,今后也这样处理,记得在去小琉球的路上,跟王乾仔细沟通了,别让他再犯马齐犯过的错。”朱由崧如是交代道。“郑一官这边,你明天引他跟李谙见一面,然后,你就赶快回云梯关吧,真要撞上了台风,孤可不想折损大将啊!” 谢友青领命而去,看着谢友青的背影,朱由崧玩味的笑了笑:“郑一官,好,且看看,你是不是能为我所用吧······” siluke.com 转过天来,谢友青带着郑一官进了福藩王城,到了世子府,等进了世子府,在奉正所前,谢友青跟郑一官话别道:“飞鸿,你是知道的,小琉球那边还等着我在风期前补充一部分物资呢,所以,待会见了李公公后,我就先走一步,你有什么,尽管跟李公公谈就是了。” 郑芝龙笑着跟谢友青言道:“已经很麻烦谢朝奉了,不敢再强留朝奉在场,郑某在此就先祝朝奉此行一帆风顺了。” 谢友青笑了笑,留下郑芝龙,先一个人走进了奉正所,几分钟后,他走出来,对郑芝龙言道:“飞鸿,我已经跟李公公说了,你现在就进去吧。” 郑芝龙整了整衣冠,挺着胸就走了进去,看着郑芝龙的背影,谢友青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按下谢友青带着王乾去往云梯、赶赴小琉球不提,这边,郑芝龙走进不算特别亮堂的奉正所后,就发现一身少监服色的李谙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一手拿着本东西在读,一手握着杯子,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郑芝龙知道,这是李谙给自己下马威呢,所以,不敢造次的他便俯身拜倒道:“草民,叩见李公公!” 李谙放下手中的书和杯子,抬眼看了看郑芝龙,问道:“你就是郑一官、大号郑芝龙的海商,还同时在为李旦、颜思齐和荷兰人做事?倒是三只鸡蛋上跳舞,很有一套啊!” 郑芝龙急忙叩首道:“草民也是为了求一口饭吃!” 李谙笑道:“若只是为了吃饭,就不必来洛阳了,起来说话吧!” 郑芝龙忽然觉得这个老宦官有点厉害,所以,心情有些忐忑的站了起来,此时就听李谙说道:“你想让王府帮你什么,你又能为王府做些什么?” 郑芝龙言道:“李海主和我颜大哥能做的,我都能做!我只求王府这边一视同仁!” 李谙再度笑了起来:“真是可笑啊,你比李旦、颜思齐如何,有了他们,王府要你作甚?” 郑芝龙不亢不卑的回复道:“与李海主、颜大哥相比,我当然是比不了的,但我年轻,更有冲劲,未来更可期待,另外,俗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王府用我自是可以多一个选择。” 李谙闻言仔细打量了郑芝龙一番,微微点头道:“的确是有一番锐气,很好,请坐!” 郑芝龙便找了椅子,佥坐下来,此时就听李谙问道:“李旦是不是身体不适了!” 郑芝龙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用惊骇的目光看向李谙,好半天后才躬身回复道:“李公公说的是,郑某听说李海主的身子骨出了问题,已经卧床数月了。” “所以,你想取而代之?”李旦冷笑起来。“可是李旦是有儿子的,这份基业又怎么可能交给你呢?即便是王府出面,也是不成的。” 郑芝龙保持微微躬身的姿态,对李谙言道:“李国助乃虎父犬子也,未必能守得住这份基业,所以,郑某请王府给个同等的机会。” 李谙点点头:“可以,只要你把抢来的船货都处分给福海号,王府答应给李旦的,也可以答应给你,但有一宗,倭人不可以出现在云梯关周边。” 郑芝龙没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就获得了福王府的承诺,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但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转的更快,所以,他这边还在分析原因,那边已经拜伏道:“诺······” 497.由渠,你长大了! “世子爷,您真要扶持那个郑一官吗?” 听完李谙的问题,朱由崧笑了笑:“郑一官不是确认了我们的消息嘛,李旦要死了,一旦李旦死了,为了争夺他的遗产必然会有一场龙争虎斗,到时候,只怕就没有人会记得李旦跟我们的许诺了,所以,只有让郑芝龙跟李家后人闹腾一下,李家才会想起来继续跟福海号贸易,继续抱王府的大腿,福海号也不至于缺了南货和木料。” 是的,李旦和颜思齐提供的南货,已经是福海号与日朝贸易的主要商品了,可以说,李旦和颜思齐等人是在给朱由崧送钱,但若是李旦的继承人不愿意再这么吃亏的话,世子府就要少一大笔进项了,所以,这个时候扶持郑芝龙,就是为了敲打李旦的接班人。 fantuantanshu.com 更何况,朱由崧还知道,颜思齐怕是也没几天好活,郑芝龙作为颜思齐的结义兄弟,天生是对小琉球二十八社地区具有继承权的,所以扶持郑芝龙,还可以利用郑芝龙从二十八社搞些移民来掺沙子,免得目前人数最多的辽东移民抱团起来,给河口庄的管理层制造麻烦。 李谙恍然道:“世子爷高明,如此,吃了李家再吃郑家,倒是两家都离不开本藩的帮助!” 朱由崧摇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左右逢源固然好,也得看形势,必要时还是得有些倾向,免得尘埃落定了,我们里外不是人。” 朱由崧这话就让李谙有些不明白了:“世子爷是说,郑芝龙很有可能蛇吞象?” 朱由崧没有咬死,只是说道:“且先看看吧,即便有什么输赢,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对了,还要让谢友青告诉李家和郑芝龙,如果在云梯关这边遇上了,不准火并,一切出海二十里后再说,否则,别怪本藩帮着另一边打压了。” 李谙记下了,朱由崧又道:“之前提起郑芝龙麾下有倭人,我忽然有个设想,李伴伴帮我分析一下,有没有可能借势推马阁臣一把呢?” 李谙问道:“世子爷是想让郑芝龙送两颗倭寇的人头来为马阁臣邀功吗?这事说起来简单,办起来却有些麻烦,现在不能保证云梯关的备倭把总、备倭都司不会从中过一道手,甚至抢功啊,更不要说,淮安府和凤阳那边搞不好也会想着分一瓢羹的。” 朱由崧抿着嘴考虑起来,好半天后笑道:“花花轿子大家抬嘛,有功劳自然是得上下一起分润的,既然如此,那就玩票大一点的,这样都掺和进去了,自然也就没人会露馅了。” 李谙提醒道:“世子爷,我们在云梯关的布置,东厂和锦衣卫都盯着呢,不说弄巧成拙吧,至少要让他们都说不出话来才好啊!” 朱由崧点点头:“你提醒的有道理,锦衣卫这里其实不用担心,田尔耕是聪明人,肯定希望我欠的人情越多越好,倒是魏忠贤这边有些麻烦了,这个老东西,是条忠狗啊,未必会乐意帮助我们一起糊弄皇帝了;也罢,得查查凤阳和淮安的人是不是跟魏大个子一伙的,要是同伙都卷进去得利,他或许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查人物背景,自然不需要李谙出马,一个消息发到淮安,赵山就会帮着查清楚了,至于稍后的谋划嘛,也不急在一时,得等郑芝龙跟李旦的继承人杀红眼了,才好提出要求,所以,这件事就暂时搁一搁了。 “还有一件事,你安排下去。”朱由崧继续说道。“水泥的配方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在淮安那边就近找个地方生产,正好福鑫号也需要大量的石灰,总体成本还能降一降!” 水泥因为暂时不对外销售,所以水泥窑这边只有支出没有收益,因此,节约成本就很重要了,就近生产,就近运输,显然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李谙记下之后,提了问题:“世子爷,既然朝廷已经知道本藩在私铸铜钱,那是不是把冶铜场也搬到淮安去呢,这样运输的成本能更低一些。” 朱由崧摇头道:“都安置过去了,谁去看着呢?黄信?他可不成啊!赵山?资历也低了,除非是金泰或者你过去,但这又怎么可能呢?要是马齐身子骨能养好了,倒也成,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谁能保证他一定会大好呢。” 倭铜可是有2%的含银量的,这几十万斤倭铜一来,差一点火耗,那就不得了了,朱由崧得安排信得过的人负责,世子府司膳出身的黄信,资格还差了那么一点呢;但李谙说得也不错,现在不搬,等到崇祯年间、流寇肆虐河南时,一样也是要搬的,但彼时,赵山这批人的资历就勉强够镇住各家商号管事的了,所以,有些事是宜缓不宜急的。 朱由崧这边正说着呢,裴渡在屋外汇报道:“世子爷,颍上郡王来了!” 朱由崧还没回话,朱由渠便一头汗水的冲了进来:“大哥,你上次弄的那个短火铳还有嘛,给我两支,我要去练骑射!” 燧发短枪,朱由崧的确是造了不少,但这些短枪是用来配给谛听和福王密谍成员的,可不是给朱由渠玩耍的,所以,朱由崧板着脸说道:“你上次偷偷从我这拿走两支短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再张嘴,是不是以为,大哥舍不得教训你啊!” 朱由渠腆着脸跟朱由崧说道:“不一样好吧,上次我拿的是泰西和尚送给大哥你的短铳,用火绳的,不好用,麻烦,这次大哥你造了新铳,不要火绳的,给我顽顽嘛!” 朱由崧第一次造短枪自然不能以另一时空的左轮、黑星作为模板,所以,朱由崧便拿出当初艾儒略等人送给他的西洋样式的短铳作为样本进行仿制和改进,结果被来玩耍的朱由渠看见了,拿了去玩,对此,朱由崧已经没说什么了,现在朱由渠又不知道从哪听说自己造了新枪,跑来又要,这就让朱由崧有些不快。 “李谙,查一下,是谁把短铳的事情漏给颍上郡王的,找到了,直接打死,世子府里不准有这样没规矩的人。” 朱由渠见朱由崧动怒,有些慌张,结果朱由崧看向他的时候,表情已经和缓了许多:“二弟啊,你已经封王了,马上要自立家门了,得稳重一点才好,也别咋咋呼呼的了,以我们的身份,当不了大将军,也叱咤不了战场,所以,顽,我不阻止你,但要有分寸。” 朱由渠见朱由崧没有真生气,反而嬉皮笑脸道:“大哥,这家里有你就够了,我嘛,反正是养猪了,你就让我没心没肺的过一辈子吧。” 朱由崧愕然良久,苦笑道:“由渠,你长大了······” 498.压上两年再说 “钱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世子爷派来接替我的张祎张公公,”金泰向躬身而立的钱禄介绍道。“张公公原本是跟着赵鲁赵公公的,我走之后,临清这边的顺和店、河洛会馆、赛马场、蓝毬会的事务全由张公公负责,你继续管理《毬报》、《马报》和《商报》这块,另外,张公公这边有什么需要协助的,你也要尽量帮衬。” 金泰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划下道来,即明面上的生意以及与鲁王府、德王府、赵王府及各支郡王、将军、中尉并山东、直隶及河南地方官员、士绅的联系由这位新来的张公公负责,至于谛听控制的情报组织以及舆论工具则依旧由钱禄来掌握。 钱禄应了一声:“是,钱禄一定配合好张公公这边。” 金泰扭头跟张祎说道:“张公公,你要管的事务繁多,河洛会馆、赛马场、蓝毬会,都牵扯到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尤其是德王、鲁王和赵王他们几家,所以真有什么麻烦,你只管跟钱禄说,这小子在临清也有几年了,算是半个地头蛇,三流九教都能搭上点关系,就是有时候有些费钱,可能需要你那边先垫一垫,年底结算的时候,会从你这边扣除的。” 一身监丞服色的张祎当然知道钱禄是朱由崧身边出来,不好得罪,所以,笑容满面的回应道:“金公公放心,您的意思,张某省得的,自然不会让钱公公这边为难的。” 金泰满意的笑了笑,补充道:“还有就是,路通那边的支出都是世子爷审核过的,不能随意克扣,另外,漕河上的关系要维持好,这关系到河西务分号、张家湾分号以及京邸的运作,不可怠慢了。” 张祎应道:“是,在下一定曹随萧规,绝不敢耽误了世子爷的大事!” 金泰听罢,想了想,冲着钱禄言道:“世子爷那边催的急,我今天就要赶回去,张公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帮着下几个帖子,到时候帮张公公引荐一下方方面面。” 钱禄应道:“是,我这就安排下去,不过三天为请,两天为叫,一天叫提溜,所以,最快也要三日后才能摆酒,这两日就先请张公公查查各处的账目,了解一下各处的事务如何!” 张祎还没接话,金泰呵斥道:“你的脾气改不了了,一天到晚不说些俏皮话就不行了吗?” 说罢,金泰扭头跟张祎说道:“张公公,不好意思,世子爷当年让这小子说什么相声,结果,这油腔滑调就改不过来,今后有什么冒犯,还请见谅!” 张祎自然明白金泰呵斥是假,再三跟自己强调不要耽误钱禄的事才是真,所以,虽然脸皮有些抽筋,但面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金公公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钱能不拘束,我还求之不得呢。” 金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啊,来人,带张公公去看看住处。” 张祎知道金泰要跟钱禄单独沟通些什么,所以也不多话,跟两人稽了一稽,便随着下仆去看住处了,等张祎的背影从自己视线里消失了,金泰这才冲着钱禄言道:“莫名其妙调来一个张祎,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啊?” 钱禄躬身道:“世子爷的安排,奴婢不敢有什么怨言!” 金泰冷然道:“不敢,那就是还有怨言,你是想死吗?” 钱禄是负责情报工作的,如果出现怨怼的情绪,一旦被人捅到朱由崧面前了,那朱由崧也只能忍痛处理掉隐患了。 被金泰点醒的钱禄一下子冷汗就冒出来了,好半天后,想明白什么的钱禄才向金泰致谢道:“多谢金公公提点,钱禄差一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金泰淡然的言道:“想明白就好,京里各色内宦外加私白、无名白,不说太多,十几万总是有的,十几万人削尖了脑袋往上爬,每一级下面都是数不清的垫脚石,能爬到奉御的,能有几人,如果你因为有些委屈,就选择把一切都捅给了东厂的话,到时候,那就太可惜了,须知道,你一个背主之人,谁敢用你,而且宫里就那么些个好位置,群狼环视之中,各个都要干爹干爷爷,线头都能扯到皇爷身边的几个大裆,就因为你卖了福王府,就能留给你了?” 钱禄哭笑不得道:“金公公,别说了,奴婢明白的,奴婢从来就没有背叛世子爷的想法!” 金泰点点头:“你明白就好,实话告诉你,世子爷之所以让张祎来接手临清这边明面上的事,归根结底是你们太年轻了,资历不足,地位不够,这么大的盘子,明里暗里几百号人手,你们镇压不了啊!所以,世子爷才不愿意拔苗助长,免得你们都被重担压坏了,且过个十年八载,陆续都把你们提到监丞了,便是你们真正独当一面的时候。” 没错,钱禄四人眼下也就21~22的样子,地位也不过是世子府的司履、司冠,直接让他们独当一面,多少会有人眼红和不服气的,而且朱由崧自己也不放心,所以,还得压上两年再说。 xiaoshuting.info 钱禄表情凝重的回应道:“请金公公回去禀告世子爷,世子爷的用意,奴婢是明白的,眼下就谍报这块,奴婢已经是独当一面了,所以,奴婢没有不甘心的地方,也绝不敢有些什么不甘心。” 是的,虽然北京、临清、淮安、杭州四个节点都有一名王府的中高层宦官压着,但由于原本负责情报工作的金泰、王乾等人都被调回王府了,所以,实际上这些节点的情报工作已经全部移交给俞义、赵山等四人组了,换句话说,各地谍报工作的领导人已经完成了一次世代交替,而以情报工作的特性来看,俞义等人暂时隐藏在朱由崧特意安排的门面人物之下,其实是有必要,也有好处的。 “明白就好,”金泰缓了缓语气。“接下来,监控张祎的时候,别鸡毛蒜皮的告一堆没用的歹状,真要撕破脸皮了,赵鲁也不是好说话的,你当世子爷不想搬开赵鲁吗?是做不到,王爷的面子要不要给啊,王妃的面子要不要给啊,世子爷也为难!” 钱禄了然道:“明白,钱禄绝不让世子爷难做,要么不翻脸,要翻脸就一击必杀······” 499.马齐病了(正月初一加更) “谢舍人,你们总算来了!” 看着前来迎接的宁虎,谢友青抱歉道:“出了点事,所以从云梯关出来的时候晚了,让你们久等了,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世子爷派来接替马公公的王乾王公公!” 宁虎跟王乾不是太熟,这主要是因为王乾很快就调到北京去了,这些年基本就没回洛阳过,所以两人的交往很少,不过,虽然不熟,但彼此也算是见过,所以,宁虎当即向王乾施礼道:“王公公,好久不见了,一向可好!” 王乾脸色苍白的说道:“不好,这一路,可差点没要了我的老命!” 宁虎一滞,但很快笑了起来:“王公公,苦日子还在后头,你老可要做好准备啊!” 王乾摆摆手:“苦日子倒是不怕,怕的是完不成世子爷的重托啊,宁百户,不,宁总教头,咱们还要同舟共济才是!” 宁虎不知道王乾刚才是口误,还是故意的,一下子表情有些严肃:“王公公,接下来同舟共济那是当然的,但今后可没有什么宁百户了,只有宁总教头,王公公可别再叫错了!” 王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是我的不对······” 见两人见面后立刻就是一副火星撞地球的样子,知道这是两人在抢夺小琉球开拓主导权的谢友青立刻插话阻止道:“对了,马公公的病怎么样了?” 宁虎知道谢友青的意思,顺势转换话题道:“马公公已经卧床十几日。” 谢友青一听,立刻传话道:“请曾大夫来一趟!” 不一会,一个同样脸色有些苍白的中年男子在一名水手的搀扶下,缓步出现在了宁虎的面前。 就听谢友青向宁虎介绍道:“这位曾有亮,曾先生是陈实功老先生的门下弟子,是世子爷好不容易说通了,才邀来小琉球的。” 宁虎眼睛一亮,冲着曾有亮行礼:“曾先生,不知道现在可否施诊?” 曾有亮摆脱水手,向宁虎回了一礼,然后说道:“可以!” 宁虎大喜道:“那麻烦曾先生跟我去一趟马公公的住处吧!” 曾有亮应诺了一声,边上的王乾便道:“我们也一并过去看看吧。” 宁虎也不多话,便带着几人离开码头,然后走了一刻钟的样子,来到了马齐所住的小院子。 fantuantanshu.com 等推开院门走进去后,宁虎对曾有亮介绍了闻声走出来的某人:“这位是江大夫,之前是江大夫给马公公看的病。” 曾有亮急忙上前跟江大夫交流起来,宁虎则引着谢友青和王乾走进了马齐的卧室:“马公公,世子爷派王乾王公公来接替你了!” 马齐并没有睡着,所以听到宁虎的话,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但王乾却快走一步,来到床边,将马齐压回了榻上:“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起来干什么,躺着!” 马齐表情有些苦涩的说道:“你瞧我这身子,实在是耽误了世子爷的重托啊,好在,王公公你来了,今后一切就要拜托于你了,这样,我死也瞑目了,求只求,世子爷能赏我一个落叶归根······” 谢友青打断道:“马公公,世子爷已经安排了陈实功老先生的得意弟子来为你治疗,若是还不成的话,这次就接你回大明,回洛阳,你只管放心养病就是了。” 说话间,与江大夫交流完的曾有亮走进了屋子,谢友青便迫不及待的请求道:“曾先生,麻烦你给马公公看看吧!” 曾有亮找了个凳子坐在马齐面前,然后替马齐诊了脉,看了舌苔,问了身体感受,然后又研究了一会江大夫开的药方,然后说道:“江大夫开的药大体是不错的,我再给加减几味药物,先吃了看一看,不行,我再换方子!” 几人自是无不可,于是曾有亮立刻开了方子,但药方到了江大夫手中,江大夫看罢后,为难道:“曾先生,你拟的方子,跟我最初想的一样,但问题是,有些药,这边没有啊!” 曾有亮一愣:“这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谢友青见马齐脸色黯然,便急忙问道:“曾先生,以马公公现在的样子,能不能坐船过海?” 曾有亮言道:“只要别做的太长时间,倒也不碍!” “那就成,”谢友青扭头跟马齐说道。“马公公,稍后你跟我的船去兴化府,然后找人走陆路将您送回洛阳去,如此调养几日走一段,或有裨益。” 马齐点点头:“也好,即便路上死了,也离老家近一点。” 王乾听到这,对曾有亮言道:“曾先生,你想跟江大夫商量商量,怎么用现有的药材给马公公开药。” 谢友青听明白了王乾的潜台词,知道王乾要跟马齐进行私下沟通了,便起身道:“曾先生,江大夫,你们先忙,我这边正好也有些物件要交给宁总教头,也不久待。” 说话间,几人告退出来,曾有亮他们却重开药方了,谢友青则跟宁虎迈步向民团公所走去。 一边走,谢友青一边说道:“世子爷的意思,炮台也要炮手和辅兵,所以,弓铳曲里面预定的耥耙手,暂时不练了,全部改为炮手,先安排到各处炮位操训,辎重曲这边也抽出四个棚来协助炮手操炮,对了,世子爷还拟了一个操炮的分解流程,规定了操炮的步骤,你交代下去,一定按着做,不准偷懒。” 宁虎听着,就听谢友青继续道:“再有,炮是练出来的,而且世子爷造的青铜炮就是让你们想办法测试的,所以,平时要多练习射击,不必过于担心火药和炮丸的消耗,今后每一船都会给你们送来相关补给的,你们要做的,就是根据世子爷指示的步骤,把各种情况下的射程给测定出来;至于弓铳曲剩余的人手嘛,可以按你们的意思编成,十名步弓手,二十名火铳手,相应的弓和火铳,这次我都带来了,其中火铳有两种,一种用火绳,一种不用火绳,同意测试一下,过后把结果交给洛阳,世子爷这边好做修正。” 等谢友青说完了,宁虎迟疑道:“这样缺了火箭,远程支援的力量就弱了不少啊!” 谢友青言道:“现在庄子里的人口还太少了,支撑不起你招更多的弓手,且等过些时候在想办法补足吧。” 宁虎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500.猎鹿铳、射鹰铳!(五更完毕) “这次淮乙六号一共送来倭刀一百五十把、长手刀一百五十把、云头刀五十把,蒙(牛)皮柳藤长型方盾一百五十面、蒙皮木质圆盾一百五十面、朝鲜七斗弓和八斗弓各二十张、精制火绳铳三十门、精制燧发铳二十门,铳射火药三百斤、炮射火药八百斤、生铅一千斤、五斤铁弹三千颗,此外,还有皮甲十五具、纸甲三具、链子甲三具。”谢友青指着面前的箱子对宁虎等人说道。“清点一下,收货吧!” 是的,朱由崧根据前世记忆,对火炮发射药和火枪发射药采用了不同比例的黑火药成分,所以两者的燃烧速度和爆炸力是有很大不同的,虽然紧急时候可以通用,但决不可以经常性的混用,否则炮管或许没事,枪管就要时不时炸膛了。 不过,在场的教头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谢友青话里的重点,反而用一种急不可待的眼神等待着,所以,宁虎没好声没好气的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搬回仓库去,赶明个,该发下去的就发下去!” 王志钊、王延钊、王于钊三兄弟,嬉皮笑脸的问道:“总教头,那甲胄发不发呀!” 宁虎反问道:“你们说呢?” 王延钊腆着脸说道:“当然发喽!” 宁虎一瞪眼:“发个鸟,才十五件皮甲,分给谁啊,先放仓库里,出战的时候再说吧。” 王于钊不甘心的问道:“那不是还有纸甲和链子甲吗?这些不可能发给弓手的,不如发给我们兄弟吧!” 宁虎摇头道:“台湾湿热,纸甲容易受潮,而纸甲一受潮就废了,链子甲也是一样,容易生锈,若有得妥善保管了,战时再发下去使用。” 雅文吧 王志钊却道:“总教头,放在仓库里才保管不好呢,不如发给我们兄弟,我们一定每日擦拭,爱如珍宝!” 这话也有道理,宁虎考虑了一会,说道:“只要你们把刀盾手都训练出来了,这三领锁子甲就作为奖励发给你们!” 三兄弟顿时摩拳擦掌起来,惹得边上的金过义有些眼红了:“总教头,要是我把弓箭手给练出来了,也能给我一领锁子甲吗?” 宁虎还没说话,王志钊便抢先一步回应道:“你们弓箭兵都躲在后阵呢,要什么甲呀,只有我们刀盾兵冲在前面,才需要甲胄护身呢,这叫好钢用在刀刃上。” 金过义很是不满:“谁说我们弓箭手和火铳手不需要护甲了,汤振,你怎么不说话!” 众人这才注意到,汤振拿着一支火铳在那里发呆,于是有人便问了:“汤教头,怎么啦,可是这火铳质量不行,不能用吗?” 叫了几声,汤振这才回过神来:“什么?你们说什么?我没听见!” 便有人重复道:“你发傻,可是这火铳不能用吗?” “能用,当然能用!”汤振急忙否定道。“你们看这铁管的厚度,就知道这火铳制作精良了。” 别人不懂火铳,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所以就问道:“那你发什么呆啊!” 汤振解释道:“我发呆是有原因的,第一,这铳口够大的,只怕比鲁密铳的管径都大,整体重量超过十二斤,绝不是手持就能发射的,实在有些不同寻常;这第二,现而今的火铳都是工匠卷管手打的,管子大小不一,内径大小也不一样,可我看了这些火铳,不但管子一般粗细,就连内管大小也相差无几,实在是不可思议,鬼斧神工啊!” 边上众人一听,也啧啧称奇,倒是谢友青解说道:“这铳是要用支架的。” 说着,谢友青从长条箱里取出一个类似两股叉的玩意,然后将一头插在地上,将叉体向上,再把笨重的火铳夹在上面,最后一只手握住叉体和铳管下方的木托,并做了一个抵肩瞄准的姿势,这才跟汤振说道:“击发的时候得抵实了,否则只一下就让你肩胛骨断了!” 汤振咂舌道:“好强的药力,这能打多远?” 谢友青指着定装工具说道:“装满药了,据说比鲁密铳还要远十丈,而且还能力破三甲,挨上了跟被攻城锤撞一下没两样!”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就见谢友青把火铳从支架下撤下,然后把所有物件都归拢回了箱子,在从另一边的某个箱子里取出一支不一样的火铳来:“这个是世子爷按照濠境那边传来的燧发铳制作的,比刚才那门铳轻了不少。” 说话间,谢友青做了一个手持抵肩射击的姿势,等放下燧发枪后,谢友青言道:“但里面用了一块王府秘制的精钢,所以,别看轻便,但价钱比刚才那门要贵了不少!” 汤振当然喜欢燧发枪了,第一,不用火绳,减少了好多麻烦,第二,轻便,用起来没那麻烦繁琐,第三,更加方便瞄准,但一听说价格非常高,顿时蔫了:“看起来,这燧发铳只合给我这样的老手用,新手还是老老实实用火绳铳吧!” 谢友青应道:“理当如此,对了,世子爷还给这两种火铳起了名字,刚才那个叫猎鹿铳,又叫小琉球一型火铳,我手上这个叫做射鹰铳,又叫小琉球二型火铳,不过名字归名字,其实射鹰铳可没有猎鹿铳打得远,这一点,你们得记住了。” 汤振点头道:“我记住了。” 谢友青笑道:“那就好,还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搬走啊。” 众人嬉笑了一句,清点完数量,指使着手下弓手们把武器都挑走了。 咦?谢友青是不是忘了交代什么呢? 没错,谢友青跟宁虎说了,火炮射击要安置拆分细化的步骤来做,却没有提火铳射击也要拆分步骤,严格环节,按流程来进行,但这并不是因为炮手这边没有经验,而汤振等人是好手的缘故,而是朱由崧并不把现在的弓手作为未来新军的基础,所以,在训练上对弓手的要求不高的缘故,至于炮手嘛,不好意思,他们未来面对的可不是土著,要么不来,要来就是致命的敌人,故而只能高要求严标准了······ 501.六君子遇难 天启帝下令逮捕杨涟等六君子后,当年五月,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就先后被抓捕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等到六月,魏大中、杨涟、左光斗也先后被抓来了,于是,对六人的审讯便于六月二十八日正式开始。 杨涟等人一开始根本不承认自己从熊廷弼手中收取了什么贿赂,然而“显纯箠楚甚酷,无生理”,于是左光斗便对其余五人说“彼杀我有两法,乘我之不服而亟鞫以毙之,又或阴害于狱中,徐以病闻耳,若初鞫辄服,即送法司,或无死理”,于是众人俱自诬服。 在这里,左光斗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他以为自己承认了贪污,就会被从锦衣卫诏狱转移到刑部天牢,如此就可以方便同党解救自己,甚至自己都可以翻供了。 很显然,左光斗并不知道异时空那句“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名言,因此,当他们画押的供词送到天启皇帝面前时,天启皇帝顿时萌生了被东林党人欺骗的感受,所以,在确认并非是屈打成招后----许显纯上奏,打是打了,但还没有打到承受不住的程度,人就招了----恼羞成怒的天启皇帝便按照王体乾、魏忠贤等人的建议,没有命令锦衣卫向刑部移交人贩,且要求许显纯“严刑追比,五日一回奏”、“待追脏完日”再“送刑部拟罪”! 至此左光斗这个臭皮匠的拙计彻底搞砸了,并给世人和历史留下了东林党人其实也贪污的印象,虽然,后来崇祯皇帝即位后为了证明自己清洗阉党的正确性,拼命为六君子洗地,但这些话欺骗一下无知小民可以,在高层人士眼中,东林党的政治形象却一落千丈,彻底跟道貌岸然伪君子画上了等号。 而就杨涟等人来说,他们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要知道,天启皇帝深恨他们欺骗自己,要对他们进行所谓的追比,也就是规定每过几天交多少“赃款”,如果交不上来就要严刑拷打,什么时候家属把全部“赃款”凑齐了交上,在诏狱的事情才算完了,才能移交刑部议罪。 xiaoshuting.info 但杨涟等人就算卖地卖房子,也实在凑不出那么多钱来----许显纯给六君子安排的供状中,杨涟和左光斗各受杨镐、熊廷弼贿赂20000两,周朝瑞受10000两,魏大中3000两、袁化中6000两,顾大章40000两----东林党人中有钱的也不敢为杨涟等人代缴,真代缴了就坐实了杨涟等人真有钱、真受贿了。 既然杨涟等人拿不出钱来,那么许显纯也不客气,“(追)比时累累跪阶前,诃诟百出,**辱之”、“夹、桚、棍交替使用”、“后讯时皆不能跪起,荷桎梏平卧堂下”,惨不可言。 在朱由崧前世时空里,有一个桐城人叫方苞的,生在康熙年间,既没有见过左光斗,又没有见过左光斗的学生史可法,从其父方仲舒那里道听途说了些东西,便写了一本《左忠毅公逸事》,把左光斗塑造的铁骨铮铮,把史可法描写的忠孝两全,但实际上,这里面根本不能认真推敲。 是的,文章中的五十两银子在当时而言,对于个人来说的确是一大笔钱了,可问题是,六君子是天启帝钦定的钦犯、又是阉党除之后快的重要政治对手,多少人眼睛盯着,怎么可能是个人随随便便的换了衣服,就能一路畅通的来到左光斗面前?甚至还能呆在哪里,与左光斗对话好一会,这简直太低估诏狱的看守能力和工作态度了。 拿个不太好相比较的例子来说,同时期关押在刑部天牢的熊廷弼日后为什么会被处死,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刑部天牢的牢子举报有人溜进天牢与熊廷弼串供,结果被逮了个正着;所以你看,连看守严密度远不如锦衣卫诏狱的刑部天牢都不好轻易进出,何况时人嘴里的阎王殿呢。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诏狱里的看守全部放水,区区50两银子又怎么够打点到位呢,所以,那个动了隐恻之心的门卫首先就得是个不小的官,接下来还要搭进去不知道多少的人情才能勉强办到的,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史可法,这可能吗? 故而,这篇文章的内容要是真的,真相就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史可法用来疏通的银子不是50两,而是500两乃至更多;另一个,则是安排史可法进诏狱的,是刘侨的亲信党羽、东林的同路人,史可法与左光斗的联系也不是一次简单的师生告别,而是东林党人策划的某种解救动作的一部分。 这两种可能中,尤其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而正是因为察觉了东林党可能对杨涟等六君子的解救,所以,阉党和许显纯才不得已迫不及待改变了原有的继续羞辱拷打的计划,对六君子实施了秘密处决,以彻底断绝东林党人的妄想----天启五年七月二十四,杨涟、左光斗和魏大中被“土囊压身、铁钉贯耳”而死。 见杨涟等人遇害,袁化中、周朝瑞吓的只能选择以钱赎命,然而钱是交了,可阉党并不愿意就此放虎归山,所以,当年八月十九日,入狱后一直病恹恹的袁化中因为药不对症,庾死;同月二十八日,周朝瑞“继之”。 待五人死后,阉党怕无法向天启皇帝和国内舆论解释,便移顾大章于刑部天牢,此时刑部尚书李养正跟阉党的关系密切,所以便在审讯时“一如镇抚原词,以移宫事牵合封疆,坐六人大辟”,这就在舆论上为阉党杀害杨涟等人做了背书。 得到刑部定罪的结果,天启帝便命令“移大章镇抚”继续追比,顾大章再也不肯去北镇抚司受刑,所以在其弟顾大韶前来探监时,服用了送来的毒酒,然而顾大韶不忍哥哥死去,下药的份量不足,顾大章虽然腹痛如刀搅,但却始终死不了,所以,他便在夜里,趁人不备之际,毅然自缢而死。 至此,杨涟等六君子,无一幸免于难······ 502.走一步看三步 “世子爷,钱禄急报,山东飞蝗,西三府相当一部分州县,恐怕今年要绝收了!” 金泰报告的时候,朱由崧正帮着朱慈焈按摩小身体呢,闻言,他头也不回的问道:“钱禄有说,会影响到今年临清这边的各项营收吗?” 金泰回复道:“钱禄不管营收这块,所以,有些情况他未必知道,但以奴婢之见,字花、赛马、赌毬乃至顺和店的正经生意都会受到不小的损失。” 朱由崧点点头:“也是,老百姓都没饭吃了,怎么可能还有余钱购买商货和消遣呢。” 说到这,朱由崧一边轻柔的逗弄儿子,一边命令道:“通知张祎,如果山东西三府真的出现了大灾,就想办法收拢一下难民吧,我们在小琉球的拓殖太依靠辽民了,这不好。” 金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请李公公通知临清那边!” 金泰虽然是世子府的奉副,但却知道分寸,不敢轻易越权去侵占李谙的地盘,这让朱由崧很满意,所以朱由崧问道:“你那个孙子是你后来收的,还是自家兄弟姐妹的孩子?” 金泰回复道:“是我姐姐的亲孙子,过继给我的。” “今年已经八岁了?” “是!” “岁数有些大了,不太合适放在驹儿身边,这样吧,去跟着由桦吧,将来也有个出路。” 跟着朱由桦当然不能与跟着朱慈焈相提并论,但朱由桦日后也是郡王,迎奉好了,也能保住富贵,所以,金泰还是很满意的,更何况,他有阴微的猜测,因此,应承的很快:“奴婢多谢世子爷的提携,一定让金意这孩子照顾好由桦小王爷!” 朱由崧失笑道:“没让你孙子去盯由桦呢,我自家的兄弟,用不着如临大敌。” 金泰笑道:“是,是奴婢误会了世子爷的意思,世子爷是要让金意看住了宁家老大。” 朱由崧摆摆手:“你那孙子才几岁啊,能做到旁若无事吗?既然做不到,又何必摆出一副不相信宁虎的样子来,孤是让你孙子去跟他们顽,跟他们交朋友,日后相互扶持,明白怎么做了?” 金泰恍然道:“是,奴婢明白了。” “明白,就下去吧!”朱由崧喝退了金泰,然后冲着小慈焈言道。“好儿子,快快长大呀,到时候爹爹可还需要你的帮助呢。”回应朱由崧的却是朱慈焈的啼哭声,但朱由崧却笑了起来。“好儿子,果然跟爹爹是一条心呢······” 朱由崧还在跟小家伙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金泰忽然又转了回来:“世子爷,杭州急报,李旦死了!” 朱由崧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谢友青不知道呢?” 对于李旦的死,朱由崧并不意外,但他不满的是,谢友青是六月中旬才从兴化府回的云梯关,却没有带回来李旦去世的消息,所以,朱由崧才有此一问。 金泰替不在场的谢友青分辨了一句:“根据安排在泉州顺和店支店的谛听打探,李旦应该是今年六月头上就病死在了同安县,但李家秘不发丧,一直拖到李旦的长子李国助冒险从日本回国后,才宣扬出来的,谢舍人不知道也是不奇怪的事。” 朱由崧释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郑一官会在四月匆匆来洛阳拜见,他应该是当时就探知李旦命在旦夕了,不过这样也好,郑一官很快就会跟李家斗起来,且看看,李国助是不是跟李旦一样知道礼数。” 金泰问道:“那是不是要请谢舍人去一趟泉州吊唁呢?” 朱由崧摇头道:“现在不过八月中,风期未过,匆忙南下,还是有危险的,但等到风期过了再说吧!再说了,现在去,人也早已经下葬了,全然已经是马后炮了。” 朱由崧的态度很明确,现在是面临挑战的李家需要福王府的帮衬,因此福王府可以拿乔一把,倒是不必上杆子表示什么,从而轻易就让李家维持了与福王府这种貌似平等的合作。 金泰提醒道:“世子爷,咱们可有不少南货倚仗李家供给啊!” 朱由崧早有定计,所以坚定的说道:“死了张屠户,未必就一定会吃带毛猪啊!” 金泰眨了眨眼:“世子爷的意思是,可以让福海号自行南下贸易?” 朱由崧让仆妇把朱慈焈带回黄氏身边,然后扭头跟金泰算账道:“今年年底前,福海号会有十四至十五只船,其中六只沙船和鸟船,八只或九只福船,如果这八只或九只福船全部用来运输移民的话,一方面我们没那么多流民可以输送,另一方面花费太多了,所以,我的意思,明年开始一半对一半,即一半的福船维持小琉球的移民和补给,另一半到广州,到安南去贸易,虽然后者可能有些危险,海路也未必娴熟,可一旦成了,日后就不会受制于人了。” 其实沙船鸟船这边,朱由崧也有另外的安排,即两艘维持对日贸易,一艘维持对东江镇的贸易,一艘训练水手兼向济州提供运输,剩下两艘中,一艘用来探索日本北部沿海地区,寻找另外可能的合作对象,另一艘则驶向图们江入海口处,与野人女真想办法进行联系和贸易;而就危险程度来说,两艘探索船其实不比南下贸易的船只安全多少。 思路客 金泰彻底明白朱由崧的布局了:“世子爷这是未雨绸缪,走一步看三步啊。” 朱由崧摆摆手:“出去一趟,我不喜欢人家溜须拍马的习惯都忘了?” 金泰表情一肃:“奴婢糊涂,还请世子爷见谅!” 朱由崧理解的笑了笑,问道:“有没有马齐的消息啊!” 谢友青把马齐送到兴化后,请了当地的医师帮忙治疗,但由于始终不见好,所以,马齐便坚持北上,以便死的时候离家近一点,所以,走走停停,停的时间比走的多,身子略微好转一点又继续走,以至于现在谁也不知道他走到哪了。 金泰回复道:“应该过了宁德,但还没有到温州。” 朱由崧叹息一声:“他这是求死啊,希望他还能坚持······” 503.迎战平埔番 当当当的警钟声响了起来,一名路通出身的教习随即冲入了宁虎居住的帐篷,向宁虎通报道:“总教头,土人来了!” 天启五年七八月间,宁虎率二百三十名民团弓手并二十余名路通出身的教习及三百名移民分乘五条小型内河木船,经过多次往返运输后,在淡水河上游一处被名为为芦花洲(芦洲区)的河心小岛上建立了河口乙字庄。 说是河心小岛,但岛洲的面积实际超过20平方公里,因此实际是不小的,不过由于岛上密布芦苇、红树林等热带、亚热带植物,所以数万年以来一直是动植物的天堂,并无本地土人居住,完全是一副蛮荒的状态。 因此,为了开垦出必要的土地,宁虎等人便依照当初的法子,在岛上浇泼各种油脂,然后纵火烧岛,从而在岛上得以成功立足。 只是,芦花洲上燃起的大火让淡水河流域生活的土人感到了极度的担心,因此,在部族祭祀的串联下,经过大部分村寨的长老的合议,土人们决心动员起来,一致将侵入自己生活区的外来拓殖者赶出家园。 但部分与河口庄探险队贸易过的土人村落却对这项决议不以为然----根据另一时空人类学家对台湾北部平埔族和高山族的人种分析、社会分析,曾经生活在台北地区的本地土著并不是同一族群的,所以,彼此间早有冲突,利益并不一致----这些土人村落不仅继续与河口庄的来人进行物资贸易,而且还把其他村寨准备起兵攻打乙字庄的消息有意无意的告诉了福王府的人,所以,宁虎等人对土人大队的来袭是早有准备的。 宁虎匆匆忙忙跟着这名教习来到砦墙边的瞭望哨,然后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起来,只见无数的土人正从淡水河的西侧较窄的河道凫水而来,然后在乙字庄开辟出来的空地上集合起来,且一个个手持奇形怪状的武器,在哪里闹哄哄的冲着乙字庄在叫骂着什么。 看完了土人的队列,从瞭望哨下来的宁虎下达了集合的命令,由于早有准备,所以,民团弓手们和其余移民们很快就集结了起来。 2kxiaoshuo.com 宁虎找了个高的位置站了上去,然后冲着被集合起来的部属们说道:“外面大约有一千到一千五百个土人,但我们只有五条木船,拼死了,能走三百人,那么留下的人人就是死路一条了。” 不少人的表情有些浮动,是的,谁走谁留呢? 但宁虎的话还没完:“就算是想走,土人也有独木舟之类的小船,保不齐,在水面上还要打一仗,更不要说,人家还可能一口气追到甲字庄去,到时候我们还能逃吗?” 王志钊振臂道:“不能,我们不能逃,逃来逃去,士气都逃光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宁虎点点头:“说的好,你们当中不少人是辽东来的,大明怎么败给建奴的,就是因为只知道逃,逃来逃去,就把自己逃垮了,毛帅不逃,反攻过去,结果发现,建虏也是一刀一枪能杀的死的,所以,我希望,大家伙今天也不要想着能逃,看准了,一刀劈过去,世界就清净了!” 宁虎其实不怎么会说动员的话,但他现在说的这些,还是粗粗的激励起了弓手们的血勇。 “好,是驴子是马,等一会就拉出来溜溜,现在我就不多说了。”宁虎结束鼓动,正式下令道。“乙字庄这边是顶在芦花洲最北面建的,北、西、东三面,能立足的地方有限,土人没办法堆积兵力,现在这三面,各留一百名屯户,弓手都安排在南面。” 平均2个普通屯户中就有1个手里有一支做工简单的长矛,可以对越过砦墙的土人进行捅刺,剩下的普通屯户手中也有钉耙、双股叉、铡刀这样可以作为武器的用具,因此将他们放在威胁程度不大的三面,问题不是很大! “李九、孙三、成老大,你们负责统一指挥屯户,”三名标行出身的教习应了一声,便带着普通屯户去东西北三面围墙处预备了,此时就听宁虎继续道。“汤振,你带火铳手上砦墙,居高临下,给我们支援,金过义,你带着弓箭手也一样去南面。” 汤振吹了声口哨,也不多话,便带着手下二十个火铳手上了砦墙,金过义也不紧不慢的带着弓箭手与汤振训练的部下来了个交叉布置。 说起来,四面砦墙都一样,外围竖着的都是整棵砍伐下来的树干,然后这些树干的顶部都被削减了,正好依次形成了垛口,接着内围有高度逐次下降的几个树桩,如此便形成了方便上下的台阶和方便站立的平台,守卫者可以顺着台阶来到平台上,并站在平台上通过垛口对外发射弓箭和铳弹,不过眼下乙字庄这边的弓箭手和火铳手的数量都非常有限,所以弓箭手和火铳手,就只能先集中在南面,放弃其他三面了。 看着汤振和金过义相继离去了,宁虎又命令道:“全部教习披甲!” 一边的刀盾手们纷纷帮各自的教习把甲胄穿上,其中,宁虎有一身朱由崧赐的文山甲,王志钊三兄弟及另外两名标师穿的是河口庄里不多的锁子甲,剩下的教习都是穿的皮甲。 等所有人甲胄穿好了,宁虎一举手中的武器:“开门,庄外列阵!” 之所以不据守砦墙,而是出寨列阵,主要原因有两个,第一,乙字庄的防御建设还不十分完善,没来得及挖护城河,也没来得及布置拒马,此外也没来得及在砦墙内外涂抹河泥以防火,这万一被土人突近了射来火箭的话,只怕会有一定的损失; 第二,宁虎的心很大,他不单单想要打退这些进攻的土人,而且想要一口气把土人都吃下了,这样一来,万一土人提前因为士气不振而溃散了,再从寨子里杀出来,就怕会晚了一步,让相当一部分土人逃出生天了。 “汤振,金过义,你们掩护全军列阵,别让土人轻易冲上来了。” “明白!” “是!” 站在砦墙后小平台上的金过义和汤振一前一后的应诺道:“总教头放心,我们保证绝不让土人轻易冲击阵列了······” 504.战胜(年初二加更) 正所谓不列不战,队列完成前一向是最危险的时候,这个时候有所准备的敌人若是发起进攻的话,就会造成本方的极大混乱,进而对战局的发展造成某些不可测的影响。 然而,宁虎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不,这边乱糟糟的土人们都还没有集结好呢,又如何能轻易发起对河口庄民团的进攻呢? 当然,有勇气的土人也不少,其中莽夫也很多,所以,零零散散的便有几个自持武勇的土人,不顾本方还没有成形的队列,拿着简陋的武器,张牙舞爪的向出阵的民团冲来。 结果,手持强弓的金过义例无虚发,连续三箭,射倒了三名出列的土著。 对于,金过义投过来的挑衅的目光,汤振冷笑着举铳瞄准着。 由于有垛口支持,所以无需支架的汤振好整以暇的扣到扳机,将早就点燃的缓燃火绳顺顺当当的送入药门,随着火绳引燃引药,砰的一声巨响后,远处正在冲来的一名土人整个的飞了出去,待其落地时,手足一阵颤抖后,便彻底没了呼吸。 透过硝烟,汤振冷然的回眸望向金过义,是的,比射速,火铳肯定是比不过弓箭的,但比起杀伤力来,火铳可就甩弓箭几条街道了。 姑且不说金过义对汤振的回应是做如何的表情,土人这边显然是被民团的远程杀伤力给吓住了,所以,原本冲出去的勇士,现在也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如此一来,就更不能阻止宁虎等人的排兵布阵了。 趁着土人这边一时的慌乱,宁虎指挥三个曲的刀盾兵以品字形布阵,具体到单个曲的话,则以三人组成一个小队,三个小队组成一个中队的样子,摆出了一个一队突前、一队堕后,三队中间横阵的十字状的队形。 至于着甲的教习们因为本身也不善于战争,所以都簇拥在宁虎的身后,稍后,他们将跟宁虎一样,成为突击的开路力量,带领三个品字形十字状的队伍冲击面前倍数的敌人。 宁虎这边的队伍基本成形了,那边土人也似乎整好了队列,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双方都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而是在过了一会之后,由土人这边首先派出了使者。 “这里,是我们的家园,你们不是我们,离开这里!” 土人使者的话,虽然有些颠三倒四,但不能不说是义正严词,但问题是,现在是弱肉强食的时代,一切都是靠拳头说话的,所以,宁虎只是回应道:“这里现在归我们了!” 土人使者气急败坏的回去了,很快一名巫师样子的土人走到阵前,神神叨叨的跳了会舞,然后手中的木棍向宁虎这边一指,千余土人便呐喊了一声,拔腿开始向宁虎攻来! 见土人来袭,汤振不待宁虎命令,在估摸着土人已经进入到了猎鹿铳的射程后,便大吼一声,指挥着20个火铳手对着土人进行射击。 因为,土人的队伍很密集,所以民团火铳手的射击很少有落空的,被打中的土人不是如遭雷殛般瞬间丧失了性命,就是抱着被打飞的手臂手脚在那哇哇大叫,但因为祭祀之前的鼓励,一众土人并没有因为自己同伴的遭遇而胆战心惊、失去战斗意志,反而视而不见的继续快速迫近,倒是初上战场的火铳手们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几十息都打不出第二发铳弹来。 见火铳手们银样镴枪头的做派,金过义得意的笑了笑,然后也下达了抛射的命令。 根据金过义的命令,民团弓箭手们开始不断的将弓箭抛射到了进入射程的土人头上,从天而降的弓箭带着抛物线和自由落体带来的加速,倒也让不少土人因此受了伤,其中还有几个倒霉的被射中了眼睛和耳门而直接丢了性命的,但问题是,弓只有11张,实在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阻止土人的大举涌上。 眼见得土人很快就要冲到民团在砦墙外的阵列了,不少将身子埋在盾牌后面的刀盾手腿窝子都已经打颤了,就听宁虎咆哮一声,带着披甲教习们便杀入了土人的队列,但此时原本在训练场上训练的好好的刀盾手们反都懵逼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砦墙后的汤振看到了,一铳打在了某位刀盾手的身边,这才如按动了电钮一般,让回过神来的刀盾手们一边大喊大叫着发泄着自己的不安,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和防具,如恶鬼一般冲向土人群中。 小书亭app 此时,展开冲杀的刀盾手们多半都已经忘记了王氏三兄弟教的合击术,只顾着捉对厮杀,好在披着各种甲胄的宁虎等人已经所向披靡的为刀盾手们打开了进攻通道,再加上土人的武器实在简陋,进攻技巧也非常落后,所以,并未给单打独斗的刀盾手们造成多少的伤亡,以至于刀盾手们打着打着便逐渐找回了训练场上感觉,并且逐渐以邻近三人组合成团,终于是捡起了差的被他们忘干净的合击术。 一旦合击术被大规模的运用起来,土人就愈发挡不住弓手们的进攻了,再加上,砦墙上,民团的弓箭手和火铳手还在不断的对土人后阵施加压力,所以,当土人首领们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时,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已经杀透了土人阵列的宁虎等人,反过来兜住土人实施围杀,某些聪明的土人见势不妙便鬼哭狼嚎的向最近的河边跑去,在这些土人的牵动下,土人的士气以眼睛可见的速度垮了,民团的刀盾手们乘胜追杀,逐渐把剩余的土人都逼向了西面的河边。 但河边并没有逃生的工具----土人乘坐的独木舟都留在了河口庄民团的包围圈外了----少数会游泳的土人只能跃入水中,独自逃生,而剩下的都成了瓮中之鳖。 其中有些土人丢了手中武器,乖巧的伏地投降了,还有些土人却高喊着某些听不懂的口号,进行了拼死反击,但这种最后一搏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即便侥幸杀伤了个把民团弓手,最终也逃脱不了战死的结果······ 505.乘胜追击(五更完毕) “咱们的人一共战死了十七个,另外有二十三个伤势比较重,还有三十个左右的轻伤。”负责乙字庄屯户管理的典薄曹青向宁虎报告道。“江大夫正在救治他们,但重伤的最好还是送到甲字庄去让曾先生救治比较好。” 曾有亮这次到小琉球,不仅仅是为了给马齐看病,他还肩负着依照朱由崧的规划,建立一个医疗站的任务,这个医疗站的规划大致是仿照了另一时空的军人疗养院和现代化病院,所以救治条件远比草创的乙字庄要好太多了。 不过宁虎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听着,就听曹青继续道:“生番这边,清点下来,一共有一百五十八具尸体,被抓住的一共是八百六十二个,其中有一百五十三个是重伤,估计是救不了的。” 宁虎不知道生番这边具体拼凑了多少人来进攻乙字庄,但他战前预估是一千五百人,因此可知,此战中差不多约有300多号生番最后逃走了,当然,其中有多少人是死在了河道中,又有多少人会因为战时感染而死,他就不清楚了。 “现在有个机会!”宁虎看了看身边同样脱力的王志钊等人。“生番这边应该是倾巢而出了,剩下的应该只是些妇孺老弱,如果现在我们能加以扫荡的话,不但可以清理出一大片土地来,以便日后移民拓殖建立新庄,而且还能获得不少的妇女。” 汤振眼眉一挑:“我看行,这弓手也好,还是普通屯户,没有娘们,这心就定不下来。” 金过义调笑道:“我看不是弓手屯户们心动了,而是你老兄按捺不住了吧!” 汤振冷然道:“鬼扯什么,这帮生番娘们我们不是没见过,又瘦又黑,碰了做梦都要被惊醒了,也就是那些屯户没得选,估摸着可以荤素不拘,咱们爷们能喜欢那个?” siluke.com “老汤说的对,”边上另一位教习商与之附和道。“这些生番娘们就留给屯户和弓手吧,我们总要回大明的,总不能到时候拖着个生番小崽子回去吧。” 另一位教习霍鹰说道:“我是不准备回大明了,但老婆孩子会过来,所以也无福消受啊!” 宁虎瞥了一眼说要回大明的商与之,头却转向了曹青:“曹公公以为呢?” 曹青反问道:“是不是要报告给王公公知晓啊!” 王乾跟宁虎之间的争夺,曹青也不是不知道,所以,可不敢夹在两人中间了。 但宁虎却道:“兵贵神速,这万一让生番跑了,日后在卷土重来的话,麻烦就大了!” 曹青苦笑起来,是的,宁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自是不能放虎归山的,但更关键的是宁虎就在这里,而王乾却在甲字庄鞭长莫及,真不答应,宁虎自己也能带着民团去干。 所以,无可奈何的曹青表示道:“宁总教头如果想要去清缴生番村落的话,我是不能阻止的,但现在手头上这八百多号生番俘虏怎么处置?” 宁虎回应道:“其中重伤的也别麻烦了,一刀砍了就是,剩下的七百多人我想这么处理,第一,我会留一条船下来,你这边先把民团的重伤员运回甲字庄去休养治疗,然后再分批把这些生番押回甲字庄,相信,王公公这边会妥善处置他们的。” 这些生番俘虏运回去后,可以用在铺路、修渠、砍树、平整土地等多项劳作上,可以大大的减轻移民的工作压力,想来王乾再跟宁虎过不去,也是会欢迎的。 “在没押回去之前,先把这些生番关进庄子,屯户先带着帐篷、雄黄和必要的锅碗瓢盆等家伙什住在庄子外面,堵住了南北两面的寨门,再安排一些持矛的屯户定期巡逻,防止生番逃跑就成了。”宁虎继续说道。“中间再饿生番几天,保管一个个都成了软脚蟹,在押回甲字庄的时候,根本就不会逃走和反抗。” 曹青点头道:“也只好如此处置了。” 宁虎又道:“不过,三百屯户我得带走一半,一个是让他们帮着搬运一下粮食,另一个则是到时候再抓了人,我得安排他们押解回来。” 曹青能说什么时候呢,只有答应而已:“成,就按宁总教头的意思办,不过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宁虎应道:“宜早不宜迟,但首先帮着你们把人关进庄子里,然后该拿出来的,都先拿出来才好!” 曹青应道:“那就拜托了······” 和曹青敲定后,宁虎开始脱身上的铠甲,没错,仗都干完小一个时辰了,他才刚刚开始卸甲,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防止所谓的卸甲风,当年赫赫有名的常遇春就是死在卸甲风上的,所以,不仅仅宁虎如此,就连他身边所有的披甲教习也都一样,要到汗水全部收敛,毛孔都收缩后才开始脱下沉重且充满血腥及汗臭的甲胄,至于对甲胄的清洗和保养,则要到洗漱及更换衣物后才进行的。 只是,卸甲之后,宁虎并没有立刻去洗漱,而是走到已经缓过气来的刀盾手之间:“弟兄们,说实在的,今天你们的表现实在是不好,你们的教习已经被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们稍后是逃不了被他们咒骂了!” 原本兴高采烈的刀盾手们一下子垮了脸,但宁虎的话还没结束呢:“但毕竟是打赢了,而是是初战告捷,所以该赏的还是要赏的。” 众人顿时欢声雷动起来,此时就听宁虎说道:“别高兴太早了,大家辛苦一点,跟屯户这边换一下防,看住了这些俘虏,等屯户把庄子里的东西搬出来了,我们再帮忙把俘虏都赶进去,等做完这一切了,老子带你们去清扫这些生番的老巢。” 听说还要去清扫生番老巢,弓手们的脸再次垮了下来,但宁虎也不讳言:“生番的精锐应该是被我们扫荡一清了,去清扫生番老巢,就是去抓那些妇孺,等抓足够了,第一批就分给你们当老婆,你们要不要啊!” 弓手们错愕之余,一下子喧闹了起来:“要,一时间没有汉人婆娘,生番娘们也好的······” 506.柳河惨败 由于淡水河中游平原的土人群体中的精壮几乎丧失殆尽了,所以宁虎接下来的清扫很是顺利,短短十几天内就抓了近三千名老少妇孺,几乎把周边拒绝与河口庄贸易的土人顽固派给清扫一空了----某些侥幸提早撤离的部族,也不得不远离了这片平原----整个地区只剩下了少量愿意接受汉化的土人村落存在,从而为后续移民开辟了极大的生存空间。 但宁虎的胜利,放在整个小琉球的拓殖上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而已,要知道,随着在澎湖碰壁后的荷兰人在台窝湾建立商馆和要塞,福王府迟早是会与西班牙人、荷兰人撞上的,那个时候才会是宁虎他们真正的考验呢。 ahzww.org 按下朱由崧在小琉球的拓殖不说,让我们把视线回过中国的北部,这不,在六君子相继遇害、朝堂上东林党的势力被驱逐一净后,作为东林党硕果仅存的大佬,以大学士身份出任辽东督师的孙承宗再也坐不住了。 或许为了证明东林党人也能干实事,也能替君父分忧,亦或是对阉党鼓噪的浪费国帑的回应,孙承宗便与麾下辽东总兵马世龙一起筹划对辽西实施反攻。 正巧,当时有个生员叫刘伯镪的,从后金控制区逃了回来,也许是为了避免投敌的罪名,他对地方官进言称,耀州方向后金守兵不满三百人,朝廷可以派兵轻易将其夺回,相关信息逐级上报,传到了孙承宗耳里,孙承宗便计划兵分两路进军,一举收复辽河以西地区。 天启五年八月二十四日,马世龙奉孙承宗之命,率领麾下前锋营副总兵鲁之甲、参将李承先等十二万人北进,准备一举夺取耀州等明金之间的缓冲区域,将战线推进至辽河以西地区,收复之前王化贞、熊廷弼丢失的广宁等地,进而为下一阶段收复辽东奠定基础。 但孙、马二人策划的这次军事进攻是在许多条件都不成熟的情况下,为了摆脱困境而勉强发动的,所以当时的军心士气并不具备一战----在开拔前夕山海、前屯、宁远、松山等处纷纷出现了士兵因为马料银子而哗变的现象,时任兵部尚书的王在晋对有非常明确的评价,即“军中缺粮则兵饿死,缺马乾则马倒死,止缺马乾三分,兵何以噪。盖枢辅急欲进兵,兵畏出征,籍口索饷,为逃散计而以为军饥鼓噪。则近于欺矣。甚矣,边兵之难御,而枢辅之不度时审势也”。 王在晋的话怎么理解呢? 很简单,如果真是缺粮那士兵会饿死,缺马料马会饿倒,只缺三分马料银子,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哗变的真实原因是士兵畏惧出征,所以在孙承宗急于进兵的前夕为逃散作打算,也就是先将银子要到手,能要多少就要多少,最好是连不该发的也预支到手,或者干脆谎称三个月都没有发银子了,而上阵以后就逃遁,如此既能保住性命又能拿到银子。 因此,这件事情其实是兵不可战的征兆,不过已经焦头烂额的孙承宗已经骑虎难下,根本没办法理会了,所以,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拼命要求中枢给他再拨银子。 银子的事情还没解决,战争就爆发了,这样一来,结果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更为不堪的是,孙承宗还强令觉华岛的明军水师于八月二十七日赶到三岔河口,协助马世龙部过河,但问题是,对于海上有没有风啊、潮汐对不对等问题,孙承宗是一概不管,于是,觉华岛的明军水师理所当然的没能按期赶到。 不得已,鲁之甲、李承先两部只能以找到的小渔船运兵过河,一次只能过十几个人,运了整整一天,才运过去800人左右,不但严重拖延了行程,而且还让后金方面有了防备。 话说,当时耀州城正在重修之中,城墙只有一人多高,城内守军也只有阿巴海(黄台吉)手下正白旗的两个牛录,不过是三百多人、绝不到四百的样子,以800人去进攻,其实也不是没有胜算的,但明军连夜进攻不但没有胜利,而且天亮之后,耀州城里的后金军一个反击,就把鲁和李的两部明军给彻底打垮了。 随后,耀州城里的后金军出城追杀鲁之甲和李承先部,鲁之甲与李承先在混乱中先后战死,中军钱应科则在逃回三岔河西岸时不幸落水溺死,对耀州的攻击就此彻底失败了。 听闻进攻耀州失利,后金军大举攻来的消息,明军各部不辩真伪,也不派人查验敌情,转头就跑,跑着跑着,手下那些原本就军心不稳的将士便丢盔弃甲,消失不见了,于是乎,堂堂十二万大军到最后只剩下五万八千人还算完整,其余不知所踪,成为了莫大的笑话,也就是后金这边兵少没船,没想着过河捡便宜,否则,又要让后金不知道捡去多少装备了。 原本自金复北上的东江镇进展还比较顺利,先后围杀了30多名后金旗兵,待听到耀州方向失败,后金军西面无警,主力将毫无牵制的用于辽南方向后,东江镇便也滑脚丫子溜了,由此,东线的牵制作战也失败了。 损兵折将一无所获,孙承宗和马世龙各自埋怨,但对于朝廷还是要有所交代的,所以,孙承宗便避重就轻的上奏称,袭击耀州的行动因为觉华岛的舟师失期不至,暂时搁浅了,鲁之甲和李承先的意外死亡则是“巡河哨败”导致的。 对于孙承宗所说的“觉华岛水师失期不至”,王在晋的看法是“按陆兵可以程计,水兵不可以日计,水陆约期于二十七日举事,水兵并无消息。世龙料理如此,焉得不败。” 至于所谓耀州之战搁浅一说,宁远理刑同知程继偀揭露道:“辽广继沦奴逞四载,而袭耀州者实挑之,袭耀亦匪失计也,夫在以全军为掩耳之计,而盗强敌之铃耳。然济河者没矣,未济之旅一奔数百里······” 所以,尽管对孙承宗很是失望的天启帝看在他是自己老师的份上,对孙承宗进行了挽留,但面对各种揭露的孙承宗自己没脸继续担任辽东督师了,于是,孙承宗再三请求辞职,对此,天启帝误以为孙承宗是在跟自己讨价还价以及表达对杨涟等人身死的不满,生气之余,便批准了孙承宗的辞职······ 507.熊廷弼之死 柳河惨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北京,熊廷弼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对于熊廷弼的死,有人说是因为党争,但事实上当初三法司会审时,只有顾大章为熊廷弼辩护,认为熊廷弼不应和王化贞同罪,其余人都支持熊廷弼和王化贞同罪的,而在参与会审的三法司中,左都御史邹元标是东林党领袖,大理寺卿周应秋当时还不是阉党成员,刑部尚书王纪中立,因此可知熊廷弼被判处死罪,和他在泰昌元年九月,九卿六部会议时被罢免辽东经略是一样的,都是人缘不好、没人为他说话的结果,和东林党、魏忠贤关系不大。 当然,后来嘛,熊廷弼的确与东林党走的比较近,所以同案的王化贞被杀了,他却在东林党的保护下,暂时保住了一段时间的性命;但成也东林党,败也东林党,由于熊廷弼跟东林党走近了,所以,在阉党与东林党的斗争变得激烈后,他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阉党要拿下来立威的一个目标,只是,这其实也不是熊廷弼最终难逃一死的根本原因。 真正让熊廷弼命丧黄泉的还是天启帝对他的愤怒。 事实上,当初广宁失陷后,天启帝虽然对熊廷弼很是失望,但并未因此重责熊廷弼。 这一点可以从天启帝对熊廷弼和王化贞一人逮捕一人回家候查的处置方式不同,可以看出来的;此后,郭巩和周宗建二人对熊廷弼案的争辩、熊廷弼被弹劾在监狱内外交通(给人逮住了现行),给了天启帝一种熊廷弼积极找人救护脱罪的印象,但这并没有引发天启帝对熊廷弼的愤怒,甚至还认为这是人之常情,毕竟,千古艰难惟一死嘛,是人都有求生欲望的。 然而卖身投靠魏忠贤的冯铨此时向熊廷弼发出了致命一击----因为朱由崧早年给天启帝送小说的缘故,天启帝很喜欢读这种闲书,结果冯铨便拿出来一本《辽东传》给天启帝看,这是一本街头刊物,内容表达了对熊廷弼的同情,但问题天启帝读罢之后,却认为这是熊廷弼自己在给自己脸上贴金,然后裹挟民意倒逼中枢释放自己,这就让天启帝很是生气----天启帝认为熊廷弼此人实在奸巧,便下令处决。 看到内阁奉旨票拟的结果,王体乾觉得不太妥当,便进言天启帝在圣旨中加上了“卿等面奏”之语,把杀熊廷弼的责任推到内阁身上。 ranwena.net 就这样,天启五年八月二十五日,圣旨正式颁下,内中诏曰:“八月二十一日······卿等五员(指内阁众人)面献刊行有像辽东传一册······奏曰,此熊廷弼所作,掩饰夸功,希图脱罪,朕亲览之,竖发切齿,此盖熊廷弼奸谋不淂肆行于朝,今又敢以流言煽惑于野,且心怀不轨、辱国丧师、恶贯满盈、罪在不赦······又刻书惑众,情益难容······宜亟加两观之诛庶,大快万民之愤,卿等既拟谕来具见献书,忠恳至意,朕甚嘉焉,卿等可即传示刑部等衙门,着便会官速决了,以为人臣辱国偷生、罔上不忠者之戒,特谕!” 如此一来,熊廷弼就在劫难逃了,当晚根据新入内阁的黄立极“半夜传旨,即能了结”的建议,熊廷弼在留下了“他日倘拊髀,安得起死魄?绝笔叹可惜,一叹天地白”的绝命诗后,被砍下了脑袋。 但这件事还不能让天启帝解气,于是,天启帝又命令传首九边,以为各地文臣武将戒;与此同时,天启帝还下令熊家人立刻离京回乡,不得收敛熊廷弼的尸骨;此外,为了让杨涟一案做的天衣无缝,阉党干将梁梦环蹦出来控告熊廷弼生前曾贪污军资十七万两白银。 而另一位御史刘徽又说熊廷弼家产值百万两银子,应该没收了充作军费。 正为了孙承宗之败而焦头烂额,不知道从哪里筹集重组辽西军队军饷的魏忠贤立刻建议天启帝对熊家进行追赃,但事实上熊廷弼家里是没有那么多钱的----百万两白银,在明末可是一个空前惊人的数字,以福王府为例,福王和朱由崧父子想尽一切办法捞钱,这些年下来都没有五十万两的积蓄,何况区区一个熊家呢----所以,追赃演化成了抄家,抄家又演化成了株连,以至于就连熊家的亲戚、早就分开的本家都被查抄,熊廷弼的长子熊兆珪也在被逼无奈之下被迫自杀身亡······ 熊廷弼的死当然有咎由自取的成分,所以得到消息的朱由崧并不为他难过,但同时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就不得不让他重视了:“皇帝有意在各营中设置监督太监?” 在各级部队中布置坐营监枪太监听起来是为了加强对军队的控制,但反过来一想,那就是天启帝已经对各级将领的怀疑已经不加掩饰了,不过,这也很正常,前方一直说形势大好,反攻在即,然而结果却是一个失败接一个失败,所以,皇帝肯定担心局面是不是已经失控了,亦或是有谁在故意蒙骗自己。 “俞义的报告是这么说的。” 得到确认的朱由崧陷入了沉思之中,监军的存在固然会加强皇帝对军队的控制,但也不能排除因为监军贪鄙、不懂军事的缘故,造成的多头指挥,所以,未来他要保持监军制度的话,恐怕还需要培养一批懂军事的內侍才好。 不,朱由崧又自我做了否定,是的,监察体系未必要放在明面上,完全可以采取“十人团”、“三十人团”的组织形势,在未来新军内部安插眼线,布局掌握的,还可以因此在重点监控单位上搞多重监控,互相警惕----未来新军的高级干部不可能不知道军内存在监控体系的,但由于多重监控的存在,所以他们绝不可能发现所有的监控者的,心中存在某种顾忌,自然就只有奉献忠诚了----如此一来,基本上,也就万无一失了。 “好,我知道了,”朱由崧挥手喝退了裴渡,等裴渡的身影彻底从自己视线里消失了,朱由崧淡定的说道。“且再等两年,重心就要放在建军上了······” 508. 从阴谋论的角度讲,孙承宗这个时候再三辞职,除了被阉党组织的言官、扒干净老底、羞于见人外,还有甩锅的意图----袭击耀州的行为已打破了辽东战场上的相持局面,明军所面临的将是后金疯狂的报复,而新败过后的明军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形势堪忧,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担任辽东督师的职务,就相当于坐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 所以说,天启帝和阉党的政治经验还弱了一点,看到孙承宗主动放弃兵权以及一年六七百万两银子的军饷控制权,便不明就里的坠入了毂中,轻易的就让孙承宗金蝉脱壳了。 然而,捅下了娄子的孙承宗走了之后,他留下的烂摊子由谁来收拾呢? 天启便寻朝堂后,思来想去,最终选择的是高第以兵部尚书的身份经略蓟辽。 高第,字登之,滦州(唐山滦县)人,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为官清正廉洁,颇受人民爱戴,曾任临颍(今河南省漯河市临颍县)县令,大开官仓赈灾救荒,“医活数万人”,在巡抚大同期间,更有掏个人腰包助边将抚赏的光辉行为,军中口碑极佳,天启四年(1624)一度致仕,然而不足一年又复出,任兵部左侍郎管工部右侍郎事,也算是文臣中比较知兵的。 作为忠君爱国的臣子,高第自然是不能拒绝国家的任命的,便在危难中接过了重任。 然而,知兵的高第到任后,很快发现了孙承宗刻意隐瞒的窘境----兵马溃散、人心不齐----很显然,以现在辽西明军的情况,根本不可以与后金主力会战。 高第有些晕了,此时兵科给事中李鲁生给他支了一招:赶快收缩兵力,撤离没有城防设施的右屯、锦义等地,归并坚城宁远,坚壁清野,深沟固垒,做好迎战准备,如此或可以“遏贼不得西突。” 高第此前已经觉察到宁远以东的锦州、松山、杏山、右屯等城不是“大而朽坏”就是“小而低薄”----孙承宗几年下来花了近千万两银子的筑城费用,结果是筑下的城池根本没用,真是没什么可以说的了----而这些地方又全是“前锋游哨之地”,他本来的预案也是“夏秋无事防护屯种,入冬遇大敌则归并宁远以便保守”。 如今一听李鲁生的提醒,顿感形势紧迫,于是紧急向关外发出严谕:“昨日边衅已开,敌人寻思报仇,将大举来犯,此何等时也,犹不思护内而防外乎?” 于是高第便严令前线各级将领迅速撤离右屯、锦义等没有城防设施的地区,集结在坚城宁远“共图防守之策。” 但高第的命令被那位民科军事专家给硬顶了回去:“据锦右粮屯通判金启倧呈照,锦、右、大凌河三城皆前锋要冲······兵法有进无退,锦、右一带既安设兵将、藏卸粮料、部署厅官,安有不守而撤之?万万无是理······锦、右动摇,宁前震惊,关门失障······必如阁部言之又让,至于无可让而止,今只择能守之人左辅守大凌河,樊应龙等守右屯,更令一将守锦州······三城屹立,死守不移,且守且前,恢复必可······则听之能者,本道说一声明白便去也。” 不过有个问题是,关于阉党干将李鲁生提出的“收散兵归并宁远坚守,坚壁清野(坚壁清野就包括收走或销毁右屯粮料);吊死扶伤,严惩柳河败军之罪魁,鼓舞士气;要毛文龙提兵牵制,使老奴首尾不得相顾”三项主张是走的公开讨论途经,而这位民科军事专家却是以揭帖的方式宣布绝不执行的。 揭帖不是上疏,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传单,这位民科专家拿来在军中广为散布,鼓动舆论,却不正儿八经的跟上级探讨,不跟朝廷争辩,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暗搓搓的自行其是,就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了? 有人肯定会说,既然这位民科专家如此跋扈,拿下他的职位就得了,可问题是,这位民科专家一贯见风使舵,如今更是对魏忠贤吹捧有加,所以,阉党高层拿他当自己人来看,以至于不久之后的天启五年十二月,在当时辽东官员大批被处理的情况下,此人还高升了山东布政使司按察使仍管宁前道,实属异数。 yyxs.la 为此,后来抚宁侯朱国弼在上疏中专门做了揭露,即所谓“柳河之败得以钻刺而乔迁,羡干父一认之有灵”,既然这位民科专家已经公然的拜在魏忠贤的门下,那么即便高第这边有李鲁生的协助,依旧是奈何不了这位的。 既然高第奈何不了这位的阳奉阴违,那么来年大战的开始阶段明军的被动也就可想而知了······ “世子爷,谢舍人急报!” 朱由崧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小零件,一边头也不抬的对裴渡说道:“念!” 裴渡这才大致报告道:“谢舍人说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土人攻我乙字庄未果,宁总教头率民团随后反击,一举击破十七个土人村寨,斩杀土人精壮八百余,虏获土人二千七百百余口,以上多为老少妇孺,请示如此处置。” 朱由崧眨了眨眼:“这土人倒是不禁打呀,民团才训练了几个月,兵力又不多,居然能横扫一片,收获还这么大,真是不可思议,对了,收获这么大,我们损失多少人呢?” “战死者五十七人,重伤者七十余人,其余轻伤,”裴渡又看了一眼报告后,向朱由崧说明道。“重伤者中有几十名是普通的屯户,应该是到后来上阵的人手不够了,紧急拉上去充数的。” 朱由崧搁下手中物件,想了想,决定道:“战死者查一下有没有亲戚在河口的,把许诺的地分给他,若是没有亲戚的,我们给他们建祠堂,保证香火血食不绝,人不做孤魂野鬼;至于重伤者或其他有功人员,按约定赏赐就是了,不能让人流血又流泪。” 说完这些,朱由崧接着宣布土人的处理方式:“土人妇女,先安排给这次有功人员为妻妾,其余的和小童一起看管起来,做些清闲活计,不要让人死了,日后逐一分配给那些表现较好的屯户,至于土人男丁,我们现在的移民还很少,有些前期的苦活累活就让他们做吧,其中干活卖力的、愿意归化的,三五年后可以一样视作移民,分配土地给他们耕作,日后一样授地······” 509.宗室限禄法(年初三加更) 朱由崧不是圣母,在这大争之世,他也没资格做圣母,所以,对于小琉球的土人,他只能说是抱歉了,毕竟,他不想日后做个受尽凌辱后死去的亡国之君,那他就只能将更弱小者作为自己壮大的养分了。 “小琉球这边就这么安排,谢友青第二件说了什么事情吗?” “谢舍人第二件事是说,他在泉州得到消息,颜思齐暴毙了,现在二十八社内部正在争夺老大的位置,郑一官希望我们能支持他上位。” 颜思齐是今年重阳节那天死的,当天他喝了不少酒,然后去登高,结果不知道是被人暗杀了,还是怎么回事,上山时好好的,下山时人已经没气了。 颜思齐一死,二十八社的核心就瓦解了----其实颜思齐死之前,28人中就有人已经先死了,其中有人是行船遇到风浪,船覆而死,有人是遇到海盗,抵抗时战死的,还有人生病而死,所以,等到颜思齐死时,原先的28兄弟实际只剩下了20人不到----其中不乏有人觉得移民小琉球是投入大产出少的亏本买卖,不想做了,于是散伙了,但诸如郑芝龙这样的,却窥视着二十八社剩余的资产,正在摩拳擦掌。 朱由崧有些好奇的问道:“郑一官有说需要我们支持些什么吗?” 裴渡再次看了看谢友青的报告,然后回复道:“钱,郑一官希望我们能赊借给他至少二万两白银,另外,他需要一些甲胄和船只,所以,郑一官还希望我们能把今年在漳泉两地拿到的船先借给他,他日后加倍奉还。” 朱由崧伸手摸了摸鄂下的短须,小声算计道:“颜思齐死了,今年他答应的船自是落空了,若是再把漳泉这边的船转给郑一官的话,等于之前决定的,明年开辟南方航线的事就彻底泡汤了。” 裴渡知道朱由崧其实是在自问自答,所以并不敢接口,此时就听朱由崧继续言道:“不敢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水手这块不用那么紧张了,有足够的时间多训练两批水手出来,如此,各船的人手也可以多休整几日,还能跟郑一官结个善缘。” 话虽如此,朱由崧还是更多权衡了一会,这才做出决定:“给云梯关那边去信,郑一官所求借款可给三万两,稍后洛阳这边会通知福州、泉州并广州三地顺和店支店各支借一万两出来的;郑一官所求盔甲,洛阳这边也会安排发出,但数量不会太多,先给锁子甲一百领;至于船只,孤也答应了,由谢友青自行安排交接。” 朱由崧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另外,再通知谢友青,现在云梯关船场一年造一只船、修两只船的规模还是太小了,继续加大投入,明年年底前务必保证达到每年造两条千料以上大船,并同时维修三至四只船的能力;若是船匠不够,就去清江浦那边挖,去闽广找,还有就是,让郑一官也帮忙寻找一些船匠来,他要拿本藩的好处,多少得给些说法。” 裴渡刚想领命而去,朱由崧唤住他:“关于小琉球这边使用火器的报告一并送来了吗?” 零点看书 裴渡回答道:“这份报告走的是赵山那边的急报线路,所以是单独送来的,小琉球的其他报告应该是走常规线路,可能还要两天才能送达。” 朱由崧叮嘱道:“到了以后,你立刻送来。” 说罢,朱由崧才让裴渡离开了,等裴渡走了以后,朱由崧把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中的黄铜小零件,这零件是朱由崧正在研究的蒸汽机上的一个重要配件。 是的,朱由崧脑子里的机械知识、化学知识已经基本上用完了,所以,对于蒸汽机的研究,他也只能一点一点的进行摸索----朱由崧准备先搞瓦特蒸汽机,然后再搞高压蒸汽机----好在大致原理他是还是能拼凑起来的,因此,现在比较重要的是具体的组合应用,但完成这一步并不容易,朱由崧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呢。 朱由崧正在摸索着,金泰沉着脸走了进来:“世子爷,京师消息,朝廷要行宗室限禄法了。” 所谓宗室限禄法是天启五年年初由阉党成员,江西道御史田珍提出来的,他建议以万历四十八年各地宗室的总禄银计206000两白银为限额,今后除亲王本人依旧享有每年10000石(实际到手只有2000石)禄米外,其余世子、世孙、郡王、将军、中尉各按等级,平均分配这20多万两中扣除亲王份额后,剩下来的禄米,而且日后,无论藩王子孙增加到多少人,也全部在这个限额里进行平均分配。 田珍的建议,固然能有效的控制宗室经费的恶性膨胀,但如此一来,郡王及郡王以下的宗室子弟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因此,提出这个建议的阉党,在士林中的名声不佳后,又彻底得罪了宗室们。 尽管宗室的实际政治权利几乎等于零,但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因此,阉党便成了失道寡助的那一个,一旦天启皇帝出了什么意外,灰飞烟灭也是理所应当的。 “行就行吧!”朱由崧苦笑道。“反正我和由渠也不差这点禄米。” 初封郡王2000石,折三发放,也就600石,折二发放就只有400石,综合下来也就是一年300多两银子,朱由崧手一抖,这点银子也就省出来了,自然不会过于计较了,倒是那些中尉的家庭就惨不忍睹了,但朱由崧想救也是救不得的,否则一个居心叵测、串联宗室的帽子扣下来,天启帝再怎么大度,都要把朱由崧送进凤阳反省了。 金泰却提醒道:“世子爷,您可别忘了,王府如今有一笔绝大的开销啊!” 金泰指的当然不是小琉球的移民拓殖,而是福王万年吉壌的营建,由于,视死如生的观念,福王对自己日后归宿的营建也是不遗余力的,预估没有几十万两银子,是达不到福王的要求的。 可问题是,农民起义一来,福王绝没有机会葬在北邙山下的,这笔钱实际是等于打了水漂的,然而,不花又不行,这可是孝道啊! 所以,朱由崧苦笑着说道:“也不差这几百两银子吧······” 510.再临隐岐(五更完毕) “家主,明人的船来了!”在隐岐氏的居馆中,五箇胜次郎调匀了呼吸javascript:;,向当主隐岐清泽报告道。“但不是上次那条船,而是上次来的那伙明人的同伴。” 隐岐清泽立刻来了精神,问道:“他们可是来与本家贸易的?” 五箇胜次郎回复道:“不是,他们是来越智郡补给食水的,不过听他们的意思,如果本家这边有足够的货品的话,他们也是可以采买一部分的,可以用永乐钱买,也可以用他们带来的商品换!” 问题是隐岐家手上就没有足够的商品,最多拿出来一些不值钱的俵物,所以,隐岐清泽叹息一声,对身边的小姓说道:“去把小松为西大人请来叙话!” 等了一会,松江藩派来隐岐的小松为西出现在了隐岐清泽的茶室里。 “隐岐大人,今天怎么有兴趣请我喝茶呀!” 品茶在日本是高层交际的一种重要方式,一般盛行于贵族与高级武士之中,早些年更是达官贵人附庸风雅、展示财力的一种手段,尤其以当年的太阁丰臣秀吉最热衷此道,但隐岐氏不过是一个只有3000石知行的小名主,即买不到好茶,也没钱去学习高大上的茶道,无非就是不懂装懂的牛嚼牡丹,所以小松为西这话可是充满调侃的。 隐岐清泽听罢没有动气,反而笑道:“是,跟国主大人面前的红人相比,我只是一个外岛的土鳖而已,的确没什么资格招待贵人,不过,今天我这的有好茶,就不知道带刀有没有兴趣品茶一二啊!” 隐岐清泽口中的带刀,原意指的是带刀先生,即东宫警卫的首领,是从五位下的殿上人(即宋代的升朝官),但日本战国时代,各地豪族都自己给自己随意安排官爵,所以等到德川幕府成立后,对武家官位有了明确的规定,不到一定等级是不允许获得朝廷职位的,而以小松为西的家格,显然是无法获得从五位下的品阶的,因此小松家族名字中的带刀就成了小松家的另外一种通名。 当然,幕府和各地诸侯麾下拥有带刀这个通名的人很多,所以,只有在松江藩提到带刀才是指的小松为西,出了松江藩,那就得叫小松带刀,或者小松带刀为西了,否则,就太容易跟其他人混淆了。 能当上松江藩的家老,拥有800石的知行,小松为西自然是有能耐的,所以,一听隐岐清泽这话,顿时眼睛亮了起来:“是大明的商船又来了?” 隐岐清泽点点头:“的确是又来了,先坐下来说!” 小松为西盘腿坐在隐岐清泽的对面,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些明人可是同意与本藩贸易了?” 堀尾氏的时代,松江藩一共有24万石的家业,虽然也不算少了,但山阴这个地方土地贫瘠,出产很少,再加上幕府通过安排大量的警戒、普请、交参等任务来削弱外样诸侯,因此,松江藩现在的日子也不是太好过,每年的支度都紧巴巴的,自然希望能外财收入的。 此外,作为距离长州藩不远、且能通过海路贸易的一个诸侯,松江藩也隐隐约约知道毛利家似乎违背了幕府的锁国令,在与大明海商进行私下贸易,既然荻藩能做初一,那么松江藩为什么不能做十五呢? 所以,在得到隐岐氏的报告后,如今的松江藩主、堀尾忠晴才会第一时间把心腹人派来,但由于此后福海号的商船一去不返,以至于,小松为西已经在隐岐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等了小半年了,早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若不是松江城始终没让他结束使命,他早就待不住了,因此,如今听到明船再来,自然有些焦切的。 隐岐清泽摇了摇头:“对方只把隐岐作为中途补给食水的地方,最多愿意跟我们进行一些数额不大的贸易!” 饭团探书 小松的脸色难看起来:“这些明人倒是有些太高自傲了吧!” 说福海号狗眼看人低,那也是有缘由的,毕竟隐岐这边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交易品,就算从松江藩能运来一些货物,但也没什么特色,实在是吸引不了福海号的兴趣。 但如果说,福海号能将隐岐岛作为中途补给点的话,对隐岐家来说已经是足够了,所以,隐岐清泽并不附和小松为西的话,只是说道:“好歹人家也答应进行一些小规模的贸易了,逼急了,今后不来,也不是一样嘛!” 小松为西拧着眉头想了想,发问道:“明人为什么要在隐岐这边补给?是他们与西面的哪家有瓜葛吗?” 隐岐清泽吓了一跳:“这话不能随便说的,说出去就可能得罪人呢!” 小松为西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问了,未必会说出去!” 隐岐清泽接口道:“可对方也未必会回答呀!就算回答了,也未必不是信口开河。” 小松为西起身道:“船在哪里,我想亲自去联络一番!” 隐岐清泽言道:“我也一起去吧,正好用鹰狩的名义,也免得惊动各方!” 幕府在隐岐有探子吗?这是谁也不能保证的事情,所以,隐岐清泽还是建议小心为上。 小松为西应道:“可以,但尽快安排,不能再让明人轻易走了!” 隐岐清泽笑道:“那就不耽搁了,立刻出发吧······” 计议已定,两人便骑着马,带着七八个侍从一起,以鹰狩(打猎)的名义离开了隐岐馆,在五箇胜次郎的引导下,直奔五箇村而去。 说到马,还真可怜,整个隐岐家也就有两匹而已,这再要多一个人,还真没有骑的了。 但这马实在是太矮小了,以至于不能用来疾驰,最多也就是能缓步驮载,为隐岐清泽和小松为西提供一个代步工具,免得他们两个与普通侍从一样步行,丢了面子······ 既然有了马匹作为代步工具,没有消耗太多体力的隐岐清泽和小松为西两人便不过身边人尤其是刚刚从五箇村跑来的五箇胜次郎受不受得了,驱使众人急行赶路,倒是让五箇胜次郎有些气喘到脱力的程度。 为了激励五箇胜次郎,隐岐清泽许诺道:“胜次郎,如果能赶走明国人离开之前赶到,我就提拔你为近侍,拿三人扶持。” 因为隐岐这边土地稀少,所以武士家庭只有长子是可以继承身份的,像胜次郎这样的次子、三子要么去当和尚,要么只能作为兄长家的农夫,这当然是胜次郎所不愿意的,也是为什么五箇五郎左几次都安排老二来隐岐馆报信的原因----让胜次郎有机会立功,获得隐岐清泽的提拔,从而摆脱必然的命运。 故而,得到当主许诺的胜次郎便拼尽余力在山林中领头穿行着······ 511.符筠生 其实隐岐清泽和小松为西两人是关心则乱。 是的,福海号这次派船重来隐岐群岛,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联络隐岐氏,以便在日后探索日本海沿岸地区时能将越智郡中乡五箇村五箇湾作为己方船队的补给点。 须知道,算上库页岛一线的海域北口,整个日本海,东西最大距离超过2500公里,以中式船只平均2~3节的时速来计算,一来一回肯定要超过40天,就算探索船上能装上足够的淡水和粮食,也得考虑水手们的承受度的。 更何况探索日本海深处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进行贸易,所以不能光装船员们的食水,不装各种货物的,因此,为了补充沿途消耗的食水,为了给水手们一个心理上的期盼,福海号就必须在正式展开对环日本海地区探索之前,事先搞定一个中途补给点。 所以,来船来人又怎么可能不跟本地地主见面协商,就一走了之呢。 于是乎,等到隐岐清泽、小松为西跟着已经累成死狗的五箇胜次郎赶到五箇村时,终于在山口处看到了让他们安心的一幕----无数条本地百姓操作的小船正在如蚂蚁一样的在淮甲一号与陆地之间往复穿梭,很显然,淮甲一号的补给应该还没完成。 “主公,您怎么来了?”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隐岐清泽,五箇五郎左盛清表情有些古怪的说道。“还只带着这点人手,这万一让明国海商知道了,起了坏心思,那可怎么办?” 翻身从矮马上下来的隐岐清泽一边把缰绳交给同来的随从,一边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五郎左的意思是,明国海商知道本家身份后,会绑架本家吗?这也太高看了本家了,区区3000石,在明国连小土豪都算不上,人家哪有兴趣绑架我呀!” 五箇盛清苦笑道:“也许不会,但谁知道呢,还是稳妥一点好,毕竟,这些明国人说好听了是海商,说难听点就是海贼,谁知道他们会干出点什么可怕的勾当呢!” 隐岐清泽语气平淡的反问道:“这么说,五箇村是被他们抢劫了?” 五箇盛清表面上一脸忠心的回应道:“这倒没有,与上次一样,明国人是拿着永乐钱来交易的,不过,这也是因为五箇村没有好抢的东西的缘故,但主公您的身份不同,关系到整个隐岐家的存亡,却是不能轻易涉险!” 隐岐清泽知道五箇盛清是在与明国商人的贸易中尝到甜头了,所以担心自己这个主家横插一杠,因此态度才会不阴不阳的,但他并没有向五箇盛清做什么解释,只是强调道:“我还没有这么金贵,再说了,我不来,只怕也没办法与明国海商谈妥些其他什么吧。” 知行50石的五箇盛清在表高3000石,实高2500石的隐岐家里也算是家老格的谱代重臣了,所以,尽管隐岐清泽这番话有些夹枪带棒,但他依旧腆着脸若无其事的回应道:“其实,臣下已经按上次评定会的决议,跟明国人沟通过了。” 隐岐清泽还没接话,边上的小松为西颇有些急切的问道:“明国人怎么说?” 五箇盛清曾经在隐岐馆里见过两次小松为西,所以语气恭谨的回应道:“回小松大人的话,那些明国人的意思是,他们只是把五箇湾作为中途歇脚的地方,并不是专程来贸易的。” 小松为西一皱眉,直截了当的跟五箇五郎左吩咐道:“你安排一下,我和隐岐大人要与明国人直接沟通。” 五箇盛清可以在隐岐清泽面前倚老卖老,但绝不敢得罪了国主的信臣,所以只能无可奈何的应道:“是,我这就安排下去,且请主公和小松大人到村役所稍息片刻。” 五箇村的村役所其实就在五箇盛清住处的隔壁,是一个有着顶盖,却四面敞开的亭子,不过,此时隐岐清泽和小松为西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跟五箇盛清要了两张席子铺在那,便席地而坐了。 或许是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得罪主家了,所以,此时五箇家的招待还算周到,这不,五箇五郎左的老婆很快给隐岐清泽和小松为西送来了红豆年糕、渍昆布、渍梅子等吃食,说起来,这些吃食在当下的日本已经是非常高级的茶点了,错非五箇家在与福海号两次交易中赚了点钱,还真舍不得拿出来供奉给主家呢。 xiaoshuting.info 看着五箇家的招待品,隐岐清泽愈发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所以,不动声色的跟小松为西说道:“带刀,也请尝尝五箇湾的特色吧。” 小松带刀为西也不客气,抓起穿在竹签里的烤年糕咬了一口,点点头:“真是美味啊!” 隐岐清泽见小松吃的香,便也拿起一根年糕吃了口,然后肯定道:“的确不错,正好,吃饱了有精神跟明国人认真谈一谈!” 小松深以为然,于是跟着隐岐清泽一起,三口并作两口将年糕吃了。 等吃完了年糕,隐岐清泽让五箇五郎左的老婆把剩下的昆布、梅子都收了去,又要了两碗水----五箇家不过是地侍身份,家里即没有茶具,又没有茶叶,自然是没有茶水供奉的----然后在那没滋没味的喝着。 等水喝了大半的时候,五箇五郎左盛清便引着两名明国人出现在了隐岐清泽和小松为西的面前:“主公,小松大人,我为两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大明来的符筠生符老板。” 随即五箇五郎左又对符筠生和符身边的通译说道:“符老板,这位是本家当主隐岐大学大允盛清殿下,这位是本藩家老小松带刀为西大人。” 符筠生这两年往来日本,对日本的武家官位也有所了解,所以,并没有像普通日本小民一样对两位武士诚惶诚恐,反而只是很平淡的拱了拱手:“在下见过两位贵官。” 日本人也真是贱骨头,见符筠生这份轻描淡写的样子,隐岐清泽和小松为西反而不敢怠慢了,所以,两人齐齐向符筠生躬身道:“我等见符老板······” 512.有道理 五箇五郎左盛清以主人身份请符筠生和他的翻译入座,但符筠生可不习惯盘腿而坐,所以五箇五郎左特意给所有人都准备了小马扎,这才使得大家能平起平坐的进行对话。 等正式坐定后,隐岐清泽率先开口道:“在下作为隐岐群岛的领主,请教符老板,贵号今后还会再来隐岐岛吗?” 符筠生明确的回答道:“不但会再来,而且本号还非常希望能将隐岐群岛作为本号在日本北部沿海的一个主要补给点。” 小松为西接着问道:“对于贵方前来补给一事,本藩表示欢迎,但本藩更希望与贵号进行贸易,不知道贵号为什么会拒绝本藩的提议。” 符筠生笑道:“愿意其实很简单,第一,山阴没有什么值得我们收购的特产,如果我们单方面出售商品的话,只怕不是贵藩能够承受的;第二,幕府禁止外国商人在对马、平户、长崎以外的地区进行贸易,本号并不想触犯幕府的禁令。” 符筠生若是只说第二个理由,隐岐清泽是无话可说的,但符筠生偏偏还说了山阴没有东西可以买,所以,隐岐清泽立刻分析出符筠生的真实意图来,于是,隐岐清泽便言道:“虽然山阴没什么特产,但本藩可以从日本其他地区采购而来,如此,是不是可以与贵号贸易呢?” 符筠生语气平淡的回复道:“就算贵方能从日本各地采买到我们所要的特产,价格呢,价格低了,贵方是赚不到钱的,价格高了,我们为什么要跟你们买呢?再说了,贵方原本的贸易情况幕府并非不知道,一旦有了极大的变化,贵藩又如何在幕府面前遮掩呢?” 小松为西面色有些拉胯的说道:“但是毛利家似乎也没什么特产,各种交易物资也是需要从日本各地采买而来的,售价也不便宜,那为什么贵方还与毛利家贸易呢?” 符筠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首先,我们绝不承认与毛利家有什么私下的贸易;其次,正是因为西国这边有了毛利家,贵方觉得你们还能在市面上分一杯羹吗?日本的市场就这么大,三都拿走了大头,毛利家又在私下里占据了相当的份额,留给贵方的利润已经很薄了,贵方再做绝对是事倍功半的结果,所以,本号并不想让贵方到最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小松为西眨了眨眼,觉得符筠生说的好有道理,但符筠生说的再有道理,也是不符合松江藩利益的,只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劝符筠生改变主意。 正在为难之际,就听隐岐清泽接话道:“如果,如果说毛利家做不下去了,本藩有没有可能接手,与贵方进行合作呢?” 符筠生摇头道:“毛利家为什么会冒着触怒幕府的风险做走私生意呢?原因很简单,撑不下去了,所以拼死都要搏一下,但要搏也不是随便就能搏的,毛利家有上万武士作为后盾,可是松江藩能相提并论的吗?” 小松为西听到这,想说毛利家并没有上万武士,但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是的,毛利家已经到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程度了,幕府对此也是投鼠忌器,可松江藩就不一样了,幕府想动手那还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动手嘛! 见小松为西似乎无言以对了,隐岐清泽的眼珠转了起来----隐岐氏一早就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与明国商人进行贸易的,既然如此,那么能为来往的明国船只提供补给,籍此换取些金钱就足以让隐岐氏满意了,又何必跟主家捆死在一根绳索上呢? 再说了,如果松江藩真能跟明国海商达成贸易协议,那么搞不好自己就要被改易了----堀尾氏可未必会让自己继续控制隐岐群岛,掌握与明国人的贸易港口----到时候,表高增加一点有什么用,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赚些小钱呢! 只是想归想,隐岐清泽却不能像刚刚五箇五郎左盛清那样表现的过去张牙舞爪了,所以,他便试探的问道:“贵号以隐岐岛为补给点,可是要到日本北陆地区贸易?” 符筠生诧异的看了隐岐清泽一眼,爽快的承认道:“却是有狡兔三窟之意,即在长州藩布一子,在轮岛及轮岛以西再布一子的想法,想来以上各地领主应该是不会拒绝与本号私下贸易的。” 小松为西眼眉一挑:“此事,本藩愿意提供中介!” 电光火石之间,小松为西想到了一个主意,即安排松江藩的御用商人操办此事,然后向御用商人收钱,如此多少也能让松江藩分润到走私贸易的好处。 饭团看书 符筠生迟疑道:“有这个必要吗?” 小松为西觉得有门,便立刻打蛇上杆道:“本藩可以派人为贵号船只引路,也可以提前安排人去落实商货、封锁消息,保证对贵号是有利无弊的。” 符筠生盘算了一下,回应道:“兹事体大,在下要回去禀明大掌柜,听候大掌柜的决断,这样吧,十一月的时候,我们再来一趟,若届时有了决定,再和两位仔细商议。” 小松带刀和隐岐清泽对视一眼,齐声应道:“可以,那我们就静候符老板再来了!” 正事到此说完了,符筠生决定给两个日本武士一点甜头尝尝,便告知道:“既然十一月再来,那我就委托两位寄卖一些商货吧。” 小松为西大喜道:“可以,请符老板放心,我们一定帮忙销售了!” 符筠生听罢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清单来,从中挑了几样出来:“我看看,这次我留武夷茶三百斤、每斤金花银一两一钱;白布三十匹、每匹金花银八钱;蓝染布三十匹、每匹金花银九钱;天鹅绒十匹、每匹金花银一两一钱二分;红糖三百斤、计价金花银二十五两;蜡烛一千根、计价金花银十五两;灯油三百斤、计价金花银十两;鹿皮三十张、计价金花银五十两;白藤纸三百刀······” 符筠生前后说了大约二十来种商品,最后就听他说道:“第一个,我说的价格都是金花银,不是贵国的丁银、豆银;第二个,贵方最好用铜材折价,不行的话,用金银也可以,货什么的,我们没兴趣,且金银折价还得扣除火耗了······” 513.去郁陵岛 虽然没有达成与福海号的走私贸易协定,但好歹是拿到了一批珍贵的赊销货物以及对方十一月还会重来的承诺,小松为西便心满意足的回松江藩复命去了。 至于隐岐清泽这边,更是得到了只要松江藩没意见,福海号会把隐岐群岛作为补给点的承诺----事实上是,如果松江藩有意见,隐岐家这边依旧会满足福海号名下船只补给的要求----自然是心花怒放,含笑而归了。 等这两人都走了,完成补给的淮甲一号也扬帆起航,离开了五箇湾。 不过,与隐岐家的武士们判断的不一样,淮甲一号并没有立刻直航轮岛湊这个日本北陆最重要的港口,与加贺藩的百万石诸侯前田家展开接触,而是掉头向北,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寻找起来朝鲜东海岸最大的离岛,郁陵岛来。 是的,如果没有小松为西提议的,由松江藩派人与加贺藩联系,为福海号提供中介的建议,淮甲一号搞不好这次就直航能登半岛了,但既然可以有更安全的接触手段,作为淮甲一号目前最高领导的符筠生自然不会采用冒险的方式了。 只是,来也来了,自然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回返济州岛去,所以,符筠生跟淮甲一号的船长一商量,得,我们顺带着把郁陵岛给找到吧,也为日后对日本海北部地区的探索奠定基础。 主意已定,那说干就干,所以,离开五箇湾之后,淮甲一号假装向东行驶了一阵,然后在脱离了隐岐后岛的目视距离后,便折向了西北方向。 说起来,郁陵岛距离隐岐群岛的距离并不算十分遥远,但由于是第一次航向这片海域,所以,淮甲一号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来找这座身处大洋之中的孤岛的。 “看到岛的影子了!”现任淮甲一号船首的刘选龙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符筠生。“如果我们的消息没出错的话,那就是武陵岛了。” 咦?不是说找郁陵岛吗?怎么在刘选龙口中变成了武陵岛了呢? 其实武陵岛或者羽陵岛、羽林岛才是郁陵岛现在真正的名字,所以刘选龙口中的武陵岛就是朱由崧交代福海号要找的郁陵岛----这是一座因为海底火山喷发形成的火山岛,十分好认,更关键的是,方圆十几里内就这么一座大型海岛,想认错也不可能的。 “真的吗?”符筠生调笑道。“该不会又把什么荒岛当成武陵岛了吧?” 符筠生说的是之前淮甲一号搜索到的里昂科礁,也就是另一时空朝鲜人口中的独岛、日本人口中的竹岛,不过这个时空中,这片由2个主岛和37个小型岛礁组成的小型群岛已经被刘选龙在海图上标记为于山群礁了。 之所以命名为这个名字,是因为淮甲一号探查两座主岛,寻找岛上水源时发现了小岛上的居民,这些居民交给探查的福海号水手一张发黄的纸张,上面写着高丽于山国旧地的中文字样,因此淮甲一号想当然的就把这片群礁命名为了于山群礁。 但于山群礁太小了,两座主岛上的居民和可耕地也太少了,就算有少量的水源,也是没办法为福海号未来派往日本海北部海域的探查船提供必要补给的----搞不好,岛上居民还指望类似淮甲一号这种的过路商船给他们带来一些补给品呢----所以,在离开于山群礁的海域后,淮甲一号还得继续寻找郁陵岛的位置。 “这次应该不会错了。” 刘选龙之所以信心十足,是因为眼下他是根据于山群礁上的居民的指引才航行到此的----于山群礁上的部分百姓当年还是从郁陵岛迁来的,所以,他们很清楚郁陵岛的方位以及与于山群礁的距离----因此,要错,那就是于山那边的居民指错路了。 故而,刘选龙咬牙切齿的说道:“要是再错了,我回去就把于山那边的家伙们全部屠了!” “老刘,杀性不要那么大!” 刘选龙原本是南面的海盗出身,这两年年纪比较大了,金盆洗手,在平户当了一个小店东,开一间生意有限的杂货铺子,日子也不算过的太好,所以,静极思动,便在福海号招募水手船长的时候加入了福海号,接下来适应了一年,便被升任为了淮甲一号的船长,本事当然是有的,就是海盗的脾气改不了,老了老了还持勇斗狠,所以,谢友青便安排符筠生来淮甲一号主持,也算是给刘选龙安上一个监管,省的他到处惹是生非。 “人家为什么要骗咱们呢?又没有好处。”符筠生一边用望远镜看着一边下令道。“靠过去看看,即便不是,我看也近了······” xiaoshuting.info 兜足了风的淮甲一号如海上奔马一样,向岛屿驶了过去,离的越近,符筠生和刘选龙的表情就越松弛,是的,这么大的岛,如果福海号收集的情报没错的话,只可能是郁陵岛了。 果不其然,在淮甲一号靠近海岸线后,岛内驶出一艘桨划船来,仿佛是为了威慑,也仿佛是为了自我安慰,船上唯一的一根桅杆上升起了一面将旗。 等到在刘选龙的指挥下,淮甲一号放慢了船速后,这条船就靠拢了过来,此时就听淮甲一号上的水手们用在济州岛学到的朝鲜话喝问道:“停船,不然开炮了!” 为了表示自己真有炮,淮甲一号上的小佛郎机炮还真的对着海平面开了一炮。 听到火炮的轰鸣声,又看到海面上腾起的水柱,来船立刻停了下来,随即就听到他们大喊道:“这里是江原道水师水军万户麾下巡海船,都尉大人在此,尔等何人,敢如此冒犯!” 在符筠生的示意下,淮甲一号的水手继续用半生不熟的朝鲜话喊道:“我们是大明商船,前往倭国贸易,遇到风浪,漂来此地。” 听说是大明海商,桨划船上的水军都尉有些吃惊,但还是要求道:“让我们上船检查,以免尔等匿藏倭寇!” 符筠生冲着手下点点头,这边便喊道:“可以,但只允许上来三个人······” 【作者题外话】:暂时没有加更了 514. “大明商船?”自称是江原道水军万户麾下水军都尉的某位朝鲜小武官从舷梯爬上了淮甲一号,结果,入眼的却是拿着各种武器的船上水手,因此,他不由自主的质问了一句。“我看是海盗才对!” 结果这句话被刘选龙听到了,这个老家伙立刻用远比普通水手更加流利的朝鲜话反驳道:“一两条船,做没本钱买卖的,那才是海盗,真做到本号的水平,那就是海商,若是再往上走,那就是海主,小家伙,不要不懂装懂,你得罪不起的!” 看着涨红脸的朝鲜水军都尉,边上的符筠生开口了,谁都没想到,符筠生其实也能讲一口流利的朝鲜话,不过,符筠生的朝鲜话比起刘选龙来还是差了一点,但这正说明了,他的朝鲜话是最近才学的,某种意义上不是语言天才,就是下了不小苦功的。 “这位将军,不要听这杀才的话,我们是正经的大明海商,船上的武器和护卫也不过是为了避免遭到真正海盗袭击而配备的,并无恶意邪念。” 朝鲜水军都尉的目光转到了一身富商打扮的符筠生身上,或许是因为符筠生的气度不凡,亦或是符筠生看上去更好打交道,所以,水军都尉很是有礼貌的向符筠生拱了拱手,然后发问道:“话虽如此,职责所在,还请阁下引我检查一番!” 符筠生立刻招来一名水手,让他带着朝鲜人去舱内检查,这名水军都尉还是比较谨慎的,留了一个水兵站在船舷边,自己则带着剩下一名水兵跟着淮甲一号的水手下了舱室。 差不多大半柱稥的功夫,水军都尉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然后,先来到船舷边探头与等候多时的部下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过于担心,这才扭头向符筠生确认道:“你们是去日本贸易?是遇到了风浪才漂来此地的吗?” 符筠生笑道:“这是自然,我们用不着骗你!我们根本不知道此地是何处,还想跟你打听呢!” 朝鲜武官摇头道:“你在撒谎,日本禁止外国船只在日本本土贸易,即便是大明船,也只能在平户和长崎贸易,你们不会不知道的,老实说罢,你们进入东海干什么来的?” 符筠生不动声色的说道:“幕府制度是幕府制度,但不是有句话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海贸的利有多大,想必将军也有耳闻的,正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自然有人愿意与我们私下贸易的。” 朝鲜水军都尉虽然觉得符筠生的解释有道理,但还是继续质疑道:“你船上没有遭遇风浪的痕迹!” 符筠生大笑起来:“为什么一定要帆破船漏才是遇到风浪呢?老实说,大明的海船可比你们想象的要坚固呢!” 朝鲜都尉还是不信:“既然是遇到风浪偏航了,那也应该向南行驶才对,为什么会往北面走!” 符筠生没有来得及回应,就听刘选龙插话道:“大海茫茫,我们怎么知道吹到哪了,所以还以为在隐岐岛南面呢,没想到已经到了朝鲜的地界了。” 符筠生顺着刘选龙的话说道:“所以,刚才我还讨教这里是哪呢!” 朝鲜武官见符筠生和刘选龙对答如流,一时间也找不出更多的毛病来,所以,勉强回应道:“这是江原道治下武陵县。” 符筠生和刘选龙对视一眼,各自暗中点头,显然,他们的方向没错,的确是找到了郁陵岛,不过,现在的疑问是,福海号这边收到的情报称郁陵岛上没有驻军的,但面前的朝鲜水军是什么鬼啊! 只是,这个问题不太好直接问,所以,符筠生便试探的问道:“既然检查和盘问都没有问题,不知道,可否让我们靠岸略作补给呢!” 朝鲜水军都尉愣了愣,丢下一句“你们等着,我且向县监大人报告了再说”,便匆匆回到自己的船上,然后如受惊的兔子一样,朝来路快驶了回去。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是的,兵马节制都尉在朝鲜是从六品的官,以朝鲜文贵武贱的政治格局,水军都尉是万万不能替同样是从六品的县监做主的,可问题是,符筠生和刘选龙没必要听他的话,所以,朝鲜桨划船一动,淮甲一号也跟着移动起来,只是为了避免岸上人惊惶,所以,没有利用风速超越朝鲜军船,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到了海岸边。 郁陵岛这边是火山岛,沿海很多地方都是悬崖峭壁,只有少数海滩可以停靠,所以,尽管淮甲一号是平底船,但在不知道水文条件的情况下,没有随便的靠近岸边,而是在距离海滩稍远的地方停泊了下来,倒是让水军都尉松了一口气,暗自表扬符筠生等人懂规矩。 所以,当水军都尉进入没有城墙护卫的武陵县城,并在小小的县衙里见到本地县监后,居然给淮甲一号说了好话:“卑职认真查看过了,也反复询问,的确是没有看出可疑的地方。” 当然,不说好话也是不成的,水军都尉手上只有20来个水手,武陵县里面也不过有10来个衙役,如果能挡得住淮甲一号上全副武装的几十名水手护卫呢,更不要对方手中还有火炮这等降维打击的武器,为了自己性命,都尉也只有尽量避免冲突发生了。 “大明商人,去日本贸易?”县监捻着山羊胡子说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都尉附和道:“县长明鉴,下官也是这么看,这伙明国商人一定是说谎了,他们应该不是去日本的,而是去豆满江(图们江)口的。” 都尉猜测,福海号是去图们江与当地女真部落联络,策划夹击后金的,这个判断居然大差不差,也真是异数了,但县监接下来的脑补就厉害了:“你是说,他们其实是天朝派出来的密使?是上国大人?” 都尉苦笑道:“下官以为倒也未必一定是上国天使,投石问路的,也可能的确是马前卒呢!” 县监点头道:“不管怎么说,妥善招待了,总是没有坏处的······” 515.瞒上不瞒下 “县监大人,有句话叫做看透不说透,”在武陵县监召开欢迎会上,发现朝鲜人误会的符筠生便顺水推舟的警告对方道。“闹得沸沸扬扬了,我固然搞砸了差事,只怕您这边也是讨不到什么好的,所以,闷声发大财。” 武陵县监会意道:“下官明白,事情就到下官这边截止了,符掌柜只是偶然路过,顺便补充一些饮水和食物的。” 符筠生满意道:“正是如此,至于到时候顺手带走一些圆柏、桦木、泡桐和海货,那也是看着本地居民贫苦,顺手帮扶一下,只是手上没有现钱,故而以物易物,并不算什么贸易!” “正是,正是!”县监原本以为自己是被发配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却没想到意外有了财路,自然是眉飞色舞的,只是喜形于色的同时,他注意到了参与宴会的水军都尉表情,便笑着许诺道。“张都尉,水军这边还需要麻烦你帮着遮掩一二。” 县监的意思是,也会拿一笔封口费出来给都尉这边,对此,都尉表情有些僵硬的说道:“必不敢耽误了上国的大计······” 看似醉醺醺的符筠生回到县监提供的驿馆后,立刻恢复了清明,随即找来了同样上岸的刘选龙沟通道:“我探过底了,武陵岛这边面积大约大明的一乡之地,又多山林,土地很贫瘠,产出很少,主要生产一些豆麦,自己都很困难,所以,作为日后的补给点,是有些麻烦的;但岛上有不错的木头,倒是可以顺路带一批回去的。” 说到这,符筠生补充道:“另外,朝鲜人似乎猜到了我们北上的意图,但误会我们是奉朝廷的旨意办事,所以,愿意配合我们行事,我又许了县官和朝鲜水军那边一点好处,他们愿意发动百姓砍伐木材,并从朝鲜江原道购入一部分粮食,为我们解决补给困难的问题。” xiaoshuting.cc 刘选龙点点头:“虽然可以购入的粮食有限,但多少能解决一部分困难,这样,我建议,将来从济州出发后,直航北方,等与北面交易完了,回来时再到武陵岛补给。” 刘选龙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减少武陵县从江原道购买粮食的数量和频率,避免朝鲜官府因此产生不必要的怀疑。 “可以!”符筠生听罢,言道。“这个提议,我来跟大掌柜说,只是,接下来,我们是打道回府呢,还是继续向北谈一谈,把海路都摸清楚了再回去。” 刘选龙回应道:“我的意思,北上!” 刘选龙解释道:“得知道多久才能从济州岛行驶到徒们江一线,这样日后才好计算搭载的食水和货物的比例,总不能下一次还瞎子什么的吧!” 符筠生大笑起来:“那叫盲人摸象!” 刘选龙赶忙应道:“对对对,就是盲人摸象!” 符筠生想了想,同意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一事不烦二主,明天继续北上,对了,关于朝鲜水军的事,你搞清楚了吗?” 刘选龙回复道:“搞清楚了,咱们今天撞上的朝鲜水军,是江原道那边定期派出的巡海船,本不在武陵岛这边常驻的,而是一个月来那么一两次,也是我们运气不好。” 符筠生摆摆手:“如果我们日后常来常往的话,迟早也是会碰到的,与其到时候再起波澜,不如现在什么都没做呢,先清除了障碍为好。” 刘选龙附和道:“也是,这世上就没有用钱搞不定的事情,大明是这样,日本也是这样,朝鲜当然也不例外了。” 符筠生却提醒道:“归根结底,是我们有底气,毕竟王店跟普通商号还是有大不同的。” 刘选龙也不知道是听懂了符筠生的潜台词,还是另有想法,所以没有回答,只是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您早点睡吧,明天我们一大早就得走了。” 符筠生提醒道:“船上那边关照好了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刘选龙应道:“这还用您关照嘛,下船就我们几个,其他人都没下来,就防着朝鲜人不守规矩呢。” 是的,孤悬海外的荒岛,做了什么,根本就传不回朝鲜本土去,更不要说传回济州去了,所以,为了不至于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越是看起来安全的时候,越要提高警惕。 “朝鲜人最好别来,真惹急了我,我就屠了整个岛子!” 见刘选龙又在耍狠,符筠生没好声没好气的说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昨天已经补给了部分大麦和腌制产品的淮甲一号,在薄薄的海雾中悄然离开了停泊的海岸,然后绕着郁陵岛行驶了一圈,这才继续扬帆北上。 “这伙大明商人走了?” “回县长的话,走了。” “水军那边没有闹幺蛾子吧?” “没有,一方面大明商人很谨慎,船上的水手大多没有下船,另一方面,张都尉既然猜对方是为大明天朝办事,又怎么可能贸然行事呢!” “这就好!”武陵县监松了口气。“去告诉张都尉一声,不管这群海商是不是真的为大明天朝办事,抢劫这等主意就不要再打了,谁知道这伙海商背后是大明天朝的哪个势家啊,真出了事,恐怕就不是一个海上意外能遮掩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准备木材和食水,虽然可能赚不多,但胜在安全,也能积少成多。” “是,我这就去跟张都尉说去,不过,下一次未必就是张都尉率队出海了,这要是别人遇上了,该怎么遮掩呢?” 武陵县监对此早有考量:“这等事情还要我教你吗?无非是瞒上不瞒下而已,至于谁赶上来,那就谁拿好处。” “要是水军那边彼此争夺怎么办,毕竟,这等外财不常有啊!” 武陵县监冷笑起来:“谁知道这批大明海商一年能来几次啊,谁能保证人家来了,你们都能遇上啊,所以,这完全是运气,争也争不来的。” “县长,话是这么说,但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是说,拉拢了张都尉还不够,还需要和水军万户那边有默契?”县监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有些难办了,毕竟,钱到底能赚多少,并不确定啊······” 516.图们江 按下武陵县监的纠结不说,淮甲一号随后经过了六天的航行,终于望见了北方连绵的海岸线。 这就到了? 因为不敢置信,所以,符筠生和刘选龙便在抵近海岸线后反复的进行了查探,然而,这一片的海滩虽然港湾众多,但沿途都不见人烟,所以越查探,众人越是心慌,这是到了什么不毛之地啊! 又过了两天,淮甲一号终于发现了疑似图们江的河口,于是淮甲一号利用自己吃水较浅的优势,在前导小划子一点一点的探路引导下,驶入了河道。 大约沿着河道上行了七八里路,淮甲一号终于看到了村落,大喜过望的符筠生立刻命令前导小划子上的水手登陆去查看,结果,没曾想,水手们刚一登上岸边,村子里就涌出数十名手举着各种武器的朝鲜人。 幸好登陆的水手中有会朝鲜语的,这才避免了发生可怕的流血冲突,是的,若是登陆水手被朝鲜人给杀了,以刘选龙的脾气,一定带着剩余的水手和护卫血洗了这个村子,那么双方的仇恨就彻底结上了。 好在,冲突在爆发前一刻得到了平息,而且通过这些朝鲜居民的口,符筠生和刘选龙才知道,自己找错了地方,这里是朝鲜镜城郡富居县境内,距离豆满江入海口,也就是图们江的入海口还有几十里水路呢。 有些尴尬的符筠生只好命令用船上的白布跟朝鲜居民换了一些补给品,然后再花了原来两倍的时间从河道里退了出来,这才按着朝鲜居民的指引,找到了真正的图们江口。 xiaoshuting.cc 比起刚才到处是浅滩的小河道,图们江的河道要宽阔许多,再加上此时长白山脉的植被并未遭到拓殖移民的破坏,所以泥沙很少,进而河道内冲积而成的沙洲也很少,因此,淮甲一号得以顺利上行至距离图们江入海口50余里的地方。 这里,河道开始略有些变窄了,符筠生不敢过于冒险,便指挥着刘选龙返航。 返航途中,刘选龙质疑道:“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跟你做生意啊!” 符筠生也有些郁闷:“不来看还不知道,这地方的确够荒僻的,也不知道大掌柜这边哪来的消息,说这边有野女真的部族,如今看来,还是要跟大掌柜建议,不要浪费时间了。” 符筠生和刘选龙并不知道,原先图们江这边的确有不少的女真部族,但是后金成立后,一直在收拢、征讨各路野女真,然后把他们编入八旗军中,而图们江一线正式后金军扫荡的重点,经过几次清理之后,即便本地还存在野女真部族,人口也已经非常稀少了。 而这种情况不单单出现在图们江一线,在绥芬河沿线,乃至更北面的松花江沿线,大量的野女真部族要么被后金收拢去了,要么进一步北迁,从而在广袤的东北地区形成了巨大的人口空洞。 当然,这种人口空洞最终演变为人口荒漠还需要十几年的时间,但若不加以打断的话,势必会削弱日后中原王朝对东北地区的控制,并使得来自俄罗斯的侵略者得以畅通无阻的进出,为更长远的未来制造边防困局。 “等一等!”刘选龙突然大叫起来。“你们注意了没有,岸上林子里是人还是熊?” 符筠生立刻放眼望去,然而在他的视线里只有无穷的山林,根本就看不见人或野兽的影子,于是符筠生问刘选龙道:“老刘,你确认你看得什么了?” 刘选龙想了想,跟符筠生说道:“来也来了,就这么空手回去,我不太甘心,所以,我想赌一把,赌我刚才看到的是人不是野兽!” 符筠生笑了起来:“老刘,你想怎么赌?赌多大的?” 刘选龙言道:“不用赌多大,我只是想拿两个铁锅试一试,若是对面没有回应,那也就算了,若是就这么拿走了,了不得我自己赔钱给大掌柜!” 符筠生摇头道:“你跟我开玩笑呢,两个铁锅的事,我有什么舍不得的,还要你出钱吗?” 刘选龙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比较拙劣,所以笑着接口道:“那我就安排了!” 符筠生点点头,于是刘选龙让人叫住了正在河面上探查水文的木划子,从淮甲一号的货物中找出两个铁锅,让木划子上的水手送到了岸上,并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上。 等水手完成任务回来了,刘选龙便命令道:“走,退出河口,找个地方停靠,这里,我们明天再来。” 之所以明天再来,就是避免自己这么人多势众,把野人给惊了,对此,符筠生理解道:“龙王爷保佑,让对面的确是可以沟通的,人!” 没错,是人不是兽,还不行,需要对方是能够语言上可以交流的,行为上平和的,这才能让淮甲一号的使命得到最大的完成。 船退了出去,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头顶上的日头已经西斜了,忽然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老林子里谨慎的走了出来,走到了铁锅旁,随即惊呼声和欢笑声传了出来,是的,对于没有冶铁能力的蛮族来说,铁锅是极其宝贵的物资,不但可以用来炖煮事务,关键时候还可以熔炼成箭头使用,几乎是可以当做硬通货币的存在了。 因此,两个身影兴高采烈的拿着铁锅离开了,只是,走了没两步,其中大的一个交代了一句,然后快速的跑回了林子,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出来,回到刚刚拾取铁锅的地方,将这些东西放在那边······ “是鹿茸和琥珀!”从水手手中接过物件的符筠生满意的说道。“老刘,你赌赢了,对方的确是人,不过,要想继续交易,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刘选龙砸吧砸吧嘴,说道:“知道有人就好,交易的事不急,我们先回去报告,明年好让大掌柜专门派船来蹲几个月。” 符筠生点头道:“地广人稀,消息没那么快传出去的,所以,还真有必要到时候派人常驻下来呢······” 517.大海冰封 虽说淮甲一号并不会久留在图们江河口,但也不是现在马上就走,这不,根据符筠生和刘选龙的商议,当天便有三分之一的水手上了岸,随后拿着斧头锯子等修船工具,跑到河岸边一望无际的老林子,砍了一些不太粗的树木拖了回来,最后再用这些树木临时搭建出来一个四面漏风,但顶上有遮盖的棚子。 等棚子盖完了,水手们又想办法用一些树桩组成了案几,并在这些案几上放上了白布、红糖、海盐、解手小刀、茶砖等货品,这才回到了淮甲一号上。 随即,淮甲一号再次退出图们江河口,然后沿着海岸线向北再次探查起来----是的,不能把希望完全放在图们江这边,也要到其他地方去找找机会。 此后,淮甲一号依次探查了北边的窝阔崴、海参崴等海湾----当然,这些海湾现在并没有名字,只不过是淮甲一号绘制的海图上的一连串无名海湾之一----并如法效仿的在某些似乎有人类踪迹的地方同样布置了一些无人收货亭。 笔趣阁 不过,符筠生显然并不指望这些无人售货亭都能等来海东女真的游猎者,也不指望这些可能的游猎者会不告不取(等价交换)的朴素道德观----反正,这些货物对福海号来说是九牛一毛,完全损失的起----他只希望,稍后巡查的过程中能发现有人取走或翻动这些货品,如此,他才好在安排在此地修建一个临时商馆,来个守株待兔。 只是越往北航行,风越发刺骨了,因此刘选龙有些不安的提议道:“符管事,从豆满江河口出来已经十五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淮甲一号离开云梯关时,谢友青曾经跟符筠生交代过,如果有可能想办法一路探查到黑龙江的入海口处,甚至还给符筠生看过了朱由崧按照记忆中的印象,画出来的日本海沿岸草图,所以符筠生此刻其实还想再往北探探。 因此,符筠生语气有些微妙的问道:“可是船上食水不够了?” 刘选龙听出了符筠生语气中的生硬,明白了符筠生的想法,但他作为船长,显然考虑的更多,所以,刘选龙隐晦的提醒道:“船上的食水倒是带够了,可眼下已经是十月初一了,再不返回云梯关的话,只怕是没办法十一月去隐岐那边了。” 淮甲一号走走停停,其实探查的不远,但问题是,淮甲一号等一会还要回去看看各处的无人售货亭是不是有过动静,另外,淮甲一号上缺乏必要的针路师----也不只是淮甲一号的话,福海号名下的所有船只都是类似情况----所以,刘选龙也不敢托大直接横穿日本海,而是必须要原路返回,毕竟从图们江口到郁陵岛是直上直下的航线,相对简单,且这要出了什么事,往朝鲜东海岸一靠,至少人不大容易出事。 “我们当初说的是十一月,可没说十一月头上还是十一月末啊!”符筠生笑了起来。“且让那些日本人等一等吧,了不得,我们不回云梯关了,直接从这里去隐岐。” 刘选龙苦笑着再次提醒道:“那到时候咱们还探不探从隐岐去轮岛的航路了?” “当然要探一探的。”符筠生颇有些不解的说道。“咱们船上不是还有上千两的货吗,总不能再原样的带回去吧!” 刘选龙只好明说道:“可是那就得跑进十二月了,不说天寒地冻,这腊月里,大家伙都回云梯关了,总不能就我们还在跑航路吧!” 符筠生明白了:“你是说水手护卫们不愿意?” 刘选龙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符筠生想了想,回复道:“从云梯关出来前,谢大掌柜提过一嘴,去小琉球那边的船,最后一趟回港的时间是十二月十五日,也就是说,没有腊月不走船的规矩;当然,下面的辛苦我是知道的,到时候,我会仔细报知大掌柜的,保证大家能多拿一份年底的赏赐。” 目前福海船行的运输部门的奖金已经跟海外支店的销售脱钩了,而是根据出海时间,航行距离进行补贴的,这就避免了上至船长,下至水手争着去跑赚钱的日朝航线,而不愿意去跑东江镇-云梯关-小琉球的人口运输航线的情况----其实跑东江镇和跑小琉球,也都有赚零花钱的机会的,前者穷极了,什么都可以拿来跟水手们私下交换,而后者因为回程时停靠福建各处港口,也多少能夹带一些土特产品回云梯关的,唯有淮甲一号现在跑的日本海探索航线,那才真的是没什么油水呢,所以,水手们不愿意跑也是正常的。 啥?既然给船长水手们足够的薪酬津贴了,为什么还要让船上人员夹带呢? 原因很简单,船员们夹带是惯例了,这规矩估计是从以前南宋、元朝大兴海贸海漕开始就留下了,别说福海号纠正不过来,就是五峰船主汪直、中国船长李旦乃至颜思齐、郑芝龙这样的大海主也是不能限制自家水手赚体己钱的行为的。 唯一能够控制的,就是限制夹带的数量,以确保船东的利益不受大的损失。 “既然符管事你坚持,那就继续北上吧。”见符筠生把说到这个程度了,刘选龙也只能妥协。“不过得说清楚了,北面怕是已经开始结冰了,咱们的船虽然还算坚固,但也不能冒太大的风险,我得为全船上下负责啊!” 符筠生点头道:“明白,明白,我也没一口气跑到北极去的意思,再往北探探,我们就折返回去。” 刘选龙回复道:“您心里有谱就好了······” 符筠生说服了刘选龙,刘选龙又安抚了一众水手和护卫,于是淮甲一号继续沿着大陆边缘北上,直到驶入了鞑靼海峡。 “这么多海冰,只怕是不能再走了?”看着三三两两,悬浮在海面上的大小冰山,符筠生郁闷道。“不对啊,不对啊!” 刘选龙这才问道:“您在找什么呢?” “再往北应该有条直通内陆的大河,其江面不比长江窄了多少!” 刘选龙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江边有人住?” “肯定有野女真的部落。” “但现在海上这么多冰山,再往北愈发不安全了,也只能明年夏天再来了。” 符筠生无奈道:“天意如此,也只能明年再说了······” 518.老闸船 “王太子殿下,这位是罗世远工匠,”这一天,艾儒略领了一个人来朱由崧。“是濠境方面特意为王太子殿下找来的造船工匠,希望王太子殿下您能够满意!” 朱由崧一愣:“真是难得啊,濠境居然还记得孤的请托,不容易,不容易啊!” 艾儒略故意装作听不懂朱由崧的一语双关,继续含笑说道:“的确不容易,毕竟好的船匠在欧罗巴也非常受欢迎,很少会来亚洲谋杀的。” 朱由崧眨了眨眼,试探的问道:“尼德兰人虽然迁移到了台窝湾,但依旧对海峡产生威胁,佛郎机商船没办法北上与日本贸易,不,不对啊,日本不是一早禁止佛郎机人去日本贸易了,这么说是因为泰西现在的战争?” 欧洲现在正值三十年战争期间,作为德意志新教诸侯联盟的重要盟友,荷兰目前正与西班牙人进行着残酷的战斗,而此时作为西班牙一部分的葡萄牙自然也要奉命在全球狙击荷兰人的,更不要说双方在东方贸易上本来就有极大的竞争,所以,朱由崧判断,濠境方面在福建明军逐退了荷兰入侵者后,依旧要维持与大明官方的友谊,因此,才不得已把朱由崧一早预定的船匠给送了过来。 听完朱由崧的判断,艾儒略表情不变的恭维道:“王太子殿下,您的睿智是我前所未见的。” 朱由崧摆摆手,阻止了艾儒略继续拍马屁的行为:“艾先生,这位罗大匠,能说官话吗?” 艾儒略没有回答,罗世远就抢先开口道:“王太子殿下,我在濠境待了七年了,广东话已经比较流利,但官话说的还不好,请您见谅!” “阁下在濠境已经七年了?”朱由崧发现自己的判断有些失误的地方,便饶有兴趣的问道:“那您怎么会来中国的?” 罗世远回答道:“我原来是圣玛丽安娜号上的维修船工,结果圣玛丽安娜号在果阿外海沉没了,我侥幸获救,便留在果阿的造船厂工作,八年前,托平先生在濠境开办修船厂和造船厂缺少工匠,便把我从果阿聘请到了濠境,一晃就在濠境待了七年。” 朱由崧看看罗世远略有些花白的头发,继续问道:“您会造什么样的船?卡拉维尔?克拉克船?盖伦?” fantuantanshu.com 虽然在中国的时间不短了,但罗世远却没有养成谦虚的传统,所以就听毫不犹豫的答道:“除了盖伦,柯克和加莱,这两种船型我都造过!” 加莱指的桨帆船型,在地中海和南亚、东南亚、西亚海域都非常流行,历史上郑成功的水军中也有不少的桨帆船,其中有一些是中国传统的桨帆船,另一些则带有加莱船型的血统。 “没有造过盖伦?”朱由崧摸着短须,有些遗憾的说道。“那也就不会造泰西现在流行的重炮战斗舰喽?” 罗世远却据理力争道:“王太子殿下,我提醒您,合适自己才是最好的,不要以为欧罗巴的战斗舰强大,就盲目的寻求制造战斗舰,这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而且贵国水手并没有操作软帆船的习惯,就算给他们盖伦和以盖伦发展的战斗舰,他们也很难操纵的。” 朱由崧吃了一惊后,若有所思的问罗世远道:“那以您的观点,我应该造什么样的船为好呢?福船?广船?” 罗世远却道:“福船的船脊太高了,这种设计固然有效的避免了上浪,但却损失了有效载荷,同时影响了船速;而广船的船脊虽然相对福船来说较低,但其长宽比却与福船相近,因此造成速度上的损失也与福船类似;所以,我会推荐殿下制造长舷比船身与中式帆装相结合的船种,濠境人把这种船叫做老闸船(locha)。” 朱由崧饶有兴趣的问道:“能不能把这种船的形制画给我看看嘛?” 罗世远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展现在朱由崧面前:“殿下请看。” 朱由崧仔细看了看线图,抿嘴道:“这样的船怕是没办法多装火炮吧,一旦遇到了海盗,单凭船速逃跑,是不是有些不靠谱了。” 罗世远回复道:“殿下若是想要多装火炮,那就同比例增加船的总体长宽。” 朱由崧眨了眨眼,逼问道:“如果我想布置二层炮甲板呢?” 罗世远回应道:“如果愿意减少载货量,并非不能布置二层炮甲板。” 朱由崧继续问道:“那如果我需要巡防舰或重巡防舰呢?” 按欧洲的标准,巡防舰大约是30~50门炮的配置;重巡防舰则是用战斗舰的船体拆除部分艉楼及一层炮甲板后,在维持50门炮的火力的情况下,用于相对低烈度的战斗环境下的一款战斗船只,是欧洲各国海军中的主力船型;因此,轻重巡航舰的主要区别在于,防护力不同,而不在于火力强弱。 罗世远考虑许久,回复道:“可以将老闸船的船型扩充为东亚海域专用的巡航舰或重巡航舰。” 朱由崧大笑起来,没错,他现在是不会造什么巡航舰和重巡航舰的,要造那也得等到船场搬到小琉球,周围无人监督了才好,不过,虽然眼下不造,但并不妨碍朱由崧派人学习罗世远的知识:“希望你在我的船场工作愉快。” 丢下满脸喜色的罗世远,朱由崧扭头吩咐道:“去请李伴伴过来一趟!” 在等李谙的时候,朱由崧对一旁站在的艾儒略说道:“艾先生,今天我很满意,不过,只一个罗大匠还是不成的,我需要更多的泰西船匠,希望你们能帮忙再找些来。” 艾儒略模棱两可的应道:“我一定通知濠境那边,尽力而为。” 朱由崧笑道:“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说着,朱由崧让人给艾儒略和罗世远送上茶水,等两人略略品过之后,李谙也赶到了,此时就听朱由崧交代道:“李伴伴,你稍后把这位罗世远大匠安排到云梯关船场去,一个月开三十两银子的工钱,另外,再告诉谢友青,安排罗大匠主持一条老闸船的建造,造好了,船行那边用下来也说好的话,我另有重赏······” 519.要求 在朱由崧接待罗世远的时候,一名锦衣公子出现在了云梯关福海号总号里:“在下李国助,见过谢大朝奉!” 对于李国助的拜见,谢友青并不意外,毕竟李旦、颜思齐乃至郑芝龙之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所以,当福王府出钱出船扶持郑芝龙的消息传出去后,李国助坐不住也是正常的。 但对于李国助的到来,谢友青并不热情,甚至还有些冷淡:“李大公子,你来晚了!” 李国助苦笑道:“是,是来晚了,一切都是国助的错,还请谢大朝奉见谅!” 谢友青请李国助坐下,然后跟李国助说道:“我个人见不见谅无所谓的,关键是上面觉得你怠慢了,所以特意要敲打一下,事已至此,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李国助赔笑道:“谢大朝奉,这件事就没有转机了吗?” 说话间,李国助奉上一份礼单:“还请谢大朝奉在世子爷面前美言两句,李家不胜感激!” ranwen.la 谢友青打开礼单看了一眼,念了起来:“黄金二百两、白银二千两?这些是给我个人的?红糖三万斤、冰糖两千斤、柚木五百根、铁力木一百根、千料福船两只,这是给福海号的?李大公子,不得不说,你的手笔不小啊,那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且说说吧,你想要王府承诺你什么?若是能做得到,我可以替你跟世子爷说一嘴。” 李国助笑着言道:“国助所求有二,其一,继续与福海号在云梯关这边进行贸易,其二,就是想请王府不要再扶持郑一官了。” 李国助的意思很明确,福王府现在扶持郑芝龙只有投入没有产出,而扶持他李国助却是有足够的回报的,所以,王府应该立刻与郑芝龙断绝了一切往来。 可谢友青却答道:“第一件事,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福海号本身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谁来都欢迎,自是不会单独拒绝了李大公子您这位实力雄厚的海主;但这第二件事嘛,不好意思,世子爷刚刚定下来的事,话都说出去了,银子和船也快交付了,你这是要让世子爷自己打自己脸吗?您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亦或是您觉得世子爷就值您给的这点银子?” 李国助的笑容一滞,是的,这大明能让朱由崧自己把话吞进去的,的确有几个,但绝不包括了他李国助,甚至他父亲李旦活着,也没这个能力,更何况,自己用银子开道,上纲上线的话,可具有不小的侮辱性,搞不好就事与愿违了。 所以,没有急智的李国助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李家愿全力协助世子爷拓殖小琉球”的话来。 结果谢友青抬眼看了李国助一会,然后冷笑道:“没有李家或者谁的协助,王府一样能把小琉球开拓出来,现在既然李大公子开口了,我倒也奉劝李大公子一句,李家也好,郑芝龙也罢,亦或是你们的盟友,谁要是敢阻挠王府向小琉球运输人口物资,那就是跟王府有意过不去,那到时候一切后果自负!王府大不了舍了这几万两的前期投入!” 谢友青的狠话说了一半,但可以想象,若是福王府吃了大亏,接下来会怎么报复! 所以李国助当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站起来跟谢友青解释道:“谢大朝奉误会了,国助没有威胁的意思!国助完全是一片好意,愿意为王府的拓殖尽一些心力而已。” 谢友青当然知道李国助没有威胁的意思,所以他先阻止了李国助继续口不择言,然后当着李国助的面,轻佻的用手指弹了弹礼单:“李大公子,不要多说了,我且问你,那两只千料福船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听到谢友青把话题转移到自己奉上的礼物,李国助微微松了口气,飞快的回应道:“这次我可以留一只船,明年三月,我会再派人送一只过来!” 谢友青回想了一下朱由崧之前给他的回复,便皮笑肉不笑的对李国助说道:“李大公子,别站了了,且坐下来再说。” 等李国助重新落座了,谢友青告知道:“福海号这边现在缺合格的水手,船多了也一时操持不过来,所以,明年那只,您这边就不必再送来了。” 李国助虽然有些愕然,但还是飞快的应道:“是,那我安排折了银子和货,送过来。” 见李国助如此乖巧,谢友青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真诚了:“既然李公子你如此明白事理,稍后我会跟世子爷建议,接下来福海号和王府这边就不再继续向郑一官提供更多的援助了。” 谢友青这话,不过是“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的现实版,但李国助却大喜过望:“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一切有劳谢大朝奉了!” 谢友青却道:“别忙着道谢,你知道今后该做些什么吗?” 不待李国助回应,谢友青自问自答道:“希望你不管是与郑一官斗也好,亦或者跟另外什么斗,都不得影响福海号在小琉球的拓殖、也不得影响福海号在日本的贸易,并且要继续向云梯关这边供应南洋、西洋的货物。” 谢友青的意思是,不管谁成为李旦事业的继承人,都不能损害福海号的利益,危害朱由崧在小琉球的布局,对此,李国助一口应诺道:“是,国助一定做到了!” 谢友青点点头:“李大公子,说句你不愿意你听的话,只要你能做到以上三点,即便日后你落败了,王府也能保你一世平安、阖家富贵!” 谢友青这个保证可不是随便说的,要知道,任何人一家独大,对福王府在海外的利益都是有影响的,所以,李国助输了,福王府就保李国助的命,郑芝龙输了,福王府就保郑芝龙的命,总之,必有一个牵制掌握在福王府手中,如此才不至于让某些人过河拆桥了。 李国助自是没有听懂谢友青的潜台词,所以还很高兴的说道:“有谢大朝奉这句话,国助就是豁出一切来,也要跟郑一官好好折腾一番······” 520.把人留住 “王公公,最近怎么送过来的都是山东那边的老百姓呢?” 对于宁虎的不解,王乾回复道:“山东遭了蝗灾,好些地方颗粒无收,原本朝廷是要抚恤的,可是辽西大败,朝廷恢复辽西兵马都来不及,所以根本无钱救济,当地百姓卖儿粜女,惨不忍睹,世子爷心善,看不得这些,所以就让山东那边,前后收拢了一千多户百姓五千多口送来小琉球了。” 其实不是朱由崧心善,而是徐州等地的水灾、地震难民中能被福王府招揽的,基本都已经送往小琉球了,而南直隶并河南等地的百姓则因为眼下天下没有大乱,大家伙还能挣扎活下去的缘故,所以颇有些故土难离的样子,很少愿意接受福王府的雇佣,离开家乡去外地谋生----在上船前,这些难民实际并不知道自己去的地方是哪,还以为是去江南呢,但即便如此,没灾没难的情况下,普通百姓还是不肯轻易的离乡背井。 所以,在得知云梯关一线可以用来移民的备运人口已经大大减少,只剩下了东江镇送来的辽东军户和一部分抵充货款的朝鲜奴婢后,朱由崧便只能把主意打到山东蝗灾难民头上了。 说实话,其实朱由崧是不愿意把主意打到山东蝗灾难民头上的,这是因为,山东距离京师太近了,福王府招募大量难民的消息不可能不传到北京去----就算在灾区招募时,不用福王府及福王府名下企业的名义,但所有移民总是要从云梯关一线出海的,所以想瞒也是瞒不住的----这就很容易让宫廷产生更大的怀疑和忌讳,也会进一步削弱了天启帝对朱由崧本人的信任,甚至会在日后引起某种不可测变化,这绝对是朱由崧不愿意看到的。 但两难面前,朱由崧不得不做出选择,决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是,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了,所以,这一千多户,五千多人已经是他能招募的极限了,其中还不得不以家庭为单位,涵盖了老弱妇孺,而不是单纯的壮年男子。 “原来如此!”宁虎点头道。“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辽东来的屯户一支独大了。” ranwen.la 话虽如此,但由于现在民团中有相当数量的弓手都是最早几批来小琉球的辽东移民,因此河口庄内辽东移民的地位还是最高的----等而下之的是淮安、凤阳及归德等地的移民,然后是朝鲜抵债奴婢,不过随着山东移民的到来,淮安、凤阳及归德等地移民在河口庄内的老二地位恐怕要不保了----依旧需要警惕和适度打压。 “世子爷一直都是这个意思,”王乾回应道。“任何省份的认可都不能一支独大,免得抱团起来,对抗王府。” 宁虎点头道:“所以,才要把已经安顿下来的前几批移民打散了分布到乙字庄、丙字庄和丁字庄去!” 王乾一听就知道宁虎的潜台词,所以笑道:“没办法,只能让弓手这边辛苦一二了。” 宁虎摇头道:“弓手不辛苦,辛苦的是各庄的护卫,现在有些人已经忍受不住了,跟我说二年即将期满,想着到时候回大明去!” 王乾冷然道:“这个没得说,世子爷特意交代了,除了我们几个,谁也不能回大明去!” 宁虎知道,自己其实也回不去了,所以半是为了手下,半是为了自己的说道:“强扭的瓜不甜,总不能硬把人家留下吧,少不得会有芥蒂的。” 王乾在北京指挥福王密谍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灭口的活计了,所以,听完宁虎的话,狞笑道:“芥蒂,死人会有芥蒂吗?这里可是小琉球,烟瘴之地,死个把人不是很正常吗?” 宁虎苦笑道:“王公公,大家伙不是傻瓜,都有眼睛看着的,杀人灭口固然容易,可要是物伤己类了,那就麻烦了;再说了,世子爷不让大家回去,主要是怕小琉球拓殖的事情泄露出去,可是光我们不说有什么用,船行这边能保住秘密吗?” 眼下向小琉球运输人口物资的船只已经多达6艘,每艘船20来个水手,20来个护卫,加起来就小50人了,6条船几近300人,这300人中难免有口风不紧的,所谓保守小琉球的秘密,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想来,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王乾沉默了一会,摇头道:“船行那边最多知道甲字庄,未必知道其他几个庄子,另外,船行那边也肯定不知道民团弓手的事情,但要是让大家回去了,不,绝不能允许有危害到王府,危害到世子爷的事情发生。” 提到民团弓手,宁虎沉默了,好半天后,他问王乾道:“王公公说的也有道理,一切都不能危及世子爷,但这些人既然提出了要求,那怎么处理才好呢,先说明了,灭口,我是不同意的,不为他们,而是免得坏了其他人离心。” 王乾考虑了片刻,反问道:“赏赐都发下去了吗?” 土人虽然孱弱,但民团这边,破军、杀敌、斩首、夺寨、生俘都是相应的赏赐的,其中一些是抵抗服役年限,方便提早授地,一些是增加授地面积,还有些则需要积累起来,以便日后在弓手系统内的“升级”。 宁虎回答道:“都发下去了,可是有些想回去的,都想办法将军功换成现钱。” 王乾愕然道:“还有这种操作,不行,得报告世子爷了,看世子爷允不允许弓手之间交换军功。” 说到这,王乾又道:“听马公公说,你们之前谈论过把标师、护卫、趟子手和杂役的家人都接来的事,我看,可以一并跟世子爷提出来,请大明那边尽快把人都接过来,接过来就安心了,不安心也死心了。” 宁虎点头道:“这倒是可以的,但那些没有家眷的,又一直想回去的大明的怎么处置?” 王乾答道:“按照王庄的成例,庄头之下是要设置几个帮手,有管种植的,有管养殖的,有管库房的,有管收取贡赋的,还有就是负责巡查的,所以,我的意思,现在愿意在民团里干的,也别用教习的名义了,全部授予棚长、曲长的名头,其余的,尽量安排在各庄上担任一部分职务,看看这样能不能收了一部分人的心;然后没成亲没家眷的,都塞一个土人娘们在房里,不是没家吗,我们给他们家,这样要是还不安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宁虎权衡再三,勉强同意道:“那就这么办吧,希望不要有人自误。” 事情说完了,宁虎转身想走,此时就听王乾通知道:“刚刚得到消息,马公公在杭州没了。” 马齐最终还是没熬过去,对此,宁虎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出去······ 521.牌、甲、保、庄 看着宁虎要走,王乾还喊住他:“宁总教头且等一等。” 宁虎不知道王乾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于是扭头看了过来,此时就听王乾说道:“世子爷看了民团这边的报告,决定正式组建第一海防曲和第二海防曲,专司负责炮台事务,让你安排一下人手,另外推荐一下曲长的人选。” 宁虎点头表示自己收到了,但王乾的话还没有完:“另外,世子爷还同意民团把刀盾兵扩大为四曲、弓箭手和火铳手单独分曲的提议,但暂时不分作两屯,继续由你统带。” 宁虎应道:“刀盾兵和火铳手这边问题不大,但弓箭兵这边恐怕要经过一段较长的时间才能粗粗成军。” 王乾淡然的说道:“不是说周边的土著已经大多逃散了吗?既然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那多操练一阵子也没多大的关系。” 宁虎沉默片刻,再次转身而走,这次王乾没有拦阻,只是冲着宁虎的背影补充道:“尽快把那些准备调任各庄的名单准备好,我要马上递上去,请世子爷批示······” loubiqu.net 宁虎离开后,王乾坐在那喝了口水,然后命令道:“让史涛来一下。” 很快一名典薄级别的內侍出现在了王乾的面前,王乾见到此人交代道:“云梯关那边用水泥新造了栈桥,据说谢舍人非常满意,在世子爷面前夸了好多次,所以,世子爷把水泥施工队给派来河口庄了,你且派人协助一下,把码头这边重新搞一搞。” 王乾因为身在小琉球,所以并不了解云梯关那边水泥应用的情况,所以只能人云亦云,但实际上,样式堂在修建云梯关水泥码头和水泥栈桥时是走了不少弯路的,好在有朱由崧遥控指挥,才逐步攻克了一个个难关,从而在福海号旧码头的位置上重建了三条“??”型水泥栈桥,以满足最多时12条海船的停靠需求。 这三条“??”型水泥栈桥自涨潮时不能没淹没的海滩一直向海中央延伸了小70米的距离,用工可谓浩大,甚至到最后还不得不使用沉底水泥墩子和水泥柱结合的手段铺设,整个工程做下来,不但耗时漫长,且光是人工投入就高达每条八百余两。 但话又说回来,也正是因为这样不惜工本的投入,才使得退潮的时候,福海号名下的那些吃水很深的福船都能安稳的停泊在栈桥边,而不是像之前一样,不得不通过交通船来进行转运人员物资。 只是按照谢友青的意思,除了在云梯关这边还要再建一根“??”型水泥栈桥外,排在第二位进行码头整修的是济州岛那边,不过,计划报上去后,朱由渠并不同意----朱由崧认为福海号在济州岛航线上,用的是平地沙船,对码头要求不高,并不需要浪费宝贵的财力和技术力量去修建济州码头----而是圈定小琉球码头的改造为当务之急。 当然,朱由崧的目的并不单单是改造小琉球码头,接下来还要样式堂实验用水泥快速建筑村寨、城塞、炮台,以取得更多的水泥应用数据,而后面这些应用,绝大部分是不能在云梯关以及济州岛那么出现的。 史涛应道:“是,奴婢会安排调用土人奴工协助水泥施工队劳作的。” 王乾把史涛叫来肯定不是为了水泥码头施工一件事:“另外,世子爷的批示来了,同意我们在小琉球这边实施保甲制度,今后五户移民一牌,五牌一甲、五甲一保、五保一庄,牌设牌首、甲设甲首、保设保首,庄设管事并下属若是执事,王府和世子府的內侍,主要充当管事,从河南等处王庄调来的,安排担任执事。” 是的,朱由崧目前在小琉球并没有安排大农业的集体化生产模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另一时空的大农业制度若不是因为技术手段升级了,采用了机械和化肥,在提高产量的同时,保证了农业工人的收入,否则就跟古老的农奴制度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而是采用了寄生地主制的方式,将土地分割成小块,租赁给移民们,并许诺耕作及缴纳贡赋满二十年后,将部分土地分配给移民,籍此来确保移民们的生产积极性。 因此,在小农单体经济的情况下,就必须以保甲的形势增加管理层级,以健全管理和督导,进而实现有限的互助和保证上意传达的孔道,避免某些人无意中丧失劳动力后导致的重新抛荒等问题;此外,河口庄乃是新拓之地,友邻也来自各地不同的地方,为了保证内部不起冲突,外部出现危机时能有效应对,也是保甲制度存在的意义! 等王乾的话告一段落后,史涛探问道:“王公公,那牌首、甲首、保首之任可有薪俸?” 没错,在大明境内的福王赡田王庄里,可没有这套保甲体系,所以史涛有些不知所措。 “牌首由五户轮流担任,一户一年,等同于劳役,不给任何薪俸。”史涛是王府內侍,也就是真正的自己人,所以,对于他的不解,王乾还是耐心的做了解释。“甲首也是一样,一年一任,由五位牌首轮流担任;当然,甲首这边的事务要多一点,或许会耽误了农作,所以,甲首每年补贴稻谷两石,直接从各自应缴纳的贡赋中扣除;至于保首,则不再由甲首轮流担任,而是取甲首中考评优良者长期担任,三年或五年一任,月给稻谷一石以为酬劳。” 虽然月给一石稻谷,但保首的酬劳还是与执事不能相比的,这主要是执事负责的工作更加全面,而保首这边只是上传下达的传声筒而已,当然,随着小琉球拓殖的推进,庄子会越来越多,所以部分保首若是做的好的话,还有机会升任为新庄的执事的。 史涛想了想,又问道:“王公公,那么各庄之上是不是还有建制?” 若说保甲是普通屯户升迁的台阶的话,那么史涛就想知道,王府內侍们的升迁之道又在哪里呢? “有!”王乾给了明确的回应。“世子爷的意思,在各庄之上会先设置联庄一级,眼下各庄庄头的级衔是典薄,联庄这边就是奉御,联庄之上应该还会再设一级,以配置监丞,至于再往上,就只能调回世子府才能晋升了······” 522.与松江藩敲定 天启五年十一月十九日,从日本海北部海域探查回来的淮甲一号,在返回云梯关报告及短期休整后,再次搭载着上次出航没有销售掉的商品,出现在了隐岐越智郡五箇湾中。 ranwen.la 看着乘坐小舟上岸的符筠生,望眼欲穿的,小松为西立刻迎了上去:“符老板,你们终于来了,真是让我好是久等呢。” 穿了身貂皮大袄的符筠生在寒风中泰然自若的笑道:“放心,我们是商人,商人靠信誉立足,说好来,不会不来的。” 小松为西连声道:“是的,是的,但事关重大,容不得我不失态啊。” 说完这句,小松为西引着符筠生和淮甲一号的日文通译来到五箇家于港湾处新建的一所宅子里坐定,等火塘点上了,暖意透出来后,他才跟符筠生言道:“上次的货,本藩已经悄悄的在敦贺出手了,等一下我就让人把抵价的铜材送过去。” 符筠生听懂了小松的潜台词,但并没有立刻承诺什么,只是问道:“那联系加贺藩的事情,不知道贵方做成了没有?” 小松为西答道:“本藩已经跟加贺藩沟通过了,加贺藩的意思,生意可以做,但最好是通过本藩的商船进行转运,也就是贵方把货在隐岐交给我们,我们运到轮岛交给加贺藩出售,这样就不容易让幕府察觉了。” 小松的话虽然简单,但实际上松江藩和加贺藩沟通的过程却十分的麻烦,这不,因为交参的关系,今年加贺藩藩主前田利常并不在金泽城中,而是逗留在江户,所以相关沟通,需要松江藩先联络在江户留守的家老,再通过这位家老与加贺藩方面沟通,再加上前田利常的正室是前代将军德川秀忠之女德川珠姬,家中被德川幕府渗透的有些厉害,沟通时还要避开德川幕府的目付及幕府在前田家的眼线,所以,能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符筠生对此却有些怀疑:“贵藩倒是好算计,一定是要赚这笔钱吗?” 小松为西正要叫屈,但听符筠生又道:“贵藩一定要赚这笔钱也不是不可以,但贵藩必须保证我们的货不在山阴和贵国畿内出售。” 小松为西确认道:“不在山阴出售是因为毛利家吧?不在畿内出售,是因为三都商人?” 符筠生没有就山阴方面的销售是否牵扯到毛利家做出正面答复,只是说道:“本号还在平户和长崎进行贸易,总不能自己影响了自己的买卖吧!” 小松为西点头道:“明白了,本藩对此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一定会劝阻加贺藩的行动,确保这笔生意的隐蔽性,不让三都来找我们的麻烦。” 是的,毛利家虽然是老牌诸侯,水面下的实力也是不俗,然而其能辐射的也就山阴山阳的西部地区了,甚至连北九州都无法染指,但三都商人就不同了,作为豪商的联合,他们已经对日本经济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尽管还没有到“豪商一怒诸侯惧”的地步,但要是他们直接把走私明国商品泛滥的事情捅到幕府面前的话,别说松江藩了,就是加贺藩也未必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所以,的确要跟三都商人进行差异化竞争。 符筠生却提醒道:“贵藩明白就好,不过,兹事体大,不但贵藩要明白,加贺藩那边也不能出了岔子。” 小松为西打保票道:“请符老板尽管放心,这件事同样关乎加贺藩的利益,相信,加贺藩上下也不会肆意妄为、故意捅娄子的。” 符筠生不置可否,只是问道:“加贺藩销售的地域大体是贵国的北陆地区及信州、飞州各藩吧?” 小松为西应道:“具体加贺藩怎么销售,本藩并不清楚,但估计就是符老板所说的这些地方了,不过也有可能会把贵号的货物卖到出羽等地去。” 符筠生眉头一凝:“出羽那边倒是本号想要亲自销售的地方。” 小松为西的眉头也拧了起来:“符老板,我个人并不建议贵商屋直接把东西卖到出羽。” 小松为西解释道:“一来出羽那边属于日本比较偏僻的地区,诸侯财力有限,未必能大量购买贵商屋的货品;二来,出羽等地鄙陋,也很少与外人交易,更喜欢与熟悉的商人打交道,贵商屋贸贸然的冲上去,很可能会碰壁;这第三,既然通过加贺藩中转,贵商屋再自己去经营出羽的商路,就有可能得罪了加贺藩,这要是加贺藩出手捣乱,麻烦就大了!” 符筠生却没有被小松为西这番话给吓到了,反而大笑起来:“小松带刀你在说笑话嘛?亦或是觉得客大欺店了吗?若是如此,本号了不得不跟加贺藩也不跟贵藩贸易就是了,吃亏的只能是你们自己,偌大个日本就找不出第二个荻藩了?” 小松为西心中咯噔一下,急忙反口道:“符老板不要生气,既然如此,我们事先跟加贺藩打了招呼就是了,想来加贺藩手上的货物有限,也未必能满足了那么多地方的需求。” 符筠生表情松弛下来:“这倒是可以的,希望,我下次来交货的时候,贵藩能带来好消息。” 小松为西应道:“一定一定!” “那么我们讨论一下支付的方式吧,这次我带的货可以继续赊销给你们,但明年开始,希望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然风险太大了。” 小松为西为难道:“本藩财力也不算宽裕!” 符筠生打断道:“那贵藩在加贺藩面前有没有信誉呢?怎么就不能让加贺藩垫付呢?” 小松为西考虑了一会,应道:“行,这件事由本藩与加贺藩沟通了,一定想办法保证与贵商屋现钱交易。” “另外,本号想多收购一些日本的铜材,”符筠生继续道。“除了用商货支付外,我们还可以给钱,永乐钱!” 小松为西眼眉一挑:“不会是长州藩流出来的那种当三永乐钱吧?” 符筠生问道:“不能用吗?” 小松为西眨了眨眼:“这当三永乐钱似乎是假钱吧。” 符筠生却意味深长的说道:“当所有人说这钱是真的,那它就是真钱。” 小松为西笑容奸诈的说道:“话虽如此,但总不能一当一的用吧······ 523.定编 万历五年十二月初一,淮乙七号搭载着大量补给品和大约六十余名新移民抵达了河口庄,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次补给了,下一次再看到福海号的水手们,得是万历六年二月份的事情了。 所以,这一次淮乙七号不但送来了人员、物资还送来了朱由崧的一些指示。 “世子爷喻下:”王乾站在高台上,手拿一纸命令向与会者宣读道。“尔等功绩,孤已经知晓,现赐河口庄弓手以小琉球王庄保民团之旗号,暂编刀盾四曲、岸防炮一曲、弓铳两曲。” 很明显,朱由崧否定了小琉球方面提出的,关于单独组建弓箭曲和火铳曲的提议,而是决定组建2个弓箭手与火枪手混编的远程支援部队,如此一来,每个弓铳曲都将编制20名弓箭手和30名火铳手,其中20名火铳手使用火绳枪猎鹿铳,另外10名火铳手则使用燧发枪射鹰铳;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在减少了需要长时间训练才能培养出来的弓箭手的数量的同时,保证了远程支援火力不会被削弱,以及两个弓铳曲能更快的成军,用于作战。 “授宁虎为保民团第一屯屯长。”因为会安排授地的缘故,所以保民团是没有什么月俸年俸的。“宁虎,出列!” 宁虎一脸严肃的走到王乾面前,王乾随即把一面写着河口庄保民团第一屯字样的军旗交给宁虎,宁虎举着这面军旗,面向台下的保民团及观礼百姓挥舞了两下,这才退了下去。 宁虎退到一旁后,就听王乾继续念到:“授王志钊、王延钊、王于钊、陆安眉四人,为刀盾曲曲长,王志钊等,出列。” 4名原路通标行的标师、护卫走了出来,此时就见,王乾拿出4面小靠旗里递给4人,这4面小靠旗是正方形的旗面,量衣尺八寸(27.28cm)见方,旗帜的正反两面在同一位置绣着“保民团”、“河口庄”、“刀盾第N曲”等大小不一的字样,这是让4人战时插在背后的,提供士兵辨识的。 4名曲长领了旗帜,同样向下面的团丁和观礼百姓挥舞了两下,这才学着宁虎的样子,退到了一边。 “授汤振、金过义为弓铳曲曲长,两人出列。”两名弓铳曲的曲长效仿之前宁虎等人的做派,从王乾手中接过靠旗,挥舞一番后,把空间留给了下一位。“授乔英为岸炮曲曲长,乔英出列!” 乔英并非是路通标行出身的,而是最早服务福海号的四名辽东炮手中的一个,算是朱由崧防止路通系统在保民团一支独大而掺进来的沙子,由于观礼者中有相当一部分辽民,正所谓亲不亲自家人,所以,看到乔英登台领旗,一个个都欢呼起来,声势一下子就比宁虎等路通标行出身的保民团武官来的大了不少。 因此,保民团中路通出身的武官脸色大多都有些不好看,但今天算是保民团正式成立的大喜日子,大家伙也不愿意因此伤了和气,就只能把账记在肚子里,日后再找宣泄的机会了。 对于路通系的保民团武官脸上的表情,王乾完全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的继续道:“授曹达、杨宝荣、欧武、倪大平、高至杰······等三十五人为棚长,年俸六十石。” 由于被任命为棚长的人数太多,台子上根本排不下,所以王乾并没有一一授予靠旗。 是的,棚长也有一面靠旗,但这面靠旗是下三角形的,也就是把曲长的靠旗裁减了一半的样式,不过上面该有的标识还是有的,所以本棚的士兵们还是能比较清楚直观的通过棚长靠旗了解自己部队的所在,避免在战场上打散后无法汇聚。 王乾这边算是宣读完了,于是宁虎带着几名曲长出列,站在了一众棚长的前头,领着大家向洛阳方向叩拜道:“臣下等蒙世子爷大恩得授予王府门下,世子恩典,我等矢志不忘,愿为世子爷和王爷效死!” 两叩六拜之后,保民团这边的仪式算是结束了,但王乾这边还有下文:“另外,世子爷也批准了设置河口联庄及庄下的牌、甲、保的区划,现在由杂家代世子爷授予各庄庄头、各庄执事;曹青授予甲字庄庄头司职、殷久授予乙字庄庄头司职、杨蒙授予丙字庄庄头司职、贺甫授予丁字庄庄头司职,以上庄头年俸一百二十石······” 庄头实际都是宦官,拿地也没用,所以给的是俸禄,接下来各庄的执事也拿的是俸禄,这主要是担心若现在就给执事授予田土的话,只怕执事就会关注自家田土更胜于关注王庄的集体运营了,当然,执事若是愿意移居小琉球的话,家里人还是会正常授地的,但也必然会执行属地回避制度,即授甲字庄的地,人却在乙字庄担任司职。 yyxs.la 曹青四名庄头又领着一群执事向洛阳遥拜了一会,至此相应的程序才宣告全部结束了。 等仪式结束后,各庄庄头都带走属下执事们赶回各庄去了----他们还要任命牌首和甲首呢----曲长们也相继返回了部队,但宁虎却被王乾留了下来。 “宁屯长,这次世子爷又送来一批短火铳,你且分配给探马吧!” 没错,由于存在部分个人武艺高强,但组织纪律性很差的标师、趟子手和护卫,所以不是所有路通的人马都纳入了保民团以及出任各庄巡查执事----这些巡查执事不但负责庄内的民事纠纷处理、闹事移民弹压,同时还是阻挡土人入侵的第一梯队----还有一部分便编入了夜不收,负责探查周边地形及盯防各处土人,当然,现在这些夜不收的正式名字是民团探哨了。 宁虎应道:“好,我带给他们!” 短火铳只是引子,王乾随后言道:“现在河口庄扩大了,但问题反而严重了,这两天已经有三起小股生番下山袭击的事情发生了,而保民团现在就这么点人,想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还要探马这边加大了查侦,你们才好集中力量一股荡之。” 宁虎点了点头:“是,我会督促他们的。” “再有,你说咱们能不能招揽归化一批熟番呢,至不济也要扩大了与这些熟番的贸易。” 宁虎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个我可没主意,我一切都听王公公您的······” 524.宁远之战 天启六年的正旦不知不觉又到了,看着朱由崧身后抱着小朱慈焈的黄氏,以及另外4个已经各有身孕的儿媳妇,福王夫妇高兴的眉开眼笑的,连声叫好,而颍上王朱由渠这个小捣蛋却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去逗弄朱慈焈,让才六个多月的小家伙异常不适,当即哇哇大哭起来,于是就把现场闹的鸡飞狗跳起来。 对于这种充满家庭气息的场景,朱由崧很是陶醉,但他知道,这种祥和的氛围是持续不了多久了,未来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加难熬······ 朱由崧的判断自然是有缘由的,这不,为了报复明军越河攻打耀州,后金汗主努尔哈赤便于天启六年的正月起兵报复,由此拉开了宁远之战的序幕。 无错小说网 此时,由于那位民科军事专家的抗命,锦州、大凌河、右屯一带的军民根本来不及安全转移,只好点起一把火头,然后在大冬天里仓皇南撤,一路上不但要饮冰卧雪,而要忍受后金骑兵的追杀和掳掠,可谓苦不堪言。 更为紧要的是,因为某人的一意孤行,明廷置于锦右地区的30万石粮草悉数落入了后金军的手中----可悲的是,锦州、松山、大凌河、小凌河、杏山、连山、塔山等七城军民南撤时都把屋舍储粮给烧了,偏偏囤积军粮最多的右屯是连个火头都没点就拱手想让了,以至于事后有人不得不怀疑,某人意欲以七城军民和右屯粮草款敌,籍此满足后金方面捞一把的想法,并试图打消后金方面继续进攻的念头----成为后金军下一阶段进军时可靠的资粮,使之得以更加毫无忌惮的长驱直入,给大明军民造成更加惨重的损失。 不过,宁远做为有明廷命官据守的信地,是绝不允许轻易丧失的,所以,这位民科军事专家无法轻易弃守,所以只能带领这2万多明军,苦守孤城。 好在根据孙承宗当初的计划,宁远是需要重点守备的城池,因此宁远的城防做的很不错,不但在宣德三年的旧城基础上于城池四角上增设了敌台,形成了棱堡的格局,而且还拥有关外唯一的红夷炮队,全部一共11门长身管、远射程的红夷大炮,并由接受过葡萄牙人训练的彭簪担任火器总把,并从福建、广东等地请来了多名熟悉火炮射击的炮手。 在兵精谢足的情况,这位民科军事专家安排总兵满桂、副将左辅、参将祖大寿、副将朱梅分守城东、西、南、北四面,并调动同知程维楧稽查奸细,派人巡守街巷路口,又动员街民配合士兵逐户搜捕,令通判金启倧编派民夫,供给守城将士饮食,又派官吏带领城内商民筹办物料,运矢石、火药等,可谓是做了不少的准备。 正月二十三日,后金军进抵宁远,离城五里横截山海大道,安营布阵,切断宁远与关内的联系,随后后金军主力在城北扎设大营,有派遣俘虏进入宁远城内劝降,但颇有“骨气”的民科军事专家当众拒绝了,并且还为了显示自己与敌人殊死决战的意志,不顾火炮射程不足的现实,强行发炮轰击后金军大营,据说后金军伤亡甚重,很快就不得不将大营西移了,只是因为城外敌军数量远超守军,所以民科军事专家的手下才没办法获得敌军的首级,证明自己的功劳。 二十三日这天,就在宁远城头炮声隆隆中过去了,第二天清晨,后金军推着楯车、运钩梯,在弓箭的掩护下对宁远展开正式进攻,当时后金军万矢齐射、箭如雨下,使得城堞箭镞如雨注,悬牌似猬刺。 眼见得形势紧急,民科军事专家急忙下令开炮,又命祖大寿率军应援,当适时城头上铳炮齐发,药罐、雷石齐下,一时间后金军死伤累累,但由于同样的原因,守军并没有获得应得的敌人首级。 见正面进攻不能奏效,后金军便改变了战法,一边继续攻击宁远西南方向外,又派兵攻城南,以楯车作掩护,在城门角两台间守御薄弱处凿开两丈见方的大洞四处。 危急关头,民科军事专家在紧急关头,亲自担土搬石,堵塞缺口,血染战袍,仍镇定自若,督率军民缚柴浇油并掺火药,用铁索垂至城下燃烧;又选健丁五十名缒城,用棉花火药等物将抵近城下的后金战车尽行烧毁。 后金军屡攻不克,只能鸣金收兵。 二十五日,后金军派兵抢夺城下战死者尸体,明军开炮驱逐,据说又杀死了不少后金军,但大部分的尸体都被后金军收拢回去,于城西门外砖窑焚化,让守军一无所得。 随后,有一魁渠打黄伞就近观察宁远城防,结果被民科军事专家亲手释放的火炮集中,然后被护卫救援而去,至此,后金军已经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了,便于二十六日,匆匆解围而去,民科军事专家随即派兵出城收罗,好不容易找到了二百六十多具敌军尸体,据此向北京报了捷,史称宁远大捷。 但这个宁远大捷有多少水分,就没办法说清楚了,毕竟,在宁远撤围当日,觉华岛被后金军攻破,岛上军民1.4万余口都被后金军杀戮和掠走,粮草8万余石和船2000余艘也都被焚烧,岛上所有建筑也都付之一炬了。 因此,就觉华失守来说,宁远大捷也是不完整的,更不要说,东江镇在这次会战中的贡献也很大----此时,东江镇已经出兵辽南,严重威胁了后金的后方----所以,说这个胜利到底属不属于民科军事专家还存在极大的疑问呢。 只是民科专家与阉党的关系莫逆,所以,在阉党当权的现实情况下,这场胜利被大书特书,不但之前的过错被抹去了,还得到了“辽左发难,各城望风奔溃;盖缘道臣平日之恩威有以慑之维之也!不然,何宁远独无夺门之叛民、内应之奸细乎?本官智勇兼全,宜优其职级,一切关外事权,悉以委之”的评价······ 【作者题外话】:宁远之战仅仅进行了两天,实在有些虎头蛇尾,所以,有人认为是袁承焕与后金方面做了笔买卖,以出卖觉华岛的代价请后金方面放过了宁远城,当然,这是一家之言,只供商榷。 525. 辽东虽然损失了一些,但问题还不是很大,所以提心吊胆的明廷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外患稍却之后,内部斗争又激烈了起来,这不,天启六年二月,苏杭织造太监李实向天启皇帝上疏称黄尊素等人致仕(夺职)还乡后还不老实,四下串联江浙等地的士绅豪强,蓄意阻挠各处监臣收取商税,并且他还得知周起元在担任巡抚的时候,贪污了白银十余万两。 李实的背后当然是想着将东林党人斩草除根的阉党----相传,李实虽然“龌龊不识字,然非忠贤党”,所以黄尊素回老家后,便与之密切往来,“欲效杨一清诛刘瑾,用李实为张永,授以秘计”,相关消息为东厂安排在李实身边的眼线侦知,报于北京,魏忠贤大怒,李实门下的孙昇当时正在北京,闻之“大惧”,求到了李永贞这边,李永贞便替李实起草了这份奏疏,孙昇为了自救,便以李实名义上奏。 但这份弹章所表现的内容却是真实无误的,东林党人绝不愿意拱手让出朝廷的控制权,所以打着联络正人君子的名义,积极与反对收取商税的江南士绅勾结,谋划着反攻倒算。 而这恰恰是天启帝的逆鳞。 是的,宁远大捷这块遮羞布并不改变辽西现在缺兵少粮的局面,为了保证关门安全,保证京畿安全,明政府只能源源不断的将有限的经费投入辽西的无底洞,这个时候,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内廷来说,一分一文都很重要。 所以,天启帝是断然不允许出现有人抗缴商税的,更不要说允许有人身在地方还想操纵言论、干预中枢政务了。 因此,天启帝迅速在李实的奏疏上批示:“除周建宗、缪昌期已经逮解外,其周起元等五人,都着锦衣卫差的当官旗扭解来京究问。” 1200ksw.net 于是乎,一场大逮捕开始了,一轮新的清洗也即将来看帷幕。 亦?不是说天启帝是懂得平衡各方政治力量的、又权谋的君主吗?他难道不知道彻底打压东林党,会造成阉党在朝堂上一支独大的局面吗? 其实天启帝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这么做不会让朝局失控的。 没错,所谓阉党其实是帝党,所以别看魏忠贤、王体乾等内廷大裆们看起来权势滔天的样子,但只要天启帝打个喷嚏,他们几个的地位就要动摇了,所以,能牢牢抓住魏忠贤等人的天启帝是不担心阉党架空自己的。 此外,天启帝名义上放任阉党扩充自身实力,但在关于起复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中被东林党压制的三党官员的时候,也塞了不少的私货在里面,因此当亓诗教等原来三党头目也被天启帝任命为明廷中坚力量后,名义上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众多门徒走狗的阉党,实际上核心已经出现了新的分化。 其中尤以其魏广微退出内阁一事最能说明阉党内部存在着严重的矛盾,所以作为反对东林党的政治派别大集结的阉党,由共同利益而来,必然也会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次第瓦解,根本就不能对天启帝的统治造成任何的威胁。 反倒是不肯老老实实退出政治舞台的东林党才是心腹大患,必须持之以恒的加以打压。 故而,在炮制了所谓七君子之狱的同时,天启帝还放任阉党搞出了一个《三朝要典》。 所谓《三朝要典》其实是针对早年叶向高为总裁官,修订的《光宗实录》而言的,当时秉政的东林党人出于自己的利益需要,在《光宗实录》中对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中东林党的表现做了极大的美饰,并严重抹黑其余反对派,想籍此锁定东林执政的必要性和合法性。 但如今时移世易了,聚集在阉党旗下的东林反对派要理直气壮的打压东林党人,就必须从根子上彻底把舆论扭转过来,于是便由霍维华首先提议为三案全面翻案,随后,礼科给事中杨所修正式提议仿照大礼议期间,明世宗编写的《明伦大典》的样式,编辑专书,以便日后“颁示天下”,彻底向世人揭露东林党的真面目。 当然,《三朝要典》虽然是目前天字第一号的政治任务,但想要立刻编纂出来也是不可能的,所以,眼下才刚刚“开馆编纂”,真正到尘埃落定,还是有一定的时间呢,东林党人的“好日子”,自然还在后面呢。 既然对东林党人的清洗还在逐渐加码的过程中,既然魏忠贤等人干的还算可以,所以,为了坚定阉党保持战斗力,同心同德为朝廷“敛财”,天启帝便采取了重赏魏忠贤,以为众人榜样的措施,于是,天启六年二月,以“卤薄大驾成”的名义,荫魏忠贤子弟一人为都督佥事。 其实,魏忠贤已经得到过不少荫蒙了,之前在天启五年时就以“庆陵工成”而世荫都督同知,以“门工”荫其弟侄“一人为锦衣卫指挥佥事,一人为都督同知”,就连魏忠贤的外甥傅应星也荫了左都督,完全是一副鸡犬升天的架势。 可天启帝觉得还不够,于是以东厂拿捕的后金间谍武长春说事----“长春敌间,不获且为乱,赖厂臣忠智立奇勋”----并结合此次宁远大捷中魏忠贤在后方支援(指确保粮饷供应并提供了红夷大炮)的功劳,“诏封忠贤侄良卿为肃宁伯,赐宅第、庄田、铁券”,这就有些离谱了,也难怪东林党的残余并阉党的其余反对者因此横加指责。 然而,别人越是反对,天启帝就越不以为然,甚至公然弄权为乐,在万人侧目中继续加封魏良卿为肃宁侯、宁国公等世爵,最终让魏忠贤得了一个“九千岁”的称号,就此为魏忠贤日后的遭遇预埋了伏笔。 好在,这些都还是后话,至少在天启六年,魏忠贤和所谓的阉党那可都是风光无限好的······ 526.杂家不管 “听说您这边把生番婆娘大多发下去给移民了?” 天启六年二月十一日,谢友青乘坐淮乙一号抵达了小琉球,这一次他给小琉球送来了一批包括木匠、铁匠、陶工、泥瓦匠、造纸工在内的技术工人以及他们的家眷,其中还有两名刚刚从管陶艺塾矿师堂结业的生徒,稍后他们将在河口庄的控制区内寻找石灰岩、煤炭、石英砂、硫磺、耐火黏土等矿藏资源,以便为就近生产部分民用产业做准备。 “也没都分下去,”王乾回复道。“分了一部分,最好的都分给了保民团和各庄巡查执事,然后按移民们在做工时的表现,给表现最好的那部分发了一批,现在还有一半扣在手上,且看看,其他移民有没有收到激励了,再决定发还是不发!” 其实现在留在王乾手上的生番妇女要么是没长成的,要么是歪瓜裂枣不符合汉民审美观的,亦或是年纪大了一点的,但对于那些听人墙角的光棍汉子来说,美丑实际区别不大,所以有这么一根胡萝卜吊在面前,那些没分着老婆的,可一个个都嗷嗷叫着呢。 王乾现在倒是更担心那些有了生番婆娘的保民团士兵不肯拼死作战了,但这话涉及到了宁虎,他可以在给朱由崧的密报中说,却决不能在谢友青面前讲。 “原来如此啊!”谢友青其实不能越权过问河口庄的事情,所以,刚才那句话其实就是一个引子,既然王乾简单解释了,谢友青自然巧妙的转移了话题。“那么说来,小琉球这边的婚配问题短时间还是没办法就地解决的?” 王乾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我跟世子爷报告了,希望世子爷能重点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1200ksw.net 谢友青还是在绕圈子:“这边移民过来的妇女,死的多吗?” 王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应道:“之前移民过来的朝鲜妇女,死的比较多,到现在已经死了四分之一了,而去年运过来的山东妇女,因为来的时间短,所以没有多少死亡报告!” 早期朝鲜妇女死亡率高、现在山东妇女死亡率低还有一个主要原因,那就是早期拓殖期间住所什么都不完备,很多人只能露宿在野外,虽然有蚊帐、蚊香,但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所以一开始阶段染病的很多,而当时负责治疗的江大夫又没有治疗疟疾等病的特效药,故而很多朝鲜妇女因为水土不服(主要是生活习惯不好,语言不通、屡教不改)和染病死的较多;而山东移民虽然一样有水土不服的情况,但随着酒精萃取臭篙汁的应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疟疾带来的高死亡率,所以才会出现山东妇女短期内死亡人数不明显的结果。 “终究还是有水土不服和染病而死的不是!”谢友青说到这,才摊牌道。“这不,我们跟李国助和郑一官都有新的约定,他们答应帮忙搞一些福建和广东的妇女来,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会拿南洋那边的女人来充数,就不知道这边能不能接受。” 王乾笑了起来:“谢舍人,我这边可是连本地生番那些身上画了鬼画符的都不嫌弃,又怎么会嫌弃其他的呢,自然是有多少要多少的。” 谢友青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啊!王公公你是不知道,现在朝廷看的紧,从云梯关这边再运输大宗屯民的话,有些太高招摇了,所以现在世子爷都是把东江镇的人先运到济州,然后在从济州直接运来小琉球的,但东江镇的移民可以这么干,大明境内的灾民就不好这么干了,如此一来,这移民的事,还有得我们头疼呢。” 把本国子**到海外,不管是拓殖也好,还是卖了猪崽,传出去士林肯定会大事抨击的,当然,福王府和朱由崧未必会忌惮这些喷子,但一年往海外运七八千人,日积月累,北京城那位也一定看不下去的,所以,接下来云梯关方向只能进行小规模的人口运输以继续吸引北京的注意力,同时把向小琉球的移民活动分解开来,分散到各地进行,但这么做的话,不但麻烦,而且势必会减少了相当多的移民数量。 因此,朱由崧不得不把脑子动到了李国助和郑芝龙的头上,甚至还打算要跟荷兰人做几笔东南亚奴隶的交易,在这种情况下,有限选择福建和东南亚的女性,就成为了迅速扩大河口庄人口基数的最好方式。 王乾当然也对国内人口不能大规模外流表示担心,但找人、运人是福海号的职责,所以王乾并不愿分担谢友青的压力,反而他想的更多一些:“谢舍人,杂家琢磨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今后会有外人把船开过来?” 谢友青迟疑了片刻,回复道:“我尽量在外面与人交易,但王府在小琉球开拓并不是秘密,只怕有心会找过来啊!” 李国助、郑芝龙都是知道福王府在小琉球北部开拓王庄的,之所以没找上门来,是没有必要,而不是没有能力。 王乾抿着嘴想了半天,表情严肃的看向谢友青:“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存在河口庄暴露的威胁,那炮怕是还要再多布置两位、保民团数量继续增加才好。” 谢友青言道:“成,这次回去,我就把你的要求急报于世子爷。” 王乾冷然道:“只怕缓不应急啊!” “没这么凑巧吧,这两年都过来了······” 王乾打断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河口庄是世子爷交到我手里,我不能辜负了世子爷的重托。” 谢友青无奈道:“那依王公公的意思,该怎么办才能应急呢?” 王乾盯着谢友青看了一会,提议道:“淮乙船现在有七只吧,若是每船给我留下一位火炮和一组炮手,那也是七组火炮了,自可以大大增加河口庄这边的防御力。” 谢友青瞠目结舌:“这,这不妥当吧,倒不是说缺了一位大炮,海上就打不过海盗了,但现在朝廷盯的紧,火炮补起来很麻烦。” “这杂家就管不着了······” 527.岸炮屯 “你最后答应给炮了?” 对朱由崧的问题,谢友青回复道:“回世子爷的话,臣下得罪不起王公公,只好给了!” 是的,这不是谢友青在背后说王乾的坏话,而是兹事体大,他不敢不赶回洛阳向朱由崧报告。 不过听完谢友青的话,朱由崧并没有批评王乾,而是自我承认错误道:“原也是准备给小琉球那边配属大口径岸炮的,可惜被朝廷那边一搞,不得不耽搁了,说起来,还是孤这边考虑的不周到啊。” 没错,朱由崧穿越的时候又没带着百度或其他教学手册一起过来,因此穿越至今陆陆续续犯了不少的错误,好在,这些错误都是可以弥补的,而更关键的是,他还有时间弥补。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也许都没有注意到,那就是咱们眼下在船上用的那些红夷大炮,最大的不过是八斤炮,这种炮对付海船来说有极大的不足。” 大明的八斤炮,也就相当于西方的九磅炮,在陆军中使用都不算是最重型的火炮,在舰船交锋中,更是轻炮中轻炮,威力有限的很----当然,在东亚海域,现在还没严格按西方战列舰或重巡航舰规格建造的军用船只,九磅炮勉勉强强也能对船只造成一点危害,但想用每船每舷一门八斤炮就造成足够的威胁,那就有些痴心妄想了。 谢友青附和道:“世子爷说的是,臣下发现各船上的炮手更喜欢使用大小佛郎机炮,其次喜欢的是大小咯隆炮,最后才是这种新式的红夷火炮。” baimengshu.com 谢友青自然是不敢当朱由崧面撒谎的,福海号名下淮甲、淮乙各船的炮手的确在主要使用霰弹且短时间**速较快的佛朗机子母炮的使用上是最得心应手的,而卡龙炮的特点是以较轻的火炮,在较短的距离上发射超重的炮弹以强力破坏敌船船体,这也比较符合现阶段东亚海域依旧以接舷战为主的海战特点。 你想一想,在双方舰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要跳板作战了,这个时候一大片霰弹过来洗地是何等的酸爽,同时几颗重达30~40斤的铁球砸破船舷,又是何等的犀利;与之相比,用于较远距离上、射击精度在颠簸的海面上几乎等于零的红夷炮,在一众炮手眼中可不是浪费弹药的存在嘛。 朱由崧听完谢友青的话,一下子就想起来前世看过的那些古典战列舰打开一舷数十个炮门,然后大小火炮依次喷吐出硝烟和弹丸的场景,立刻就明白了自己问题的所在:“看起来,各船的红夷火炮应该要有足够的数量和密度,否则倒也难以制敌。”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朱由崧问谢友青:“那个罗世远不是在造什么老闸船吗?进行到哪一步了?” 罗世远现在制造的当然是商船,但日后吨位上去了,转换成真正的护卫舰也不是不可能的。 谢友青答道:“我之前问过了,淮丙一号,差不多八月份就能下水了。” 一听到八月份才下水,朱由崧偃旗息鼓道:“那就先让他造着吧,稍后,你通知各船,把船上的红夷炮和抄炮炮手全部移交给小琉球那边,再顺便派人告诉王乾,在保民团下组建岸炮屯,由宁虎兼任屯长。” 谢友青应了一声,朱由崧又道:“现在朝廷盯的紧,拆卸下来的火炮一时间补不上,而且以现实来看,你们也觉得配置红夷炮并不妥当,所以,来人,把李伴伴叫来。” 李谙很快来了,朱由崧先把情况跟李谙说明了一下,然后跟李谙说道:“当初我们考虑的还不是太周全,现在就只能亡羊补牢了,我的意思,把水泥工场以及福鑫号名下有关火炮制作、甲胄生产的活计拆分到小琉球那边,今后我们直接从云梯关输出铁锭,在小琉球加工,如此,朝廷也就抓不住我们的把柄了。” 李谙心疼道:“世子爷,这又要花不少钱吧!” “花吧,迟早要花的,”朱由崧如是说道。“现在小琉球那边还刚刚起步,或许过两年,我们还要把船场、双福号、冶铜场都安置过去,所以,钱少花不得的。” 李谙见朱由崧态度坚决,只好应道:“是,奴婢稍后就安排下去。” 朱由崧随即转向谢友青:“你也想想其他办法,看看广东、福建那边能不能买几位火炮先装上船维持一下,当然,不强求,也不要冒险,毕竟,福海号在朝廷那边也是挂了号的,” 谢友青并不知道“挂了号”是意思,但联系朱由崧的上下语境,他明白道:“是,我会想办法通过李国助和郑一官那边搞几门炮来充充场面。” “还有,你之前说的,通过郑一官和李国助引入南洋和西洋移民的事,落实了吗?” 谢友青回答道:“李国助那边答应从安南那边帮忙我们采购一批妇女并从福建帮忙招揽一批移民;郑一官也同意从福建和潮州为我们引进一些百姓,并帮忙从荷兰人那里帮忙购入一些南洋的奴隶。” 朱由崧沉吟片刻,问谢友青道:“红毛夷据说在台窝湾有商馆,你们不打算直接去接触一番吗?” 谢友青苦笑道:“红毛夷要的丝糖都是日本航线最缺的货,我们自用都不够,所以几乎没有能与对方交易的货品,去了也是无用的。” 朱由崧继续追问道:“红毛夷不要瓷器吗?” 谢友青补充解释道:“关键是我们现在南下的运力主要是供给小琉球那边了,只有北上时才有空余运力,总不能带着白银去采买吧,这样,可能就要出现亏损了。” 福海号的收益目前主要用于小琉球拓殖和谛听经费方面,而这两者的支出越来越大,几乎已经把福海号的全年收益都给吞没了,在这种情况下,再外流白银的话,就可以造成世子府总体营收的赤字了。 朱由崧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谢友青知趣的退了下去。 看着谢友青背影从面前消失,朱由崧扭头跟李谙说道:“提到钱,李伴伴你跟赵鲁商量一下,看看从王府拨什么产业给颍上郡王为好。” 由于颍上郡王府还没有建好,朱由渠还没有自立门户,但郡王府从今年年头上实际已经开始运作了,朱由崧也不好把着王府的收入,一分不给自己的嫡亲弟弟。 李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跟赵公公商量······” 528.不是分家 拆分福王府的家底,把一部分产业移交给颍上郡王府,在福王府当然是一件大事,不但福王和姚妃盯着,就连朱由桦的生母邹夫人也一直在想办法打听内幕,毕竟,日后朱由桦若是封了郡王,那一样也是要从王府的财产中分一杯羹的,当然,作为庶子朱由桦是不能跟朱由渠相比的,但多少也是个参照不是。 而福王和姚妃这边,主要是从兄友弟恭的角度出发,看看朱由崧会不会加意照顾自己的弟弟,也想看看朱由崧管家的能力,会不会为了名声而无节制的肢解王府产业。 只有朱由渠本人没心没肺的表示信任朱由崧,倒是让朱由崧身边的内侍们觉得自家主子有些不争气了;但问题是,这些话私下里发牢骚是可以的,但真要摆到台面上了,朱由崧或许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但福王却会立刻以离间兄弟情谊的罪名处置了他们。 至于世子府里,黄氏和仲氏诸女也很关注这次财产分割的问题,须知道,剥离了朱由渠和朱由桦的份额之后,剩下的可是朱慈焈和他弟弟妹妹们的产业,若是朱由渠和朱由桦分多了,落到朱慈焈他们手中的自然就有限了;更不要说,仲氏等4女现在怀着的孩子中说不得就有男丁,日后也涉及到家产分割的问题,少不得拿朱由渠这次分割作为例子······ “父王、母妃,”在众人目的不一的关注下,朱由崧终于拿出了最终方案向福王和姚妃做了报告。“除开孩儿名下的产业,王府名下还涉及到王庄赡田、顺和店、赛马会、蓝毬会、河洛会馆等几个主要的产业,并且还有一些铺面以及小型的商号,考虑到父王您身子骨一向硬朗,所以这次也不是什么分家析产。” 朱由崧的话让那些侧耳倾听的人很是失望,不过朱由崧这边也占着道理,毕竟福王还没死呢,现在就着急分家,从礼法上来说,这是一种不孝的行为,自然是不可取的。 “孩儿让李谙跟赵鲁商量过了,有两个处置的意见,”朱由崧不动声色的继续说着。“其一,是由王府这边每年拨一笔银子给由渠那边作为日常花销;其二,是把王府名下的销银铺、典当行、粮店、酒肆等产业和部分铺面交给由渠那边,但这么一来,王府每年给由渠那边的月例银子会少一些。” baimengshu.com 福王没有立刻作声,倒是姚妃问道:“要是单纯给月例银子,一年能给多少?” 朱由崧答道:“这两年由渠还会住在王府里,开销不会很大,孩儿准备给他每年二千两的年例,等颍上郡王府造好了,由渠搬过去了,又娶了群王妃后,孩儿准备给他每年五千两;” 听说现在一年给两千两,今后一年给五千两,曾经管过家的姚妃略有些不满意:“由渠是你亲弟弟,这数字是不是少了点。” 福王却发话道:“我看已经不少了,老二是一向花钱心里没数的,给太多了,反而不好。” 朱由渠是真正的膏粱子弟,根本就不知道经营的辛苦,甚至没有钱的概念,反正王府又不会苛待他,所以,想要什么就张口,自然是有多少花多少的主,指望他能手紧一点,还不如少给他一点,至于日后有了王妃,五千两也不算少,更何况的,以朱由崧对朱由渠的态度来看,日后福王闭眼的时候,也不会少了他那份的。 姚妃被福王拿话一堵,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问朱由崧道:“那如果给一部分产业的话,怎么说呢?” 朱由崧依旧恭恭敬敬的回应道:“若是由渠准备选择要一部分产业的话,孩儿准备先拨王府在南都、苏州等地的几间店铺给他,但这样的话,这两年每年就只能给由渠五百两了。” 说是几间铺子,但实际上一共是2间典当行、3家销银铺、2家南北货行、1家杂货铺、2座酒肆、1座客栈、2家粮店和另外11处用来出租的店面,以上若是经营得力的话,一年1500两银子也是闭着眼睛可以收的,就算经营不得法,但至少11处用来出租的店面那也是旱涝保收的。 “至于由渠婚后嘛,孩儿会再给一批铺子的。” 姚妃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什么都是南直隶的铺子,河南这边就没有了吗?” 朱由崧当然不能说,日后河南一片白地,再多的铺子也赚不到钱的----真这么说,福王和姚妃或许只当朱由崧是在挑肥拣瘦,找托词给弟弟最差的店铺,但要是这番话传出去,有人就会说朱由崧在危言耸听、恶意攻击朝廷了----所以,朱由崧笑着解释道:“孩儿给的可是运河沿线名城大邑的好铺子,说实在的,孩儿还真不建议由渠拿这部分产业呢!” 朱由崧随即进一步解释道:“王府的事务现在孩儿管着,多少能约束一番,可是由渠这边,孩儿是不好太多过问的,以由渠粗疏的性子,保不齐就有人在下面捣鬼,所以,孩儿觉得现阶段,由渠直接拿银子最方便,倒是弟媳妇进门之后,或可以多管些产业。” 姚妃嘟囔道:“知道由渠没办法管,你这个当大哥的,还给他一些不好管的产业,这是不是有些不像话呀!” 福王轻咳一声,开口道:“老大是好心,你没听老大说嘛,漕河边名城大邑的铺子,那岂是河南等处可以相提并论的,可见老大对老二还是很关心的,你就不要为难老大了。” 正所谓百姓爱幺儿,皇帝爱长子,福王自然是觉得自家大儿子办事已经非常公允了,所以,福王决定道:“由渠搬进郡王府之前,老大,你就给他一年二千两银子,让他折腾,等他成婚后,你按五千两一年的标准给他们一部分铺子和一部分现银。” 朱由崧应道:“是!孩儿这就嘱咐赵鲁跟李谙交代了。” 水音是颍上郡王府的奉正,也就是朱由渠身边的大管家了。 福王摆摆手,朱由崧退了下去,才出门走了两步,朱由崧突然发现朱由渠在前面似乎有些进退不得。 于是朱由崧笑了笑,走过去搂住朱由渠:“都听到了?有不高兴吗?” 朱由渠摇了摇头:“其实给多少都没关系,真没钱了,大哥会让我饿肚子吗?” 朱由崧大笑起来:“你这小鬼头,现在也有心计了,好,大哥就说句实话,只要大哥有一口,就绝不会饿着你的······” 529. “符管事,亭子里没有货,只有这些个东西。” 天启六年三月初,符筠生乘坐淮甲四号,也就是福海号目前最小的那艘船重临图们江一线,结果令他欣喜的是,当初淮甲一号在临时售货亭中摆放的货物已经悉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兽皮、玛瑙、东珠,很显然,要么是当初在此拿走铁锅的人又返回来过,要么是有新的当地土著经过此地,取走了货物留下了交易品。 但不管是那种情况,对有志于开发本地市场的福海号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所以,符筠生当即命令道:“把售货亭拆了,我们建一个正式的商馆。” 商馆的设计图是管墨艺塾样式堂的生徒们根据朱由崧的口述规划的,主体建筑类似高脚屋,底层的空空荡荡的,主体建筑,也就是仓库和留守者的住处都在二层,这样,每天晚上收走梯子,就能避免相当的威胁,此外,在主体建筑的一侧还要建设一个高达四层的瞭望塔,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让来此者看的清楚,还可以在有警的时候,据此坚守一段时间。 此外,在主体建筑外侧,还要平整出一块空地来,再安置一些木质的长案,以便摆放和展示一些商品,供来人选购。 当然,这个商馆也只是临时性的,所以防御力方面并没有太多的强化,或许可以防住三五人的攻击,但绝对是防不住三五十人乃至更多敌人的洗劫的,因此,建成之后,符筠生只会留下包括一名朝鲜语通译在内的五六个人留守,货物也不会留下来太多,而是由淮甲四号定期巡视和补给,免得到时候损失太多了。 而类似的商馆也不会只有图们江口这一处,这一次淮甲四号带来了100多船行伙计和护卫,若是全部排下去了,少说也能建成十五六处临时商馆了,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能有三五处建成临时商馆就阿弥陀佛了----事实上按照符筠生的判断,除了图们江口这处商馆外,也就绥芬河口可以布置临时商馆了----带这么多船行伙计和护卫,主要是为了提供建筑方面的必要劳动力。 “接下来辛苦你们了。”经过二十来天的辛苦劳动后,一座简陋且看起来不算牢靠的建筑拔地而起了,随即几百件货物被转移至了商馆仓库中,于是符筠生便跟留守的活计、通译和护卫交代道。“三个月半后,我会回来看你们,顺便给你们补充食物的。” 为什么说要三个半月呢,这是因为符筠生此行除了要在沿途布置几处商馆外,还准备去查访去年冬天没有找到的黑龙江,甚至还可能到时候沿江上溯一段,并在江段的某处也安置几个临时商馆呢,所以,时间上就长不就短,免得真的误期了,让留守者担惊受怕。 “另外,九月末、十月初,我会来把你们全部接走的。”没错,这边的冬季可不是普通大明子民可以相像和忍受的,所以,到时候所有人货都会撤出,然后到第二年春天再派人来重新营业,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建筑会被称为临时商馆的缘故。“另外,你们也多生一些心眼,如果发现危险,也别在商栈里硬撑着,只要人不出事,这点东西丢了也就丢了。” 话虽如此,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冒险是为了高收入的,但若是丢了货物、让福海号亏了本的话,只怕就拿不到多少卖命钱了。 所以,留守六人中领头的康有余说道:“符管事放心,我们会再挖一个窝棚的,保证狡兔三窟。” 符筠生冲着康有余点了点头,然后冲着留守六人一个罗圈,转身带着其余手下登船离开了,看着符筠生等人的背影,再看看还带有部分积雪的莽莽丛林,一种孤单的感觉涌上了康有余等人的心头,众人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起来。 其中一名名叫方锐的护卫喃喃道:“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了!” 康有余强打精神鼓励道:“莫慌,这里野物比人多,只要我们自己小心别太深入林子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康有余指点道:“仓库里有足够的粮食,我们可以在岸边找块地方种种菜,然后在池洼里抓抓鱼鳖,有机会去打两支兔子和野鸡,除了没有女人,我们的日子跟神仙一样。” 受到康有余的感染,剩下五人都笑了起来:“如此就好了。” 一名叫陶金的伙计随即接口道:“我不会用武器,我种菜好了。” 一个叫胡不为的护卫摇头道:“在这鬼地方,你不会武可不行,反正咱们空的时间多,我教你射箭。” 边上的方锐则作为朝鲜语通译的费俊英言道:“费通译,我教你放铳和练刀,你且教我说朝鲜话怎么样!” 通译的收入肯定比护卫和伙计要高,所以方锐有进取心也是很正常的,技多不压身嘛! 康有余一听立刻补充道:“小方说的对,闲着会发疯的,所以,我们彼此互相教学,也好打发一下时间。” 费俊英却苦笑道:“教你们说朝鲜话没问题,可是放铳、练刀就算了吧,我可是连鸡都不敢杀的。” 康有余摇头道:“这可不行,这地方的蛮子凶悍的狠,若是想大半年后平平安安的回家,不学习一下武艺是不行的,至少躲在箭楼里射箭放铳等打得稳射的准,否则······” ranwena.net 康有余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意思众人都明白,所以,费俊英虽然脸色煞白,但也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真不该贪船行里的这点赏赐啊!” 兼做厨子的钟威冷冷的说道:“都这个时候,说过去还有什么用,来了,就别后悔。” 康有余赞同道:“老钟说的对,来了就别后悔,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要想活着回去,不拼命是不成的。” 陶金和费俊英犹豫许久,还是应道:“明白了!” 两人刚说完,胡不为一指河面:“看,淮甲四号开了!” 众人望去,只见淮甲四号缓缓的向下游漂去,几个人对视一眼,立刻转身向瞭望塔跑去······ 530.要研究铳刺术 在符筠生等人辛辛苦苦的在图们江等地建设临时商馆的时候,北京出发的缇骑抵达了南直隶。 三月十六日,高攀龙在无锡家中得到了自己即将被捕的消息,便“作字二张”,一为遗表,一为别友人书,然后赴水自杀,其遗表中言道“臣虽削夺,旧系大臣,大臣受辱则辱国,故北向叩头,从屈平之遗则,君恩未报,愿结来生”。 高攀龙的自杀当然是一幕悲剧,但他当年志得意满追杀政治反对派时又何尝心软过,而且他留下的遗表虽然口口声声说来生要报君恩,但又自比屈原,暗讽天启皇帝昏聩,实在有怨归于上,而自求留名千古的做派,所以,他自杀的消息传回北京后,看到遗表的天启帝很是愤怒,便勒令“追比如故”,继续向高家追索传闻中高攀龙贪污受贿的数千两白银。 而在高攀龙自杀的同时,逮捕周顺昌、黄尊素、李应昇等人的锦衣卫也陆续到位,并随即引发了一连串的“民变”! 譬如,苏州城内,得知逮捕周顺昌的旗尉抵达后,士民“咸愤怒,号冤者塞道”;等到旗尉正式对公众宣读逮捕周顺昌的圣旨时,士民“不期而集者数万人,咸执香为周吏部乞命”,诸生(秀才)文震亨等人还请苏松巡抚毛一鹭“以民情上闻”,公然逼迫毛一鹭对抗北京、对抗天启帝的圣旨,毛一鹭当然不敢答应,此时北京来的旗尉便斥责道“今日事与秀才何与”,围观“百姓”愈发愤怒,便有“市人”颜佩韦、马杰、沈扬、杨念如及轿夫周文元等五人带头殴打旗尉,最终“势如山崩”,一旗尉毙命,“余负重伤”! 又譬如,在苏州城内发生冲击宣旨官员的当天,苏州城外也出现了“百姓”拦住锦衣卫并抢夺驾贴(逮捕某人的公文)的情况,最终迫使缇骑不敢再前往黄尊素家宣旨、捕人。 再譬如,常州也发生了数千人冲击府衙,欲攻击“官旗”的事件,只是因为当时的常州知府曾樱再三出面劝解,才让民众散去。 这些“民变”高度显示了东林党在南直隶地区的影响力,以及南直隶士绅对抗阉党“敛收”商税的决心,对此,只是阉党外围成员的毛一鹭十分惊恐,决定调用江南明军实施镇压。 得到了毛一鹭可能调用卫所兵的消息,知道大势已去的周顺昌、黄尊素等人只能自行投案,但毛一鹭仍然不肯善罢甘休,必要苏州当地抓拿杀害缇骑的主谋,苏州士绅见祸事“绵延”便“说服”了颜佩韦等人自行投案。 为了避免官府“穷究”,颜佩韦等五人自行投案后还欲盖弥彰的说道:“渠魁、胁从,皆我也,无波及”。 面对地方士绅的压力,苏州府内也有相当官吏表示对五人的“敬意”,在这种情况下,苏州府便顶着毛一鹭的压力匆匆结案,最终,无可奈何的北京只能以“大辟”之罪处置了颜佩韦等人,而放弃了继续追究真正的幕后黑手。 正是因为东林党在南直隶伙同当地士绅操纵对抗,北京方面愈发觉得东林党人面目可憎了,于是对被捕的剩余六人毫不留情,尤其是最先被抓到北京的缪昌期受的拷问最严厉,号称是“五毒备至”。 缪昌期这个人有蒙古血统,本身就很犟,所以在受刑时“词气不挠”,很有些硬骨头,但当时已经进入内阁的冯铨对缪昌期恨之入骨----传闻,两人在担任翰林院同事的时候,颇好男风的缪昌期公然在衙署里弓虽暴鸡女干过冯铨----就“诬陷(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杨涟当初指控魏忠贤犯下24项罪名的奏疏是缪昌期代笔的。 所以,为了攀附魏忠贤,执掌北镇抚司的许显纯便直接将缪昌期毙于狱中······ “世子爷,俞义那边的消息,李应昇被坐脏三千两,周顺昌也被坐赃三千两,周宗建被坐赃一万三千两,而且周宗建还因为早年多次谩骂魏公公一丁不识,根本没资格入司礼监而受到了特别严惩,每天睡觉时都被狱卒以砂囊压背,几不能呼吸。” 朱由崧放下手中的刺刀,看向汇报的裴渡,冷然道:“是你,还是俞义对此不忍了?” 裴渡立刻跪了下来:“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北京这么做有些过了?” 朱由崧传唤道:“来人,把金泰叫来!” 很快金泰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便命令道:“其他人都退下!” 除了跪在地上的裴渡,其余的内侍、女侍都纷纷退远了,这时朱由崧指着裴渡对金泰说道:“这小子,觉得宫里对东林党大臣处置的太过严厉了,你且找个地方跟他说说过去的事情,让他明白什么是你死我活。” 金泰应道:“是,奴婢一定好好教导裴渡。” 朱由崧摆摆手,金泰便提溜着裴渡离开了,朱由崧则拿着刺刀耍了个刀花,这才命令道:“去把严德桓叫过来!” 正在守世子府大门的严德桓过了一会才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此时就见朱由崧把刺刀扣在燧发火铳的刺刀座上,连带着火铳一起递给严德桓:“严百户,你试试,能不能按照一般短枪的样子进行操使。” 严德桓接过火铳,眉头便是一皱:“世子爷,首先份量就不对,这怕是有十来斤了吧,普通短枪可没这么重;再有就是,这带刺火铳前窄后宽,握法也不一样啊!”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言道:“这些我都知道,你且先试试看。” 严德桓无奈,操起火铳演示了一番,等他放下火铳后,摇头道:“总归不是那么顺畅的,而且这刀刃也太长太细了,万一折断了,战场上可无法补救啊!” 朱由崧笑道:“这刺刀的事,你不用管,就说罢,如果以这种形制,你能不能改出一套合适的刺杀术来。” 严德桓考虑了一会,回复道:“能是能,但真要对敌了,未必有用。” 朱由崧一呲牙:“没事,你先弄出来,我们慢慢再讨论这种刺杀术的实用性······” 哔嘀阁 531.阿吉泰 “阿玛,去年咱们拿到铁锅的地方又有人来了。”阿鲁急匆匆的跑到自己父亲面前报告道。“还搭了好大一个房子,我看到有几个人在里面进出。” 阿吉泰眯着眼睛想了想,决定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父子俩小心翼翼的顺着山林潜了过去,隔着很远就看见河滩边树立起了一座古怪的建筑。 阿吉泰叮嘱儿子拿着弓箭在后方为自己提供警戒,然后他借助着粗大的林木向河滩边渗透着,直到林木稀疏到已经不能再为自己提供遮挡为止,才停下了脚步,趴在那仔细看着。 就见视线里有一名男子拿着锄头在距离建筑物不远地方松着土,拔着某些不知名的杂草,还有一个男子似乎在岸边垂钓着,一切似乎那么的宁静祥和,但阿吉泰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继续观察着,突然他发现那高耸的箭楼上有身影晃动,显然有人在进行警戒。 阿吉泰又左右打量了一下,忽然他的视线落到了空旷的河滩上,只见那边放了几张草草拼凑起来的长案,长案上似乎摆放着一些什么东西。 阿吉泰正想仔细看一看,长案上究竟是什么,就觉得有人靠近了,他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儿子,不由得呵斥道:“你过来干什么!” 阿鲁指着长案的位置跟阿吉泰说道:“阿玛,我看清楚了,那边还有铁锅!” 去年阿鲁父子带回部族的铁锅让全寨子都轰动了,要知道,经过建州那边多年的封锁和控制,部族里的铁器已经屈指可数了,族人们射猎都只能用骨箭,所以一见到阿鲁他们带回来了铁锅,便迫不及待的将其都融化铸成了铁箭头,倒是让一心想吃一顿铁锅炖菜的阿鲁很是有些失望。 所以,这次故地重游本就是阿鲁的主张,原本也未必真的认为去年那帮人会故地重游,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却没想到,对方不仅来了,还有常驻的打算,这就让阿鲁有些期盼了,尤其是看到对方再次将几个铁锅放在外面的时候。 阿吉泰一把压住自己儿子的手臂:“你闹这么大动静干什么,万一他们是建州人怎么办?万一这是一个引诱我们上当的圈套怎么办?” 是的,后金在搜罗野女真部族时采用的可不是什么平和的手段,而是征服,既然是征服,那么在征服的过程中,必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流血牺牲,阿吉泰可不想自己和儿子成为牺牲的一部分。 但此时,阿吉泰的动作已经晚了,箭楼上的瞭望哨已经发现了树林边的动静,因此就听到一阵金铁相交的急促声响,随即就见到锄地的男子和垂钓的男子听到声音后,犹如受惊的小鹿一样,丢下手中的物件,一溜烟的跑进了建筑物内。 阿鲁一下子高兴起来:“阿玛,他们怕我们,他们不是建州人!” 没错,打猎固然可以布下圈套,但发现猎物后绝不应该慌慌张张的,所以,这绝对不可能是那些能征善战,惯于渔猎的建州女真,而是一个新的来访者。 阿吉泰也惊疑不定起来,所以,他反复的看了看周边,似乎想觉察出某些不对劲的地方来,然而风过丛林,除了沙沙的树叶响动外,小鸟依旧在鸣叫着,根本就不像另有埋伏的样子,于是,他跟阿鲁交代道:“你不要出来,看到不对劲的地方,也不要管我,直接逃!” 吞噬小说网 阿鲁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毕竟,如果对面真是后金人的话,父子俩不能都陷在里面了。 见阿鲁小心翼翼的退回了较深的地方,阿吉泰便提着自己那柄双股叉从隐蔽的地方走了出来,但步子依旧谨慎,随时随地准备趴伏在地上躲避射来的弓箭。 建筑物里没有动静,阿吉泰便又走近了两步,建筑物里还是没有动静,阿吉泰便再度向前行进了一段,此时,建筑物里探出一个人头来,阿吉泰见状立刻伏在了地上,但未曾想此人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放在嘴边,然后大声说道。 “我们是商人,到这里来贩卖货物,样品都放在长案上了,若是客官有需要,我们可以面议价格。” 一番话,用朝鲜语反复了三遍,并且还用结结巴巴、词不达意的日语说了一遍,阿吉泰当然听不懂日语,但朝鲜语多少还是能听懂几句的,所以,他壮着胆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攻击没有来到,阿吉泰便在保持警戒的情况下缓步继续向长案行去,此时,长案上的物件已经跃入他的视线之中,里面不但有几个铁锅,还有几匹白布,还有白花花的食盐以及一部分他不认识的东西。 阿吉泰停了下来,扯着嗓子用朝鲜话大喊道:“铁锅怎么换?” 阿吉泰的朝鲜语是朝鲜北部的方言,而建筑物里说话的那个人说的却是朝鲜东南部的方言,所以也不知道是沟通上有些问题,还是对方就没想到阿吉泰会回复,因此好半天后才作答道:“铁锅,用兽皮、玛瑙、东珠、人参、鹿茸都可以换。”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简单了,这个声音随即补充道:“一个铁锅换五张水貂皮,或五张鹿皮,或十五张灰松鼠皮,或十张红色及白色狐狸皮,或十块手指大小的玛瑙,或三颗手指大小的珍珠,或一颗六两以上的人参,或三斤鹿茸。” 仿佛是怕阿吉泰听不懂自己的话,那人重复了三遍,然而令人错愕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阿吉泰忽然一猫腰,人就倒窜了回去,然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建筑物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半天后,才有人下了楼梯去收拾丢在外面的锄头和鱼竿,但收拾完了之后,他们陷入更大的担忧之中。 是的,这个野女真汉子会不会回去找人一起来攻打这处临时商栈呢? 大家要不要现在就转移呢? 恐惧顿时萦绕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之上······ 532.阿古部 尽管符筠生离开时跟留守临时商栈的人说了,可以不用顾忌货物,以保人为主;尽管,在淮甲四号离开后,这些留守人员已经在附近山林里安排了一个临时避难所;但丢了商货自己这次基本就白冒险了,众人便有些患得患失,此外,就算现在就撤,可避难所并不大,储备的粮食也有限,未必就能拖到了淮甲四号重来的那一天,所以,众人便愈发纠结了。 可不管怎么说,命只有一条,所以,经过反复讨论之后,所有人还是带着尽可能多的食物离开了临时商栈,去往了避难所躲避,只是抱着一丝侥幸,他们每天还会派人潜回商栈边的树林观察动静。 一天,两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臆想中的敌人始终没来,战战兢兢的商栈中人以为自己是杞人忧天了,再加上避难所住的绝没有商栈舒坦,所以,众人还是心怀侥幸的搬回了商栈之中,但好歹是在商栈的入口处布置了两重拒马和鹿角,同时还增加了瞭望人员的数量和柴火及饮水的储备,以减少外出遇袭的可能。 转眼间,五天又过去了,正当所有人的警惕心逐渐放下的时候,山林中呼啦啦的钻出了一大群人,唬得瞭望哨心急火燎的再次发出警报,然后把所有人都接应进了箭楼,然后准备好火种,准备一旦出现无法挽回的局面,就放火焚烧了一切。 正当商栈这边慌慌张张准备着呢,就见这伙人停在了树林边,然后一个壮硕的汉子缓缓走了过来,然后在距离商栈门口还有小十丈远的地方站定脚跟,随即大喊道:“我们来换铁锅了,对了,熊皮和虎皮怎么换法?” 壮汉大吼三声后,商栈里的通译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回应道:“完整的熊皮,一张换一个铁锅!完整的虎皮,一张换两个铁锅!” 其实这个兑换比例是可以讨价还价的,毕竟,熊和虎都是猛兽,不是那么容易猎取的,再强悍的部族遇到了,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只是一两张铁锅换一两条人命的话,委实有些太低了。 但这边显然不知道怎么讨价还价,所以当壮汉转身跟后方的人嘶吼了一番听不懂的语言后,就见他转回来对着商栈方向说道:“我们带来三张完整的熊皮,一张虎皮,还有三十张水貂皮、五十张鹿皮、二百张灰松鼠皮、五十张狼皮、十张红色狐狸皮、十张白色狐狸皮、三十张黄色狐狸皮,还有一些玛瑙、珍珠和鹿茸,你们过来看一看,总共能换多少铁锅!” 箭楼里的商栈众人面面相觑,生怕是陷阱了,但大汉在等了一会后,有些不耐烦的喊道:“你们讲不讲信用,还换不换了!” 商栈众人一商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所以便决定搏上一搏,于是通译便吼道:“你们把皮毛拿过来,我们换了!” 说话间,通译带着一名商栈伙计颤颤巍巍的从箭楼下到商栈的二层,再从二层放下楼梯后,走了下来;另外还有两个商栈伙计则拿着火铳留守在商栈的二层平台上,既是为了方便对通译的支援,也是方便运输货物;同时,箭楼里还留守着两个护卫,真的有警的话,也能居高临下提供一定的压制火力。 按下箭楼里和二层平台上的后手不说,壮着胆子的通译走出拒马和鹿角组成的“之”字型减速通道,来到壮汉面前,外强中干的说道:“三张完整的熊皮是三个铁锅,一张完整的虎皮是两个铁锅,三十张水貂皮是六个铁锅,五十张鹿皮是十个铁锅,灰松鼠皮每十五张是一个铁锅,你们有二百张,我算你十七个铁锅,狼皮不值钱,但看在数量比较多,算你三个铁锅,黄狐狸皮也不值钱,一样看在数量比较多上,给你两个铁锅。” 随即通译计算了一下,告知道:“算上白狐狸皮和红狐狸皮,一共是四十六个铁锅,你们就只要铁锅嘛,其他的不要一些,譬如白布,譬如剥皮刀,又譬如食盐和红糖?” xiaoshuting.cc 大汉憨厚的笑了笑:“我们只要铁锅,你有这么多吗?” 通译见大汉似乎比较好说话,心一定,回应道:“有,我们有足够的铁锅,如果今年收的皮货多,我们明年还会运更多的铁锅过来的,但我劝你一句,你们没必要换这么多铁锅,其他的生活用品也可以换一些,白布就不错,可以做衣服,另外,我们还有上好的烈酒。” 通译所说的烈酒是土豆烧酒,口感一般,但经过蒸馏,酒精度数不低,应该会受到苦寒地区百姓的欢迎的。 大汉摇头道:“我们只要铁锅!” 通译无奈道:“那把皮毛都拿过来吧,我们的仔细检查了,没问题才给你们铁锅!” 大汉转身吼了一嗓子,当真叫做惊天动地,好悬没把通译给吓住了,所以,通译为了掩饰自己的花容惨淡,故意装作无事的问道:“我是福海号的通译费俊英,怎么称呼你们呢?” 大汉想了想回应道:“阿古部阿贾合!” “阿古部?”费俊英刚把这个名字记在心中,就见一大群人抱着、扛着各种皮毛走了过来,于是他急忙说道。“一个个来,我收了一批货,给一批的铁锅!” 大汉也帮着指挥次序:“阿吉泰,你先来!” 曾经出现在商栈外窥看过的阿吉泰顶着个熊头,披着熊皮,身后还扛着两个类似的玩意,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黑瞎子成精了呢。 但此刻,阿吉泰却笑眯眯的将手上和身上的皮毛放在长案上,让费俊英身边的伙计检视。 费俊英自然是看不出子丑寅卯的,但边上的康有余认真查看后,却点了点头,于是费俊英把长案上原有的一摞铁锅递给了阿吉泰,同时告知道:“这里是四个,剩下的,我马上让人拿过来,你且等一下。” 阿吉泰点了点头,退到一边,费俊英便抱着一张熊皮返回了商栈,等他再回来时,身边多了一名伙计,手中也多了几个铁锅······ 533. “不错,你们干的不错,居然连栈桥和码头都修好了。”符筠生虽然嘴里夸着,但眼睛里却是透露着不可思议的神色。“不过,你们才六个人,这么大的工期,怎么完成的?” 康有余立刻报告道:“符管事你们走后大约一个月吧,来了一个叫阿古族的村寨跟我们交易,当时他们只要铁锅,不要其他的货物,我想着这些货卖不掉,也不能运回去啊,所以,就抱着试试的心思跟他们说愿意以白布、红糖雇佣他们帮忙砍些树,建个栈桥,没曾想,他们同意了,便花了二十天把码头给建起来了。” 康有余说的基本上是正确,但阿古部之所以同意帮着修建码头和栈桥,还因为康有余这边愿意提供部分食物,要知道,春天的森林虽然生机勃勃,但草果还没有长出来,野兽也很瘦弱,所以单凭渔猎,是很难保全体证阿古族族人的食物供应的。 因此,考虑到在临时商栈帮工可以解决至少五六个男丁二十来天的口粮,对整个村寨的意义不小,阿古族的贝勒(实际就是头人)阿贾合才会同意派人给康有余们帮忙的,至于完工后带走一些白布和白糖,完全是阿古部的意外收获,本身并不为阿贾合看重的。 但也就是这二十天,几乎把康有余等人囤积的20石白面、红薯干粉、土豆干粉及相当数量的咸鱼给吃的差不多了,以至于阿古部的人离开后,康有余等人不得不缩衣节食,这才靠原本挪移到避难所的部分粮食储备及采集来的林中野菜、从江中捕鱼来维持,也因此,等看到淮甲四号重来时,康有余等人不是泪眼汪汪就是口水连连。 符筠生很快提炼出康有余答案中的要素来:“这么说,这边野女真的蛮子们也是愿意接受外人雇佣的?” 康有余笑道:“天大地大,肚皮最大,野女真也不会例外的。” 符筠生点点头,又问道:“除了这个阿古部,你们还有跟其他野女真交易吗?” “有,但零零散散的也就三五个猎人,手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说话间,康有余把符筠生引导到了商栈的仓库里。“春天的皮毛是没办法收的,所以就用剥皮刀、食盐、红糖、烈酒换了点玛瑙、金砂和人参,没有什么太值钱的。” 符筠生看了看货,没多评价,只是问道:“你以为这边的蛮子最需要什么?” 康有余回复道:“铁锅,或者说所有的铁器,当然有武器那就是更好的了;不过,眼下我们只跟阿古部有大宗的交易,也许是一叶障目了,很可能阿古部的情况是特例,其他部族村寨对白布等商货也是有需要的。” 符筠生点点头:“的确,一次交易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们还得继续看看。” 符筠生刚说到这,忽然就听到了一阵警报声,他还在发愣,就见康有余一把将他拉扯进了箭楼。 等符筠生慌慌张张上了箭楼,就看见远处的丛林边缘冲出一群兽皮裹体的蛮族来,一个个持刀拿弓,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而在淮甲四号这边,正在帮运兽皮的水手护卫们显然没有想到突然会杀出大股野女真人来,所以大多数人慌慌张张的逃向了远处,只有一小部分顺利的逃回了商栈和船上。 思路客 好在淮甲四号的护卫长并没有下船,因此得以指挥船上的水手和护卫们拿起了武器,几个同样没有下船的炮手也急急忙忙的解开了一侧的炮衣,并向卡龙炮和佛朗机炮里装填了炮弹和子铳。 不过这伙野女真也没想到商栈这边突然多了一条船,因此并没有立刻展开进攻,而是派出了使者。 看见只有一个蛮子走过来,符筠生便急切的通过瞭望哨顶层的垛口向淮甲四号示意不要射击,同时让康有余和费俊英下去招呼这个野女真人。 因为已经有与阿古部交易的经验,再加上身后还有不少全副武装的护卫,所以康有余和费俊英倒是一点不害怕的奉命迎了出去,然后经过一番交流,康有余回来禀告符筠生道:“这个人之前来跟我们单独交易过,现在引着族人一起来了,他们有皮子,有人参、有鹿茸和熊胆,想要跟我们换铁锅和其他用得着的东西。” 符筠生决定道:“告诉他,我们可以和他们交易,但让他们退后一点,听到炮响了也不要害怕,且等炮声停了,再过来交易。” 符筠生要以一击炮击来震慑对面,对此,康有余并无意见,所以他转回去后让费俊英把情况告诉蛮子了,代表这个野女真部族过来交流的猎人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的回去跟族人说了,那些蛮子都不明所以,只好暂时等着那是据说挺吓人的“雷声”! 按下那边等着炮击示范的蛮子不说,这边符筠生一边派人去找逃到林子里的护卫、水手,一边让人把炮击示威的指令传递给了淮甲四号。 船上接了命令,讨论了一会,便用对着岸边一侧船舷上唯一的卡龙炮向无人处发射了一枚30斤重的铁弹,说起来卡龙炮的射程非常有限,且河滩也比较松软,但问题是30斤重的铁弹在火药的推动下爆出了惊人的威力,不但打得河滩上乱石横飞,并直接在河滩上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正在等着福海号这边萨满做法事的蛮子们虽然有所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不少人甚至被震倒在地了,顿时就对福海号的萨满起来极大的畏惧,甚至有人直接跪倒祷告了起来。 此时,也被炮击声吓了一大跳的费俊英在康有余的催促下,从伏地状态爬了起来,然后走过去跟蛮子们大吼道:“现在,可以过来交易了。” 这伙野女真商量了一会,这才战战兢兢的回到丛林里拿出些皮毛来。 因为要扩大与本地野女真部族的贸易,所以为了树立福海号的口碑,费俊英也没有因为对方受到震撼而压低了皮毛的价格,依旧按照当初与阿古部贸易的标准与对方接洽起来。 看着那边忙碌的交易景象,符筠生与已经回到身边的康有余说道:“真是挺险的,若是淮甲四号不回来,这伙蛮子搞不好就改交易为抢了······” 534.还是要招募些浪士 “淮甲四号这次探查中找到了世子爷您说的那条黑龙江,并且沿江上溯十五天,经行超过一千里,还是没能发现这条江的源头。”谢友青颇有些感慨的跟朱由崧汇报道。“不愧是北地第一大河啊!” 朱由崧笑而不语,是的,黑龙江从北部源头克鲁伦河算起,全长超过5400公里,淮甲四号仅仅是探索了500公里,最多也就是到了黑龙江与乌苏里江的汇流处而已,说要找到源头,那跟痴人说梦有什么两样呢! 所以,朱由崧更关心的是这次探索中发现了什么,于是就听谢友青继续道:“沿途一共发现了六处野人女真的村落,这些村落一开始对淮甲一号的出现很是惧怕,但也不是不能沟通,因此后来做了一些生意,不过,这些村落都很穷,所以,最终连一半货物都没处理掉,只好带回来了。” 朱由崧依旧静静听着,谢友青有些摸不着朱由崧的态度,但又不好直接问什么,便只能按部就班的汇报下去:“符筠生在当地设法闻讯过了,目前后金方面还没有控制到这片区域,最多就是偶尔过来受些税,再招募一些野女真勇士当兵而已。” 西元1620年代,俄罗斯的入侵重点还在东西伯利亚及楚科奇半岛,暂时还没有染指黑龙江流域,而后金对黑龙江流域的控制也很薄弱,因此,现在正是朱由崧插手黑龙江的最好时机了。 “此外,符筠生还打听到,周边其实散布着不少的村寨,只是他顾忌图们江等地的商馆,没办法继续停留在那里查访,所以他建议,明年多派人手,直接在黑龙江沿线建立几个永久性的商栈商馆,或许这样才能收到更多的皮毛特产。” 朱由崧终于开口了:“永久性的商栈?天寒地冻的,有人愿意留守吗?若是人留少了,遇到劫掠的以及后金过来征税的怎么办?” 谢友青硬着头皮旧话重提道:“符筠生的意思,或可以招募一些日本浪士!” 朱由崧当即凝视谢友青:“这件事,孤不是已经说过了嘛?” 谢友青一咬牙,坚持道:“世子爷,此一时彼一时了,当初我们之所以没办法招募日本浪士,关键是没地方安置,朝鲜济州不行,大明国内也不行,但现在不一样,黑龙江也好,图们江也罢,这些都是在敌后,断没有什么谏官会知道我们‘通倭’的。” 谢友青注意道朱由崧的表情略略放松,便趁热打铁道:“符筠生还报告称,这次在图们江和绥芬河的商栈就差一点遇险了,因此,以六七人坚守一临时商栈并不可取,归根到底还是要布置永久性的商馆和较多的守卫,才能万无一失。” 朱由崧按下之前冒出的一点怒火,认真的跟谢友青讨论道:“那你们以为,一个商栈得派多少人才好守卫啊!” 谢友青答道:“臣下这边估算了一下,一个商栈至少要有一百人守卫才好,再加上通译、医师、杂役,差不多一百二十人左右,先期先设立图们江、绥芬河等一个商栈,稍后在黑龙江上每隔三至四百里设一个商栈,先设三到五个,一共用人八百五十人左右。” 朱由崧便问道:“八百五十人中大约七百个护卫,你准备据此征募多少日本浪士?” 谢友青早就在来的路上想好了,所以和盘托出道:“臣下的想法是,从路通标航抽调五十人,然后从东江镇移交的军户中抽调二百人,再想办法从当地的野女真中征募五十至一百人,剩下的,雇佣日本浪士。” 朱由崧皱眉道:“这么多人,补给上会不会有问题啊?” 谢友青答道:“都是江边肥沃之地,多少能就地种植一些粮食,再就地渔猎和本地土著进行交换一部分食物,其实补给压力不大。” “那这么多的投入能回本吗?” 谢友青答道:“商栈建设都是一次性投入,至于定时运输吗?世子爷,由于咱们的商货不足以及朝廷的限制,所以眼下各条航线的船只都是富裕的,而云梯关那边还在造船,宁波和漳泉那边还在买船,水手也在一波波的招募和训练,总归得有个去处吧。” 既然谢友青提到日本航线,朱由崧便问道:“跟松江藩和加贺藩的贸易进行的如何了?” 谢友青回应道:“开局不错,只是跑了两趟,已经运回来四万斤铜材了。” “这么说,比与长州藩的走私还来钱?” “这倒不一定,毕竟长州藩也合作多时了,现在属于细水长流的阶段了,而日本北陆是一个新市场。” 新市场是空白的,因此可以一下子吸纳不少商货,但时间长了,生意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火爆,所以若是有更多的收益,则还需要开拓更多的类似空白市场,而不是简单在长崎和平户把货物卖给了三都商人。 “关于如何对日销售,福海号自己掌握就是了,不过,接下来你们要加快寻找日本人口中的虾夷地,然后在虾夷地建设补给点,并依托这些个补给点与日本出羽与陆奥地区的诸侯搭上关系,进行走私贸易!” 谢友青应道:“是,福海号这边一定尽快找到虾夷地。” 其实找到了黑龙江口,再回过来找虾夷地是很简单的,完全可以参照朱由崧画的海图顺着库页岛就找到了北海道,但难的是,从北海道直航返回隐岐群岛,期间还不能让沿途日本诸侯和商人发现了,这就非常考验福海号名下这些尚缺乏针路师的船只了。 “针路师还是得想办法去挖,这是关键!” “世子爷放心,福海号这边已经有了些眉目。” “那我就等你好消息吧。” 听到朱由崧有逐客的意思,谢友青有些着急的问道:“那关于招募浪士的事?” 朱由崧决定道:“我知道了,且等把正式商馆建立起来再说,总不能现在就招来,却没地方安置吧!” 朱由崧放行了,谢友青却得陇望蜀:“世子爷,我想用水泥建筑几处永久商栈,是不是能调派几名样式堂的生徒给福海号呢?” “还几名?”朱由崧失笑起来。“你别做梦了,至少今年是一个也没有,你先用大木和河泥把框架建起来,明年我看看,能不能给你调剂一个出来······” bidige.com 535.指鹿为马 天启六年五月初六日巳时,北京城上空“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忽然一声巨响,王恭厂方圆十几里顿时涌起漫天的灰土,紧接着天色便昏暗下来,不一会儿就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了,随即人们只觉得大地猛烈震撼起来,数以万计房屋轰然倾倒,许多大树连根拔起。 王恭厂附近的象房也被震塌,象群仓皇奔逃,嘶鸣声异常骇人。 正当人们惊魂未定之时,王恭厂又是一声轰鸣,地面突然迸裂,出现两个十几丈深的大坑,随即就见从坑中升起一股股烟云,飘飘然向东北方向滚滚而去。 石驸马大街上有一五千斤重的大石狮竟被掷出顺承门(宣武门)外。 西安门一带,米粒大小的铁渣在空中飞舞溅落,长安街一带,更是不时从空中落下人头。 根据《天启实录》的有关记载,“王恭厂之变,地内有声入霹雳不绝,火药**,烟尘蔽空,椽瓦飘地,白昼晦冥,西北一带相连四、五里许房舍尽碎。时厂中火药匠役三十余人尽烧死,止存一名吴二。上命西城御史李灿然查报,据奏:塌房一万九百三十余间,压死男妇五百三十七名口”,因此这次事件,就被称为“王恭厂大爆炸”。 有明一代,在由于虚外守中的政策,所以军械制造大多集中在北京城内,由兵部和大内兵仗局负责,火药武器也不例外,光是在北京城内就有六处火器制造单位,地处北京内城西南一隅的王恭厂就是其中一处,并且是主要生产火药的一处。 鉴于万历二十一年、万历三十三年,北京其实也有类似的爆炸发生,因此基本可以推断为一场安全事故,但是由于爆炸当日,天启皇帝目前唯一的儿子,未满一岁的朱慈炅因为巨大的声响刺激,导致神经紊乱、器官衰竭而死,因此深受打击的东林残余便试图将这场安全事故与天变天谴联系在一起,于是便有了一份夸张甚多的《天变邸抄》。 更有人从《天变邸抄》引申,有鼻子有眼的造谣称“密云境内,居然飞来20余棵大树”、“死伤的人无论男女老幼,许多人都是‘赤身裸*体’”、“正在修建三大殿的工匠,因‘震而下堕者二千人,俱成肉袋’”,还有人甚至宣称“火神庙火球滚出、火神像自己移动”。 为此,有好事者还煞有其事的分析出什么龙卷风说,地震说,陨石说,超自然说等成因,真真是无奇不有,但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压制内廷的势力。 这不,很快就有大臣称此灾变“乃古今未有之变也”,更有许多大臣以这场大爆炸是上天对皇帝的警告为由,纷纷上书,要求天启帝匡正时弊,重振朝纲,其目的不辩可知。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天启帝还在念着,王体乾、魏忠贤、石元雅等已经跪满了一地。“怎么回事?”天启帝诧异的看了看众人,质问道。“朕,还没说要处分你们呢,都这副样子给朕脸色看嘛?” 王体乾叩首道:“皇爷,您刚刚念的是王荆公的三不足畏,若是王荆公身负三十年天下望,最终也差一点身败名裂,皇爷,奴婢们还不如王荆公呢,可不能再跟外朝顶了。” aiyueshuxiang.com 天启帝冷然的问众阉道:“你们都怕了?” 众阉无言以对,天启帝忽然咆哮起来:“你们怕了,你们想退,可朕能退吗?这万里江山处处是破洞,没有钱,大明还能维持多久,朕还能维持多久,你们是想朕日后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吗?” 魏忠贤以下,众阉趴在那一句话都敢说,此时就听天启帝笑了起来:“你们想退?可是你们之前弄死了杨涟,左光斗,刚刚又弄死了高攀龙、缪昌期,你们觉得那些正人君子们会放过你们吗?你们已经是有进无退的了,还痴心妄想呢!” 王体乾战栗的回应道:“皇爷,奴婢们生是皇爷的人,死是皇爷的鬼,自然是皇爷说什么,奴婢们做什么的,不过,世人多愚昧,要是外朝拿住了天变的借口,事情还真的不好办呢,奴婢们以为不如暂时退避,待事情过去了,再卷土重来不迟。” 天启帝背着手在室内走了几步,摇头道:“朕可以退,你们不能退!” 众阉不解的看向天启帝,就听天启帝说道:“石元雅,你去通知内阁,给朕拟一份罪己诏!” 众阉一听什么罪己诏,立刻叩首哀叹道:“皇爷不能呢,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们的错······” “够了!”天启帝断喝一句。“都是你们的错,那你们能为朕挡风遮雨吗?”众阉顿时哑壳了,于是天启帝言道。“既然你们没办法为朕挡风遮雨,那就反过来,朕为你们挡风遮雨好了。” 众阉感动的泪流满面,但天启帝的话还没完:“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你们都是饭桶,都是废物,搞到现在,外朝还有这么多人反对你们,说吧,今后准备怎么办?亦或是,还要让朕继续帮你们挡风遮雨吗?” 王体乾再次叩首道:“奴婢们不敢,奴婢们有个主意,只是······” 见王体乾有些吞吞吐吐,天启帝冷然道:“只是什么,说!” “只是可能有些大不敬。” 天启帝不动声色的听着,王体乾只好继续道:“浙江巡抚潘汝桢呈请给魏公公修一座祠堂,奴婢们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看清楚下面谁跟内廷一条心。” “祠堂,魏忠贤不是还没有死吗?这也能建祠堂?” “回皇爷的话,潘汝桢称之为生祠。” 天启帝考虑了一会,冷笑道:“这是大明朝的指鹿为马吧!” 王体乾以下齐声应道:“奴婢不敢!” “不敢什么?不敢做赵高吗?”天启帝冷冷的说道。“本朝二百余年,根深蒂固,的确也不会有人做什么赵高,好了,这个计划不错,你们看着办吧。” 说罢天启帝挥挥手,几名内监知趣的退了下去,等内监们都退下了,天启帝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随即痛苦的喃喃道:“天谴吗?朱由模,是你要朕断子绝孙嘛?” 咦?天启怎么会把王恭厂爆炸与朱由模的爆发联系在一起的呢? 原来,今年五月,天启帝在西苑游船时落水,当时,在将死的冥冥中,天启帝眼前就闪现过朱由模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当时看来,可能是濒死时的错觉,但现在又突然来了一个王恭厂大爆炸,并带走了天启皇帝目前唯一的儿子,由不得天启帝往诅咒方面联想了······ 536.不走捷径 “宝贝儿子,叫声爹听听。”福王世子府里,朱由崧正在逗弄着朱慈焈。“乖,赶快叫声爹听听!” 已经十二个月大的朱慈焈鼓张着小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没发出声来,只是拍着小手,同时努力的在柔软的地毯上走了几步。 朱由崧喜滋滋的看着步伐不稳的儿子,嘴里鼓励着:“驹儿好厉害啊,已经会走路了,接下来就应该会说话了,来,赶快叫一声,给爹听听!” 朱由崧满怀希望,但朱慈焈却吐了个泡泡作为回应,一旁含笑看着两父子互动的黄氏急忙伸手抱住儿子,同时柔声教育起来:“可不兴这样对待爹爹的······” 朱由崧笑着打断道:“臭小子应该是想说话,结果却还控制不了,来,放开他,让他再走几步。” 正说着,裴渡在廊下低声说道:“世子爷,北京急报。” 朱由崧只好伸手在朱慈焈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然后示意由黄氏看住儿子,这才从玉华殿内走了出来:“北京又有什么事啊!” 裴渡用极低的声音汇报道:“皇爷下了罪己诏!” 朱由崧表情立刻凝固了起来,随即回头看了看妻儿,便跟裴渡言道:“去体悟阁再说。” 随即,两人一路疾行到近乎小跑的速度,返回了体悟阁,让一路上看到这一幕的王府内侍和侍女们不觉骇然,但朱由崧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一等回到体悟阁,便质问道:“俞义的报告呢?” 裴渡把俞义发自北京的报告递给了朱由崧,朱由崧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他当然不是想要了解罪己诏的内容,而是想了解罪己诏背后的隐秘。 结果俞义果然没有简单的将罪己诏发回来了事,而是详详细细的收拢了宫里传出的各种信息-----按道理说,信息粗分工作,应该由俞义这边完成的,但这次的情况太过复杂了,俞义生怕自己漏了什么关键内容,所以,便尽可能的将他了解到的所有情况,都发回了洛阳,让朱由崧自己查看自己判断。 朱由崧不厌其烦的仔细查看着俞义提供的每一条信心,将其中一些荒诞不经的尽可能的排除调,忽然,他的视线停了下来,原来,他读到了一条宫中的流言,这条流言宣称,包括刚刚追封为献怀太子的朱慈炅在内,天启皇帝的三个儿子实际都死于光宗四子怀惠王朱由模的临死诅咒,不仅如此,天启帝未来可能也不会再有儿孙了。 难道是?朱由崧不由得眉头紧锁了起来,这条流言背后意味深长啊! 难不成,就是从现在开始,天启帝就已经把信王朱由检作为自己的接班人了? 亦或是,朱由检身边的人放出的谣言? 朱由崧的心思有些乱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另一时空中历史的重现,亦或是本时空的自我修正,但是,参照另一个时空的历史来看,天启帝随后就真的再无子嗣了,而且他还愈发的不喜欢女色,更多的宠幸小宦官,某种意义上的确是自断了帝统在他这一脉中流传的可能。 这一切的一切,真是巧合吗? 朱由崧不敢打保票了,毕竟,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大部分的巧合背后都是精心的算计。 也许有人会说,既然判断了天启帝已经自暴自弃放弃的不再生育,那么把朱由检干掉,这帝位会不会落到朱由崧的头上呢,毕竟,光宗是神宗的长子,长子一脉绝嗣了,自然也应该轮到作为神宗三子的福王一脉了! 但朱由崧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这是做梦! 朱由崧完全有能力杀死一个无封地的亲王,甚至还能让人查不出死因来,但这么做根本没有必要,是的,朱由崧不是因为与朱由检的感情而下不去手,事实上,在那张宝座面前,朱由崧也是经不起引诱的,所以,如果除掉朱由检,他就能入主大宝的话,他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可是别忘了,即便天启帝没有子嗣也没有亲弟弟,他完全可以过继一个儿子过来,或者为光宗过继一个儿子过来,就算天启帝想不到,也不想这么做,他死后,北京的内外廷臣们也会如此安排的,毕竟,让福王一脉上台,那就意味着过去几十年的事都要翻过来了,这是谁也承受不起的。 而另一时空中,崇祯帝死后,南方官员们为了维持明统,推荐新的监国和皇帝时,为什么一致排除小福王,就是最鲜明的例子,若非凤阳守备太监进行政治投机,帮忙联络了江北四镇的军阀,否则就没有什么弘光皇帝了。 就算,退一万步而言,外朝和内朝最终决定从福王一脉中挑选继承人,这个继承人也未必会是朱由崧,极大的可能是让朱慈焈来当同治帝的嗣子,到时候,朱由崧还能跟自己儿子抢帝位吗? 亦或是现在就掐死了自己的儿子? 这又怎么可能呢? 朱由崧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更不要说仲氏诸女相继就要临盆了,总不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生一个儿子掐死一个吧? 好,朱由崧不跟自己儿子抢帝位,那么两三岁的孩子到了北京谁做主呢? 绝不可能是皇帝的生父,甚至连太后临朝都不可能出现,唯一可能的只能是内阁和司礼监联合执政,朱由崧岂不是架在半空中了? 再说了,生恩不如养恩,若干年后,朱慈焈长大了,两三岁离家的他还能记得自己的父亲吗? 就算记得,坐稳帝位多年的这孩子还愿意把帝位让给自己的生父吗? 既然什么都不可能,朱由崧又何必冒险改变历史,让自己身处在新的时空迷雾中呢? 朱由崧起身负手而立,好半天后,他才将这些看过的宫闱秘闻丢入火盆中烧掉了。 随即,朱由崧拔出悬挂在墙壁上的战刀擦拭起来,一边擦刀,一边的心静了下来,等擦完了刀,朱由崧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观点,不走捷径,继续韬光养晦,暗中丰满羽毛,最终于血池火海中开辟那条扭转民族命运的道路······ fqxsw.org 537.西班牙人来了 西元十五世纪之后,由欧洲人所开创的东方航海路线日渐频繁,至西元十六世纪中叶,西班牙人已据有菲律宾之吕宋岛,而葡萄牙人则通过蒙骗的手段控制了中国的澳门。 1590年代初,日本基本实现了统一,新生的丰臣氏政权把扩张的目光投向了海外,于是便在策划侵略朝鲜的同时,也有了进占台湾的策议,但丰臣政权的此项举动立刻引起了西班牙方面的高度关切。 西班牙菲律宾殖民地高层认为,日本占领台湾只是过渡性的策略,未来必然对菲律宾产生占据的想法,因此为了防止日本产生得陇望蜀的可能,菲律宾殖民地方面便开始产生了提前占据台湾,籍此阻挡日本扩张的设想。 西元1593年,即西班牙人占领菲律宾群岛后的第29年,时任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的Pedro·de·Rojas派令Don·Fuan·Zamndio上尉率领帆船SanFlipe号等三艘,由马尼拉港口北进,结果,船队在经过巴士海峡时遭遇了大风浪,三船中沉没一艘,另二艘严重破损,所以不得不折返回了马尼拉,由此,西班牙人对台湾岛的图谋算是暂时落空了。 西元1596年7月8日,时任菲律宾总督的Dasmarinas上书西班牙国王,建议占据台湾全岛以制敌先机,并用以维护中国、菲律宾之间的贸易。 西元1597年5月19日,代理菲律宾总督的Don·Fuan·Zamndio上尉再次致信西班牙国王,告知希望能在日本人企图占领艾尔摩莎岛(当时西班牙人称呼台湾为Hermosa,系因为葡萄牙语Hormosa的西班牙语转音)前,先行一步予以占领,并要求增援人员及调拨武器,此外,Don·Fuan·Zamndio上尉还提议国王派遣一名使节前往日本,与日本丰臣氏政权确认台湾岛的归属。 西元1597年6月19日正式接任菲律宾总督的Francisco·Tell向西班牙在新西班牙(墨西哥)的副王去信----菲律宾隶属于新西班牙副王管区----谈到日本企图占领艾尔摩莎岛,并将攻打马尼拉,并因此请求秘鲁方面给予所需的援助及补给。 西元1608年,西班牙道明会传教士Bartolome·Martinez以通讯使节的身份前往广州,在广州这位传教士向中国海商发出警告,称所有前往马尼拉的船只,都可能会遭到荷兰船只攻击。 当这位传教士离开广州返回马尼拉的时候,却遇到了船难,然后一路漂到了台湾岛。 在台湾岛,这位传教士不但绘制了台湾的地形草图,而且还认识到,台湾是进入中国的最近的跳板,因此,这位教士安全回到马尼拉后,便极力鼓吹占领艾尔摩莎岛的益处。 只是,此时丰臣秀吉已经过世,丰臣氏政权也在德川家康的篡夺下完蛋了,日本新的统治者德川幕府,对国外没有兴趣,已经打消了进占台湾的念头,日本与西班牙所属的菲律宾之间的关系也因此稍趋缓和,菲律宾的危机宣告解除,没有了迫切的需要,西班牙的侵台计划也因此再一次停摆了。 但此时,来到东亚和东南亚海域,正积极展开与中日贸易的荷兰人却意外的从截停的西班牙船只中得到了西班牙意图夺取台湾岛的消息,于是荷兰人便当机立断,决定率先夺取台湾岛的南部地区。 然而,相比缺乏贸易资源的台湾南部地区,荷兰人显然更看好澎湖列岛的区位优势,所以,荷兰人便在天启二年夺取了澎湖列岛,并因此与大明展开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海上冲突。 天启年间的大明,虽然国力衰弱,但也不是荷兰人用几搜小型盖伦船和几百杂兵能征服的,所以,荷兰人尽管在澎湖坚持了两年多,但最终还是被明军击败和驱逐。 明白自己无力跟大明对抗的荷兰殖民者终于醒悟过来,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转向了台湾南部地区----有一种说法是,当时福建方面与荷兰人达成了在台湾南部贸易的秘密协定,所以荷兰人才把视线投向位于台窝湾的安平一线的。 随着荷兰人在台南的行动,马尼拉当局才恍然大悟,于是,为了避免荷兰阻挠西班牙与中、日之间贸易,时任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的Fernando·de·Silva决议派遣船只远征台湾。 西元1626年5月,距离荷兰人据台二年之后,十二只西班牙帆船,由提督Antqnioartin引率自吕宋北端之Aparie港口出发,启程开赴台湾。 由于,此时荷兰人已占领南台湾西海岸,故为了避免荷兰人查觉自己的目的,西班牙船队并没有沿着台湾西海岸行动,也没有从海峡中线穿过,而是转变航程,一路沿台湾东岸岸探索。 航行的第三天,西班牙人发现了台湾的东北角,遂命名Santiago(三貂角)。 随即,通过Santiago的西班牙人沿着海岸线一路行驶,遂于于西苑1626年5月10日,占领了社寮岛,以为根据地,命名San·Sarvador,随即西班牙人把社寮岛对岸的港湾命名为San·Tisima·Trinidat,即至圣三位一体的意思,并称呼港湾岸边的土人部落为Parian(原意是中国居民,但实际是误认);随后,西班牙船队不再西进,而是卸下随行人员和相应的物资,开始在社寮岛海岸建立炮台、天主教堂和居留点。 西班牙人在社寮岛的行动并未逃过宁虎的眼睛,这不,宁虎麾下的夜不收们很快就向宁虎报告了自己的发现:“你的消息确实吗?” “千真万确,我还悄悄潜到海湾边看过呢!” 宁虎皱起了眉头:“确认有十二只大船吗?” “这倒没有看见!”手下解释道。“我得到信过去看的时候,就只剩下两只船了,然后这两只船也走了,所谓十二只船的消息,是跟我亲善的熟番说的。” 说是熟番,但基隆湾那边的土人中实际是有相当一部分是被保民团从淡水河流域驱逐过去的,因此很敌视外人,只不过是被保民团打怕了,所以才对保民团的夜不收们和颜悦色的。 “知道!”宁虎吩咐道。“你跟我来,我们一起去向王公公报告······” yyxs.la 538.攻击 “武事我是不懂的,”王乾抬眼看了看案几上的小琉球北部舆图,然后问宁虎道。“你以为我们该怎么办?” 宁虎言道:“我建议趁着这些夷人的船不在,立刻先发制人,否则,让他们把炮台建起来了,脚跟站稳了,我们就难以铲除了。”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社寮岛距离淡水河口不远,真要让这伙不知名的敌人站稳了脚跟,动不动就派船来袭扰的话,很难保证哪一天就撞上移民船了,所以,宁虎的意思是等福海号这边最新的运输船到了,立刻发动对社寮岛的进攻。 2kxs.la 王乾眯着眼睛再次看向那张其实并不算太准确的舆图,好半天后,他慢吞吞的说道:“要想从社寮岛那边攻过来,从陆路可能性不会很多,所以,只要盯住基隆河谷就行了。” 基隆和淡水之间,在基隆河以北隔着一座草山,而在基隆河以南更是连绵起伏的玉山山脉的各座山峰,因此只要在基隆河谷层层阻击,这伙夷人没有三五千是明想轻易攻击到淡水河中游平原地区的,而对方真要有三五千人,那补给的压力就能压垮对手了。 宁虎应道:“王公公说的对,走陆路,对方是不可能轻易攻过来的,这也是当初世子爷为什么选择淡水河流域作为开拓地,而放弃社寮岛一线的原因;不过,这伙夷人的船只不少,这若是让他们立足下来了,迟早会威胁淡水河口的,虽然我们已经紧急布置了八座新的炮台,也有足够的火炮、炮手和弹药,但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呢!” 宁虎的话,当然有道理的,但王乾还是有些迟疑:“真要是大股的夷人,万一发现己方拓殖人员被歼灭屠戮了,搞不好会大规模报复啊,到时候就引火烧身了。” 看到宁虎还要说什么,王乾抢先开口道:“要不立刻请示世子爷吧,想来炮台什么的,是不可能建的那么快的。” 宁虎摇头道:“现在已经是五月末了,马上就要进入风期了,也许一个月一个半月内这伙夷人或还建不好炮台,但三个月,三个半月后,还能见不好吗?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王乾一惊:“没错,马上就要风期了,到时候要停航三个月的,这下麻烦了。” 王乾觉得有些棘手了,正在为难之际,有人在门外通报道:“谢舍人进港了。” 王乾眼眉一挑:“来的正好,我们去迎一迎,正好听听他的意见。” 真要出击社寮岛的话,没有福海号的船只配合是不行的,所以,宁虎同意道:“那走吧!” 两人便离开了河口联庄的公所,前往码头。 淡水河口的码头还在用水泥改造当中,所有的人员物资只能暂时通过小船转运,所以,宁虎和王乾很是等了一会,才见到了皮肤晒得黝黑的谢友青。 “怎敢有劳两位一起来迎接啊!”虽然谢友青跟王乾似乎有那么一点龌龊,但此刻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受之有愧啊,不敢当不敢当啊!” 宁虎也不多话,一把拉过谢友青到一边,然后压低声音道:“出事了,社寮岛那边来了一伙不知名的夷人,正在修炮台准备常驻呢,我的意思是立刻拔掉这颗钉子,王公公的意思是要请示世子爷,但风期不是马上来了吗?等三个半月后,我怕就来不及了。” 谢友青心头一沉,急忙问道:“有多少船?多少夷人?旗帜图样呢?” 宁虎回答道:“船原本听说有十二只,但现在都走了!至于岛子上现在有多少夷人,因为没办法上岛,所以看不清楚,旗帜样式是白底旗上两个红叉,上面还有些曲里拐弯的,但当时保民团的探哨隔的比较远,看不太清楚。” 宁虎说的是勃艮第十字旗,这种旗帜曾长期作为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下的西班牙帝国的标志,又随着西班牙帝国在美洲的殖民统治,被带入美洲成为新大陆总督的旗帜。 谢友青虽然没有跟西班牙人打过交代,但南下闽广多次了,多少也听到过一些西班牙的传闻,因此肯定道:“这是佛郎机人的旗帜,如此说来,这伙夷人应该是盘踞吕宋岛的佛朗机人了,这就麻烦了,人家在吕宋岛盘踞有年,实力非同小可啊!” 王乾一脸的紧张:“也就是说人家会源源不断而来,光靠我们是很难对付的?” 宁虎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那就更要现在打了,否则让这伙佛朗机人有了落脚点,这才会源源不断而来呢。” 王乾表情严厉的低喝道:“你屯长,你这是在玩火!” 谢友青伸手阻止两人继续吵下去,然后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公所说。” 也是,这些话怎么能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进行谈论呢,宁虎和王乾的分歧也不该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所以,听完谢友青的话,王、宁二人乖乖的跟着谢友青回了联庄公所。 等重新坐定后,谢友青问道:“保民团现在有多少人马,又能抽调多少人马?” 宁虎答道:“岸炮屯肯定是不能抽调的,抽调了也没有用,因此能拉出来的也就四个刀盾曲和两个弓铳曲以及一个新编的辅兵曲,但如果能用上淮乙四号和淮乙五号的话,辅兵曲不用带,再留下一个刀盾曲和几个探哨作为震慑,我这边能带上二百五十个人。” 宁虎这么做几乎是倾巢而出了,对此王乾反对道:“这万一西面的生番杀过来怎么办?人都被你抽走了,我们拿什么挡?” 王乾所谓西面的生番,指的是大古山-竹林山-大栋山以西新竹、桃园平原上的平埔族居民,对此,宁虎冷然道:“给屯户发长枪就可以了,这些生番弱的很,屯户攻或许攻不下,但防肯定没问题。” 王乾瞪眼道:“这不是胡闹嘛!” 谢友青再次阻止道:“两位不要争了,宁屯长,我问你,二百五十人,对,再加上淮乙四号和淮乙五号的护卫,算三百人吧,三百人就够了吗?不是说佛郎机人来了十二只船吗?每只船下来二十个,那也二百四十人了。” 宁虎面容严肃的说道:“但他们现在没有船,炮也没架起来,所以,这是我们所剩不多的机会了······” 539.得手 残月在云层里时隐时现的,夜已经深了。 此时,淮乙四号和淮乙五号拖带着四条内河木船缓缓的出现社寮岛不足十公里外的野柳岬处,然而还不等船上搭载的保民团弓手们换船,打头的淮乙四号便发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乎,当初一力支持宁虎的谢友青生气了:“宁屯长,你的探马说佛郎机人的船都走了,那现在你告诉我,岸边停的那些是什么?” 虽然下了帆的小型西洋船以青山为背景,看上去并不起眼,但仔细观察的话,依旧可以发现船上隐约的灯光,因此,看到这一幕的宁虎只能苦笑着跟谢友青承认错误:“真见鬼了,这些夷人怎么会停在这里,而不停在港湾里呢。” 淮乙四号的船长白三喜劝说道:“我看过大致海图,我猜这些夷船是担心被人封在港湾里出不来,才停在这的,事已至此,这些就不要追究了,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接下来还打不打了?要打怎么打?” 宁虎断然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定得打,而且我仔细看了看,也就两条不大的船,在加上这里距离社寮岛还有些距离,我们完全可以先夺了船再继续夜袭社寮岛。” 谢友青有些犹豫,但海盗出身的白三喜支持宁虎道:“这两条夷船虽然不大,可正好拿出去给船场作为参照,如此,我们这次也没白来。” 见白三喜站在宁虎一边,谢友青便转换了态度,低声问道:“有把握吗?” 宁虎答道:“问题不大,我手下有善使飞爪的,只要让他们靠上去了,一定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 谢友青点头道:“那就干吧!” 四条内河木船以及淮乙四号和淮乙五号本身携带的木划子带着二百五十多名保民团员和海上护卫们悄然无声的向两艘西班牙人的运输船靠了过去,大约20多分钟后,这些小船小心翼翼的贴住了夷船的边,然后弓手和护卫们就咬住钢刀、提着武器攀爬了上去。 200多人爬船又怎么可能没有动静呢,但船上的西班牙人发现的太晚了,等他们闻讯冲上甲板时,两条船上都已经有超过50名保民团弓手了,因此这些冲出来迎战的西班牙水手、马来亚水手、印第安水手很快被纷纷打倒在地。 等到谢友青在返回的木划子接应下来到其中一艘夷船上时,就听宁虎向他介绍道:“运气了,这两条船上的水手大半都被调去社寮岛工地了,我们搜了全船,两条船一共才发现不到三十名水手。” 谢友青问道:“现在还有多少活着的?” 宁虎让人去查问了一下,这才有了具体的数字:“当场杀死了十一个,重伤六个,估计也没法救了,剩下十个相对完整的。” 谢友青想了想问道:“我们伤了几个,接下来怎么干?” 宁虎回应道:“弓手死了一个,重伤两个,稍后会想办法带回去治疗,船上护卫这边也死了一个,伤了一个,伤者也留在小琉球修养吧,至于下一步嘛,先把这十个俘虏关在一个舱里,然后大家伙休息一刻钟,再过去攻打社寮岛。” 淮乙四号的护卫长插话道:“大掌柜,总标头,我发现社寮岛方向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出事了,很显然,要么是太远了,声音传不过去,要么是那么警惕性也不高,既然如此,不如让淮乙四号和淮乙五号运我们过去,这样更节省弟兄们的体力。” tsxsw.la 从当年谢友青探查小琉球时实测的数据来看,野柳岬到社寮岛的距离大约是19里地不到一些,让弓手和护卫们坐小船划过去,至少需要1个时辰,所以,直接让战士们消耗体力进行潜行,还不如两艘淮乙船多开半个时辰,然后再让弓手和护卫换船呢。 谢友青一皱眉:“太近了,万一被发现呢?” 宁虎判断道:“这就月色,里许外就看不太清了,我们可以冒险!” 谢友青苦笑道:“这一路上,冒的险还少吗?” 话虽如此,谢友青还是同意了宁虎的意见,于是,在留下七八个护卫看押俘虏后,其余弓手们乘坐小船返回了两艘淮乙号,并由两艘淮乙船又帮忙运输了他们约半个时辰。 等宁虎带着保民团和两船部分护卫再次坐上小船时,他们的位置,距离社寮岛已经不足3公里了。 此时,谢友青就看见,宁虎一马当先,领着大小船只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入了夜幕之中。 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在谢友青焦躁不安的等待中过去了,忽然他注意到远处腾起了多个隐隐约约的火光,显然是有人打起了火把,谢友青不敢怠慢,便催促白三喜道:“快,再靠近一些,必要时,我们还可以用火炮支援。” 白三喜却噘嘴道:“大掌柜,这黑灯瞎火的怎么发炮啊,别打到自己人了。” 谢友青一瞪眼:“那靠过去近些,总没有问题吧!” “我们这是龙骨船。”白三喜还要再说,看到谢友青脸色不善,便只好改口道。“行,那我就尽量靠近一些。” 按下这边两艘淮乙船慢悠悠的向社寮岛靠近不说,岛上的喊杀声越来越响了,猝不及防的西班牙人虽然努力组织起来抵抗,但问题是在社寮岛上赫赫有名的西班牙方阵根本摆不起来----地形不允许,也没有那么多精锐的西班牙老兵-----再加上,那些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马来人、印第安人在期间捣乱,所以,根本就没来得及在对海一面构筑防御工事的西班牙人迅速的被击溃了。 “杀,没放下武器的全部杀死!”宁虎大吼着,由于彼此之间语言不通,所以他干脆也就不受降了。“绝不放过一个佛郎机人!” 在宁虎的带动下,弓手和护卫们状如疯虎,很快就把剩下的西班牙人保卫在岛上小丘上。 此处小丘不过30余米的高度,西班牙人原本是准备在此地布置两个炮台的,但现在却成了部分西班牙人抱团顽抗之处。 只见这些顽抗的一边用长戟对外捅刺,一边用不多的火绳枪对弓手们进行射击,很是给保民团和护卫们造成了一些伤亡。 宁虎见状大吼道:“弓铳曲的人呢,上哪去了,赶快压制!” 弓箭手和火铳手闻声赶了过来,迅速将弓箭和铳弹投向了剩下的这部分西班牙人,至此,大局已定······ 540.抵债物 黎明之后,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褪去,天空逐渐发白,沉寂一晚的济州租借地也逐渐复活了。 时间又过了一会,当上早班的租借地警卫们正在洗漱的时候,厨子们已经从早起的朝鲜海女手中购买来了好几筐足够新鲜的鱼虾贻贝,并加以认真的烹饪。 食物的香气由此飘散在空气中,让昏昏欲睡的晚班警卫们都情不自禁的的深嗅起来,同样闻到食物气味的早班警卫们更是精力充沛的纷纷打探今天早饭吃什么,纷乱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2kxs.la 是的,自打朱由崧批准在济州岛租借地里建设风月街已经接近一年了,青楼、戏楼、茶馆、酒肆、客栈等建筑大多已经陆续建成了,相关人员几近百号,再加上仓库区也在不断扩大,所以相应的护卫人员数量也一路飙升,到如今已经足足有一百五十人了。 这一百五十人分早中晚三班勤务,每班五十人,其中三十人守备仓库,避免出现抢夺和盗窃,另外二十人则负责巡视风月街和租借地边界,由于风月街实际规模还比较有限,所以,这样的安排是基本合理的。 不过,随着朱由崧决定把济州租借地作为辽东移民前往小琉球的中继点,警卫人员就需要重新分配了,毕竟,不是所有辽东移民都愿意乖乖的前往小琉球的,肯定会有一些人想方设法在转运过渡期间逃入济州内地的,必须加以防范和阻止,籍此避免岛内出现恶性事件,进而引起朝鲜地方官员的不满,影响租借地的存续。 当然,朝鲜官府也许并不会对个别辽东移民的逃跑行为过分的指责福海号在执行《租地协议》时存在巨大的偏差。 要知道随着风月街的初步建成,济州租借地已经迅速成为济州岛内朝鲜官员和富商沉溺的温柔乡了,而朝鲜官员逛风月街时虽然可以把账都挂在一牧二县的公使费支出上----无论中外古今,官僚们能花公家钱的,绝不会花自己口袋里的一分一文----但问题是,济州此前只是朝鲜的流放地,自古贫瘠,历任官府只有亏空没有积累,根本就没有什么富裕的公使钱能还官员们公款消费的欠账。 如果福海号是朝鲜自家的商号,哪怕背后势力再强,也未必能强迫一地官府还什么钱,可福海号不同,不仅仅是大明的商号,背后还站在一位与朝鲜国王平级的大明亲王,所以,真逼急了,人家想办法跟汉阳歪一嘴,朝鲜王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既然有可能造成失了国格,让朝鲜王因为丢脸而大发雷霆的可能,那么,哪怕福海号这边没有过分逼迫济州牧和岛上两县官员还钱,济州岛上的朝鲜官员肯定在畅快花钱的同时是有一些忐忑的,因此济州官府肯定不想轻易得罪福海号这个债主的。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有那么几个愣头青把事情揭露出去,你说是该灭口呢?还是该不以为然呢? 济州岛既然是流放地,死个把官员那也是正常的,但关键的地方在于,如果选择灭口,势必要济州上下加以配合,如此一来,福海号就倒过来欠济州地方官府的情了,这有必要吗? 还不如自己管控好了,把移民逃跑的问题扼杀在萌芽状态,从而把宝贵的人情用在更关键的地方,譬如,与济州官府中的某些人合作,把岛上的一部分官私奴婢“发卖”到小琉球去,又譬如把朝鲜官牧场的牛马偷偷卖到日本和送到小琉球去等等······ 等吃完早饭的早班护卫与下值的晚班护卫们换了班,济州租借地的新的一天就此开始了。 大约寅时三刻前后,福海号济州支店掌柜罗振声出现在了防浪堤的建筑工地上,此时,已经上工的本地朝鲜劳工背着装满火山岩碎石的竹篓,正艰难的行进在工地上,然后一个个的走到已经深入海中的长堤上,再将竹篓根据工匠头目的指引,不算特别整齐的丢到海床上,逐步垒出一段新的堤坝。 巡视了一会,罗振声便转到了另一处工地,这里正在修建辽东移民的临时休憩点。 根据估算,以现在转运的速度,在台风季节可能会造成300~400名辽东移民的滞留,所以,这个休憩点的规模还不小,足以短时间容纳超过500名中转移民的。 考虑到,一段安稳的休息,对提高下一段运输中人员损失减少的重要性,朱由崧通过谢友青做出指示,相关滞留地的建设要完善,所以,基于朱由崧的重视,罗振声自然也对休憩点的建设非常上心了,因此,雷打不动,两三天就要过来亲自看一眼,几乎把休憩点建设与租借地码头防浪堤建设并列为天启六年济州岛的头等工程了。 只是,罗振声正在巡视着,手下伙计过来通报道:“朴班主的船进港了。” 罗振声便中止了巡视,飞快的赶回了福海号新搬的铺面。 等罗振声回去换了衣服,朴班主已经迫不及待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罗朝奉,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振声请朴班主坐下,这才回应道:“不是在下有意逼迫,而是大掌柜那边被世子爷训斥了,没办法,只能请你们尽快把账结清了。” 按照此时的商业惯例,账目拖欠半年是正常的,但问题是,福海号卖给朝鲜方面的商货太多,而朝鲜方面却没有能力支付,以至于部分账目已经是前年就开始拖欠了,所以,罗振声逼债也是有道理的。 “就不能再缓一缓吗?”朴班主苦笑道。“毕竟,我们都已经是老交情了,这点信任度没有吗?” 罗振声笑道:“朴班主应该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朴班主脸垮了下来:“不好办呢,朝鲜虽然存在贱民,但贱民的人身也是自由的,不好强掳为奴啊。” 罗振声不满道:“谁让你们抓贱民抵债了,我是建议你们劝诱贱民为我主工作,我主一高兴,就可以恩赐他们免去贱民的身份,惠及后人,这样的好事,你们也会搞砸了?” 朴班主严肃道:“就是因为是好事,所以不能大张旗鼓,否则,就会引起朝鲜国内骚乱了。” 罗振声傻了半天,问道:“说吧,你们到底能搞来多少!” “一个算两百钱?” 罗振声点点头,朴班主便压低声音道:“一个月,一百人。” 罗振声耻笑道:“一年才二百四十两,你开玩笑吧,这样抵债,抵到猴年马月去。” 朴班主见罗振声有些急了,便赶快说道:“这只是开始,我们再想想办法,争取过一段时间后,一个月能给你运来一百五到两百人······” 541.关键得靠自己 “你们进攻了佛郎机人的拓殖点?”听到谢友青的报告,朱由崧大吃一惊。“打赢了?” “是!”谢友青应了一声后,详细报告道。“因为社寮岛距离淡水河河口实在太近了,所以,臣下和宁屯长商议下来,觉得不打不成啊!” 朱由崧眉头一挑:“王乾没有反对?” 谢友青答道:“王公公当时的意思是先派人回来请示世子爷,但这不是风期了嘛,一来一回耽搁太久,所以,宁屯长坚持要兵贵神速,我考虑再三,最终还是附和了宁屯长的意见。” 朱由崧也是知道谢友青跟王乾是有过冲突,所以对于谢友青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当然,他对此是有不满的,但一方面谢友青和王乾的对立有利于防止河口庄那边脱离他的掌控,另一方面这次宁虎打赢了,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而且他也不能搞衅不能由我开那套,毕竟,小琉球远在上千公里之外,情况复杂,不能太过自我约束了。 所以,朱由崧静下来问道:“具体说说战果和损失吧!” 谢友青见朱由崧似乎没有在意自己与王乾的矛盾,便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如数家珍的报告道:“这一次,河口庄保民团一共出兵二百二十人,又动用了淮乙四号和淮乙五号上的护卫四十人,前后一共出兵二百六十人,期间先是夺取了佛郎机人两艘六百料的软帆船,而后袭杀了社寮岛上正在修筑炮台教堂及其他城塞的佛郎机人一百一十七人,俘获另外一百九十一人,另外还有三十余名佛郎机人跳海,其中一部分逃入了基隆湾对岸,被当地的生番村寨杀死及俘虏,还一部分应该沉入了海底,具体数量是没办法查了,但我走之前,宁屯长正在跟基隆湾那边的生番索要被他们抓起来充当奴隶的那些佛郎机逃跑者。” 朱由崧静静听着,就听谢友青继续道:“这被俘的一百九十一个佛郎机人当中,有四十七个重伤的,估计应该是救不了了,剩下的大多是轻伤员,所以被宁屯长带回河口庄审讯和管教了,但就我所知,其中真正是佛郎机人的只有四分之一,剩下的,有来自马尼拉的土人,有日本的教徒,还有一部分是大明在吕宋的移民后裔。” 谢友青并不知道某些看起来像马来人的俘虏其实是来自拉丁美洲的印第安人,但这些印第安人本身是作为奴隶运来的,并不是海员,更不知道前往墨西哥的航路,所以就算日后能分辨出来,对朱由崧来说,也是没用的。 “物资方面,我们一共缴获了两艘小型软帆船,十七位大小不同的火炮。”说到这,谢友青后怕不已的说道。“要不是我们去的快,这伙佛郎机人来不及把火炮布置好,否则,我们就会有极大的伤亡了。” xiaoshuting.info 朱由崧这时才插话道:“其他呢,其他还有什么收获?” “还有火绳枪三十支、火药六十桶、长戟一百支、各种甲胄五十副、头盔六十顶······” 谢友青报了一连串的数字,有武具方面的收获,也有食物和工具方面的收获:“我们一共收拾了两天,把所有东西都装船送回了河口庄,然后彻底捣毁了佛郎机人修了一半的炮台和其他建筑。” “但佛郎机未必会就此罢休,说不定还会卷土重来!”朱由崧沉着脸说道。“好了,你且说说,我们损失有多大!” 谢友青又报了一串数字:“保民团这边战死十一个,重伤八个,船上护卫这边战死两个,重伤二个,所有重伤员现在都安排在甲字庄修养,也不知道最终能救回几个来!” 朱由崧相信王乾和谢友青会各自做好抚恤的事,所以没有在这方面多问,只是问起了那些战利品:“缴获的东西现在哪里?” 谢友青答道:“武器什么的,臣下都带回洛阳了,粮食和工具就留在了河口庄,至于那两条夷船,一个是咱们没有人会操作软帆船,另一个是眼下浙闽沿海冒出来好些多海盗,所以,在不敢分散船上护卫和水手的情况下,我决定先把船留在河口庄了,等风期过后,我再调水手过去把船开回来,相信,到时候那帮佛郎机人也该受了教训,愿意为福海号做工了!” “留在河口庄了?”朱由崧有些担心,但一想到河口庄这边更加没有合格的水手,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问题上。“浙闽这边出现了大股海盗,这是怎么回事?” 谢友青汇报道:“郑一官娶了颜思齐的女儿,把颜思齐的旧部二十八社改成了十八芝,给自己重新取了个大号,叫郑芝龙,但颜思齐旧部中有不少人看不惯郑一官强娶自己义侄女的行为,脱离十八芝出来单干,再加上李国助和郑芝龙之间的矛盾有所激化,双方都开始扶持一些小海盗,所以,浙闽海面上现在比较乱,出现了萨子马、钟六老、牛屎老、蔡三老、林七老、杨六老等股海盗。” 朱由崧立刻问道:“我们的船遇到过这些海盗吗?” 谢友青回答道:“福海号名下各船都带有李国助并郑芝龙两面信旗,所以一般海盗并不敢轻易攻击,至于某些愣头青也是有的,但我们船上都有火炮、火铳,福船的船舷又高,不是大股来袭,轻易攻不动我们的。” 朱由崧截断道:“不得大意了。” 随即朱由崧思索了一会告知道:“风期过后,不要单船南下了,三只船一起走。” 谢友青提醒道:“现在我们一次没有这么多移**啊!” 现在福王府能保证的是,每个月从云梯关运出2~300名国内移民,从东江镇运出300名辽东难民----这些难民先会安置在济州岛,然后再与朝鲜方面提供的抵价奴婢一起直接运往小琉球----以及朝鲜方面提供的100余名男女奴婢,如此一来,三条船同时南下,就有两条船得装运物资了,可福王府也没那么多钱给小琉球补给超量物资的。 “那就多带一些北货去福建、浙南发售,”朱由崧这么决定倒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是为了两条船相互支援,确保安全性。“总之,我们不能完全指望李国助和郑芝龙能约束住手下,关键还得看自己的······” 542.什么战阵才合适 谢友青走了,朱由崧坐在那思索了片刻,让人把李谙叫了过来:“李伴伴,我决定把俞义调到临清,把钱禄调到淮安,把赵山调到杭州,把万世调到北京,再把刘琛和裴渡对调一下,相关事务你安排一下,然后这要形成惯例,任何人在一个位置上只能待三年,三年后要么挪位子,要么挪地方,不能出现尾大不掉的事情。” 李谙应道:“理应如此,不过小琉球那边怎么办?他们可不方便回来!” 就听朱由崧继续道:“小琉球那边比较特殊,王乾干六年,再跟金泰交换位置,其余人就先安排内部轮岗,或三年,或六年,总之,只有不断往那边调人,不允许那边出人。” 李谙领命而去,朱由崧随即吩咐道:“把谢友青刚刚送来的武具全部拿到校场去,再把李自奇、蔡国峰一并叫过去。” 2kxs.la 说罢,朱由崧换了武弁服,起身去往了王府仪卫司的校场,等他到那边的时候,东西已经送到了,随即朱由崧先拿起来了西班牙人的重型火绳枪观看起来。 说起来,朱由崧制作猎鹿铳的思路并不是来自鲁密铳,而正是西班牙人的重型火绳枪,但这并不意味着,朱由崧就对西班牙重型火绳枪有充分认识了,事实上,今天才是他第一次看到西班牙重型火绳枪的实物。 只是看过实物之后,朱由崧很快摇了摇头,首先三十支火绳枪的口径没有一支是完全相同的,其中口径最大的,比口径最小的,至少大了四分之一,因此,所有铅弹都肯定是士兵自己临时制造的,没有什么标准化可言。 其次,火药的配比应该是有一点问题的,点燃后硝烟太大,燃烧速度也太快了,肯定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爆炸力。 再有就是,火药和弹丸分装,这对新手来说极不友好。 当然,西班牙重型火绳枪也是有可取之处的,譬如火绳的调节装置就非常的灵活,又譬如叉棍是连接在火枪枪身上,不存在遗失的可能,似乎比猎鹿铳的类似装备更加合理。 所以,朱由崧当下做出决定,拿两支作为参考和收藏,其余的火绳枪将作为今年送到北京的年礼,赠送给天启皇帝,也算是自己为保卫大明江山做些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吧。 等看完了火绳枪,朱由崧又检视起了西班牙士兵们使用的长戟,结果看完了才知道,西班牙人的长戟跟中国那种月牙戟、方天画戟完全不同,并没有横生的戈枝,而是一种尖头带刃的刀具,有点像唐代的陌刀,但又不是双面开刃的,而是单面开刃,所以,更像一种轻便型的,长柄且单手可执的朴刀。 这种形制古怪的朴刀是配合一种圆形盾牌一起使用的,一旦接战,可挡可刺可劈可撩。 朱由崧正在看着,李自奇和蔡国峰一前一后到了,待两人跟朱由崧行过礼后,朱由崧笑着说道:“得了一种佛郎机人使用的武器,被名字骗了,以为跟大明的矛戟差不多,想着让你们操使一下,结果你们看,是这等玩意。” 朱由崧手一指,自然有人把西班牙长戟和圆盾递到蔡、李二人手中,蔡国峰跟朱由崧告罪一声,拿着长戟和圆盾走到了校场中间,舞动了几下,居然看起来有模有样的,一定程度上似乎还挺凌厉。 但等蔡国峰回来后却道:“这两种攻防武器,要想配合的好,需要长期的训练,尤其是这块圆牌,只有十分娴熟了,才会有许多变化。” 李自奇补充道:“世子爷,一寸长一寸强,这刀矛攻击范围较大,不但对近身兵种有一定的威胁,还可以对轻骑兵有所威慑,只是正如蔡百户所言,近战远攻时操作刀矛的用力点各不同,不经过长期训练是很难掌握的,而且这刀矛还有一个限制,原本是气力约大用的越合适,但杆细刀轻,实际不好劈砍,更多的应该是划,也就是顺势拉一刀。” 李自奇没有继续往下说,事实上划或拉,也许会造成血肉模糊的状态,但想要彻底让对方失去战斗力却是不可能的:“此外,如果遇到对方用重兵的话,会很吃亏,不但刀矛杆子容易折断,而且盾牌这边使不出气力,容易被重兵荡开,导致中路大开。” 朱由崧确认道:“也就是华而不实喽?” 李自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一边堆着的胸甲、半身锁子甲说道:“世子爷,佛郎机人应该是穿着甲,带着盔,手持刀矛作战的吧?” 朱由崧确认道:“的确如此,而且是百十个一起手持刀矛盾牌迎战的。” 蔡国峰接口道:“单个迎战,就是穿了盔甲也无用,但列阵的话,就比较麻烦了,一般是没办法凑齐那么多重兵冲阵的。” 朱由崧一挑眉:“其实关键还是要批甲?” 蔡国峰应道:“对,关键还是要披甲!” 朱由崧求教道:“听说佛郎机人有一种战法,外侧是数排长枪手,持丈二长枪,以枪尾杵地,矛头对外,呈刺猬状,然后围成一圈,内里布置火铳或强弓硬弩,如此说是可以抵御骑兵冲锋,你们以为可行吗?” 蔡国峰语气凝重的手段道:“在泰西,下官不知道可不可以抵御骑兵冲锋,但在大明这边,蒙古骑手可不会光用骑弓放箭的,他们还会投掷飞刀飞斧,大枪兵若是挺着不动,那就只能成为对方的活靶子。” 随即蔡国峰举例道:“白杆兵在辽河就是这么覆灭的。” 枪兵要对抗骑兵,就只能排成严密的阵线,用枪阵应对骑兵的冲击,此时,枪阵是不能轻易移动的,因此就成了对方火力的活靶子了,因此,单纯靠长枪应敌是不行的,必须要有必要的远程压制火力。 蔡国峰又继续道:“此外,下官跟昔日同僚打听过,哪怕遇到枪阵,身披重甲的建虏也是敢冲阵的,他们先用健马硬冲,造成枪阵混乱,然后提早跳马,再以小盾遮掩,以攻枪阵下三路,一旦让其近身,枪阵也就废了。” 朱由崧听罢表情十分的沉重:“如此说来,就没有制胜的可能了?” 蔡国峰和李自奇无言以对,朱由崧想了想决定道:“光说不练假把式,这样吧,李先生,蔡百户,你们各在仪卫中挑二十个人,且模仿一下建虏冲阵的情况,孤想眼见为实。” 蔡国峰犹豫道:“这一时半会,怕是不好办呢!” 朱由崧斩金截铁的说道:“给你们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且过来看······” 543.欲动 天启皇帝被逼着下了罪己诏的事实,让阉党集团十分的憋屈,于是开始了疯狂的报复。 天启六年六月十七日,阉党首先在诏狱中弄死了周顺昌,接着在第二天又用砂囊压死了周宗建,然后又在闰六月一**着黄尊素自杀,随即又在闰六月二日,杖毙了李应昇。 至此,除了闰六月中旬才抓进诏狱的周起元外,七君子已经七去其六了,而周起元最终也难逃一死,最终于当年九月初也死在了诏狱之中。 阉党集团变本加厉的露出狰狞面目,让所有反对者都愤懑不已,其中有一部分同样窥见天启皇帝隐秘的人便把主意动到了信王朱由检的头上。 “高公公,这是曹公公的来信,烦劳你转交给信王殿下。”在皇城外的某家酒肆的密室里,一名男子拿出一封密信递给了身为信王府右奉承的高起潜。“曹公公交代了,一定要亲手交给信王殿下,中途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了。” 之所以如此小心,是因为这位曹公公名叫曹化淳,曾经是王安的干儿子,早年是信王朱由检身边最亲近的宦官,只是王安死后,王安一脉都遭到了处分,曹化淳也不例外,被打发到南京守陵去了,若是有人知道他还敢写信回来跟信王联络,只怕他的性命就不保了。 高起潜笑眯眯的应道:“知道了,你放心好了,这些年,我有出过岔子吗?” 这名男子笑道:“高公公见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高起潜也不多话,只是问道:“没什么其他事,我回王府了,东厂的人盯的紧,可不敢让他们察觉我们之间的联系。” 这名男子点头道:“谨慎是有必要的,一切当以信王殿下的安危为上。” 高起潜眨眨眼:“那个谣言你们也知道了?” 此人回应道:“知道,而且我们分析下来,很有可能是真的。” 看着高起潜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该名男子警告道:“但陛下一日尚在,这件事一日就不能当真的,万事镇之以静,以不变应万变,这才能打消陛下的疑心,保信王殿下日后登基。” 高起潜悚然而惊道:“你是说,皇爷已经怀疑这个谣言是信王府传出来的?” “即便陛下不担心,你说魏忠贤他们会不会担心啊!” 高起潜听罢点点头:“有道理,皇爷知道也未必会把信王爷怎么样了,但老祖宗和厂公他们知道了,王府里这干内侍就先活不成了,的确不应该把这个谣言当回事,一个个喜形于色。” 这个男人满意道:“高公公明白事理就好,信王府内的一切就拜托高公公约束了。” “分内之事!”高起潜冲着这个男人拱了拱手,随即起身离去。 高起潜的身影从密室里消失大约半盏茶后,另外一个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朝宗兄,高起潜走了?” 表字朝宗的侯恂回应道:“魏阉**盯的紧,他不好久留,所以收了信就走了!” 侯恂是河南归德人,其父侯执蒲是万历大学士沈鲤的门下,因此跟沈一贯的浙党很早就有矛盾,这段矛盾延续到如今,侯氏父子便投了东林党,继续与阉党过不去,结果自然被阉党一撸到底了,但侯恂显然不甘心就此回乡,因此秘密与其他东林残余勾结到了一起,如今更是通过曹化淳的关系,想办法与高起潜联系上了。 新近进来的那个男子疑惑的问道:“那你没跟他说那些话吗?” 曹化淳的信只是敲门砖,里面没有什么出格的话,无非是通报自己的情况,和倾诉对信王朱由崧的思念罢了,这万一真要被阉党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可以威胁朱由检的把柄落在阉党手中的,真正的要害是侯恂跟高起潜说的那些话,只是高起潜若不是蠢到家的话,想来就算是落到东厂手中,也是不会轻易泄露的。 “放心好了,风季兄,我已经跟高起潜说过了!”侯恂略有些炫耀的说道。“高起潜答应回去后就约束信王府的人,不给阉党任何危及信王殿下的口实。” “这就好!就怕这些阉寺,得意忘形,失了分寸,到时候误了真正的大事。” 话说的是高起潜,但内中不乏对侯恂的敲打。 之所以,此人敢大大咧咧的直接敲打侯恂,主要是因为他叫来道巽,是时任礼部尚书来宗道的堂弟,也是来道宗在外的代理人,而来道宗作为天启皇帝的经筵讲官、没有名义的帝师,如今深受天启皇帝的信任,地位稳固,绝非侯恂父子这样的失意政客能相提并论的,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来道巽的身份自然也就因此水涨船高,高侯恂这样的正牌进士一等了。 当然,对于侯恂身后的东林党来说,来宗道的身份也是极端重要的----阉党可不知道,一个东林的同情者就隐藏在中枢中,未来在关键的时候,会发挥出致命的作用----所以,尽管来道巽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有求于人的侯恂也只能视若无睹了。 见侯恂笑而不答,来道巽便进一步问道:“朝宗兄,你观高起潜动心没有?” 侯恂答道:“谁不想一步登天,高起潜也不是圣人,自然是动心的,但说现在就会跟我们合作,倒也未必,毕竟,就算那个谣言是真的,此一时彼一时,陛下未必就不会后来改了主意,因此,在尘埃落定之前,高起潜也好,信王也罢,是不会轻易表态的。” 来道巽的眉头皱了起来,好半天后,他假设道:“如果我们想办法把谣言变成真的呢?高起潜会不会跟我们联手?信王会不会跟我们合作呢?” fqxsw.org “把谣言便真的?”侯恂吓了一跳。“怎么变吗?你们有人在陛下身边吗?” 来道巽却做出了一副失言后悔的样子,然后对着侯恂说道:“我只不过是胡乱说的,朝宗兄,别满世界张扬去,到时候做不到,反倒耽误了大家的事。” 侯恂含笑:“明白,明白,我一定不会乱说的。” 来道巽满意道:“其实,大家还是应该集思广益,各尽其能才好,有什么办法不要藏着掖着,都这个时候了,有多大的能耐就得使多大的能耐啊!” 侯恂有些听不懂来道巽的意思,但他知道来道巽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自己身后的那些人说的,所以,只是笑道:“风季兄说的极是······” 544.努尔哈赤死了 大明天启六年,后金天命十一年(1626年)八月十一日,时年68岁的努尔哈赤病死于返回沈阳的路上。 关于努尔哈赤的死,《满文老档》记:天命十一年(1626)七月二十三日,努尔哈赤因病前往清河汤泉洗浴(辽宁省清河县);至八月初一日,命二贝勒阿敏杀牛烧纸,向神祈祷消灾----这表明努尔哈赤的病已经恶化,温泉洗毒不见效,只好求神灵来保佑;延至八月七日,努尔哈赤的病情继续恶化,已危在旦夕,于是在他神志还清醒时,努尔哈赤决定回沈阳,因为他不想在外地“归天”,一定要回到沈阳寢宫,大妃(皇后)奉命赶来迎接;船行至浑河,与大妃相遇,继续赶路,八月十一日未时(13时至15时),船行抵距沈阳40里的瑗鸡堡时,努尔哈赤病逝。 《清太祖实录》卷十,对此的记录是:(七月)癸巳(二十三日),上不豫(生病),幸清河坐汤;八月丙午(初七日),上大渐(病情恶化),欲还京(沈阳),乘舟顺太子河而下,使人召大妃来迎,入浑河。大妃至,溯流至瑗鸡堡,距沈阳城四十里;庚戌(十一日),未刻,上崩。 但努尔哈赤死亡的消息传到北京后,却引起了一系列的奇谈怪论。 譬如那位民科军事专家就给自己贴金道:“皆云奴酋耻宁远之败,遂蓄愠患疽,死于八月初十日。” 又譬如,御史汪若极进一步确认:在宁远城下,“奴焰大挫,一旦疽发而伏天诛”。 以中医观之,所谓“恶疮”致病之由,多因心火过盛,以至毒火攻心而引发。努尔哈赤何以至此? 在某些人看来,努尔哈赤攻战40余年,百战百胜,大明好几个督师、经略、总督、巡抚都拜在他手上,暮年却没拿下一个由小小道台守备的区区小城,所以回归沈阳后,努尔哈赤便百思不得一解,情志不舒,加之年事已高,终于酿成不治之症。 此外,又有人根据宁远之战中,身处宁远城中的朝鲜官员韩瑗“奴儿哈赤先已重伤,及是俱礼物及名马回谢,请借再战之期,因懑恚而毙云”的记录,说什么努尔哈赤是因为在宁远城下受了炮伤,久治不愈而死的。 甚至还有人引用高第“枪毙一大头目,用红布包裹,从贼抬云,放声大哭”的奏报,非要将这个所谓的大头目认定为是努尔哈赤;另外,还有人臆测努尔哈赤于“宁远早撤,恐有隐情,但受伤为机密事,不能公开真情”云云。 总而言之,显然是一定要把努尔哈赤的死归功于了那位民科军事专家坚守宁远的成果。 yawenku.com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固然是击毙敌酋比敌酋自行病死更能激起军民的斗志,另一方面也是政治斗争的需要,这里要说一万遍,那位民科军事专家是阉党,他的胜利就是阉党的胜利,对于平息因为天启帝颁布罪己诏引起的政治动荡是有极其重要的作用的,足以证明在魏忠贤等阉党骨干的领导下,大明正在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证明阉党的能力绝对不是东林党那种渣渣可以相提并论的。 所以,各种因素汇集到一起,便有志一心的造成了“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局面。 但如果努尔哈赤真是在宁远城下受了炮伤,又怎么可能在宁远之战后不到2个月就率诸王贝勒,统率大军数万征讨喀尔喀蒙古五卫王了呢?又怎么可能在收服了喀尔喀蒙古之后,又在沈阳公开出面欢迎蒙古科尔沁部的鄂巴洪台吉,并与之进行了20多天的频繁且公开的交流呢? 因此,假的就是假的,不但造神的宣传,时人不信,就连那位民科军事专家自己也不信,所以,这位民科军事专家居然在没有向明廷报告请示的情况下,于得知努尔哈赤死亡后不久后即自行派人前往沈阳吊唁,从而引得天启皇帝大怒,只是因为阉党暂时还不愿意失去这面自己亲手扶植起来的大旗,所以暂时没有受到处分,但最终,这位民科军事专家还是在之后为此付出了代价,这就是后话了······ “老奴一死,建虏内部必然有一番权力斗争,只怕短时间内是没有可能关注陡门江、绥芬河和黑龙江一线了,所以,福海号这边要抓住时机,尽快把部分临时商栈建设为正式的永久商栈。”朱由崧对谢友青交代道。“你且立刻回云梯关安排吧!” 谢友青探问道:“那护卫这一块怎么安排?” “你之前设想的,调用部分辽东军户充当商栈护卫,我考虑过了,不太合适!”朱由崧言道。“这些辽东人,怕是早就被建虏杀怕了,搞不好会误事,还是从小琉球那边抽调一些南直隶和山东以及河南的移民过去,在当地练兵,半农半兵,等把商栈建成了,再招募部分日本浪士来补充不迟。” “世子爷,现在小琉球那边也比较危险。”谢友青提醒道。“总不能拆东补西墙吧。” 朱由崧摆摆手:“小琉球倒是不怕,毕竟我们的炮也不少,未必就怕了佛郎机人了。” 根据向艾儒略等人的询问结果,朱由崧知道,西班牙的战船上远程重炮数量不多,大部分还是12磅和18磅炮,且相比福王府制造的9磅炮的射程多不了多少,因此,在西班牙人不可能投入运宝船的情况下,在火力方面,朱由崧还是不特别担心的。 “再说了,宁虎他们这几个月怕也是没有闲下来,搞不好会把保民团扩大一倍,所以,暂时还不必过于担心了。” 话虽如此,如果宁虎真要把保民团的力量扩充到六七百人的话,等于西班牙的冲突告一段落后,朱由崧一定会把宁虎调离小琉球的。 朱由崧正说着,从淮安回来的刘琛走过来报告道:“世子爷,蔡百户和李舍人这边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可以让他们开始了。” 朱由崧点点头:“且让他们演示起来吧!” 545.脸色发青 校场中,只见李自奇带着十几个仪卫举着龙枪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团。 所谓龙枪,就是一种超长的枪矛,长达大约四米半到五米之间,单人双手也是没办法拿的,所以是两个人合持,此时远远看过去,就宛如冲天的枝丫一样,再加上尺长的枪矛尖,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而另一边,蔡国峰则带着两名仪卫骑在马上,看到刘琛发出的信号,也不多话,三人并排驱马就向李自奇这边冲来;不过由于蔡国峰和那两名仪卫并非专业的骑兵,所以,马速并不算太快,也就介于小步跑与快步跑之间吧。 正所谓说是迟,那是快,短短十息一下子就过去了,眼见得蔡国峰三骑即将冲向枪林,突然间,马被勒住了,同时,蔡国峰等人将手中的木质飞刀飞斧劈头盖脸的砸向了李自奇的小集团,顿时在李自奇这边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还没等李自奇招呼持枪仪卫重整,蔡国峰三骑便带马从枪阵前掉了头,然后模仿下一波骑兵,再次在枪阵之前勒马射箭和乱丢杂物,把李自奇这边的阵型搞了一团糟糕。 李自奇见状不妙,只好命令枪阵向前压迫对手,但枪阵一动,队形就更加松散了,所以,看到这里,朱由崧已经明白最终的结果了,于是便叫停了表演,并把所有参与者叫到了自己的面前:“所说吧,都有什么感悟?” 李自奇回应道:“世子爷之前所的对,单靠枪阵是顶不住骑兵冲阵的,至少枪阵之后要有弓箭和火铳,而枪阵两边最好也要有一些骑兵。” 蔡国峰则道:“我的速度是比较慢的,建奴这边的蒙古骑兵会如疾风暴雨一样,连续的造成枪阵的损失,在他们的马速面前,弓箭和火铳未必能造成什么损失。” 蔡国峰的意思是,弓箭的杀伤力不足,而火铳又没有什么准头,很难击中高速移动中的敌人骑兵,因此李自奇所谓,靠弓箭和火铳来压制对方骑兵,是不太靠谱的。 “再有就是,建虏的精锐会紧跟在蒙古骑兵之后,一旦枪阵出现混乱,身披重甲的他们就会冲入枪阵,进而造成枪阵的进一步崩坏,一旦枪阵被破了,那就阻挡不了建奴后续的大军了。”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建虏作战是以牛录为单位投入的,一个牛录多的三百人,少的,也就一百人,但是你们中谁能告诉我,建虏一个牛录有多少匹马?” 蔡国峰和一边观战的严德桓、许昇焘齐齐摇头。 也是,后金各旗的马匹装备数量不同,蔡、严、许等人也不在对敌一线服役,又如何知道对方的骡马化程度呢? 既然几人都无法准确的说出八旗军的装备的马匹比例,朱由崧只能先把50%的马匹拥有量来计算,50%的马匹也就意味着后金军可以连续发动至少三波强袭,一想到,连续三波建虏精兵接二连三的冲进阵列,朱由崧的脸有些发青了。 是的,原先朱由崧想走的是花阵路线,用盾牌挡住对手的弓箭,用枪林遏制对方的骑兵,用重兵反击对方的冲阵,用弓箭和火铳压制对方的远程火力并在对方突进的时候,给予先行削弱,但事实证明,这似乎有些行不通了。 道理很简单,布列枪阵,枪兵数量至少要跟进攻者持平,而且数量越多,枪阵威力越大,但一旦实施花阵,那就等于要敌人几倍的兵力,才能与单个进攻牛录保持人数的对等,这还没算明军与后金军的单个战力差呢,若是算上,那两三个屯的纯阵才能对敌人家一个牛录,换成花阵,所需兵力就夸张的不忍目睹了。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以大明的人口,兵或许还能凑出来,但对应的军饷和其他开销绝对是拿不出来的,再加上训练时间和训练开销,所以,朱由崧在设计未来新军时,只能回归到纯阵的思路上。 因此,沉吟一会后,朱由崧扭头问严德桓道:“火铳刺杀术弄出来了?” 严德桓回复道:“弄是弄出来了,但在猎鹿铳上施展不得,最多能用在射鹰铳上。” 为什么不能在猎鹿铳上施展刺杀术呢,关键还是猎鹿铳太重了,小三十斤的家伙什,普通士兵连挥舞都难,更不要说拿着当短枪在操使了。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且用设鹰铳使给我看!” 严德桓取来一杆射鹰铳,然后在铳口插入了一根枪头以假装是刺刀,然后提溜着射鹰铳做出了捅、插、架、撩、挡、拨等动作。 对此朱由崧评价道:“枪托这边能不能安排一下砸的招式,再一个,有没有可能在倒持情况下,当做大棒来挥舞。” xiaoshuting.la 严德桓和李自奇商量一下后,回复道:“应该是可以的,下官回去仔细想一想,怎么加上去比较好。” 朱由崧点点头:“不要着急,关键是要弄好了,好了,你们三个先带人回去把,李先生且留一下。” 蔡国峰和严德桓、许昇焘带着人收拾东西,走了。 朱由崧看着空空荡荡的校场,则头也不回的跟李自奇交代道:“李先生,你且准备一下,最晚明年三月,孤会安排你出个外差,且把家里都安顿好了。” 李自奇早就想向朱由崧正证明自己了,所以当下应道:“其实臣下家里也没什么可以安排的,臣下随时随地都可以的出发!” 是的,李自奇的老妻已死,长子李允和次子李牟,目前在路通里做标师和趟子手,三儿子李参正跟在颍上郡王朱由渠身边当伴读和护卫,他根本没什么过多的牵挂,自然随时随地可以出发。 朱由崧并不意外,所以当下给谢友青打了个眼色,谢友青便知趣的提议道:“那就麻烦李舍人先去济州岛操练一批护卫好了。” 朱由崧见李自奇没有异议,便同意道:“这样也好,正好让李先生有时间学一下朝鲜话和日语,日后多少能用得着了······” 546.麻烦和好事 “王公公,宁屯长,那两艘夷船怎么好像沉了一艘?”天启六年九月十一日,谢友青乘坐淮乙一号再次抵达小琉球,结果,在进港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当初留存在淡水河口的两艘西班牙纵帆船中的一艘明显有吃水下沉的痕迹,因此,一见到王乾和宁虎,他就迫不及待的探问道。“可是佛郎机人找上门来报复了?” 王乾摇摇头:“佛郎机人没有来,台风来了,而且今年风期一共来了三波台风,可把我们折腾惨了,所以,那两只船最后只有一只是完整的,另一只,得找人看看能不能修了,但我们这里是没有船匠的,也不敢折腾,就只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了。” 其实这三股台风都没有直接登陆小琉球北部,但只是边缘擦过就已经不得了了,大风大雨不说,引起的山洪更是淹没了屯民开垦出来的大量耕地,还冲垮了好些个建筑,造成了一定的人员伤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来自徐州、邳州、宿州、归德等地的国内移民和来自朝鲜的移民都习惯种植和食用稻米,因此在他们的推广下,眼下河口各庄已经是以水稻种植为主了,由于水稻不怕水淹,所以这一季的粮食并没有歉收多少,否则,目前已经一万一千多的移民和一千多已经配给移民的土人妇女,可能就要面临更大的生存危机了。 谢友青立刻向跟在身后的水手交代道:“通知三位船首,把我们所有的船匠都派过去检视一下,看看这两天里能不能把沉船给修好了。” 福海号的人去执行命令了,谢友青回过头来,继续问道:“屯户这边死了多少个?” 秦汉已降,截止到现在的天启年间,中国历史上的各个朝代对民间的掌控都是非常薄弱的,官府跟就不知道治下具体人口有多少,更不知道男女比例,老弱数量,但河口庄却不一样,完全是精确到人的,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朱由崧的重视----朱由崧几乎每个季度都要了解河口庄人口变化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人口总数尚且较少,相对好了解和管控,再加上整个河口庄都是福王府的,不存在另有隐户的情况,所以,王乾若不知道具体伤亡的数字,那谢友青就要给他一个尸位素餐的评价了,更少不得因此在朱由崧面前说王乾两句小话,给他一个难堪了。 因为伤亡数字肯定是要报给朱由崧知晓的,所以王乾也不隐瞒,告知谢友青道:“屯户和分配下去的生番妇女,直接死于风雨和洪灾中的只有二十五个,但水灾后因病而死的却有七十九个,还有一部分至今没能痊愈的。” 谢友青知道王乾的数字是不包括俘虏的,所以,他又追问道:“俘虏这边死了多少个。” 王乾回应道:“土人这一块,在台风和洪灾中死了三十七个,另外因病死了十九个,好在泰半都是老人孩子,至于佛郎机人这边,前前后后一共死了三十一个。” 宁虎显然知道谢友青更关心什么,所以回复道:“你上次走后,我们想办法审讯过了,一共发现三十九个操船水手,其中有三个是重伤员,后来没救过来,另外三十六个,在劳役和水灾时又死了七个,病了一个,现在能让你带走的只有二十八个!” 为了让被俘的土人以及佛郎机俘虏乖乖的接受自己的命运,河口庄这边也是下了狠手的,因此在吃不饱、活又重的请情况下,累死、病死的很是不少,还有一些试图逃跑被抓住吊死的,以及在逃跑中途被杀死的,但这种高压是还是很有必要的,眼下这些土人俘虏和佛郎机俘虏都已经乖如犬羊,几乎就是让他们向东,他们不敢往西了。 bidige.com “二十八个?”谢友青点点头。“也成,不过,稍后我们得去福建采买南货,这样,等我们把货物都买好了,回来时,再带他们走,这期间,就别再弄死了。” 宁虎保证道:“你放心,水手、炮手,还有负责构筑炮台的那些个夷人,还有那个什么甲大,甲必丹的,我都看的好好的,肯定是不会刻意弄死的。” 是的,技术兵种,哪里都缺,宁虎自然是不会随意弄死的,西班牙人的高级军官则是日后于菲律宾殖民政府谈判的重要筹码,自然也是不能轻易损耗的,然而,宁虎和王乾能做到的只是不刻意摧残,但若是他们要自己作死,却是不会留手的。 谢友青听懂了宁虎的潜台词,笑着回应道:“如此就可以了。” 谢友青没什么问题了,倒是王乾有些疑问:“这次怎么一下子来了三只船?” 谢友青叹息道:“现在李国助和许心素勾连成团,十八芝又是一伙,彼此攻伐,以至于浙闽海面上冒出来不少劫掠商船的海盗,世子爷担心单船遇到了不能抵抗,所以为了避免造成重大损失,尤其是为了避免影响了移民的运输,因此,一定让我们凑成大队、互相有照应了再走,所以,今后,福海号这边可能不会一船一船过来了,而是得一下子凑够了三船或四船的人货,再一起送来小琉球。” 王乾一皱眉:“一下子过来,安置起来可比一批批过来,要麻烦不少啊!这不容易耽误事吗?” 谢友青应和道:“小琉球这边麻烦,济州岛那边也麻烦,之前移民是随到随走,现在得凑齐了四五百人才能走一次,耽搁在那,福海号还得养他们,也是一件麻烦事啊!” 至于某些不想南下的移民可能逃入济州岛内的事,谢友青就不必跟王乾他们说了。 宁虎也道:“看起来,卸货的时间也要长了几天!” “可不是嘛!”谢友青说完这句,想起了什么,急忙跟王乾说道。“世子爷给你们派来了四名开蒙先生,你们稍后把学堂给建了,也好让移民更加安下心来!” 原本河口庄这边是没有孩子的,但随着山东等地的移民以家庭形式涌入以及部分移民有了土人妻子,因此小琉球这边,孩子就多了起来,自然教育也要跟上了。 王乾喜道:“这倒是件好事啊······” 547.看房子 十月初,绥芬河一线已经普降大雪,眼瞅着河水即将结冰,淮甲四号如期再度出现在临时商栈的码头上。 看到突然出现的淮甲四号,在临时商栈帮工的达海有些不开心的问商栈的负责人樊言岳道:“樊管事,你们这是要走了吗?” 达海这些日子在临时商栈帮工,已经为自己赚到了一件不错的鹿皮皮甲和一些甘甜的红糖,这让他非常舍不得樊言岳这些“财主”的离去,所以在言语中表露出了某种不舍的情绪。 樊言岳看着这个十四岁的孩子,笑着用一口结结巴巴的女真话说道:“放心,这里太冷了,我们汉人不太习惯,所以要回去过年,不过你放心,明年春天,我们还会回来的。” 达海当即高兴起来,跑回去跟自己父亲报告道:“阿玛,康管事他们明年还会回来的。” 达海的父亲那古听完笑了起来:“我就跟你说过,这些汉人就像是南飞的大雁,天冷了,就会南下,天热了,他们就会回来的。” 那古和达海父子是在游猎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福海号在图们江的临时商栈的,但当时他们手中没有多少猎物及其他财物,所以,看到了心仪的东西却没办法交换的两人,这才最终接受了樊言岳的雇佣,以出卖气力的方式换取报酬,但根究那古本性的话,他也是不愿意为福海号服务的,如今,樊言岳等人撤离了,他也觉得解脱了。 达海还没来得及接口,那边樊言岳便点名道:“那古,你过来一下,达海也过来。” 那古父子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走了过去,就听站在樊言岳身边的一个男子说了两句什么,樊言岳翻译道:“我们走了,可能有些人不知道,白跑一趟,所以,我们想雇佣你们父子留在这里,跟来找我们交易的说明白,春天到了,我们就会回来的。” 不等那古拒绝,樊言岳补充道:“我们会留下足够你们父子吃到春天的粮食,另外,等我们回来了,我会送达海一把真正的铁刀,给你一把真正的铁斧。” 那古还在考虑,达海已经摇动了父亲的手臂:“阿玛,答应下来吧,我想要铁刀!” 那古犹豫道:“那我们就不回寨子了吗?”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他们父子出来很久了,要是再不回去,寨子里的人会当他们已经死了,所以,达海琢磨了一会,建议道:“阿玛你留下,我回寨子一趟告诉额涅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 说到这,达海有些期盼的抬头看向樊言岳:“樊管事,我们能把寨子里的人都接过来嘛,反正你这地方不小,我们可以都住在这里,明年你们回来了,我们再离开,对了,明年你们还要人手嘛,我们整个寨子都可以为你们出力气的!” 樊言岳跟身边人转述了达海的话,那人思考了一会,通过樊言岳回复道:“我们当然需要更多的人手,所以,明年如果你们寨子的人愿意来帮工的话,我们都可以要,至于你们想接人来这里住嘛,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一来一回,时间来得及吗?” 这倒也是,雪一旦下大了,想要再移动就不容易,因此,那古跟儿子小声说道:“不行,我们得回去,不能留在这里,免得你额涅担心我们!” YY小说 中二年纪的达海发起了犟脾气:“不,我要铁刀,我要留在这里,要回去,你一个人回去吧!顺便告诉额涅,我没事,我长大了!” 那古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好半天后才说道:“也对,你的确已经长大了,想干什么,阿玛不会阻止你的!” 达海一下子愣住了,没错,在女真部族中,14岁的孩子已经可以算是成年人了,可以离巢了,不过野女真也好、海西女真也罢,亦或是建州女真,都不是原始部落,也不是游牧民族,孩子长大后并不要求离开原来的村寨,以减少村寨中的粮食消耗的,所以,达海那句话其实是气话,可没曾想,那古居然同意了,这就让达海有如被母兽抛弃的小兽一样,不知所措起来。 好在,达海很快安慰儿子道:“你要留下,这个冬天,你就一个留在这边吧,明年,你在决定是不是回村寨,或者继续留下来为这些汉人帮工!” 送了一口气的达海马上患得患失起来,但铁刀的诱惑,还是让他做出了决定:“那好,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看守,但阿玛,你千万记得跟额涅说一声,我没事,让她不要担心。” 那古有些失望又有些满意的说道:“海东青一向是独自飞翔在天空之上的!” 随即那古伸手摸了摸达海的头:“放心,我会跟你额涅说明白的,另外,明年春天,我会尽早过来的······” 父子两人讨论完毕,达海便跟樊言岳说道:“我阿玛会回去,我会一个留下来,替你们传话,看房子!” 樊言岳和樊言岳身边的人吃惊起来:“你一个孩子,独自待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啊!” 达海回应道:“我会射箭,只要学你们把梯子吊起来,熊和虎是危险不到我的,至于真有什么坏人,我也会提前往林子里跑的,但我想冬天里,也不会有什么大股的猎人出现在的。” 樊言岳身边人点点头,然后通过樊言岳告诉达海道:“商栈被烧了,粮食被抢了,其实都不要紧,人没事就好,等我们明年回来了,一切还能重建,甚至建的更好。” 达海对此是听不懂的,但那古脸上表情却是一松:“达海,听到没有,真要有危险赶快往林子里跑,绝不能逞强了。” 达海抬头看了看樊言岳,樊言岳点头表示那古的话没错,于是达海脸上浮起了笑容,同时说道:“我明白了,但是,樊管事,说好了,明年我要那把铁刀!” 樊言岳直接抽出了自己腰间悬挂的长刀塞到达海手中:“现在就给你,明年我再帮那古带一柄铁斧过来,你且放心好了······” 548.袁毛矛盾 努尔哈赤死后,经过激烈的政治斗争,四贝勒阿巴海在坐拥两红旗的代善父子的支持下,打败了努尔哈赤意属的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登上了后金的汗位,年号天聪。 探知阿巴海上位以及阿巴海提出的八王议政的后金政治新格局后,因为宁远“大捷”而晋升辽东巡抚的那位民科军事专家上疏明廷称:“八犬同牢,投之骨,必噬。臣正与经督及内臣谋其能往者。万一此道有济,贤于十万甲兵,且乘是以觇彼中虚实。” 对于身为阉党中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的主张,内廷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于是便给了“悉听便宜行事”的回复,让他自己看着办。 于是,天启六年十月,这位民科军事专家便派遣僧人李喇嘛、都司傅有爵等人前去沈阳吊唁努尔哈赤,同时祝贺阿巴海等临后金汗位,并表达了与后金议和的意愿。 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民科军事专家跟明廷说的是,借吊唁之机,以若干纵横之士,在后金各位旗主之间制造矛盾,离间和分化后金权贵集团,根本没说要跟后金方面议和,因此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民科军事专家的肆意妄为。 然而,民科军事专家的用心一早就被后金方面觉察,正好,阿巴海此时也已经决意柿子捡软的捏的设想,准备先行出征朝鲜、排除侧翼威胁,因此出于敷衍和迷惑明廷的目的,对民科军事专家提出的议和设想,给予了积极的回应。 当年十一月,阿巴海派遣方吉纳、温塔石等人跟随李喇嘛返回宁远,并给民科军事专家带去了一封亲笔书信,书信中说道:“顷停息干戈,遣使吊贺,来者以礼,故遣官陈谢。昔皇考往宁远时,曾致玺书言和,未获回答。如其修好,答书以实,勿事文饰。” 这份书信透露了一个骇人的秘密,那就是宁远之战之所以虎头蛇尾,有一部分原因是当时努尔哈赤是准备跟大明议和的,而这件事,当时民科军事专家蓄意向明廷隐瞒了。 为什么会隐瞒,其实很好理解,因为一旦把努尔哈赤意欲和平的消息报告给北京,势必会有人对宁远“大捷”的真相提出质疑,所以,为了自家的前程和形象,民科军事专家就只好对朝廷隐匿不报了。 但问题是,要遮掩一个谎言,就必须再说无数个谎言,所以,当阿巴海旧话重提时,这位一向光伟正的民科军事专家便只能继续选择对朝廷隐瞒阿巴海的书信,这就错上加错了。 xiaoshutingapp.com 民科军事专家自然也知道自己实际是拖延不了多久的,所以,他便与时任辽东总兵赵率教以及两位监军率军巡视锦州、大小凌河等地,且一反常态的建议大兴屯田,说什么“辽左之坏,虽人心不固,亦缘失有形之险,无以固人心;兵不利野战,只有凭坚城、用大砲一策。今山海四城既新,当更修松山诸城,班军四万人,缺一不可”,但实际上还是他在宁远战前那套找替死鬼的打算,准备拿大明军民的血肉供后金饱飨,好让他最后凭坚城重炮独存----后金方面抢够了,自然就不会再愿意不惜代价的来夺取辽东巡抚进驻的宁远城了。 在这位民科军事专家的考虑中,祭品当然是越多越好的,所以他除了向明廷要钱要人外,还把主意打到了东江镇的头上,再三向明廷提出东江移镇的要求----东江镇一个是比辽镇能打,这些年除了宁远一战外,辽东的战果都是东江镇打出来的,民科军事专家自然希望收拢东江镇来制约不能打、钱却没少要的辽镇将门;当然,也不排除,这样他就能把东江镇的战果算成是自己的鬼魅心思。 然而,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坚决不同意民科军事专家的设想,毛文龙认为,一眼是死棋,两眼才是活棋,真要把东江镇移动到了辽西方向,就没有人牵制后金的侧翼了,失去牵制的后金更可以肆无忌惮的向辽西进攻,战略上是根本不可取的----其实也不排除,毛文龙看不上民科军事专家的指挥水平,以及不愿意移镇后与辽镇将门发生冲突的想法。 但毛文龙的反对,显然惹恼了民科军事专家,于是,这位貌似伟光正的人物居然派人去挖东江镇的墙角,最终把一名副将、数千军兵挖到了辽镇麾下,创造了明代绝无仅有的军事“创新”,也正是由于民科军事专家这一挖角行为,导致了毛文龙与他的关系异常紧张,并为未来的悲剧预埋了伏笔,以至于后来有些人就认为,从天启六年这个冬天开始,民科军事专家就已经叛国了。 当然,民科军事专家未必就在此时与后金方面达成了剪出东江镇,以利两国和议的约定,但就之后的事态演变来看,民科军事专家所作的一切,无不与后金方面保持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从而为大明的悲剧平添了更多的血色内容······ “世子爷,”回到洛阳的谢友青向朱由崧报告道。“小琉球那边报告,希望能批准他们在农闲的时候修建沿河堤坝和灌溉水渠,以便必要时分洪排涝。” 朱由崧反问道:“小琉球那边找到石灰山了吗?” 谢友青答复道:“风期前派去的矿师已经找到了几处小型的石灰矿。” “那煤矿找到了吗?” “应该还在找,但可以先从福建购买一部分。” 朱由崧想了想,扭头跟一边的李谙说道:“那就按计划,把水泥工场迁一半过去,不,迁三分之一的工匠过去,另外三分之一迁到安东那边,以方便向济州等处供应。” 李谙应道:“是,奴婢稍后就安排下去。” 朱由崧这才继续问谢友青道:“黑龙江、绥芬河、陡门江等地的商栈人员都接回来了吧?有没有统计过,什么东西卖的最好啊!” “统计过了。”谢友青报告道。“卖的最好的是铁锅、烈酒和烟草这三样,换回来的,主要是各种皮毛、人参、玛瑙······” 549.淡水河口之战 天启六年十一月末的一天,姗姗来迟的西班牙补给船队再次驶入社寮岛附近海域,然后令他们诧异的是,不但先期抵达岛上的数百名士兵和建筑工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连留在基隆湾一线的两艘联络船也不见踪迹了。 一开始,船队中的某些人还在开玩笑,说什么先遣队的人都乘船离开了,然后他们因为某种原因消失在了太平洋里,但随着上岛后的检视,他们看到大量遗弃的尸骨以及交战的痕迹,于是所有人一致判断,先遣队是遭到了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进攻,以至于,先遣队员们要么被屠戮了,要么被人抓走了! 那么,最可能的袭击者是谁呢? 有人认为是荷兰人,但也有人提出,岛上没有发现炮击和被炮击的痕迹,因此这场战斗很可能是用冷兵器进行的,如此一来,袭击者就未必是荷兰人,而更可能是岛上的土著居民。 补给船队的指挥官,Sandiyage中尉同意了袭击者可能是岛上土著居民的判断,所以一方面派人在基隆湾沿岸登陆,搜索当地土著居民出没的痕迹,一面又派船向东西海域搜索,以查询沿海地区可能存在的敌对势力。 只是,基隆湾的土著并非浑浑噩噩的野人,所以一看到西班牙人的船只再次出现在社寮岛沿海,早就上岛查看过战斗痕迹的他们,在西班牙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扶老携幼的离开了湾区海滨,向山林深处转移,让不敢深入岛内的西班牙探索队扑了个空。 然而,没有在基隆湾附近陆地遭到土著部族的西班牙人,却在淡水河一线有所发现:“你是说,你们发现西部的河流入口处,漂浮着人类生活垃圾?也就是说,你认为,河道入海口不远处必然有大规模的聚居区?” 正所谓百密必有一疏,尽管王乾和宁虎等人再三隐匿自己的存在,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某些丢入河道的人类生活遗弃物,顺水飘到河口外并没有进一步的进入大海,而是飘荡在了河口附近,成为了西班牙人的指引物。 “好吧,先生们,看起来,我们要去那里看一看了。” Sandiyage中尉做出了决定,全部7条西班牙船便在一天后堵住了淡水河的河口。 Sandiyage还有些谨慎,所以抵达淡水河口,他只是命令吨位最小的巴里阿利人号驶入河口。 巴里阿利号与之前被宁虎他们俘虏的两艘船一样,都是双桅纵帆船,总吨位大约120吨,但由于不是专业的海军巡洋舰,整条船上只有6门口径在4磅以下的火炮,这等火力对付东亚地区的海盗也未必说是足够了,但欺负不知道什么是火器的土著却是信心十足的。 所以,巴里阿利人号的船长颇为莽撞的冲进了河道,只是,才从河口上行了不到2公里,就遭到了多门火炮的交叉射击。 bidige.com 说起来,河口庄炮兵屯目前一共有28门大小火炮,其中口径最大的是朱由崧一早调拨给河口庄的2门卡隆炮;其次是西班牙人自己运到社寮岛的一门18磅青铜炮;再次,则是之前从云梯关运来的2门八斤青铜炮;还有就是14门从淮乙船上卸下来的5斤炮以及2门同样是在社寮岛缴获的6磅炮;至于剩下的,则全部是被称为佛朗机炮的子母炮,这些炮,对付登陆步兵还可以,是不能应对敌方舰船的。 当然,河口庄这边原来是没有这么多炮手来操作全部28门火炮的,所以,被俘的西班牙炮手在经历了4个多月的苦役后,以逃脱生天的心情接受了河口庄的招募,从而充实入了河口庄岸炮屯之内,现在正为新的东家对阵老的雇主。 什么,为什么不担心这些人临阵倒戈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看住他们的人更多,所以,真要倒戈的话,只怕救他们的人还没来,他们就先死在了保民团的刀枪之下了。 是的,西班牙人一出现在基隆湾,保民团的探哨就已经把消息传回了河口庄,因此这场战斗是在河口庄早已经准备好的情况下发生的,王乾和宁虎已经把所有能抽调的力量都用上了,真正猝不及防的应该是不明情况的西班牙人才对。 不过,亲临指挥的宁虎,显然是隐瞒了自己的力量,所以,目前对巴里阿利人号进行射击的火炮一共只有6门,其中,除了1门18磅炮对巴里阿利人号还有所威胁外,其余5门5斤炮和6磅炮只能说是凑个热闹,听个响动罢了。 然而,饶是如此,河面上冲天而起的水柱还是让巴里阿利人号吓晕了头。 巴里阿利人号的船长当即命令船只调头,只是正当巴里阿利人号画着弧线在河口处艰难的回转时,隐蔽在淡水河南岸的一处炮台在接受北岸的信号后,开始射击了。 这处南岸炮台装备的正是那两门八斤青铜炮,炮手也是从几条淮乙船上抽调来的,算是岸炮屯中操炮水平最高的,所以,在连续五炮失的后,于西班牙人的惊呼中,最终准确的命中了一发,直接打断了巴里阿利人号的主桅杆,让巴里阿利人号直接跟死鱼一样瘫浮在了河口处。 大惊失色的Sandiyage中尉立刻下令派船逼近南北炮台,实施压制射击,以掩护巴里阿利号撤退,可问题是,还没等六条西班牙船只靠近岸边实施压制射击,淡水河上游就冲出几只燃烧着的小船,这些小船头上带着尖锐的钉子,只要撞上巴里阿利号,那么巴里阿利号就在劫难逃了。 心知不妙的巴里阿利号船长虽然拼命指挥船员用小型火炮和火枪对淡水河上游驶来的火攻船展开进攻,籍此试图破坏河口庄的火攻计划,但由于角度的问题,这些阻挠大部分不能奏效,再加上,此时,两岸的炮位又不断飞来炮弹,其中一些打中了巴里阿利号,给船上正在负隅顽抗的船员进一步造成了伤亡,所以,最终火攻船还是势不可挡的撞了上来······ 550.退走 巴里阿利号已经注定没救了,Sandiyage中尉只好指挥其余六条船先从河口处退了出去,以避免更多的损失,但这场战斗实在是让西班牙人感到憋屈,所以,他们并不想现在就灰溜溜的滚回马尼拉去,于是便依旧在河口外徘徊逗留。 由于今年福海号的最后一次运输已经完成了,所以,对于西班牙人封锁淡水河口的举动,王乾和宁虎也不在乎,反正大家耗就是了,看谁耗得过谁。 问题是,王乾和宁虎想耗,西班牙人却不敢耗,毕竟这里偶尔也有大明船只经过,这要是消息走漏,让荷兰人知道西班牙船只的存在,到时候围捕过来,岂不是被瓮中捉鳖了? 所以,西班牙人经过一晚上的商议后,决定立刻派出人手登陆,以陆战推平眼前的敌人。 那么,西班牙人能派出多少陆战部队呢? 不好意思,数量有些多,一共100上陆水手。 是的,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丢了巴里阿利号,西班牙人还是以为自己吃亏吃在了猝不及防上,正儿八经交手的话,未必就会输了,因此,以皮萨罗率领169名士兵征服印加帝国的事迹激励自己,想着自身也能重现类似的奇迹。 当然,也不是所有西班牙人都如此的无知,至少有两名船长表示我们得先搞清了对手再说,但Sandiyage中尉却认为,对手绝不是什么荷兰人----因为西班牙人从未听说过荷兰人在台湾北部设立过据点----河口出现的火炮完全可能是土著从社寮岛缴获的,开炮的炮手,也绝对是被土著逼迫的西班牙炮手。 既然指挥官是这样的“成竹在胸”,既然大部分的船长都同意指挥官的意见,那么少数清醒者为了不承担懦弱的骂名,不背负导致失败的“黑锅”,也就只能顺从大多数人的意见了。 天启六年十二月二日的清晨,西班牙人开始用小艇运输水手登陆了。 原本,Sandiyage中尉以为,登陆的过程是非常危险的,极有可能遭到对方的半路阻击,因此不但选择了在黎明时分出发,还尽可能让六艘西班牙船只靠近海岸边,以便必要时候用炮火进行支援,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西班牙登陆部队顺利的登陆了,对此,Sandiyage中尉心情大定,认为土著不过如此,自己此战必然大胜了。 然而,西班牙人艰难的穿过了海岸边的红树林和芦苇荡,真正脚踏实地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脱离了舰炮的支援范围----现如今可没有射程2公里以上的火炮----而此时,敌人也已经以逸待劳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看着有旗号、部分士兵还披着锁子甲的河口庄保民团,Sandiyage中尉意识到自己犯了重大错误,便只怕派出军使试图联络保民团的指挥官,然而,宁虎并不想跟对方鬼扯什么----主要是双方对闽南语都一知半解,沟通起来非常的困难----所以,让杨振一枪打飞了西班牙军使的帽子(其实杨振本来是想击毙了对方的),既然保民团的态度如此明确,不想转身而逃的Sandiyage中尉就只能命令西班牙水手们展开进攻了。 说起来,这批由水手拼凑起来的西班牙讨伐队,战斗力是不如社寮岛上的西班牙先遣队的,所以,在Sandiyage中尉抽出指挥剑,示意战斗开始后,这支由西班牙殖民帝国麾下多民族组成的水手部队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而是依托手中的十几只西班牙重型火铳,形成了防守阵型。 但与社寮岛上,西班牙先遣队中还有装备长戟的步兵不同,水手们手中拿着的都是弯刀、钉锤等方便在船上作战的武器,因此,他们组成的西班牙方阵连形似都做不到,无非是在面对数量较多的敌人时彼此壮胆的行为而已。 既然西班牙人摆出一副只守不攻的样子,宁虎便一挥手,杨振便带着30多名火铳手逼近过去,然后在极限射程内支起了猎鹿铳,做出与西班牙人对射的样子。 西班牙人一开始还以为杨振等人手中的猎鹿铳是之前在社寮岛遗失的西班牙重型火绳枪呢,心想,你我的武器一样,你能打我,我也能打到你,大家换命,而我前面有白刃兵挡着,再怎么交换都是我占便宜。 可幻想就是用来打破的,这不,等到双方对射了,西班牙人这才发现,对方的有效射程似乎比自己远了20~30米,而正是20~30米的差距,让西班牙人吃了大亏----双方的准头同样都不咋地,但保民团这边打不中西班牙火枪手,还能打中几个前排的西班牙水手,而西班牙火枪手这边射出的子弹就只能凭着人品大爆发,才能勉强打伤个把保民团火铳手。 西班牙重型火绳枪和猎鹿铳的对射还没有结局,保民团这边又拉出了两门缴获的佛郎机炮,看到这一幕,Sandiyage中尉两眼立刻发直了,不得已,他只能命令水手们展开冲锋。 见到西班牙人开始冲锋,宁虎立刻命令杨振率部后退,又命令金过义率弓箭手准备抛射压制,不过更重要的是,通知两门子母炮以最快速度打出了全部的子铳。 燃文 当佛朗机炮发射的霰弹一波波的横扫西班牙人不算特别密集的进攻队形时,战斗就已经已经注定了结局。 在突前的炮手们快速射击的时候,宁虎又摇动手中的保民团屯长旗。 早就摩拳擦掌的刀盾手们见状顿时一拥而上,很快越过炮兵,与西班牙水手们展开了厮杀。 此时,西班牙水手已经倒了一地,自然很快就被倍数的保民团刀盾手们淹没了,只有少数在炮击开始后就往后逃的,才侥幸躲过了覆灭的命运。 白刃战展开一个小时后,重伤的Sandiyage中尉和几名同样重伤的西班牙水手被双倍的西班牙轻伤员抬到了之前他们登陆的地方,然后他们乘坐搁浅在岸边的小划子回到了Sandiyage中尉的旗舰德拉普雅号上。 几名没有随军登陆的船长虽然一早从零星逃回的水手口中知道了上陆部队已经战败了,但此刻依旧过船前来探问,却在垂死的Sandiyage中尉口中得到了“对方给我们一封信带回马尼拉”的结果。 打开信件,发现是中国字后,几名船长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刻返回马尼拉报告。 是的,下去100人,回来不到20个,其中还有好几个重伤员,以至于各船连开动的水手都不足了,再留在此地,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转机出现,还不如回去报告,让上面人去头疼呢。 既然主意已定,各船也不迟疑,立刻扬长而去了······ 551.马尼拉的反应 听说先遣队全军覆没,支援队大败而归,甚至连支援队指挥官Sandiyage中尉也惨死在返回马尼拉的路上,菲律宾的达官贵人们坐不住了,这不,菲律宾教省的大主教、马尼拉评议会的会长、本地商会主席、保卫军司令等都齐齐赶到了总督府,试图了解真实情况。 面对这群在菲律宾殖民地举足轻重的头面人物,Fernando·de·Silva总督坦诚道:“先生们,你们的消息是准确的,我们的确在艾尔摩莎岛北部的拓殖中遇到了一些挫折。” 说话间,总督展示了王乾和宁虎让伤员们带回来的信件。 在场的西班牙人没一个认识中国的方块字,所以,总督的秘书在一旁解读道:“根本本地中国居民的翻译,这份信上的文字是通告我们,艾尔摩莎岛北部现在属于明帝国一位亲王殿下的私人殖民地,任何国家对艾尔摩莎岛北部的拓殖,对被视为对这位明帝国亲王殿下的挑衅,会遭到断然打击的。” Principe?皇室成员?哪怕是按哈布斯堡王朝奥地利分支的爵位层级来分,那也是介于公爵与伯爵之间的大贵族了,这让在场的殖民地高层都感觉到某种荒谬。 在交头接耳中,总督秘书继续说道:“这封信还承认了对先遣队的袭击,并允许我们按照欧洲的规矩,赎回先遣队中的高级指挥官和贵族,这些被俘人员包括贝拉斯克斯少尉、加西亚乡绅、埃尔南德斯船长等7人,其余人已经蒙上帝感召了。” 室内立刻响起了一片“愿上帝保佑他们的灵魂顺利回过主的神国”的祷告声。 等祷告声结束后,Fernando·de·Silva总督询问道:“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在我们没有留意的情况下,艾尔摩莎岛的北部已经被一名明国的大贵族开拓了,并且,这名大贵族的手下,还把我们当成了入侵者,所以与我们发生了冲突,那么,先生们,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还要继续对艾尔摩莎岛北部的拓殖呢?” 听到总督的发问,本地商会会长第一个接口道:“阁下,能确认对方的真实身份吗?” 没错,这件事听上去怎么那么蹊跷呢? 西班牙不登陆,就没有拓殖,西班牙人一到,就冒险一个大明的亲王来,这也太凑巧了。 所以,不能光凭对方的一封信,就确认对方的身份了,万一,只是某些大明官府不见容的海盗或逃民在虚张声势的话,上了当的马尼拉诸位岂不是成了笑话了? 又万一,这就是荷兰人扶持的力量,在场的人的绥靖,就很有可能引火烧身了。 总督秘书回复道:“已经让在菲律宾的中国移民及来马尼拉贸易的中国商人确认过了,信件最后部分有那位亲王身边宦官头目的章纹,应该不会是假的;另外,根据这些中国移民和中国商人的介绍,我们得知这位亲王应该是现在中国皇帝的叔叔或是堂弟。” 156n.net 秘书所谓的章纹指的是王乾盖在信件末尾的“监丞,福王世子府门正之印”以及宁虎盖在信件末尾的“福王世子府舍人宁”的印章,而这个时代,无论中外,几乎都没有敢伪造印信的,所以,既然上面都有福王世子府的字样,那肯定是天启皇帝那位堂弟无虞了。 本地商会会长倒吸了一口冷气后,当即表态道:“如果真是中国的皇室成员在拓殖艾尔摩莎岛的话,我并不建议继续与之发生冲突。” 商会会长这么建议当然是有他的私心的,毕竟马尼拉的繁荣依仗的是中国商人带来的中国商品,真要得罪了中国高层,万一导致中国高层断绝对马尼拉的贸易,那问题就严重了。 菲律宾教省大主教却在身后的某位神甫的提醒下,出言纠正道:“中国皇室成员与西班牙王室成员的政治地位相差很大,他们其实是没有办法干涉中国的政治决策的;更不要说,即便中国皇帝同意对马尼拉的贸易进行制裁,实际也是做不到的。” 马尼拉保卫军司令同意道:“大主教说的是,二十四年,我们对菲律宾中国移民进行了惩罚,当时,我们不一样担心中国政府禁止贸易吗?然而,他们的皇帝只是写了一封信就了结了此事,他们的商人依旧来了那么多,以至于现在菲律宾又到处都是这些中国臭虫了。” 保卫军司令说的是西历1603年时,西班牙人对在菲律宾的中国移民的大屠杀,当时杀了约有1.5万名中国移民,但最终,当时的万历皇帝只是下达了一份毫无效力的谴责诏书,马尼拉的市面也没萧条多久,就有中国商人再度前来贸易了,所以,现在西班牙人对中国移民很有些居高临下的鄙视。 商会会长却摇头道:“阁下,一万名平民的死亡能比得过皇室成员的财产损失吗?不,死再多的平民,中国皇帝都不会眨一下眼的,但皇室成员的一句抱怨,中国皇帝就会觉得是自己丢了面子,所以,千万不要去试探中国皇帝的底线,尤其是,日本已经禁绝与西班牙贸易的现在。” 商会会长的话有些刺耳,但很有道理,保卫军司令也是西班牙下级贵族出身,自然知道大贵族们对平民的态度,也知道大贵族们对自身荣耀的重视,所以,一下子便哑壳了。 这个时候总督注意道教会那边似乎有些动静,于是向大主教探问道:“宗座,您有什么意见?” 大主教说道:“我的一名主教注意到这位中国亲王的封号。” “福?”总督再度问道。“这个封号有什么问题吗?” 大主教回复道:“耶稣会有过几分报告,似乎提到过这个中国亲王。” 大主教一边说一边听着身后教会人士的轻声说明:“没错,耶稣会的几名传教士在中国内陆省份建立了一座教堂,当时是受到了这位亲王的资助。” 总督若有所悟的问道:“那教会这边的意思是?” “大家都很清楚,教会在中国的传教活动进行的很艰难,在这个时候,教会并不愿意触怒一个资助者,所以,”大主教顿了顿。“或许,我们可以先进行一下接触······” 552.小鬼难缠 大明天启六年十二月十七日,德拉普雅号再次出现于淡水河口,不过,新任船长阿瓦尔雷斯少尉显然接受了之前的教训,并没有操纵船只进入内河,而是放下一支小船,搭载着一名使节就近登上了陆地。 稍后,经过往复的沟通,代表菲律宾殖民地的拉米达神甫出现在了王乾的面前。 “这位阁下,我仅代表Fernando·de·Silva总督,申请赎回贝拉斯克斯少尉、加西亚乡绅、埃尔南德斯船长等7名主要被俘人员,为此,我方愿意为每人支付300雷亚尔!” 一枚西班牙双柱银元是8个雷亚尔,2100雷亚尔等于262.5枚双柱银元,而每枚双柱银元含纯银24.76克,所以扣掉一些火耗,赎金总额是174两纯银,这个价钱在王乾看来简直是玩笑,所以,王乾冷淡的向神甫的中国翻译说道:“一人至少一百两。” 听完翻译的拉米达神甫还试图讨价还价,但王乾却坚持道:“我没空跟你在几两,十几两上浪费时间,所以,要么答应,要么就请回吧。” 由于赎金最终是被赎者自己出的,所以拉米达神甫最终还是同意了:“既然,您坚持,那也就只能如此了,毕竟,命没了,钱有什么用呢!” 话虽如此,但拉米达神甫并没有立刻让人去把交接手续,而是问道:“另外,我们有两艘船落入了贵方的手中,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将其赎回呢!” 是的,西班牙人迄今为止并没有在菲律宾建设的意图,以至于在马尼拉连一个造船厂都没有,所有船只都是从新大陆开来的,然而航程万里,小型船只其实很难完好无损的从新大陆抵达菲律宾,所以,目前在菲律宾的每一条中小型船只对西班牙人来说都很报告,损失一条都令人心疼,因此,拉米达神甫自然想要帮船主把船要回去的。 王乾却答复道:“你进入淡水河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河道中竖起的船桅?那就是你们的船沉的位置,所以,不好意思了,我们是没办法把船还给你们了。” 没错,谢友青派人去维修了,但淮乙船上的船工只能临时维修,根本不能把船彻底修好,再加上被俘的水手数量有限,所以,最终就拖了一条纵帆船回了济州岛,而另一艘在拆卸了有用的船板、船帆后,剩下的就只能坐沉在河道的一侧了。 拉米达神甫当然看到了沉船的遗迹,但怎么说呢,被俘的是两条船,可他看见的沉船就一艘,只是,王乾却咬定了两艘都沉了,他也只能不再纠缠了:“好吧,船的事情就不说了,我想知道贵方能不能接受我方前来贸易的可能。” 王乾一口回绝道:“本地拓殖只有两年,实在没有太多的商品可以向你们销售的,并且王府只是想把此地建设成为粮食产地,以应对中国北方越来越寒冷的气候及日渐减少的土地产出问题,所以,贵方来此贸易,根本就不可能获得想要的丝绸等商品······” 156n.net 回到马尼拉后,拉米达神甫向翘首以盼的大主教、总督等人报告道:“对方意图独占艾尔摩莎岛北部的利益,因此排除了一切外部势力进入的可能,甚至也不愿意答应我方船只在艾尔摩莎岛北部进行补给的请求,但我至少获得了与荷兰人同等的待遇,即,荷兰人也不准于进入这位亲王的殖民地。” 马尼拉城市评议会会长嗤笑道:“那群叛徒在艾尔摩莎岛南部有自己的贸易站,他们并不需要进入无利可图的艾尔摩莎岛北部,神甫,您的收获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保卫军司令却问道:“神甫,您认为这位亲王对菲律宾有企图吗?” 拉米达神甫回复道:“对此,我询问过贝拉斯克斯少尉及其他赎回人员,据少尉的判断,这位中国亲王尚且还没没有征服艾尔摩莎岛北部的土人部落,所以至少短时间内对方是不可能对菲律宾产生想法的。” 保卫军司令立刻申请道:“我想立刻向贝拉斯克斯少尉他们提出质询。” 总督同意了,贝拉斯克斯少尉等人便很快出现在了会议室里。 保卫军司令问询道:“那些Parian有多少军队?” 贝拉斯克斯少尉回复道:“根据巴里阿利人号的遭遇,我认为中国人至少有10~14门海岸炮,另外,我们在登陆后至少看见300人的陆军,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拿着刀剑,但也有一些火枪和火炮,而且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的火枪射程比我们的更远。” 保卫军司令摇头道:“这些,我都知道,我是想知道,除了战斗中遇到的Parian士兵以外,你们还发现有其他军队吗?” 贝拉斯克斯少尉摇头道:“我们作为比较有价值的俘虏,是单独关押的,并不能了解中国人在艾尔摩莎岛北部的具体情况,只能通过偶尔的机会,与之前被俘的先遣队人员进行不多的交流,而他们知道的也很少,只是知道台风季节过后,不断有移民和物资被送来,另外就是中国人已经在艾尔摩莎岛北部占据了一片不小的平原,并在那种植了稻米。” 之所以西班牙俘虏们会知道福海号向小琉球运输人员和物资,是因为每一次来船,他们都会被驱赶去充当搬运劳力,而剩余的时候,他们又被驱使去砍伐树木、修缮道路,期间也多少看到过移民的屯庄。 保卫军司令又问了一下另外几名解救回来的人员,众人几乎异口同声,让保卫军司令并不能获得更多的收获,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保卫军司令得出了结论:“如果我们要再次侵入那位亲王的殖民地,至少需要组织一支1000人的军队以及至少20条船,花费,会超过20万雷亚尔。” 一旁的商会会长大叫道:“这一定是疯了,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支持这样一场战争。” 大主教也道:“其实我们或许可以通过耶稣会的途径,直接与亲王殿下进行沟通,你们是知道的,大贵族比那些下级官员更好沟通······” 553. “芸娘啊,你虽然是第二胎了,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啊!”大明天启七年的正旦家宴上,姚妃抓住黄氏的手如是说道。“要不,就把驹儿交给我们来带吧。” 黄氏有些尴尬的看向朱由崧,朱由崧见状只好腆着脸跟母亲说道:“娘,孩子还小,闹腾,不如,等芸娘这边快临盆了,再说吧。” 其实朱慈焈已经不算最闹腾了,这不,随着仲氏、白氏诸女的相继生产,世子府现在都成养育所了,而且孩子们都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心灵感应,这一个一哭,不同房檐下的孩子都会呼应,结果新生的四个小的,那叫一个此起彼伏啊,折腾的朱由崧及诸女都睡不好觉,甚至还有个别新妈妈因此神经衰弱的。 也就是朱由崧一定坚持母亲要亲自带养孩子,否则,只怕仲氏诸女一早就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托付给奶娘们照顾了。 姚妃颇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从来就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欢喜的长子是正常的,但欢喜的太过就不好了,宠到不愿意放手,那就更不是什么好事了!” 饭团探书 朱由崧心中暗笑,姚妃这是口不应心,事实上,她和福王对朱慈焈也是欢喜的不得了,现在更是要跟儿子抢孩子了,但这话他不好说出口,只是赔笑道:“父王、母妃的提点,儿子是省的的,且等驹儿再大两岁了,就要管教了,好让他知道,他是大藩的世孙。” 福王插话道:“也别操之过急了,毕竟,孩子还小,受不得折腾!” 是的,这年头,幼儿的夭折率太高了,所以福王也是怕朱由崧管教太严了,日后出现某些令他一辈子后悔的结果。 朱由崧连声称是,此时就听福王说道:“听说,皇帝身体不太好了?” 朱由崧急忙回应道:“听说是去年五月落水的后遗症,但孩儿是不信了,之前不是已经医治好了吗?怎么就突然间复发了?” 福王摆摆手:“也可能是一直没治好,只是瞒着外面呢,但正旦大朝仪,皇帝不亮相是不成的,所以才不得不吐露一些事实,不过,要是这病真治不好了,皇帝现在也没孩子,怕是,得指望朱由检这孩子了。” 朱由崧发现福王的判断力还是很敏锐的,所以打岔道:“不会那么严重吧,毕竟皇帝也没比孩儿大了几岁,将养些日子,总会好的。” 这边父子俩正说着,姚妃不干了:“这大过节的,说那晦气事干什么!” 朱由崧急忙笑道:“对,对,大过年的,不说这个了,说些高兴的吧,河南府已经修好了新府衙,年后就能搬过去了,等他们搬过去了,孩儿马上派人动工,争取明年年中前把颍上郡王府给修好了,如此,由渠明年年底前就能成亲了。” 听到成亲字样,朱由渠红着脸说道:“大哥怎么就扯到我头上来了。” 姚妃不悦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大哥怎么就不能说了,这是正经事!” 朱由渠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有些坐立不宁,朱由崧却不管不顾的问道:“有没有相看过了?若是没中意的,你几个嫂子家里也有适龄的女儿。” 姚妃替扭捏的朱由渠说道:“看过了,跟你一样,看了七八回,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看中谁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满意什么,倒是说出来,母妃也好有个选择。” 朱由崧似乎明白了什么,跟姚妃和福王告罪一声,拉着朱由渠走到无人处,低声问道:“老实跟大哥说,你是不是碰过身边的宫人了,而且体验不是很好!” 朱由渠差一点跳了起来,但在朱由崧压迫式的眼光中,最终还是用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应道:“是,当时我和她都疼的不得了,说什么也体验不到书中所写的乐趣,所以,我担心日后成亲了,还要这般,岂不是要一直苦恼了。” 朱由崧没有笑,而是伸手拍了拍朱由渠的肩:“你呀,出了问题就该来问大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藏着掖着,反过来只是让母妃担心不是,好了,大哥现在已经知道了,过完年,会帮你把事情解决了的。” 朱由渠探问道:“大哥,我这不是病吧?” “当然不是,只是经验不足而已。”朱由崧解释道。“男女和合,得要有一方引导的,全都是童男童女,却是有些苦涩和不协调了,得不到乐趣也是正常的,但也没必要因此对夫妻敦伦产生害怕。” 朱由渠对朱由崧的话深信不疑,便松了口气:“那就好啊,我真害怕······” 朱由崧没让朱由渠把话说完,就带着他回到了大厅里,然后冲着姚妃和福王解释道:“孩儿问过了,由渠这边没什么问题,只是他年纪还小,分不清姸媸而已,孩儿安排人教导他几次,相信就好了。” 福王听出了朱由崧暗藏的深意,便对姚妃说道:“既然由崧有会安排人引导由渠的,你就不要着急了,且等几日再说吧。” 姚妃也明白过来,同意道:“崧儿,那渠儿就交给你了。” 朱由崧应道:“母妃放心就是了。” 说话间,朱由崧的目光落在懵懵懂懂的朱由桦的身上,便笑着对朱由桦问道:“最近琴学得怎么样了?” 福王面前,朱由渠颇有些拘谨的回应道:“正学着哪,还谈的不太好!” 朱由崧含笑告诫道:“由桦,要把琴学好,首先要把君子六艺中的数学好了,没有数理知识,学到最后是成不了大家的。” 邹夫人插话道:“我倒不指望他能成什么乐理大家,能陶冶情操,日后不惹是生非就好!” 邹夫人现在只是侧室,而朱由崧却是福王府的继承人,所以,插话是很不应该的,为此,福王不满的哼了一声,而朱由崧本人也有些意外的看了邹夫人一眼,这话里有话嘛。 只是,今天是佳节,朱由崧不能进一步坏了大家兴致,所以,他就没有深究下去,而是岔开了话题。 正在此时,段炜提醒道:“王爷,可以开席了······” 554.阴阳怪气 正月初五的时候,朱由崧突然想起了正旦那天邹夫人阴阳怪气的一幕,便把赵鲁、段炜和赵岩三个叫到了自己的面前:“正旦那天的事情你们应该听说了,都说说吧,怎么回事?是谁得罪了邹夫人?怎么得罪的?” 赵鲁第一个开口回应道:“回世子爷的话,奴婢已经仔细查过了,应该不是奴婢这边的问题,奴婢从来不敢短了邹夫人和由桦小王爷的供奉,该给的月例和供应都按时给了。” 朱由崧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邹夫人的话,冲着赵鲁点了点头:“不是就不是吧,不过问你一句,你这老货还叫起冤来了,越发没个体统了,行了,坐下吧!” yyxs.la 赵鲁跟朱由崧的关系是福王府名下三位太监中最密切的,所以,朱由崧用笑骂的态度跟他说话,不但赵鲁本人不生气,段炜和赵岩更是一脸的羡慕。 所以在赵鲁坐下后,段炜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回复道:“世子爷明鉴,奴婢是管府内人事安排的,但主子身边的人,没有王爷和世子爷的命令,奴婢这边从来是不敢动的。” 段炜的意思,以自己管辖的范围来看,邹夫人这些年再怎么受福王宠爱,也是不敢在新年的头一天,当着福王和朱由崧的面,对自己指桑骂槐的,对此,朱由崧却是不信,便质问道:“可是邹夫人想要安排什么人,你以容易惹是生非的借口给驳了?” 段炜叫屈道:“世子爷,府里府外的位置是奴婢负责调配的,可真要在位置上出什么事了,可不归奴婢管,奴婢哪会说谁容易惹是生非呢!这不是得罪主子吗?” 段炜把祸水引向管理王府风纪的赵岩,但朱由渠却不想让他轻易脱身了:“你倒是一推了之啊,我问你的是什么,仔细想过了再说!” 朱由崧表情严肃,段炜一时有些慌张了,所以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会,但最终还是摇头:“回世子爷的话,最近邹夫人这边真没有让奴婢安排什么娘家侄子之类亲戚。” “确定吗?”朱由崧详细询问道。“或许不是什么娘家人,也干脆不是邹夫人自己开的口,而是邹夫人和由桦身边人跟你讨要了些什么,你没答应,人家就在邹夫人耳边说了小话!”说到这,朱由崧看段炜神色游移,便又问道。“亦或是,没有直接找你,而是找了你手下的。” 段炜重新思索了一番,然后斩金截铁的回复道:“回世子爷的话,奴婢可以确定,邹夫人和夫人身边的宫人、婆子最近确实没有让奴婢和奉承司右司帮忙安置的事,否则,奴婢这两天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查到。” “不是你这边的问题就好。”朱由崧让段炜坐下,然后看向赵岩。“那会不会是刑罚这边,没有给邹夫人面子,处置了什么人呢?” 赵岩起身回复道:“世子爷明鉴,处置主子身边人时,奴婢可不敢独断专行,少不得也要请示王爷和世子爷的,所以,就如段公公刚刚说的,邹夫人若是因为奴婢这边的事说了两句,那针对也不是奴婢了。” 段炜一听不乐意了,不顾朱由崧在场,直接否认道:“赵公公,我刚才肯定没说邹夫人发火是针对其他几位主子,你可别胡说八道啊!” 赵岩也不辩驳,只是站在那不言语,对此,朱由崧若有所思的问道:“可是其他人给邹夫人脸色看了?” 赵岩走到朱由崧身边耳语道:“奴婢听说,王妃曾经有一次在梁夫人、齐夫人面前斥责过邹夫人不安分!当时让邹夫人很是难堪!” 所谓梁夫人、齐夫人都是福王的妾媵,因此,事情的起因就应该是邹夫人争宠的争宠行为,威胁到了姚妃的地位,然后姚妃便当众羞辱了邹夫人,由此导致了,邹夫人在正旦那天出现情绪失控的现象。 但朱由崧仔细分析了一下,断然否决了赵岩的说法。 是的,姚妃是正牌福王妃,又有朱由崧这个已经被确定福王继承人的长子和一个已经封了郡王的次子,邹夫人就算再受福王宠爱,也是威胁不到姚妃的地位的,所以,姚妃没必要刻意针对邹夫人做些什么,真正紧张邹夫人独占福王宠爱的,应该是梁夫人这几个才对。 另外,邹夫人也不是傻瓜,再怎么持宠而娇,也是不敢公然对姚妃有什么不满的。 没错,按照封建尊卑制度,邹夫人区区一个妾室若是真的敢公然跟针对姚妃这样的正室,姚妃完全可以当即让人打死了她的,哪怕这么做会引起福王的怒火,但福王事后再怎么发脾气,邹夫人却是人死不能复生了。 而且,姚妃真要把邹夫人打死了,福王到最后也就顶多与姚妃炭冰不容、永不相见罢了,可能连请旨废掉姚妃的奏疏都不会上的,毕竟,处置了姚妃,朱由崧这边怎么处置? 总不能连朱由崧的世子之位,也一并请求朝廷废掉吧! 须知道,因为母亲,而废掉儿子的举动,朝廷是不可能答应的,更不要说,事情的起因是宠爱妾室忽视正室----按照礼制,这是不可以的----而一旦不能顺利废掉朱由崧,福王就要考虑自己的身后能不能安定了,所以,就只是看着朱由崧的面子上,福王也是不会轻易处置姚妃的。 “胡说!”朱由崧呵斥道。“真要有这等事,孤怎么会不知道呢!” 赵岩一脸的无辜,也是,他就没在福王府里布置过眼线,因此能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见赵岩吃瘪,并不知道赵岩跟朱由崧耳语了什么的段炜一脸的笑意,倒是赵鲁坐在那想了想,起身向朱由崧言道:“世子爷,有没有可能不是府里的事情呢?” 朱由崧有些吃惊的反问道:“王府官这边吗?难道这件事牵扯到了由桦?” 在朱由崧看来,邹夫人能跟王府官扯上的,无非是朱由桦的教育问题,对此,赵鲁言道:“奴婢也不清楚,但不无可能······” 555.沈月娘 “世子爷,查清楚了,”金泰向朱由崧报告道。“的确与府内没关系。”金泰讲述道。“邹夫人的一个堂叔在河南布政司里做照磨,惹了点岔子,所以,邹夫人便求到了王爷面前,王爷说了邹夫人一嘴,让邹夫人安分一点。” 朱由崧一开始有些吃惊,邹夫人胆子可够肥的,因为福王骂了她一句,居然敢在正旦家宴上发泄不满,这似乎真有一点持宠而娇了,也难怪福王那条脸色不好,原来真的不是针对自己或其他人的,而是针对福王去的。 然而朱由崧转念一想,发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所以,便多问了一嘴:“邹夫人的堂叔是什么时候出的事?事情有定论了吗?” 金泰既然查了,自然查的很仔细:“回世子爷的话,是去年十二月的事,因为年前事情不少,所以,估摸着要开衙后才能有定论的,现在王府出手,或许还有时间翻回来。” 朱由崧明白了,原来福王这是跟邹夫人唱了出双簧啊,于是他不禁埋怨起福王来了:“父王也是的,想让我处置这件事情就直说嘛,拐弯抹角干什么,我真要是想不起来了,这事不就耽搁了嘛,哪有这样试探儿子的。” 是的,福王这是想看朱由崧对邹夫人、朱由桦的真实态度,也是想看朱由崧治家的气度呢,不过,所谓朱由崧会忘了的事应该是不存在的,因为,朱由崧若是真忘了,福王也会想办法提醒朱由崧的,但朱由崧若是迟迟不能领悟的话,那福王就要怀疑朱由崧外宽内忌了,如此,福王就可能要为邹夫人和朱由桦另做安排了。 不过,朱由崧既然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的:“让李伴伴来一趟!” 李谙很快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世子爷,有什么要吩咐的。” “李伴伴,你去一趟开封,拿世子府的名帖拜会一下河南布政司的两位左右布政使。” 李谙有些古怪的问道:“那具体跟两位左右布政使说些什么呢?” “不用多说什么,就仿佛是顺道拜访一样,他们是明白人,会给王府面子的。” 八品照磨的事能有多大呢,两位布政使既然不在年前处理掉,那就是早已经知道此人背后是福王府了,早就等着福王府派人上门游说脱罪,好借此与福王府结个人情,既然如此,有了李谙此行,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李谙也不多话,直接去执行朱由崧的命令了。 看着李谙的背影,朱由崧回头看向金泰:“另外一件事,你安排好了吗?” 金泰回应道:“世子爷放心,奴婢已经安排好了,只待世子爷什么有空过去了。” 朱由崧笑了笑:“择日不如撞日,去把老二叫过来,我们今天就去······” 156n.net 看着两人乘坐的骡车在洛阳城区内的小巷子里不断穿梭,朱由渠有些迷惑的问道:“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朱由崧笑道:“放心,大哥不会把你卖了的。” 朱由渠只好按下心来继续等了一会,其实也没等多久,骡车就在一处巷子里停稳了。 兄弟两人下了车,此时就见许昇焘在一家的后门咣当咣当的砸了几下,门打开了。 许昇焘掏出一个物件给开门人看了一眼,然后护卫着朱由崧和朱由渠走了进去。 走进去一看,是个不小的院落,几只腊梅、几颗松柏分布在院子的四周,显得院子非常的典雅;再仔细一看,院子中间有一个三厢式的小屋,其中右侧应该是书屋或琴房,中间是起居室或待客间,左侧是住人的卧室而,三个厢房各有进出之处,又能互相连同,典型是民居的格式;此外,不远处还有一个院门,显然这个院子只是一大片建筑物中的一个角落。 里面的人把朱由崧和朱由渠引进了待客间,等两人坐定了,就听见环佩叮当声中,一个丽人在两名丫鬟的陪伴下,从外间走了进来。 朱由渠一下从椅子弹了起来:“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朱由崧没说话,就见那位丽人向两兄弟福了一礼,同时口中言道:“奴家沈氏,小名月娘,今年十六,尚未字人,还请公子爷怜惜。” 是的,这位沈月娘就是朱由崧开给朱由渠的药方,乃是一位来自大同的女妓,之所以选择大同姑娘,而不是扬州瘦马,主要是因为大同姑娘更加豪放一点、可以直来直往,而不像江南那边有那么讲究情调,搞一大堆的过桥文章。 月娘起身后,朱由崧命令道:“抬起头来!” 沈月娘早接到老鸨的训令,知道面前这两位不好怠慢,因此乖乖的抬起头来,朱由崧仔细一看,妆虽然略有些浓了,但也难掩其明丽的相貌,而身上的冬衣虽重,但同样难掩婀娜身姿----这在朱由崧眼里,可比江南那些“太平公主”似的名女支强了太多。 朱由崧满意对慌慌张张的朱由渠言道:“月娘,虽然是处子,但也是学过内媚功夫的,且让她伺候你,绝对保证让你去了心魔。” 朱由渠羞涩道:“大哥,这,这还是不要了!” 朱由崧却不答应,只是跟沈月娘说道:“伺候好我家弟弟了,若是能让他满意,你会有大造化的。” 说完,朱由崧摆脱朱由渠搭在自己衣襟上的手,甩袖走了出去,随即,许昇焘便连同一起前来的俞义,从外面把门带上了。 屋内的朱由渠越发有些慌张了,倒是月娘落落大方的走过来牵住朱由渠的手:“这位公子爷,要不想去听妾去弹奏一曲。” 朱由渠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好,好······” 当幽幽的琴声传到外间时,站在门口没走的朱由崧向俞义交代道:“你在这边伺候着,事后,若是由渠还满意,就帮他把人赎了,再找个地方予以安置。” 没错,女支女的身份是没办法进王府的,但朱由崧也不能让自己弟弟碰过的女人再被被人碰了,那么就只能再找个地方养起来的----就算朱由渠依旧感觉很糟糕,那也得10个月后,确认不会有子嗣流落在外了,才好予以遣散······ 556.滚出去 朱由崧安排俞义站岗放哨后,并没有抛下朱由渠,自己先回去了,而是在这间名为大同书寓的青楼里找了一个距离不远的地方坐下;当然,对青楼女子无爱的朱由崧并没有招妓,只是要了几张纸在那里写写画画着。 朱由崧正在设计一种新式的火铳,他的想法是,第一,要采用膛线,这样可以保证射程够远,精度够高;第二,要想办法采用后膛装填,这样可以保证维持一个较高的射速;第三,最后能使用无烟火药作为发射药,这样可以保证威力,和更高的射程。 是的,朱由崧是想搞一种至少相当于另一个时空1870年代的步枪,有了这玩意,就有了代差,建虏也好,欧洲殖民者也罢,那是见神杀神,万军辟易。 不过要完完整整实现“黑科技”,却是不容易的,事实上,现在他,可以解决的也棒钢和膛线拉制作等两个最基本的问题,但在发射药的选择和后膛装填上他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没错,朱由崧已经能生产甘油、硫酸、硝酸,也培养了一批密堂生徒来帮他制取硝化甘油和衍生产品,但现在他困在了起爆药上了---主要是其实已经能制取雷酸汞了,但雷酸汞是在太敏感了,而用雷酸汞制取雷汞铜时又需要一定的压力,可偏偏朱由崧从前世记忆里调不出,这个合适的压力值是多少,盲目尝试的话,搞不好就会引起大爆炸的,死了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密堂生徒就足以让朱由崧心疼的了,更危险的是,爆炸还有可能会引起北京的注意,非要把实验转移到小琉球进行才好,绝非一时半会能搞出来的。 当然,朱由崧也可以使用黑火药作为发射药,这样就未必需要采用雷汞铜作为起爆药了,但黑火药发射后烟大残渣多,就必须保证士兵能时时进行清理,这就对士兵的要求很高了;此外,采用雷汞铜作为起爆药的话,就可以采取更高效的击发方式,反之,就只能使用可靠性不高的燧发方式和燃发方式了,势必会影响到闭气及战斗效率。 只是,装药问题的困难或可以暂时回避----了不得把毛瑟1888换成毛瑟1871,甚至是士乃得或马蒂尼步枪,亦或是德莱赛m1841----但后膛装填的问题就很难回避了。 朱由崧前世并不是武器设计员,但作为历史爱好者,他知道采取后膛装填需要解决的是闭气问题,不解决闭气问题,不但射程得不到保证,而且会灼伤士兵的眼睛,迫使士兵采取不瞄准就射击的方式,如此就会大大降低了精准度,白瞎了膛线的设计。 所以,朱由崧现在反复考虑的是,怎么才能在没有橡胶垫片的情况下,制造出比类另一时空德莱赛m1841针发步枪的武器,也因此,今天闲下来无事,便画了几张枪膛部分的三视图,籍此在没有实物的情况下,方便自己直观的分析和考量。 朱由崧很快就全神投入了进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守在门外的许昇焘忽然提醒道:“爷,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府了。” 朱由崧这才发现,室内的光线有些黯淡了,于是将所有画出的草图丢进了房间里用来取暖的炭盆中付之一炬,待火苗把所有草图都变成了纸灰后,朱由崧披上大髦推门走了出来。 同时嘴上问道:“由渠还没有出来吧?” 得到许昇焘的确认后,朱由崧笑了起来:“怕是乐不思蜀了,走,去吓一吓这对鸳鸯!” bidige.com 说话间,两人回到了原先的院子,把着院子的俞义刚刚喝了姜汤,缓和了一下身子,便看见朱由崧走了过来,于是,脸色还有些青白的跟朱由崧报告道:“爷,二爷那边我听了一会墙角,应该没什么问题。” 俞义当然是奉命听墙角的,这不是朱由崧不放心嘛,毕竟青楼这边把自己姑娘吹嘘的花好稻好的,终归还是要试过才知道是骡子是马的。 既然如今俞义部分给予了确认,朱由崧便满意道:“敲敲门,再不回去怕是要穿帮了!” 俞义便走过去敲了敲门,或许是食髓知味的缘故,两个年轻人运动似乎有些过量,一时间居然没有从好梦中醒过来,倒是躲在另一边的丫鬟听到了动静,这才过去把两个相拥而睡的人给唤醒了。 重新醒过来的朱由渠自然是有些慌慌张张的,对此,朱由崧隔着门说道:“不要急,总还给你告别的机会!” 朱由渠在屋内羞恼道:“大哥!” 朱由崧哈哈一笑,转身走到院子中,看起了腊梅,却是给朱由渠足够的时间穿衣告别。 这边朱由崧还在院子里嗅闻着淡淡的腊梅花香,院子连同整个书寓的进口处,却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我前前后后在她身上花了数百两银子,好不容易你们答应让我梳拢她了,结果事到临头,你们告诉我被人占先了,你们在耍我吧!” 说话间,朱由崧就见到一名锦衣公子怒不可遏的推开面前阻挡的龟公,走进了院子。 此人一进院子,自是看见了朱由崧,便气势汹汹的冲到朱由崧面前,用手指点道:“胆敢抢本公子的头汤,你活腻了!” 朱由崧看了看此人和此人身后的豪奴,冷然道:“滚!” 这名纨绔子弟勃然大怒,挥拳就要攻击朱由崧,但被身后有见识的豪奴给拖住了:“公子爷不要啊,人家也是有身份的,花了钱的,这事跟人家无关,错在妓家!” 纨绔子弟听进去部分,放过了朱由崧,转向身边一脸焦急的老鸨和龟公言道:“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要么银子给我吐出来,要么把完整的人交给我!” 老鸨并不知道朱由崧的身份,所以一边跟此人解释一边看向朱由崧,似乎希望朱由崧替自己出面化解危机,但朱由崧就这么看着,也不接话,让老鸨不禁暗怒,好在,老鸨也知道朱由崧背后的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所以,并没有强迫或挤兑朱由崧出面,只是向纨绔公子表示,或可以把另一个没“出阁”的女儿交给他梳拢。 纨绔公子依旧不依不饶:“我就喜欢月娘,你要么把完整的月娘赔给我,要么我送你见官,定你一个一女二许,一货两卖的罪名。” 朱由崧听到“一货两卖”便知道对方只是一个贪花好色,不怜香惜玉之徒,当即翻脸道:“要说,滚出去说,污了我的耳朵······” 557.吓一跳 “你说什么?”纨绔子弟立刻转头看向朱由崧。“你个混蛋,本公子不发作你,你还来劲了,想找死是吧,好,有种把名字留下来!” 许昇焘和俞义见势不妙立刻挡在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却分开两人,冷然道:“我要是把名字留下来,你背后那位就要滚过来赔罪了。” 纨绔子弟刚想笑话朱由崧不知道天高地厚,边上的豪奴脸色一变,提醒道:“公子,洛阳可是有藩王的,不可随意为主人惹麻烦呀!” 纨绔公子也不完全是一个蠢蛋,当下冷笑起来:“藩王子弟,原来阁下是宗室将军啊,我倒是不知道,礼部和宗人府知道阁下出入烟花之地后,会不会要阁下给一个交代呢!” 俞义和许昇焘刚想说些什么,朱由崧阻止道:“不要被他吓住了,区区一个混账小子的话,礼部和宗人府倒怎么可能偏听偏信呢。” 纨绔公子一愣,当即甩头就走,见此人离开,老鸨急忙追了上去,倒是一名同样不清楚朱由崧身份的龟公向朱由崧提醒道:“阁下是宗室将军也罢,宗室中尉也好,得罪了张公子,怕是日后有得罪受了,还是赶快离去吧,免得让他查出了底细。” “张公子?”朱由崧还没意识到什么,边上俞义凑过来耳语两句,朱由崧恍然道。“原来是张知裕的儿子,怪不得口气那么大呢。” 张知裕是眼下河南知府,正儿八经的四品父母官,在河南府这地面上,不说是一言九鼎,至少也是没什么人跟忤逆的,怪不得儿子这等趾高气扬,不把中下级宗室放在眼里呢! 朱由崧也不多话,便对俞义说道:“去看看由渠好了没有,你先带他回家。” 俞义担心道:“爷,那您呢!” 朱由崧一指许昇焘:“朗朗乾坤之下,在大明境内,我倒想看看,一个知府儿子能把我怎么样了!” 俞义一想也是,这洛阳地面上,除了福王、姚妃就没有比朱由崧更大了,便不为朱由崧担心的领命而去。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穿好衣物的朱由渠一脸担心的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大哥,这事闹得,传出去,怕是有损你的声誉啊,要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朱由崧被朱由渠幼稚的话给逗乐了。“事情传到父王,母妃这边,他们会不清楚一切是我安排的吗?到时候,我是一样要挨骂的,既然如此,不如先撇清了你。” 朱由渠觉得朱由崧的判断是有道理的,但他却依旧不想让朱由崧一个人付出代价了,所以便建议道:“要不,我们都走吧,想来找不到我们,自然就此了结了。” 朱由崧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老二,我们都走了,如果这小子把怒火撒在你的丽娘身上,你可舍得?” 朱由渠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宁丽娘,不禁喃喃道:“不会吧,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冲着女人撒气呢!” xiaoshuting.cc 朱由崧冷哼了一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既然是我带你来的,自然是要替你把手尾收拾清楚的,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会处理妥当的。” 朱由渠也不知道是舍不得刚到手的美人呢,还是担心朱由崧,站在那里不动脚,朱由崧便冲着许昇焘一使眼色,许昇焘便拖带着朱由渠去了后门。 朱由渠抵抗了一下,见许昇焘不听他的,便只好冲着宁丽娘喊道:“丽娘,你放心,大哥会把事情处理好的,过两天,我再来见你!” 俞义保护着上了骡车的朱由渠从后门走了,朱由崧便冲着宁丽娘说道:“接下来,我会帮你赎身,但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兄弟是宗室子弟,以你的身份,是进不了我家门的,若是不想老来无依靠的话,就尽快帮我弟弟生下子嗣,日后就不至于无依无靠了!” 宁丽娘一听就知道朱由崧看不起自己,便不敢多说,只是应道:“丽娘知道了,不敢有过多的奢望!” “还有,老二现在是一时兴头上,若是日后冷落了你,你也要守了妇道,不能丢了我家的脸面,否则,谁也救不了你的。” 宁丽娘花容惨淡的应道:“明白,跟了二公子,我就一辈子是二公子的人了。” 朱由崧摆摆手:“那你还不进屋去嘛!” 没错,根据礼制,豪门大户里,弟弟的女人可是不能跟哥哥坐以论道,眉来眼去、亲密接触的。 宁丽娘立刻退到了屋内,然后关上了房门,此时,朱由崧向回转来的许昇焘言道:“走,陪我去见此地管事的。” 许昇焘跟在朱由崧身边刚走出院子,就见一群人又涌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那位纨绔子弟。 朱由崧不知道对方怎么又回来了,所以站定脚跟想看看对方搞什么鬼,然而,就听此人指着朱由崧言道:“各位朋友,这就是那位不顾朝廷体制,公然逛窑子的大明宗室,大家伙,好好替他扬扬名,让天下人知道,我们交的税赋,竟然成了宗室子弟的女票资!” 纨绔子弟身边那些估计是秀才的人当即鼓噪起来:“还扬什么名啊,揍他就是了!” 是的,别说宗室将军、中尉了,就是亲王逛窑子的,在大明历史上也有那么几个,扬名之后无非是落一个行事荒唐的评语而已,并不能造成更大的损失,倒是一群秀才出手揍人,还能落一个保护文气、法不责众的结果。 看到生员们受了鼓动,跃跃欲试的样子,充当朱由崧贴身护卫的许昇焘大惊失色的吼道:“大胆,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朱由渠却发现了某张有些熟悉的脸:“老许,退下,那个谁,你,过来!” 朱由崧所指那名生员已经认出了朱由崧,脸色有些惶惶的应声走到朱由崧面前,正想弯腰行礼,就听朱由崧质问道:“你到这等地方来,邵山长和张先生知道吗?” 这名生员磕磕巴巴的回复道:“我,我只是跟几个同,同道来打茶围,顺便讨论词句的。” 朱由崧呵斥道:“今年有秋闱,不好好研究正道,来女支院研究词句,亏你找得出理由来,我倒是要跟张先生好好说道说道。” 说话间,朱由崧排开众人,自顾自的走了,被朱由崧这番话震住的一种秀才面面相觑,有人便问道:“鸿才兄,此人是谁,看上去年纪不大,怎么老气横秋!” 也有人道:“他,他不是宗室嘛,怎么听起来跟学官一个口吻。” 鸿才兄有些失魂落魄的说道:“他,他是洛水书院的主人,福王世子。” “啊!”众人当即哗然起来。 纨绔子弟此时也吓了一跳,再也不敢乱说乱动了······ 只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结束,福王世子逛青楼为女支女赎身的事还是很快流传了出去,得知这一消息的人纷纷摇头,只有少数自诩眼光高明的,才事后诸葛亮的做出判断,认为当时朱由崧可能是知道些什么了,提前在自污避祸······ 558.丁卯之役 福王府一家人在洛阳过了一个还算安静祥和的新年,但在朝鲜,一场灾难已经降临了----正月初八,后金军开入了朝鲜,不过,此时后金的主要攻击目标不是朝鲜,而是东江镇,对此,金满文老档的记载是“天聪元年,岁在丁卯。时明毛文龙驻近朝鲜海岛,屡收纳逃人。我遂怒而往征之,若朝鲜可取,顺便取之”。 当时,刚刚登上后金汗位不久的阿巴海先是派人与镇守宁远的那位民科军事专家进行了虚与委蛇的假装和议,还以为骗了阿巴海,让后金中了自己“缓兵之计”的民科军事专家喜滋滋的上当了,而就在双方和议展开期间,阿巴海已经命令镶蓝旗旗主阿敏、镶白旗旗主阿济格、镶红旗旗主岳托,贝勒济尔哈朗、杜度、硕托,总兵李永芳等人率大军三万经由朝鲜境内,攻打东江镇占据的铁山大营,以解除后金的心腹之患。 对于后金的出兵人数,后来那位民科军事专家说有十万之众----"闻奴兵十万掠鲜、十万居守"----所以为了避免自己出兵后,被后金军抄了老家,所以他拒不提供任何援助,这是派人去给阿巴海送了一封信,让阿巴海退兵。 后来,东江镇的形势紧张,民科军事专家因为实在无法向朝廷交代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派遣了几百士卒向锦州方向实施侦察,结果没想到,居然一举收复了锦州、中左所等地,由此可见,他所谓的后金有十万军人守卫腹地,准备伏击辽镇出援部队的说法是那么的可笑,完全是坐观与自己不和的毛文龙惨败,乃至覆灭。 其实不单单是民科军事专家认为东江镇救不了了,朝鲜方面一样认为毛文龙此战必败,所以,为自保,黄海道的朝鲜地方官员便倒向后金一方,向后金大军提供朝鲜服装("引贼俱换丽帽丽服")冒充朝鲜军围攻铁山。 铁山都司毛有俊等率千余名守军与后金大军血战,战至最后一卒,无人肯降,最终毛有俊拔刀自刎,壮烈殉国,铁山守军全军覆没。 攻占铁山后,志得意满的后金军主帅阿敏便又指挥后金铁骑乘冬季沿海海冰坚实的有利条件,对距离铁山仅三里之隔的云从岛发起了猛攻。 已经接到警报的毛文龙率部率部严阵以待,拼死抵抗后金的进攻----尽管后金大军人多,骑兵精锐,但守军工事完备,枪炮犀利,所以两军鏖战良久,依旧不分输赢。 无错小说网 不过为了抵御强大的后金军,东江镇这边的弹药消耗极大,眼见得,打着打着,弹药即将耗尽,毛文龙便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派遣养孙毛有见、毛有德及大将尤景和等人率东江军1000勇士,手持枪炮火器,踏上冰面,分路向后金大军发起夜袭。 阿敏等人全然没有想到皮岛东江军兵少将寡,处于被动之下,竟然派出精锐发起夜袭,惊慌之下,应变不及,被东江军一番冲突,顿时吃亏不小,然而,后金出动的军队数量始终是超过东江镇的,精锐程度更不是东江镇能比的,所以,当阿敏果断调整战术后,毛有见、毛有德以下东江军700勇士全部阵亡殉国。 但东江镇将士的血勇给阿敏等后金军指挥官以深刻的印象,因此在稍后的几次进攻中又损失了不少人手的后金主帅阿敏,见占不到东江镇半点便宜,便迁怒于朝鲜人,转而进攻朝鲜义州和安州,攻破城池,大开杀戒,并准备夺取朝鲜全境,然后就地称王建国。 引狼入室的朝鲜方面根本挡不住后金军的进攻,见到朝鲜这个柿子太软,阿敏便愈发肆无忌惮了,于是又率大军扑向朝鲜首都王京。 朝鲜国王李倧一面仓皇出逃,一面遣使向明朝和毛文龙请罪,说导敌不是自己的主意,而是臣子所为,请求援救。 天启皇帝接到朝鲜的求援后,认为朝鲜虽然协助后金,但不应该计较属国的过错,才是天朝气量。于是下诏给毛文龙,是什么"奴兵东袭毛帅,锐气未伤,深慰朕怀。丽人导奴入境,固自作孽,但属国不支,折而入奴,奴势益张,亦非吾利。还速谕毛帅相机应援,无怀宿嫌,致误大计",让毛文龙立刻整军出战,救援朝鲜。 毛文龙接到诏书以后,不顾东江镇粮饷短缺的隐患,毅然率部进入朝鲜,反击后金大军。 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中,东江镇官兵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日"拉死尸为食",仍在毛文龙的激励下,顽强作战,与后金军在宣州、晏庭、车辇、义州等地反复拉锯,并在瓶山一线重创后金正蓝、镶白两旗,给予了后金军极大的杀伤。 更让后金雪上加霜的是,随着天气逐渐转暖,河流化冻,侵朝的后金军似乎已经陷入了东江镇和朝鲜义兵组织的天罗地网中。 然而,关键时候,被迫逃亡到江华岛躲避的朝鲜王廷却利用这一局面与后金方面达成和平;已经进退两难的阿敏,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与朝鲜方面达成了“江都会盟”,约定朝、金结为兄弟之邦,双方各守边境,后金撤军,永不南下。 朝、金和约达成后,朝鲜官府立刻通知各地义兵停止对后金的袭击,同时禁止义兵帮助东江镇,正是朝鲜方面对东江镇的又一次背信弃义,这让让后金军得以带着从朝鲜抢掠来的财富冲破了东江镇和朝鲜义兵组织的包围,返回了后金控制区。 "丁卯之役"使得阿巴海用军事手段解决东江镇明军的战略彻底失败了,他不得不转而寻求外交和政治手段解决的途径,"通款崇焕,求杀文龙";但是,他至少利用明军削弱了牛录比自己还多的(阿敏的)镶蓝旗、(阿济格的)镶白旗的实力,解除了此二人对其汗位的威胁,可以说,无论后金"丁卯之役"在军事上成功与否,对阿巴海个人来讲,都是胜利的。 对于明朝来说,"丁卯之役"使得拥有数万骄兵悍将的镶蓝旗精锐丧尽,即使休整两年也未恢复元气,其余参战后金军也多有损失。是为明军与后金交战以来,所取得的最重大胜利,而这又是在明军极为艰苦的环境下所取得的,更加可贵。 对此,登莱巡抚李嵩评价说:"奴以十万之众蹂躏东江,毛文龙乃能于狂烽正炽之际,奋敌忾迅扫之威······毛帅之功于是乎不可及矣!" 而在“丁卯之役”中损失最大的朝鲜方面也愈发的敌视后金了----虽然,这并不妨碍朝鲜向后金提供岁贡----但这恰恰又为后来爆发的丙子之役预埋了伏笔······ 559.调任 “朝鲜和后金盟约后,你们这边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谢友青坐在福海号济州支店内,问济州支店负责人罗振声道。“我指的影响是,朝鲜商船来济州的频次是不是有所降低了?另外,济州官府对福海号也有些不同了?” 罗振声回应道:“回大掌柜的话,朝鲜商船来济州的频次的确是降低的,但听那些来往的朝鲜京商、松商的意思,主要是北朝鲜一片狼藉,连汉阳、开城等也地都遭了劫难,不少世家数百年积蓄化为一旦,所以,买我们货的人少了,货卖不动了,京商和松商自然来往就少了,他们得先紧着把手上原有的货卖出去才是;另外,这次后金军侵朝期间,与本号相熟的几个京商和松商损失很大,一时也没钱来进货了。” “至于,济州本地的官员嘛,”罗振声顿了顿。“与本号的关系依旧非常密切,倒也没有刻意划清界限,而且我跟本地的官员沟通过,他们的消息,汉阳虽然暂时屈服了建虏,但却另有心思,并不会事事听从建虏要求的,多半还要首鼠两端。” 谢友青想了想说道:“本地官员的消息未必灵通,朝鲜商人也只是利益之交,都未必可惜,济州支店还是要想办法收集更多的朝鲜消息。” 说到这,谢友青话锋一转:“到去年年底,整个福海号已经有八艘淮甲船(沙船或鸟船),九艘淮乙船(福船),一艘在建的淮丙船(老闸船),一艘虏获的淮丁船(卡拉维拉纵帆船),所以,根据世子爷的指示,对今年的航线有一个新的规划。” 罗振声静静听着,就听谢友青言道:“淮乙船这边将执行云梯关-济州岛-小琉球,然后至浙闽采购南货的航线;如此一来,原有向济州运输货品的事,就由淮乙船来负责了,你要注意与各船团的商品和人**接。” 之所以说是船团,这是因为根据去年的试行,今年福海号名下9条福船将以每3艘1个编队的形式,进行集团运输,籍此方便抱团抵御中途可能遇到的浙闽海盗的袭击。 “八艘淮甲船中的淮甲四号、淮甲六号会专门用来跑云梯关-东江镇-济州岛的人口收集航线。” 丁卯之役一开始阶段,福海号名下的船只都在正月停航期间,并没有帮上东江镇什么忙,但年后恢复航运后,却是给东江镇运去了不少的粮食和甲械,算是有利的支持了东江镇的反击,因此东江镇的军功章里,其实也有福海号的一份。 只是,东江镇这边缺乏足够的支付手段,所以欠福海号的钱是越来越多了,因此为了偿还福海号的借贷,也是为了让东江镇控制下饥寒交迫的辽民有条活路,毛文龙便主动要求扩大人口换物资(还欠账)的规模。 bidige.com 虽然,朱由崧并不愿意辽民在小琉球拓殖中一支独大,但考虑到眼下明廷盯的紧,实在不方便大规模收留并运输国内灾民出海,所以,最终还是同意了更多的与毛文龙合作,所以,今年才会有两条船,专门跑云梯关-东江镇-济州岛-云梯关的三角航线。 当然,这两条船都不是大船,而是云梯关船场最初练手的两条小船,即400料的淮甲四号和600料的淮甲六号,两船的载荷相加实际还不如云梯关船场去年才下水的1000料沙船淮甲八号,但跑近程航线却是绰绰有余了。 这不,根据谢友青自己的估算,按每艘船一年总计完成25次航行,每次航行带回100~110人(平均值)来计算,全年将可以向济州岛输运5000~5500名辽东难民,若是再加上朝鲜松商和京商支付的低价奴婢、济州岛官员私下贩卖的岛民以及福海号并顺和店从大明其他地方收拢的卖身奴婢,基本可以保证每年向河口庄提供8~9000名移民了。 此外,在三角航线的末段,淮甲四号和淮甲六号还需要将从日朝及海西女真、野人女真获得的各种铜材、商品、皮毛运回云梯关,籍此避免浪费最后阶段的运力。 “淮甲七号将负责济州岛-平户航线,淮甲八号将负责济州岛-长崎航线。”用2艘千料淮甲船跑平户和长崎,主要是因为这两艘船上的水手都比较新,所以,才让他们走最短的航线,以避免在运输商货的过程中出现不必要的意外。“淮甲五号负责与荻藩的走私贸易,淮甲三号跑隐岐航线。” 谢友青继续道:“剩下的淮甲一号和淮甲二号,将负责与黑龙江等地商栈的联系。” 谢友青没有说淮丙一号和淮丁一号的事情,倒不是罗振声没有资格了解这两艘船的去向,而是这两艘船,已经被朱由崧纳入了管墨艺塾船师学堂的名下,用来专门训练新水手的。 说到管墨艺塾船师学堂,截止到目前为止还不是朱由崧用来培养海军军官的地方,依旧是正儿八经的民用船只教学基地,但也不是用来专门培养普通水手的,而是用来培养船长、领航员----因为招不到更多的针路师,所以朱由崧只能选择自己培养----水手长等船上中坚的,现而今训练新水手,只不过附带的一项功能。 “也就是说,从今年开始,济州岛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了云梯关,”谢友青的目光落到罗振声的头上,让罗振声心中微微觉察到有些不妙。“所以,根据世子爷的意思,我会搬来此地,你呢,船行这边考虑安排到陡门江去,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也是看中你的能力,给你新的机会。” 罗振声明白了,这是惩罚,尽管去年他干的还不错,但他提议的济州岛风月街明显是失败的,所以,他被发配了。 尽管心中很不服气,但罗振声却没有反抗的能力,毕竟,他屁股下面也都是屎,若不乖乖的服从,真要惹得谢友青认真去查的话,只怕下场更加不堪了。 因此,罗振声深吸了一口气,应道:“是,属下稍后就向大掌柜移交。” “包括,你岛上那些地,也移交出来。” 谢友青的话,让罗振声身子一颤:“是!” “还有,到了陡门江商馆,你贪婪的性子要改一改了,否则,世子爷面前,我也保不了你了。” 罗振声低头道:“多谢大掌柜顾拂,振声明白了······” 560.虚张声势 “根据宗座的指示,我奉命前往濠境与濠境教会沟通,后经耶稣会的渠道,我进入明国,并最终抵达了那位亲王殿下的封地,洛阳。”西历1627年3月的一天,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的拉米达神甫再次出现在马尼拉总督府内。“并通过GiulioAleni修士的关系与伺候亲王继承人的宦官首领进行了接触。” “宦官首领向我表示,对于先遣队和补给队的进攻,只是为了清除侵入亲王领地的外来威胁,只要我方不再进行类似的危险行动,亲王殿下愿意与马尼拉保持和平的关系。”拉米达神甫的话,至少让本地商会会长松了口气。“另外,对于我方提出的在艾尔摩莎岛北部开辟通商口岸的问题,这位宦官首领再次以艾尔摩莎岛缺乏足够的交易商品的理由予以拒绝,不过,他有一个新的建议,请我向总督阁下,及在座的诸位尊贵的先生们转达。” 拉米达神甫看了看在场的人,然后石破天惊的说道:“这个建议就是,亲王的殖民地,愿意接收我们认为已经太多的中国移民,至于这些中国移民在菲律宾的财产可以作为他们前往艾尔摩莎岛北部的船票,只要人能安全抵达即可。”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是的,20多年前,西班牙人就已经从屠杀中国移民的过程中尝到了好处,所以,当下已经有某种声音在建议对如今马尼拉周边越来越多的中国移民再次实施清理了,却没曾想,相关声音还没有成为在菲律宾的西班牙人的共识,却已经传到了一位中国亲王的耳里,这就让某些做贼心虚的西班牙人毛骨悚然了。 会场沉寂了许久,马尼拉城市评议会会长这才第一个清醒过来,他表态道:“我认为这位亲王殿下提了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建议,没错,城市周边的中国太多了,已经威胁到了西班牙人的利益,的确应该加以驱逐。” 另一时空中,西班牙人于12年后再次对中国移民举起了屠刀,其中这位评议长的家族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的,正所谓本性难移,所以,在这个时空中,这位评议长一样担心快速增长的中国移民会威胁到自身的利益,算是跟朱由崧的主张一拍即合。 当然,朱由崧从菲律宾引进中国移民的目的,不单纯是为了解救即将面临屠刀的中国移民,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平衡小琉球北方越来越多的辽东难民,所以才会试图反向引进已经流出国门的那些闽粤地区移民。 本地商会会长反对道:“中国移民是马尼拉繁荣的关键,我们不能不加分辨的予以驱逐!” 马尼拉城市评议会评议长冷笑道:“会长先生,你显然是把中国商人和中国移民搞混了,中国商人固然是马尼拉繁荣的源泉,但他们来马尼拉贸易目的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白银,可是欧洲现在已经开战了,伟大的国王陛下正加紧从新西班牙等地抽取资金,从新西班牙来马尼拉的财宝船队的数量已经大大减少了,带来的资金也在枯竭当中,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商人已经开始转向巴达维亚了,来的都一窝窝跟老鼠一样的中国贫民,他们来到菲律宾,占据了原本属于西班牙人的富饶平原,却不交税,我们要他们干什么!” 菲律宾教省大主教也支持本地商会会长的意见:“马尼拉的中国移民中有不少主的信徒,这些人也不应该随意的驱离,让他们重新落入邪神的控制。” bidige.com 保卫军司令则对大主教所说的内容加以驳斥:“也许有一些在菲律宾的中国人皈依了主的教义,但据我所知,他们还在偷偷的祭祀自己的祖先,这是教规不允许的异端行为,所以,我可以认为,中国人根本就没有虔诚的信仰,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伪信徒。” Fernando·de·Silva总督见场内的火药味渐浓,便断然插话道:“关于是否普遍驱逐马尼拉中国移民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讨论,现在还是请拉米达神甫继续说下去。” 被总督点名的神甫待场内略微安静下来后,便继续报告道:“此外,这位宦官首领再次明确表示,艾尔摩莎岛北部地区是同样不会允许荷兰、英国、法国等国家或某个东印度公司进入的,当时,我明确问道,亲王殿下将如何阻止已经在艾尔摩莎岛南部建立商馆和要塞的荷兰人,对方回应称,南北艾尔摩莎岛将以浊水溪为分界线,荷兰人或者其他什么国家如果越过浊水溪的话,将会被亲王殿下视作入侵者,然后亲王殿下会投入巨大的力量,将其驱逐。” 保卫军司令一挑眉毛:“这是他们单方面划定的边界,只怕荷兰人不会答应的!” 拉米达神甫回应道:“是的,浊水溪一线的确是亲王殿下自行划定的边界,并未获得荷兰人的同意,但我认为亲王殿下应该有能力实现自己的**。” 房间里的众人深以为然,但事实恰恰相反,就算福王府在小琉球的拓殖人口达到十万了,也轻易无法越过百十公里的漫长路线,把兵锋推进至浊水溪一线,更不要说,现在整个河口庄不过只有万把移民和500多保民团,又如何能实现自己的主张呢,不过是在跟西班牙人虚张声势罢了。 总督考虑了一会,询问道:“我们或许要进行一次表决,以最终确定是不是要结束与那位亲王的领地冲突,是不是要继续维持在艾尔摩莎岛的殖民。” 本地商会会长又是第一个开口道:“我要求彻底结束与那位亲王的冲突,并放弃在艾尔摩莎岛殖民的尝试!我们没有那么多金钱可以挥霍。” 大主教在私下听取了拉米达神甫的意见后,表示道:“亲王殿下的支持,对教会在明国内地的发展很重要,我支持修复与亲王的关系,结束冲突和对艾尔摩莎岛的殖民尝试!” 马尼拉城市评议长说道:“只要能有效的控制马尼拉的中国人,我可以支持结束与亲王的冲突以及殖民艾尔摩莎岛。” 保卫军司令冲着总督一摊手:“多数人赞成,我似乎不用表态了,但我要说一句,亲王目前是对菲律宾没有兴趣,可一旦殖民有了回报,很难排除他有更大的野心,所以,我希望,能有效的增加对军队的投入,如果市政委员会和总督府都没有钱的话,没收菲律宾的中国移民的财产,将中国移民驱赶到愿意接收他们的艾尔摩莎岛,其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总督点点头:“既然投票有了结果,那么我宣布······” 561.相对安全些 看着缓缓靠在临时栈桥边的大船,阿海从箭楼里窜了出来,然后手舞足蹈的在岸边大喊道:“樊管事,是你吗?你们回来了?” 樊言岳笑着走到船舷边,冲着半大孩子用女真话回复道:“我回来了,你等着我马上下来!” 阿海于是静静的等着,等候期间他看到无数的大汉手提肩扛着各种物资下了船,但樊言岳却姗姗来迟,这让他有些焦躁起来。 然而,樊言岳还是来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下来的,只见樊言岳的身边还有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人跟着,但阿海越已经迫不及待了,所以,便不管不顾的迎上来,向樊言岳汇报道:“樊管事,你们走后,来过两批人,听说你们不在,货也没有了很不高兴,但我让他们开春了再来,他们答应了,你们可要有足够的货物跟他们交换呢······” “有,有,我们有足够的铁锅跟他们交换。”樊言岳笑着打断道。“东西你不是看见了吗?放心好了,不会让你成为说话不算数的坏人的。”说话间,樊言岳从身后拿出一把带鞘的钢刀,递给了望眼欲穿的阿海。“这是我答应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阿海如获至宝的接过钢刀,然后一把拔了出来,然后欣喜若狂的挥舞起来,好半天后才把钢刀归鞘,然后转身就想跑,却被樊言岳叫住了:“你去哪里啊!” 阿海回复道:“你们来了,我也可以回家了,我都一个冬天没见额涅了,我现在就要回去!” 樊言岳笑道:“就算回去,也得带着吃食回去,否则,你一路上是不是还要另外打猎呀!” 阿海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那里,樊言岳便命人去为阿海准备回家路上吃的干粮。 然后趁着准备干粮的这段时间,樊言岳跟阿海说道:“今后别叫我樊管事了,我现在是通译了,真正管事是我身边这位蒋管事,来,给蒋管事见个礼!” 阿海看了看樊言岳身边的男人,当即行了一个女真人常用的见面礼节:“见过蒋管事!” cxzww.com 蒋管事提早接受过女真礼节的培训,所以回了礼,用同样不标准的女真话,结结巴巴的说道:“阿海是吧,真是个小男子汉,去年冬天可真麻烦你了。” 阿海摇头道:“不麻烦,我不是还得了铁刀了嘛,这是我必须做的。” 蒋管事见阿海挺胸叠肚一副一诺千金的样子,笑了起来,笑罢,他继续道:“我跟你说一件事,我们呢,准备在这里起一个寨子,今后就不走了,你们可以时常过来交易,另外,我们也缺一些人手和护卫,若是你们寨子的人愿意,可以过来帮忙,我们可以用粮食,铁器以及其他你们愿意接受的商品作为酬劳。” 阿海眨了眨眼,有些迷茫的说道:“我不知道阿玛他们愿不愿意来为你们干活,但过来交易商品我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说话间,干粮袋拿了过来,樊言岳便一边把干粮袋交给阿海,一边说道:“没关系,只要你别忘了跟你阿玛说一声就可以了,即便不愿意来我们这帮工,愿意交易,我们也是欢迎的。” 阿海点了点头,然后告辞道:“樊管事,我走了。” 说完,阿海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了,看着阿海的背影逐渐在远方消失,蒋朝奉直了直身子:“短时间里应该不会有海西女真部族过来交易的,正好,我们趁这时间,把棱堡,对,大掌柜说的就算这个词,把棱堡建起来,这可是我们未来的家,大家可要仔细了······” 是的,根据朱由崧的指示,在图们江、绥芬河、黑龙江等处,今年福海号一共要建立起4处永久性的商栈来,而这些商栈不但要肩负商贸市场的重担,还要成为日后统治周边地区的政治和军事中心,所以,全部按西式棱堡结构建筑,以便日后在遭到后金或俄罗斯人进攻时,能长期据守----当然,市场区会建在棱堡的外面,如此便不妨碍守备的功效了。 但要建筑一个最少能容乃一二百人并包含一个中型混储仓库的棱堡,投入的劳力是绝对不少的----虽说不能用水泥或者进行大规模的夯土构建,可仅仅是两层栅栏当中填充河泥河沙就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因此在无法得到本地女真部族的劳力支援的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要上工劳动的,也就是负责警戒的若干护卫和为大家准备餐食的厨子可以少花些气力。 只是,厨子一天三顿也很辛苦,而警戒哨位的责任更是重大,也断无可能有任何一丝的偷懒和放松,否则,不但害了自己,还会害了所有人的。 蒋管事的话音刚落,淮甲一号的船长魏大成在不远处响了起来:“我说蒋管事,我们可就只能帮你帮到货卸完了那天。” 淮甲一号接下来要做一次从海参崴一线东进虾夷地的尝试,所以是没办法在绥芬河口这边久留的,而在完成了对虾夷地的初步探索后,淮甲一号还要尽快返回济州岛,以便接受派往黑龙江流域建设商栈的人员和物资,javascript:;所以,时间上更是比较紧迫。 蒋管事苦笑的回头看向魏大成:“我说魏大船首,你能不能不提这个茬啊,人比人气死人,凭什么,淮甲二号就能在陡门江停更长的时间呢!” 魏大成笑呵呵的回应道:“这道理还要我说嘛?你也不看看陡门江在哪,那可是更靠近建虏的控制区,不提早建好了,还等建虏来破坏嘛?再说了,罗掌柜虽然是被贬了,可在福海号的资历也是跟你姐夫相提并论的那一批,大掌柜多少要给他几分颜色、多照顾几分的。” 其实魏大成不说,蒋管事当然也是知道道理的,只是人在异国他乡,心里多少有些慌,非要有个说法,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您说的也是,毕竟我绥芬河这要相对安全些嘛······” 562.招募浪士 看着面前符筠生,小松为西有些为难的说道:“符老板,您应该知道的,幕府禁止日本人出国,并同时禁止出国的日本人回国,所以,您的要求雇募日本浪士这件事,很不好办啊?” 符筠生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只是不好办,并非难办,办不了,只要松江藩和加贺藩稍微花些心思,其实是不难办到的。” 符筠生说的没错,元和偃武以来,日本各家诸侯的日子都不好过,被除名的武者更是如过江之鲫般数不胜数,更不要说幕府动辄改易诸侯,一家诸侯被废,就连带着有少则数十,多则上百的武者随着主家一起成为浪士。 “况且,我们的要求不高,眼下我们只准备招募二百名浪士而已,这又有几分困难呢?”是的,少了200社会不安定分子,幕府虽然不至于因此夸奖加贺藩和松江藩,但至少也不会因此为难两藩的。“若是阁下再推三阻四的,那我就去找别人了,我想总有些继承不了家业的,需要想办法安置。” 小松为西听懂了符筠生话中的威胁,又仔细分析了符筠生抛出的诱饵,最终开口道:“贵方同意这批浪士携带家人儿女一起出海?” 符筠生点头称是,小松为西便进一步确认道:“贵方同意,给予浪士知行枉行状?” 符筠生解说道:“在服务期间,只给予扶持米,等到雇佣满十五年了,可以给予永业田,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知行地;是不是觉得,条件还是可以的。” 小松为西点头道:“的确是能吸引一部分浪士的,但这知行地和扶持米的数量能不能再多一些?毕竟,若是连同家人子女一起出海的话,要养活的嘴可是不少的!” 符筠生保证道:“绝对不会让人饿着的,但要说清楚,其余人去了海外也不是吃白饭的,多少要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譬如帮着种地,又譬如充当学徒;至于知行地的增加嘛,那就得看他的功绩了,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小松为西想了想,又问道:“贵方雇佣日本浪士,目的肯定是护卫商馆,也就是说,你们的商馆、商队会遭到别人的攻击,那么一旦出现死伤,那怎么对待浪士和浪士家人呢?” 小松之所以问的如此清楚,并非是对那些藩外浪士有所怜悯,事实上,他考虑的是把松江藩中那些中下级武者家庭中不能继承家业的次子、三子塞给福海号,这件事若是办好了,那对他本人和他的家庭来说,可都是有“余福”的。 符筠生笑道:“只要作战英勇,死了伤了,都是赏赐,至不济答应给的知行地是不会少的,但若是逃跑时被人斩杀及重创的,不惩罚他们就已经不错了。” 小松带刀同意道:“这是理所应当的,懦夫是不可以跟勇士相提并论的。” “另外,你别给我找一些歪瓜裂枣的来,若是检核下来武艺不精,我是要受上面训斥的,”符筠生也猜到了小松问那么详细的目的,所以提醒道。“我要受了处分,那对松江藩和加贺藩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松为西连声道:“明白,明白,我一定尽力为贵方选择一批最好的浪士。” 说到这,小松为西压低声音问道:“就不知道,贵方对基督徒有没有意见?” 符筠生眨了眨眼回应道:“就是信奉夷教,被幕府要求改信的那些人吗?” 小松为西确认道:“正是这些人,虽然幕府再三要求他们改信,但依旧有不少保持信仰,这些人的日子很不好过。” 符筠生反问道:“这些夷教徒,在松江藩很多吗?” 小松为西迟疑片刻,这才作答道:“多是不多,但总是有几个,相信,加贺藩的情况也是一样,这些人倒是未必追求太多的知行,只要能不让他们改信,他们什么都愿意。” 符筠生考虑了一会,回复道:“本号对信不信夷教倒是不在乎,但按阁下的意思,其实本号可以从九州那边找人,相信九州那边日本夷教徒更多一些,找起来也更方便。” 小松为西挤眉弄眼道:“可我们这边知根知底,更加安全一些,九州那边,说不好听的,谁知道是真信徒,还是前关白家的余孽,或者干脆是幕府派出的探子。” 符筠生摆摆手:“不管是真信徒,还是假信徒,亦或是幕府的探子,只要他们跟我们出海,一切都无所谓了,难不成,大海茫茫,他们还能逃回来举报了不成嘛。” 小松为西无言以对,只好呵呵道:“话虽如此,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符筠生见抑的已经到位了,便改抑为扬道:“阁下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样吧,我不管贵藩和加贺藩为本号找的是什么人,只要求给本号凑足了二百名勇毅之士即可。” 小松为西这才把心放下了:“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小松为西随即追问道:“二百浪士及家庭其实也不少了,我得花些时间,就不知道,符老板您给我多少时间去找了?” 符筠生回答道:“我下一次来隐岐,至少要带走五十人,剩余的,请在夏天之前帮我找齐了。” 现在淮甲三号是一个月跑一次隐岐,频率与淮甲五号跑荻藩是一致的。 “时间有些紧张了。”就算小松为西现在就从隐岐返回松江藩汇报,松江藩高层也立刻做出了同意的决定,可要说服那些中下级武者家庭骨肉分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小松为西提出一个反建议来。“两个月,两个月里我给你们找八十个浪士来,然后剩余的,在夏天结束前找齐了。” beqege.cc 符筠生接受了前者,但否定了后者:“两个月找八十个,这个可以接收,但夏天之前,和夏天结束之前不是一回事,却是不成的。” 小松带刀只好争取道:“夏天之前,实在太仓促了,这样吧,七月结束之前,我保证找齐剩余浪士。” 符筠生算计了一会,同意道:“可以······” 563.宁锦之战 天启七年四月十八日,出征的后金军回到沈阳,此时阿巴海已经获悉明军开始再造宁锦防线的消息,决定立即出兵宁、锦,打破袁崇焕的计划。 五月初六,后金兵自沈阳出发,此次出兵是皇太极登上汗位以来第一次御驾亲征,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硕托、阿巴泰、杜度、德格类、济尔哈郎、阿济格、岳托、萨哈连、豪格等后金亲贵悉数跟随,八旗的八个旗主中也只有正白旗旗主多铎----多铎应该是因为年纪太小,当时只有14岁----没有出征,其他七位旗主悉数出征。 由此可以说,后金方面在此役中是投入了绝对主力的。 由于民科军事专家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已经用和谈的手段拖住了后金方面,且认为以邻为壑的手段让侵朝的后金军疲惫不堪了,因此辽西明军对后金军的进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警觉,结果在后金军的快速推进下,宁远方向的警戒哨根本来不及向后方报告警讯,便被后金军的前哨部队消灭殆尽了。 五月十一日,皇太极率领两黄旗和两白旗,开始进攻大凌河城。 因为前哨没来得及发出警告就全军覆没了,这就导致了后金军已经出现在大小凌河等城不远了,才被两城明军所发现,于是,大小凌河等地的明军当即就慌了神。 是的,大小凌河城目前都在建筑当中,根本就没有建成,根本不足以据守,无奈之下,两地明军只好丢下尚在建设中的城池及大量粮秣物资,杀开脚丫子向已经完成城池建设的锦州逃去,后金军便在后方好整以暇的一路追杀,将明军逃亡之路变成了一条充满尸骨的“血路”,明军一路上遗尸累累,惨不忍睹。 然而,当大小凌河的修城明军好不容易跑到了锦州城下,锦州守军却避而不纳,当然,锦州守军是有道理的,谁知道这些溃兵当中有没有后金军的夺城敢死队和内应啊,放他们进来,一旦后金军攻城时里应外合怎么办,却是不能为了救这些溃军而搭上了整个锦州的军民。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溃军中没有隐藏后金军、也没人当后金军的内应,明明后金军可以一个猛子全部消灭这些早已经晕头转向的溃军的,为什么会如猫戏老鼠一般,不立刻痛下死手呢?其中有没有利用锦州收拢败军的机会,趁机发起进攻的打算呢?总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为了锦州城内的军民,守军只能对同侪见死不救了。 锦州守军的理由完全可以摆上台面,但可怜大小凌河的明军,好不容易从一路追杀中脱身,却没办法彻底的安全,无可奈何之下,就只能越过锦州继续往南跑,但已经精疲力尽的他们又怎么可能跑过骑着马的后金军呢? 最终,这些好不容易从大小凌河城逃出来的明军,被另一路直扑锦州的后金军杀的片甲不留,成为了阵亡数据中的可悲一员。 在大小凌河城失陷,守军被屠戮的时候,莽古尔泰则率领正蓝旗,攻下了右屯。 右屯的情况也是一样,城池并未修复,所以,守军也只能选择仓皇后撤,但一样被后金军消灭在了后撤的路上。 随即,后金军主力便合围了锦州。 五月十二日,锦州之战正式打响。 “诘旦(十二日早晨),建州兵分两路,抬拽车梯挨牌,马步更番进攻西北二隅,率教、左辅、朱梅力御之,炮火矢石,交下如雨。自辰时(7-9点)至戌(19-21点),积尸满城下。至夜,乃退兵,五里西南下营。” 赵率教部的奋战让后金方面意识到锦州不是轻易就可以攻克的,因此,阿巴海便一方面想办法从后方调兵,另一方面又使出了“议和”这一缓兵之计。 吞噬小说网 五月十五日,阿巴海派出使者,试图与锦州监军太监纪用联系,后金方面的使者来回往返了三次,纪用这才派了个使者来,说可以谈谈,但是后金这边必须派个使者过去。 阿巴海马上同意,就派了绥占和刘兴治,去锦州城里谈判。 然而,纪用对后金这边使的也是缓兵之计,所以,绥占和刘兴治到了锦州城下,却吃了闭门羹,不得不无功而返,这就让阿巴海在他那群各怀鬼胎的兄弟旗主面前折了颜面,让阿巴海愤怒异常,只是后方援兵未到,阿巴海无法继续强攻锦州,所以只能暂时隐忍。 正好,第二天,纪用派人来了,说昨天绥占和刘兴治来的太晚了,乌漆嘛黑的,守军是怕后金军趁机夺城,所以才不肯放人进城的,还是今天白天来谈吧。 阿巴海虽然已经意识到纪用这边也是在拖延时间,但他还没准备好攻城,所以,便再次派了绥占和刘兴治去锦州,一方面是想通过讹诈多少获取些什么,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两人趁机窥探锦州城防。 但这回绥占和刘兴治还是没能进了锦州,见到纪用,是的,不但没能进城,还被赵率教在城头骂了一顿“矢石岂有眼乎?总之听天意也。尔等若退兵,我国自有赏赍”,所以,绥占和刘兴治不得不继续灰溜溜的滚回去了。 得到绥占、刘兴治两人的回报,阿巴海怒极而笑,于是干脆与赵率教打起了口水仗,试图激怒赵率教,让赵率教出城与后金军野战。 而在对赵率教采取激将法的同时,后金军还采取了围点打援的战术,试图围歼明军援军,籍此动摇守军守城意志,至不济,也能耗尽守军的粮食,最终迫使守军采取主动突围的战术。 当然,要实现围点打援,首先得长期围困锦州,这就需要后金方面有足够的物资供应。 说起来,物资方面,后金其实是不能与明军相提并论的,但怎奈何,后金刚刚从大小凌河城和右屯缴获了大量筑城明军自用的粮草,正吃的美滋滋的,根本就不消耗后金自身的国力,而原本有能力牵制后金军的,朝鲜和东江镇又刚刚被胖揍一顿,损失很大,现而今根本没有力量再次出兵后金腹背,威胁后金后路呢······ 564.宁锦之战(2) 就在阿巴海开始与赵率教打口水仗那天,后金方面截获了民科军事专家送往锦州的一封书信。 信里是这么写的:“袁崇焕顿首,纪老先生大人:诸申之奴兵,竟敢围困大人於城中。我水兵六七万,已至山海关、蓟州、宣府兵亦至,前屯卫、沙河所、中后所兵,俱至宁远。各处蒙古兵,俱至台楼山,我兵今将起行,料诸申末日已到。恐大人忧虑,军士惶恐,遂先遣人往。至谓诸申兵能否侵临城下,今我火炮齐全,尔手下兵马甚多,足能守锦州城,彼安可得逞。尔若遣使来,须亲书之,我熟诸尔之文笔等语。” 这封信目的明显就是为了稳定锦州军心,告诉锦州守军,我们的援军马上到了,你们再坚持一会儿,到时候内外夹击,敌人的末日就要到了。 如果这封信被皇太极截获,那么也可以对后金方面进行恫吓,让后金军慎重考虑是否有必要在锦州城下展开孤注一掷的大规模决战。 民科军事专家大概是看演义看多了,以为自己一封书信就可以喝退百万敌军,不过很可惜,后金向来不是厦大毕业的,努尔哈赤是,阿巴海也是,民科军事专家的这一招对后金来说毫无作用,人家等的就是明朝的援军,等的就是围点打援的机会,既然眼下据说六七万大军配合数万蒙古兵就要驰援过来了,那么正好,就在锦州进行决战吧! 但问题是,这封信的内容没一句话是真的,民科军事专家和他麾下的辽东将门畏敌如虎,又如何敢大举与后金进行决定性的大规模野*战呢? 只是一点增援不派也是不行的,否则就没办法像明廷交代了。 于是出于糊弄明廷的目的,民科军事专家便派出了几波所谓的援军。 第一波:方募死士二百人,令其直冲夷营,如杨素用寡法,今已深入,未卜存亡。 两百敢死队想解锦州之围?这是两百自爆炸弹人吗?简直可笑! 第二波:又募川浙死卒带铳炮夜袭其营。 死卒募了多少人?效果呢? 第三波:又令傅以昭舟师东出而抄其后。 水师抄袭敌军后路,听起来像一回事,但水师是深入了辽河,还是深入了大小凌河?是在那摇旗呐喊了,还是真的上陆攻击后金军的运输队了?有没有战果啊?陆师都打不过后金军,水军能干挺对方吗? 第四波:且令王喇嘛谕虎酋领赏夷,使贵英恰率拱兔、乃蛮各家从北入援,无所不用其力。 2kxiaoshuo.com 让蒙古人助战?蒙古人会为大明火中取栗吗?就算能,时间来得及吗?时间来得及,蒙古人又有多少战力,能牵制多少后金军呢? 因此除了第一波出击后生死未卜的200死士是实打实的出击了,其余全部都是敷衍文章,可光凭200人能在数万人的敌军面前敢什么?换成人人都是高达还差不多是回事。 或许是怕被人看穿虚实,攻讦自己敷衍了事,所以民科军事专家很快又搞了第五波援兵:适内臣孙茂霖、总兵满桂统关兵一万到,亦非当夷者,今于万中选二千,关外选二千,共四千,为奇兵,令尤世禄、祖大寿督兵抄道而东阑出敌后击之,此行决一死战,或可得志。 可满桂却在后来对此描述道:“臣于五月十一日闻敌兵已至闾阳,即带领标下并马步军三营官丁星驰出关策应,随接抚臣袁崇焕二次手书,初令臣守前屯,再令臣守中前所。臣所收敛中前所军民并安插官兵已定,随闻敌围报急,于十四日到宁,时蒙兵部札副,奉旨令臣驻札前屯。臣以救援为急,不敢退回,抚臣面云彼兵数万,我兵万余,寡不敌众,只在相机解围······” 两相对照,结论已经呼之欲出了,一万人是寡不敌众,四千人是或可得志,什么逻辑? 既然逻辑不通,而锦州又不能不救----出兵锦州,修锦州城都是民科军事专家的主张,出了事,救不了,那责任就是民科军事专家的----所以,在锦州被围15天后,民科军事专家憋出来了一个主意。 于是,这位民科军事专家首先做了个自我检讨:“奴子妄心骄气,何所不逞?我欲合西虏而厚其与,彼即攻西虏而伐我之交;我藉鲜为牵,彼即攻鲜而空我之据;我藉款愚之乘间亟修凌、锦、中左以扼其咽,彼则分犯鲜之兵而挠我之筑。著著皆狠而著著不后。” 这不,民科军事专家想联合蒙古人,但后金方面就攻打蒙古而破坏了蒙古和明朝的交情;想借朝鲜作为牵制后金的一颗棋子,后金就马上攻打朝鲜来削弱大明的盟友,斩断大明的臂膀;想趁着议和来愚弄后金,趁这个间隙修筑大凌河、锦州、中左所三城来扼制其咽喉,后金就分了一部分攻打朝鲜的兵来骚扰我筑城;所以,不是民科军事专家无能,实在是后金太聪明了,事事洞察了民科军事专家的用意,让民科军事专家的图谋化为泡影。 可光承认错误并不能解决眼下锦州被围的困境,所以,接下来这位民科军事专家指出了堡垒推进战略本身存在的弊端:“若锦失,奴又必以困锦之兵困宁与中右,一路乘胜而下,即及关门,彼时罄天下之力与之争于关前,何如及今与之决于宁锦?”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道理,然而,这个堡垒推进战术不是民科军事专家鼓捣孙承宗搞出来的吗?现在算是发现问题了?好,发现问题也好,可怎么又提出立刻与后金决战了?还胡说什么在宁锦决战比在山海关决战好的混账建议,要么是真的不懂拉长敌方补给线的兵家常识要么就是彻彻底底的居心叵测了。 但对于民科军事专家来说,他已经把矛盾上交了,若是朝廷不批准进行决战,那他也可以顺理成章的不出兵救援锦州了----这就等于把锅甩给了明廷,真真是空前绝后的甩锅高手----如果明廷同意决战,那以他的资历是不可能出任最高指挥官的,自然也就不用为更大的失败负责任了······ 565.打发回老家 不过,民科军事专家其实没有想到,由于赵率教等人坚守不降,他对明廷的敷衍了事,对锦州的见死不救,反而让阿巴海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彼时,后金以军事手段攻击锦州,结果却不能轻易攻克;以政治手段议和,结果赵率教和纪用却虚与委蛇;想诱使锦州守军突围,结果锦州守军死也不挪屁股;想伏击宁远援军,民科军事专家根本就不敢救援。 也就是说,阿巴海的图谋全部落空了,这就让刚刚上位,下面一群人都不服的阿巴海有些坐立不宁了,不得已,阿巴海只好改变思路,正所谓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既然宁远的明军不来救援锦州,锦州守军也不敢轻易突围,那后金就只能主动去进攻宁远了。 天启七年五月二十七日,也就是民科军事专家向北京甩锅的第二天,后金军开始分兵了。 其中一路偏师,继续留守锦州城外,挖掘干壕,包围锦州城,籍此防止锦州守军在关键时候突围,并攻击主力部队的后方。 主力部队则由阿巴海亲自率领,开赴宁远。 五月二十八日,后金兵抵达宁远,民科军事专家仍然是老办法,“凭坚城以用大炮”,想堵门死守,但这次似乎老办法遇到了新问题,宁远城内的人马太多了,光军队就有三万五千人,连民壮不下十万人,城墙上根本站不下,不得已,民科军事专家只得打开向海的东门,派战车营和骑兵出城列队,整整齐齐的队列一直延伸到海边,看起来颇有一番声势。 可后金根本不惧出城作战的明军,阿巴海便明白无误的跟左右说道:“昔皇考太祖攻宁远,不克;今我攻锦州,又未克。似此野战之兵,尚不能胜,其何以张我国威耶!” 言毕,阿巴海亲率贝勒阿济格与诸将、侍卫、护军等向明军冲阵,明军车阵先垮,随后双方骑兵展开对决,战斗从早晨进行到了中午,在满桂和尤世威等两位总兵的带领下,明兵死战不退,后金军伤亡“重大”。 此时,民科军事专家亲临城堞指挥,“凭堞大呼”,并命人从城上发红夷大炮攻打,以至于“后金兵横尸城外,尸填濠堑,后金贝勒济尔哈朗、大贝勒代善第三子萨哈廉和第四子瓦克达俱受重伤”,至午,“奴以其三员骁将受伤,退兵,至双树堡驻营”。 然而诡异的是,明军这边除了满桂和尤世威身负数创以外,辽东将门出身的将军,各个都是毫发无损,而“被受伤”的济尔哈朗等人却没有一点受伤的意识,继续在骑在马上指挥打仗,真正是吹牛不上税啊。 更妙的是,战后民科军事专家上《锦州报捷疏》言称“大战三次三捷,小战二十五日,无日不战”,可战后统计战果,如同宁远一样,斩获后金兵的首级仍然只有两三百而已。 民科军事专家对此辩称是因为后金有“焚烧自方尸体的惯例”,天知道后金兵是如何做到在几万明军和红夷大炮的鼻子下面,把双方上万具搅在一堆的尸体辨认分开,然后从容不迫一具具摆上柴火堆,再花上一两天时间烧掉的。 其实穿帮的还有明军的伤亡数字,击伤后金诸多将领的空前大战后,领饷的兵员却没减少多少,怎么也凑不出“大战三、小战二十五”应有的数千乃至数万的伤亡人数,乃至于真正惨烈的笊篱山之战也就只“伤亡60余人”。 吞噬小说网 是的,被几万后金军团团围住、明军两员主将都受伤的激战,总共只损失了60多人就冲出来了,明军即便不算高达也是兰博,可这等强兵怎么就没把后金军给消灭或者击败呢? 莫不是,后金军都驾驶着歼星舰来了的? 而就在宁锦大战“如火如荼”之际,毛文龙正带着他的那些如同乞丐的东江兵深入后金老巢赫图阿拉一带大搞“三光政策”起来,而留守的后金军居然学起关宁明军,“据城不出”,任由东江兵大肆掳掠,那是不是说,毛文龙的兵还不止驾驶了歼星舰了? 但不管怎么说,在各种因素的累积下----譬如毛文龙的牵制,譬如天气逐渐炎热,后金军不适应,又譬如,出兵朝鲜的八旗兵在连场大战后的疲惫等等----阿巴海不得不颜面尽失的结束了对宁远和锦州的围攻,撤兵而去。 宁远保住了,锦州保住了,所以,明知道宁锦大捷灌注了九成九的水分,但为了激励军民斗志,明廷还是承认了所谓的胜利,但民科军事专家却是不能留了,所以天启帝给他加了一级官阶后,打发他回老家。 阉党中坚的兵部署部事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霍维华替他打抱不平,说什么“抚臣袁崇焕置身危疆,六载于兹,老母妻子委为孤注,劳苦功高,应照例荫录······袁崇焕一人止予衔一级······其何以示公而服边吏之心?乞皇上即以畀微臣之世荫,量加一级以还崇焕······俾得以正卿归里”。 可在天启帝看来,民科军事专家问题太多了----谎称用间,其意在谈款,欺君,当斩;派徐敷奏去挖毛文龙墙角,后又抗旨自行宽宥徐敷奏,当斩;在明确知道后金议和是假后,居然放后金使者方今钠等人回去,当斩;不发一兵一卒救援东江和朝鲜,隔岸观火,当斩;说好的战则一城援一城,真开打了,又改口说不能增援,又是欺君,当斩;宁锦之战一开打,就宣称“锦州必破”,动摇军心,当斩;说好的三城成,关外四百里金汤,结果还没开打,挂了俩城,托付不效,当斩;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所以哪怕是为了保证阉党在朝堂上的政治威信,不明着处置民科军事专家,但要想要为民科军事专家多求政治荣誉,没门! 因此,天启帝在霍维华的奏疏批示道:“袁崇焕谈款一节,所误不小,朕不加谴责,尚著叙赉分明,念久在危疆、姑使相准耳。恩典出自朝廷,霍维华何得移荫市德,好生不谙事体······” 就这样,民科军事专家被打发回老家了,然而错有错招,这却让他无意间与阉党达成了切割,从而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但这种结果,对于大明来说,却是一个更大的悲剧的开始······ 566.浪士队 “村山十兵卫!” “嗨!” “村山三郎五郎!” “嗨!” “大西左卫门······” 每个名字被点到之后,便有一名衣衫褴褛或衣着简朴的日本浪士出列鞠躬,同时应到。 等面前四十个名字都点完之后,李自奇通过翻译跟所有应募日本浪士说道:“从现在开始,各位就是福海号陡门江支店保卫团一员了!” 浪士和浪士的家人们都侧耳听着,就听李自奇继续道:“关于福海号,你们也许已经了解了,但也有人以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明商号而已,那么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福海号的主人,是大明的福王世子殿下,其身份相当于你们日本的国王、将军的,也就是说,如果你们在福海号雇佣期间表现良好,那么,你们将有机会成为世子殿下麾下的正式护卫。” 将军家的直臣?在场的日本人顿时精神一振,但此时李自奇的话还没有结束。 “在成为福海号正式一员之前,每人每天只有三顿供应,家属减半,但可以在福海号的工地上做工,来赚取口粮。”说到口粮,这些日本人在来图们江的航船上已经吃过几天了,当然,那个时候,所有日本人都只有一天两顿,且是一干一稀的,却没想,到了图们江后,待遇立刻不同了,这就让在场的日本人一下子感到了希望。“但是,有一说一,招募你们,是要你们拼命的,谁要是敢贪生怕死,那么本号也是留不得你们的!” 花山左京大进京雄听到这,心思一动,挺身而出道:“请阁下放心,我等都知道什么是忠诚,既然为阁下等雇募,就一定忠于阁下!” 听完转译的李自奇摆摆手:“不是要你们忠于我,是忠于福海号,忠于福王世子殿下!” 一众日本浪士及浪士家人齐声应道:“哈!” 李自奇便继续道:“在大明,不管你信的是佛,是道,还是泰西的神,只要你不打搅别人,危害本号及福王世子殿下的事业,一切都是允许的!” 几个信教的日本人虽然一早知道福海号的信仰宽容政策,但此时得到准音了,还是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在他们一愣神的期间,李自奇的话已经到了尾声:“现在,会使用火铳的出列。” 七个日本浪士走了出来,李自奇指着负责商栈火枪手的冯火根说道:“都跟着他走!” 这些个日本人便被纳入了火铳队,稍后会配发给他们轻型的射鹰铳,然后配合火铳队承担建成后的商馆的日常守备工作。 “剩下的有没有会弓箭的?” 两个日本浪士走了出来,李自奇命人拿来几张弓箭给他们尝试,但日本的丸木弓也好,重藤弓也罢,弓力都很弱,所以,操使惯了日本弓的两个日本弓箭手,再三尝试,最后也只能开五斗弓而已,真要面对后金和蒙古强弓手了,只怕是很难与之对射的,所以,李自奇只能命令其等归队。 两名日本弓箭手颇有些沮丧,对此,李自奇不为所动的问道:“会使用长刀的出列!” 剩下33名日本浪士中有26人走了出来,李自奇让人给他们准备了大致一样的木根充作木刀:“比试一下,武力最高的几个,暂时充当你们的头目!” 出身松江藩的17人中立刻有人回复道:“不用比了,佐藤君是我们中间武艺最强的!” 此人的话,引起了松江藩众人的附和:“是,我们都信服佐藤君的武艺!” 李自奇听完翻译后想了想,问其他没有说话的9人道:“你们服不服?” 另外9人中有人想出来挑战,却被身边人一把抓住了。 挑战者还有些不服,但身边人劝道:“打赢了,松江藩的人也不会服从你的。” 饭团看书 但这话让李自奇听到了,李自奇大喝道:“不服,谁敢不服,吃了福海的饭,就得听福海号的话,我说谁行,谁就行,要是有人敢顶着干,就给我滚出去!” 李自奇的表态让挑战者信心大增,于是抄起木棍就向佐藤发起了挑战:“在下,金泽大乘寺门前町野田次郎凉太,向阁下挑战!” 佐藤在同乡的助威下也捡起一根木棍高举过头:“在下,松江大原郡佐藤乡佐藤少内记信夫愿意迎战阁下!” 说话,两人摆开阵势,各自脚步移动了一会,然后大吼一声,同时前冲,然后电光火石间交手了两下,随即,野田凉太一记捅到了佐藤的腹部,而佐藤信夫也一棍劈倒了野田的肩上,两人看起来两败俱伤。 李自奇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告知野田道:“运气不错,骨头没有碎,只是外伤,稍后我给你一点跌打酒,涂几天就好!” 野田却问道:“阁下,谁胜谁负了!” 李自奇起身宣布道:“野田胜利,所以他会是二十五人长!” 松江藩出身的众浪士一阵喧哗,但捂着肚子爬起来的佐藤却道:“的确是他先捅到我肚子的,若是太刀的话,只要他一扭,就可以割断我的肠子,让我没了力气。” 李自奇补充道:“就算你还有气力,也不过是断了对方一支手臂而已,要不了对方的命的。” 佐藤躬身道:“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李自奇却笑道:“其实,单兵才要绝对的武勇,指挥嘛,却不一定要看这些。” 佐藤若有所思,却见李自奇宣布道:“佐藤,五人长,还有人愿意自己出来争取五人长的资格吗?” 这下松江藩和不是松江藩出身的浪士中都有人出列争取,李自奇正准备让他们捉对厮杀,以决出胜者来,却见刚刚说话的花山左京大进京雄出列言道:“阁下,武艺,我不是很好,但我会写大明文字,我希望可以不进入太刀队!” 李自奇一愣,发问道:“你原先是干什么的!” 花山指了指脖子上的十字架,回应道:“我原先是鸟取藩的一名佑笔,负责处理文牍的。” 李自奇想了想:“既然如此,你且作为日士组与我的联络人,跟着冯通译,希望你尽快学会大明官话,方便沟通······” 567.浪士队(2) 剔除了花山,太刀队便只剩下了25人,只能编成5个5人分队,如此一来,野田势必也要兼领一队才好,于是乎,能授予众人的五人长的位置,就只剩下了三个,竞争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有些白热化了。 “好,现在愿意挑战的出列。”随着翻译的话音落地,自持还算武勇的11个日本人走了出来,一见人数不少,李自奇临时改变了原本让日本人两两对战的设想。“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江上五郎次郎彦根。” “好,江上出列,”江上彦根奉命走到沙地中间,李自奇说明了挑战规则。“现在江上是擂主,等一会想要获得五人长的,就来挑战江上,打倒了江上,你就是擂主,而所有擂主只要击败了另外四个人,便可以获取五人长的职务,三个五人长的职位都被人领走了,挑战结束。”这么搞,就是不准有人落在后面捡守擂者体力消耗过大的便宜,逼着他们只能及早的挑战。“另外,挑战失败者,需要排到队伍,待其他人挑战结束后,再重新上前挑战擂主。” 翻译似乎有些二把刀,所以说的不明不白的,让在场的日本人有些不能理解,当然,也有可能是翻译当初学的是九州方言,与现场众人惯用的山阴方言、北陆方言是有所有区别的,这才让现场的日本人半懂不懂。 最终,还是花山京雄想办法用书面的方式与李自奇本人进行了沟通,等彻底弄明白了李自奇的用意,这位新鲜出炉的联络官立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让现场所有日本人都搞清楚了李自奇制定的游戏规则。 已经站在场上的江上当然别无选择,剩下10名挑战者却动了一番心思后才有人率先踏前一步,对江上发起了挑战,不过可惜的是,挑战者虽然算计满满,却不是江上的对手,反而江上轻易就获得了首胜。 接下来的9名日本人变得更加的慎重起来,好半天后才有第二个人去挑战江上,依旧被江上迅速击败了;不过,江上虽然快刀斩乱麻的击败了两个对手,自身体力消耗也不少,身子微微有些发颤,气息也沉重了起来,所以立刻有人看出了便宜,抢着与之对战。 然而,谁也没想到,江上气息不稳其实是耍诈,所以,第三名挑战者虽然武艺比前两人要高了不少,但却因为心切,中了江上的圈套,被江上一招击败了。 在击败第三名挑战者时,江上彦根倒是真的花了不少气力和精力,但剩下的挑战者却再度犹豫起来,倒是给江上调吸、回力创造了时间机会,所以,等挑战者们回过神来,再发起挑战时,不出意外的,被江上用最后一点气力给打败了。 李自奇没想到自己一点名就点中了一名武技和心智都很高明的武者,便笑着走过来拍了拍江上彦根的肩膀:“好,好的很,你就是第二名五人长了,到一边去休息吧!” fantuantanshu.com 待到江上退到野田次郎凉太和佐藤少内记信夫身边后,李自奇转身指着尚未挑战的6个浪士中的1人说道:“接下来你来守擂,其他人继续挑战!” 这名日本浪士自然是想延续江上彦根的好运,顺利的一次性击败4名挑战者,然而在体力分配上出了问题,只守住了两擂,在面对第三位挑战者时不幸落败了。 而新的擂主也只守住了两擂,在面对已经休息过一段时间的第一轮第一名,也是第二轮第一名挑战者时,被对方轻松击败了,但新的擂主只一轮就被后来的挑战者掀翻了······ “你叫什么名字!”擂主不断的更替,最终第二个撑过四轮挑战的,还是出现了。 “在下,小笠原吉次郎惠三。” “小笠原惠三,好,你现在也是五人长了,且下去休息一下。” 小笠原也跑到野田那个小团体坐下了,此时,五人长的缺份就只剩下了一个,所以,竞争愈发激烈了,然而越是紧张,体力消耗越大,所以,两圈轮下来,居然再没有人能守住四擂的,最好的成绩也就散三擂而已。 李自奇想了想,叫停了比试,指着守住三擂的两个日本人说道:“你们之间互相比试一场。胜者,为最后一名五人长,另一人为五人长候补,等下一次补充日本士兵后,再安排任职!” 是的,按照最初计划,东北各处的商栈中会安排50名日本士兵,所以,到时候至少还会编成1个五人队,增加1名五人长的,所以根据资历,新来着武艺再高,也得先紧着第一批成员先上位。 “在下村上三法师信康!” “在下野口左卫门太郎!” 虽然两人都已经预定了五人长的位置,但先上任的是有资历优势的,所以,通名报姓后,两人当即凶狠的打斗起来,最终,村上技高一筹,获得了宝贵的胜利。 让胜者和失败者都去休息后,李自奇把没有参加太刀队的另外7名日本人叫了起来:“你们既然不是弓箭手、火铳手,也不是太刀手,那你们原来是干什么的?” 这七名日本人做了回报,其中一人是军奉行的属吏,负责战时物资调配的,李自奇只好让他去管武器和火药仓库;一个是军监的属吏,负责记录战功和监督士兵是不是怠慢松懈,开小差以及违反军令,李自奇便派他去做通译的副手,帮助通译监督倭兵的动静。 还有两人是所谓的使番众,也就是传令兵,目前李自奇这边用不上,便打发他们也去看了武器和火药仓库。 剩下的3人中的一个是阴阳师的学徒,负责亡魂超度和战事占卜的,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所以,只能先派他去管理浪士家属,有事了再安排他主持日本人的葬礼;最后2个是小幡持,也就是旗手,25人的倭兵太刀队可用不着什么旗手,所以,就只能让他们去箭楼充当瞭望哨,以替换下更宝贵的大明籍保卫团士兵······ 568.李自奇的警告 “目前,商栈保卫团一共有大明和日本士兵人,”完成了日本浪士的工作分配后,李自奇把保卫团的几个主要负责人都叫来过来,开了一个情况说明会。“火铳曲,目前一共有四十一人,其中倭兵七人;弓箭曲,目前一共十七人,未来准备再雇佣十到十五名善射的本地猎户;枪矛曲,目前一共十九人,短期内也不会再增加了;刀盾曲,目前三十人;还有就是浪士这边的太刀队,二十五人;辎重曲,目前十八人,其中七名倭兵。” “以上,就是陡门江这边全部的家当了,一共是一百五十人。”李自奇说道。“接下来除了还有最多十名倭兵和十到十五名本地猎户外,暂时不会再增加更多的人手了,这主要是基于粮食补给方面的考虑。” 没错,商栈这边还有小20个伙计呢,再加上100多名日本浪士的家人,整个商栈吃饭的嘴接近300张,物资供应方面的压力还是很大的,所以,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更大规模的增兵雇勇了。 “眼下,商栈这边有两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一个是建筑商栈,一个是开拓耕地。”当然,与本地海西女真的货物交换以及用货物雇募本地部族充当建筑劳动力的事也很重要,但这些事主要是商栈方面在负责,而不是保卫团的任务。“开拓耕地,抢种粮食的事情,将由日本浪士的家人先期负责,我们可以适当的派些人去协助,但主要力量不能顾此失彼。” 李自奇吩咐道:“火铳曲和刀盾曲负责参与商栈建设的劳动,弓箭曲和枪矛曲负责对同样参与劳动的本地部族实施监督,辎重曲除了负责看顾我们的仓库外,暂时还要协助商栈那边保管各种物资;日本太刀队,主要负责外围的警戒和巡视。” 李自奇随即在一张粗制地图上示意道:“枪矛曲和弓箭曲要注意,外松内紧,即不能让那些受雇佣的本地部族认为我们不信任他们,防着他们,也不能让事情真的失控了,稍后,你们两位曲长商量一下,看怎么搞比较合适。” 在座的各位曲长实际也是从路通标行里抽调过来的标师、护卫,因此原本与路通系统没有太多关系的李自奇用了一种比较温和的沟通方式,对此,几名曲长却不敢轻易拿大,毕竟李自奇有福王府舍人的身份,地位可比他们高了许多,所以,被点名的两名曲长立刻起身应道:“是,属下等会安排妥当的。” “另外,做事之余,我们还得加强了训练。”李自奇言道。“除了,曲长、棚长和倭兵以外,各曲弓手大多都是农夫,武技很差,真要遇上事,只怕是难以应对的,所以,为了我们自身的性命考虑,大家伙不要因为觉得干活很累、警戒很累,就想着过两天再练也行,这是要不得的,毕竟,这里是建虏的大后方,建虏及亲近建虏的部落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倒是淮甲一号却不会说来就来,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因此,关键还是靠我们自己。” 没错,火铳曲34名明人官兵中只有10人是一定的火枪射击基础的;弓箭曲的17人中,也只有11人是原本射过六斗以上猎弓的;枪矛曲的情况好一些,其中14人有枪术基础,内中更有5人还能组成小型枪阵;但刀盾曲除了曲长和棚长,就全部都是农夫了。 几位曲长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道:“明白,我们一定会敦促手下兵丁苦练的。” 话虽如此,但几名曲长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很显然,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压力。 李自奇却道:“我去济州之前,世子爷专程交代了两句话,第一,兵要练,要往累里练,要练的他们没时间,没气力想其他的事情,这样才不会闲出事来;第二,兵要体恤,所以,练归练,油水要补足了,一天三顿,顿顿干饭管饱,不说每顿吧,至少每天都要搞一些油腥给他们尝尝;如此,宽严相济,才不会出事!” 刀盾曲曲长郭彪见李自奇的话,告一段落,便探问道:“现在又要练兵又要帮着修筑商栈,却是没办法分身,是不是各曲可以搞轮换,譬如某个棚一旬上工,一旬训练呢?” 吞噬小说网 弓箭曲曲长于通也附和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是不是可以一半训练,一半负责监视本地部族劳工呢?然后,隔三差五的进行轮换!” 李自奇回应道:“可以,但一定不能出了疏漏!” 郭彪等人齐声应道:“绝不敢耽误了世子爷的大事!” 李自奇便让几人先回去了,但火铳曲曲长冯火根却留下来没走,李自奇便问他有什么事? 冯火根道:“舍人是知道的,我现在手下有七个倭兵,但刚刚试过了,说什么,他们都听不懂,这就没办法调度了,还得您把得把小邓配给我了。” 小邓就是通译邓平,但冯火根的问题不是特例,辎重曲那边还有一多半是倭兵呢,更不要说太刀队就更是全部由日本浪士所组成的,若是把通译给了火铳曲,其他部门怎么指挥呢? 所以,李自奇犹豫了一会,但考虑到有花山京雄这边应该可以通过笔头交流,便最终还是同意了:“可以让他跟你走,但你最好也学习一下常用的倭语,毕竟,小邓,我还有其他用处。” 冯火根笑了起来:“成,那我就跟小邓学两句鬼话。” 李自奇笑着继续道:“但现在他还不能跟你走!” 冯火根看到还坐在那里的野田,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那舍人,您可记得,用完了,让他过来!” 李自奇点点头,冯火根喜滋滋的走了,李自奇随即对野田说道:“野田凉太,不瞒你说,你们这些浪士,目前可能是营地里战斗力最强的士兵了,但希望你不要过于自傲了。” 李自奇用野田当太刀队队长,不单单是因为野田的武艺高强,更关键的是,朱由崧事先交代过,得让日本人内部自我牵制,所以,李自奇这才拿野田来制衡松江藩出身的大多数浪士。 “这是一片危险重重的陌生之地,单凭你们四十个日本人是没办法保护倍数妇孺的,你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商号的指令,这才有一线生机和光明未来可言,但凡有反客为主的念头,只能加速自我的灭亡。” 听完翻译后,野田眼中精光一闪,随即俯拜道:“福海号是我们现在的主家,主从身份既定,我们日本人是绝不会背弃主家的,请大人尽管放心······” 569.是商栈也是要塞 野田凉太说让李自奇放心,李自奇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呢,所以,他再度召集起太刀队的成员来,然后让野田、佐藤、江上、小笠原、村上等五名头目站了出来。 “现在,我们进行各队的队员的挑选。”李自奇如是说道。“野田,江上,你们依次出列,每人各挑一名手下。” 野田很聪明,通过刚刚与李自奇的对话,他一早明白了李自奇的担心,于是并没有挑选自己的同乡或熟人,而是选择了一名他看好的脱离了松江藩的浪士。 佐藤没有参与刚才的会议,自然也不知道李自奇已经交了底,所以,他还是按照同乡、友人的圈子,选择了一名同样是松江藩的脱藩武者,对此,野田注意到,李自奇并没有表露什么特别的表情,但野田却认定,李自奇已经在江上的名字下打了问号。 作为加贺藩平士家庭三子出身的江上也是聪明人,他很快就发现野田再偷看李自奇的表情,所以,犹豫了一下,也挑了一名武艺较好的山阴浪士;小笠原和村上则与江上一样,都选取了松江藩出身的浪士。 等所有人选完第一轮了,李自奇又让他们依次挑选了三轮,期间,野田凉太最终选择了一名非松江藩出身的浪士和四名松江藩出身的浪士,佐藤信夫则与野田凉太的选择完全掉了一个头,但他之所以最终还选了一个非松江藩出身的,主要是因为前面几轮中松江藩出身的浪士都已经被选逛了的缘故,并非是他到最后有了某种领悟。 而江上彦根则选择了2名非松江藩出身的浪士和2名松江藩出身的浪士,小笠原惠三与佐藤信夫的选择完全相同,也是因为出自松江藩和山阴地区的浪士被选完了,才不得已选了一名北陆出身的浪士;至于村上信康这边的选择则是两名来自松江藩和山阴地区的浪士,和两名非松江藩及非山野地区的浪士,不过,他之所以是这样的选择结果,是因为李自奇中间横插一杠,把曾经与他竞争五人长的野口太郎硬塞给他的缘故,否则,他也一样会想方设法选择三名松江和山阴地方出身的浪士的。 几名太刀队的头目选择完毕后,李自奇对他们言道:“现在由邓统一带你们去领取武具,安排任务,今天就开始执勤巡逻吧。” 邓平领着日本人离开了,李自奇背着手在原地想了回,便快步的来到原先的临时商栈找商栈负责人罗振声沟通:“罗掌柜,这几日,过来提供劳力的本地部族络绎不绝,整个营地除开保卫团的弓手、家眷和商栈的伙计,怕是已经有三百多帮工了,你预计,大约还有多久才能把商栈建好了。” 对于李自奇,罗振声一直以为对方是自己头上的太上皇、监军,所以很不见待,但问题是李自奇是王府舍人,名义地位是与谢友青齐平(其实略高,因为谢友青是世子府舍人,李自奇是王府舍人)的,所以他不好明白无误的甩脸色给对方看,因此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只怕是还需要三两个月才行。” 图们江一线也好,绥芬河一线也罢,亦或是黑龙江流域和虾夷地的商栈,都是用的一张棱堡建筑图纸,无非是因地制宜,根据地形略有变形和缩减罢了;其基本设计是一个六边型的围墙,然后在围墙外布置大小的棱角、挖掘水壕,以缩小进攻者的进攻幅面,方便守卫者以尽可能少的兵力进行守备。 此外,考虑到进攻者可能运来攻城火炮(口径不会很大),所以围墙采取复合结构,最外层是原木整根的插入土中,然后在大约2~2.2米的位置上削成尖锐的垛状;而在外墙的内部,再用横木作为加强筋加固;然后隔着大约1米的距离----保证一跨跨不过去----设立一道一模一样的内墙;再在内外墙内填充泥沙,最后夯实了。 而这道夯土层的高度保证在1.5米左右,籍此保证弓箭手和火铳手能站着或半跪着对外射击。 吞噬小说网 内墙出也削出类似的尖锐垛口,但也有部分垛口的位置流出方便弓箭手和火铳手进出的通道;而在内墙内侧沿着墙壁设置仓库、马厩和人员住所,这些建筑的高度都只有1.5米,以方便枪矛手等顶,然后站在建筑顶部格杀冲入内外墙之间的敌人及作为弓箭手和火铳手的第二道防线;至于高度不够的内层建筑则向地下去找空间,如此,不但减少了建材的使用,也更容易取暖。 最后商栈的中央是一座高达15米左右的箭楼,这既是瞭望哨,也是警报台,还是最后据守的屏障;在箭楼最下层则是一口水井,以便被封锁包围后的取水;而商栈内的其余空地,一方面可以作为日后扩建的余地,另一方面也可能种些应急食物和菜蔬。 所以,不说夯土花费的时间,光是各种木材就要花费巨大的人力去采集、运输,区区几百人工----而且还不是一开始就有那么多人工的----想要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 “舍人是担心建奴这边会突然杀出吗?”罗振声用一种淡到无法察觉的嘲讽口吻说道。“其实,不必那么紧张,大掌柜不是传来消息了嘛,建虏在宁锦铩羽而归,多半时候要整修一段时间,才能动弹的,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修筑商栈。” 李自奇当然能听得出罗振声的嘲讽,但他不愿意跟罗振声闹得太僵了,所以,只是说道:“若是绥芬河那边,倒也不惧,毕竟各种建虏足够远了,但陡门江可是距离建虏腹地颇近,海西女真的几个大部又一早被建虏征服了,我们还是要谨慎一点为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罗振声考虑了一会,问道:“舍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日夜赶工!” “日夜赶工?”罗振声品砸道。“也就是说要加大犒赏来利诱本地部族喽?可这花销就大了。” “其实也会多多少!”李自奇言道。“本地女真人吃苦耐劳,只要伙食跟得上,最后再多给一点商货,也就能打发了。” 罗振声眼珠转了转,笑道:“只要舍人能跟大掌柜把擂台打下来,我是没有意见的。” 李自奇心中一阵腻味,但最终说道:“成,我跟谢舍人写信吧·······” 570.短火铳 纱帐在凉亭里展开着,里面了一张大大的婴儿床,这张大大的婴儿床上,躺着朱由崧的嫡长子朱慈焈、庶长女娇娇、庶次女英娘、庶次子虎儿、庶三子琯儿等五个小孩子,一个个或缩头缩脑,或摊着大字,在那呼呼大睡着。 朱由崧伸手在几个孩子的小脸上依次摸着,手中细腻的感触,让他脸上充满了温馨和喜乐。 且等朱由崧逗弄完儿子,他走到亭子的一边,那边放着一张长案,长案上摆放着三种形制古怪的短火铳;朱由崧拿起一把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摇摇头,显然是觉得太重了。 这把很重的短火铳由四个八寸(27.2cm)----朱由崧对明代有营造尺(32cm)、量地尺(32.7cm)、裁衣尺(34cm)、木工尺(31.1cm)、鲁班尺(46cm)等五种不同规格的长度衡量单位一向是非常不满意的,认为太混乱了,所以便在自家名下工场里统一以裁衣尺为长度计量标准,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初步实现了零部件生产标准化----长的枪管和一个包括燧发装置的手柄组成,是的,这是一把转管手枪。 朱由崧之所以不采取装轮设计,而是选择转管这种笨办法,也是被逼的,这是因为眼下他能保证的机械加工精度很低,根本就不能保证转轮与枪管之间的游隙精度,要么会造成转轮无法顺利旋转----这还好办,用手镗平锉去转轮上一部分金属即可----要么就会在转轮与枪管之间形成较大的缝隙,不但影响击发后,子弹在枪膛里的轨迹,引发炸膛危险,而且还会导致火药泄露,缩减子弹射程以及烫伤射手的手指。 但正是因为没办法设计转轮模式,再加上为了保证在使用黑火药作为击发药时的子弹威力,而采用了四分(13.6mm)的大口径设计----其实并不算大口径,因为当时长火铳的口径动辄超过17mm----所以带弹后的总体重量就超过了六斤,不说射击时巨大的后坐力会不会导致手腕骨折,就是日常携带也不方便。 xiaoshuting.cc 所以,朱由崧掂量之后,就弃之不顾了。 随即,朱由崧又拿起了第二支短火铳,这第二支短火铳其他方面跟第一支短火铳一模一样,就是取消了一根枪管,采用三管旋转的模式,这就跟现在大明军队中使用的三眼铳有些相似了,不,这种短火铳其实更像是旋机翼虎铳的短管形势。 重量也从原来的6斤多降低到了4斤出头,可用性明显是增加了不少,但问题是,击发次数是三次----敌我都非常清楚这种火铳的射击次数----没办法维持更长时间的火力压制。 于是,朱由崧又拿起了第三把火铳进行对比。 第三把火铳与第一把火铳类似,都是四根枪管,但枪管长度从八寸缩短为了六寸(20.4cm),因此重量也从6斤多降低到了5斤上下,火力比第二把火铳持久一些----主要是会出乎敌人的预料----但射程和同等情况下的弹药威力不如第一和第二把短火铳。 朱由崧放下手中的两支短火铳,然后拿起测试报告看了看,随即陷入了思索当中。 这三种短火铳其实都没有拉制膛线,所以,射击精度都非常有限,如此一来,较远的射程其实毫无必要,反倒是重量和后坐力才是朱由崧真正要重视的问题。 因此,朱由崧很快做出批示,然后冲着站在凉亭外的俞义一招手,俞义立刻将蚊帐扯开一条缝,朱由崧伸手将批示递给俞义,然后在俞义放下蚊帐的时候,交代道:“通知兵械场那边,先生产五十把三号铳,然后分给小琉球和福海号,让他们在实战上测试一下,另外,再让兵械场这边把三号铳的枪管管径缩小一些,现在三号铳还是太重了。” 俞义正要领命而去,朱由崧叫住他:“昨日,我跟金泰商量了,准备把部分用来监控内部的谛听单列出来,我将其命名为见微,你准备一下,今后金泰主要负责见微,谛听在洛阳这边就由你全权主持。” 朱由崧的话里说了两个要点,第一个是兵械场,不过所谓兵械场,其实就是福王府冶铁场名下的机加工作坊,当然,洛阳这边的兵械场主要负责的是兵械和朱由崧要求的设备及设备零件的研制,真正大规模生产,会移交给正在建设中的福鑫号小琉球工场。 朱由崧话里的第二要点自然就是关于那个用来监察内部的见微了。 事实上,从谛听成立的第一天起,其就负责对内监控的任务,但朱由崧现在之所以要把见微从谛听中独立出来,建立专门内部监察机构主要原因有以下三点。 首先,眼下福王府的摊子越来越大了,其中海外部分更是从黑龙江一直延伸到了小琉球,如此一来,就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了,必须专人管专事; 其次,谛听也随之福王府事业的发展膨胀成一个不亚于锦衣卫的机构了,自然不能再让谛听一支独大了,需要有一个分权制衡的单位,才好让朱由崧这个上位者放心----其实朱由崧让李谙管着经费,就已经一定程度上牵制金泰了,但这还不够,朱由崧要彻底将这种互相制约正式化,机构化了; 最后,让金泰负责内部监督,而将谛听交给俞义这一辈,也是提早进行新老交替,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加腥风血雨的崇祯时代----按照朱由崧的设想,未来赵山或要承接李谙负责的王府财政,俞义负责谛听,万世或钱禄中的一个负责见微,另一个则负责福王京邸,至于李谙依旧负责王府人事调度,是福王世子府明面代表,而金泰一方面作为李谙的副手存在,另一方面也统管谛听和见微,直接向朱由崧负责,是福王世子府暗面代表。 俞义按捺住心头的喜悦,跪谢道:“奴婢一定不负世子爷的信重!” 朱由崧伸手在嘴上一比:“轻一点,别吵醒了驹儿他们!” 俞义表情一肃,立刻听从朱由崧的指示,小心翼翼的扭头退下,期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571.要就地还钱 隔开几天,俞义向朱由崧报告道:“世子爷,淮安送来福海号的报告。” 正在向密堂生徒上课的朱由崧并没有立刻听取俞义的报告,坚持教学完成了,并安排好了生徒的堂上作业,这才出了教室向俞义训斥道:“很急吗?非要上课的时候报告。” 俞义端了一碗早就准备好的冰糖莲子绿豆汤递给朱由崧,同时讪笑道:“奴婢这两天乐晕头了,所以有些没轻没重的,还请世子爷原谅奴婢一回吧,奴婢会尽快调整好心态的。” 朱由崧接过汤碗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你心里明白就好,说吧,福海号有什么报告!” 谢友青现在常驻济州岛了,彻底算是方面大员了,但这么一来福海号就成了独立的二级机构,所有报告不能再由谢友青直接报告给朱由崧了,而是需要坐镇淮安的万世利用谛听系统的渠道向朱由崧呈报,其中利弊对谢友青来说固然是很难说清楚的,但再他难权衡,也阻止不了谛听系统的权力进一步扩大。 “福海号报告了两件事情,第一,虾夷地找到了,而且还建了一个临时的商栈,谢舍人这边希望明年也能将虾夷地商栈扩充为正式的商栈。”虾夷地商栈的位置大约在另一时空的石狩湾,正好紧邻着虾夷地最大的一片平原地带,位置显然要比松前家在虾夷地西南方向的几个商馆要好的太少,至少松前家暂时是不可发现福海号已经在虾夷地插上一脚了。“另外,福海号的探查船还发现,在苦兀(库页岛)东北部有地热温泉,或可以部分移民,以为黑龙江各处商栈的后盾。” 朱由崧眉头一皱,他当然知道萨哈林岛东北部奥哈地区比较合适移民,但问题是,他没有必要把力量太过分散了,所以他便言道:“福海号今年建设了陡门江、绥芬河、黑龙江的三口商栈,明年要沿着上述三条河向内陆扩展,还要在虾夷地建设永久商栈,福海号有这么多人力、物力吗?有这么多船支应吗?” 按照朱由崧的计划,明年福海号要在黑龙江方向,于另一时空阿穆尔河畔的共青城及伯力的位置上再建设两个永久性商栈,而在绥芬河一线,则会深入到另一时空双城子的位置上再设立一个永久性的商栈,若是再加上作为日本出羽和陆奥地区的商货走私中心的虾夷地商栈的建设,福海号要在北方短暂的夏季保证4个永久性商栈的建设,运输及人力方面的压力已经非常沉重了,实在没有百上加斤的必要的。 tsxsw.la 这不,为了给福海号减负,朱由崧甚至还否决了在另一时空珲春的位置设立图们江方向的二号商栈计划了,这一点谢友青也不是不清楚的,现在却又把苦兀计划拿出来上报,内中就有些令人玩味了的地方了。 俞义跟谢友青没什么交情,自然也不会替谢友青解释太多,所以只是分析道:“谢舍人是不是担心向小琉球的运输压力,而云梯关这边据说都是造的沙船!” 朱由崧摆摆手:“老闸船也是龙骨船,所以,云梯关那边实际也是两种船型都能造的。” 说到这,朱由崧眼眉一挑:“是不是泉州、漳州等地的船只采购出了问题了?” 俞义立刻应道:“奴婢这就去查!” 朱由崧没有立刻批准,而是静心思索了起来,在他看来,谢友青所作的,更多的像是与河口庄那边争夺人力资源,某种意义上也是与王乾展开的人事斗争。 朱由崧不禁感叹起来,真是派中无派、千奇百怪啊! 想到这,朱由崧突然问道:“李国助、郑芝龙都说要给我们拉移民的,对此,福海号有没有具体的报告?” 俞义立刻回应道:“这正是福海号报告的第二件事!” 朱由崧一愣:“原来开拓苦兀岛不是第二件事啊,好,你说,我听!” 俞义便报告道:“福海号说,近两年来,李国助和郑芝龙先后为福海号提供了大约二千名福建的移民,但问题是,李国助和郑芝龙都把移**到了云梯关一线,如此,不但占据了南下船团的运力,而且还让朝廷警觉,实在不如在小琉球设立一个福海号的支店,然后安排一处营地和一条近海运输船只,以定点接收这些福建移民。” 俞义瞅了朱由崧一眼,见朱由崧目无表情,便继续道:“福海号建议,以上次佛郎机人登陆的社寮岛作为交接转运点,这样即可以掩盖河口庄真实位置,又可以方便转运。” 朱由崧冷然道:“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佛郎机人仗都打过了,还怎么隐瞒呢。” 俞义跟王乾直接也没有太多的交情----王乾在洛阳负责接收谛听情报时,俞义已经去了北京,所以,两人的关系很疏远----所以倒是能不偏不倚的说句公道话:“奴婢,以为至少能让李国助和郑芝龙这边摸不清河口庄的规模;另外,福海号还报告说,佛郎机人又找上门来过一次,说什么,马尼拉那边暂时不会驱逐大量的大明子民,但应该会把交不起税的贫民送给我们,只是需要我们多少支付一些船票钱,也许正是考虑到佛郎机人也会来,才想在社寮岛布置商栈和转运点的。” 朱由崧也感觉到了谢友青去济州岛后的不便了,但他不能朝令夕改,所以,只好旁若无事的问道:“佛郎机人又到过云梯关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来洛阳?还有,马尼拉收多少钱的税?船票又是多少?” 俞义根据福海号的汇报一一作答道:“佛郎机人是月头上到的杭州,然后经由杭州的教会与王府派驻在杭州的田锴田公公联系上来,后来佛郎机人在去北京的路上,与福海号的陆掌柜在清江浦谈了一次;根据陆掌柜转述佛郎机人的说法,马尼拉那边对咱们大明的移民每人每年收取收六雷亚尔的税,大约合金花银六钱多,实在是不少;至于船票嘛,佛郎机人的意思也按每人六个雷亚尔收。” 朱由崧当即冷笑了起来:“合着要我们帮这些移民交一年的人头税啊?” 朱由崧说的气话,俞义自然不敢接话,于是朱由崧冷静下来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做出决定道:“既然谢友青想要在社寮岛办一个专门接收移民的商栈,那就按他的意思办吧,至于佛郎机人这边,人家漫天要价,我们就地还钱嘛。” “是······” 572.不可怪力乱神 为魏忠贤建设生祠,始于浙江巡抚潘汝桢,但随着生祠建设成为官员是否与阉党一心一意的标志后,生祠建设才如火如荼起来,待到天启七年七八月间,全国各地为魏忠贤建立的生祠总数已经超过了四十余所。 这些生祠包括:应天巡抚毛一鹭在苏州虎丘建“普惠祠”;应天巡按徐吉同在松江建“德馨祠”;漕运总督郭尚友在淮安建“瞻德祠”;巡按宋桢模、许其孝在扬州建“沾恩祠”;工部郎中曾国桢在卢沟桥畔建“隆恩祠”;顺天府通判孙如冽、府尹李春茂在崇文门内建“广仁祠”;巡抚刘诏、巡按卓迈、户部主事张化愚在宣武门外建“茂勋祠”;山东巡抚李精白在济宁建“昭德祠”;河南巡抚郭增光建“戴德祠”和“成德祠”;山西巡抚牟志夔建“报功祠”;湖广巡抚姚宗文建“隆仁祠”;辽东巡抚袁崇焕也在宁远建立的“懋德祠”等等等等。 其中建设生祠最多的地方大员是时任蓟辽总督的阎鸣泰,此君一口气在蓟州、密云、昌平、通州、涿州、河间、保定等地一连建了七座“生祠”,可谓是丧心病狂。 江西巡抚杨邦宪,此公为了在南昌建生祠,不惜拆毁建成多年,专司供奉周敦颐和程颐、程颢的“三贤祠”,更是臭名昭著。 在建生祠之风最高涨的时候,就连封于武昌的楚王朱华煃,也在当地为魏忠贤建起了“生祠”,让全国上下的大明宗室们看的是目瞪口呆。 然而,外人看起来阉党气势日盛的时候,阉党的天已经快塌了----从天启七年六月开始,天启帝便已经卧床不起了。 说来说去,还是落水受惊的那点病因,但治了一年多了,病情是越来越重,已经差不多要药石罔效的程度了,阉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想方设法为天启帝寻求良医和良药,各种偏方收罗了一大堆,但基本都是无效的----为了祈求天启皇帝痊愈,魏忠贤和王体乾让人把库中贮存的“金寿字大红纱”取出,做成衣服,凡是到朱由校面前伺候的人,全部都要穿红衣。还要每日高喊“圣驾万安矣”,但依旧什么用都没有----甚至,天启帝本人都已经听天由命了。 天启七年六月末的时候,阉党重要成员霍维华搞来了一个方子,献上一种名为"灵露饮"的"仙药",因其味道清甜可口,天启帝便天天饮用。 cxzww.com 这种"灵露饮"是怎么做的呢? 就是把一只一尺口径的银锅安在灶上,然后在锅内放水,紧接着,再放一个桶状木甑,木甑的高度在一尺上下,口径恰好卡满银锅外沿;接下来,再在甑底放置一个篦子,篦中央放一个长颈大口的空银瓶。 把这一切器具装置好后,再命人依次向锅内放入淘净的粳米或糯米、老米、小米。 这放米也是有诀窍的,一定要每放进一种米,就等一会儿,直到火候上来,把米蒸透,然后再添一层。 需要注意的是,旁边的瓶口上方不用锅盖,而是盖一只尖底银锅,底尖下垂正好对准银瓶的瓶口,以便凝“露”。 整个流程,听起来挺复杂,其实运行起来很简单,只要在灶中使用好炭生火,锅中蒸汽上升后,遇到冷锅底之后就会凝结滴落到银瓶内----实际就是蒸馏水的路数。 等最上面的尖底银锅里的水变热,就再换冷水,换几次之后,瓶内收集到的“仙露”就满了;这时,把它们取出,趁温热的时候给皇帝服用----安置霍维华的说法,用这种方法收集出来的,就是米谷的“精华”,锅内剩下的,就是没有滋味的“糟粕”了。 说实在的,这种蒸馏米汤根本没有任何的药用价值,但安慰剂某种情况下也是有功效的,所以在天启皇帝服用灵饮露后,似乎还有了一点效果,偶尔的还能下地走路了。 阉党对此一度弹冠相庆,不少人还上疏为天启帝祝贺,但明眼人却看出了问题,认为大变在即了:“王爷,奴婢想办法从太医院打听了,皇爷的病,只怕是已经危在旦夕了。” 听完高起潜在耳边轻声说的话,信王朱由检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胡说!” 高起潜立刻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是,奴婢胡说呢!” 高起潜用的手劲很大,以至于脸上立刻浮肿起来,朱由检见状,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消息确实吗?” 高起潜用同样很低的声音回复道:“千真万确!几个为皇爷诊脉的太医都已经下了类似的判断了。” 随即高起潜进一步解释了他的消息来源:“虽然,司礼监和东厂对情况封锁的很严,但曹公公的人脉还在,皇爷又没有子嗣,所以,还是有人愿意向王爷卖好的。” 朱由检听到这,心情复杂起来,是的,他跟天启帝的关系其实很一般,也就近一年多来,天启帝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天机,这才给了他更多的看顾,也因此让他萌生了一种似乎不切实际的幻想,然而幻想终归是幻想,朱由检根本就没想过天上调的馅饼真能砸在自己的头上,所以,一时间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好半天后,朱由检问道:“皇兄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老是看不好?” 高起潜回复道:“有太医说可能不是病,是诅咒,怀惠王的诅咒!” 朱由检断喝道:“不可怪力乱神!” 高起潜当下闭上了嘴,只是,没多久朱由检又问道:“真若是到了那一天,孤,该怎么办呢?孤,从来就没有做好过接掌大明万里江山的准备,孤,孤怕将来没办法面见列祖列宗啊!” 高起潜当然知道朱由检没此刻忐忑的心情,但他更了解朱由检一贯的脾性,便躬身道:“那要看王爷想不想垂拱而治了,若是想垂拱而治,自然可以继续把大政委于司礼监和厂臣。” 朱由检猛然看向高起潜:“孤要做,就做真皇帝!” 高起潜立刻跪下来进言道:“是,奴婢,这就为王爷联络臂助之臣。” 朱由检死死看向高起潜,许久之后才微微点了点头:“做的隐秘一点,别惊动了司礼监和厂臣······” 573.淮扬分校 “世子爷,根据福海号的试验结果,淮丙一号在同等用料的情况下,货运量略大于福船而略小于沙船。” 经过福海号的精心测算,500料以上福船,每料的排水量相当于0.33公吨,500料以上的沙船,每料排水量约为0.34吨,而新建的500料淮丙型老闸船,每料排水量大约是0.335吨,介乎于福船与沙船之间;至于500料以下的不同船型,因为用料太少的缘故,所以,每料的排水量都要低于0.3吨,乃至更多;所以,同等船型都是船造的越大越经济。 “在运输同样货物、并且同时同海域的情况下,淮丙一号的船速要比淮甲船快了近四分之一,比淮乙船快了六分之一,但比同样用来测试的淮丁船慢了五分之一至三分之一。” 因为采用了低阻力的流线型设计和较为适当的长宽比,所以,老闸船的船速比福船、沙船以及更沙船相差无几的鸟船相比,都要优秀,但老闸船的船速再快,也快不过西式帆船,尤其是西式帆船中的纵帆船,那才是真正的冲刺冠军。 不过西式帆船有一系列重大的问题,譬如软帆需要使用大量的厚实布料、成本较大,譬如软帆船需要大量的操帆水手、且收放不容易、加大了船上必备粮水的数量、减少了运输商货的数量、增加了营运成本,又譬如在逆风和无风的情况下操作困难----纵帆船相对比横帆船要好一些----等等。 所以,福海号根据实测结果建议道:“福海号认为,现阶段可以试着减少从福建购买福船的数量,并以自建老闸船取而代之,但不宜全面建造老闸船,仍然需要保持同步生产沙船,倒是从福建和浙江那边购船或可以相应的减少了。” 朱由崧听到这,明白了福海号的意图,即用自造全面取代外购,籍此节约资金,对此,朱由崧仔细的考虑了一会,否定道:“告诉福海号,既然老闸船相较福船、沙船都有优势,云梯关船场当应该在完成现有沙船建造计划后,迅速转产老闸船型,至于淮甲船队的扩大,或可以继续从宁台购入鸟船,从苏松购入沙船,至于福船还是应该继续购入,购入后可一半转手售卖于李国助及郑芝龙,一半自用。” 说完这段话,朱由崧在室内走了两步,这才继续跟俞义说道:“孤以为,云梯关船场现阶段应该保证每年生产两只老闸船为宜,并逐渐生产更大型的老闸船。” 朱由崧并没有立刻让云梯关船场生产军用型老闸船,一个原因是,现在云梯关造出的老闸船的吨位还太小了,只有200吨而已,所以现在还不是立刻将老闸船军用化的时候,需要等到什么时候云梯关那边能生产1500料的老闸船后再考虑----在朱由崧看来,一条护航舰没有500吨以上的排水量就是不合格的。 baimengshu.com 而第二个原因则是,云梯关就在明廷的监视之下,在云梯关造大型军舰,那可是犯了明廷的大忌讳了,所以并不合适,还是需要等小琉球那边进一步发展起来了,把船厂迁移过去了之后,再考虑生产专用的战斗舰。 俞义见朱由崧说完了,便应道:“世子爷,奴婢就这么把您的决定送往淮安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俞义便准备退下去了,此时就听朱由崧说道:“你去把邵山长请来!” 俞义领命而去,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管墨艺塾的山长邵存英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邵先生,”朱由崧请邵存英坐下,然后直截了当的跟他说道。“现而今,王府在淮安等处开设了不少的产业,也在淮扬等地招募了一个工匠,但还是有很大的不足,而艺塾这边在河南招募的生徒,很多不太愿意去南直隶做事,所以,我的意思,是想在淮扬开一所管墨艺塾的分校,先安排生徒三年蒙学,三年蒙学后再分科。” 朱由崧的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他要在淮扬重建一个管墨艺塾。 假的是,现有生徒即便是真不愿意去淮扬任职的,也不能不去,毕竟入学之初就做了约定了,除了极少数读出功名的----实际上,一部分秀才也是要为福王府做事的,真正能超脱的只有举人----其他人要为福王府工作的,岂是谁说不去就能不去的。 就是让你去东北、去小琉球,也得去----其实农本堂和矿师堂已经有人被派往小琉球和图们江等地工作了----绝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谁敢软磨硬泡,且看看王府会不会教训你怎么做人! 邵存英当然知道朱由崧的话有问题,但他没有揭穿,而是在沉吟片刻后,向朱由崧发问道:“世子的意思是,要把现有书院和学堂迁一半到淮扬去吗?” “现在校舍还没建好,蒙学也还没招生,所以还不用迁,但差不多两年后,书院和学堂都要迁一半去淮扬。”随即朱由崧补充道。“考虑不少先生是不愿意去淮扬的,所以,现在就应该着手雇募新的师范了。” 朱由崧这话倒是不假,至少洛水书院的主持人、朱由崧的经师张桂沁就因为赡养老母的缘故,不会愿意去淮扬的。 但邵存英想的更多一些,所以他探问道:“世子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去淮扬主持蒙学?” 朱由崧笑了起来:“单单只是蒙学的话,倒也不必邵先生出马了,但涉及到招募更多师范,就只怕其他人没这个资历,压不住阵脚啊!” 邵存英苦笑起来:“世子,你倒是为难我了。” 朱由崧二话不说,只是起身向邵存英深施一礼,邵存英摇头道:“世子,您这可是赶鸭子上架啊!” 朱由崧却依旧躬身不动,对此,邵存英无奈道:“既然世子用得着老夫,老夫也只能舍了这身老骨头了······” 邵存英带着被朱由崧信重的高兴,以及被朱由崧胁迫的不满走了。 朱由崧之所以要把邵存英调到淮安,一方面是真的手中拿不出合适的人选,另一方面,则是对河南境内管墨艺塾的用更多的、不可告人的安排,是不能让邵存英知道的。 既然邵存英知趣的接受了去淮扬的安排,那么,朱由崧的目光便投向了北京的方向。 “崇祯皇帝,我做好准备了,你,又做好了,接受烂摊子的准备吗······” 574.托付 八月末的北京城里气氛日渐凝重,几乎所有人都以关切的目光投向乾清宫,是的,山陵崩带来的神器易主必然会影响到北京城里大部分人的将来,所以上层水面波澜不惊的底下,则是各种牛鬼蛇神在四下勾连。 “请你回去转告高公公,他所说之事,诸公已经知晓了,但请信王殿下戒急用忍,行稳致远,姑且先与阉党虚与委蛇,且等继承大宝后,再行雷霆霹雳······” 是的,眼下的阉党已经势大难挡,别的不说,光紫禁城里一万多内操的净军就是悬在反对派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朱由检必须拥有至高权利之后,才能名正言顺的加以削减。 “他们是这么说的?”等高起潜把这番传给朱由检后,这位信王表情略有些疑问的问身边人道。“也就是说,孤是指望不上他们了?” 信王府内奉承王德化看了看一句话都不说的同侪后,站出来向朱由检进言道:“奴婢倒是以为各位先生的话才是正理,昔日楚庄王三年不鸣,才让伍举等贤人不得不主动靠拢,因此才能在日后一鸣惊人。” 朱由检的贴身内监徐应元也附和道:“王爷,奴婢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您不是继位登基了,就是生杀予夺、金口玉言的大明天子,还得天下臣民都知道您的身份了,才能有所作为啊,而在地方上臣服您的威严之前,的确是要与王体乾、魏忠贤这伙人做些表面文章的。” 左右几人都在劝他不要操之过急,朱由检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暂时让魏忠贤等贼子高兴几日罢了。” 高起潜等松了口气,齐声言道:“王爷圣明。” 然而这边刚刚说完恭维话,廊下就传来急切的通报声:“王爷,宫里来人了,急招您进宫呢!” 朱由检浑身一震:“是到时候了?还是魏忠贤他们几个要对孤下手了?” 在天启帝已经病入膏肓的消息四处流传后,北京市面上出现了一种谣言,说什么魏忠贤想效仿吕不韦,挑选宫女与自己的侄子魏良卿生子,等到天启一死,即送入宫中,胁迫皇后抚养,让他继承大统,自己则以辅佐的方式摄政。 这种谣言不问可知,是阉党的反对者们放出来的,事实上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什么是国一日不可无主啊,阉党再权倾朝野,也不敢让御座空悬数个月的,毕竟,大明自有体制,魏忠贤等人真要这么做了,只要有人振臂一呼,提出反对意见,只怕他们立刻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朱由检在得知后,却吓了一跳,生怕阉党因此对自己起了暗杀之心。 高起潜立刻向朱由检保证道:“王爷,宫里要是敢对王爷动手,得先从奴婢的尸体上爬过去!” 高起潜起头后,王德化、徐应元、刘克敬等朱由检面前得用的内监也一个个表情肃穆的表了态,愿意随同朱由检进攻,并在朱由检遇到危险时,拼命保卫这位大明皇位的继承人。 朱由检稍稍有些心安,便冲着廊下命令道:“请传旨的内使进来吧!” 半盏茶功夫后,李永贞一脸忧心忡忡的走了进来,然后冲着朱由检跪拜道:“王爷,皇爷、皇爷怕是不好了,现在皇后娘娘请您立刻进宫,或许还能见皇爷最后一面。” 朱由检看不出李永贞是不是在撒谎,便想拖延,但李永贞却连连叩首:“王爷事不宜迟啊,还请您速速进宫才好。” cxzww.com 皇后也是君,因此朱由检若是奉皇后的口谕,那也是抗旨不遵的罪名,所以,朱由检无可奈何,只好在高起潜等人的簇拥下,跟着李永贞进了紫禁城,一路来到了警戒重重的乾清宫。 乾清宫外,朱由检看到了除了已经卧病不起的刘荣以外的内监大裆们,此时此刻,就见这些大裆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神情中透露着不安,全然没有了过去那种神采。 朱由检的心情微微一松,便手脚飞快的下了抬辇。 见朱由检下了抬辇,由王体乾领头,一众内监全部给朱由检跪了下来。 朱由检大惊失色,喝道:“王体乾,你们干什么呢!” 王体乾哽咽道:“皇爷,皇爷怕是不成了。” 朱由检还以为天启帝已经遭遇不测,一下子愣在当场,还是王德化反应快,立刻扯了一下朱由检的衣襟,朱由检清醒过来,立刻快步冲向殿内。 等快进门的时候,朱由检的脚步才慢了下来,但天启帝似乎已经听到了朱由检的脚步,挣扎的将自己由平躺的姿势,变成了倚在枕头上微微坐起的样子。 进了门的朱由检看到天启帝在内侍的帮助下,吃力的扬起身体,当下眼泪就下来了。 没错,朱由检与天启帝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亲近的,但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弟弟看到哥哥不过二十多岁就已经半只脚踏入黄泉了,又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悲伤呢。 看见朱由检脸上的眼泪,天启帝艰难的笑了笑,然后强提一口气,对朱由检言道:“是由检来了吗?” 朱由检伸手擦了擦眼泪,回应道:“是,是臣弟来了。” 天启帝以目视之身边的内侍,内侍会意的搬来一张小凳子,天启帝便对朱由检言道:“坐!” 朱由检坐了上去,然后伸手抓住了天启帝的手,言道:“陛下,应该好事调养身子才是!” 天启帝摇了摇头,没有作答,而是说了句让朱由检不明所以的话:“文官们不可信,别听他们胡言乱语。” 朱由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发出了无意义的呵呵声,对此,有些失望的天启帝说道:“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 朱由检表情一滞,但还是回应道:“臣弟知道。” 此时天启帝脸上涌起一阵红晕,然后抓住朱由检的手一紧:“吾弟当为尧舜。” 朱由检却只回答了一句:“臣,死罪!” 天启帝表情立刻抽搐了起来,关键时刻,张皇后从屏风后走出来,声泪俱下哀告朱由检:“皇叔义不可辞,且事急矣,宜速谢恩!” 朱由检这才叩头道:“臣领旨谢恩!” 天启帝表情一松,急促呼吸了两下,然后头一低,从此就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575.河南府还有谁中举了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一晚,天启帝驾崩,随即,在提督京营的英国公张维贤及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等阁部重臣的拥护下,朱由检迅速控制了紫禁城大局。 第二天一早,天启帝的遗诏颁发,这份遗诏是这样写的:“朕以眇躬仰绍,祖宗鸿业七年于兹深惟。皇考取法尧舜之训,兢兢业业不敢怠遑迩者,三殿告成,光复堂构,夷氛屡挫,边圉渐安,方锐意治平,与民休息,不谓禀赋虚弱,自青宫已然及临御以来,东西多警,朝夕在念,益用忧劳,多思伤脾,遂致绵惙。今乃,复触夙恙,衄血陡发,凭几弥留,殆不能起。有负先考顾托之命,朕用尽伤,若夫死生尝理,人所不免,惟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全归顺受,朕何憾焉。皇五弟信王,聪明夙著,仁孝性成,爰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丕绍伦,即皇帝位。勉修令德,亲贤纳规,讲学勤政,恤民生严,修内外大小文武诸臣协心辅佐,恪遵典则保固。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毋禁民间音乐嫁得輙离,封域各处总督镇巡三司,各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 又过了两天,信王朱由检正式登临皇帝大位,年号崇祯,并改明年为崇祯元年,自此,历史进入了崇祯时代,不过崇祯皇帝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置阉党,而是采取了温水煮青蛙的策略,这就让北京的局面看起暂时是平静的······ 天启帝病重期间,各省并没有因此取消今年的乡试,因此早在八月初九,河南省就开封进行了天启七年的乡试,所以,在天启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开封之时,正好是河南乡试结果公布之日,于是乎,原本热热闹闹的庆祝被取消了,今科举人们匆匆忙忙的拜见了座师之后,便卷堂大散,各自匆忙回家了。 不过等这些中举、落地的士子们回到洛阳后,朱由崧却举办了一个闭门宴会招待众人。 在宴会上,朱由崧举杯向今科中举的赵一为和简文龙祝贺道:“梅贤、孝国,蟾宫折桂,今天可要尽兴了。” 赵一为和简文龙急忙起身道:“我等其实要多谢世子爷和张先生多年的教诲才是!” 坐在朱由崧身边的张桂沁笑了起来:“虽然之前你我有师徒的缘分,如今却是要说一句士林朋友了!” 赵一为和简文龙急忙摇头道:“不敢不敢,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张桂沁还待说些什么,却见朱由崧摆手道:“张先生,他们叫你老师是你应得的,你不应,传出去了,外人还以为他们有什么欺师灭祖的行为呢,对他们可不好啊!” 张桂沁这才与朱由崧一起,笑着喝了赵、简两人的敬酒。 朱由崧注意到一边胡远山等人再次落第者眼中的羡慕嫉妒恨,便在放下酒杯后,对胡远山、诸懋源、贺国英、晁河坤、姜清山、戴保地等10多名今科及往科的秀才们言道:“希望你们败不馁,三年以后再做尝试,当然,谁要是坚持不下去了,孤也有地方安排你们!” 胡远山等人脸色颇有些挣扎,但此时此刻都起身谢过了朱由崧的好意。 等这十几名秀才都落座了,朱由崧便命人正式上菜,同时向赵一为和简文龙问道:“同科有没有让你们敬佩仰慕的举子啊!” 赵一为回应道:“放榜当日,正好遇上了先皇驾崩的消息,所以同科举人连聚会都没有搞,只是在同学录上登记了一下,倒是不知道其他登科者的情况,非要说说有什么敬佩仰慕的话,也就是本科解元和亚元了。” 一省解元、亚元,朱由崧是很难拉拢的,所以,朱由崧便换了问题问道:“河南府还有谁中了举的吗?” 简文龙报了两个名字,其中陕州卢氏县牛金星的名字让朱由崧表情一动,这个牛金星会不会是另一时空中成为大顺丞相的那一位?朱由崧便把这个名字记录了下来。 随即,朱由崧又从牛金星的名字上联想到了某人,便问道:“河内李岩中举了吗?” 河内属于怀庆府,赵一为没有太多关注,毕竟一科几十名举人,如何能个个记得详细呢? 倒是简文龙回忆了一会,回复道:“我记起来了,今科中举名单中,的确有一个河内李岩,就不知道是不是世子爷说的那个人了。” 朱由崧愈发肯定了卢氏牛金星就是另一时空中的大顺丞相,于是,他便问道:“你们两个准备明年和坪山一起去北京赶考吗?” 杜远山肯定是要参加明年会试的,但赵一为和简文龙今年的名次不高,也就比孙山的名次高了一点,也属于可中不可中的那种,所以,两人表态说,明年不准备去北京赶考。 对此,朱由崧没有过多劝说,只是吩咐道:“且以同科的名义与牛金星和李岩多联系一下,若是两人今年也不准备北上,就帮着张师请来在洛水书院当个讲郎。” 赵一为和简文龙有些犹豫,是的,赵一为和简文龙毋庸置疑肯定会去洛水书院上课的,但牛金星和赵岩跟洛水书院又没有感情,恐怕未必就能请得过来啊----人真过来了,朱由崧不会亏待他们的,但问题是,人家一个前途无限的举人,凭什么一定来洛阳当个教书先生呢?须知道,跟藩王接触频繁,多少是个忌讳,他们因为一早就打上了福王府的标签,现在想切割也是切割不了的,但牛、李却不一定会乐意上福王府的船。 注意到赵一为和简文龙的为难,朱由崧笑道:“李岩有个堂叔,目前在福王府当舍人,否则你们以为,孤怎么知道李岩名字的?” yqxsw.org 朱由崧身边没有带许昇焘、蔡国峰等人,宁虎也在小琉球,自然没有人揭穿朱由崧的谎言。 所以,赵一为和简文龙当下就松了口气:“原来有这样的缘分,想来,李岩这边应该问题不大,至于牛金星这边,世子爷放心,我们亲自上门邀请,想来多少会给一些面子的······” 576.要浪费运力了 “截止到今年九月末,河口联庄一共下辖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等共计八处王庄,共有移民九千二百零三户,二万四千八百七十六口,其中壮男一万六千一百四十四口,壮女五千一百二十七口,老弱三千六百零五口,此外还有贬为奴隶的生番及佛郎机囚徒二千三百零七口,这些奴隶当中含土著幼儿少女五百零一口。” 从李谙汇报的数据来看,小琉球这边性别比例是失调的,这主要是因为,作为小琉球移民大头的辽东难民中缺乏足够数量的女性----女性力弱,就算有父兄和丈夫的帮助,也很难从辽东沦陷区逃出来,最终为东江镇所解救,因此眼下流落在辽南诸岛的妇女数量非常有限,自然东江镇能移交给福海号的也屈指可数了----因此,下一阶段的移民重点,肯定是想办法平衡性别比例,让所有单丁户都能拥有妻子,从而能安心在小琉球安家立业。 “以上八庄,目前共开辟稻田一千七百三十七顷又十七亩五分,开辟种植麦田八百零三顷又五十三亩,开辟种植金薯、洋芋头的旱田五十七顷又二十一亩五分,种植苞米的旱田五十顷又三十三亩,菜地六十一顷又六十二亩,另外根据世子爷的指示,种植了甘蔗整一百顷,并在田头、庄口等处大量种植了樟树。” 以台湾的水热条件,肯定是以水稻种植为主的,而徐州、邳州、归德等地的百姓、福建百姓以及那些朝鲜奴婢都是会水稻的,所以,水稻种植面积在河口庄已经是最大的了;但辽东移民和山东移民其实更习惯于种植麦子,所以现阶段河口各庄内的麦田也开了不少;至于红薯、土豆和玉米的种植则主要是为新来的移民准备的口粮----新移民没干活先吃饭,自然是不能计较太多;而广种甘蔗和樟树这两种经济作物,主要是为了获取蔗糖和樟脑这两种来钱的商品。 朱由崧把李谙报的数字记录下来,加起来核算了一下:“按壮男一口二十亩,壮女一口十亩来算,应该开田三千七百余顷才对,如今加起来不过二千八百顷而已,这是什么问题?” 李谙答道:“根据王乾的报告来看,主要是大牲口奇缺,尤其是南方用的水牛数量不足。” 福海号不是没有向小琉球运输过牛马骡驴等大型牲口,但一方面这些牲口在大明境内也是精贵物件,采买不是那么容易的,要完完整整的送到小琉球就更不容易了,而另一方面福海号现而今能筹集到的大多是黄牛,不适应小琉球的气候,容易生病和死亡,所以一加一减下来,就造成了人口与垦田不成比例的现象。 tsxsw.la “另外,也不是所有移民都是屯户,还有一部分是保民团的弓手,一部分则是工匠和王庄内有职司的,这部分加起来眼下也有一千多口,且全部是壮男,所以折算下来,也减少了约莫二百多顷垦地。” 朱由崧摇头道:“不止吧,有些人置办起庭院,坐拥仆妇,怕也是垦地不足的原由。” 李谙劝谏道:“世子爷,小琉球艰苦,还是要稍加体量才是。” 朱由崧冷笑道:“孤明白的,不好过于严以待人嘛!该有的体面要给他们,但你跟王乾打个招呼,规范一下,各级庄头执事雇募仆役的数量,王府的便宜,不是那么好享用的。” 李谙应道:“是,奴婢稍后就给王乾去信。” 朱由崧示意李谙继续,于是李谙继续报告道:“目前河口庄已经建成了两座碾米坊,另有一座木器作坊、一座榨油作坊、一座制陶作坊、一个造纸工坊、一座水泥作坊、一座酒坊,另外制糖作坊和福鑫号的铁器工坊也在兴建之中。” 朱由崧指示道:“不够,二万多人,才这点工坊怎么行,让王乾按一个正儿八经的县,列一个清单出来,看看还缺了什么,再通知福海号那边想办法收罗了,给王乾运过去。” 李谙应了一声,朱由崧又道:“再通知宁虎,佛郎机人这边算是暂时不会闹腾了,其他方面的威胁也不算很大,得想办法再征讨些不顺服的生番,女人用来配给移民,男人就安排去挖石灰和煤炭。” 是的,福王府派出的探矿师已经在基隆河畔找到了一座规模不算太小的煤矿,现在唯一缺乏的就是劳动力,最现实的解决办法就是从生番处获得一定的劳动人口。 李谙应道:“是,我稍后一并写信了。” 朱由崧随即埋头计算起来:“江南一亩地,一年能产三至四石稻谷,小琉球新近开垦,比不得江南的膏腴之地,按一年一石头半白米来算,一千七百三十七顷,就是二十六万石稻米,一人一天两斤米,一年也就五石,二十六万石,可以供五万人食用一年。” 关于河口庄现有稻米产量的数据肯定是有偏差的,但算到这里已经足够了,真要把小琉球每年的小麦、红薯、土豆和玉米的产量都计算在内的话,就不止远不止二十六万石这一数字了。 因此,面对这一结果,朱由崧探问道:“也就是说,从今年起,王府这边就不用再支援小琉球了,甚至河口庄这边还有一定的反馈?” 李谙回复道:“世子爷,其实去年下半年开始,河口庄就已经能保证移民入住后的口粮供应了,只不过当时还担心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所以还继续要求王府这边支应,但今年的形势,却是再也不用了。” 朱由崧满意道:“好,很好,这下却是少了一大笔开支啊!” 李谙却提醒道:“世子爷,现在的问题是,人口堆积在济州岛,也是要消耗粮食的,此外,还出现了南下运输空载的情况,这也是大损失啊!” 如果恢复到单船运输,或者是双船运输,自然不会出现太多的空载现象,但三船一团的南下,空载就成了一种较大的浪费了。 对此,朱由崧皱眉道:“浙闽海盗作乱,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577.不行就换人 事实上还不单单是海盗作乱,导致福海号浪费运力的问题,还有通过济州岛转运人口所导致了运输效率降低和粮食浪费问题,但这个问题更加无解,是的,尽管现在北京出现了权力交替过程中的混乱,但北京对藩王的警惕不会放松的,朱由崧这边其实依旧没有多少腾挪的余地,甚至还可能因为崇祯皇帝外宽内忌的性格,变得更加束手束脚了。 朱由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背着手在室内走了几步,这才向李谙言道:“你跟谢友青写封信,问他能不能走这样一条航行,及淮乙船自云梯关出发,带货去东江镇贸易,然后,运输人口至济州岛补给食水,然后从济州岛南下直航小琉球,或中途经停琉球,再转小琉球,等把人运到小琉球了,再从小琉球运粮食去福建售卖,然后就地换南货北上返回云梯关。” 原本云梯关-东江镇-济州岛-云梯关是沙船走的小循环线路,云梯关-济州岛-小琉球-福建-云梯关是福船走的小循环路线,现在朱由崧的意思是将两者合并起来,形成一个先北上后南下再回归的大循环路线,进而将所有沙船都投入到日本海沿岸贸易中来。 按照朱由崧的计算,从云梯关到东江镇大约是5天的时间,在东江镇下货上人,逗留1天1夜,再花5天时间抵达济州岛,在济州岛花1天补给食水,接着再花10天抵达河口庄,在河口庄用2天1夜下人上货,之后用1天1夜抵达某个福建或浙南港口,在当地售卖粮食及其他货物,并采购当地货物,大致用3天2夜的时间,最后再用9~10天回到云梯关,完成整个循环,如此算来,每45天可以完成一次循环。 再按(出发时间为)二月初至五月末、九月末至十二月初的两段航线来看,前者可以进行3次运输,后者可以进行2次运输,每次运输3船成团,按现有9艘三团来计算,全年可以从东江镇获得6000余人口,基本与现在的沙船运输人口持平乃至略多,但却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中途滞留济州岛所带来的浪费----朝鲜商人和地方官私下贩卖的朝鲜官私奴婢依旧需要在济州岛转运,期间依旧需要一定的粮食消耗----并且减少空载的现象。 李谙应道:“是,奴婢立刻通知福海号尝试运行,争取今年把航线落实了,明年正式执行。” “顺便再跟谢友青说一嘴,捕鲲这件事我说了多次了,现在既然那些留用的佛郎机水手说知道如何捕鲲,那就速速办起来,不要再延误了。”一开始,为福海号效命的佛郎机俘虏还心存侥幸,但现在已经确定自己是没办法逃离及被赎回了,所以,这些水手也老实了,便慢慢的把自己的经历都如实做了供述,其中个别经历丰富的,正好为福海号所用,以完成朱由崧一早以来的交代。“船只方面可以先用软帆船或老闸船。” tsxsw.la 李谙应道:“是,奴婢会一并督促了谢舍人的。” “那你下去吧。”朱由崧让李谙退下,又让人把赵鲁叫了过来。“各地王庄赡田的秋收数字报上来了吗?” 赵鲁回复道:“稍远的几处还没有来,但大部分的王庄已经把数字报上来了,今年的年景不太好,各处都有歉收,最多的比去年低了一成还多,不过,今年各庄普遍在旱地种植了洋芋头和金薯、苞谷,所以杂粮方面有了不少增长。” 最终的统计数字没有出来,但赵鲁还是报告了一个令人欣慰的数字:“今年预计,全部王庄赡田一共收获各种精米糙米九十七万石、麦五十七万石、糠谷麦麸二十五万石、苞谷十九万石、金薯二十七万石、洋芋头三十三万石,谷子高粱等其他杂粮十九万石。” 赵鲁的数字是不包括小琉球及世子府在淮安和凤阳等地的王庄的,不过,后者目前主要以生产大豆和棉花为主,红薯和土豆什么的,种是种了,但种植面积比较有限。 朱由崧心算了一下,摇头道:“都说几遍了,今后谷子高粱就不要再种了。” 是的,能出17670吨(注:1明石≈93公斤)小米高粱的土地要是种土豆和红薯的话,产量可能会达到4~5万吨呢,常年当然看不出区别,但灾年那可是能救无数人的。 赵鲁应道:“下面的庄头已经再三劝导了,可是庄户们的习惯是很难改的!” “好话不听就用棍棒!”朱由崧呵斥道。“再不济,种下了也给我拔了!难不成这些庄头还顾念着本乡本土的情谊,下不去手吗?这等敷衍,你也相信!” 赵鲁无奈道:“是,奴婢一定严厉训斥,务必让他们明年改种金薯和洋芋头以及苞谷!” 朱由崧看了看赵鲁,没好声没好气的说道:“我不是强人所难,现在王府的条件多好啊,用苞谷、金薯和洋芋头抵充年贡,偏偏还有人不乐意,这怎么可能呢?” 朱由崧大规模收取玉米、红薯、土豆,一方面是为了东北及虾夷地方向的拓殖提供应急粮食,另一方面则是挖掘出了新的用途,酿酒。 没错,根据福海号去年对黑龙江、绥芬河以及图们江等几个临时商栈的销售统计显示,北地区的各女真、索伦部族对烈酒的需求远超过了茶叶、白布、盐、红糖等商品,以至于烈酒的销售数量就仅此于铁器,而名列销售榜第二位。 朱由崧当然舍不得用大米去酿酒的,但正好,现在的大明百姓还不喜欢吃土豆、红薯、玉米这些杂粮,因此倒是可以用来大规模的制作烧酒----一方面,烧酒再继续蒸馏也能获取高浓度的酒精,而酒精是朱由崧需要大量制备储存的物资;另一方面,烈酒不但野女真喜欢,北地将士也是喜欢的,不存在卖不掉的可能----如此便一举两得了。 当然,北地这边还有一种商品也颇受人欢迎,那就是烟草,但朱由崧却不能改粮田为烟草田,最多也就是收购一些烟草外卖而已,而烟草此时在大明也是必要受欢迎的商品,福王府这边能收购来的数量实数不多,所以,相较之下,烈酒生意才是短期内大有可为的。 赵鲁无言以对,只能回复道:“是,奴婢最后再告诫一次,不行就换人!” 朱由崧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 578.迷惑 崇祯帝继位之初,为了迷惑阉党,对待阉党的态度一如天启帝在位时一样,该赏的赏该荫官的荫官,就连天启帝原本预备赐给魏忠贤的匾额也照旧赐予了,并且还在处理朝政时依旧听取王体乾、魏忠贤等人的意见,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一样。 但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惯例在,王体乾、魏忠贤等人依旧担心崇祯帝会拿自己开刀,所以基于以退为进的斗争模式,天启七年九月初一那天,魏忠贤便向崇祯帝提出了辞去提督东厂差事的请求。 在崇祯帝看来,魏忠贤不从司礼监退出,光辞去一个厂臣,明显是有试探的用意在,所以他断然的否决了魏忠贤的辞职请求,并且好言慰问。 只是魏忠贤还是心定不下来,所以便让奉圣夫人客氏提出了离宫的请求,这次,崇祯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一下子让客氏感到了极度的失落和不安,然而离宫请求是客氏自己提出来的,是不好再收回来的,否则就是正儿八经的欺君了,所以,无可奈何之下,客氏只好满腹担心的搬离了紫禁城。 慰留自己,却不慰留客氏,这让魏忠贤心里直打鼓,但崇祯帝不留客氏也是有道理的,毕竟,魏忠贤是天启帝临终前专门跟崇祯帝交代过要重要的,而客氏却只是兄长的乳母而已,做弟弟让她留在身边,传出去也有些不像话了。 然而越是看上去正常,阉党这边越是心里没底,所以,隔了几天王体乾又上疏请求辞职,籍此进一步试探崇祯帝的心意,只是崇祯帝继续慰留,让阉党上下根本摸不清崇祯的意图。 九月二十五日,魏忠贤憋出一个大招来,再次试探崇祯帝,这一次,他请求崇祯禁止各地为自己继续修建生祠。 对于魏忠贤的这个要求,崇祯帝回复道:“已经造好的就算了,接下来可以不用再造了,免得浪费了国家宝贵的资金。” 或许觉得这种说法不能让阉党安心,所以崇祯帝又道:“给魏忠贤建生祠是舆论对魏忠贤功劳的认可,现在魏忠贤有功不居,自愿阻止各地继续建筑生祠,这是品德高尚的表现,朕要成人之美的!” 所谓解释就是掩饰,崇祯帝这番不说还好,说了,怎么听都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所以五天后,阉党便把原本压在手中的一封奏疏递进了紫禁城,在这封奏疏中,江西巡抚杨邦宪,江西巡按刘述祖称魏忠贤“功德巍巍”,申请在江西帮魏忠贤造更多的生祠。 崇祯帝看完了,笑意盈盈,却不转交内阁拟票,只是说道:“之前已经有相关的旨意了,这封奏疏就留中吧。” 阉党这才发现,自己又吃了一个哑巴亏,无可奈何之下,魏忠贤只能求到了徐应元跟前,徐应元与魏忠贤早年也是赌桌上的赌友,所以,魏忠贤想靠着这点老关系,能弄清楚崇祯帝对阉党的真实态度,然而徐应元却虚与委蛇,误导了阉党上下。 再加上,崇祯帝对阉党成员、工部尚书杨梦衮的辞职又加以再三慰留,这就让阉党上下略微松了一口气;却没曾想,崇祯帝所作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迷惑阉党,这不,在让阉党放松警惕的同时,崇祯却一直在加强自身的防范,并将徐应元等信王府内监调入宫中,安插在重要的位置之上,并根据李朝钦、裴有声、王秉恭等阉党成员的请求,先后允许其致仕,如此便在不经意间,悄悄剪除了不少阉党的羽翼。 正当崇祯帝在不动声色中,逐步削弱阉党的力量,为消灭阉党最积累的时候,阉党内部却爆发了矛盾。 说起来,阉党系由齐楚浙三党的残余拼凑而成的,本身是有矛盾的,因此在权力分配时,自然是有人得的多,有人拿的少,不可能一碗水端平的,因此,拿得少人就觉得在现在的形势下,阉党完蛋是大概率的事,不如把罪过退到部分得利更多的人头上,如此一来,或可以让大部分人金蝉脱壳,并籍此收拾残局。 所以,时任南京通政司通政使的阉党成员杨所修便伙同吏科给事中陈尔翼、都察院御史李蕃等人上书攻击阉党中最出挑的崔呈秀、周应秋,想让这两人成为整个阉党的替罪羔羊;但崔呈秀肯定不会接受被同党出卖的结局,所以倒打一耙,一时间,阉党内部开始狗咬狗起来,这就让更多的阉党成员觉得大势已去。 正当阉党上下,认为崇祯帝会趁机出手之际,崇祯帝却不想贸然出手,进而打乱了他消除阉党的计划,并造成朝局的混乱,所以,依旧保持了引而不发的状态。 对于崇祯帝依旧没有出手的做法,阉党高层松了一口气,认为崇祯帝刚刚上台还没有能力厘清朝局,抽出手对付盘根错节的阉党;但在另外一批人眼里,却得出了另外的判断----他们觉得崇祯帝不出手是因为阉党内部的矛盾还不激烈,所以才会继续以静制动。 于是,早年投靠阉党,却没被阉党重用的云南道御史杨维垣在慎重考虑之后,认为事不宜迟,当立刻倒戈,所以杨维垣很快就连上多道弹章,弹劾崔呈秀。 由于李蕃等人弹劾崔呈秀的先例在,阉党内部不少人已经得出了“倒了崔呈秀,幸福一群人”的结论,故而,没有人去救崔呈秀,在此情况下,孤立无援的崔呈秀便只能再三请旨自辞,崇祯帝此时顺水推舟,崔呈秀就这样垮台了。 崔呈秀一倒,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看到阉党已经一团散沙之后,东林等阉党反对派便立刻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纷纷开始上疏攻击阉党,矛头直指魏忠贤。 156n.net 魏忠贤“震恐伤魄”,立即去找他的赌友徐应元,讨教对策。 徐应元便劝魏忠贤辞去一切差事,也许可以保富贵。 次日,被徐应元忽悠瘸了的魏忠贤向崇祯帝请求病休,崇祯帝便同意了魏忠贤“私家调理”,至此,魏忠贤放弃了最后的抵抗,阉党的覆灭也由此进入了倒计时······ 579.不需要首级请赏 雪花又一次飘飘洒洒的在天空中飞舞起来,这就刚刚完成的图们江一号商栈建成庆祝的福海号上下再次陷入了忙碌之中,是的,现在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原本堆积在临时商栈的各种物资分门别类的转移到永久商栈的仓库里,同时还要储备大量的柴火、收获早先由浪士家人种植的各种菜蔬和土豆,另外还要抽出一部分人进行渔猎,籍此筹集更多的肉制品,为漫长的冬季生活做一些尽可能的的准备。 而在众人忙碌不停的时候,作为商栈的负责人的罗振声,面前也围过来了不少人。 “你们都想好了,”罗振声用一种俯视的目光扫了扫面前这些人,然后慢悠悠的用已经非常流利的朝鲜话说道。“福海号欢迎你们留下来,每个留下来耕作的男人都可以获得大明田制十亩的土地,你们的家人也可以受到商栈的保护,但是有几点,你们必须遵守了。” “第一,你们也看到了,商栈雇佣了不少倭人,我不管你们朝鲜人与倭人是否有仇,来了,就不准闹事,否则就别管商栈对你们不客气了。”罗振声冷然道。“谁挑事谁滚蛋,谁伤人谁偿命,都听懂了吗?” 站在罗振声面前的朝鲜人一部分是越界偷垦者,一部分则是越界盗采(人参)偷猎者,骨子里都有一种狠劲,所以对于他们施恩的效果不大,必须一开始就示之以威,如此才能让他们畏威怀德,接受图们江一号商栈的管理。 在场的朝鲜人早就知道福海号的规矩,当下应道:“一切都听掌柜的安排!” “第二,给了你们地,你们要交税,也不多,只要你们收获的三分之一,没问题吧!” 河口庄那边的移民,现在要交大约年产量的一半作为赋税-----此外还要提供必要的劳役,也就是担任弓手的家庭可以有所减免----而在朝鲜本土,交了皇粮国税和两班老爷们的租子后,普通朝鲜百姓能保留三分之一的粮食就已经算是小康人家了,所以,听到商栈这边只收三分之一的粮食,几个朝鲜人自然是满口应承的。 “另外,你们有多的粮食,也可以卖给商栈,商栈用布匹、盐还有你们要的其他东西,跟你们交换,你们没有意见吧?” 朝鲜人面面相觑,有人便大着胆子问道:“若是,别人想买,我们能卖吗?” 罗振声看着说话人冷冷的笑了笑:“当然没问题,但不允许私下买卖,因为商栈这边要收税,逢百抽五,若是敢逃税,就休怪商栈这边处罚你了。” 朝鲜人讨论了一会,觉得逢百抽五也不算太多,便都同意了。 “第三,农闲的时候,商栈会组织你们劳役,当然,主要是修建灌溉水渠、建房、修补商栈这些活计,你们要自带干粮参加,不得有误!” 鉴于修建灌溉水渠什么的,也是为自己做事,所以朝鲜人又应承下来了,如此,罗振声便言道:“想回去接家眷的现在可以回去了,没有家眷的,现在可以入住工棚了,稍后,会安排人给你们划地的。” 图们江一号商栈的建设过程中,为了安置劳工和临时商栈这边住不下的保卫团,所以修了不少的窝棚,其中一部分,现在由日本浪士的家眷在居住,剩下的窝棚空着也是空着,正好让单身的朝鲜人住一段时间,等到日后正式的木屋建起了后,再进行置换。 没错,图们江一号商栈其实分为三个区域,第一个就是棱堡状的永久商栈,第二个就窝棚组成的砦外居民区,第三个就是旧的临时商栈方向的交易区,非要说有第四个区域的话,那就是日本浪士家属们开辟出来的农耕区了。 而这三个主要建筑区域之间各自是有距离的,大体是永久商栈据中,临时商栈构成的贸易区在永久商栈的西侧,而窝棚区则在永久商栈的东南方向,这样布置的好处是,一旦遇到奇袭,有东西两面的迟滞,敌人不至于直扑永久商栈,但坏处是,部分滞留在外的活计和居民就有可能来不及退回永久商栈据守,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永久商栈现在只有一百多名护卫,实在没办法守备太大的棱堡,所以只能把永久商栈往小里建设了,如此,就没办法在商栈里塞入太多的住民了。 当然,若是真要被敌人围攻了,那硬塞也是能塞进去大几百号的,但这是非常态的情况,平时还是尽量在依附百姓留在外间的为好,以解决永久商栈内部的承载压力----事实上,眼下并不是所有商栈成员和保卫团乡兵都住在永久商栈里的,浪士太刀队目前就设置在窝棚区,枪矛曲和几名观察哨及部分商栈伙计就留守临时商栈以看守那些不准备运回的笨重货物。 朝鲜人也算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罗振声又看向面前的几个女真人:“你们想要跟朝鲜人一样来商栈名下落户也不是不可以,但老实跟你们说,我们担心你们会与建州女真进行勾连,所以,你们要来,我们可以接受,但稍后会把你们和你们的家人运到另一个地方去安置,但你们可以放心,你们在我这边能得到的,在本号的其他商栈也一样能得到。” slkslk.com 罗振声当然说的是朱由崧的意思,按照朱由崧的设想,图们江和绥芬河这边收拢的海西女真将被安置到黑龙江一线,而黑龙江收拢的索伦各部及山北女真将南迁至绥芬河和图们江一线,如此,就可以大胆的将其等编入商栈保卫团,而不用担心他们会与充当后金的内应了。 场内的女真人中有几个头也不回的走了,但还是有几个在犹豫之后,接受了福海号的安排,不过,出于担心,留下的几人中,有人问道:“会把我们送到哪去?” 罗振声不动声色的说道:“放心,还在这片老林子里,不会骗你的首级的,我们不是大明官军,我们不需要拿你们的脑袋去请赏······” 580.阉党覆灭 魏忠贤被“病休”后,崇祯帝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后解除了工部尚书吴淳夫、太仆寺正卿白太始、尚宝司正卿魏抚民、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南京守备太监杨朝、浙直织造太监李宝、承天守备太监李希哲、提督太和山太监冯玉、天寿山太监孟进等阉党要角的职务,至此,上上下下已经彻底看清楚了崇祯帝剪除阉党的决心。 天启七年十一月初一,崇祯帝发出清算阉党的上谕:“朕闻去恶务尽,御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我国家明悬三尺、严绳大憝,典至重也。朕览诸臣屡列逆恶魏忠贤罪状,具以洞悉·····忠贤不报国酬遇,专逞私植党,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难以枚举······先帝弥留之时,犹叨恩晋秩,亡有纪极······赖祖宗在天之灵,天厌巨恶,神夺其魄,罪状毕露······本当寸磔,念梓宫在殡,姑置凤阳······于戏!大奸脱距,国典用彰;苟丽于辟,情罪允孚!” 天启威风八面的九千岁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发往凤阳守陵了。 说实在的,早在数日前,崇祯帝给天启帝上了“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端靖穆庄勤悊皇帝”的谥号以及“熹宗”皇帝的庙号时,一切已经注定了。 是的,在皇帝庙号用典中,有功安人曰“熹”,因此熹宗的庙号并非是惋惜,也并非是以“熹”通“僖”,明褒暗贬,某种程度上至少是一个中评,代表了崇祯帝对天启帝的尊敬;但谥号“悊”就有问题了,“悊”和“哲”是同音同意词,在谥号中,“知人曰哲;明知渊深曰哲;官人应实曰哲;明知周通曰哲;识微虑终曰哲;知能辨物曰哲”,因此一看就是用的反义,极具嘲讽。 当然,谥号是礼部上的,上这个“悊”字,并非是崇祯帝的指示,但礼部此前掌握在阉党手中,上“哲”字谥号自然是用的正面逻辑,可崇祯帝顺水推舟时把“哲”字便成了“折心”之“悊”,可见其并非是真心实意,而是用的逆向思维。 2kxs.la 只可惜,当时阉党上下被崇祯帝的表演所迷惑了,根本没认真想,所以,忽视了必要的征兆,因此,一败涂地也是正常的事情······ 打发魏忠贤滚去凤阳后,崇祯帝又罢免了吏部尚书周应秋、兵部尚书田吉、提督操江右佥都御史刘志选、锦衣卫左都督田尔耕、孙云鹤、工部尚书李虞夔、巡抚延绥右副都御史朱童蒙、户部尚书张我续、刑部左侍郎张九畴、都察院右都御史署顺天府尹李春茂等阉党成员;并从户科给事中李觉斯的奏荐,撤销了对前兵部尚书王永光、詹事萧命官、司业贺逢圣、庶吉士杨汝成、马之骥、闪仲俨等东林党人的禁锢;此外,崇祯帝还火急火燎的从南京召回了曹化淳,让其担任司礼监秉笔太监。 眼见得阉党毫无抵抗能力的被自己一网打尽了,崇祯帝忽然不自信起来,此时已经升任御马监太监的高起潜出于固宠(争宠)的目的,提醒崇祯帝要斩草除根。 于是为了避免魏忠贤等人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崇祯帝又谕示兵部:“朕御极以来深思治理,而有逆恶魏忠贤擅窃国柄,蠹盗内帑;诬陷忠直,草菅人命,很如狼虎。本当肆市,以雪众冤;姑从轻降发凤阳。不思自惩,将素蓄亡命之徒身带凶刃,不胜其数;环拥随护,势若叛然。令锦衣卫官旗扭解押赴,跟随**即时擒奏。” 已经失势但还未被抓捕的李永贞听闻崇祯帝最新上谕后,立刻斥巨资雇募信使,向魏忠贤通报,结果才走到河间府阜城县的魏忠贤得信后自知性命难保,便与同行的李朝钦在阜城南关客氏旅店痛饮至深夜四更,然后一起上吊自杀了。 魏忠贤死后,之前遭到严厉整肃的东林党犹有不平,便请旨对魏忠贤家人进行清算。 崇祯帝便命人将客氏鞭死在了浣衣局,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客氏的儿子侯国兴、侄子客光先等在阉党得势时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的魏氏、客氏亲眷也一一被抄家拿问,最终先后处死、暴尸街头;宫中的王安余党更是深恨魏忠贤,便怂恿崇祯帝将魏忠贤肢解,悬头于河间府城头之上。 得到魏忠贤自杀、客氏被杀且魏氏、客氏子弟也被拿下的消息,崔呈秀自知性命难保,便“列姬妾,罗诸奇异珍宝,呼酒痛饮,尽一卮即掷坏之,饮已自缢”了。 崔呈秀自杀的消息刚刚传到北京,时任户部四川司郎中加贵州布政司右参议的刘应过便揣摩上意,上了一封言天下六大苦的奏疏,这六大苦是“诸臣逮系、诸臣狱死、诸臣追赃、仕涂去就、新进禁锢、廷臣被劫”。 鉴于这“六大苦”都是阉党的所作所为,于是为了进一步收拢朝野反阉党人士的忠心,崇祯帝便又下了一道施恩于下的敕书,这封敕书中说道:“巨恶魏忠贤窃先帝之宠灵,擅朝廷之威福,密结**矫诬善类;稍有触忌,肆行惨杀,数年蔑诬不知几许、削夺不知几许······今魏忠贤、崔呈秀天刑已殛,臣民之愤稍舒;而诏狱游魂犹郁、锢籍誉髦未伸,岂所以昭朕维新之治!今应褒赠,即与褒赠;应荫恤,即与荫恤;应复官,即与复官;应起用,即与起用;应开释,即与开释:勿致久淹,伤朕好生之意!” 诏书一下,反阉党人士欢欣鼓舞,直说崇祯帝是圣君明主。 被哄得高兴的崇祯帝随即下令廷推阁臣,组织排除阉党后的新内阁。 孟绍虞、钱龙锡、杨景辰、薛三省、来宗道、李立标、萧命官、周道登、刘鸿训、房壮丽、曹思诚等东林党及中立派人士被遴选其中,于是崇祯帝便进钱龙锡、杨景辰、来宗道、李标、周道登、刘鸿训等人同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 581.索要 “世子爷,钱禄报告!”俞义向正在逗弄几个孩子的朱由崧通禀道。“今上因浙江山阴监生胡焕猷之前在国子监散布‘大学士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等人阿附魏忠贤专权,不能匡救时政,且揣意旨,专恃逢迎;又总督张朴、史永安、巡抚毛一鹭、秦士文、王点、姚宗文、杨邦宪、李精白、郭增光,巡按卓迈、卢承钦、许其业、刘弘光、黄宪卿等四处为魏逆建祠,各撰碑称颂;这些官都应该加以究夺、处置’以及‘韩爌、刘宗周、林鐱、故修撰文震孟、顾锡畴、方逢年、庶吉郑鄤、给事沈惟炳、郝土膏、章元儒、熊奋渭、御史王心一等正人君子,朝廷应该大加录用’的言论,将其下有司论处,有司便以‘惟生员不许言事’的祖制,将这个胡焕猷论杖、除名了。” 朱由崧放下手中的孩子,头也不回的冷笑道:“东林党的马脚露出来了,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求控制朝廷,刚刚才把阉党铲除的皇帝,又怎么可能不警惕呢。” 俞义没有接口,只是继续说道:“另外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信王府出身的司礼监随堂太监王文政在抄客氏家的时候,发现内藏八名已经怀孕的宫女,因此宫里谣传,魏忠贤和客氏要用吕不韦的故智,李代桃僵!” aiyueshuxiang.com 朱由崧俯身在张牙舞爪的大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回应道:“欲加之罪罢了。” 是的,反正魏忠贤和客氏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还不是宫里说什么是什么吗? 对此,福王府这边就当个乐子听过就算了。 见朱由崧还是一副风轻云淡、听过算过的样子,俞义便报告了一个朱由崧肯定感兴趣的消息:“刑部主事耿应昌上疏请求裁撤东厂,今上不许,并降耿应昌三级,外任!” 主事是正六品,降三级直接就是从七品了,再加上又是京官转成地方官,可见崇祯帝对这个耿某人的提议的重视及反感程度,所以,朱由崧想了想,问俞义道:“这个耿什么来着,是陈金和钱禄安排上疏的吗?” 负责福王密谍多年,对北京情况了如指掌的俞义就事论事道:“这个耿主事跟王府密谍的确有那么点关系,但他的上疏应该不是陈公公和钱禄的手笔,毕竟,没有王爷和世子爷的交代,他们应该是没有那么大胆子,安排人试探今上的。” 朱由崧轻哼了一声:“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东林党吗?如果真是东林党,那姓耿的,受此一罚,倒也不冤枉了。” 俞义回应道:“世子爷,阉党一倒,朝廷可是空出了许多位置,方方面面都搅合在里面,未必就一定是东林党在进一步试探今上,或许有人正准备把水搅浑了,让今上对东林起了忌惮。” “让钱禄想办法查一查,到底是哪一方力量出的手。”朱由崧交代道。“若是事情成了,倒也是好事,可是功败垂成,却反过来提醒了皇帝啊!” 朱由崧正说着,长女娇娇突然哭了起来,而娇娇这么一哭,其他几个孩子都跟着哭了起来,朱由崧无奈,只能让人把孩子们的乳母叫了进来:“把孩子都带回去,交给他们的娘吧!” 乳母们依次把孩子们抱走了,但就在此时,老大朱慈焈却摆脱了乳母的拥抱,伸手冲着朱由崧说道:“爹爹,抱!” 朱由崧见状一面示意朱慈焈的乳母退到一边,一面伸手把长子拥在怀里:“驹儿,再叫几声爹爹,让爹爹,高兴一会!” 朱慈焈乖巧的连声叫到:“爹爹,爹爹,爹爹!” 朱由崧高兴的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好儿子,真乖!现在我们去看爷爷奶奶好不好啊?” 已经一岁半多的朱慈焈已经能明白大人的意思了,所以当场就点了点头,朱由崧便再次把朱慈焈移交给了乳母,同时交代乳母道:“把慈焈送去王爷和娘娘那里,另外,外面天还是比较冷的,千万别让孩子冻着了。” 朱由崧之所以不把朱慈焈还给黄氏,主要是黄氏现在也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子了,不方便照顾孩子,所以,才安排给福王和姚妃在白天偶尔带一带,等到了晚间,还是要从王府那边把人接回来,跟孩子母亲或自己一起睡的。 当然,朱慈焈晚上能与朱由崧单独睡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毕竟,正常情况下,现在朱由崧一个月也就三天独处的机会,但饶是如此,四个妾媵这边依旧有点吃味,可朱慈焈乃是朱由崧的嫡长子、福王府的嫡长孙,待遇特殊点,她们几个侧室也不好多说什么。 等朱慈焈也离开了,朱由崧回首俞义道:“钱禄的报告还说了些什么?” “工部尚书杨梦衮、孙杰、左副都御史李夔龙被罢官免职了,太监李实奉御安置南京、涂文辅小火司香凤阳。”其实钱禄的报告都会体现在邸报里,但时效不一样,朱由崧早一步得知,便能早一步做好应对。“还有就是瑞王分封汉中了!” “常浩叔父分封汉中了?”朱由崧眼睛一眯,语气嘲讽的说道。“倒是得偿所愿了,说说吧,朝廷给了多少赡田呢?” “八千顷!”这个数字当然是表面上的,毕竟当年神宗说给福王三万顷的,到最后福王府拿到手的也只有二千多顷。“但狭西不可能有那么多田土,只怕到时候还要河南和四川协办,然而四川和河南也未必拿的出的。” 朱由崧点头道:“河南和四川真要拿的出那么多地,本藩倒要跟他们打打擂台了,真当本藩是没了牙的老虎嘛!” 俞义垂目不言,倒是朱由崧问道:“北京的消息就这点吗?” 俞义应道:“北京的消息暂且就这么多了,另外杭州刘琛急报,郑芝龙正在秘密与福建官府接触,寻求招抚。” 朱由崧眉毛一挑:“郑芝龙这是被许心素逼急了,准备东施效颦吗?” 没错,许心素在天启六年投靠福建官府,得了一个水师把总的职务,官虽然不高,但却有了正式身份,能从福建各地堂堂正正的获得船只、水手、军火乃至商品补给,这就给正在与许心素盟友李国助交战的郑芝龙以极大的压力。 虽然郑芝龙能通过福海号的帮办获得一些必要的补给,但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郑芝龙便起了直接投靠官府的事情。 朱由崧考虑良久,指示俞义道:“派人找到郑芝龙,让他把长子送来给驹儿当伴读,否则,本藩就搅黄了他招安之事······” 582.畅快 踩着嘎吱嘎吱的薄雪,朱由崧穿过赵一为家的中庭,才来到客厅前进,就听到一阵说笑声,注意到朱由崧的神情,陪在朱由崧身边的主人家便赶忙介绍道:“世子爷,刚刚说话的就是李岩李普大。” 朱由崧一边走,一边低声回应道:“梅贤,记住,我现在叫宋大,可不是什么世子爷了。” 赵一为连忙点头:“是,是一为糊涂了,现在一为身边的只有宋兄。” 朱由崧一笑:“那还不赶快引我进去,与今科孝廉们相见!” 赵一为不敢让朱由崧继续在庭院里吹过堂风,便紧走了两步,亲手为朱由崧撩开客厅门口的挡风棉布帘子,引着朱由崧走进了客厅,同时嘴巴还说道:“来来来,我为大家伙介绍一下,这位是维岳兄,早年也是张先生的门下,算是在下的同窗。” 朱由崧走进客厅,随手解下身披的大髦,递给厅内伺候的赵家下人,然后拱手向已经站起来的几人行礼道:“在下宋大,闲人一个,见过几位孝廉。” 此时就听赵一为向朱由崧介绍道:“这位是河内李普大,今科河南乡试五十七名。” 李岩是个个子不高,中等体貌的年轻人,从面相上看,大约二十六七的样子,眼眉间还带着刚刚中举的飞扬神采,不过对于朱由崧的到来,还算谦逊,被赵一为点名后,便主动回了朱由崧一礼:“李岩见过宋公子!” 朱由崧笑道:“我跟李克山(李允)、李尧山(李牟)也是相熟的,普大兄倒是不必过于客套了!” 李岩一愣,随即大喜:“原来宋兄跟我两个堂兄认识,倒是有失亲近了,那我就托大了,叫你一句小宋如何?” 赵一为为这句“小宋”吓了一跳,但朱由崧却不以为然的笑道:“理当如此,在场众人,可不是我年纪最小吗,大家自然可以叫我小宋的。” 边上的赵一为可不敢让朱由崧跟李岩继续扯下去,便指着牛金星介绍道:“这是卢氏牛聚明,今科河南乡试第六十三名。” 朱由崧的目光投向牛金星,只见牛金星身材颇为魁梧,但脸上表情温润,一副谦和之像,说不得君子如玉,但至少不像李岩有锥在囊中、当脱颖而出的锋锐感。 这就是大顺丞相吗?朱由崧颇有些意外。 但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所以,朱由崧赶快对牛金星再抱拳道:“见过聚明兄!” 三十多岁的牛金星温文尔雅的回礼道:“维岳若不嫌弃,那我也叫你小宋了?” “当然可以!”朱由崧欢笑的回应道。“各位,想叫小宋就叫小宋,想叫宋大就宋大,这里,我年纪最小、功名最低,所以无论怎么叫,我可是不敢不应的。” 除了赵一为,在场的众人一愣之后,顿时哄堂大笑起来:“梅贤兄,你这同学倒是风趣!” 是的,一样的话,换成另一个时间来说,少不得有人会听的不痛快,但现在,大家都知道朱由崧是在自嘲,自然一笑了之了。 “这位是禹州常文杰常宽之,今科河南乡试第六十五名。”笑声告一段落之后,赵一为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尉氏柏芝英柏宗杜,今科河南乡试五十九名。” 很显然,赵一为他们很热心,不单单为洛水书院请了李岩和牛金星,还把其他几个同科举人给请来教书了,对此,朱由崧不了解这些人,也就没有过多的评价,只是继续与两人见了礼,算是正式认识了。 既然大家都已经认识了,接下来总不能站在说话,可要是坐的话,赵一为就有些犯难了,总不能让朱由崧坐在下首吧,但要让朱由崧坐主宾的位置,又会不会让在场人觉察出什么呢? 正在赵一为为难之际,朱由崧却主动为他解决了困难,只见朱由崧直接在众人下首找了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同时还对赵一为行了个很隐晦的眼神,赵一为这才松了口气,命下仆给朱由崧奉上茶水。 茶水奉上之前,朱由崧有些喧宾夺主的问道:“梅贤兄,孝国兄怎么没来啊!” 赵一为回答道:“孝国陪妻子去开封丈人家了,估摸着得年后才回来了,说起来,孝国当年也不算门当户对,丈人家对孝国多有俯视,如今扬眉吐气了,自然要衣锦还乡一番的。” 朱由崧哑然失笑:“这不就是莫欺少年穷的退婚流版本吗?” 众人又是一愣,急忙追问朱由崧,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朱由崧便把年少受人歧视,然后卧薪尝胆、一朝崛起,再装逼打脸的套路说了一遍,没想到居然在当场引起了一些共鸣:“小宋说的好啊,十年寒窗苦,为的就算一朝登上天子堂啊,人生快意莫过如此,但可惜,万仞高山,我们还差了最后一步,使我不得开心颜呢。” 朱由崧见有人触景生情,便劝道:“比值普罗大众、渺渺众生,几位兄长已经是人杰了,若是几位都不能开心颜,天下又有几人能畅快呢!” 饭团看书 李岩点头道:“小宋说的不错,就眼下朝廷的局面,只怕是中了进士,授了官也不能舒畅平生之志啊,大家就不必感怀伤悲了。” 禹州常文杰却道:“今上新近登基,锐意进取,大力清扫阉党,朝局一新,真要中了举,就未必不能行治国平天下之志了,唯可惜,你我虽然今科中了举,但有多少真才实学,都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安坐于此,而不敢北上应试了。” 常文杰的话里充满了对不能科场联捷的遗憾,而他的这番话也让其他人心生出某种感叹,其中,牛金星就表态道:“宽之这么一说,接下来的三年,我等倒是要再行努力了,或许,三年后,还能北上一搏!” 赵一为摇头道:“河南虽在中榜,但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像我那坪山学长,已经是靠第三场了,而赵祭酒,更是考到了场上吐血都未能得中,不得不绝了会试之心,所以,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583.不够朋友 朱由崧附和道:“正是,努力过了,大家就可以聊以**了,不必一定要跟会试死磕,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啊!更何况,国朝举人也是能入仕的,真想当官,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柏芝英摇头道:“我叔父也是举人入仕,一路上艰辛可用斑斑血泪来形容了,所以,若是不能中了进士,我可不愿意为那五斗米折腰啊!” 一中举人,就会有人来投献,转眼间就能坐拥千亩良田,再加上中举人本地势家送的礼,新科举人根本不用武断乡曲,就能做一个足谷翁,在这种情况下,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以举人身份入仕,受进士官的腌臜气的。 众人听罢又是一阵唏嘘,此时就听常文杰问朱由崧道:“小宋现在是什么出身?” 朱由崧笑道:“我哪,沾了祖上的一点便宜,有个世职在身,但比不得你们这些孝廉有前途啊,也许再过两年,以国朝以文御武的传统,几位就是我的上官了,到时候,可要高抬贵手,给个体面呢。” aiyueshuxiang.com 如今武官子弟乃至武官本人读书的也很多,所以,听朱由崧这么一说,倒是没有人歧视朱由崧的身份,甚至李岩还饶有兴趣的问道:“辽东正在用兵,小宋少年英锐,将来少不得挂印封侯的。” 朱由崧摆摆手:“挂印封侯,我就不想了,只求将来能老死床上即可!” 朱由崧一副不想说下去的样子,众人自然不好逼迫,但柏芝英却突然放声道:“十年用兵辽东,国朝损兵折将数十万之众、消耗国帑千万,却屡战屡败,建虏真有那么可怕吗?” 李岩一看就是不关心军国大事的,听完柏芝英的话后,居然反问道:“不是宁远和宁锦两役都赢了吗?建虏已经畛灭不远了,宗杜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呢?” 赵一为摇头道:“邸报上的东西,可不能光看表面文章的,宁远虽胜利,不过获建虏二百多首级罢了,但觉华岛七千将士却被建虏屠戮一净,聚明兄,你说,这是胜利还是失败?” 牛金星没有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研究兵法,因此对辽事也十分关心,刺此刻见赵一为把宁远大捷的真相给揭露了,便接话道:“宁锦虽胜,但朝鲜却被建虏施虐了,因此对建虏来说,不过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罢了,至于期间三城失陷、将士被戮、粮草失陷,更是避而不谈,无非是阉党执政,掩过为功,丧事当喜事办罢了,否则,那辽抚袁承焕为什么会在功成之后被罢官免职呢?” 李岩倒吸一口冷气:“那,那辽事就不可为了?” 常文杰言道:“未必,今上既然锐意进取,必然会在辽事上有所施展,若朝廷在辽事上得人,辽事未必不能改观呢!” 牛金星则看向朱由崧道:“小宋,我们是在纸上谈兵,你且说说,辽事还有救吗?” 朱由崧知道牛金星在考校自己,籍此来判定日后是不是可以跟自己更亲密一些,所以,便不动声色的说道:“辽事不是不可为,但要辽事可为,那就要花钱,花大钱,那朝廷要怎么来钱呢?” 朱由崧扫了扫面前的举人们,冷冷的说道:“先帝用阉党,就是因为阉党能搞来钱,所以阉党在位期间,好歹还是保证了辽东的军费供应,所以,宁远和宁锦打得再难看,也好歹守住了关键的城池,能在面子上说成大捷;可是,眼下,今上大兴逆案,阉党头面人物被一扫而空,正所谓人亡政息,没有阉党主持敛财,你们说,钱从哪里来,辽东又怎么打呢?” 常文杰摇头道:“小宋,你这话就偏颇了,今上虽然处置了阉党,但并非所以阉党的政策都否定了,譬如《三朝要典》,东林那边一直要翻案,可今上不是一直没有同意嘛!” 朱由崧冷笑起来:“《三朝要典》现在的确是还没有翻过来,但将来就未必不会翻过来;好,将来的事姑且不说,据我所知,今上已经把各地镇守中官、监军中官都撤回北京了,这看起来是好事,地方上少了盘剥,可是没有这些宦官从地方上收取商税,你以为各地官府还会照猫画虎,曹随萧规吗?这商税要是收不上来,辽事所需军费从哪里来?” 在场的众人思索起来,是的,商税是从地方大户口中夺食,爱好羽毛的地方官是不愿意得罪这些大户的,也就只是那些没根的家伙会肆无忌惮,因此,一旦中官们都被抽回北京了,商税征收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商税没了,可辽西那边依旧需要海量的军费,那这钱会出在哪呢? 李岩反应极快的说道:“辽饷,朝廷还会再征收更多的辽饷!” 牛金星补充道:“辽饷再加一些倒是无所谓,但胥吏会在其中加征盘剥,那就不得了了!” 柏芝英强笑道:“小宋,没影的事,你就不要妄加猜测了。” 朱由崧还没有回答,突然客厅外传来了赵家下人的声音:“老爷,福王府有急事派人接世子爷回去,说是世孙病了。” 赵一为还没有反应,朱由崧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一句话不说的冲了出去,看着朱由崧的背影,在场几位举人后知后觉的惊呼起来:“小宋,是福王世子?好你个梅贤兄,你欠我们一个交代!” 赵一为苦笑着跟几人解说道:“世子爷之前也隐约说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你们却没敢往大里想,这怪谁啊!” 没错,刚刚常文杰的确问朱由崧身份了,但朱由崧含糊其辞,却让常柏牛李四人误以为是河南卫的世袭武官,根本就没与福王府及其他几位藩王联系在一起。 牛金星摇头道:“那你也不给我们一个暗示,真不够朋友!” 赵一为叫屈道:“你们应该也知道洛水书院背后的金主就是福王府,世子爷过来考察一下几位新任讲郎,我能说什么呢?” 见众人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赵一为只好宽慰道:“大家伙今天其实也没在世子爷面前多说什么,所以······” 赵一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岩打断了:“小宋既然是福王世子,那他的消息就一定比我们灵通,如此说来,辽饷会加了?” 柏芝英摇头道:“福王世子不是今上,这么大的事,他说的未必就算。” 话虽如此,但在场众人眼中还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584.卢九德 朱慈焈今天白天寄养在姚妃那里,所以,朱由崧便急匆匆的赶了过去,等到了姚妃的居处,这才发现一大堆医师已经等在那边了,朱由崧便抓住一个问道:“驹儿是什么病?” 这名良医所的太医报告道:“回世子爷的话,小世子应该是睡觉时着凉了,所以才咳嗽不止的,目前已经用了加减后的三拗汤,稍后还可以用生姜、葱白、陈皮水煎服代茶饮,但要少食辛辣刺激食物及甜食,忌鱼虾海鲜类食物,以免生痰助火,引起发烧症状,加重病情。” 朱由崧眉头略略放松,但依旧叮嘱道:“不可懈怠,当日夜看顾了。” 边上的良医正应道:“是,臣一定派人日夜看顾,直到小世子痊愈了。” 朱由崧摆了摆手,良医正和其他几名太医都退了下去,朱由崧这才走过去看了看因为药力发作而睡过去的长子,同时安慰身边的姚妃和黄氏道:“没什么大碍的,接下来注意给驹儿多喝些温开水,另外,记得在水里挤一些橘子汁。” 黄氏抹着眼泪不说话,姚氏却喝骂道:“你是怎么照顾驹儿的,怎么就让他睡觉时着凉!” 朱由崧无言以对,姚妃不依不饶道:“这几日,孩子就在我这边住了,交给你们,我放心不下!” 朱由崧还能说什么,只有同意而已,倒是一边的福王替朱由崧解了围:“媳妇身子挺重的,就不要在这耽搁了,老大,你送她回去修养吧!” 朱由崧应了一声,跟福王和姚妃告辞了,这才带着心情不好的黄氏回了世子府的玉华殿。 回到玉华殿,黄氏便哭了起来,朱由崧不得不好声安慰了许久,这才把黄氏也安抚上床休息了。 这时,朱由崧注意到俞义在外间张头探脑的,便走出去,小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俞义报告道:“世子爷,三件事,一件是福海号发来的,说是大循环尝试成功了。” 所谓大循环,指的是云梯关-东江镇-济州岛-小琉球-福建-云梯关的航线。 “淮乙一号等三船自济州岛南下后,逆着黑潮而行,很容易的就找到了琉球和小琉球,只是第一次航行,几条淮乙船只带了人和途中的粮水,没有带商货,所以就没有去那霸,直接去了小琉球,期间顺道还走了趟社寮岛呢。” 黑潮由北赤道发源,经菲律宾,紧贴中国台湾东部进入东海,然后经琉球群岛西侧,行至九州岛后一分为二,主流沿九州-四国而本州,并在东经142°、北纬35°附近海域结束行程,支流沿九州岛西侧北上,于长崎附近再度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支流流入日本海,而另一部分则抵进至济州岛以南,因此,只要找到了黑潮,然后逆流而行,便可以在没有导航员的情况下,准确的找到了小琉球的位置。 这是一个好消息,所以,朱由崧点头道:“还有两个消息呢?” 俞义却没有按朱由崧的意思做回应,而是继续道:“世子爷,现在福海号请示,对大循环的航线略作休整,即从福建回航后,不直接沿近海返回云梯关,而是再回小琉球,把部分福建移民卸下后,去那霸交易,然后再通过黑潮返回济州。” 朱由崧一听就明白了:“谢友青的意思,今后以济州岛为淮乙船母港?” “是!”俞义应道。“谢舍人的意思是,与东江镇的交易还是由原来淮甲船航线不变,只是淮乙船从济州出发,这样,或可以减少朝廷的关注;不过这么一来,除了要在社寮岛设立针对佛郎机人的中转驿站外,还要在那霸设立一个长期商栈,以针对萨摩藩进行销售!” “通过萨摩口进行销售嘛?”朱由崧同意道。“这也不是不可以,就一切按福海号的方便来吧。”只是,说完这句话,朱由崧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慢,如此一来,济州就十分重要了,朝鲜人会不会有什么意见呢?” 应该是谢友青没有在报告里说清楚,所以俞义没有作答,于是朱由崧想了想,决定道:“稍后,我给吉平写封信,你赶快让人送到济州去。” 俞义应了声,这才报告了第二件事:“世子爷,钱禄查过了,应该是王爷下的令!” 朱由崧眼珠差一点鼓出来了,刑部主事耿应昌建言裁撤东厂的背后居然是福王的意图,这说明什么? 至少,一个是福王还是有越过朱由崧直接跟福王密谍下令的管道,另一个,则是福王已经意识到了朱由崧所做的事存在极大的风险,所以才想趁乱替朱由崧收拾手尾,以便斩断朝廷对福王府的一条监控管线。 只是,朱由崧又仔细想了想,否定了自己的判断,是的,光撤废了东厂,并不能让福王府免于朝廷监视,锦衣卫可还在呢? 那福王的动作到底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朱由崧迷惑了,福王是变着法子告诫自己,朝廷并未放松对福王府及其他藩王的警惕吗? 朱由崧正在想着,俞义又报告道:“另外,钱禄还送来了一套《远西奇器图说》,是西海耶稣会士邓玉函口授,天启二年进士王良甫译绘的,内中都是泰西的机械图解,想来,世子爷是能用到的。” 笔趣阁 朱由崧的注意力转移过来:“书在哪里?” “已经放在体悟阁了。” 朱由崧问道:“这是第三件是吗?” 俞义答道:“不是,书只钱禄在市面上看到后顺便送回来的。” “那第三件是什么事?” 俞义回应道:“京邸截获消息,内监要把赵岩赵公公调回北京,然后回派一名新的内奉承来王府。” 赵岩是王安余党,现在崇祯帝重用王安余党,自然不会让其继续窝在福王府发霉的。 “这倒也是要为赵岩庆祝了。”以赵岩现在与福王府的关系,到了北京后,自然会为福王府出力说话的,福王府因此在宫里多了一个帮手,怎么说都是好事。“但新来的内奉承,怕是来者不善呢,知道他的底细吗?” “钱禄他们现在只知道新来的这位公公叫卢九德,御马监出身,其他还在查!” “卢九德?” 朱由崧的眼里突然冒出一团精光来······ 585.论迹不论心 隔了几天,朱由崧估计赵岩已经知道北京要召他回去的消息了,这才把赵岩给叫了过来:“听说内奉承不日就要回京重用了,这里要给你道贺一声了。” 赵岩恭谨的回应道:“世子爷这是要折煞奴婢,奴婢这几年多蒙王爷和世子爷的顾拂,才能从魏逆**手中活到今天,王爷和世子爷的大恩大德,奴婢自会永远铭记的。” 朱由崧摆摆手:“好听的话,就不要说了,这些年,我和父王不是不知道你的憋屈,但谁让你始终代表的是宫里呢,所以,自然不好多些亲近了。” 赵岩急忙接口道:“不敢,这些年赵岩在王府,王爷和世子爷四时赏赐不断,奴婢已经很知足了,没有什么憋屈的。” 朱由崧笑了起来:“这些年王府的家是我当着的,你们这些内侍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不让你们贪了,私下里正儿八经做生意,一年又能赚多少呢?再加上四时赏赐,做太监的也不过每年一二千的进项,少监、监丞那就更少了,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赵岩苦笑道:“奴婢倒是不在意钱多钱少······” 朱由崧打断道:“原本你要在本藩安享下辈子的话,钱多钱少的确可以不在乎,可惜,现在不行了,回到北京,没有钱与同侪交际,没有钱上下打点,只凭你和曹化淳等王安门下老人的旧关系,只怕未必能长久的。” 说话间,朱由崧从抽屉里翻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袋来,推到赵岩的面前:“这些年,你在王府很守规矩,什么该向北京说的,什么不该向北京说的,没有疏漏过,另外,协助我整肃王府秩序也很得力,五千两仪程是你应该得的,收下吧,不必与王府太过生分了。” 赵岩眼眉一挑。低声应道:“奴婢不敢!” “不敢什么?是担心收了王府的钱,皇帝那边不好交代吗?还是担心,收了王府的钱,王府会要挟你做些对不起皇帝的事情?”朱由崧冷笑起来。“你这些在王府,虽说没有恢复东厂的眼线,但有很多事情你多少也可发现些蛛丝马迹,你老实说,你看到王府有图谋不轨、窥视神器、预谋谋逆的意图吗?” 赵岩回应道:“世子爷说笑了,奴婢虽然知道世子爷所谋极大,但却未发现世子爷和王爷有不安于位的野心。” “这就是了!”朱由崧淡定的说道。“我既不想动摇皇帝的龙椅,皇帝又有什么不可能容我的地方呢,如此,你收了这钱,为福王府辩驳两句,又有什么关系呢?”看到赵岩还有犹豫,朱由崧笑道。“你放心,孤和王爷只想让你在宫里为福王府说两句好话,倒是没指望你为王府通风报信,也没指望凭你就能让宫里对福王府另眼相看了,说白了,你就是王府放在宫里的一颗明子,掩护其他游说者的。” 听朱由崧的意思,是不要自己在宫里螳臂当车般阻止那些对福王府的不利决议,这让提着心的赵岩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于是,他便笑着应道:“原来王爷和世子早有安排,倒是奴婢相差了,成,奴婢就为王府当一回幌子吧!” 看着赵岩爽快的把牛皮袋拿到手中,朱由崧满意道:“说起来,赵岩,你也是从王府回京的,又怎么可能真的与王府断了瓜葛呢,哪怕你自己不提,对景的时候,也会有人拿来说事的,既然如此,摆在台上,众目睽睽,倒也身正不怕影子斜了。” 赵岩想了想,还真是这样,便应道:“世子爷说的是,倒是奴婢相差了。” “好了,多说不说了,你回去准备一下,与你交接的那位,再有几日怕是就到了,届时,我和王爷,就不给你送行了。” “不敢劳动王爷和世子大驾!”赵岩知趣的回复道。“请世子放心,奴婢一定会给新人交代清楚的,不让此人贪功弄权坏了王爷的好心情,搅合了世子赚钱大计。” 朱由崧点点头:“那就有劳赵岩你了,对了,来的这位卢九德,赵公公熟悉吗?” 赵岩摇摇头:“奴婢之前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这位卢公公,知道他是御马监上来的,颇有些勇力,能骑马射箭,有知兵之能。” 这不是赵岩在敷衍,毕竟宫中大小宦官几万人,具体到二十四衙门中的任何一个,都有成百上千人,他的确不可能一一认识的,更不要说赵岩和卢九德还不是一个系统出身的。 朱由崧沉吟片刻,挥挥手,赵岩便拿着牛皮袋倒退了出去······ 一旬后,新官上任的卢九德取代了赵岩成为了福王府新一任的内奉承,不过,朱由崧并没有第一时间和这位新来的大内密探进行交流,而是等到赵岩与卢九德交接完成并迤逦北上了,这才把卢九德叫到了世子府内。 “卢九德!”看着这位34岁就混成太监的内侍,朱由崧在心里多留意的同时,脸上却温和的。“赵岩跟你交代过了吗?” 卢九德躬身回应道:“赵公公走之前跟奴婢交代过很多事,不知道世子爷说的是哪一件?” 朱由崧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卢九德,不要跟我装疯卖傻,你是大内派来监视王府的,这个情况王府上下都是知道的,所以,王爷和我都会给你面子,当然,是给宫里面子,但赵岩应该告诉过你,当年丁位是怎么死的!” lingdiankanshu.com “说白了,你们是皇家的一条狗,所以弄死就弄死了,皇帝是不会因此就责怪他的亲戚的,无非是日后更加忌惮一些,时间长了,也是能化解的。”朱由崧毫不犹豫的警告道。“因此,我希望彼此之间相安无事,若是能和睦相处了,那么赵岩有的,你也会有。” 卢九德沉默片刻,问朱由崧道:“世子爷果有大志?” 朱由崧哑然失笑:“君子论迹不论心。” 卢九德低头道:“奴婢明白了,只要世子爷没有真实的反迹,奴婢当一个泥胎木塑也不是不可以的。” 朱由崧满意道:“尊重是相互的,如果你确实做得到,那你这个内奉承的位置就能坐稳了······” 586.夺取济州岛? “这天寒地冻的赶回来干什么!”朱由崧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事情也不急在一时,年后再说,也不是不可以的,真要冻出点事来,你让我到哪去找顶替你的人呢!” 新年前,谢友青从济州岛赶回了洛阳,当然,他不是回来跟家人过年的,而是专程回来向朱由崧解答他那封信中的疑问的。 谢友青笑着伸手在炭盆上烤了烤,这才回应道:“世子爷,友青也是一时激动,所以便忘乎所以了。” 朱由崧没好声没好气的说道:“成,那我就听听,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热血澎湃的!” 谢友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扫了扫左右,朱由崧便命令道:“陈范,你退下去。” 负责在体悟阁里伺候的低品内侍乖乖的退到屋外,替朱由崧把门,谢友青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世子爷,济州岛乃鲸海之咽喉锁要,东南可以货通日本,西北监视朝鲜,北则是建虏力所不及之大片蛮荒之地,东北又有苦兀、虾夷地等可以移民之处,真王霸之基也!” 朱由崧当即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慢,你的意思是,要让孤夺了济州岛?” 谢友青咬牙切齿的回复道:“围棋有个规则,即一眼死二眼活,臣下为世子爷狡兔三窟计,除了小琉球外,当拿下济州岛,如此,才可以保得万全,可进可退。” 眼下朱由崧只是跟李谙、宁虎等极少数信重之人有明确交代过他进则图谋天下、退则海外称孤的意图,但其他人也不是傻瓜,或多或少能从朱由崧的各种动作中分析出朱由崧的心思来,至少,现在谢友青就是在试探朱由崧的用心。 所以,朱由崧上上下下看了看谢友青,质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济州岛不是小琉球,那是有主的,姑且不是孤根本就没有力量拿了小琉球,就算拿下来,朝鲜那边又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告到朝廷,朝廷又岂会坐视不理!” 谢友青却笑了起来:“今年朝鲜与建虏缔结了兄弟之约,虽然朝鲜方面未必顺服,但建虏却未必不能卷土重来,所以朝鲜迟早会被建虏征服乃至兼并的,既然朝鲜迟早会落入建虏掌控,那么夺取济州实际是有利于大明未来的。” 朱由崧静静听着,就听谢友青继续道:“当然,至少眼下朝鲜还与大明关系密切,可能会出现知道是世子派人夺了济州后,向朝廷哭诉,让朝廷处置世子爷的可能;但臣下以为,我们大可不必打着自己的名号夺取济州。” 朱由崧眼眉一挑:“你想用日本丰臣余党的名义,甚至还准备招募数千日本浪士为用,驱使其夺取济州?” 谢友青低头道:“世子爷英明,臣下的确是这么设想的?” 朱由崧摇了摇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真要上千浪士,万一夺了济州之后,有了异心怎么办?这件事,你欠考虑了,即便是要拿下济州,也不能是以倭军为主,得更多使用自己人才好,再有,你计算过多少人能夺下济州吗?” 谢友青回复道:“福海号这两年在济州岛上也暗自打探过,岛上守军虽然一两千之数,但文恬武嬉,战力极弱,我方若有千人,当一鼓而下。” 朱由崧心算了一会,冷笑道:“算三百倭兵前驱,那至少也得配七百战兵,我们哪里来的七百战兵啊?从小琉球抽调?那小琉球这边还要不要守了?岛上生番或不可惧,但别忘了,佛郎机人还虎视眈眈呢,更不要说南方还有红毛夷在,不可顾头不顾腚啊!若是不能从小琉球抽兵,或只抽少量兵,那剩余兵丁从何而来?抽陡门江、绥芬河和黑龙江等处的卫护吗?” 朱由崧其实没有让谢友青回答的意思,所以不待谢友青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当然是不可能的,东北那边方兴未艾,如何可以杀鸡取卵呢?但这还是以一千人算,若是二千,兵就更不足了,吉平啊,你没有军伍的经历,所以不知道多算者胜的道理,不是说一千人能击败敌人,就只用一千人就可以了,要多算不利的可能,要有多少筹码都压上去,以泰山压顶之势,以求全功,所以,事情没那么简单的。” 朱由崧掐着指头说道:“而且就算能冒用丰臣余孽的名义夺取了济州岛,万一朝鲜人组织水军来夺回怎么办?我们还能用日本的关船和安宅船来拦截吗?若是用我们自己的船,那少不得就穿帮了!再有,丢了济州岛,我们跟朝鲜的贸易怎么办?丰臣余党出没的消息,传到日本,幕府会不会有所警惕,那到时候,我们跟荻藩、松江藩以及加贺藩的走私贸易怎么办?所以,牵一发动全身呢!” 朱由崧说到这,就见谢友青笑了起来,朱由崧好奇的问道:“吉平,你笑什么?” 话一出口,朱由崧便自行醒悟过来:“吉平,你倒是狡猾,把孤的底给套出来了,没错,你想的事情,孤已经想过了,不是不可以做,到至少不是现在就做。” 朱由崧解释道:“现而今,小琉球的拓殖移民还是放在第一位的;接下来则是在虾夷地以及黑龙江等地设置更多的永久商栈;如此,南北两地的基石都夯实了,再图谋济州岛不迟,或许,到时候朝鲜就已经如你所说的那般,臣从了建虏断绝了与大明的往来,我们出手夺岛也就顺理成章了。” 谢友青连连点头:“臣下明白世子爷的意思,臣下没有不服,臣下只是高兴明确了世子爷的心意,知道将来如何为世子爷效力了。” lingdiankanshu.com 朱由崧叹息道:“不是我不跟你们说明白了,而是这件事本就逆天而行,不得不慎重啊!” 朱由崧说的逆天乃是一语双关,谢友青是听懂了其一,不知道其二,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向朱由崧效忠道:“臣下愿为世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由崧拍了拍谢友青的肩:“吉平有心了,但话出我口,入你之耳,于第三人处,孤是不会承认的。” 谢友青沉声应道:“臣下明白,臣下只做不说······” 587.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崇祯元年的正旦,在崇祯皇帝对阉党头面人物的持续追杀中到来了,但在这阖家欢庆的日子里,某个英俊的男人,却一脸的愁眉苦脸。 边上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不满起来:“飞黄,你就这么想被招安吗?” 飞黄,也就是郑芝龙还没说话,他弟弟郑芝虎就恶狠狠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李大眼,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大哥想招安也不是为了他个人,而是为大家伙考虑,谁tnnd想一直过着居无定所,没处补给,到处求人的日子啊!” 被郑芝虎成为李大眼的李芝奇(李魁奇)喷着酒气回应道:“莽二,别没大没小的,我跟你哥说话呢,没你插嘴的份呢!” 郑芝虎一下子跳起来,手也握住了腰间的短刀,李芝奇和亲近他的人也一下子挺身而起,这个时候,就听郑芝龙发话道:“老二,坐下来,大过年的,干什么呢!” 郑芝虎无奈的坐了下来,这时就听郑芝龙对李芝奇说道:“曰蟠说的就是我的意思,我们跟许心素斗了那么久,每次他都被我们收拾的很惨,可是一转眼,他要卷土重来,凭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他是福建水师的把总吗?而反观我们,虽然想方设法从各处获得一些补给,可万一吃了大亏,那可得好久才能恢复元气!所以,我们不能再这么此消彼长了,招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tsxsw.la 同为十八芝成员的洪旭皱眉道:“福海号这边我们不是已经走通了关系嘛!” 郑芝龙摇头道:“福海号其实对我们,对李大公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没有偏向,就意味着跟没有帮助是一样的,无非是不想我们影响了福王府在小琉球的产业罢了。” 十八芝中的另一位成员陈衷纪有些疑惑道:“既然福海号并不愿意助我,那飞黄你为什么还要把福松送到福王府去当人质?” “我当然也不想让福松离开他母亲,”郑芝龙无奈的摇头道。“可问题是,福王府不能成事,却可以坏事!再说了,就算现在的福建地方不理睬福王府,顶着福王府的意思强行招安我们,但这福建的官员又岂是能做一辈子的,一旦向着我们的走了,来了一个跟我们不亲近的,到时候,难不成我们还要再反了不成?” 郑芝龙站在那说的冠冕堂皇,私下里施琅的父亲、施大瑄却在私下里与甘辉嘀咕道:“姓郑的怕是在颜夫人面前不好交代,所以才非要远远打发了自己的长子。” 现在,十八芝的凝聚力还没有颜思齐在的时候二十八社强,所以施大瑄等人还是会在私下里说盟主郑芝龙一些不三不四的怪话,但这些怪话也是有根由的,谁让颜氏的力量占郑芝龙全部实力的近一半呢,所以为了确保基本盘不松动,郑芝龙也只能选择让颜氏肚子里那个孩子作为郑氏的继承人,但如此一来,福松这个郑芝龙真正的长子,就成了一个令人碍眼的存在了,那么将这个碍眼的长子送到福王府去表忠心,未必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甘辉不动声色的说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何斌此时在十八芝里并不起眼,所以他只是小声嘀咕道:“招安不招安的我不管,只要不影响我在小琉球垦荒就好!” 郑芝龙似乎听到了何斌的小声话,便指着何斌问道:“廷斌小声说什么呢?” 被点名的何斌只能站起来质问道:“郑大哥,你这两年收拢的福建百姓都送给了福海号,我就想问问,这小琉球我们还经营不经营了?” 何斌的话引起了出身二十八社的十八芝老人的关心,对此,郑芝龙回应道:“当然,要继续经营,但不是现在,得等我们在官府中站稳了脚跟、压倒了许心素和李大公子以后。” 何斌不满道:“现在小琉球北有福王府的人,南有红毛,等咱们压倒了许心素、李大公子,并且在官府站稳脚跟了,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小琉球都已经被双方面瓜分了。” 郑芝龙笑道:“廷斌你杞人忧天了,小琉球那么多,又岂是一年两年就能瓜分得了的?” 一旁的郑芝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插话道:“就红毛夷那点人,还能吞了整个小琉球吗?即便真有那天,我们也成了气候,到时候再收回来就是了!” 何斌驳斥道:“红毛或许成不了气候,那福王府呢?到时候我们还是要看福王府眼色行事的,就能再从福王府手中把小琉球给夺回来吗?” 郑芝豹顿时无语了,此时就听何斌说道:“我观福王府之所以要让郑大哥把福松送去做人质,怕就是防着到时候双方翻脸呢,所以,真有那么一天,郑大哥能不顾福松的性命吗?” 何斌能想到的,郑芝龙自然也能想到,所以郑芝龙深深的看了何斌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果到时候福王府真的伤害了十八芝兄弟们的利益,我就算不要福松这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的,但眼下,小琉球只是一根鸡肋,我们真正的利益在于夺取闽海的控制权,在实现这个目标之前,其他的枝节或可以放一放!” 郑芝虎帮腔道:“闽海一年有多少条船去马尼拉,多少条船去日本,又有多少条船去巴达维亚和安南,我不说多,每条船我们抽五十两银子,一年也得有二三十万之巨,放着这么大的一笔银子不琢磨,总想着土里刨食是不是有些鼠目寸光了!” 何斌冷冷提醒道:“蠎二,手边的还没吃下呢,却惦记着锅里,这不是好事啊!凡是得一步步的来!” 郑芝龙抢先开口,以阻止弟弟与何斌发生冲突:“廷斌说的是,做人要踏实,不能好高骛远,但,做人同样眼光要放长久一点,不把目的定的高一点,小富即安,那我们还不如现在就去平户养老呢!” 好几个十八芝的成员立刻应和了起来:“一官(飞黄)说有道理,吃这碗海上饭的,总得有个念想,不然真不如去养老了。” 见大厅里大多数人都同意自己的决定,郑芝龙挺起胸来决定道:“我决定了,年后就把福松送到洛阳去,为了实现控制闽海的目标,得让福王府别坏我们的事······” 588.正蓝旗 西历1607年,也就是大明万历三十五年前后,建州女真征服了当时活跃在图们江流域的朱舍里部;同年,建州女真又在宁古塔附近征服了虎尔哈部,并在稍后一段的时间里,陆续征服了木都鲁、绥芬等地的女真部族;然而,直至阿巴海登上汗位,后金并未在上述地区设立官府制度,而是将征服的各地部族全部打包带走,编入了八旗军中。 不过,由于不断清剿各地散落的女真部族、收拢女真部族人口的需要,因此在宁古塔一线事实上出现了一座中继的军事堡垒,并派遣了一名牛录额真带来200多名旗兵把守,这就是宁古塔昂邦章京(宁古塔将军)的雏形。 只是,平时宁古塔驻军并不负责征讨各处重新冒出来的女真村寨----建州女真和后金的主意很高明,知道要割韭菜也得先让韭菜长出来才能动手,所以每隔七八年才出动较大规模的部队,来个一锅端----而是以征税的方式统治本地弱小的女真各部。 结果正是在征税的过程中,驻防八旗们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主子,去年的征税中,我们发现多个部族手中都多了铁锅、铁箭头,甚至钢刀的,所以,我们诘问了一些村寨的头人,其中有人生怕我们责罚便告诉我们,在绥芬河口和陡门江出现了朝鲜人的商队。”身为牛录鄂真的喇克礼如是向甲喇额真赖色报告道。“所以,去年十二月的时候,我派人顶着风雪去看过了,果然在距离绥芬河和陡门江入海口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两个新的寨子,我的旗丁还冒充猎手走近了跟对方进行了交易,对方果然用铁器、烈酒、烟草、白布、盐、红糖等物件换取旗丁手中的皮毛、人参、鹿茸乃至马匹。” 赖色眼眉一挑:“这些商人是朝鲜人吗?” “不是!”喇克礼语气古怪的说道。“旗丁发现这些商人中不但有朝鲜人,还有倭人,但更多的则是大明人,有个把会大明官话的旗丁还留意探听了一会,最后确定,这是一支来自大明的商队,大约是前年六七月就来了,当时就建了几个棚子,并没有久留,但去年夏天在两处河口建了正式的商栈,似乎准备长期在那经商呢!” 赖色眉头拧了起来:“到底是来经商的呢?还是大明派来给汗王捣乱的?” 喇克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说道:“这就没办法具体打探了,但旗丁回报,据他们观察,绥芬河口的商馆大约有三百多号人,其中一半以上是妇孺,另一半则是护卫和商队的活计;陡门江这边人多一点,差不多有四百出头,但也就一百六七十个护卫,其余的都是姨夫的老弱,我倒是有心带兵攻打,但不知道汗王和旗主是怎么想的,所以不敢轻易动手,所以,才赶回来报告!” 赖色也不敢私下做决定,便带着喇克礼去见了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以及正蓝旗总管大臣(固山额真)德格类汇报,正巧,当时正蓝旗佐管大臣(梅勒额真)的阿山等人也在,于是,当着这些旗内头面人物,喇克礼又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莽古尔泰听罢,大大咧咧的说道:“我国与大明乃是敌人,敌人的商队自然是不能放过的,更何况他们还建了商栈,有长留的意图,你且直接派兵拿下就是了。” 爱阅书香 德格类立刻阻止道:“动兵,还是要报告汗王的为好,再说了,明国现在对大金进行封锁,迫使大金不得不通过蒙古人与朝鲜人迂回获得大明的商货,如今有大明商队冒险绕过朝鲜,来到陡门江和绥芬河这边,又岂能不接触一番,就直接攻击的呢!” 阿山附和德格类的话道:“大明商人敢来,自然也是为了求财,如此,未必就不能为大金所用,反倒是匆匆攻击,把人赶走容易,再把人请回来就难了。” 莽古尔泰哈哈大笑:“打两个寨子几百南蛮子,还需要动几个牛录啊!打了就打了,只是别太多杀死那些商人就是了,真要愿意跟我们做买卖,抓来聊过了,再放也行,我就不信,这些商人的主子将他们派过来时,就没把他们当弃子了。” 另一位正蓝旗梅勒额真佟三赞同道:“主子说的对,数万辽镇兵马也被我们吓得不敢出城,区区百十个护卫,一两个小寨子,用得着什么大兵吗?将人擒来再谈买卖也可,无非是到时候都给些金银财物而已,若是绥芬河和陡门江那边被吓住了,不敢再来,就从辽西那边放回去,再邀来就是了。” 阿山提醒道:“明人也不都是不堪一击的,譬如东江镇毛文龙部,所以,不可大意啊还是报告了汗王,由汗王决定,如此才不会有差!” 莽古尔泰厌烦道:“我也是四大贝勒之一,难不成正蓝旗的事,我都要事事请示老四吗?那我这个旗主,不是成了摆设了吗?” 德格类劝道:“当以阿敏为前车之鉴呢!” 阿敏在攻打朝鲜时,暴露了要自立为王的野心,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过,阿巴海正有事没事找阿敏麻烦呢。 但莽古尔泰坚持道:“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吧。” 当然,莽古尔泰也不是一味的听不进人劝,所以他冲着赖色说道:“这场仗,你亲自去指挥,除了宁古塔那个牛录,你再从你甲喇里抽三十个马甲,五十个步甲,另外,我再给你十个白甲兵,要是再拿不下来,回来后我抽你的鞭子。” 在天聪初年,一个甲喇是五个牛录,每个牛录大约是二百名左右的旗丁,但其中精兵也就差不多20几个马甲步甲,因此,莽古尔泰的布置其实是很谨慎的,更不要说,他还派出了作为自己护卫的巴雅喇兵,这可是旗中最精锐的战士了。 见莽古尔泰把巴雅喇兵都派出了,德格类和阿山不多说了,倒是佟三提醒赖色道:“挑人的时候做的隐秘的,不要事情没办了,就闹得人人知晓了,传到汗王耳里,就没意思了!” 赖色应道:“是,奴才一定稳妥的把事情办成了······” 589.吓一吓 赖色在正蓝旗中点集兵马不说,喇克礼则星夜返回了宁古塔,然后从本牛录中抽调了110名马甲、步甲和普通旗丁以及另外60名阿哈仆役,南下与赖色统帅的精兵在卜忽秃河卫(又名布尔哈图河卫,大致在另一时空的延吉附近)旧址汇合,然后一起东进。 喇克礼之所以没有把全部牛录都调来,一方面是他还要用剩余牛录旗丁镇压宁古塔周边女真部族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剩余的旗丁手中缺乏足够的甲胄的缘故----在努尔哈赤统治后期及阿巴海统治的前期,八旗中有马有甲的叫做马甲,有甲无马的叫做步甲,无甲无马的就算普通的旗丁了,一般而言,除非是生死攸关的大决战,否则,后金不会动员普通旗丁出战----至于那些以被后金掠俘的辽东汉民为主的阿哈们,既是此战中的官话翻译,也是背负各种辎重的辅军,去时可以背粮,回来时可以背负缴获,否则,总不能让八旗大爷们亲自手提肩抗吧。 赖色这边,因为德格类等人的事先交代,所以用兵时也不算是太过托大,并没有采取分兵同时攻打福海号两处商栈的战术来个速决速战、两翼齐飞,而是采取了先集中力量攻击图们江一号商栈,然后再通过沿海边道路前往绥芬河一号商栈展开攻击的平稳战法。 只是200多人的队伍,在人丁稀少的东北大地上实在是很突兀,所以,当赖色的队伍在山梁上一脚高一脚低的跋涉积雪时,图们江一号商栈瞭望哨的视线便急切的敲响了警钟并挂出了象征危险的红旗。 站在半山坡上的喇克礼也听到了鸣金声,便对赖色言道:“主子,商馆的人怕是发现了咱们的出现。” 赖色在山岗上时,就注意到山岗下还算宽阔的小冲击平原了,自然也是知道在积雪未化的情况下,自己这伙人是没办法展开奇袭的,只是,出于侥幸,他问道:“有没有可能假冒成前来交易的部族呢?” 喇克礼摇头道:“只怕我们的人太多了,没办法让那群南蛮子相信啊!” 的确,二三百人的队伍太过显眼了,眼下整个关外,除了后金控制内,还真没这么大股的独立村寨呢,因此,这个马脚是不好掩饰的。 当然,你非要说整个部族都来了,也不是不可以,但对方也不是傻瓜,可以不会让人轻易逼近了的,所以,喇克礼继续说明道:“就算我们掩饰过去了,那些南蛮子也不会让我们轻易去他们的寨子的,我牛录的旗丁就试探过,对方可是单独圈了一个什么市场的。” “市场?”赖色指了指远处的建筑物道。“可是那里?” 喇克礼用他那双可以射鹰的眼睛对着赖色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有些黑点正在逃离,便点头道:“那里正是市场,平日里就十几名枪矛手在守着,但货也不多,换完了还要人从寨子里再拿出来,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要拿下大寨才有收获。” 赖色脸上掠过一丝贪婪的神色,于是他命令道:“既然没办法偷袭,那就打出我们的旗帜吧,先吓一吓南蛮子,接下来,打起来就容易了······” 罗振声看着从瞭望哨中走下来的李自奇,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李舍人,来的是什么人?” 李自奇来图们江前自是辨识过八旗的军旗的,所以,很直接的回复道:“是建虏!” 罗振声腿都有些软了,是的,后金军的威名是辽东辽西明军衬托出来的,所以,别说罗振声这个没见过血的商人了,就连在场的保卫团里都有人心慌意乱的。 “那能守得住吗?” “守不住也得守!”李自奇看了罗振声一眼,安慰道。“放心好了,这商栈是世子爷亲手规划的,说是来一两千建虏都打不破的,所以,罗掌柜尽管放心好了,只有李某死了,那些建虏才能冲进来!” 罗振声闻言,喃喃道:“世子爷又不知兵,他能打造出什么城塞啊!” 是的,图们江一号商栈的现在就是一个六芒星的形状,古里古怪的,与中国历来的城池完全不一样,再加上商栈的围墙也就两人身高,与内地城池城墙相比已经矮的过分了,也难怪罗振声有些不信任呢。 但李自奇没有再安慰罗振声,而是走到保卫团中间大声问道:“市场那边都撤回来了吗?” 枪矛曲曲长刘兴宝回复道:“连同市场驻守伙计都已经撤回来了,但有些货物和我们的铺盖以及一些锅碗瓢盆没来得及拿出来!” 李自奇为了缓和保卫团上下的恐惧,便说笑道:“那你就祈祷建虏别看上你的破烂吧!” 刘兴宝虽然脸色一样有些青白,但还是大声的回应道:“建虏又怎么的了,他们要跟抢我的饭碗,我就跟他拼命!” 刘兴宝的话一语双关,惹得在场保卫团上下一阵哄笑,心情自然放松了许多! 李自奇也笑了起来,笑罢之后,他问道:“浪士、浪士家眷,还是有那些鲜人都撤进来了吗?” 自有人把李自奇的话翻译成了朝鲜语和日语,随即,浪士队队长野田次郎凉太回复道:“太刀队还在帮助窝棚区那边撤离。” 李自奇听完翻译后便命令野田道:“看好南门了,一旦人都进来了,立刻关紧了。” 图们江一号商栈一共有三个大门,其中南门是为了方便窝棚区居民撤入商栈内部的,而东门则是通往码头的,西门则是连同市场方向的。 “好了,火铳曲和弓箭曲立刻上墙,刀盾协助,”李自奇继续布置道。“枪矛曲准备堵住西门,辎重曲把铁锭搬出来,准备堵死了东门和南门,然后所有伙计和妇孺都做好救火救人的准备,顺便把开水烧出来,救人伤敌都用得到!” loubiqu.net 看到李自奇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众人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当即有条不紊的安着李自奇的命令执行起来······ 590.试着打一打 “主子,市场我派人仔细搜查过了,里面没有人了,就一点被褥和锅碗瓢盆,商货也不多,就几件样品,都在这里了!” 看着面前的一堆破烂,赖色摆摆手:“丢一边去。” 说罢,赖色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远处的图们江一号商栈上:“这个寨子怎么建的这么奇怪啊?喇克礼,你知道,寨子的门在哪里吗?” 图们江一号商栈总体呈现六边形,但在六条边之外,还用削减的木桩插出了六个等角三角形,每个等角三角形向外的尖角部木刺桩高度最低,然后每排都逐次增高,在三角形的腰部以后,木刺桩的高度已经把商栈大门的位置给遮挡的严严实实了,所以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商栈大门开在哪里,一共有几个大门。 喇克礼立刻把之前侦察过图们江一号的旗丁叫了过来,旗丁回答道:“只有攻到木桩阵的底部才会发现大门。” 赖色追问道:“从每个木桩阵的中间杀进去,都能看见大门吗?” 旗丁回复道:“当初奴才来查探的时候,商栈的守卫不让奴才白天靠近的,所以奴才只知道西面应该有一处门户。” 赖色脸色有些差的喝退了这名旗丁,然后跟喇克礼说道:“我们还是有些莽撞了,应该把为这些南蛮子修寨子的野人都找出来问过了,再来攻砦的。” 喇克礼小心翼翼的探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是要试着打一打,总不能白来一趟吧,”赖色苦笑道。“白来一趟,回去贝勒爷得用鞭子把我们都抽死了。” 喇克礼一听,胸膛立刻挺了起来:“主子别担心,对面寨子修的再好,也得看是谁守着,说不定咱们一冲就拿下来了。” 正所谓,之前赖色派出去侦察的一名马甲出现在赖色的面前:“主子,南面有人正在往寨子里撤,图山大人带着人追杀过去了。” 图山是莽古尔泰派给赖色的10名巴雅喇兵中的一个,赖色自然不能让其有失,当即骑上马,带人赶了过去,但等他们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地面上躺着两名日本浪士的尸体,不过,图山手下的一名步甲也没了脑袋。 赖色喝问道:“怎么回事!” 图山回复道:“我们兜过来的时候,看到这边还有妇孺在拿东西,所以就冲过来准备抓几个,没想到,商栈里有人冲出来接应,就打了一阵子,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大家又都没有披甲,所以,我们杀了他们两个,他们杀了我们一个,但妇孺还是被他们都接应进去了,我生怕他们在寨墙上埋伏了大队弓箭手,就没有追过去。” 赖色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被杀的两名日本浪士,皱眉道:“没有追过去是对的,不过,看他们的头发,这应该不是南蛮子,是倭人,难不成这些小矮子比辽镇的明军还能打?” “能不能打我倒没看出来!”图山摇头道。“但敢拼命,招招都是进攻,根本没考虑防守。” ahzww.org 图山身边的一名马甲接话道:“回主子的话,这些蛮子气力不大,也就是凭着手中的刀还比较锋利,若是我们批甲用重兵的话,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喇克礼听了两次披甲,顿时眼珠一转:“寨子里的人应该没有甲胄的!” 是的,图山他们是轻兵过来侦察的,来不及披甲是正常的,但商栈里的人其实是有时间披甲出战的,但被杀的两名浪士身上却没有任何的防具,说明了他们不是不想披甲,而是没有甲可以穿! 赖色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里是商栈,护卫没有甲胄是正常的;但也不能完全肯定了,据我知道,倭人作战,很少是披甲的,所以,不能用几个倭人就证明了对方全部无甲!” 喇克礼也不顶嘴,只是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已经打了,那就打下去吧!”赖色决定道。“所有人披甲!” 赖色命令既下,当即有旗丁和辅军阿哈帮着巴雅喇兵及一众马甲和步甲穿上甲胄----努尔哈赤统治的末期以及阿巴海统治的前期,不是所有旗丁都有甲胄可穿的,其中有甲有马的就算是马甲,有甲无马的就是步甲,而无甲无马的,则是普通旗丁----当所有有甲武士都穿戴整齐了,赖色便留下20个旗丁看马和监视阿哈辅军,其余180名正蓝旗将士则在赖色的带领下,缓步向图们江一号商栈逼近过去。 其中喇克礼带着9名马甲、10名步甲以及20名旗丁在早先来图们江一号商栈探查过的旗丁的带领下,从商栈东门方向实施进攻,赖色本人则带着剩下的140名正蓝旗军兵,以10名巴雅喇兵为箭头,进攻商馆的南门。 对于后金军的动作,商馆内部的瞭望哨看得分明,立刻做出了指令,于是馆墙处的守卫便向八旗兵攻来方向的两个六边形顶角集中,枪矛曲和太刀队的剩余浪士也在两个大门内摆好了反冲击的阵型。 说时迟,那是快,两路后金军先后突破了商栈最外围的水壕----其实是干壕,但干壕里已经积满了雪,而雪又被冻得坚实,跟冰封的水壕没什么区别----然后,沿着相邻两个三角形之间的空地,涌向了图们江一号商栈。 只是,后金军越往里攻,通道就越狭窄,等过了木刺桩阵的腰部,原本还可以百多人并排而入的通道,就只能五十多人并行了。 此时,跟着努尔哈赤父子南征北战10多年的赖色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集中在馆墙一角的保卫团弓手们便开始射击了。 由于保卫团的弓箭手不多,且分散在两个顶角上,所以,一开始赖色和喇克礼两部遇到的箭雨很是稀疏,再加上部分弓箭手的射术依旧不精,后金军方面又大部分披甲,因此,伤亡可以用寥寥来形容。 但还不等赖色和喇克礼命令队伍中的己方弓箭手还击----后金方面惯用大弓重箭,这种弓箭的威力很大,不亚于另一时空的狙击步枪,但问题是,箭头很大,空气助力也很大,这就导致了射程很近,需要逼近对手后才能发射,所以,不到一定距离,后金军一般不会射箭的----馆墙上便响起了炒豆一般的铳声······ 591.面无人色 突击在后金军前列的几名巴雅喇兵和马甲,顿时有如遭到了雷击一样,在发出痛苦的呼声后,颓然倒地,但部分猎鹿铳的威力太大了,不但击穿了第一排八旗兵的四肢和躯干,还打中了第二排的个别倒霉鬼,造成了一般战斗时,空前少见的一击双杀的局面。 1200ksw.net 当然,一击双杀可能有些过分形容了,但当场死亡的才是幸运者,而那些伤者即便是从被战友从图们江一号商栈这座绞肉机里抢救出来,等待他们的也是铅毒发作后的无尽痛苦,其中大部分人还终究难逃一死。 “不要停!”站在后阵督战的赖色大吼道。“他们的火铳没那么快装填起来,趁现在,冲上去,他们的火铳就没有用了。” 赖色的话,自然是参照了与明军作战经验来说的,非常正确,这不,不少商栈护卫团的铳在战前训练的时候一切都好,现在却手抖的厉害,连定装的弹药都没办法顺利的装进枪膛里,甚至还有人把捅条都塞进去忘记拿出来的,于是乎,第二击不是迟迟未响,就是零零落落的,形不成排枪齐射的效果。 但赖色显然忘了,在八旗兵与商栈护卫团之间还存在着一堵高墙,因此,保卫团护卫中的铳手虽然一时间没办法造成对手更大的伤亡,但正蓝旗这边也没办法给予应有的还击。 而对进攻的八旗军更加不利的是,八旗兵越往前冲,进攻通道就越狭窄,等好不容易转入通往大门的巷道时,更是只有一辆骡车通行的宽度了,顿时就行了某种人挤人的堵塞。 这一堵不要紧,堵在后面的弓箭手就不能威胁馆墙上的商栈保卫团弓箭手和火铳手了,如此保卫团弓箭手和火铳手们便逐渐重新镇定过来的,在各自的曲长、棚长的指挥下,得以好整以暇的进行着居高临下的攻击。 见到队伍被堵住了,见到己方的弓箭手没办法反击,同样堵在后面的赖色急了,大吼道:“前面怎么回事!” 被挤在最前列的图山狂呼道:“前面堵着十几座拒马呢!该死,推不开,谁有斧头,给我劈开了!” 提到斧头,不少被堵在通道中的八旗兵便下意识的去摸自己携带的飞斧和飞刀,但问题是,现在大家都被堵住了,就算拔出飞斧和飞刀来也无法投掷,即便投掷了,也没办法保证这些飞斧和飞刀不会在中途落下,不会造成己方自身伤害。 正在为难之际,知道事不可为的赖色便大呼道:“撤退,撤退!” 听到赖色命令的八旗兵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调头后撤了,但他们想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墙头上的保卫团弓箭手们和火铳手们可不会轻易的纵敌,这不,随着每一声铳响和每一次弓弦的颤动,那些一心想在白刃战中残杀保卫团弓手的八旗兵连对手的面目还没有看清,便颓然的倒在了守军的攻击之下。 甚至就连图山在撤退时也吃到了一发铅弹,当场就被连熊和鹿都能一枪击毙的冲击力震破了内脏、打断了脊椎骨,死狗一样倒在地上,吐了几个黑血之后,就一命呜呼了。 等到墙头的硝烟被微风吹拂干净后,看着倒了一路的尸体,城墙上爆发出了如雷的欢呼声,这如雷的欢呼声,让商栈内包括罗振声在内的非战斗人员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也使得好不容易退出战场,连同伴尸体都来不及带回的八旗兵们沮丧异常。 “主子,我那边折了十七个,还是六个带伤的,内中两个的伤比较重。”等两路八旗兵重新汇聚后,身上插着一支箭的喇克礼苦着脸向赖色报告道。“您这边,我刚才清点了,折了二十七个,其中还有两名巴雅喇兵,另外,带伤回来的有十四个,其中五个伤比较重。” 投入战斗的,包括赖色在内一共有181名八旗兵,结果阵亡了44个,重伤不能战的7个,伤亡率超过了二成八,可谓极其惨重了,更不要说其中还有两名悍勇的巴雅喇兵,这样的损失,足以让赖色面无人色。 “喇克礼,让轻伤员看护重伤员,其余人准备一下,我们再攻一次!” 听完赖色咬牙切齿的话,喇克礼吓了一跳:“主子,不能再攻了,再攻,我们就损失更大了!” 赖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再攻损失会更大了,但这个寨子如此古怪,我们若不能找出攻击弱点来,日后少不得还要在这方面吃亏,所以,为了日后少吃亏,这次,我们多死一些,也是值的。” 赖色果然是老将,考虑的很周全,所以喇克礼不敢顶嘴,只是说道:“但这个地形实在不方便投入太多的兵马,要不,让那些尼堪拿着砍柴的斧子冲在前面,我们的弓箭手在后面压阵,等破开了堵路的拒马鹿砦,我们再派人冲杀。” 赖色想了想,同意道:“就这么办!” 于是,旗兵们立刻把60多阿哈辅兵们驱赶了过来,然后给这些阿哈中属于被掳掠来的辽东汉民发了砍柴的斧子,并以部分披甲的马甲、步甲及普通旗丁,手持弓箭在后面驱赶,再一次越过水壕,向图们江一号商栈杀将过来。 “注意了,建虏又来了,大家伙都准备好了,再给他们一个厉害!” 图们江一号商栈保卫团火铳曲曲长冯火根如是说道,但他话音刚落,便有眼尖的叫了起来:“打头不是建奴,而是被抓的辽民!” 冯火根立刻仔细查看过去,却发现,打头的真是一群汉人打扮的,而且随着这些汉人不断的靠近,冯火根还发现,这些人或眼眉中带着凄苦,或已经麻木不仁,或眼眉乱转,于是,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此时就见这群八旗辅兵中有人突然冲出队列,高喊着“别杀我,我也是大明子民”的话,向馆墙冲来,但才冲了几步,便被身后的八旗兵用重箭射倒在地了! 冯火根怒不可遏,随即大喊道:“射击!” 可保卫团的明人弓铳手们却依旧下不去手,只有几个浪士出身的火铳手毫无偏差的执行了命令······ 592.有信心了 看着被日本火铳手射倒的辽东汉民,几个保卫团的明人弓铳手一度还想跟日本人闹矛盾,却被冯火根丢过去几个巴掌:“都醒一醒,这是什么时候,还敢闹意气,真想都死在这吗?” 在冯火根的呵斥下,在场弓铳手们才恢复了冷静,但不少人还是下不去手,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执行了射击命令,结果,看到那些被迫为虎作伥的辽东汉民在通道中哭爹喊娘,一个个又心慈手软起来。 冯火根也不知所措,但这个时候,后金军射出的弓箭教育了在场的所有汉人弓手们,看着同伴颓然的倒在了自己的身边,他们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你死我活,这才毫不留情的开始正式反击,再一次打退了后金军的进攻,但这一次,守军再也不是无伤破敌了,两死三伤的结果告诉大家,在战场上做小儿女状的结果,就只能是害己害人! “主子,这次我们又折进去三个马甲、四个步甲和四个普通旗丁。”喇克礼面色凝重的向赖色汇报道。“另外,出击的尼堪只逃回了十一个,其余的,也许是死了,也许是向商栈守卫投降了。” 赖色命令道:“把逃回来的尼堪带过来!” 喇克礼不明所以的执行了,等这些汉人被唤过来之后,赖色当**布道:“你们的忠诚,我看到了,所以,我要奖励你们,回去后,全部充作本扎兰的包衣。” 在场的辽东汉民原本以为会被处罚,却没想到反而被从最低等的奴隶抬升了一格,当即感恩戴德的趴在赖色的面前叩谢起来,但赖色并没有理睬他们,而是继续宣布道:“那些战死的和逃走的尼堪家人,回去后全部处死,今后所征用尼堪,一律如此处置,要么忠心耿耿获赏,要么就去死吧!” 幸存的辽东汉民被赖色这番搓揉,弄得乖巧无比,此时就听赖色挥舞手中的鞭子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能带的东西都装上马,我们回去!” 刚刚被升格为正式包衣的辽东汉人立刻忙碌起来,看着辽东汉人和其他几名他族阿哈的动作,喇克礼有些不安的问道:“应该还有几个重伤员躺在那边呢,我们就不救了?” 赖色冷厉的说道:“我看过伤口了,是中了铅子,就算救回去,也是活不了的;当然,这不是不救他们的原因,关键是,想要救他们,我们得付出多少代价呢?” lingdiankanshu.com 此话一出,喇克礼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苦涩起来,是的,总不能为了救一个必死的人,再搭进去倍数的同伴吧,所以喇克礼不安的说道:“就么回去了,怎么跟贝勒爷交代啊!” 赖色叹息道:“自然是我来承担责任了,但我们要把事情说清楚了,这个寨子有古怪,别说我们只有二百人,就算是投入一千人,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来的。” 赖色的判断是准确的,朱由崧在画图纸的时候,就说过,只要守军准备充分,进攻方想要拿下来,至少得填进去守军兵力三倍的伤亡,而若是进攻方选择围困,则至少要守军五倍的兵力并维持半年至一年的长期封锁。 喇克礼盘算一下,回应道:“这个寨子的古怪在于,我们越攻到里面,可正面作战的兵力就越少,就越容易被对方以多打少了,那有没有可能,我们先拔出了木桩阵后,再实施攻击呢?” 赖色看着远处的图们江一号商栈,摇了摇头:“这个木桩阵由低到高的布置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以确保在寨子的墙上能看清楚所有尖角的动静,如果我们去拔桩子,就必然会遭到寨子墙上汉人守军的火铳攻击,而我们的重箭又射不到对方,光挨打不能还手,你说要死多少人?再有了,这木桩阵也不是拔了一根两根就有用的,得全部拔光了才行,所以,即便是用尼堪们去填,不死个千八百的,只怕是不成的!” 喇克礼恍然道:“所以,主子才要奖赏那几个尼堪,好让其他尼堪也能主动为大金去死!” 赖色摆摆手:“不说了,看看阿哈们弄好了没有,我们走!” 喇克礼担心道:“这边汉人会不会趁我们撤退时冲出来!” 赖色狞笑道:“冲出来倒是好了,我就不信,没了那古怪的寨子,这群汉人能在野战中跟我们较量了,好了,做好准备,回去挨鞭子吧······” “后金军退了!”看到瞭望哨里伸出的绿旗,商栈众人立刻欢声雷动起来。“我们打退了八旗兵,谁说八旗不可战胜的,还不是一样被我们打退了!” 在欢笑声中,罗振声浑身脱力的走了出来,找到李自奇:“李舍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李自奇想了想,放声喝止了众人的欢呼,然后命令道:“太刀队,打开南门,处置南门的敌人尸首,记得首级都砍下来;刀盾曲去处置东门那边,弓箭曲和火铳曲继续保持警戒,防止建虏杀个回马枪,枪矛曲做好接应准备,随时接应刀盾曲和太刀队!” 随着李自奇的命令,保卫团有条不紊的运作了起来。 李自奇这才扭过头来对罗振声说道:“这几天可以派人去市场和窝棚那边收拾东西,但晚上不要住人,都收回来住在商栈里面,以防万一。” 罗振声脸色又难看起来:“李舍人的意思,建虏还会卷土重来?” 李自奇微微颔首:“这次建虏吃亏不小,多少也死了几十个兵丁,未必会善了啊,得做好了再次来攻的准备!不过,罗掌柜这边也不要过于担心了,这伙建虏得先回去报告,然后再调动兵马粮草,一来一回至少二十天,搞不好,到时候淮甲一号就来了,我们便能可进可退了。” 罗振声心算了一下:“二十天,冰还没化呢,淮甲一号怎么可能开过来呢。” “就算淮甲一号没及时赶到也不怕,正好到时候里应外合了。”李自奇看到了真实的守备效果,一下子自信起来。“不是我现在吹牛,有了这次守卫的经验,建奴再来两三千兵,也未必攻得下,但建虏能往我们这投两三千兵吗?别的不说,光粮食就耗死他们了······” 593.钱也不是万能的 一场仗下来,所向披靡的后金军居然在一个小小商栈面前铩羽而归了,这个结果让莽古尔泰十分的愤怒,因此他真的就把赖色捆起来抽打了,对此,赖色也很硬气,二十鞭子下来,一声也不吭。 不过,正蓝旗如今只有20个牛录,分为四个甲喇(扎兰),赖色就是4个甲喇章京中的一个,且本身还是正蓝旗2名调遣大臣中的一个,所以,被抽20鞭子已经是极限了,作为旗主的莽古尔泰也不好更多的折辱。 所以,等这20鞭子抽完了,莽古尔泰便把赖色提溜到了面前:“说说吧,一仗丢了二名巴雅喇兵、二十个马甲、二十二个步甲、十七个普通旗丁的仗是怎么打出来的,对了,还是跟一群商人的护卫打的,你是长能耐啊,传出去,我正蓝旗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在场的正蓝旗总管旗务大臣(固山额真)德格类、佐管大臣(梅勒章京)阿山和佟三,以及另一名派遣大臣爱密禅及另外三名甲喇章京也向赖色投来了关切的目光,赖色见状,也不隐瞒,把自己面对棱堡的情况与在场众人说了一遍。 听完赖色的话,又看了看赖色用刀尖在地面上画出的图们江一号商栈的大致格局,几名在场的正蓝旗头面人物都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思。 好半天后,德格类冲着莽古尔泰说道:“五哥,且让赖色去敷药吧,没必要为了一个汉人的寨子,折损了旗中的大将!” 莽古尔泰冷笑道:“赖色皮糙肉厚的,几鞭子打不坏的。” 话虽如此,但莽古尔泰还是让赖色退下去敷药治疗鞭伤了,等赖色退下后,阿山说道:“贝勒爷,按赖色的话来说,这个寨子不是打不下,而是得花不少的力气,预备较多的伤亡,才能拿下,当然,我们一开始可以先用尼堪去填,但第一,尼堪也是本旗上下的财产,折损太多,对本旗是没有好处的,第二,花那么大的气力,夺了那个寨子,就等于断了汉人商贾再来的可能,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德格类插话道:“阿山说的对,按赖色的说法,要打下那个寨子,只怕是得要动用一千以上的兵丁和至少一千的尼堪,那动静可就大了,怕是不能瞒过四哥那边的。” 佟三也提醒道:“就算咱们正蓝旗花了大气力打下了陡门江那边,别忘了,绥芬河那边还有一个近似一模一样的寨子,这真撕破脸了,我们还得填进去多少人呢!” 莽古尔泰考虑了片刻,问道:“你们的意思是,得把事情告诉了老四?” 德格类点头道:“现在这情况,已经不是我们正蓝旗一家能背的了。” 莽古尔泰犹豫道:“如果告诉老四,那赖色吃了败仗的事情就掩盖不了了,咱们正蓝旗的脸就丢大发了,怕是今后抬不起头啊!” 爱密禅笑了起来:“贝勒爷,这倒不必过于担心。” 爱密禅随即做了具体的解释:“我们把事情报告了汗王,汗王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呢?骂我们两句,嘲笑我们两句,不,这不是汗王会做的事情,汗王考虑的一定是怎么拔掉寨子,或者是想办法与寨子里的汉人达成某种协议。” 爱密禅侃侃而谈道:“后者我们不用去管,若是汗王派兵拔出这个寨子,那么当初笑话我们的人,就等着被我们笑话吧。” 德格类赞同道:“老觉尔察说的有道理,再打图们江,汗王是不会让我们出兵的,那么谁出兵,谁吃苦头,到时候,只怕谁都不会再耻笑我们正蓝旗了。” 吞噬小说网 莽古尔泰被说服了:“那好,让赖色这就跟我一起去见老四,把事情说清楚······” “世子爷,北京的消息,”在正蓝旗方面商议着怎么处理赖色出兵失败的后续事宜的时候,朱由崧接到了来自北京的报告。“春榜出来了,杜秀文高中今科三甲七十五名,并且遴选入庶吉士了。” 朱由崧表情有些微妙:“不容易啊,总算是出了一名进士了,你且准备一份礼物,给杜家送去,人心异变呢,人家已经是登天子堂了,很难说,还会不会跟咱们一条心啊!所以,稳妥起见,情分之外,还需要有利益纠葛啊!” 俞义探问道:“那准备送多少呢?” 朱由崧想了想,吩咐道:“你去把赵鲁和李谙叫来!” 大约一刻钟(30分钟)后,李谙和赵鲁一前一后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事情就是这样的,”朱由崧把情况跟赵鲁和李谙说明了一下。“正式的捷报估摸着得等明后天才到,趁着别人还不知道,我们可以从容准备,且说说吧,一般新的庶吉士,该怎么送啊!这行情是多少啊!” 赵鲁眨了眨眼:“世子爷,奴婢还真不知道按行情该怎么送才好,不过,既然杜秀文今后几年都会留在京师,且不妨让京邸送他或免费租他一个小院。” “京城居,大不易,的确得给他安排一个落脚的地方。”朱由崧同意道。“但他毕竟不方便与王府有什么直接往来,租就不必了,让京邸安排一间合适的院子,送给他,再连带门房、厨娘、轿夫,都给他安排好了。” 李谙提醒道:“世子爷,院子、门房、仆役什么倒是无所谓,但轿子轿夫也安排的话,是不是太过显眼了。” 朱由崧从善如流道:“那成,轿子轿夫不送,其他的,替他安排妥当!” 赵鲁见自己提的第一个建议被朱由崧采纳了,便又提了一个:“银钱什么的,我们不好直接送,就在河南府给他家划两个铺子吧,另外,杜秀文的弟弟,可以安排在顺和店里做事!” 李谙再次提醒道:“杜秀文中举之后,也收了不少的田土、店铺,未必就缺这两个铺子;而且,把弟弟收在顺和店里,只怕传出去,对他也不利,不如,替他弟弟安排一个从九品的小官或者将仕佐郎这样的散官,或许才是最合适的。” 朱由崧斟酌片刻,赞同道:“有道理,钱也不是万能的,一味塞钱,只怕让杜秀文看低了孤的格局,就按李伴伴的意思办,给他那个弟弟合理合法的弄个散官,然后有机会再帮他谋个实缺······” 594.范文程 战胜正蓝旗征讨队后,图们江一号商栈上下一开始还都有些忐忑,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商栈内部的气氛开始逐渐缓和了下来,一度住到商栈内部的韩日移民也迁回了窝棚区,就连市场方面也恢复了对外的经营。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随着商栈击退正蓝旗讨伐军的消息开始流散,那些躲在老林子的女真部族似乎一下子都知道了商栈的威名,不少村寨纷纷派出人员前来贸易,场面一下子火热了起来,倒是让罗振声吃惊非小。 “李舍人,这莫非就是蛮夷畏威不怀德的真实表现吗?” 李自奇摇头道:“畏威怀德也好,畏威不怀德也罢,前提都是拳头要足够硬。” 罗振声赞同道:“这话有道理,那么接下来,还请李舍人这边多多督导,不可有失!” 李自奇应道:“掌柜所言乃李某分内之事,断不会有误的,不过,之前罗列的补充物资,还请罗掌柜这边一定跟总号要来了,否则,一旦建虏再调大兵来战,未必就会这么轻松了。” 打过一仗后,李自奇和保卫团上下才知道,守城最犀利的是火铳,至于弓箭或可以作为必要的替补,但非最高超的射手,绝不能与火铳的杀伤效果相提并论,所以,李自奇急切的希望福海总号和王府能尽快把火铳曲的人手给填满了,并额外再多给些火铳,以便弓箭曲或其他某个曲能一并装备。 另外,在太刀队应对八旗兵的时候,李自奇发现甲胄的作用很大,所以,想方设法用击毙的后金军身上的甲衣装备了一部分刀盾兵和枪矛兵,但问题是,战死的后金军身上的甲胄有相当一部分被铅弹洞穿,以图们江一线的力量是没办法修复的,所以,这方面也需要福海总号和福王府这边统一安排了。 罗振声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一切还得等今年船来了才好,急是急不来的。” 说起来,正月末,福海号就恢复了正常的航运,但问题是,日本海北部及西北部海域的海冰要到三月后才能化----图们江、绥芬河等处的沿海海冰都属于面积比较广阔,但冻结程度不够坚实的那种,也是不能通过大规模使用冰橇车的办法进行运输的----所以,在此之前,即便是平底的淮甲船,也是没办法对图们江、绥芬河、虾夷地等商栈进行补给的,至于黑龙江一号商栈,更是要到四月底五月初,才能迎来新一轮的支援。 李自奇笑道:“我知道,但这不是着急嘛······” 两人正说着,忽然枪矛曲有人来报告:“舍人,掌柜,市场那边来了两个人,自称是建虏的使者,要跟罗掌柜接洽,俺们曲长问怎么处置?” 李自奇用探问的眼光看向罗振声,对此,罗振声苦笑道:“舍人,你可是代表王府的,我一切都听你的决定。” 没错,在图们江一线,李自奇的地位远高于罗振声,但罗振声也知道李自奇不会在图们江一号商栈久留,日后要么统管黑龙江沿线商栈的防务,要么就统管鲸海沿线商栈的防务,甚至还可能负责除了小琉球以外,全部北线商栈的商栈防务,所以,对于这样的大神,他自然是敬而远之的。 李自奇却道:“世子爷交代过,我只管保卫团的事,可不管经营及与外人接触的事,所以,是不是跟建虏方面接洽,怎么接洽,可都是罗掌柜你的事务,可不能指望我替你做决定。” lingdiankanshu.com 罗振声皱着眉头问道:“王府就没有预定的口径吗?” 李自奇不自信的回复道:“也许王府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与建虏有联系,所以,我是不知道王府在这方面有什么立场,或许谢舍人这边会相对比较清楚一些,可现在谢舍人也鞭长莫及呢,因此,一切只能由罗掌柜你来决断了;当然,罗掌柜要是说不见,或者见了之后谈不拢,也是没关系的,大不了再打一场罢了。” 罗振声见李自奇一定要以自己的意见为主,心中便盘算了一会,然后决定道:“淮甲一号估摸着还要十来天才能到,在更多补给没来之前,且先跟建虏这边行个缓兵之计吧。” 李自奇同意道:“这样也好,拖一时是一时吧,但我们可不能中了对手的缓兵之计啊!” 罗振声点点头:“那是自然,不过,李舍人不跟我一起去跟建虏使者谈判吗?” 李自奇沉吟一会,回复道:“那罗掌柜等我一会,我交代一下,总不能我们那边谈着,这边被建虏偷了老营吧······” 李自奇出去安排了,于是,在李自奇陪着罗振声前往市场的时候,除了枪矛曲以外的百多名弓手再次做好了守城的准备,而太刀队这边也做好了再次接应窝棚区妇孺进馆。 等罗、李二人到了市场,第一眼就看见枪矛曲如临大敌的用枪指着背手而立的两个人,这两人,一人做女真样式打扮,一人留着汉人发髻却穿着女真服饰。 李自奇摆摆手,枪矛曲散开,但还维持着警戒的状态,此时就见罗振声上前施礼道:“在下罗振声,见过两位贵官,不知两位此来有何见教?” 那穿女真服饰的汉人回了一礼,口中言道:“在下范文程见过罗先生,但问罗先生,可是在这里交谈吗?” “失误,失误!”罗振声假模假样的道了歉,然后跟李自奇领着两名后金使者来到了原先临时商栈时构筑的仓库、宿舍,这里原本还有一处瞭望哨,但后来给拆了,但二层平台还是保留着,继续作为临时仓库和部分重要客户的vip室在使用。“来来,里面请坐!” 待两名后金使者坐定了,罗振声招呼道:“来人,给二位上茶!” 茶水奉上了,罗振声又装模作样的对两人说道:“不是什么好茶,还请见谅!” 是的,真不是什么好茶,就是几个茶叶杆子沏泡的,也就比白水好一点而已。 范文程当然不会端起来就喝,而是指着身边那位纯女真人言道:“这是是天聪汗驾前备御官图泰大人······” 595.敷衍 图泰这个备御当然不是明军中那个七品的小营官,而是努尔哈赤设立的总兵(公)、副将(侯)、参将(伯)、游击(子)、备御(男)这五等爵中最低的那一个,但在后金,爵位是爵位,职位是职位,有军功便有爵位,有爵位不代表有职位。 所以,只能说图泰可能是阿巴海的心腹,但不能说其在后金中的地位有多高。 饶是如此,罗振声还是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起身对图泰施礼道:“失敬失敬!” 图泰却趾高气昂的用下巴看着罗振声,然后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女真话,对此,范文程翻译道:“图泰大人问罗先生,你身边这位勇士怎么称呼?” 罗振声故意轻描淡写的回应道:“他是我的护卫,说来我也是担心,不敢直面建州猛将啊!” 范文程帮罗振声翻译了,就见图泰怒不可遏的握拳看向罗振声,罗振声一慌,好在李自奇第一时间挡在了罗振声之前,缓过一口气的罗振声便问范文程道:“备御大人何故发怒!” ahzww.org 范文程回答道:“我大金建国多年,大明朝廷不认也就罢了,你一个小小商人也敢管大金叫做建州,备御大人又怎么可能不发火呢!” 罗振声巧舌如簧的回应道:“范先生你也说了,大明是不认什么大金的,罗某作为区区一介大明商贾,又怎么可能私下里承认什么大金大银的呢!” 范文程脸皮一抽,只是说道:“但问题是,罗先生,贵号现在是在大金的国土上做生意的,不认地主可不行啊!” 罗振声还是摇头:“在大明的版图上,这里属于布尔哈图河卫,并非是建州三卫辖地。” 范文程叹息道:“罗先生,不管大明承认不承认,但大金依旧是这片大地的主人,你们能在大金不注意的情况下,把寨子建起来已经很了不得了,就不必要再做什么口舌之争了。” 罗振声依旧坚持道:“范先生是不会懂什么叫做名不正言不顺的道理的。” 范文程眼角又抽搐了一下,也没多说,只是跟图泰嘀咕了一会,这才抬头跟罗振声继续道:“大金也好,建州也罢,姑且先不争辩,且问,这寨子可是罗先生所有?” 罗振声解释道:“在下不过是本号的一介掌柜,不敢说是这商栈的主人!” “那贵号是?” “本号祥福瑞,乃是一主营南北货并日朝商货的商号,眼下辽事纷乱,货物短缺,所以,不得已才冒险绕过朝鲜,来此地建设商馆,采购一些土产。” 罗振声当然不会直接报福海号的名字,毕竟大明与后金现在是敌对关系,福海号又是在明廷挂了号的,自是不能轻易让人知道,朱由崧已经把手伸到了后金的后方。 范文程又问“绥芬河那边的寨子可是与阁下出自一家?” 罗振声判断范文程之所以没有提到黑龙江一号商栈,自然是后金方面还没有发现黑龙江一号商栈的存在,所以,他也不做画蛇添足,而是范文程问什么,他回答什么:“的确是一家的。” 范文程意味深长的说道:“贵号东家可是大手笔啊!” 罗振声装傻充愣的赔笑道:“不过是为了获取北货之暴利而已!” “说的好!”范文程轻笑起来。“那么我们就跟罗先生以及罗先生的东主谈一笔大生意。” 罗振声不动声色的回应道:“还请两位明示!” 范文程言道:“汗王查过了,贵号在陡门江这边和绥芬河那边都是出售铁器、烈酒、白布、糖、烟草、茶叶、大黄等几项,这些大金朝廷都可以全部吃下,然后用贵方需求的皮毛、人参、鹿茸、熊胆、东珠、琥珀来交换,甚至贵方需要马匹,我们也可以给一部分,但是大金朝廷希望贵方能更多的运来粮食、棉花等商货!” 是的,现在后金严重缺粮,若是福海号能卖粮食,自然能受到后金的欢迎。 罗振声一口回绝道:“铁器,贵方从大明官军那缴获不少,我们出售也无妨,烈酒、白布、糖、烟草、茶叶、大黄也不能增加贵方的战力,我们自然也可以毫无忌惮的出售,但粮食和棉花绝对不行,即便我答应了,我家主人也是不会答应的。” 罗振声话音未落,图泰突然挺身而起,一手就向罗振声抓来,罗振声还在猝不及防之中,李自奇已经跟图泰拳脚相交了起来,而听到里面的动静,几名枪矛曲的弓手也冲进来摆出来攻击的架势。 “出去!”李自奇喝道。“这里你们施展不开,我一个人就行了!” 枪矛手们退了出去,图泰也趁机收了拳头,然后用生硬的官话说道:“你,很不错,拳头够硬!” 李自奇冷冷的说道:“原来会说会听官话呀,装神弄鬼!” 罗振声则一脸假笑的说道:“不会误会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图泰重新坐下,然后阴测测的说道:“不卖粮食、棉花,就不要在这里留下,冥顽不化,大金将士必屠光尔等!” 罗振声看了李自奇一样,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们不卖是有道理的,第一,从大明把东西运过来,千里海路,既不好走,也不合算,所以,我们只能卖些货价高的东西;这第二,大宗的米粮出海又岂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大明朝廷可盯的紧啊,寻常三五百斤,倒是运过来方便,但有意思吗?” 范文程眉头一舒:“这话也有几分道理,那贵号搞得定硫磺和硝药吗?” 罗振声手一摊:“那可是大明兵部严禁出口的商品,大明自己都不够用呢,我们到哪弄去啊?” “不对吧!”范文程抓住了罗振声的一个疏漏质问道。“贵号不是还经营日本商货嘛,日本可是对外出口硫磺的,贵号难道不能从日本搞一些来吗?” 罗振声欺负范文程是七窍通了六窍,然后一窍不通,便寻了一个很敷衍的理由告诉对方:“日本出口硫磺不假,但能吃下硫磺的都是大客户老客户,本号在日本经营时日尚浅,与日本大商屋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密切,自是没办法搞来硫磺的······” 596.郑芝鹏 “世子爷,北京的消息,皇爷起复了韩爌韩先生入阁,韩先生上疏谢恩时推荐了袁承焕,所以皇爷有意起复袁承焕并授予辽东经略的大任。” 听完俞义的报告,朱由崧眼眉一挑,是的,民科军事专家要来大放大鸣,高调宣布“五年复辽”了,只可惜,这五年复辽不过用来敷衍崇祯帝的,最终害人害己,为世界留下一段扑朔迷离的公案而已。 “知道了!”朱由崧有些意兴阑珊的问道。“除此之外,还是有什么事吗?” 俞义报告道:“管墨艺塾墨工堂的意黎平意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很快,意黎平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便不待意黎平开口,便直截了当的问道。“意先生,《远西奇器图谱》中谬误的部分已经修改了吗?” 意黎平正是来报告这件事情的,所以听朱由崧一问起,便立刻作答道:“已经修改完成了,这是修改后的图作,以及相关的注释,还请王太子殿下审定。” 朱由崧身边伺候的小内侍接过意黎平递上来的图稿,然后放在朱由崧面前的书案上,朱由崧翻了几页,回应道:“非常好,不过,我还需要再次审定一次,若是没有新的问题,就拿去正式刊印,明年作为墨工堂教材的一部分!” 意黎平应了一声,就听朱由崧继续道:“今年管墨艺塾在淮安的分校已经开始招生了,最迟三年,三年后,墨工堂要整体迁移到淮安去,意先生这边没有问题吧!” 意黎平回答道:“去淮安,我这边完全没有问题。” “很好!”朱由校笑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意黎平退了下去,俞义又进来报告道:“世子爷,胡远山求见!” “让他进来!”十几分钟后,胡远山畏手畏脚的站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惠文,你是说你不准备再考举人了?” 胡远山苦涩的说道:“是,我资质有限,秀才已然是到头了,不敢再浪费书院的钱财!” 朱由崧笑道:“有自知之明是好事,毕竟十年寒窗下来,真正能得了金举人银进士的也就那么几个,这条路比独木桥还要窄,不跟那些老学究一样把全部青春乃至生命都耗费了,也是一种明智的选择;不过,不考了,你想好今后干什么了吗?” 胡远山有些迷茫的向朱由崧躬身道:“还望世子爷顾拂,给远山安排一个三报编辑之类的差事。” 朱由崧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不想捐个监生,然后谋个官身吗?” 胡远山摇头道:“即便能以监生身份谋个官身,也不过微末小吏,远山或有自知之明,以远山的性子,只怕是不堪上峰雕琢的!还是不求富贵,只求平安。” 朱由崧听罢,思考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那惠文你就帮孤一个忙吧。” 胡远山回应道:“旦听世子爷吩咐,远山无不从之。” 朱由崧摆摆手:“不必如此,不是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 朱由崧进一步解说道:“王府会安排你移籍到南直隶去,然后以你的名义在徐州定居,并采买些田土,建田庄,你的家人也全部搬过去。” 1200ksw.net 胡远山当然不关心为什么朱由崧要用自己的名义建立田庄,而只是担心自己没办法管理号田庄,对此,朱由崧告知道:“田庄用不着你们管,世子府这边会安排人来操办的,你呢,去管墨艺塾淮安分校当个蒙学的讲郎,家里人就住到清江浦和淮安城,若是在那边想开什么店,我再让顺和店帮你安排。” 胡远山当然不想到管墨艺塾当讲郎,否则刚才他就提了,但他刚才把话都说出去了,现在自然不好再反悔,所以,犹豫了一会,便应道:“是,远山听世子爷的安排!” 朱由崧满意道:“月俸这边不用担心,艺塾里拿一份讲郎的薪水,王庄再补贴一份,大富大贵不可能,但温饱乃至小康,还是有希望的的。” 胡远山旧话重提道:“远山现在不求富贵,只求家人平安即可。” 朱由崧点头道:“很好,那就去吧。” 胡远山退下了,朱由崧坐在拿起新的四管短火铳设计图纸看了几眼,问道:“样品在哪里?” 伺候的小内侍马上奉上一柄簇新的短火铳,朱由崧便拿起来观看起来,新的四管短火铳根据朱由崧的意见把枪管口径缩小到了三分五厘,也就是12mm,枪管长度缩短为了七寸五分,也就算25.5cm。然后加上握把及击发装置、棘轮纵杆等配件,整只短火铳的长度控制在35cm以内,质量控制在3斤10两左右,虽然较另一时空中的现代手枪来说,还是偏长偏重了,但在这个时空的当下,再精巧就会影响威力和射程了。 除了口径减少枪管缩短外,新的四管短火铳彻底摒弃了火绳设计,而是使用了燧发方式,每一次击锤后拨至击发位置时,都会牵动棘轮纵杆,让枪管做四分之一圈的旋转,但在击发之前,转动后的枪管在扣动扳机之前,都会被纵杆卡死,以确保了不会因为不小心的触碰而导致枪管偏移,并因此导致击锤落点不准的问题。 当然,新的四管短火铳的设计并非尽善尽美,这不,为了保证击发产生的火星能顺利引燃预先塞入的引药,所以弹药只能在战斗前塞入----可以在战斗前一天之内塞入,但不能更久了----以免因为积尘、碰落等原因造成的击发期间引药不能顺利被引燃的问题。 朱由崧正看着手中的精致武器,俞义再次进屋报告道:“世子爷,福海号把郑芝龙的长子和弟弟送过来了。” 朱由崧脸色一变,当即下令道:“让他们进来。” 一会过后,就见一个20来岁的青年带着一个稚童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小人郑芝鹏叩见世子爷!” 朱由崧看了看郑芝鹏身边的小童,问道:“这就是郑飞鸿的长子?” “正是!”郑芝鹏替孩子回答道。“他叫福松,现在只会说日语,不会说官话!” 朱由崧笑了起来:“好,我就当这个孩子是郑飞鸿的长子,福松,来人,把福松送到后院,与驹儿一同安置!” 内侍去牵孩子的手,孩子怯生生的不肯跟着内侍走,身子只往郑芝鹏身后躲,郑芝鹏用日语劝了两句,这才一步一回头的跟着内侍走了,看上去,颇有些可怜。 郑芝鹏随即哀求道:“求世子爷能好生照顾福松!” 俞义踏上一步,呵斥道:“大胆!” 朱由崧却看着郑芝鹏道:“你可以留下暂充世子府舍人,近距离看着孤怎么对待福松的。” 郑芝鹏大喜,当下冲着朱由崧叩首道:“芝鹏愿为世子爷效死······” 597.放在我名下吧 福王世子妃黄氏正轻轻摇动着摇篮车,摇篮车里,朱由崧的嫡次子恬儿正紧闭着双眼酣睡着,此时,隔着布帐,两个孩子鸡同鸭讲的声音传了过来,黄氏侧头一看,不禁微笑起来。 是的,朱由崧正如大顽童一样,披头散发的坐在铺满羊毛的地板上,陪着虚岁三岁的朱慈焈和虚岁五岁的郑福松,用轻木做成的积木玩具,小心翼翼的搭建着“城市”和“城墙”。 只见,两个孩子用只有他们明白的方式交流着,同时小手指来指去,指挥着朱由崧忙前忙后的,朱由崧丝毫不以为意,完全跟着孩子的指挥棒走,场面温馨极了,恰好此时,淡淡的熏香在室内弥散着,一下子就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更让人希望时光就此凝固。 只是这种美好没有持续多久就破碎了,这不,俞义悄然无声的凑了过来:“世子爷,颍上郡王来了,又急事要见您,奴婢不敢怠慢,已经请他在惜福榭相候!” “老二,急事?都要成亲的人了,还这毛毛躁躁的!” 话虽如此,但朱由崧把陪玩的工作交给了身边的宦官和侍女,同时歉意的跟黄氏笑了笑,这才,走出玉华殿,径直来到了映寿湖畔的水榭之中。 等进了水榭,朱由崧一眼就看到了坐立不宁的朱由渠,当下心中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做出了波澜不惊的样子:“老二,你可又是惹祸了?” 封王以来,朱由渠可是做了好些荒唐事,什么大街驰马、什么鞭打奸商、什么使妇人相扑,等等等等,就不一一罗列了,倒是让朱由崧帮着擦了好些个屁股,当然,朱由渠在外还是有分寸的,至少不直接跟官府冲突,也没有把人弄死过,再加上朱由渠这边高调是为了给朱由崧打掩护,把外界的注意力牵扯到自己身上,所以,朱由崧说归说,该出手帮着弟弟解决收尾的,还得会出手的。 不过,朱由崧还从来没有从朱由渠脸上看到过如此慌乱的时刻,所以,心里就有不好的猜测了:“是冲撞了分巡道的依仗?还是又跟谁打架了?” 朱由渠苦着脸跟朱由崧说道:“大哥,没影的事你别瞎猜,我这样子,不过是因为月娘怀孕了!” 月娘就是朱由崧在天启七年正月里帮朱由渠赎身的那位大同姐儿,对此,朱由崧上下看了看朱由渠,调笑道:“老二,你是不是这些日子,日夜都泡在三仙街的外宅了?怪不得,气色有些萎靡啊!听大哥一声劝,年少时,还是要有节制。” 是的,朱由崧没有想到,自己当初跟那女子说的话,那女子记得真切,这不,花了一年多,总算是怀上了朱由渠的孩子,如此,也算是功德圆满,这辈子也有了依靠。 朱由渠唉声叹气道:“我要是夜不归宿,母妃岂不是要打死我了!” 说罢,朱由渠看向朱由崧道:“大哥,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现在已经愁死了!” 朱由崧不明所以的问道:“月娘怀孕是好事,你愁什么?不想要这孩子了?” “我当然想要这孩子!”朱由渠不知所谓的解释道。“但我这不是刚刚定亲嘛,婚事得明年才办呢,结果王妃一进门,就见着小妾的孩子,她岂不是难为。” 1200ksw.net 朱由崧摇头道:“这可由不得江氏。” 朱由渠的郡王妃最终确定为南阳卫指挥使同知江德耀的二女儿,但江氏的娘家再强大,对于丈夫的庶长子(长女)也不可以轻易虐待的,更不要说朱由渠的任何一个孩子,都要进玉牒宗谱,报宗人府的。 朱由渠却道:“大哥,你还不明白吗?江氏要是善待月娘母子吧,她心里一定膈应,若是虐待,这等恶妇,我也是不要的,但我又不能宠妾灭妻······” 从朱由渠的叙述中,朱由崧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第一,妻子还没进门,丈夫的外室就有孩子了,江王妃一定不开心的,当然,江氏未必会跟朱由渠闹腾,但以郡王王妃身份收拾一下青楼出身的外室也是顺理成章的是,朱由渠对帮助自己成为真正男人的月娘以及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母亲还是关爱的,所以,不想让月娘出什么事; 第二,福王和姚妃也大概率不希望朱由渠的长子(长女)的母亲是青楼女支女,这不但关系到颍上郡王府的门风,还关系到福王府的名誉,所以,也是有可能留子去母的。 对于江氏是怎么个人,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想,朱由崧并不在乎,但福王和姚妃的态度,朱由崧不得不考虑一二,另外,让月娘想办法尽快怀孕是朱由崧的主意,所以,朱由崧也不不好坐视不理。 因此等朱由渠说完了,朱由崧便问道:“老二,你怕江氏吗?” 朱由渠脖子一昂:“怎么可能!” 朱由崧明白了:“那你一定是对江氏喜欢的紧了,不想有事影响自己对江氏的感觉!” 朱由渠被朱由崧说中了心思,期期艾艾的不敢回答,于是,朱由崧便问道:“老二,你想大哥怎么帮你?” 朱由渠很是犹豫的跟朱由崧说道:“大哥,能不能把月娘和孩子送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安置呢。” 朱由崧断然否定道:“这孩子也是朱家血脉,方方面面都盯着,怎么可能随便安置了?” 朱由渠诧异道:“月娘怀孕的事,我也是刚知道,外人怎么可能了解。” 朱由崧冷笑道:“你三天两头往三仙街跑,我就不信父王和锦衣卫这边不知道情况。” 朱由渠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当下急了:“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我可不想让孩子刚出生就没了亲生母亲。” 朱由崧考虑半天也没有一个妥善的办法,只得说道:“我替你去求求父王和母妃吧,想来,父王和母妃也没有这么不近人情的。” “可若是父王母妃一定要赶走月娘呢?” 朱由崧听到这,忽然明白了什么:“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明白了,你是想鱼与熊掌兼得,成,我跟父王和母妃商量一下,就把这个孩子放在我名下,你日后也能时常亲近了······” 【作者题外话】:有本老书《神风之后》在塔读重新发布了,麻烦大家移步去看一眼,谢谢。 598.杀了范文程 “王公公在报告说,上个月他和宁屯长已经迫使最后四个平原熟番的村寨向河口庄交税,如此一来,整个淡水河流域已经全部掌握在王府手中了。”王乾的报告自然是要打折扣,这是因为,福王府顶了天也就控制了平原和丘陵地带,对于山区那可是依旧鞭长莫及的。“因此,王公公请示,是不是可以向大汉溪上游地区扩张,即越过大古山-大岭山-大同山一线,在山西地区设立新的王庄。” “新的王庄?”朱由崧眉头一凝。“淡水河一线不过两万多人,三千顷地,就已经容不下了?”不过,朱由崧仔细一换算,还真就容不下了,这不,3000顷等于200平方公里,若再算上河渠、民宅、码头、道路、工坊等人工建筑的占地,估计就已经把淡水河流域的平原河谷地区占据了十之七八了,若再算上十来个中小型的番社,即便淡水河流域还有余地,那也是非常有限了。“也罢,同意他们的要求,设立山西庄,一并由王乾统管。” 俞义把朱由崧的决定记录下来,然后继续报告道:“另外,小琉球那边的铁器加工作坊已经完成建设了,从本月开始,福海号只要把铁锭运过去,就能就地生产农具和武器了。” 俞义所说的武器,当然不是指的刀枪等冷兵器,而是火铳、火炮这类的热兵器。 “这倒是好事啊!”朱由崧当即指示道。“让他们先从八百斤佛郎机炮开始制造,用一两年时间熟练掌握火炮加工技巧,为日后生产大口径的红夷大炮做好准备。” 当然,重型岸防炮的生产,不单单需要加工机械和熟练的工匠,还需要必要的铁料,但眼下,云梯关这边运输三五千斤铁料出口还算容易,但要把单根三五千斤重的铁料弄出海就不容易,所以,有些事还得慢慢来。 “是!”俞义再度记录后,拿出一份新的报告来。“淮安报告,马阁臣以哨官身份权领云梯关哨总了。” 朱由崧问道:“万世和黄信他们一共花了多少钱?” 俞义扫了扫纸上的数字,做答道:“备倭把总这边先后打点了三百两,凤阳守备太监这边孝敬了五百两,南京兵部也给了五百两。” “实授予哨总,还要花多少钱?” 俞义想了想,告知朱由崧道:“世子爷,马阁臣现在是从五品,得先升了副千户才有可能升到正五品,而要晋升卫所军职(注:不是世职),得通过五军都督府和北京兵部,以奴婢在北京多年的经验,差不多还要八百两。” “通知钱禄,帮马阁臣升上去,”朱由崧决定道。“否则,随时都有人会来挤了位置。” 马阁臣在云梯关逐步升迁,对福海号和朱由崧的意义重大,自然是不能有差池的。 俞义记录后,把相关报告的原件交给了朱由崧,然后退下去了。 朱由崧仔细的翻越了俞义留下的报告,这才命人归档,是的,朱由崧对身边的宦官也不是完全的信任,时不时要做出一些明示暗示来,让俞义等人知道分寸所在。 只是,朱由崧才让小宦官把文件归档了,俞义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世子爷,福海号刚刚送来报告,标的是十万火急。” 朱由崧当即一伸手,从俞义手中接过报告仔细一看,却是后金派兵攻打图们江一号商栈未果,又派人前来接洽的事,对此,朱由崧的眉头紧锁起来。 没错,朱由崧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与后金方面发生联系,但现在看来后金的反应很快,这就让朱由崧陷入了某种尴尬的境地之中。 事实上,图们江一号商栈、绥芬河一号商栈,在朱由崧的计划中不单纯是福海号伸向后金控制区后方的一支手,起着挖后金墙角的作用,更主要的还是作为济州-虾夷地及济州-黑龙江航线的中继港----归根到底,是福海号名下的各条船只目前无法在海上依照经纬度航行,实现点与点之间直航,所以才要走一条距离远、时间长,但相对安全的沿海航线。 ranwen.la 因此一旦放弃了图们江一号商栈及绥芬河一号商栈,就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与黑龙江及虾夷地的联系----其中黑龙江的情况还好,只要通过对马海峡后径直为东北方向开就行了,但虾夷地这边就麻烦了,没有具体的参照物,就很容易开着开着,开到了日本出羽地区,从而使得福海号轻而易举的就出现在了江户幕府的视线中。 所以,图们江一号商栈和绥芬河一号商栈是轻易舍弃不得的,但要说与后金虚与委蛇嘛? 可福海号是没办法提供后金所需要的硫磺等军用的,不,不是没办法提供,而是朱由崧不可能资敌;但若不能给后金提供他们所要的军用物资,阿巴海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可不是只顾蝇头小利及自己享受的一般旗主贝勒,是绝不会允许福海号输入对后金无用的丝绸、烟草等奢侈品的,更不要说福海号实际是在挖后金的墙角,动摇后金对黑龙江流域的统治,因此,后金是不可能允许已经暴露在他们视线里的图们江一号商栈和绥芬河一号商栈的存续的。 其实,让后金调到数千兵力,付出成千伤亡的代价并大量物资的消耗,来夺取两处商栈,朱由崧绝对是愿意的,但守卫两处商栈的可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卫国士兵,而不过是普通的商人和护卫,在明知道自己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他们又能坚持多久呢? 朱由崧不得不慎重再慎重啊。 “告诉江涛。”考虑了许久之后,朱由崧开口道。“立刻给福海号调剂一批会射铳的护卫,让福海号填满陡门江和绥芬河方面的铳手不足;另外,让谢友青想办法给陡门江和绥芬河这边配属几位五百斤左右的轻型佛郎机炮及一应炮手,火铳也多给几只,让弓箭手、枪矛手、刀盾手也能学着射铳,以增加远射火力。” “再有!”朱由崧起身在室内踱步道。“立刻斩杀了那个叫范文程的汉奸,驱逐后金使者,顺便告诉他们,要买就只能买我们有的,其余的,我们该不出售······” 599.打赌 崇祯元年四月,苏松常镇等地水灾,崇祯帝减免部分应征白粮一年,然而崇祯帝这边才安抚了江南士绅,那边江西又闹腾了起来,这不,四月十一日,南赣发生民乱,匪号夺天王的某位野心家,率众攻破安远县城,劫库放囚,并建号永兴元年。 时任安远知县的沈克封在混乱中侥幸逃走,随即引江西卫所兵前来镇压,并很快的消灭了夺天王的伪朝,杀死了夺天王,但这一公然叛乱的事件却预示着崇祯朝腥风血雨的开始······ 南赣民乱后的第五天,阿巴海见到了只带回范文程首级的图泰。 怒不可遏的阿巴海当即便对身边的代善、莽古尔泰、阿敏、济尔哈朗、多尔衮等后金亲贵说道:“区区南蛮商贾,居然敢如此羞辱我大金上下,甚为可恶,五哥,这事是正蓝旗惹出来,且就由你们自己解决吧!” 莽古尔泰知道,这是阿巴海借故削弱正蓝旗,但话说的冠冕堂皇,因此虽然又气又恼又后悔,可也不好推脱,便无奈的应道:“是,臣一定摧毁了陡门江的寨子,将那些南蛮子全部斩首了!” “不!”阿巴海冷冷的说道。“且把那个姓罗的商人带到盛京来,当着朕的面处置了!” yawenku.com 莽古尔泰猜阿巴海其实还是想通过罗振声与“祥福瑞”的东主勾连的,所以冷笑的应道:“是!” 说完这句,莽古尔泰也不怕其他旗主贝勒笑话,跟阿巴海申请道:“汗王,正蓝旗兵少,为了不耽误正事,还请汗王,能拨付些蒙古兵和尼堪兵助战。” 正蓝旗只有20牛录,且每个牛录只有150~300旗丁,整个正蓝旗勉勉强强也就4000多旗丁而已,即便按两丁抽一来作战的话,也不过是2000军马而已,若是以后金以往三丁抽一的话,就只能出不到1400名兵丁了,而图们江一号商栈真如赖色所言的难打,只怕全军覆没了也是拿不下来的。 阿巴海即便要削弱正蓝旗,也不能太过分了,毕竟正蓝旗也是八旗之一,是整个后金的本钱,而且现场又有那么多各旗的头面人物看着,所言,阿巴海很快同意了:“朕从正黄旗调四个牛录的蒙古兵给你!” 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努尔哈赤建立八旗时,已编有蒙古牛录七十六个,这些牛录分别隶属于各旗,莽古尔泰的正蓝旗中就有3个独立的蒙古牛录;此外,部分蒙古人还被直接编入建州牛录中,还是以正蓝旗为例,17个“纯”建州牛录里都有那么三五户蒙古旗丁的。 “至于尼堪兵吗!让图泰带金砺、李国翰并一千尼堪兵助阵。” 金砺,本为大明羽林前卫中右所正千户,万历间以军籍登武进士,征北从戍边守镇武堡(辽宁省盘山县高升镇),后升任任都司,属广宁卫总兵刘渠辖;大明天启二年,后金天命七年(1622年),努尔哈赤率军征明,克广宁城,金砺畏死,便率属投降了后金,被努尔哈赤授于甲喇额真的职务及三等副将的爵位,继续统领手下的汉军;不过,金砺的官职和爵位虽高,但努尔哈赤或因为看不起金砺的为人或不满意金砺所部的战力,因此此后并未对其重用,而是将其置于后方守城,金砺倒也干的勤勤恳恳,如此便赢得了阿巴海的欢心,此次便给他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而李国翰是李继学的儿子,李继学则早年从商,后来曾做为杨镐的使节出使过后金,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就被努尔哈赤策反了,此后到了天启元年,后金正式夺取辽阳后,便以老关系投靠了努尔哈赤;投敌之后,李继学为后金缉捕(毛文龙等人派往金境的)大明密谍,干的兢兢业业,于是被授予了三等游击的爵位。 等到阿巴海继位后,李继学以年老为名退休,李国翰却被阿巴海收为了侍卫,因此,此番,算是跟图泰一样是作为汉军的监军随征的,至于是不是一并承担监视正蓝旗的责任,那就见仁见智了。 莽古尔泰这才略有些满意的说道:“多谢汗王,那臣弟现在就去安排,预计三日后出发,争取六月底之前得胜归来。” 莽古尔泰这么急着功成返回,说到底,还是因为后金国内粮食不足的缘故,因此没办法把战事拖的太长了。 阿巴海考虑了一会,回复道:“去年连番大战,各旗尚未休整妥当,今年本不准备南征明国,倒是到了秋天可能要到草原一行,五哥也不必过于着急,慢慢打,打不了就围困,至于正蓝旗这边粮食不足嘛,朕想办法给你凑一些。” 没错,老朋友民科军事专家马上要回来了,阿巴海决定再跟对方聊聊,想来,民科军事专家也是爱好和平的,大家有共同的语言,能一起坐下来发财,打打杀杀就没有必要了,正好让后金更多的稳固侧翼阵线,顺带着减少粮食方面的损耗。 莽古尔泰领命而去了,在场的多尔衮则阿敏打起了赌:“阿敏哥哥,要不咱们赌一把,看谁能说准,五哥拿下陡门江商栈的时间。” 阿敏反问道:“赌什么?” 多尔衮说道:“你从朝鲜拿回来那么多好东西,随便赌什么都可以!” 阿敏却有些不屑的说道:“我是问,你拿什么来赌!” 多尔衮便道:“银子也可,宝马也可,得看哥哥你拿出什么物件来了。” 阿敏当即说道:“那我就拿李王的那顶金冠来赌,赌正蓝旗需要六月底之前能不能拿下陡门江商栈。” 边上的岳托插话道:“李王那顶金冠能值一千两银子。” 阿敏冷然道:“我给你一千两,你给我一顶李王金冠看看。” 多尔衮问道:“那你要算多少?” 阿敏一伸手:“至少三千两!” “成!”多尔衮应道。“三千就三千,我赌正蓝旗六月底之前拿不下陡门江商栈!”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阿敏冷然道。“要是正蓝旗六月底之前拿不下陡门江商栈,今后我见莽古尔泰一次,就骂他一声废物!” 与阿敏对坐的阿巴海眉头一皱,装好人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个寨子的图形,朕仔细看过了,的确不是那么好拿的,所以,朕才希望五哥不要硬攻,实在不行就采用围攻的法子。” 阿敏也不跟阿巴海争辩,只是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对此,阿巴海顺水推舟道:“既然阿敏贝勒有信心拿下来,也罢,若是莽古尔泰真得无法得手的话,朕这边还是要请镶蓝旗出手的。” 阿敏也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说道:“先看正蓝旗打了再说吧······” 600.再战图们江(1) 莽古尔泰离开盛京后立刻按三丁抽一的法子,从正蓝旗的旗丁中抽调了1300人,此时,再加上他和两名次级指挥官佟三、赖色身边的护卫,以及从旗下阿哈中抽调了辅军,正蓝旗一共出兵2000人,其中牛录额真以上将领10人,巴雅喇兵60人、普通白甲兵20人,马甲430人,步甲460人,普通旗丁370人,辅军650人。 随后莽古尔泰又汇集了正黄旗名下4个牛录计200名蒙古轻骑和另外1000名汉军,这才浩浩荡荡的统帅着全部3000多人,押解着足够食用1个半月的粮食,浩浩荡荡的开赴图们江一线,但此时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忽视了一个问题,即拿下图们江一号商栈后,是不是还要继续攻打绥芬河一号商栈的事情······ 在后金这边调兵遣将的时候,福海号也没闲着,这不,利用黑龙江及虾夷地一线还没有化冻,淮甲船的运力有富裕的机会,谢友青充分利用朱由崧的授权,派出了多条淮甲船,在短时间内向图们江一线运输了大量的装备、弹药、粮食、药品,并把图们江一线的倭人浪士家属、依附朝鲜人都运到了绥芬河一线暂时安置----这些人,稍后会视情况重新运回图们江,或连同绥芬河的浪士家属、依附野女真一起运往虾夷地安置----如此一来,图们江一线便做好了即将遭遇长期围困的准备。 此外,谢友青还根据朱由崧的指示,想方设法向图们江一线调剂了13名火铳手,又动员了40名辽东军户加入图们江一号商栈的保卫团,与此同时,谢友青还挪用了原本为虾夷地和黑龙江方向征募的25名日本浪士----值得注意的是,谢友青同时给绥芬河一号商栈也调派了相同的增援兵力----所以,等到后金讨伐大军再次开到图们江一线时,整个图们江一号商栈里,已经拥有了包含部分商栈伙在内的209名战士和辅助人员,力量几乎比赖色进攻时,增强了近一半还多,也就是朱由崧让谢友青给图们江一号商栈搞的轻型佛郎机炮和炮手还没有着落,否则图们江一号商栈真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 ranwena.net 当然,商栈伙计也罢、辽东军户也好,乃至于后续抵达的标行护卫和日本浪士,战力未必就有多高,但不管怎么说,地利的优势在我,依托有利地形做长期抵抗的话,新兵迟早会被磨炼成老兵的······ 崇祯元年五月十日一早,布置在远处山岗的警戒哨便向图们江一号商栈打出了代表警讯的红旗,不敢怠慢的李自奇便把罗振声送上了还没开走的淮甲四号,但淮甲四号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等到了数千敌军正式从山麓中涌现出现之后,这才缓慢的驶向了海口,随即前往绥芬河一号商栈处确认情况了。 看到缓缓驶离的淮甲四号,亲临战场的莽古尔泰眉头紧锁,是的,他可不信图们江一号商栈就这么被放弃了,须知道,面前的商栈还完好无损呢,以这些汉人商贾敢抵抗赖色讨伐队的态度来看,绝不可能跟辽镇明军一样,连个火头都不点,就这么轻易的丢下整座城寨和满地辎重物资逃走的。 所以,莽古尔泰并没有立刻挥兵抢攻,而是老老实实的在山脚下扎下了营盘,其中他亲率600余名旗兵并250余辅兵在图们江一号商栈西南偏西方向扎营,佟三率400正蓝旗官兵并200辅兵江北正对商栈码头的方向扎营,赖色率300旗兵并150名辅兵在商栈的西部偏西方向扎营,1000汉军的营寨在商栈的正南方,另有1名正蓝旗牛录额真统帅40名旗兵及蒙古牛录和100余名辅兵控制后路。 以上5处营寨中,除控制后路一部外,具都布置在距离图们江一号商栈在2~2.5公里的地方,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正好适合军队前出布阵······ “杀!” 布置营地也好,升火做饭也罢,都是需要大量木材的,然而,正当汉军和辅军正在樵采的时候,实现就埋伏在树林里,充当侦察兵的部分浪士太刀队员们发起了令后金军意外的主动进攻。 “杀光他们,为小田他们保持!” 高呼着日语的浪士如鬼魅般出现,以凶狠的刀法,给予了猝不及防的汉军和辅军以很大的杀伤,等到汉军拿起了刀枪准备反抗,莽古尔泰这边也派出了支援的旗兵时,这些浪士太刀队员们又迅速的消失了----要想在偌大的山林中找几十名日本浪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是本地的部族,否则不等把人找到了,自己就陷进去了。 “贝勒爷,我们的兵还是太少了,再加上寨子是沿江而建的,怕是挡不住对方的夜不收在林子里杀戮我们的辅军。”赖色发现问题不对后,赶来莽古尔泰的营帐建议。“营寨扎好了以后,得立刻派兵把四面清扫一下,顺便把本地的野人给抓出来。” 攻击附近的零星女真村寨,抓捕野女真部族的目的一个是让对方充当炮灰,减少正蓝旗自身的损失,另一个则是利用本地部族对山林的熟悉,限制商栈派出的袭击部队,减少辅军和汉军的损失,提供他们的劳动效率,再有一个也是获取额外的补给品,方便更长期的战斗。 在莽古尔泰大营中的另一名甲喇章京讷鄂却苦笑道:“我们这么大动静,只怕周边的部族,能跑的早就跑了。” 莽古尔泰想了想,决定道:“还是要搜一搜,万一有收获呢,这样吧,让兔塔他们去抓人,毕竟,现在后路应该还是安全的。” “对了,还要让汉军想办法封锁了江面,这万一我们打的正顺手呢,人家一船运来援兵,我们岂不是要坐蜡了。”讷鄂又道。“就算不运来援兵,若是让寨子里的人登船跑了算怎么回事啊!” 赖色也补充了一嘴:“让尼堪军顺便把那几个窝棚也一并拆了,莫让敌人潜伏其中了。” 莽古尔泰从善如流道:“那就派人通知金砺和李国翰一并执行了,对了,顺便把图泰叫过来,老四不是要派监军嘛,干脆让他近距离监看个够!” 莽古尔泰的命令传到了汉军处,金砺和李国翰却脸色难看了起来,是的,刚才他们已经死了十几个手下了,可谓是开局不利,眼下又要执行封锁图们江和扫荡窝棚区的工作,实在有些不堪重负。 因此,金砺跟图泰叫苦道:“贝勒爷可是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啊!” 扫荡窝棚区倒是很简单,但要封锁江面就不容易,最好的办法是布置拦河木桩,但问题是,本地四月的江水依旧冰彻入骨,而且很多汉军也不识水性,实在是很难完成下水布置拦河木桩的工作。 图泰也知道事情不好办,便出了一个馊主意:“你们每日多砍些木头,削尖了以后,往江水里丢就是了。” 李国翰犹豫道:“这能行吗?” 图泰道:“总比下水布置拦河木桩可行吧。” 说罢,图泰便匆匆离去,到莽古尔泰帐前听用去了。 看着国泰的背影,金砺摇头道:“纯粹是浪费时间和浪费将士的体力。” 李国翰劝道:“做做样子吧,不做是我们的责任,做了,还是拦不住,那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601.再战图们江(2) “太刀队一共带回来七颗首级,但按照他们的说法,至少杀了十七个后金军,重伤了另外六到七个。”通译向李自奇报告道。“不过,我检视了他们带回来的首级,全部都是汉军的,没一颗是剃头真虏的。” 在努尔哈赤和阿巴海统治后金期间,少数大汉奸以外,汉军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不剃头的,所以他们的首级不值钱,真要上缴给明廷检验的话,还有杀良冒功的嫌疑呢。 “即便是真虏的首级也没用,之前送到济州一大堆呢,到现在谢大掌柜都没个说法。”李自奇笑骂道。“对了,那些日本人折损了多少?” 李自奇的说法其实并不准确,事实上,之前参与图们江一号商栈保卫战的一干人等已经领到了真金白银的破敌赏赐,“没个说法”的是那几十颗正蓝旗真虏脑袋的用途。 是的,谢友青倒是希望拿之前斩杀的正蓝旗旗兵首级跟东江镇、登州镇淘换些好物件,但朱由崧暂时还不想暴露福海号绕过朝鲜半岛,在后金腹背登陆的实情----否则没办法解释那么多首级的来路----须知道,在现在的大明,藩王杀敌也是有谋反嫌疑的,更不要说,损失惨烈的宁远、宁锦之战,大明方面才获得了多少颗真虏首级啊,福海号一次战斗就获得了60来颗真虏首级,要是让人知道了,岂不是惊骇莫名、上下哗然了吗,所以,不想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坏了满盘计划的朱由崧就只能对图们江一号商栈的战果秘而不宣了。 yawenku.com 于是乎,那几颗腌制后的脑袋就只能暂时深藏在福海号济州仓库内,不见天日了。 通译回复道:“明确知道战死的有五个,还有几个可能潜伏在山林,明后天才能回来。” 太刀队在商栈外围的森林里布置了不少的隐蔽窝棚,倒是可以让人躲藏一段时间的,但躲在窝棚里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所以,大部分太刀队员明知道回来战死的可能更高,但还是毅然决然的返回了商栈;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武士道精神----武士道恰恰是在江户幕府中期后才形成的武士守则,现在是没有什么武士道----而是出于人类从众的心理诉求以及对家人未来处境的担心和对这片还比较陌生的山林的惧怕。 当然,没有立刻回来的,还可能是受了重伤或者不轻不重的伤,前者几乎可以计入伤亡数据了,而后者若是迟迟不归,估计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一旁坐着的商栈保卫团刀盾曲曲长郭彪不放心的插话道:“有没有被建虏那边抓了去?” 翻译答道:“我也问了,不过太刀队在丛林里各自为战,都不太注意别人的情况,所以,不知道有没有人被建虏活捉了去的。” 李自奇安慰郭彪道:“放心,就算有浪士被抓走了,那边也未必能妥善沟通了。” 没错,绝大部分的日本浪士可是一句官话、一句朝鲜语都不会说的,后金方面就算是抓到了人,也没办法问出一个子丑寅卯来的。 众人想想也是,便暂时安下心来,此时,通译问道:“那些带回首级的倭人,怎么个赏赐法子?” 福海号名下各处保卫团基本沿用河口庄保民团的规定,是没有单独的斩首之功的,而上一次保卫图们江一号商栈时,正蓝旗的伤亡基本来自火铳手和弓箭手,其余刀盾曲、枪矛曲乃至太刀队只有补刀割首级的一点苦劳,也不好意思提什么斩首之功----其实,当时太刀队有在商馆外,单独击杀一名旗兵的战果,但因为没有来得及带回首级,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斩首之功了----但眼下却不一样,七颗首级可是太刀队拼死才带回来的,不做一番赏赐,怕是会让日本浪士离心离德的。 李自奇想了想,说道:“本号目前是没有斩首记功的规定的,但我们这边的情况特殊,所以,我先越俎代庖定一下,各曲与往日一样,还是只论破敌之功,不论斩首之获,日本人这边,作为火铳手击杀的,不准他们斩首报功,太刀队这边上阵击杀的,每一颗给杂粮一石或白银一钱(永乐钱一百文)。” 翻译把赏格记下后,自去跟日本人宣布了。 等翻译走后,李自奇用解手刀在泥地里勾画了一番后,这才对与会者说道:“好了,我们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守吧。” 几个脑袋凑过来,看着这幅抽象的地图,就听李自奇言道:“根据瞭望塔上看到的情况,以及太刀队带回来的消息,建虏目前兵分四路,堵住了我们的正南、东北、西北、西南四个方向,其中南面的敌人最多······” 待李自奇说完之后,枪矛曲曲长刘兴宝大大咧咧的说道:“无非是六面合围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火铳曲曲长冯火根却道:“怎么可能六面合围呢?江北面的建虏能飞过来吗?最多四面合围啦。” 李自奇点头道:“重点肯定是西、南两门,但我们也不能不防着建虏绕行攻击东门及相邻防角的可能,所以,我决定,弓箭曲指挥浪士队负责守备东北、东南这两边三角,并作为后备,必要时驰援其他方向。” 弓箭曲曲长于通苦笑道:“自打发现弓箭对建虏威胁不大后,我就知道,弓箭曲迟早会被闲置的,成,不上第一波拼命,弓箭曲上下还能轻松点。” 李自奇严厉的说道:“轻松不要紧,但不能误事了,真要让建虏抽冷子得手了,弓箭曲就能独活了?” 于通讪讪道:“我不就那么一说嘛,舍人,你放心吧,弓箭曲绝不拖后腿就是了。” 李自奇这才放过于通,转而对刘兴宝和郭彪说道:“根据前一战的经验,刀盾曲和枪矛曲这边打散了混编,然后,你们两人各领一半,出西、南两门,于拒马鹿砦之后布列,防止建虏逼近后破坏这些障碍!” 刘兴宝和郭彪一前一后的应道:“是!” “火铳曲和辎重曲中会用火铳的,由冯火根指挥了,负责西北、西南这两边三角,记住了,我们能不能少损失一些兄弟,全靠你们了。” 冯火根作难道:“拢总只有五十门火铳,要守两边三角,不容易啊······” 602.再战图们江(3) 按下图们江一号商栈的守卫者不说,后金军这边,在完成了各处营盘的修建之后,并没有立刻进攻,而是由辅兵砍伐树木,扎出了三十多台挡箭车出来,这些挡箭车的正面都覆盖有厚厚的木材,别说弓箭射上去根本射不穿,就是火铳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打上去,也未必能伤害得了车后的推车人员及受掩护的士卒。 只是,这些挡箭车做起来也不算太容易,再加上,商栈外围还有一圈干壕需要用土袋掩埋,所以,迟至莽古尔泰扎营后的第三天,后金军才出阵,以三面合围的架势,推着挡箭车逼近了图们江一号商栈。 “去,派一个人劝降商栈里的守卫。” 这倒不是莽古尔泰还有什么宽仁之心,而是不想更多的伤亡自己的部下,毕竟,派出汉军之外,上阵的都是自己的基本盘,一旦折损太多了,那可就动摇正蓝旗在八旗中的地位了。 传令兵迅速的将莽古尔泰的决定传达给了金砺、李国翰这边,随即,金砺派出一名骑兵骑着马来到商栈外围的干壕边,冲着商馆内部以超级大嗓门喊话起来。 李自奇当然没空听对方的攻心之词,他把于通和冯火根叫了过来:“你们能干掉他吗?” yawenku.com 冯火根和于通对视一眼后,两人齐声说道:“试试看吧,不一定能成。” 冯火根这么说,是因为干壕距离馆墙已经过100步了,在这个距离上,猎鹿铳也好,射鹰铳也罢,都没什么准头;而于通倒是能在长距离上进行相对精确的狙杀,但50丈160多米的距离还是偏远了一点,他手中的弓有可能射不了那么远的。 对此,李自奇本着成也欢欣,不成不馁的心思回应道:“那你们就试试吧!” 于、冯自然是无不可,所以便各拿出吃饭家伙布置起来,随即就听一声铳响,那名汉军坐下的战马颓然倒地,但汉军却手疾眼快的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用又惊又怒的目光看了馆墙方面一眼,接下来就抱头大叫了起来。 是的,于通射出的弓箭神乎其神的射中了这名汉军的一支眼睛,虽然因为力竭而没能透入颅骨带走性命,但至少这名汉军瞎了一只眼是肯定的,再加上于通用的箭头上带着刻意留下的铁锈和泥土,这名汉军要运气爆棚才能从伤口感染中活下去。 见到己方劝降士兵被连人带马一起击倒,金砺和李国翰就只能摇头了,而在馆墙上,冯火根悻悻的看了于通一眼,一句话不说的重新装填起来,于通则傲娇的轻哼一声,然后在李自奇竖起大拇指后,得意洋洋的回自己的防区了······ “不知死活的南蛮子!”得到金砺这边的报告,莽古尔泰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宣布道。“开始进攻吧!” 螺号响了起来,三个方向的后金军开始往前压。 错了,此时向前的只是辅军----汉军比较苦逼,身边没有辅军,所以只能直接上阵了。 只见这些辅军(汉军)在挡箭车的掩护下缓缓逼近干壕,然后迅速的从挡箭车后闪出,将各自肩上装满泥土的布袋丢入干壕之中,很快的就填出了一道可以供人车通行的道路来。 后金军没有直接通过干壕上预留的通道实施进攻,这当然不出李自奇的预料,但后金军这边填埋干壕的速度之快,还是让保卫团的弓手们有些吃惊,于是,便有慌慌张张的火铳手冲着挡箭车的方向开始射击起来,但距离太远了,与之前冯火根的射击一样,大部分的铳弹不知道飞到哪去了,而少量侥幸射中挡箭车的,也到了强弩之末,根本不能给后金方面造成什么损失。 见此情景,冯火根大骂道:“老子还没下命令呢,那个混蛋带头开火的!” 场面上一片尴尬,倒是李自奇喝道:“还不赶快重新装填。” 众人七手八脚的装填起来,此时就听李自奇又道:“各位兄弟,大家不要慌,你们中不少人是参加过前一次战斗的,想想当时的情况,建虏现在也就多一块挡箭牌而已,没什么好害怕的,另外,大家应该知道商栈为什么会修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不要正面对着建虏开火,从侧面打,侧面他们可是防不住的。” 在李自奇和冯火根的指挥下,火铳曲的众人这才放松了原本过分紧张的心情,但错有错招的是,对于火铳曲刚刚的慌乱,看在眼里的莽古尔泰给予了错误的评价:“守寨子的,顶了天就是辽镇那伙南蛮子的程度,赖色居然拿不下来,只怕是老了,传令下去,填完壕沟,三面压上,我要今天就下寨!” 随着莽古尔泰的命令,填完干壕的辅军流水般退了下来,一批马甲、步甲和旗丁顶替了辅军的位置,只有推动挡箭车的还是辅军那群阿哈。 不过,干壕虽然是填上了,但地基很是松软,所以,沉重不便的挡箭车过壕的时候还是比较困难的,整个过程中,至少有3台挡箭车陷在了半途中,不得不被临时放弃了。 而过了干壕的后金军则在剩余挡箭车的遮蔽下,开始逐步向馆墙方向逼近。 其实,鉴于赖色的讲述,所以三路进攻中,两路旗兵的推进是比较缓慢的,倒是不知情的金砺和李国翰部汉军推进的速度较快。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旗兵准备利用汉军吸引商馆守卫者的注意力,减少自身的伤亡,另一方面则是旗兵在边推进,便开始拆除沿途的木刺桩,为扩宽进攻正面做准备。 然而商馆馆墙外的木刺桩埋的很深,想要通过拔的手段,肯定是拔不出来的,所以,后金军便只能拿出斧子来把木刺桩当做树林来砍伐,但考虑到挡箭车的遮蔽效果,砍伐的速度也是快不起来的----更关键的是,砍的时候要尽可能的把地面上的部分全部去除了,否则接下来进攻时,一脚低一脚高的,是会影响冲击时的速度的。 既然旗兵这边在“磨洋工”,那么李自奇正好把大部分的火铳曲调来对付汉军。 “开火!”这回,火铳兵是在听取了冯火根的命令后,才齐齐射击的,只是这次射击中冯火根并没有依照李自奇的指示,采用侧击的战法,而是依旧采取了正面射击的战术。“好,换人,再打一轮······” 603.再战图们江(4) 商栈保卫团火铳曲目前一共有50支猎鹿铳和射鹰铳----正式列入火铳曲的火铳手并没有这么多,至少有近10个火铳手是从辎重曲或其他什么曲调来的那种勉强会使用火铳的人员----目前在赖色部进攻的西北角(西门)方向布置有15支猎鹿铳和射鹰铳,在由讷鄂指挥的正蓝旗主力所进攻的正西方向,因为这边没有门,所以只安排了5名经验相当丰富的火铳手用冷枪压制,其余30支火铳全部调到了汉军攻击的西南角(南门)方向。 而冯火根虽然命令一众火铳兵进行了正面攻击,但其却狡黠的只动用了10支火铳,目的也是为了测试,进入80丈后,猎鹿铳和射鹰铳是否能洞穿挡箭车的那层厚实挡板。 结果自然是令保卫团失望,让汉军欣喜的,但汉军还是解决不了因为进攻通道逐渐缩减而带来混乱,于是,布置在顶角两侧的火铳手便趁着汉军调整挡箭车时的混乱,发动了两波齐射;由于角度的关系,相当一部分铳弹还是打到了挡箭车上或射偏到了木刺桩阵中,但至少三分之一的铳弹击中了防护缺口后的汉军,顿时打得汉军们鬼哭狼嚎的。 受到打击的汉军还来不及调整挡箭车的位置,得益于整体定装弹药而已经完成二次装填的最初那十名火铳手已经移动到了侧面,发起了了第二波打击。 虽然,只有区区十支火铳的攒射,但金砺部自投降后金后就没有经过大规模的战斗,只是守城兵的他们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伤亡,所以,那些汉军立刻就丢下挡箭车及倒下的袍泽,头也不回的跑了回去。 yawenku.com 但这一跑就把后背留给了保民团的火铳手们,火铳曲的小伙子们便以打猎的悠闲加以轻松的猎杀,又放倒了至少七八个汉军将士。 看到这丢脸的一幕,作为阿巴海监军的李国翰对金砺怒目而视,金砺自知理亏,便命人抓住了领头逃跑的几个士兵,就地斩杀,籍此肃正军纪。 随后,金砺又对一众垂头丧气的汉军士兵加以物资方面的诱惑,这才派他们重新上阵。 在汉军一退一进的过程中,冯火根跟观战的李自奇言道:“舍人,汉军的着甲数量好像不多,或可以把弓箭曲调来应付,火铳曲还是集中力量去打击那边的真虏为好。” 李自奇遥望着还在砍着木刺桩的正蓝旗官兵,表示同意了,于是,保卫团这边迅速换防,把20名弓箭手调到了西南角上,至于不太威胁的东北、东南两边三角则还是由太刀队的40名日本浪士负责守备。 抽出布置在汉军当面的火铳手后,冯火根把其中的15名火铳手调到了西门方向,使得针对赖色部的火铳数量达到了30支,而其余的布置在了正西角的两侧,继续以不间断的冷枪压制那些正在试图摧毁木刺桩阵的八旗兵们。 由于挡箭车是不可能提供无死角的防护的,所以,在馆墙上时不时响起的火铳轰鸣中,正蓝旗也在逐渐的失血当中----火铳手的射击虽然不是每一次都能准确命中对手的,但即便是弹丸打到了木刺桩阵中形成的四飞的微小木刺,也是能给后金军带来一定伤害的,倘若是很不凑巧的让这些小木刺直接扎中眼睛或动脉,那神仙到场也是难以救回来的。 看着自己的部下被人打靶一样的打倒,莽古尔泰、赖色、讷鄂等正蓝旗高层心痛如绞,当下便派人敦促汉军这边再次发动进攻,以牵制保卫团的力量。 不过,等莽古尔泰派遣的传令兵出现在金砺面前时,看见的却是金部汉军的第二次铩羽而归。 金砺部之所以这次进攻也失败了,归根结底还是第一次进攻时那些被从背后击毙的汉军尸体惹的麻烦----这些汉军尸体七高八低的,让新推上来的挡箭车很难通行,所以,为了方便挡箭车前进,汉军们不得不冒险去挪开那些挡路的尸体,如此就把自身暴露在了保卫团弓箭曲的打击之下;若是火铳曲也就算了,这么远,没有形成密集火力覆盖的话,未必就能造成有效杀伤了,但弓箭曲中有几个高手与于通一样是能百步穿杨的,自然就让无甲的汉军倒了大霉了。 因此,就出现了尸体越捡越多的局面,攻不上去的汉军也就只能无可奈何的先退了下来。 传令的正蓝旗巴雅喇兵当即挥舞鞭子给金砺来了一下,然后警告道:“再拿不下来,就到贝勒爷面前自领鞭子去!” 金砺一脸的无奈,便只能再次派兵进攻,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回金砺学乖了,派了好些个弓箭手来掩护捡尸体的士兵,看到己方几个弓箭手在对射中被汉军的强弓给射倒射伤了,李自奇一方面派人救治,另一方面又紧急调回了几名火铳手协同压制。 火药加持的铳弹果然不是弓箭可以比拟的,一阵齐射之后,不说打死了多少敌人,至少是把汉军给压制住了,最终使得士气大沮的汉军再次无功而返。 眼见得保卫团在西北、正西方向的火力始终没有过多的削减,不愿意更多损失部下的赖色和讷鄂纷纷下令撤退,至此,后金军的第一次进攻全面被打退了。 保卫团这边自然是欢呼雀跃的,而在后金阵营这边,金砺和李国翰却被结结实实的抽了20鞭子。 金砺和李国翰也不敢叫苦,只能生受了这顿处罚。 等鞭子打完了,一直在后方观战的莽古尔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打?” 赖色和讷鄂都把目光看向金砺,金砺无奈,只好建议道:“要不我们火攻吧?” 讷鄂摇头道:“我仔细看过了,寨墙上和木刺桩上都摸着一层厚实的河泥,怕是不好引燃的。” 其实,还不仅是在建筑物外抹了一层防燃河泥这么简单,事实上所有木制品外面还都抹了一层水泥以隔绝高温,因此,火攻是很难成功的。 见金砺的主张被否决了,李国翰一咬牙:“我观对方守军人数并不多,来来回回的调,要不就让几个勇士身披重甲,冲一冲吧。” 赖色否定道:“当初我冲过了,损失更大······” 604.再战图们江(5)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是好啊?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金砺又憋出一个主意来:“夜袭,我们夜袭!” 莽古尔泰的眼睛一亮,正所谓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即便商栈那边有人防着夜袭,可商栈的兵不多,只要再调动几次,又能有多少精力应对夜袭呢? 所以,莽古尔泰便说道:“这个主意好,今明两日且再虚张声势一番,消耗一下守军气力和精神,后日晚上,我们实施夜袭,届时务必要一击破敌。” 莽古尔泰说的是虚张声势,但真正虚张声势的只是八旗兵而已----其实八旗兵也不算是在虚张声势,他们或多或少也破坏了一些了木刺桩,但问题是,木刺桩阵得全部破坏了才有效,只是破坏一小部分,实际是没有用处的----汉军这边还是要全力进攻,籍此消耗守军精力的。 领受了莽古尔泰命令的金砺颇为无奈,因此在回营的路上,跟李国翰商量一番,决定,还是命人以己方第四次进攻的模式,用挡箭牌+弓箭手的模式与馆墙上的守军对射,然后另外派人效仿旗兵,同意开始清理西门两侧的木刺桩阵······ “舍人,建虏又上来了!”看着卷土重来的敌人,冯火根有些担心的说道。“这样下去不行啊,迟早要被建虏给耗死了,得派人出去冲杀一阵才好。” yawenku.com 李自奇只是江湖人士,并无战阵经验,倒是冯火根是边军逃兵出身,多少知道该怎么守城。 “出城?”李自奇考虑了一会,同意道。“那就出去打一下······” 商栈的南门和西门悄然无声的打开了,枪矛曲被抽出来去接替太刀队看守东北、东南两面馆墙;随后,在火铳手的掩护下,刀盾曲和太刀队把一座座拒马挪到两边及栈内空地处,从而留出了进出通道;紧接着,在硝烟的掩护下,两支出击队伍几乎同时杀了出去,但接下来的出击结果却各有不同。 汉军这边,因为持续的对射,让他们产生了某种懈怠,于是便被一涌而出的太刀队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即就被砍倒了十几个宝贵的弓箭手,等汉军这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了,派到干壕这边破坏木刺桩阵的兵丁也已经被斩杀的差不多了。 气急败坏的金砺和李国翰立刻调兵救援,但馆墙上的支援火铳却接二连三的发出致命的轰鸣,让汉军这边畏惧不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弟兄被人砍了首级,而几辆挡箭车也被掀倒在地,成为了新的攻城障碍物----这些被掀翻的挡箭车在馆墙压制力量损失不大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被实施进攻的汉军重新翻转过来使用的----最终,汉军这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收罗完战利品的日本浪士拖着几个受伤的同伴,大摇大摆的返回了商栈之内。 而在赖色部这边,八旗军的反应却快了许多,也就几名辅军来不及躲闪,成了刀盾曲的刀下亡魂,那些正在砍伐木刺桩的旗兵马甲、步甲拿着大斧子就冲上来与刀盾兵们格斗起来。 保民团的刀盾兵又怎么可能是久经沙场的正蓝旗精兵的对手,所以,一交手,直接就被砍死了两个,不得已,吓得胆战心惊的刀盾曲曲长郭彪只能带着部下边打边退,从而把血气上涌的部分后金军引诱进了通道中段。 此时,负责支援的火铳手们在馆墙上,居高临下的一顿射击,在打醒了后金军的同时,也让后金军付出了十多人伤亡的代价,更截断了正在与刀盾曲纠缠的后金军的后援。 郭彪便带着部下重新围攻过来,以伤换命,杀死了至少4名凶悍异常的后金军,但还是让另外7名后金军给突围了出去,只是,这7名后金军并没有全部逃脱生天,内中有2人被馆墙上的火铳手给集火了,另外2名也应该受了伤,未来不一定能躲过铅毒的毒害,只有3人命大,完胳膊完腿的退回了后金军把握的挡箭车之后。 “别追了!”看着手下人还想再杀出去,郭彪擦了把脸上喷到的敌血,连声大吼叫道。“带着受伤和阵亡的兄弟撤!” 被郭彪喝住的刀盾手们这才清醒过来,简单的收拢了一下伤者和亡者的尸体,脚步沉重但又飞快的退回了商栈,当然,退回去之前,他们也没忘了把拒马和鹿砦复原了。 回到城内,检视过伤亡之后,郭彪丧气的对李自奇报告道:“刀盾曲战死六人,重伤三人,轻伤不说了。” 郭彪说完之后,野田凉太得意洋洋的报告道:“太刀队,战死两人,重伤一人,斩首二十五级,缴获弓七张、箭十二壶、刀枪一批。” 李自奇吩咐道:“伤者赶快救治,轻伤也看一看,别拖成重伤了,至于,浪士这边,据实记功,等解围了,再总的一次性赏赐!” 打发走野田凉太后,冯火根有些自责的跟郭彪说道:“我出了一个馊主意!” 郭彪摆摆手:“不怨你,是我们不知道天高地厚,没想到,建虏这么能打,这么难对付!” 李自奇拍了拍郭彪的肩:“你别灰心,告诉兄弟们也别灰心,论单打独斗,我们的确干不过建虏,但配合起来,不是一样让建虏吃了大亏嘛!” 是的,正蓝旗这边可是被杀了6个马甲、3个步甲、4个普通旗丁以及6~7名辅兵,此外,还有至少产生了5名重伤员,其中3~4人吃了铅弹,未必就能治好了----至少接下来是不能参战了----从这一杀伤数据来说,刀盾曲和火铳曲的配合,可比辽镇明军强百倍了。 “我们人少,不能这么算的。” 郭彪这话也不算错,毕竟正蓝旗出兵1500多,一比二,一比三的消耗比例,也足以把图们江一号商栈保卫团给耗光了。 辎重曲曲长黄学进却笑道:“可以了老郭,你心疼,建虏这边也心疼呢,这不,我在瞭望哨上瞅的真真的,咱们这一回至少杀了两个帽缨子不同的将官呢。” 仿佛是为了验证黄学进的话一般,后金阵中鸣金的声音传了出来,后金军再一次放弃了进攻,如退潮的海水一般,退了下去······ 605.再战图们江(6) 黄学进说的那两个帽缨子有所不同的将官其实是分得拨库什,在朱由崧前世时空有个汉名叫做骁骑校,是牛录额真/牛录章京/佐领管理牛录的助手,地位在汉名领催的拨库什之上,以建州各牛录一般三丁抽一的标准来核算,相当于五十人长,是后金很普通的基层军官,所以,莽古尔泰可是不会为了他们的损失而轻易命令部队撤出战斗的。 但要说,莽古尔泰下令撤兵与正蓝旗损失过多没有关系,也是一句假话! 要知道,算上前一次进攻的战损,即便不计算辅军的伤亡数字,正蓝旗迄今也已经伤亡了小三十名官兵了,若是以正蓝旗此次出兵1500人的总兵力计算,伤亡率已经达到了2%,若是以今日参与战斗的兵力----图们江对岸的佟三部400人根本就没有过河战斗;赖色部则出动了250人,其余50人留守营寨;莽古尔泰这边600人只出动了一半----来计算,那就要接近10%了,自然是正蓝旗上下不能承受的,所以也就打不下去了。 当然,旗兵这边不愿意再损失了,但汉军却是没办法休息的,所以,接下来汉军这边干脆抛弃了笨重而无用的挡箭车,直接三五个人手持长牌掩护着手拿伐木斧和弓箭的同伴,三五成群的,分散过壕,然后一点一点的、以极差的效率拆起正南和西南两侧的木刺桩阵来。 馆墙上的冯火根便调来多名火铳手,也三个一伙的组成团队,以其中2支火铳专门射击一面长牌----由于距离还是超过了射鹰铳的有效杀伤半径,所以并不指望打穿了长牌,但铅弹连续集中长牌的瞬间震动,或许会让长牌手的动作变形,从而留出若干可被利用的缝隙来----另1支火铳则寻找战机,攻击长牌的敌人。 但这种办法消灭敌人,实际也是全凭运气,实际杀伤效果也是很难保证的,所以,不能任由汉军行动的保卫团也只能进行这种聊胜于无的低效率工作了。 就这样,在间或响起的火铳声中,一根、两根、一排、两排的木刺桩被慢慢伐倒了。 可伐倒木刺桩后,还要把他们拖走,这就又加剧了汉军的工作量,带来了一些新的伤亡。 好在,由于此前讷鄂指挥的莽古尔泰中军也砍倒过几根西南方向的木刺桩,所以,煎熬到午末时分,汉军这边已经连续除去了多排木刺桩,使得西南与正西方面的进攻通道开始炼成了一片。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再要往深处砍伐木刺桩,问题就出现了,这不,越往木刺桩的中心位置砍伐,汉军就越发的暴露在保卫团火铳手的射界之内----原本保卫团这边只能在西南角的位置上进行侧面打击,而一个西南角是布置不了多少火铳的,所以火铳手都是轮流开火的,形成不了密集火力,但随着汉军与馆墙西南边逐渐形成了平行位置,馆墙上的火铳手得以充分展开,如此一来,等于说,汉军的砍伐小组便陷入了罗网之中,需要迎接多个角度射来的铅弹,安全性就大大降低了----再加上越靠近馆墙,便逐步进入了保卫团手中火铳的有效杀伤半径,铅弹的威力大增,这也进一步的增加了汉军士卒的伤亡。 所以,搞到午时前后,汉军累计已经伤亡接近80人了,扣除当日留守营盘的200人,出战士兵的伤亡率已经超过了10%----此前汉军在樵采上损失了几十个人,所以今日出战不足800人----几天里,累积的总伤亡,也已经逼近全部出击兵力的10%了,这就让战斗力不高的汉军们开始胆战心惊起来。 见到部下们再打就要反弹了,金砺没有办法,只能让李国翰去跟莽古尔泰求一道休战令。 莽古尔泰当然是不满意汉军这边畏手畏脚的,但也知道不能压迫过甚,所以,便同意让汉军撤下了吃个午饭,顺便缓口气。 收回李国翰带回来的“好消息”,金砺立刻把汉军撤过了干壕修整,只是,当汉军大部与正蓝旗旗兵一样,席地而坐,大嚼午饭的时候,就见保卫团派出若干浪士,出了西门,大摇大摆的来到赖色部遗弃的尸体边----讷鄂部进行的正西方向没有门户,保卫团没办法派人来捡尸体的,而汉军这边用长牌掩护,在带走砍伐倒的木刺桩后,也把相当数量的阵亡及重伤士兵给拖走了,唯有赖色部因为白刃战时被引的太深,所以来不及带走处在守军射程内阵亡者和重伤者----补刀的补刀,拔衣甲的拔衣甲,浑然一副旁若无人的架势,让看到的后金兵气的哇哇大叫,甚至有人还拿着弓箭,准备跑到干壕边进行攻击,但这边后金兵一逼近,那边太刀队就撤了回去,让正蓝旗上下火冒三丈之余,却也无能为力。 不过,补刀、扒衣甲之后,浪士们并没有砍下正蓝旗阵亡士兵的脑袋----因为首级现在对朱由崧来说是没法交易的烫手玩意,还会因此激怒对手,所以,李自奇就严令禁止日本人砍下死者的脑袋----而是将几具光猪一样的旗兵尸体送到了正蓝旗可以收敛的地方。 对此,后来得知消息的莽古尔泰有些愕然:“倒是些好汉子,本贝勒决定了,拿下寨子后,尔等不得随意折辱,得给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 站在莽古尔泰身边的讷鄂狐疑道:“这还是商贾的护卫吗?怎么强的有些过分了?” 莽古尔泰摇头道:“若是没有那古怪的木刺桩阵,我们早就拿下寨子了,可惜啊,一次次进攻不利,倒是把对面磨炼出来了,这就是所谓胜者勇啊!” aiyueshuxiang.com 莽古尔泰倒是看的分明,讷鄂想了想也认同道:“的确,以刚才的情况来看,面对面的厮杀,对面是不行的,也就是靠了火器和那古怪的木刺桩阵,才把我们给限制住了,贝勒爷,那下午我们还打吗?” 莽古尔泰考虑了一会:“当然要打,但不能硬来,我们看汉军刚刚的法子可以用一用······” 606.再战图们江(7) 饱食一顿后,后金军各部的士气略有恢复,于是莽古尔泰下令调整进攻序列,其中赖色部继续砍伐西北角的木刺桩阵,讷鄂率200人接手汉军原先负责的西南通道,负责进行砍伐西南角木刺桩阵,正西通道处,莽古尔泰以一名叫海色的牛录指挥150名中军,负责协同赖色部砍伐西北角木刺桩阵,汉军这边,金砺率400人由东南通道进入,试着砍伐正南角的木刺桩阵,李国翰则率领剩余汉军绕到正东,破坏东南角木桩。 以上各路后金军都摒弃了挡箭车,而采用三面长牌护卫一名伐木工并一名弓箭手的方式,组成2~3个小队,分散行动,其余兵马或为接应。 “这下麻烦了!”看着敌人兵分五路而来,站在瞭望台上的李自奇顿时有些头疼,但头再疼,战斗的进行却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所以,匆匆下楼的李自奇立刻把冯火根和于通叫了过来,咨询道。“火根兄弟,于通兄弟,你们说接下来该怎么应对才好!” 于通原来是马贼,箭术高明,但战阵上也无见识,所以没有办法回李自奇的话。 倒是冯火根考虑片刻后,向李自奇建议道:“打汉军,建虏是不会心疼的,我寻思,西北、正西、西南三个方向各安排十五个铳手,东南方向安排五个铳手和十个弓箭手,剩余弓箭手安排在正东方向。” beqege.cc 冯火根的意思是,既然正蓝旗在每个进攻方向都编成2~3个小队,那他也以2~3个小队的火铳手和弓箭手来应对,不,他加倍,以5打3、打2,这样就能保证有效进行压制了。 李自奇立刻同意了:“那就这么办,冯曲长,你居正西角调度西北、正西、西南三个方面守备,于曲长,你在东南角,指挥东南、正东两个方向战士。” 冯火根和于通立刻执行去了,等他们两个离开了,李自奇想了想,把郭彪和野田唤了过来:“不能一味靠火铳和弓箭死守,还是要打一个反击!” 郭彪刚刚被建州强兵打怕了,所以不敢轻易跟八旗兵作战,便建议道:“那就进攻汉军。” 野田自然是无所谓的,所以作战计划就这么决定了下来,但此刻李国翰部正在奉命填埋之前没有填埋的东侧干壕,因此,刀盾曲和太刀队并没有执行反击计划,而是好整以暇的在挪移了东门拒马、鹿砦后,依靠着木刺桩阵的掩护,席地而坐,借此蓄养气力。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李国翰部终于完成了东面干壕的填埋工作,刚派出两个小组过壕拆除东南角木桩阵,就见自在馆墙上指挥的李自奇便探头对脚下的刀盾曲和太刀队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郭彪当即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其余刀盾兵和浪士则跟随而出,如惊涛骇浪一样扑向了猝不及防的李国翰部。 李国翰立刻指挥弓箭手放箭阻拦,但保卫团刀盾兵现在身上都批了甲,手中又有圆盾可以护住面门等要害,所以毫不畏惧汉军弓箭手匆忙射出的弓箭。 见己方弓箭手似乎不能阻挡保卫团的冲杀,李国翰心一横,便带着身边的几个家丁驱马迎了上去,但问题是,作为阿巴海侍卫的李国翰并不了解金砺麾下的这部分汉军,这不,他冲上去了,手下的汉军却撒丫子逃跑了,当即就把李国翰丢在了保卫团的包围圈中。 郭彪见状,当即下令其余人继续追击,自己则带着几个刀盾手开始围杀李国翰和李国翰的家丁,双方你来我往,打了几个回合,围过来的刀盾兵和太刀队便把李国翰与他的家丁分割开来,随即匆匆从馆墙上下来的于通在近距离上连发三箭,一箭射中了李国翰的手,让他的兵器落地,另两箭则结果了李国翰两名家丁的性命。 趁着李国翰手腕负伤,两名太刀队的浪士抓住李国翰的脚,硬生生的将其拖下了马,郭彪赶过去,手起刀落,一刀砍掉了李国翰的脑袋。 看到郭彪砍倒了李国翰,又看到比邻的金砺部已经调到起来准备对正在追杀李国翰部溃军的刀盾曲和太刀队进行反扑,李自奇立刻敲响了手中的铜锣,由于战前再三关照,听到锣声的保卫团刀盾手们和大部分的太刀队员们带着伤员和缴获就往回跑,这些往回跑的都逃过了金砺部的反扑,但还是有几个忙着砍首级的浪士来不及逃脱,被金砺部堵了个正着,结果自然是断送了性命。 “舍人,砍了个敌将首级,还缴获了一匹战马。”回到商栈内,郭彪向李自奇邀功道。“这一次,我们至少杀了对面四五十号人了。” 郭彪的数字有些夸张了,事实上,汉军逃的够快,所以真正伤亡数字最多郭彪说的一半,但缴获的确不少,譬如李国翰的坐骑,譬如汉军弓箭手丢下的强弓和箭囊,又譬如,汉军伐木小队的长牌和伐木斧,林林总总,堆了一堆。 但李自奇关心的不是这些,他问道:“我们死伤了多少?” 郭彪清点一下,回复道:“刀盾曲折了一个,伤了七个,但伤都不是太重。” 李自奇的目光看向野田凉太,听完翻译的野田却羞愧的说道:“太刀队战死了四人,重伤一人,轻伤三人。” 李自奇批评道:“原本不该死那么多浪士的。” “是,”野田抱歉道。“是太刀队没有执行撤退的命令,我会责罚他们的,不过,阁下,在刚刚杀死敌人大将的时候,有两名太刀队员应该获得应有的功绩。” 李自奇回应道:“放心,该赏的我们会赏,但该处罚的,一样得处罚!” 野田凉太应道:“这是理所应当的······” 按下图们江一号商栈内的战后检讨不说,看着被人拖回来的,丢了脑袋的李国翰的尸体,无论是面色如土的金砺,还是一脸恼怒的莽古尔泰,都给出了“无能”、“愚蠢”的评价。 只是李国翰是阿巴海的侍卫,可不能就这么白死了,总要给李家和阿巴海一个交代的,所以,莽古尔泰当即命令道:“拿下金砺······” 607.再战图们江(8) 闻讯赶来的讷鄂立刻劝阻道:“贝勒爷,眼下还是用人之计,且寄下金砺的人头。” 是的,金砺要是被处置了,谁来统辖汉军,就算金砺的副手能顶上,那汉军的士气也彻底完蛋了,汉军若是沦为了看客,难不成还指望正蓝旗流干了血吗? 所以,无论如何,现在不能对金砺进行严厉处分。 莽古尔泰也是老于战阵的,自然知道相关的道理,所以在得到讷鄂的提醒后,他略一沉吟便决定道:“死罪记下,若不能洗雪前耻,当两罪并罚!” 话虽如此,金砺还是又挨了30鞭子,这才被放回了汉军,只是,这么一来,汉军今天是彻底没办法继续打下去了,总得修整过之后,才能重新驱使上阵。 既然汉军打不动了,三路正蓝旗兵马也就撤了回来,但在全面撤军之前,八旗兵这边又丢了至少五条人命,伤了另外4~5个,所以,正蓝旗各部的士气也高昂不到哪去,某些闲言碎语也在军中悄然流传开了。 “贝勒爷!”稍晚一些的时候,赖色一脸凝重的来到莽古尔泰的大帐中。“奴才听到下面牛录里有些怪话在流传,说什么,这个寨子很邪性,不死个三百八旗兵,怕是拿不下来,奴才,很担心啊,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才打了一天不到,正蓝旗便产生了畏难情绪,对此,莽古尔泰咆哮道:“就这么一个不过一百二十步的寨子,本贝勒就不信了,居然跟宁远城、锦州城一般难打!” 讷鄂劝莽古尔泰道:“贝勒爷,就算是比宁远、锦州好打,我们也不能硬来了。” 没错,别说折损300兵丁了,就算是只折损100人,对于正蓝旗来说都是很大的损失, 但100人就能拿下图们江一号商栈了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今天旗兵、汉军、辅军加起来损失肯定超过150人了,可连对面商栈的馆墙边都没摸到呢,甚至连各处的木刺桩阵的一半都没破坏呢,真要按这样的速度推进下去,别说损失300人了,只怕损失500人也打不住;而,哪怕这500人中只有一半是旗兵,也够正蓝旗难受的了。 莽古尔泰双眼一眯:“你们的意思是,不能再攻了,现在就改为围困?” 赖色回应道:“贝勒爷说的是,奴才,的确是这个意思!” 莽古尔泰皱眉道:“那之前说的夜袭呢?不打了?” 若是要实施围困,就必须在商栈外围重新挖掘长壕,以阻断商栈内人员外出,但这么一来,后金军自身也不能越过长壕去进攻商栈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夜袭了。 赖色一下子无言以对,好半天后才道:“我观夜袭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在赖色看来,哪怕是无月的野外,漆黑一片,让商栈守军看不清楚,但却是没办法消除铲除木刺桩阵时的声响的,到时候守军只要把火铳架在城头上对着有声响的地方轰上几次,夜袭士兵就免不了出现伤亡。 讷鄂虽然也赞同赖色的判断,但却打圆场道:“且先试试夜袭的结果再说,不行再实施围困也不迟。” 赖色便建议道:“夜袭还是应该派汉军和辅军上阵,旗兵至多作为接应。” 莽古尔泰同意道:“理应如此!” 闲话少说,既然主意已定,大家就各自回营安息了。 当晚,两处正蓝旗旗营也好,汉军营盘也罢,都是拒马遍布、刁斗森严,显然是被商栈守军的顽强给震惊了,全然将其当做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再也不敢给对手以夜袭的机会。 结果,给后金军猜中了,当晚商栈保卫团果然发动了一次夜袭,不过这次夜袭并非是保卫团全军出动,而是派了弓箭曲和枪矛曲搬了20个火龙出水,借着夜色,布置在了距离赖色和金砺两部营房1公里外的地方。 当后金军的值夜哨兵注意到远处冒出的火光时,弓箭曲和枪矛曲已经拍拍屁股回了商栈,只留下一地狼藉,让后金军自己收拾。 其实吧,每具火龙出水只能携带十支箭,两边一分,汉军和赖色部各自越多也就能分到一百支箭,而且谢友青偷偷从东江镇搞来的火龙出水也不是各个都是精品,一部分发射后,半空中就自行爆炸和解体了,剩余的即便在半空中成功发射出内藏箭枝的,也不是都能打中后金军营盘的,不少都不知道飞哪去了,所以,这等袭击对于后金军来说就是洒洒水了。 xiaoshutingapp.com 可问题在于火龙出水中既然有火龙二字,射出来的就是火箭,所以那些撞大运般射中后金军营帐的火箭,还是来给后金军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这不,闹得赖色和金砺部鸡飞狗跳的到处灭火,不但前半晚不太平,后半晚也没睡好了。 天亮之后,接到报告的莽古尔泰巡视了两部被烧毁的那几顶营帐。 等看完后,莽古尔泰不得不再次承认道:“本贝勒却是小看了对手!” 莽古尔泰之前已经再三高估了商栈的守备能力,但一天一夜下来,屡次被刷新了感官,不得不让他对商栈守军产生了某种敬意:“来人,再去劝降!” 一名忐忑不安的辅兵在重赏的诱惑下,冒险走向了商栈,再越过被填埋的壕沟后,此人果断的藏身到了尚未摧毁的木刺桩阵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冲着商栈大吼道:“贝勒爷说了,尔等蛮子果然英勇,贝勒爷对好汉惺惺相惜,所以,给你们一条生路,只要你们降了,贝勒爷愿在汗王面前保你们的生路,今后还能高官得做,骏马得骑!” 话说了三遍,馆墙上传来了李自奇中气十足的声音:“回去告诉建州人,我们是商人,有钱自然是愿意赚的,但祸国殃民、断子绝孙的钱不赚,若是两家愿意和好,那就请立刻退兵离去,日后或还能互通有无,至于所谓投降一说,为了自家儿女考虑,却是不成的。” 辅兵试图以三寸不烂之舌谋个不世之功,便继续诱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真要投降大金,什么样的贵女没有呢!” 李自奇没有多话,只是让火铳曲开枪回复,就这样,在一阵火铳轰鸣之后,脸色煞白的辅兵便抱头鼠窜的逃回去向莽古尔泰覆命了······ 608.再战图们江(9) 见到商栈守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样子,听完辅军回复的莽古尔泰决定道:“立刻挖掘长壕,围困商栈守敌。” 于是,在八旗军的监督下,辅军和部分汉军上场,在商栈原本布置的外壕的外围重新开始挖掘起一条壕沟来! 注意到后金军的动静,几名曲长来找李自奇商议:“舍人,建虏这是要围困我们吗?” 李自奇带着他们上了瞭望塔仔细俯瞰了一番,然后宽慰道:“放心吧,对于围困,上面早有预备的,否则也不会给我们运来这么多粮食和武器了。” 说到这,李自奇问辎重曲曲长黄学进道:“莫安,我们的粮食够吃几天?” 黄学进回复道:“我们一共有三百石稻米,按一人一天三斤来算,可以吃三个月。” 目前,扣除已经阵亡者,含伤员在内,商栈保卫团还有195名幸存者,所以稻米这块还能吃95天。 “还有白面二十五石、粟米十五石、苞谷米五十五石、金薯粉和洋芋粉一百五十石,这又是二个半月的粮食。”黄学进继续道。“此外,我们还有腌肉、风干肉、咸鱼等肉食三百五十斤、干菜五百五十斤,此外,我们还有一些菜籽,现在把我们面前这片空地刨开来种菜的话,到下雪之前还能收获千把斤青菜萝卜呢。” 李自奇接话道:“我们能熬六个月,外面几千人能熬多久啊!” 枪矛曲曲长刘兴宝问道:“那我们有马料吗?” 黄学进知道他舍不得缴获来的李国翰的坐骑,笑着回复道:“还有麸皮三十石,黄豆三百斤,要是舍不得马,可以喂一段时间,但若是封锁时间太长了,怕是最终还是要宰杀的。” 李自奇看了看其余几人,说道:“这麸皮和黄豆是粮食吃光后最后的补给,若是给马吃了,有个万一怎么办?大家说,是留马还是留粮食!” 于通喃喃道:“总不会半年后,总号还不来救我们吧!” 李自奇摆手道:“半年后,这江不是又冻上了,所以,绝不可能拖半年之久,搞不好,一两个月后,总号就派船来救我们了。” “那还是用麸皮黄豆喂马吧。”李国翰的坐骑是一匹好马,所以郭彪也舍不得轻易宰杀了。“反正我们也不缺粮食和肉嘛,没必要杀马充饥的。” 冯火根想说什么,但看到几人都不愿意轻易杀马,也就没有张嘴,对此,李自奇便接受了多数人的意见:“那好,暂时就把马留着吧,但说好了,真要是到了紧要关头,该杀马取肉的,我绝不含糊······” 商议既定,众人便散了,这边刘兴宝跟于通窃窃私语道:“要不趁着建虏这边的封锁还没有完成,晚上,我们到江边去撒一网,夜捕一些江鱼来吧,再不搞些新鲜肉食,接下来,可就要吃几个月的腌肉了。” 于通也是胆子大的人,便直接回应道:“干嘛晚上去,现在建虏这边正在西北、正西、西南、正南四面挖着呢,东面没有人,我们现在去撒两网,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于通的话却被郭彪听到了,当即阻止道:“别乱来,也许东门外的确没有大股的建虏,建虏但派几个探马却不成问题的,可别真当建虏好打的,我可亲自过过招,就我这样的,一个建虏能打我两个。” 刘兴宝不以为然道:“那昨天晚上,建虏还让我们偷了营了。” 郭彪严肃的回复道:“正是因为昨天晚上没防备,你说,今天他们能不派人嘛。” 于通眨了眨眼:“郭兄弟的话也有道理,我们可不能为了一口吃的,把命搭上了。” 这边正说着,那边就看见火铳曲的人从馆墙上纷纷撤了下来,刘兴宝便趁机转移话题道:“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郭彪和于通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便看着李自奇指挥太刀队和枪矛曲的人再次打开西、南两座馆门,又把拒马鹿砦给搬了进来,此时,郭彪明白了过来:“火铳曲这是要出去打建虏一个措手不及啊!” 是的,火铳曲之前一直布置在馆墙上,并没有跟刀盾曲、太刀队一起出击过,所以,眼下后金军这边光防着刀盾曲和太刀队重新杀出了,却没有想过火铳曲会出了商栈,拉近了距离之后,来一波射击的。 其他两人也明白了,但还没等他们多说什么,李自奇便走过来命令道:“弓箭曲上墙,去西北、西南两角准备,一旦建虏实施反击,务必要迟缓了建虏的行动。” 于通立刻领命而去,李自奇又对郭彪和刘兴宝说道:“你们做好堵门的准备,一旦火铳曲退回来,先不管拒马鹿砦,先把门堵上了再说······” lingdiankanshu.com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正当为挖长壕提供警戒的后金军逐渐懈怠的时候,以瞭望哨上的旗帜为号令,五十火铳手兵分两路冲出商栈,并迅速的在西北和西南两条通道的中段布置出两排火力来,然后,在后金军慌乱的眼神中,进行了一波射击,将大量弹丸打向了站在商栈旧壕外侧做守备状的后金军头上。 当然,也有个别火铳手是冲着正在挖壕运土的辅军和汉军开火的,因为五十根铳管如爆竹般响过之后,真正被打倒的,也就十来个而已,其中正蓝旗甲兵不过半数而已。 “撤!” 硝烟弥漫中,负责指挥的冯火根及另一名火铳曲棚长心急火燎的催促着,火铳手便慌慌张张的往后方跑去,断后之人还鼓足了劲,冲着馆墙上大吼道:“冲我后面射箭!” 弓箭曲立刻循着声音射出了手中的弓箭,其中绝大多数设在了空地上,但有那么一两只却落在了某些反应过快的后金军头上。 面对次第而来的箭枝,冲进硝烟阵的后金军只好一面格挡一面后退,自然就无法阻止火铳曲安全撤退了。 等到火铳曲全部回到馆墙上重新布防之后,李自奇这才命令刀盾曲和太刀队重新打开馆门,将拒马和鹿砦重新布置妥当。 这时,在刀盾曲和太刀队之后,做接应状的刘兴宝饶有兴趣的问身边的李自奇道:“舍人,火铳曲出击的主意是谁出的,挺高明的。” 李自奇也不将他人的功劳据为己有:“是冯曲长。” 刘兴宝还想说些什么,就听瞭望塔上传来了黄学进欣喜的声音:“建虏后撤了,不,他们换地方挖壕了······” 609.再战图们江(10) 后金军花了两个白天粗粗在图们江一号商栈外围构筑了两条长壕,但这两条长壕都不完整,其中,面对西北、西南、正东等三处有门户的通道外围的那两条沟又深又宽,完全是真挖的,而面对没有门户的东北、东南、正西三个方向,挖的都是浅沟,其目的当然是为了方便自身夜里摸过去偷砍木刺桩阵。 但由于之前后金军已经在正南、西南、西北等三处馆外城防工事的顶角处破坏了相当一部分木刺桩阵,因此,商栈内的保卫团真要抹黑出击或出逃的话,后金军“虚应故事”的挖掘地段就会成为封锁的漏洞所在。 然而,或许是担心出击后,落入后金军野战的圈套的缘故,商栈保卫团在过去的两天里,只是看着后金军在挖地球,而并没有一丝一毫出击的想法。 而在后金方面,意识到守军火力强大的莽古尔泰也放弃了使用八旗兵实施夜袭的计划,选择用损失掉也不至于太肉疼的汉军完成夜袭----其实赖色是提议用辅军的,但讷鄂、海色等却以辅军也是正蓝旗财产为由,不同意无畏的消耗辅军,结果,双方很快达成共识,让汉军上场----只是汉军在挖掘长壕过程中与辅军都是主要劳力,所以,莽古尔泰难得的善心大发,没有按极坏在五月十四日的晚上发起夜袭,而是让汉军多休息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 大明崇祯元年五月十五日深夜,星月都被天空中那层浓密的云层挡住了。 见此天象,觉得机不可失的莽古尔泰便命令汉军为先导,八旗兵作为督战队及第二阶段进攻的主力紧随其后,“一起”前去破坏木刺桩阵。 在静谧无声的夜里,数千大军人人衔枚,尽可能的保持无声状态,就这么悄然的摸了过去;然而先头的汉军分批摸索到封锁线内的木刺桩阵时,却先后踩上了保卫团于前两天夜里趁黑埋下的若干铁蒺藜,受伤的汉军身边先是痛的牙关松动,弄丢了口中的衔棍,接着又实在忍不住喊疼起来,自然而然的惊动了馆墙上的值夜人员。 由于这几天都是无雨的天气,所以,李自奇在安排守军休息的时候,所有火铳都是装好弹药,放在馆墙上的,是人休铳在----当然,留下的都是燧发枪,这样就不用考虑临时换火绳的问题了----因此,值夜人员被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惊动后,馆墙上的值守人员只要径直拿起同伴留下的火铳依次对着声音来源射击即可。 在一声声火铳的轰鸣中,商栈内外一起忙碌起来,商栈内是被惊醒的保卫团员们纷纷赶赴战斗岗位以防八旗军趁着夜色实施全面强袭,而商栈外原本实施夜袭的汉军则是慌乱的拖着伤亡同袍----总有个把倒霉鬼被馆墙上胡乱射出的枪弹所打死的----向远处逃去,其中还不乏有人在漆黑的环境中慌不择路,摔进了自己挖出的“真”长壕里,摔断了腿的。 “这群商贾卫队还真不简单呢!”远远发现馆墙上冒出条条火龙的莽古尔泰再一次承认了对手的难缠。“不过,这样也好,夜袭不成,就改为日夜骚扰,我且看他们能撑多久······” 莽古尔泰的意图正是冯火根所担心的,所以,他拉住同样被惊动的李自奇、郭彪等人说道:“这次建虏夜袭没成功,接下来建虏怕是要行那虚虚实实的骚扰战法了?” 李自奇向冯火根请教道:“这话怎么说的?” 冯火根解释道:“建虏每一次都派十来人在馆外发出动静,我们总不能听之任之吧,真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保不齐,哪一次建虏就会弄假成真,真派大队来破坏木刺桩阵了;可建虏一闹动静,我们就全部惊动的话,那晚上还睡不睡了?晚上不睡,白天怎么守?” slkslk.com 于通若有所思的问道:“火根的意思是,每一次不用所有人都起来应对?” 冯火根点头道:“现在有铁蒺藜撒在那,我们不用担心建虏直接扑到六个角上,然后爬墙上来,这样的话,实际上刀盾曲、枪矛曲是用不着的,大可以高卧,但另一个问题是,火铳曲和弓箭曲也不是铁打的,也得休息,所以,我的意思,从明日起,刀盾曲和枪矛曲,以及辎重曲和太刀队都要学习怎么使用火铳和弓箭,这样大家才有轮流休息的机会,也不至于关键时候真的误事了。” 李自奇同意道:“冯曲长说的有道理,都学会怎么射箭、操作火铳,今后火铳曲和弓箭曲出现了伤亡,也好抽人顶上,不用临时再磨枪,这也是谢舍人之前有说过的安排,现在看来**远瞩,实在很有必要啊。” 野田作为雇佣兵,自然是希望多掌握一门战技的,而刘兴宝的枪矛曲眼下在保卫团中的地位十分尴尬,几乎没有上阵的机会,所以为了不至于边缘化,他也是愿意让手下学一学火铳的,至于郭彪这边也一早认识到了保卫团与八旗兵的战力差距,自然愿意少跟后金军白刃相见的,倒是辎重曲曲长黄学进有些别的意见。 “辎重曲就算了吧,平日里还要做饭种菜的,忙不过来啊!” 辎重曲现在不单单负责物资管理,还负责在商栈空地上种菜,为大家伙做饭,甚至还要配合医师照顾伤员,事务的确有些多了,所以,李自奇同意道:“可以,辎重曲可以暂时不参与学习放铳射箭,但真到了危及时刻,还是得学点什么为好!” 是的,真要各曲都伤亡殆尽了,辎重曲想不填上去也是不可能的。 对此,黄学进表情略有些古怪的说道:“那是自然的。” 黄学进说完之后,于通开口道:“想要学射箭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各曲和太刀队还是去学放铳吧。” 郭彪跟于通开玩笑道:“老于,你这是要鄙技自珍呢!” “屁的鄙技自珍。”于通笑骂道。“我都要跟火根去学放铳了,你们还学射箭干什么呢!” 众人不知道于通这话的意思,正面面相觑呢,倒是李自奇打了圆场:“没事,弓箭曲可以去学放铳,但于曲长,我抽空跟你学射箭没问题吧。” 于通爽快的应道:“那肯定没问题的······” 610.再战图们江(11) 第二天早上起来,郭彪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说道:“得,还真被老冯说中了,真tnnd一夜七次郎啊,看起来,今天白天,得想办法补补觉了。” 李自奇也不理郭彪的怪话,只是对野田说道:“太刀队辛苦一下,吃过早饭后去把昨天晚上撒的铁蒺藜收一下,顺便看看外面还有活着的敌人嘛!” 野田应了一声,随即带着还剩的30多名手下排起了队伍,准备吃饭。 今天早上吃什么呢? 简单的很,是用面粉和红薯干粉揉发的面条,上面撒了点碎葱花,另外还搁了点猪油,所以,大家伙稀里哗啦的也吃的比较舒坦。 商栈里面是高高兴兴的吃着呢,可后金军营这边,莽古尔泰却看着一桌子的菜品,眉头紧锁了起来。 是的,正蓝旗出动时,是带了三千人一个半月的粮食,但光在来的路上就消耗了十五天----当下时空可没什么铁路、高速公路,甚至连正儿八经的路都没有,从沈阳到图们江这边,直线距离600公里,后金军只是走了15天就到了,绝对是算得上是强行军的速度了----回去又要十五天,这就等于此番莽古尔泰最多在图们江一线逗留15天。 就算是因为损兵折将,减少了粮秣物资的消耗,就算是后金军还能到周边的林子里打一些野物作为补充,那也最多逗留20~30天而已,如今6天已经过去了,连图们江一号商栈的边都没摸到,再这么下去,只怕到时候这数千大军就只能粮尽而退了。 莽古尔泰咒骂道:“这些该死的南蛮子!居然给我们拼起了消耗,怎么就不能多学那位袁大人一点,在废弃市场的时候给我们留些粮食下来呢。” 骂完之后,莽古尔泰问左右道:“兔塔回来了没有?” 兔塔就是莽古尔泰派去抓捕本地女真部族的蒙古牛录的指挥官,手下管着200名蒙古骑兵呢,在这图们江周边也算是一股很大的力量了,出去几天了,应该有些消息了。 “主子,”边上人听到莽古尔泰的问话,当即回复道。“兔塔前天抄了一个小寨子,绑着十个野人男女过来,另外还送回来六百斤粮肉,昨天又出去清扫了。” 是的,女真人可不是游牧民族,他们是定居型的半农耕半渔猎民族,寨子建起来后,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遗弃的,所以就算是坚壁清野,就算是出去躲避了,只要是找到了寨子,多少总会有些收获的。 但六百斤粮肉对于三千大军来说,才一人一口粮而已,根本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的,并且这次不成功的清剿,还说明了,本地部族已经一早就闻风而逃了,接下来再想获得类似的收获,只怕也是很困难的。 莽古尔泰沉着脸用解手刀割了块肉丢到嘴里,嚼了嚼,这才阴冷的说道:“既然本地部族都跑了,那好,让兔塔见一座空寨烧一座吧,此等不与我大金一心一意之辈,断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的侥幸······” 随着莽古尔泰的命令,周边的野女真部族的村寨遭到了惨重的破坏。 “阿鲁回来!”阿吉泰一边说一边追上自己的儿子,将其拖回了隐蔽点。“不要命了!” 阿鲁挣扎道:“可他们烧了寨子,这样,我们冬天就没住的地方了!” 坐在阿吉泰身边的族长阿贾合摇头道:“只要人没事,寨子烧了,我们可以重建的。” 阿吉泰附和道:“贝勒说的对,那帮建州混蛋不会待很久的,等他们走了,我们重建寨子就是了。” “知道建州人是来干什么的吗?”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是为了攻打江口那些商人的。” 众人抬头望去,却是寨子里的另一个勇士阿虎,就听阿虎继续道:“所以说,当初我们是让这些商人用那么一丁点粮食给骗了,这才会帮着他们建那样式古怪的寨子,所以,老天惩罚我们,这才让建州人来祸害我们!” 阿虎的话其实针对的是族长阿贾合,当初正是阿贾合代表阿古部接受了福海号的雇佣,调动了阿古部的所有男女老少,参与了图们江一号商栈的建设。 “够了!”阿贾合还没有说话,阿吉泰大声的呵斥道。“说的好像,那批粮食你没吃一样,族长要不是为了大家,能答应帮商人修寨子嘛,现在倒好,吃下肚子的东西,全忘了!” 阿虎脸涨得通红:“阿吉泰,我可没说,我们帮商人修寨子换粮食有什么不对,我说的是,正是因为商人修了寨子,所以把建州人给引来了,这才让建州人烧了我们的寨子。” 雅文吧 阿吉泰还想跟阿虎争什么,阿古部的萨满咳嗽了一声,众人顿时做侧耳倾听状。 就听萨满说道:“就算没有商人的寨子,建州人也是会来的。” 萨满用苍老的声音说起了古:“二十年前,阿古部还是朱舍里部一员的时候,建州人就攻打了我们的家园,把当时属于朱舍里部的毛怜卫、卜忽秃河卫都一一打破了,杀了当时朱舍里部的贝勒,掳走了一大群族人,也就是你们的父祖跑的够快,躲的够好,这才没有被掠走充当建州人的奴才,可即便如此,建州人对我们这些朱舍里部的残余依旧是不放心,不但每年都要派人来收我们的重税,还一直图谋着把我们变成他们的奴才,所以,就算没有商人这回事,建州人迟早要来打我们抓我们的。” 听到萨满的讲述,别人都一脸的愤怒,只有阿虎说道:“可我去过宁古塔,听说原来那些朱舍里部的人早就不是建州人的奴才了,建州人把他们编入了自己的军队,还有独立的牛录,他们现在都跟建州人一起去抢大明呢!” 阿贾合怒道:“阿虎,你也许说的不错,但你要记住,作为被征服的部落,建州人绝不会把朱舍里部或其他部族当做自己人的。” 萨满应道:“去抢大明,建州人来了几天了,好几千人,连一个商人的寨子都拿不下,他们怎么去抢大明,就算能抢,那也是要朱舍里部和其他不是建州本部的女真人用血去换的,你们想用自己的命去为建州人获得战利品吗?” 众人默然,只有阿鲁说道:“我不会为建州人拼命的······” 【作者题外话】:注:对于建州女真来说,图们江流域和绥芬河流域是其祖居故地,朱舍里部及附近卫所都是建州三卫南迁后,才从北方迁移而来的,因此重新控制图们江、绥芬河一线是建州卫“天然”的权利。 611.再战图们江(12) “世子爷,这是谢舍人的最新呈报!” 朱由崧接过去看了一遍,顿时陷入了思索之中。 谢友青的这份报告,一个是报告了图们江一号商栈被后金大军包围的消息,另一个则是提出了放弃绥芬河一号商栈,把大部分商栈人员迁移到虾夷地,而在海参崴中另择小岛建设一个航路中段补给站提议。 在这个提议中,谢友青所谓的这个补给站还肩负着提炼鲸油、制作咸鲸鱼肉、回收鲸骨的工作,至于被放弃的绥芬河一号商栈也不完全废弃,只是烧掉商栈,但市场和码头还保留下来,今后,由补给站定时定人去到市场贩卖货物,如此,或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人员的安全----少量人员损失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也能维持与本地女真部族的接触、实施偷偷挖后金墙角的小动作。 朱由崧考虑良久,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是的,洛阳与图们江一号商栈之间那是一千几百公里的距离,实在是鞭长莫及,若是李自奇能守住,他不派救援也没关系,要是李自奇守不住,他现在派救援也晚了,所以,只能听天由命了,相信福海号这边,该做的都已经做到位了。 而绥芬河一号商栈那边,毕竟是花了不少代价才把商栈建好的,现在还没有真正遇到危险,就自动放弃了,朱由崧还是有些舍不得,更不要说,万一我退敌进,让后金在绥芬河一号商栈旧址建了据点就麻烦了----更麻烦的是,现在棱堡的构造已经在后金面前曝光了,这真要让善于学习的后金人学了去,原样造一个出来,也不是说朱由崧拿不下来,但至少现在是不能指望保卫团和保民团这些非专业士兵的。 至于在另一时空那座代表沙俄野心的俄罗斯岛上建立航路中段补给站并鲸鱼加工处理工场嘛,也不是不行,但在绥芬河一号商栈还没废弃之前,却有些冗床叠架的感觉了。 所以,朱由崧便让人把江涛叫了过来。 负责管理路通标行的江涛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才出现在朱由崧面前:“世子爷,我来了!” 朱由崧便问江涛道:“路通这边,现在人手招募的情况如何了?” 路通这些年被河口庄、福海号源源不断的抽血,所以一直以来也在源源不断的找人,但拘于天启帝对朱由崧扩充实力的警惕,路通这边的标师、护卫、趟子手、杂役的总数一直维持在2000人上下,很难有所突破,不过,过去的一年,随着天启帝的驾崩、阉党的完蛋,宫中、东厂乃至锦衣卫都产生过较长时间的混乱,自然对路通的监控有所放松了,因此这段时间里,江涛可是新招了不少人手的。 江涛回复道:“回世子爷的话,从先帝爷过世,但今年五月底,路通这边前后招募了一千三百多标师、护卫、趟子手和杂役,其中有一部分不愿意出海的,填了原本标师、护卫、趟子手的缺,愿意出海的,则一共送出去八百多人。” 路通之所以能招募这么多刀头舔血之辈,主要是因为陕北连年大灾,民不聊生、兵不聊生,所以不是聚集成盗,就是逃往在外,在这种情况下,能拿命来谋生已经是一种幸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是愿意用命来换口饭吃,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指派,去海外为福海号和小琉球那边服务的,所以,江涛只能将愿意出海的都派出去,不愿意出海的则负责接手那些出海者留下来的空缺。 没错,那些有家眷又分了地或安排了家眷在工坊做事的,是不愿意放弃国内安慰日子去海外冒险的,只有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以及被在海外授地所迷惑的,才会冒险一搏的。 loubiqu.net 那么说个笑话,朱由崧通过路通在陕西招收标师、护卫,会不会把几个“起义军”头目给招走了,从而减轻了陕西造反的力量,产生蝴蝶效应,改变历史,给自己未来找麻烦呢? 答案是否定的,那些“起义军”的头目现在多半已经占山为王或在当地有号召力了,又怎么可能被一家标行所轻易招募呢? 当然,肯定也有个别“起义军”的小头目或者未来之星懵懵懂懂的就改变了人生轨迹,但这样的情况绝对是少之又少的。 “八百人?”朱由崧感叹道。“听起来不少啊,可今年光是在黑龙江就要安排三座新的商栈,再加上虾夷地的那座,八百人还是很紧张的。” 虽然小琉球那边的保民团暂时不用路通继续大规模的输运武装人员,但包括去年所建的黑龙江一号商栈,眼下整个黑龙江流域,到今年年底就会有4座永久商栈,加上虾夷地的1座,那就是5座,每座商栈至少要有不包括日本浪士在内的150名护卫,济州本地及福海号新增各船上也要添置一点,所以800人的确不算多。 江涛回复道:“世子爷放心,若是朝廷那边的口子不收紧的话,路通争取今明两年再想办法给福海号输送五百名护卫出海。” 朱由崧知道,今年下半年陕北就可能爆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了,所以他并不特别看好路通招兵买马的结果,但士气可鼓不可泄,因此他便对江涛言道:“本藩在榆林、延安、固原三镇本身没有太多的关系,单靠你们路通在那边招人,辛苦你们了。” 江涛应道:“为世子爷办事,江涛不敢说辛苦了。” 朱由崧点头道:“很好,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去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江涛退下了,朱由崧把俞义叫了进来:“你记一下,接下来路通这边再招了狭西的标师、护卫,都送到小琉球去,然后从小琉球调出相同的人手派给福海号。” 俞义探问道:“那要跟王公公和宁屯长打招呼吗?” “等江涛这边把人准备妥当了,再打招呼吧。” 朱由崧之所以如此安排,自然是为了掺沙子,不让自己手下产生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小山头。 “是,”俞义应道。“奴婢明白了······” 612.再战图们江(13) “昨天晚上汉军去骚扰的时候,发现寨子里的人偷偷把粪便倒在长壕里,结果过壕的时候,那个臭气熏天呢。”背着莽古尔泰,几个正蓝旗的牛录额真窃窃私语着。“这叫什么事嘛,仗打到这份上,真叫憋屈。” “就是,就是,人家就待在寨子里不出来,我们靠近了,就一阵排铳,离远一点,丝毫不理睬你们,这真就是进退两难了,除非真的拿人命去填,否则,我看是没指望了。” “拿人命去填,就拿地形,根本展开不了兵力,怎么填法,还不是上去多少死多少啊,汉军或可以这么打,我的牛录可不能拿起硬拼的。” “别说你的牛录了,我的也不成啊,就是蒙古人也不会干的。” “硬打不成,围困也是不成的,你不知道吧,军中的粮食不够了,贝勒爷已经调海色他们几个的牛录回沈阳了,说什么减少军中消耗!” 其实莽古尔泰一共调回去40名巴雅喇兵、300名马甲兵和160名步甲兵,以及100名辅军在内的600名正蓝旗官兵,若再算上之前零零碎碎损失的30~40名旗兵、50~60名辅兵,现在正蓝旗在图们江口一线,就只剩下了1300人出头的力量;但饶是如此,也不过是让莽古尔泰部多了10天的口粮而已。 “我们的马都撤了,那尼堪兵和正黄旗的那些蒙古骑兵为什么不撤,现在只怕就属他们人多胃口大了。”汉军是人多,正黄旗蒙古牛录是马多胃口大。“他们要是能撤走一半,我们这还能多撑半个月呢!” “这可不行啊,要是正黄旗的蒙古牛录和汉军都撤了,那我们吃败仗的事就遮掩不住了,贝勒爷可丢不起这个脸呢!” “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吃了败仗了,无非是这伙商人躲在乌龟壳里,我们拿不下来罢了,你让他们出来跟我在野地里打一场看看,不把他们收拾的屁滚尿流,我就不配有巴图鲁的勇名。”一个牛录额真语气暴躁的说道。“再说了,用南蛮子说,没拿下来,就是没拿下来,能瞒一时,还能瞒一世了?迟早还不得让人知道了。” “阿岱这话,我不赞同,”另一位牛录额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万一就差这10天,对方先耗尽了存粮呢?再有,万一这十天里下雨了呢?少不得由这些尼堪冲一冲了。” 这名牛录额真简直是铁口直断类型的,他刚说完,就感觉到头上落下一滴水来,他伸手一摸,发现不是鸟屎,顿时兴奋起来:“下,下雨了!” 是的,下雨了,噼里啪啦的雨水从天空洒落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道命令从莽古尔泰的营帐里传了出来,各路后金军蜂拥而去,直扑图们江一号商栈而来。 由于一开始雨还不是很大,所以商栈的瞭望哨第一时间发现了后金军的动静。 于是,在瞭望哨的提醒下,顶着从天而降的雨水,保卫团的弓手们冲上馆墙,将附在外馆墙的内壁和内馆墙内壁的两块木板先后树了起来,随后两块木板一同下放,瞬间在馆墙的两面墙体之间形成了一个跟明军守城所用的悬户用途差不多的三角形的木棚。 说起来,之所以保卫团这边,平时不将这些三角形木棚搭建起来,主要是木棚会部分影响守卫者的视线、缩小守卫方的射界,并影响左邻右舍的增援速度----原来射手射击时,也不妨碍后方一人通行,但现在两块木板一斜,铳手就只能待在三角木棚中间高度最高的地方完成装填过程,援兵进出便为其所阻,极不方便。 接下来,弓手们又在一个个三角形木棚的内部及两侧进口出钉上防水的油布,然后又向商栈外的方向,推开三角形空间一侧的预先设置的窗户,支上撑棍,使之朝着天空方向,如此一来,一个防雨的工事便完成了,等到后金军兴冲冲的越过长壕冲到木刺桩边奋力砍伐的时候,迎接他们的,还是如炒豆一般的排铳声。 连绵不绝的铳声,让后金军上下傻眼了,好在,打头的都是汉军或辅军,旗兵主要是作为接应力量置于后方的,所以损失非常有限,但被预料不到的排铳正面横扫的汉军和辅军,就惨了一点,当场就丢下小二十具尸体和差不多相同数目的伤员。 畅想中文网 莽古尔泰见状发狠了,他一方面勒令汉军和辅军继续砍伐木刺桩以吸引视线不良的保卫团继续向他们开火,另一方面以几名巴雅喇兵和精锐马甲、步甲组成突击小组,借助守军火力为砍伐木刺桩阵的汉军所吸引的机会,直冲通道底部,然后以伐木斧为梯子,登梯上墙实施强攻;莽古尔泰还决定一旦突击小组进攻得手,后续部队将立刻源源不断的冒雨投送过来。 不能不说,莽古尔泰的设计是精妙的,因为,馆墙上的火铳手的的确确都被不顾伤亡继续砍伐木刺桩的汉军和辅军所吸引了,再加上雨越下越大,商馆内瞭望塔上的观察哨一时间也没法看清后金军突击小组的行动,以至于,部分后金军突击小组真的就冲到了馆墙边,并利用伐木斧在馆墙上构筑了两条攀爬通道。 但等后金的突击队爬上去了才知道,困难还在后面呢----第一,馆墙外墙顶部全部都是削尖的,后金军想要跃入墙内就必须小心避让尖刺部位,甚至要侧着身防止衣甲被挂住;第二,馆墙内外墙之间通道的设计宽度非常古怪,直接从外墙跨至或跳至内墙上嘛嫌宽了,直接往内外墙的通道跳嘛,却有些窄了,容易在下来的时候一头撞到了内墙的外侧;第三也是最关键的,现在几个三角木棚那么一搞,留给爬上来的八旗兵落足的空间就非常狭小了,八旗兵们就只能先跳到三角形朝外一侧上,在就势落地,但就算他们能顺利的踩在平开的窗户板上,撑棍也是绝对支撑不起他们的重量的,到时候人直接往下滑落的话,就只能夹在三角空间与外墙内壁间狭窄的空间里难以动弹了,反之,若不能顺利的踩在窗户板上,那就直接掉进狭窄的空间中了,毕竟现在雨势不小,三角木棚的外侧可是滑溜溜的,难以下足。 能入选巴雅喇兵的都是狠角色,所以,最先爬上馆墙的两名后金军,干脆用力一跳直接砸向三角木棚。 可这些构成三角木棚的木板都是用10cm以上的厚实松木板制作的,又采用了巧妙的力学结构,可以通过内外馆墙有效的分散受到的力,所以巴雅喇兵这么一跳,虽然一只脚砸穿了木板,但身子反而卡在了中间,唬得三角木棚内部的铳手,要么立刻顶着木板开枪射击,要么则抄其随身的腰刀向后金兵的腿上砍去······ 613.再战图们江(14) 10cm后的松木板部分削减了铳弹的杀伤力和冲击力,但依旧如重锤一样砸到了巴雅喇兵的身上,不过由于这名巴雅喇兵身上披着双重甲胄,所以最终是让这名后金勇士内脏震动、口角溢血而已,并没有造成直接的伤害,倒是在铳弹的撞击下,整个人脚底一滑,直接卡在了三角形木棚与外侧馆墙内壁之间的夹缝中。 巴雅喇兵号称都是生裂虎熊的存在,所以这名巴雅喇兵忍着剧烈疼痛,挣扎着要从狭小的夹缝中挣脱,此时,三角木棚里的铳手已经来不及再装填了,用随身长刀也奈何不了隔着厚木板的对手,所以,匆忙之间,急中生智的铳手便一扯棚内的油布,然后推着从外馆墙内壁掀起来的那块木板,死死的压在巴雅喇兵的身上。 构成三角木棚的一面木板从内部推开了,另一块木板自然下垂,但保卫团火铳手忍住了木板下垂时到来的冲力,不顾被木板刮的鲜血淋漓后背,用尽全身气力压制不好发力的对手,一时间倒也让中弹后四肢无力的巴雅喇兵无法轻易从夹缝中挣脱出来。 而在比邻的木棚,那个一脚砸穿松木板,半身卡在木板中的巴雅喇兵的遭遇要更加凄惨一点,只见差一点被巴雅喇兵那只脚踢中的火铳手,慌慌张张的拔出随身腰刀,对着此人的腿部就刺了过去----木棚较小的空间,不利于刀具的劈砍,所以只能进行捅刺----巴雅喇兵的甲胄虽然长及马靴,但因为骑马的缘故,中间是开叉的,平时辗转腾挪,当然不容易被对手武器命中,现在却成了靶子,哪怕这名巴雅喇兵极力扭动身子,但还是不能阻止保卫团火铳手把长刃用力的捅入自己的裆部。 随着一声空前灿烈的哀嚎,商栈内的瞭望哨终于透过雨丝看清楚了后金军已经爬上馆墙了,当即狂叫起来:“建虏上墙了!” 是的,不但正西方向后金军上墙头了,就连东南角也露出了后金军改造自缴获明军头盔的避雷针了,所以瞭望哨喊的是如此的声嘶力竭,以至于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和此起彼伏的火铳射击声都不能将其掩盖了。 听到瞭望哨急促的报警声,李自奇手抄一根短枪直接翻上栈内建筑的顶部----商栈内的物资都是依托内馆墙内壁长边建筑的,其顶部实际与外侧馆墙与内侧馆墙之间的守备/巡逻通道(也较马道)齐平----然后迅速踩着原木房顶,冲入了距离正西角最近的一处内侧馆墙上预留的缺口,这个缺口以及内侧馆墙上另外几个缺口,正是商栈内向馆墙上递补援兵的主要通道,也是三角木棚支起来后,最快的救援通道。 只见李自奇三步并做两步冲上馆墙后,首先冲进了一座比邻的木棚,将木棚里的铳手拉了出来,然后在与之交换位置后,迅速的穿过这座木棚,如此便来到了正隔着木板与巴雅喇兵顶牛的火铳手身边,但李自奇并没有立刻协助已经气喘吁吁的部下,而是擦身而过,然后枪头一点,直接插入了第三名爬上来的旗军马甲的咽喉之中。 没错,李自奇擅长的是三人身(5米上下)的大枪,但这并不是说他不会用两人身(3.3米左右)的格斗长枪以及更短一些的红缨(2.5米以下)短枪,事实上,李自奇的红缨枪还是得不错呢,这不,这一刺,干净利落极了。 一枪捅死了第三名冒头的八旗兵后,李自奇上前一步,迎住了因为下*体剧痛而发狂的那名巴雅喇兵----这名巴雅喇兵在剧痛的刺激下已经把卡住自己身体的木板砸得四分五裂,从而脱身,并把伤害自己的铳手给一拳击晕了过去,不过正当这名巴雅喇兵要继续摧残伤害自己的对手时,李自奇已经急速赶到了。 鉴于短枪在狭窄的馆墙上不太容易施展,而且对方又用的是重兵,所以李自奇打着趁你病要你命的想法,抢攻对方下三路;流血不止的巴雅喇兵虽然已经昏头昏脑了,但战斗技巧还在----只是有些变形了----立刻放弃追杀已经昏迷不醒的铳手,扭头用手中的大刀迎战起李自奇来。 说实在的,在馆墙上,大刀真的比短枪好用,但李自奇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紧随其冲上栈内建筑房顶的于通,并没有循着李自奇刚才的路线冲上馆墙,而是踩着栈内建筑的房顶找到了格杀的位置,然后隔着组成内馆墙的木排,一箭射死了第四个冒头的八旗兵----于通手中的弓,弓弦尽管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但弓力暂时损失还不大,一样能在近距离上射出强劲的一箭----随即,于通又搭弓放箭,协助李自奇将那名因为伤残刺激而状若疯虎的敌人给击毙了。 李自奇来不及夸赞于通,只是说道:“你赶快去东南角上,这里我来解决。” 于通跳下房顶----因为正西方向有门,栈内建筑在这个方向,顶部是中断的,不能一口气跑过去----上往东南角跑去,李自奇则回头,贴在外馆墙内壁处,一枪捅向还在角力的那名巴雅喇兵,这名巴雅喇兵原本已经逐渐压倒了木板对面的保卫团铳手,但被李自奇一枪冲在了肋部,哪怕因为甲胄的防护,只让李自奇手中的红缨枪刺进去不到5cm,但腋下是人体神经最密集的地方,所以,当即就脱力了。 百盟书 看着对方一下子缩起身子,李自奇也不心慈手软,第二枪调开了对方的头盔,第三枪就扎进了对方的耳门。 “可以了!”李自奇对角力到脱力的己方铳手说道。“放下木板,帮我把建虏的尸体丢下去!” 丢下去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充当滚木礌石,同样也是为了恐吓对手,但铳手实在没有气力动弹了,而且手臂僵硬,连放下木板都做不到。 正当李自奇无奈时,后续跟上来的几名刀盾手总算是到位了,李自奇便命令他们执行自己的命令,并截杀可能再次冒头的八旗兵,自己匆匆赶往东南角上······ 614.再战图们江(15) 李自奇赶到商栈东南角的时候,于通已经协助郭彪和刘兴宝把冲上来的3名八旗兵给斩杀了,至于第四名试图冲上城头的八旗兵刚刚探头,就发现情况不妙,便直接跳回了城下,于通还想凑过去射杀对手,结果城下的八旗兵率先一部丢出飞斧和飞刀,亏得于通躲闪及时,否则就阴沟里翻船了。 李自奇见状摸了把脸上的雨水,问道:“有伤亡吗?” 郭彪答道:“我赶到时已经死了一名火铳曲的弟兄,另外还有一人受伤了。” 支起木棚的另外一个坏处是,由于需要防雨、防箭(飞刀、飞斧)的缘故,棚上窗户不可能开很多,如此一来就无形中减少了火力的密度,但反过来说,原本因为兵力有限,只能用于关键位置的火铳手如今可以不得不散布到馆墙的各处了。 “安排人把伤员送下去救治,我去其他地方看看!”李自奇说道。“你们继续守在这,别让建虏再摸上来了。” 李自奇匆匆奔向东北角方向,东北角这边是由太刀队的野田负责增援的,力量有些单薄,所以等到李自奇赶到的时候,馆墙上已经留下了五六具尸体了,可以说,浪士完全挡不住穿着重甲的八旗兵,但幸亏从边上赶过来的冯火根命令燧发枪手们无差别的射击,这才连杀一名巴雅喇兵和一名后金马甲----同时还打倒了一名浪士----阻止了后金军继续从此处突破。 看着前面堵着密密麻麻的浪士,李自奇眉头一立,下令道:“让浪士退下来,我换刀盾曲上来!” 冯火根阻止道:“用不着,看我的!” 说话间,冯火根在后方用火铳手排出了三个两两并立的火铳阵----两两并立,也就算馆墙上最大的宽度了,事实上这么排,两个人还要微微侧着一点身子的----然后一声令下,六名火铳手分三排依次开火。 在硝烟弥漫中,冯火根贴在李自奇耳边解释道:“刚刚我尝试过了,倭人个子矮,完全不能遮住了建虏的上半身!” 果然,如冯火根所说的一样,三排铳之后,还在馆墙上厮杀的3名八旗兵,全部被放倒了,当然,某一名跳起来抡刀劈砍的浪士也受了恰逢其会、受了池鱼之殃,但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至少这段馆墙重新回到了保卫团的控制之下,后金军突破的希望破灭了。 李自奇说了一声,又赶去其他几处巡视,好在,其他几处倒是没有遭到后金军突击队的袭击,而原本战斗的几处,后金军又尝试了两次,发现事不可为,便黯然撤退了----撤退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在保卫团火铳手的夹击下,各支旗军突击队各自至少的留下了一具尸体,这才带着若干伤员逃出了守军火铳的有效杀伤范围。 李自奇来不及庆幸,下了馆墙后,便问辎重曲曲长黄学进:“住的地方和仓库有没有出现雨水灌入以及渗水的情况?” 商栈内的建筑除了瞭望塔以外,其余的都向地下取空间,所以一旦下雪还没什么大的问题,下雨就有麻烦了,对此,一样浑身湿透的黄学进答复道:“我都查过了,雨还不算太大,水还能排进井里,所以不会出现倒灌,另外,我们不是抹了水泥嘛,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渗水。” 李自奇提醒道:“该换石灰的还是要换石灰,特别是火药不能潮了!” 黄学进应了一声,李自奇又道:“现在赶快升火,等一下让弟兄们都烤一下,这一身湿的,捂久了,怕是会生病!” 黄学进说道:“行,我这就升火,另外再煮一些姜汤给弟兄们喝,不过,得批一点红糖!” 若是罗振声还留在商栈里,挪用货物得他批准,但现在,罗振声不在,且又是战事所需,李自奇完全可以越俎代庖:“行,你自己看着用,对了,现在有几个伤员呢?” 黄学进看着从西北角抬下来的尸体和伤员说道:“至少有五个伤员。” “伤员多给一些红糖补补······” 李自奇在善后的时候,讷鄂正在劝着同样屹立在雨水中的莽古尔泰:“贝勒爷,撤兵吧!” 莽古尔泰无力的轻哼了一下,调转马头独自先走了,随即鸣金声响了起来,各路后金军如蒙大赦的纷纷后撤,正蓝旗第二次进攻图们江一号商栈以来,最血腥的一场战斗,就此落幕了。 在这场战斗中,正蓝旗阵亡6名巴雅喇兵、7名马甲、2名步甲,还有6名马甲和步甲重伤,这些重伤的马甲步甲在回撤时淋了雨,未必就能救得回来,这样的惨重的损失,特别是精锐的损失,是正蓝旗上下不能承受的。 此外,汉军和辅兵这边也折损了近50人,还有10多名伤者未必能救回来,因此,汉军这边的士气也低到了谷底,短时间也不能再进行类似的进攻了。 因此,等各自回营后,赶来求见的赖色对莽古尔泰言道:“贝勒爷,再打下去怕也是拿不下南蛮子的寨子的,还是撤回盛京吧。” 莽古尔泰很不甘心:“撤回盛京?难道让阿敏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废物吗?” ddxs.com 很显然,多尔衮与阿敏打赌的事,莽古尔泰已经知道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能不争一口气呢。 “可是,拖延下去,我们也未必有足够的粮草围困到对方乏粮的那一天。”赖色还是继续劝道:“现在要是退,虽然我们损失了小七十个精兵,但也抓了三、四十号野女真填补战损,实际没上多少本钱,无非是面子上难看一点,谁要不服让谁上嘛,奴才,当初不也这么熬过来的嘛!” 莽古尔泰眼眉一挑:“你是为当初本贝勒打你鞭子讨说法来的吧?” 赖色苦笑道:“奴婢怎么敢跟贝勒爷讨说法,奴婢的意思是,若别的旗也撞了墙,自然就没人会再笑话正蓝旗了。” 莽古尔泰陷入了思索之中,好半天后,他说道:“打是不能再打了,但围嘛,还是再围两天吧。” 莽古尔泰现在只想以粮尽为借口,对此,心知肚明的赖色反正已经得到了不再硬拼的回应,但顺从道:“是······” 615.霍平海 “法五,目前关于图们江一号商栈和绥芬河一号的存续,世子爷还有些犹豫,所以,我的意思,你接下来还得挪个地方。”在济州岛租借地的福海号新总号里,谢友青如是跟罗振声说道。“现在有两个去处可供你选择,一个是那霸的商馆,那霸的商馆是我今年年头上亲自去开设的,琉球那边的关系都疏通好了,你直接过去接手就行了;另外一个是虾夷地的商馆,原来虾夷地只是一个临时商栈,没有安排管事的,今年要建成永久商栈,就需要一个确实拿总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去黑龙江那边,那边今年要开三个永久商栈,也是缺人,但世子爷的意思,那边要以保卫团团首为主,本号为辅,我觉得就不必让你大材小用了。” 罗振声听明白了谢友青的意思,如果,图们江一号商栈被后金方面攻破了,短时间里福海号就不会再派人去重建了,但如果,图们江一号商栈坚持下来了,未来,则与黑龙江那边一样,会以军事斗争为主,商事民政为辅,不光是他,而是整个福海号都只起到辅助作用,不能再自行做主了。 所以,罗振声权衡了一会后,回复道:“多谢大掌柜提携,振声愿意去那霸!” 谢友青点头道:“我的意思也是让你去那霸。” 说着,谢友青指着总号掌柜公事房墙上挂着的济州租借地的地图说道:“说起来,这济州租借地现在这样子,也是你的功劳,所以你去那霸,比去虾夷地更合适!” 罗振声眼睛一亮:“大掌柜的意思是,振声可以把济州岛风月街搬到那霸去?” 谢友青模棱两可的说道:“这些东西,那霸早已经有了,当然,不是纯粹的大明风雅,你到任后,自己琢磨吧,是否有必要与济州岛这边一样,搞那么大的规模。” 罗振声眨了眨眼,应道:“是,振声明白到时候该怎么做了!” “还有,”谢友青继续道。“到了那霸,关键的不是琉球方面,而是日本的萨摩藩。” 罗振声有些不解:“萨摩藩?” 谢友青解释道:“二十多年前,萨摩藩就征服了琉球,只不过迫于琉球历来为大明藩属,受大明册封,所以不能明目张胆的兼并琉球,但琉球的大小事务,实际具都掌握在萨摩藩手中,也因此,那霸被日本国内成为萨摩口,与对马口、虾夷口及平户、长崎一样,是日本少数合法对外贸易的窗口港。” 罗振声恍然大悟:“大掌柜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通过萨摩布局日本南九州及南海道了?” 南海道是日本五畿七道之一,所管辖地域包括纪伊半岛、淡路岛、四国岛及周边诸岛;若是福海号能把走私贸易发展到了南海道,那么整个福王府造的假钱就可能成为整个西日本合法的货币了。 “萨摩藩与海外交流更多,可比荻藩、松江藩、加贺藩的那群土豹子难对付多了,”谢友青提醒道。“好在,萨摩藩表高七十万石,实高不过四十万,藩内财政困难的很,你到了那霸后,慢慢来,萨摩藩迟早会有破绽暴露在我们眼前的,到时候抓住了就是了,不着急。” 为什么不着急,因为现在朱由崧一南一北的投入,已经消耗了福王府太多的力量,实在腾不出手来对付吃相很差的萨摩藩,所以,在没有实力慑服萨摩藩的情况下,宁可不与对方合作,也不能让占了福海号的便宜。 罗振声再次应道:“是,振声明白到那霸后该怎么做了!” 随即,罗振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去那霸呢?” “你这几日休息够了没有?”谢友青言道。“休息够了,就跟下一班船团走一遍济州-社寮岛-小琉球-福建-小琉球-那霸航线,等船到了那霸,你就直接上任吧。” 罗振声领命道:“是,那振声就跟下一班船走······” 罗振声退下去后,霍平海走了进来:“大掌柜,我来了!” 霍平海是淮丁一号,也就是谢友青与宁虎从西班牙人手中缴获的那艘纵帆船的船长。 谢友青看了看霍平海,问道:“你刚刚出海回来,不休息两日,跑来干什么?” 霍平海回应道:“这不,我想问问大掌柜,这捕鲲中继点的事,确定了没有?” 原本谢友青和朱由崧是想用老闸船或沙船进行捕鲸作业的,但根据实际出海追踪鲸鱼的情况分析,老闸船都未必赶得上鲸鱼的游动速度----老闸船的航行速度在2.5~5节之间,比大明国内常用的沙船、鸟船、福船、广船的1.5~4节航速都要高,可鲸鱼在海中平均速度是每小时30公里,最高时可以达到每小时70公里,因此用老闸船和国内常用船型去捕鲸,很容易就追着追着,追不上鲸鱼了----所以,最终只能使用西式纵帆船作为捕鲸船使用。 但指望从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乃至荷兰人手中购买更多西式帆船是不切实际的----在澳门和马尼拉,中国商人是可以买到小型西式帆船的,但这些西式帆船的吨位并不令人满意,船型也很差,更不要说购买数量受到限制----故此,朱由崧还特意取消了云梯关船场未来的沙船建设,而转产了西式纵帆船。 对,罗世远带着他的团队尝试转产西式纵帆船,而原来沙船生产团队则接收了部分罗世远培养出来的老闸船建造团队后,转产老闸船,如此一来,云梯关今后三年的造船速度会有所放缓,但等两只造船团队都熟稔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后,相信云梯关船场会恢复每年同时建造并建成两条船的建造速度的,并且还会分裂出更多的造船团队、同时建造更多的船。 xiaoshuting.la “你确定淮丁一号现在开始捕鲲,不会出问题了?” 霍平海拍着胸脯说道:“那几个捕鲲的老手操训了全船大半年的,肯定不会有问题。” 霍平海之所以有把握,是因为当初俘虏的西班牙水手中有若干名曾经在捕鲸船上干过的。 “这就好,”谢友青说道。“关于海参崴那边,世子爷还没定下来,但社寮岛单做人口转运站有些浪费了,所以,世子爷决定,或可以作为南方的捕鲲中继点和鲲油生产工坊所在地。” “也就是说,我们先到小琉球外海去捕鲲喽?” “对,先去小琉球外海捕鲲,今后北面中继点确定了以后,小琉球外海将作为冬季捕鲲场,鲸海那边将作为夏季捕鲲场······” 616.再战图们江(16) 在莽古尔泰的要求下,正蓝旗并汉军金砺部继续围困着图们江一号商栈,只是或出于诱敌出击的需要,这种围困很是松散,后金军各部也非常松懈,完全没有一开始时的那种紧张和肃杀;然而,面对后金军这种漫不经心的围困姿态,商栈保卫团根本没有出击的心思,只是派人联系了后金军方面,以交换被杀旗兵尸体外代价,获得后金军同意,将阵亡的保卫团弓手和日本浪士尸体运到城外火化装坛。 在保卫团火化自己阵亡将士期间,为了振作军心,金砺向莽古尔泰提出了袭击出城进行火化仪式的部分浪士及为商栈阵亡者实施超度的日本阴阳师学徒,但金砺的这个主意当即就遭到了赖色、讷鄂等正蓝旗高层的一致反对。 反对者们认为这么做相当没品,不是勇士所为,更像是卑鄙的懦夫,这么做不但起不到振作本方士气的作用,还会让将士们更加沮丧;此外,消灭浪士并不能削弱守军的战力----通过实战检验,正蓝旗官兵认为浪士太刀队没什么可怕的,根本不是着甲旗兵的对手----反而会坚定守城的保卫团将士的拼死之心。 相比金砺,莽古尔泰自是更相信自己赖色等人,所以,便莽古尔泰便否决了偷袭火化仪式的方案----金砺其实也是装模作样,反正他建议提了,采纳与否就与他无关了----以至于,火化那几天,各路后金军只是远远的看着对手在那里吊唁死去的同伴······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正当双方比拼耐心的时候,大明崇祯元年六月初一,淮甲四号和淮甲五号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图们江口,然后一路上行,重临图们江一号商栈所在的江段。 原本,莽古尔泰是安排汉军设障阻止福海号船只进入图们江的,图泰还提了一个将削尖的木桩丢入江中的不靠谱主意,但围城至今,汉军早把封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自是没办法阻止淮甲四号和淮甲五号的行动。 当然,汉军这边发现淮甲四号和淮甲五号出现在下游时,金砺已经紧急派兵到江边放箭了,但汉军的箭落到江中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最多也就勉勉强强的钉在两艘淮甲船树立船舷的挡箭板上,活脱脱的演出了一幕草船借箭的戏码。 汉军这边的箭对两艘淮甲船没有影响,驻扎在江右的佟三部射出的箭自然也大多落在江中了,此时,就见缀后的淮甲五号在一众汉军面前挑衅的下锚停下,而打头的淮甲四号也在行驶到佟三部面前后,一样下了锚。 汉军和后金军要么还在疑惑,要么开始换上火箭,但还没等反应过来,两艘淮甲船面对他们一侧的挡箭板就被卸下来两块,随即,黑洞洞的炮口伸了出来,刹那间,四声巨响,从淮甲四号船舷中前段开始,依次响了起来。 汉军和佟三部旗兵首先遭到的都是千斤佛郎机炮打出的霰弹,当无数散子以洗脸的方式给予逼近的后金军以可怕的血洗之后,两门千斤卡龙炮,则以一个较大的仰角打出了一枚近30斤的铁弹,铁弹砸到了松软的河滩上,并没有顺利的弹起,但飞溅的泥沙却成了不逊色霰弹的大杀器,打得那些侥幸从佛朗机炮洗地中逃生的后金军哇哇大叫。 但这还不算完,卡龙炮虽然装填较慢,但佛郎机炮却是预先装好子铳的,所以,当佛郎机炮开始连续喷吐弹丸后,受到打击的汉军和后金军那是只恨自己跑的慢,真是有点远逃多远······ “贝勒爷,不能再围困了!”得到噩耗后,讷鄂再次劝说莽古尔泰道。“寨子的援兵已经到了,还带了大炮来,这已经是我们不能承受的,得赶快撤退了。” 刚刚的炮击中,汉军至少伤亡了40人,佟三部也损失了小20个,这样的损失虽然不大,但封锁商栈的计划彻底破产了,今后只要那两条船还在图们江上耀武扬威,那么正东的通道就没办法封闭起来,这种情况下,还封锁什么呀! 莽古尔泰龇牙咧嘴的一番,最终在赖色走进营帐、加入劝说队伍前,颓然的说道:“那就撤吧······” 净损失了小50名旗兵、70多名辅兵----佟三部辅兵有一部分在炮击时逃入了树林中,就此逃脱了后金军的奴役----250多汉军的后金讨伐军,不得不仓皇的结束了对图们江一号商栈的第二次进攻,匆匆撤退了。 所有参与此役的后金军各部中,也就正黄旗的几个蒙古牛录没有损失,不,蒙古牛录也在抓捕本地女真部族、收罗粮草的过程中伤亡了近10人,所以,参战后金军各部加起来的总伤亡超过420人,占当时总出兵人数的13.125%,不能不说,这是一次惨败! 而商栈保卫团这边,也先后付出了11人战死,6人重伤,轻伤不计的代价,占全部209名留守人员的8.134%,也可以说是损失不小----按战斗人员来说,那也妥妥超过10%了。 笔趣阁 但惨胜也是胜利,更不要说守备者还不是一支正规的军队呢,所以,当派去侦察的日本浪士太刀队员们确认了后金军真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欢笑声顿时充满了整个商栈! 不过,李自奇可没空跟着手下一起欢闹,只见他带着冯火根、于通等人,打开东门,越过后金军挖掘的长壕,来到被后金军烧毁大半的码头边向江上挥手致意。 两艘淮甲船立刻放下木划子,将两船的船长送到了李自奇的面前。 “李舍人,建虏这就跑了?这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嘛!” 李自奇无意自夸什么,只是说道:“亏得是你们赶来救援,把他们吓跑了。” 新任淮甲四号船长祈道才冲着洋洋得意的淮甲五号船长顾平志使了眼色,这才对李自奇说道:“舍人说笑了,归根结底是你们守住了,我们最多是锦上添花罢了,对了,舍人,你说,后金军还会再来吗?” 李自奇摇摇头:“要来也得一个月后了······” 617.送铳 淮甲四号和淮甲五号此番并不是专程来救援图们江一号商栈的,而是在完成向黑龙江一线运输人员物资后,回程的路上,顺便过来看看图们江一号商栈有没有沦陷、绥芬河一号商栈周边有没有出现敌人的,既然眼下绥芬河一线敌踪全无、图们江一号商栈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安然解围,两船自然不会多做停留的,所以在卸下少量补给品之后,便杨帆起航,返回济州向谢友青报告去了。 当然,回济州报告,对于祈道才和顾平志来说也是顺手之举,他们两船回济州的主要目的是接人接货,以便进行再次航向黑龙江,抢在冬季北方大海冰封之前,向黑龙江的永久商栈建设工地补充更多的人员和物资。 是的,眼下福海号自产加外购,一共已经入役了9艘大小沙船、鸟船,其中4条船分别负责济州-日本航线,与平户、长崎、荻藩、松江藩-加贺藩进行合乎江户幕府禁令的正常贸易以及不符合江户幕府禁令的走私贸易;剩余5条船目前都被用来执行对黑龙江及鲸海沿海商栈的长途运输任务;由此可见,对鲸海沿海地区及黑龙江的拓殖补给已经压倒了对日贸易,成为了福海号在北方海域的主要任务······ 淮甲四号和淮甲五号走了,但留下来的消息,让图们江一号商栈的几个曲长面色有异:“什么?罗管事不回来了?那商栈这边的事务今后谁来管?莫不是总号要我们放弃商栈吧?那我们不是白打了吗?” 对于曲长们的一连串问题,李自奇回应道:“罗管事接下来可能去虾夷地商栈,也可能去那霸商栈,总之是不会回来了,但商栈暂时是不会撤的,就算是谢舍人这边坚持要撤,我也会据理力争,不让兄弟们的血白流的。” “至于罗管事走了之后,谁会负责图们江这边的事务,目前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估计要等谢舍人那边得到我们解围的信后,才会派人通知的。”李自奇扫看了一遍众人,继续说道。“想想也是,之前我们这岌岌可危,谁都不敢说一定就能守得住,所以总号另有想法是正常的,但现在我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总号绝不会视而不见的。” 众人心中还有忐忑,但多少还是有了期盼,此时就听李自奇跟通译说道:“你且去问问浪士队,稍后是让人把家眷送回来呢,还是继续让他们待在安全的地方。” 通译离去了,李自奇挥手道:“别愣着了,建虏搞不好还会卷土重来的,我们要该修的修,该补的补,可没时间闲着。” 郭彪腆着脸说道:“今天建虏刚刚退走,总要让我们松快一天吧!” 李自奇考虑了一会,同意道:“可以,今天就松快一天,但有一宗,晚上不能喝醉了,免得建虏来个回马枪。” 几个曲长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准备出去向保卫团弓手们宣布了,此时,就听李自奇叫住了火铳曲曲长:“火根,你留一下。” 冯火根在边上人羡慕的眼光中站到李自奇面前,只见李自奇拿出一个锦盒交给冯火根:“这是刚刚祈船首留给我防身的,我不怎么会用,就送给你了。” 冯火根在李自奇的示意下,打开木盒一看,却是朱由崧命人制造的短火铳,不过不是最新燧发枪型号的,而是最初的火绳枪型号的,但饶是如此,这把四根铳管的短火铳还是让冯火根爱不释手:“这,这是让舍人您防身的,我怎么好意思拿走呢!” 李自奇摆摆手:“有道是宝刀赠烈士,我又不会玩火器,这东西在我手里也是明珠暗投,还是你拿着更能发挥作用,就别客套了,再说了,这玩意也不是什么独一份的,据我所知,所有船首都有一支,你只管收着就是了。” 冯火根喜滋滋的应道:“那,那我就收下了?” 李自奇点点头,冯火根就把手铳放回了锦盒,只是他还没跟李自奇告退,就听李自奇说道:“稍后我有可能会回济州乃至大明就这次战事做具体的汇报,我走了以后,商栈就交给你负责了,另外,你再把曲内可以提拔的名单列给我,这次火铳曲的功劳最大,总号知道后一定会提拔一部分人的。” 李自奇好歹也是福王府舍人,怎么可能长久待在图们江一号商栈这个小地方呢,如今功劳也有了,自然是要往上动一动的,但即便要动,李自奇也想拥有自己的班底,自然是要拉拢一部分人的,当然,冯火根这次功劳太大,李自奇未必能带的走,但从火铳曲带走个别棚长乃至铳手却问题不大的,自然要优中选优了。 冯火根是兵油子出身,之前在军中的地位不高,眼界相当有限,所以一听让自己代管保民团,当下就喜笑颜开了,没错,现在图们江一号商栈没有管事,若再没有了团首,那他不就是独大了嘛,因此,即便是临时的,他也一脸满足。 “这是好事,请舍人放心,我会尽快把有功的兄弟名单给报上来的。” 冯火根开始琢磨起来,该提拔那些与自己亲近的铳手了,却没曾想,图们江一号商栈目前已经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了,因此一旦真的提拔了,他所报上名字的这些人,只可能被异地升任,不复在他麾下了。 笔趣阁 “好了,你先出去吧。”李自奇要写报告,便让冯火根退下了。 只是冯火根这边刚出去没多久,李自奇连墨都没有研磨好呢,通译就敲门进来了:“舍人,浪士这边有答复了。” 李自奇抬头问道:“是怎么个说法?” 通译报告道:“浪士这边意见不是很统一,但大多数不想跟家人分离了。” 浪士离开了母国,家人就是他们的一切,不想跟家人分离也是正常的,正所谓死也要死在一起。 李自奇应道:“知道了,告诉他们,耐心一点,如果七八月份,建虏没有卷土重来的话,那我就通知总号,把人再运过来······” 618.解释 走在沈阳的后金皇宫中,莽古尔泰觉得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对此,他只能捏紧拳头,摆出一副不屑与之分辨的态度,依旧昂首挺胸的走着。 然而等进了大政殿后,看见殿内摆放的图们江口的地形沙盘,莽古尔泰的脸终于垮了:“汗王,这一仗,正蓝旗虽然打输了,但归根到底不过是事先准备不足,和不想过多消耗旗下兵丁的缘故,没必要如此做派吧!” 是的,眼下四大贝勒并坐,八大贝勒议政,阿巴海的权威尚未真正确立,所以莽古尔泰才能用抱怨的语气与阿巴海说话。 阿巴海却没有直接回复,只是问道:“这沙盘做的对不对啊!” 中国历史上很早就出现了沙盘,其中最早的例子就是微缩了天下与江河湖海的秦始皇陵地宫,到了汉武帝时期更是早早的出现了"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的沙盘推演,此后,沙盘不断在军事领域得到广泛应用,明军中也不例外,而后金就是从俘获的辽东军民中找到了会制作沙盘的人手;当然,由于配套的制图技术的几次失传,现而今的大明也好,后金也罢,诸如比例尺之类等关键指标都是失真的,但就某些小范围的地形来说,军用沙盘还是可以做的比较准确的。 阿巴海不做正面回应,反而要莽古尔泰来看沙盘的准确程度,对此,莽古尔泰颇有些无奈,但当着一众后金亲贵,他也只好按捺下心头的不满,上前仔细观看起来。 看了一会,莽古尔泰开口道:“这是根据图泰的报告做的吧?” 图泰是在莽古尔泰下令全军撤退后,便第一时间离开莽古尔泰身边,然后汇合了正黄旗下4个蒙古牛录,快马赶回盛京报告的,由于其全程观看了正蓝旗此次作战的过程,因此,才有足够时间让工匠把图们江口的沙盘给做出来。 “是的,”阿巴海反问道。“怎么,做的不够准确吗?” 沙盘上的山林其实与莽古尔泰观察的不太一致,但抓这种细节是没有必要的,只要沙盘体现出了图们江的走势以及图们江一号商栈具体的外形便可以了。 “商栈内部是怎么样,我们并不清楚,”莽古尔泰回应道。“就外形来看,的确是这么回事,但要说明一点,六个角上的木刺桩阵布置的要更密集一些,错落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至少从正面是发现不了哪条通道是通的,哪条又是不通的。” 阿巴海便招呼在场的亲贵围过来一起观看:“五哥,你是现场统帅,你的角度肯定与图泰不同,所以,麻烦你说一说,你打这一仗的感觉吧。” 莽古尔泰对阿巴海鞭尸的行为有些腻味,但还是做了回答:“角与角之间的距离大约一百六十步,从角与角的最开阔处至寨墙边的距离大约八十步,但越往内走通道越是狭窄,赖色就曾经尝试过,原本一百人做横阵推进的,到了中段四十步时,就被迫从一排变为了三排,待到末段二十步时,头排就只能并列三至四人了,再多就根本施展不开。” 莽古尔泰的话让在场后金亲贵的眉头紧锁:“所以,为了避免到最后人挤人,我决定先破坏了这些角上布置的木刺桩阵,好扩大了最后的进攻面。” 一众与会的八旗亲贵们纷纷点头,认可了莽古尔泰的作战思路,但就听莽古尔泰继续道:“但这些木刺桩很粗,埋的又深,拔是直接拔不出的,砍也很麻烦,不是一下子就能砍倒的,所以,我做了挡箭车掩护旗丁和汉军去砍这些木刺桩。” 说话间,莽古尔泰指着由低至高排列的木刺桩说道:“可这是陷阱,这些木刺桩根本挡不住寨墙上守军的视线,守军可以用顶角两边,斜向进攻火铳、弓箭的攻击,而这是挡箭车所无法遮挡的,并且我们破坏的越多,砍木桩的人的位置就越发深入对方火铳和弓箭的攻击范围之内。” 在场的这些八旗亲贵绝大多数都是血雨腥风中杀将出来的,所以听莽古尔泰说的时候,自动就能浮现出战斗的场景来,因此当即有人说道:“挡箭车没有用了。” 莽古尔泰应和道:“是的,挡箭车笨重,根本不能方便的提供遮掩,反而一旦露出角度就会遭到对方攻击,对方的火铳打的是又快又狠,即便是没有打中人,打到挡箭牌上或木刺桩上,木屑飞溅起来,也是有一定杀伤力的,汉军就有不少是伤在四飞的碎片下,所以,我们后来改用了长牌,只是,我们变,守寨子的也变······” 莽古尔泰详详细细的攻城围城的情况介绍了一遍,然后旧话重提道:“这次失利,我总结了一下,第一,是准备不足,若是我们提前准备了冲车,未必不能更快的破坏木刺桩阵;第二,粮食带的还太少了,从最后对面冒险派出船只救援来看,我们再坚持几日,或许对方就要粮尽了;第三,由于担心损失较大,所以,没有敢将旗兵全部压上,患得患失,到最后,损失也不小。” 莽古尔泰的总结基本上都是南辕北辙了,但谁也不能驳斥他的说法,毕竟,别人没有实地体验过棱堡的威力,单凭想象,还是差了点火候的。 笔趣阁 阿巴海让莽古尔泰和其余亲贵都坐回去,然后问道:“五哥的意思,还是要再打一次?” 莽古尔泰一摊手:“正蓝旗这次死了好些个巴雅喇兵,上上下下是没有这个心力了,若是其他人觉得可以尝试的,正蓝旗愿意拜托给他!” 多尔衮听到这,捅了捅阿敏,但阿敏冷笑着不为所动,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的阿巴海突然说道:“听图泰说,五哥派人劝降的时候,那边坚持除了军械军资不卖,其他的都可以卖?” 莽古尔泰一听便明白了阿巴海的用意,便添油加醋的说道:“是的,商栈里的人说,他们来只是求财的,即得罪不起大金,也得罪不起大明,所以,希望我们不要逼迫他们······” 619.占卜 阿巴海考虑了一会,问道:“若禁止当地野女真与之交易,这伙商人会走吗?” 莽古尔泰回复道:“陡门江和绥芬河周边山林密布,虽然外人行走不变,但对于当地野女真来说却是通衢大道,因此要阻止当地野女真与之交易,怕是不可能的,除非我们长期驻扎重兵,但这兵、这粮可不好解决啊!” 岳托插话道:“那就清扫一遍,把周围的野女真都迁走,编入八旗各牛录,这不,就一举两得了吗?” 莽古尔泰苦笑道:“我已经让正黄旗蒙古牛录清理过一次了,但野女真跟杂草一样,清理了一次,没多久就又冒出来了,如何能轻易的清除干净呢!” 多尔衮嘀咕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阿巴海没有理财多尔衮,反而向代善问道:“大贝勒是什么意见?” 代善慢条斯理的回应道:“打,当然可以,三千人不行,五千人总归行了吧?五千人不行,一万人呢?但有没有这个必要呢?” 是的,兵,后金这边是有的,但粮食就未必了,再说了,即便有兵有粮,盯着一个百多人的小寨子折腾有必要吗?有这时间和精力去大明那里抢一圈不好吗? “再说了,对方是商人,商人口中的话能相信吗?”代善继续说道。“也许现在他们的确担心大明朝廷的追究,不敢卖硫磺,不敢卖粮食给我们,但只要尝到了甜头,未必不会想赚的更多的,到时候,说不得什么就都卖了。” 阿巴海点点头;“大贝勒所言甚是,眼下我们连毛文龙这边都在进行走私,多陡门江一条路不多,少他们一条路不少,或许,时移世易了,他们自己就起了变化呢。” 阿巴海决定道:“不能让芥癣之患,牵扯了大金的力量,还是派人再跟他们谈一谈的为好。” 范文程被杀,丢脸的阿巴海,现在他都腆着脸了,在场的八旗亲贵自然无不可,所以,众人的目光便落到莽古尔泰的头上,对此,莽古尔泰说道:“施展缓兵之计,当对方掉以轻心也不是不可以,有句南蛮子的话怎么说来着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吧。” 阿巴海满意道:“五哥说的好,就像当年夺取辽东各城一样,把探子埋到了商栈的身边,这样,到时候我们想要再收拾他们,也容易许多了。” 当年,后金刚刚崛起,根本就没有能力攻克大明的城池,所以,努尔哈赤就把大量的奸细以商队等形势派到了大明境内,正是依靠了这些奸细在关键时候的作乱,才使得大量辽东城池落入了后金之手,才有了现在后金掌握辽东的局面。 莽古尔泰肚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面子上却不动声色道:“汗王说的对,就按汗王的意思办吧······” 在莽古尔泰留下佟三率领大军返回,自己提早赶回沈阳的时候,已经得知后金军兵败撤离的阿古部里,也在进行着一场讨论:“依我说,建州人绝不会就此罢手的,他们还会派更多的军队前来进攻河口商寨的。” 对于阿虎的判断,阿吉泰有些担心的说道:“要是真如阿虎说的那样,这里怕是不能再待了,整个部族应该立刻重新造落脚的地方,这样才能在下雪之前重建了寨子。” 阿吉泰的话当然没错,地窝子是不能长待的,更不能在冬天里长待,是要重建寨子,才能让部族得以生息,但问题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地方都能重建村寨的,女真人可是定居的半农耕民族,得找到一片河川平原才好,可这样的河川平原,不是已经有其他部族占据了,就是处在后金的管制之下,迁过去后,要么会与当地部族发生冲突,要么就会落入后金的视线中,在未来某个时候被后金一窝端了。 身为族长的阿贾合附和道:“向南向西都已经在建州人的控制之下了,向北,要动身的话可得赶早了。” 阿鲁问自己的父亲:“阿玛,为什么不能向东呢!” “东边是大海,我们又不会下海捕鱼,去那里干什么!” 女真也是半渔猎民族,自然是会打渔的,但问题是,女真人顶了天在江河湖泊中打渔,可没人会在海里打渔,当然,早年据说有女真人(跟西方大陆的维京人一)样划着独木舟南下攻掠日本的,但跨海攻掠是跨海攻掠,出海打渔是出海打渔,两者并不在同一棵科技树上。 阿鲁眨着眼睛问道:“去商栈那边呀,商栈人会雇佣我们,然后给我们粮食的。” 后金军走后,商栈已经开始大兴土木进行修复,自然是需要阿古部的劳力的,但阿古部现在缺的不单单是粮食,更主要的是居住地。 “然后我们在商栈边上建寨子,今后建州人再来,我们就跑到商栈里躲着,这样就不怕建州人来抓我们了!” ddxs.com “胡说什么!”阿鲁摇头道。“商栈是不会收留我们的,当初,都已经说过了,要是我们过去的话,商栈里的人会把我们运到另一个地方去的,他们不放心我们,生怕我们跟建州人是一路的。” 边上阿古部的族人听到阿鲁父子的对话,窃窃私语起来:“去一个没有建州人的地方也不错!” 阿虎喝道:“说什么呢,商栈那边说不定是再骗我们呢!再说了,他们提供的地方就一定安全嘛?他们就不会像建州人那样奴役我们吗?” 族长阿贾合同意道:“阿虎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了别人,而且更重要的是,建州人未必不会再次出兵,去了商栈那边也不一定安全呢!” 阿鲁很是不满意大人们的反应,便跑到了萨满那边。 听完阿鲁的话,萨满找到了阿贾合:“北上,怕是很艰难,东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样吧,我做一次占卜,请祖先之灵来指引我们未来的方向,免得我们选择错了,让整个阿古部陷入绝境······” 620. “世子爷,福海号发来报告称日本幕府关闭了红毛夷在平户的商馆,禁绝与红毛夷贸易了!” 听完俞义的话,并没有带百度穿越的朱由崧愣住了,他只记得荷兰是幕府锁国令中唯一允许抵日贸易的西方国家,现在怎么出现变化了?是自己穿越带来的时空扰动吗? 不敢怠慢的朱由崧便仔细问道:“幕府关闭红毛夷商馆?这是怎么回事啊?” 俞义一边把福海号的报告文本递给朱由崧,一边直接回答道:“根据平户商馆收集的情报来看,是因为红毛夷在小琉球抓捕了日本通商船队的缘故。” 俞义根据福海号的报告,原原本本的讲述道:“今年年初日本商人滨田弥兵卫坐朱印船到小琉球贸易,结果被红毛夷扣押,滨田弥兵卫忍无可忍挟持了红毛夷酋首之子,这才得以获释回日,回到日本后,滨田向幕府在平户的奉行报告自己的遭遇,幕府为了替滨田出气,这才关闭了平户红毛夷馆,禁止红毛夷去日贸易。” 幕府授予日本商人出海贸易的特权书的名字叫做《异国渡海朱印状》----没有朱印状,日本人是不允许出海的----《朱印状》中指定的那条船叫朱印船,坐这条船可以去往安南、暹罗、吕宋、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进行贸易活动。 不过滨田事件的内幕显然不单单是日本商人在荷兰人面前吃亏那么简单,还涉及到了日荷两国对台湾南部的殖民冲突,是的,萨摩藩掌控琉球的事情在日本并不是什么秘密,对于萨摩藩从琉球获取的利益,日本有不少诸侯豪商是非常羡慕的,因此有人就把殖民扩张的目光投向了台湾,于是就与已经侵入台湾南部的荷兰人发生了冲突,滨田事件,不过是这种冲突白热化的表象而已。 朱由崧看完了福海号的文字报告,当即对俞义说道:“给王乾写信,问一下,河口庄、山西庄在拓殖过程中有没有发现日本人的踪迹,另外,再问一下,他们之前与红毛夷发生冲突过吗?” 其实不问朱由崧也知道,福王府在拓殖台湾北部时并没有与日本人发生接触,这主要是因为日本人到台湾主要是与福建商人贸易的,所以即便有部分移民,那也是集中在台窝湾,也就是安平附近的台江内海周边地区,对鸟不拉屎、人烟稀少、基本没有经济利益的北台湾一向是忽视的,否则也轮不到西班牙人窥视北台湾了。 而在荷兰人这边,在台湾的力量也很薄弱,能控制台南已经很不容易了,顶了天也就把势力扩张到浊水溪以南,根本就没有力量越过大肚溪北上----大肚溪两岸可是有一个相对强大的番社联盟,大肚王国的----自是不会与尚未越过头前溪南下的福王府势力接触的。 但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朱由崧觉得还是问清楚的为好,顺便提醒王乾他们,不要顾着低头发展,也得时刻注意了周边的动静。 俞义应道:“是,奴婢这就把信发出去,不过世子爷,王公公那边怕是要风期以后才能收到了!” 没错,现在已经七月头上了,南方航线已经全部停航了,就算把信发到了济州岛,也是没办法送到小琉球去的。 朱由崧一拍脑门:“日子过的都糊涂了。” 朱由崧刚刚说完这句话,一名小内侍走进来报告道:“世子爷,福海号急报!” 朱由崧眉头一皱:“拿来我看!” 小内侍把报告交给了朱由崧,朱由崧看完之后大笑了起来:“好,打得好!” 爱阅书香 是的,这是谢友青接到淮甲四号和淮甲五号报告后,紧急向朱由崧发出的捷报。 当然,此战固然是保卫团上下用命,但也不能不说是棱堡建功,而这才是朱由崧最满意的地方,因此接下来他可以将这种因陋就简的棱堡复制再更多的地方,并在更关键的地方建设更大更完备的棱堡的----更加锦上添花的是,样式堂三个月前已经完成了对混凝土的应用实践,掌握了如何在框架结构下,制作木/竹筋混凝土构件来取代条石和砖块;如此,一夜建设一座从外部无法轻易攻克的坚城也就算不是神话了。 朱由崧仔细考虑了片刻,决定道:“任命李自奇为小琉球山西庄保民团屯长,让他尽快回洛阳报告陡门江战斗过程,另外,再调宁虎为黑龙江各商栈保卫团团首,调赵山为黑龙江各商栈的总管事,协助和监视宁虎。” 朱由崧说罢,回首看了看俞义:“明年你可愿意去小琉球把王乾换回来?” 俞义明白,朱由崧这是给自己和赵山地方政务管理经验,此外,世子府宦官新生代中,不能只有赵山一个“知兵”的,所以,他当即应道:“奴婢愿意。” “那好,就这么定了,等李自奇真正控制了山西庄保民团,你就跟他相互呼应,确保小琉球大局。” 俞义应了声是后,探问道:“那曹青曹公公他们怎么安置?” 俞义担心之前担任小琉球庄头的那几名内侍会产生不满,朱由崧却道:“你是奉御,他们是长随,你说,他们会不会听你的?”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别看俞义年轻,但品级却高,所以,曹青他们再是不满,体制森严之下,也不敢跟俞义对着干的,否则,俞义告到朱由崧面前,那就不是撤职挨罚的问题了,搞不好,会直接赐死。 俞义还是有些担心,对此,朱由崧说道:“当然你说的不错,曹青他们也得给些盼头,这样吧,等王乾调回来后,曹青晋升山西联庄管事,你以总管事身份兼管河口庄,且等日后再建成两个联庄了,你再交卸了河口庄管事一职,专任小琉球王庄总管事,晋升监丞。” 俞义当即跪拜下来:“奴婢谢世子爷提携!” 朱由崧摆摆手,俞义退了下去,但在俞义没有看到的地方,朱由崧眉头紧锁。 不错,王庄管事可以从容调度,但保卫团、保民团这边的武力部分就难了,毕竟,目前保卫团和保民团的主力都是脱胎自路通标行,因此宁虎这个总标头影响力就太大了,即便自己把宁虎调到了黑龙江也是不保险的,还得把新军建立起来以供制衡啊······ 621.末世将临 “世子爷,狭西急报。”俞义面色如常的向朱由崧报告道。“府谷民乱,有王嘉胤、杨六、不沾泥等万人,围攻县城;清涧也发生民乱,王左挂、苗美、飞山虎、大红狼等万人围攻宜川;另外,宜君也有乱民应和府谷、宜川两地贼寇。” 朱由崧听罢,暗自叹息,大明王朝的丧钟敲响了。 没错,王嘉胤等人的“起义”正是明末陕北起义的开端,在王嘉胤公开反明之前,陕西虽然也有饥民暴动和盗匪作乱,但都旋起旋灭,并没有能动摇大明的根基,甚至连陕西地方都波澜不惊,而在王嘉胤“起义”之后,“起义”烈火不但迅速遍及陕北、陕西,并最终外溢,形成了掀翻大明王朝的惊涛骇浪。 那么陕北为什么会成为“起义军”的发源地呢?原因很简单,老百姓活不下去了。 要知道从万历初年到崇祯元年的五六十年间,因为小冰河时期的紊乱气候,陕西地区旱灾、蝗灾、风灾、冰雹、水患、霜冻、地震、山崩、瘟疫等灾害交替出现,让陕西(主要是陕北)的百姓彻底陷入了绝境之中。 大明王朝虽然对陕西多有豁免,但万历朝末年来说,大明内外战事频繁,国用紧张,甚至连延绥、宁夏、固原等边镇都长期拖延军费,根本就无力大规模应对陕西的自然灾害,无法救援广大的陕西民众。 因此,早在天启年间,陕北各地就遍布由饥民和饥兵组成的“劫盗”,只是在阉党秉政期间,因为魏忠贤早年出身农民,知道农民的困难,所以,大明朝廷对陕西的情况是相对优容的,陕西百姓还有一线活下去的希望,因此陕西的局面才勉强维持,但此时已经如即将爆炸的高压锅一样,稍有不慎就会爆炸了。 等到阉党倒了,崇祯皇帝迅速撤回了各地的守备中官、太监监军,不废而废的废止了向各地商贾及背后的势家增收商税以后,明廷以加强考成的名义,在农税征收方面日趋严格,包括陕西在内的各地地方官被迫无视实际情况,强迫农民百分百的完税,乃至强征过往的积欠(注:此时还没有进一步增加三饷)。 明政府这么一搞,各地农民的生活自然是极端困苦,但各省至少不像陕西那样多灾多难,所以即便卖儿卖女,也勉强还能活下去,可陕西尤其是陕北就不行了,原本就活不下去的人们就只能“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了。 然而,崇祯元年七月还不单单是陕西爆发了起义了,这不,七月二十日,蓟门饥军索饷鼓噪;七月二十三日,浙江遇到强台风正面袭击,人畜庐舍漂溺无数,其中,嘉兴飓风淫雨,滨海及城郊居民被溺死者不可胜计,绍兴大风,海水直入郡城,街市可行舟,山阴、会稽、箫山、上虞、余姚被溺死者,各以万计;七月二十五日,宁远军中四川、湖广兵因缺饷四个月,发生兵变,其余十三个营起而应之,缚巡抚毕自肃、总兵官朱梅、通判张世荣、推官苏涵淳于谯楼上······ 所以,此时大明已经是千疮百孔了,一般来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此时执政者一定要耐心再耐心,谨慎再谨慎,可问题是,崇祯皇帝年少气盛,一心想要速成,如此便失之焦躁,于是逐渐沉疴难起了······ 朱由崧暗自感叹了许久,这才对俞义说道:“陕北既然乱起,通知江涛要小心,必要时暂停从狭西招募标师、护卫的举动,免得被狭西地方误会了,误剿了,误伤了。” 俞义记下之后,又跟朱由崧汇报道:“福建报告,福建巡抚熊廷弼派人与郑芝龙多次接洽,可能不日就上奏朝廷招抚郑芝龙了。” 朱由崧笑道:“郑芝龙的长子和幼弟就在世子府上,这件事,我看我们就不要再插手了,顺势而为,乐见其成。” 朱由崧之所以乐见其成,还不单单是因为郑芝龙质子的行为,而是因为郑芝龙的确会做人----今年福建也出现了空前的灾难,郑芝龙为了向熊廷弼输诚,便愿意自己贴钱帮助福建官府移民台湾,但钱花了之后,这部分移民没有全部送到二十八社,其中大约有3000移民被送到了社寮岛,送给福王府,有了这份大礼,朱由崧自然在许心素-李国助集团与十八芝之间更加倾向于后者了。 俞义应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朱由崧想了想,问俞义道:“地方找到了吗?” 朱由崧说的很隐晦,但俞义秒懂,立刻回复道:“奴婢在万安山深处找了一处寨子,绝对隐秘,就是离洛阳略有些远,来回得三天。” 朱由崧皱着眉头说道:“的确是有些远了,近里你再找找看,不行就跟少林寺打个商量,在嵩山借他们一处僻静的下院使一使。” 朱由崧和俞义说的,是军校的校址,朱由崧既然要建立新军,自然是要从军校开始的,不过,建军一事关系重大,自是不好光明正大的去做,少不得要想办法遮掩一二的。 笔趣阁 此外,由于新军太过重要了,朱由崧必须亲力亲为,但作为福王世子,朱由崧又不能长期消失在众人眼前,所以军校就必须建在洛阳附近,以方便他在福王府与军校之间来往。 俞义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少林寺问一问,并实地看一看。” 朱由崧摆摆手,俞义便退了下去,但不到半个小时,俞义便又出现在了正在草拟军校制度和课程的朱由崧面前:“世子爷,李舍人回来了。” “李自奇回来了?”得到确认的朱由崧命令道。“让他休息两日,与三个儿子好好聚一聚,后天再来见我!” 俞义一边把李自奇交进来的书面报告呈给朱由崧,一边说道:“是,奴婢这就通知他后天再来,不过,李自奇的长子和次子,好像出标去了,只有作为颍上郡王侍从的老三还在。” 朱由崧叹息道:“那就让他见一见自家老三吧······” 622. 崇祯元年八月初三,颍上郡王府落成,朱由渠正式移居颍上郡王府,算是分门独立了。 当然,朱常洛还活着,朱由渠自然还需要每日晨省昏定,否则就是不孝。 而作为朱由渠“正式”自立门户的“贺礼”,朱由崧通过赵鲁向颍上郡王府正式移交了价值三万两白银的商铺以及分布在怀庆、彰德、汝宁、潞安、广平等地的6个王庄计143顷又25亩赡田,以作为颍上郡王府的日常收入来源。 咦?朱由崧怎么会王庄分给朱由渠呢,须知道,这些地和庄户,农民“起义”军一来,可就什么都不剩下了,这可不符合朱由崧关爱兄弟的一贯形象啊。 首先,要分王庄给朱由渠是姚妃的意思,朱由崧不太好忤逆母亲的意思;其次,农民“起义”军要扩散到山西、河南、直隶等处也不是眼面前的事,至少还有数年的缓冲,所以,颍上郡王府还有几年租税和年贡好收,朱由崧也不能“一毛不拔”,失了友悌之心。 除了上述商铺和赡田外,福王府还在朱由渠的婚事准备上前后拿出了20000两的支出,不是,不能再提供更多钱来维持场面,而是朱由崧成亲时才花了30000两,做弟弟的朱由渠自然不好僭越了,只是,姚妃和福王还私下里给了朱由渠10000两的现银,日后应该还会给颍上郡王妃一批价值不菲的珠宝,也算是两兄弟一碗水端平了。 “听说母妃还给弟妹准备了一些上佳的首饰。”赵鲁和颍上郡王府的奉正水音在外间交割,朱由崧则在里间与朱由渠闲聊着。“看起来,母妃还是更疼你啊,你大哥我成亲的时候,母妃可没把这些压箱底的宝贝给你嫂子啊!” 朱由渠长大了,学坏了,知道顶嘴了,这不,就听他回应道:“大哥,整个福王府日后都是你的,母妃给我准备点什么,不也是很正常的嘛,有必要嫉妒你可怜的弟弟吗?” 朱由崧哈哈大笑,伸手在朱由渠鼻子上刮了一下:“小家伙,什么时候学的伶牙俐齿了!” 朱由渠不满道:“大哥,我都要成亲,可别再刮我鼻子了!” 朱由崧却用回忆的语气说道:“成亲了,你在眼里,还是当年那个流鼻涕的小孩子!” 朱由渠做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对此,朱由崧只好转移话题道:“我准备让仲氏收养孙氏的孩子,不过,实际还是由你大嫂来抚养。” 孙氏就是月娘,就是朱由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 朱由渠脸色黯淡了下来:“多谢大哥大嫂了,其实我也不想,但,但只好委屈了月娘了!” 朱由崧摆摆手:“别跟我说这种话,要说你跟孙氏去说,并且日后要对人家好一点了,真要出什么事了,你良心上也未必过得去了。” 朱由渠应道:“大哥说的我明白,我想过了,日后还是要给月娘一个名分的。” 郡王和亲王世子一样,也是能娶4名妾媵的,所以,朱由渠只要搞定了王妃,孙氏还是有机会在改头换面后进入郡王府的。 朱由崧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呢,别的不说,礼部和宗人府那边怎么交代?” 朱由渠咬了咬牙:“了不得用钱砸罢了,我查过了,当年楚王也把歌伎纳为妾媵过,有这个前例在,又塞足了钱,礼部和宗人府还是能疏通的!” 朱由崧苦笑起来:“亲王和郡王能一样吗?更不要说,楚王府一向以来的口碑都很差。” 朱由渠坚定的说道:“我也不要什么好口碑!” 朱由崧叹气再三,是的,他已经可以想象那些盯着福王府不放的士大夫们满世界造谣的形象了,当然,普通谣言他是不怕的,但当初在女支院里,他可出现在孙氏的院子里过,又是他为孙氏赎的身,再加上孙氏的孩子未来将挂在朱由崧名下,可想而知,会有什么样的脏水泼过来。 所以,朱由崧很坦诚的跟弟弟分析了一遍自己的推测,直说的朱由渠脸色发白,这才建议道:“你对孙氏亏欠,我是理解的,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一快心意的。再说了,弟妹那边真的就愿意了?未必吧,真要把恨意压在心里了,你还是宠妾灭妻不成?还是把孙氏留在王府之外吧,且等弟妹有了孩子,再给孙氏几个子嗣,这样的交代是不是更妥当呢!” 朱由渠伸手捂着脸,好半天后才言道:“还是大哥想的仔细,我明白了,自是按大哥说的去做!” 朱由渠算是被说服了,但朱由崧总觉得自己有逼良为娼的嫌疑,一时间也无言以对自己的弟弟。 正在尴尬时,水音和赵鲁走了进来:“世子爷,王爷,一切妥当了,稍后奴婢就派人去逐一接收!” 朱由渠便起身告辞,朱由崧跟着站起来后,却没有让朱由渠立刻走人,反而问水音道:“颍上郡王府的奉副是卢九德安排的吧,你替颍上郡王盯紧点。” 思路客 颍上郡王府的奉副原本也是福王府的老人,从小就侍奉朱由渠了,可谁知道福浅,两个月前一场急病就没了,新任的奉副是卢九德提名的,摆明了就是东厂的暗探,所以,朱由崧才让水音替朱由渠看紧一点的。 水音应道:“请世子爷放心,奴婢一定替王爷看紧了王府!” 朱由崧听罢,转身跟朱由渠言道:“孙氏的预产期应该还有一个月吧,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手看护,绝不会有什么事的。” 朱由渠冲着朱由崧施了一礼:“拜托大哥了。” 说罢,朱由渠起身离去,看着朱由渠的背影,朱由崧再次摇了摇头。 只是,朱由崧还没跟一边恭立的赵鲁说些什么,俞义在廊下报告道:“世子爷,福海号急报。” 朱由崧走过去从俞义手中接过报告看了一眼,发现说的是后金又派人到图们江谈判的事,当即冲着赵鲁吩咐道:“赵鲁,你且先下去吧!” 赵鲁知趣的退下了,朱由崧找了位置坐下来,仔细看了一遍福海号的报告,这才对俞义说道:“我写一个东西,以最快速度发给济州······” 623.升调 图泰有些焦躁的向面前的随从吩咐道:“我刚刚看看有船靠岸,你赶快去问问,是不是海外的答复来了。” 是的,作为阿巴亥的使者,第三次来到图们江口的图泰已经在此地等了近一个半月了,可是一开始他要找的罗振声已经调到那霸去了,商栈里没有管事的人,根本就不能与他就相关问题进行具体的讨论。 无可奈何之下,图泰也只能耐心等待商栈这边将相关情况报告给“祥福瑞”总号知晓。 yawenba.net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祥福瑞”总号派了一名姓符的管事过来主持谈判,结果谈了半天才发现,这位名叫符筠生的管事也是没有决定权的,非要得到总号批准不可,不得已,图泰只能继续等待,却没曾想,一等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期间,图泰也几次三番去市场找那位符筠生符管事询问回复,但符筠生却一直推诿,说什么总号没有给回应,对此,图泰不信也不成,因为的的确确是没有再来过船。 当然,图泰不知道,图们江这边之所以没有再来过船,完全是因为谢友青做了指示,所以现在从济州发往黑龙江和虾夷地的船只,来回时一律都只到绥芬河一号商栈中转的缘故。 谢友青之所以如此安排,一方面是等待洛阳朱由崧的回复,另一方面也是为图们江商栈这边争取更多的时间来恢复和新建城防设施。 图泰自然也看出来商栈这边要把谈判拖入冬季的想法,但看着那些听到后金与商栈议和的消息,而陆陆续续前来恢复贸易的本地部族,图泰的心里就像生了一把火一样难受。 没错,在图泰看来,自己每拖延一天,商栈就会多撬取后金一块墙角,而这种心情,在得知阿古部整体投靠商栈后更是达到了顶峰,若是“祥福瑞”的船再不来,图泰觉得自己都要原地爆炸了----图泰其实早想甩袖子走人了,可有阿巴海的命令在,图泰可不敢就这么会沈阳了,所以,只能憋屈的在图们江这边受窝囊气了。 好在,就在图泰将炸未炸之前,船来了,所以,图泰才如此的迫不及待。 由于商栈这边禁止图泰和他的随从进入商栈内部,所以图泰的随从只能去市场打探,结果去了才知道,符筠生去码头迎接来船了;图泰的随从只能试图前往码头,但在半道上就被拦阻了----此次抵达图们江一号商栈的淮甲四号船,运来了2门400公斤级别的轻型佛郎机炮,这可不能让后金方面知道,所以代理商栈管事的符筠生便下令封锁了道路,禁止窥探。 图泰的随从跟实施封锁的枪矛曲争执了一会,最终还是悻悻而归了······ “现在,我宣布一下总号的命令。”在图泰冲着随从拳打脚踢发泄怒气的时候,从淮甲四号船长祈道才手中接过指令的符筠生向保卫团的曲长们布达了朱由崧签发的嘉奖令。“冯火根,升任屯长,接替调离的李舍人,担任图们江一号商栈保卫团团首。” 与会众人顿时以羡慕的眼光看向冯火根,但符筠生的话还没有完:“于通,升任屯长,调黑龙江二号商栈保卫团团首;郭彪,升任屯长,调黑龙江三号商栈保卫团团首;另外,贺七、李福、柴横、连保、周大牙······升任曲长,分别调任黑龙江、虾夷地、河口庄、山西庄等处;还有潘古、庞龙等升任棚长,或留任,或调任。” 黄学进一脸的无所谓,但枪矛曲曲长刘兴宝就一脸失落了----所有曲长中,就他没有升迁,而且不但他没有升迁,枪矛曲中也没有一个被升迁的。 倒是于通满怀疑问的问道:“眼下建虏还可能卷土重来,我们都被调走了,这商栈不要了吗?” 符筠生解释道:“淮甲四号已经送来了接替你们的人,而且这一次,不独升任的要被调走,其他没有升任的也要被调走一半,毕竟你们有个建虏交手的经验,得到其他商栈充当中坚。” 符筠生这话,不啻是在暗示,经历过两次保卫战的图们江一号商栈保卫团的全体成员,今后还有更多晋升的机会,于是,在场人顿时大喜,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朱由崧把他们都调走的目的还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换一批不知道商栈真实底细的新人来,以免在日常接触中,不小心向后金方面泄了底----这其实很容易做到,现有浪士全部以与家人团聚的名义调到虾夷地去,换不知情的新人来;再用祥福瑞的马甲在平户招募留日中国海盗后人充当商号伙计,更换原来的老伙计;保卫团这边略微麻烦一点,但只要几个骨干嘴严实一点,问题也不是不可以一次性解决的。 符筠生的目光接着落到了刘兴宝和黄学进的脸上:“至于没调走,也没提拔的,总号会另外安排犒赏,大约是曲长拿十两,棚长拿七两,普通弓手拿四两,这样,你们就不委屈了吧?” 刘兴宝舒了一口气:“有钱拿就不委屈了。” 郭彪嬉皮笑脸的问道:“那升调的有没有银子拿啊?” 符筠生回复道:“也有,但曲长只有四两,棚长只有二两,普通弓手只有一两,而且不是按刚刚宣布的职务给,而是以未升任之前的职务给。” 郭彪一吐舌头:“那我还不如要银子呢!” 符筠生表情古怪的反问道:“真的,那我跟总号说说,让你跟刘曲长换一换?” 郭彪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团首月饷五两,曲长月饷才三两半,我傻才换呢。” 在场人一阵哄笑,是啊,傻子才换呢,就算是一分银子不赏,升调也比只给银子强太多了。 笑罢之后,符筠生对一边的通译说道:“你拿普通弓手的双份,至于浪士那边,一人赏三石大米或同等银钱,五人长和在各曲服务的加倍,那个叫野田的再加一倍,普通阵亡者按五人长的份额给抚恤,阵亡的五人长按野田的份给抚恤,所有伤残者,这在虾夷地或黑龙江那边授地,也可以去小琉球安置。” 一石大米肯定不要一两银子,所以,浪士这边的赏赐明显要低于保卫团正经弓手的,但这也很正常,浪士那边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通译问道:“阴阳师、佑笔怎么赏赐法。” 符筠生言道:“阴阳师和佑笔也按五人长的份拿!” 通译明白了:“是,我稍后就去通知他们。” 赏赐说完了,接下来就是提醒的话了:“别高兴太早了,知道建虏有可能卷土重来,知道现在有一多半新兵,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冯火根一下子站了起来:“请符管事放心,我会督促他们认真操练了······” 624.再次接洽 别人都走了,符筠生把冯火根留了下来:“冯团首,根据世子爷的决定,接下来黑龙江、虾夷地、图们江等地的商栈都要以保卫团为主,商事为辅,所以,今后,图们江一号商栈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冯火根大惊失色道:“这,这可不成啊,我可不懂经商的事,只一个练兵就够让我头疼了,不行,不行,符管事,你跟上面说说,要不还是换别人来当这个团首吧,或者,你们就另外安排一个商栈管事来。” 符筠生笑道:“世子爷的决定,就是大掌柜也没办法改变的,这些话你就不要说了,当然,你说你不懂怎么做生意,这个好解决,首先,我会安排一名伙计作为整个商栈的副管事,专门负责管理商贸这块,其次,不出意外的话,我会代表总号,定期巡视图们江、虾夷地等处商栈的,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等我来了再说也成。” 冯火根松了口气,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冯火根这边才说完,就听符筠生言道:“接下来,总号会跟建虏想办法议和,但这种议和只是表象,我们是大明福王府的人,迟早是要跟建虏重新对上的,所以即便是议和成功了,也得做好了随时翻脸的准备,平日更是要想办法挖建虏的墙角,把原本可以充作八旗兵员的周边女真部族都收拢过来,然后迁走。” 冯火根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是在玩火,是在刀尖上起舞,但他又不能说拒绝,所以,沉默了半天,只是说到:“我尽力去做。” 符筠生点点头:“大掌柜和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呢,所以各自只要尽力就成了!” 冯火根心事重重的离去了,符筠生这才命令道:“通知建虏那边,总号的回复来了,让他们到市场来谈······” 一刻钟(30分钟)后,符筠生在市场里见到了图泰----好吧,重建的市场其实只有一圈栅栏和一座充当仓库的平房,所以,这场谈判实际是在仓库里举行的。 “图大人,总号的回应来了。”符筠生看着满脸写着不容易的图泰,慢吞吞的说道。“首先,贵方要求本号撤走陡门江和绥芬河商栈的事就不要再提,我方不可能答应的,除非,你派兵来打,打下了,我们自然就不敢再来了。” 图泰当然知道“祥福瑞”不能关闭商栈,乖乖走人,所以要求“瑞福祥”撤退不过是漫天要价而已,被符筠生拒绝是很正常的结果,不过,他依旧想继续尝试一下口头说服:“符管事,别以为侥幸守住陡门江这边的商栈两次,就以为自身坚不可摧了,事实上,你我都知道,我八旗大军不是拿不下陡门江商栈,而是不想死太多的人而已。” 符筠生指了指外间的守卫,笑道:“这些勇士都是本号用钱喂足的,敢于跟贵方同归于尽,所以,贵方不要来威吓本号,真要来反,那就来吧,且看看,你们有多少八旗兵、多少汉军能填进这无底洞来。” 如果真能打,图泰也不会来了,所以见自己吓不到符筠生,他便退一步言道:“符管事,这样吧,我国可以允许贵号在陡门江和绥芬河两处中,选一处为商栈,这总可以了吧!” 符筠生淡然的回应道:“要么你们打下来,想要我们自己撤出,是不可能的。” 图泰只能用“我是为你们好的”的语气说道:“符管事,陡门江口与绥芬河口之间,最多也就相隔二百里,贵号同时设两个商栈,若是在人口众多之地倒也没什么,可在这荒山野岭的,实在是不经济的,还请贵号三思啊!” 既然图泰从“逼”变成了“劝”,符筠生也改变了原来生人莫近的态度,平和解释道:“陡门江口和绥芬河口虽然相距不远,可本号原本的设想是要分别溯河而上,进入内地,继续通商的,贵方现在要本号撤去其一,岂不是断了本号后续计划。” 图泰表情一下子严厉起来:“符管事,让贵号在江口建立商栈已经是大金的极限了,若再要深入内地,就是逼着大金与贵号不死不休了。” 符筠生沉默了一会,答复道:“本号或可以同时暂不沿河上行,深入内地,但贵方要答应,今后不再进犯两处商栈、也不得阻止本地部族来两次商栈贸易。” 兜来兜去,似乎又兜到了原点,所以,图泰恶狠狠的说道:“我国可以不再攻打贵国商栈,也不阻止本地部族来商栈贸易,但,两处商栈只能保留一处,否则,就算我国暂时不起大兵来攻,也必让贵号做不成生意。” 符筠生沉吟良久之后开口道:“本号可以放弃绥芬河口的商栈,但条件是,第一,本号在陡门江这边做生意,不交税;第二,我们只卖我们自主运来的货物,但不会刻意满足贵方的要求;第三,本号商栈方圆三百里内,贵方不得驻扎军队。” xiaoshuting.la 终于让符筠生同意放弃了绥芬河口商栈----其实是谢友青最终说服了朱由崧放弃陆地,转向海洋----的图泰压制住内心的雀跃,不动声色的说道:“第一和第二,可以答应你们,但第三,不行,若无驻军限制,只怕贵号也不会老实了。” 符筠生故作不屑的说道:“本号讲究商誉,议定的事情是不会改的,岂能与贵方一样言而无信。” 图泰笑道:“话虽如此,但贵我两国尚在交战,小心无大错的。” 符筠生也笑了起来:“就算让你们驻军,贵国又能驻守多少呢?” 图泰言道:“这就不劳贵号上下劳神费心了,我国自会安排!” “但你们驻兵多了,驻地近了,我们不放心。”符筠生冷然道。“贵国起兵叛明时,可是经常不宣而战的。” 图泰辩解道:“两国交锋,无不用极。” “但我们只是商贾,不是官军。” “能连续抵挡住我国正蓝旗将士两次讨伐,我国又怎么敢相信贵号中没有明国官兵出身的将勇呢······” 625.暂告段落 “汗王,那祥福瑞号同意,明年年中前从绥芬河口撤出,并不再陡门江上游及支流各处设置新的商栈,籍此换取,我大金允许其在陡门江口继续贸易的权力······” 图泰回到沈阳的时候,阿巴海已经正式下令出兵草原了----天启七年的七、八月间,迫于后金的军事压力,作为蒙古帝国名义上的大汗的林丹汗被迫率领察哈尔部西迁,并于右翼蒙古各部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漠南蒙古的内战由此爆发;在察哈尔部的打击下,喀喇沁等部遭受了严重打击,不得不写信向后金求援,甚至不惜夸大其词,以引诱后金加入反察哈尔联盟;而后金这边,在漠南蒙古内战爆发伊始就获知了相关消息,并做好了投入战斗的,夹击反金“亲”明的林丹汗的准备,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自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所以,阿巴海有些顾不上东面的疥癣之患,对图泰的报告,他只是说道:“既然双方议定,那就由你负责,敦促那些南蛮子执行吧。” 说到这,阿巴海看了看身边的八旗亲贵,随即点名道:“卓布泰你带你的牛录驻扎在嘎呀河建立卡伦,盯住那些南蛮子的动向。” 卓布泰是后金开国名将费英东的侄子、阿巴海身边大将卫齐的次子,目前担任牛录额真一职,也算是后金军中年青一辈的代表人物,与其弟鳌拜、穆里玛一起颇受阿巴亥的重用。 瓜尔佳·卓布泰从人群后排走了出来,在阿巴亥面前跪倒:“是,奴才一定不负汗王信重,仔细盯住那些南蛮子的一举一动。” 卓布泰这边刚刚站起来,那边阿敏插话道:“卓布泰,你的牛录有多少旗丁。” 卓布泰看向阿巴海,阿巴海不动声色的说道:“阿敏贝勒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卓布泰这才回应阿敏道:“回阿敏贝勒的话,奴才名下的牛录有二百旗丁。” 是的,由于阿巴海成为后金大汗的时日尚短,直属于他的两黄旗中的牛录并不充实,没有太多的满员(300旗丁)牛录,一般性的牛录也就200旗丁上下。 阿敏屈指算道:“二百旗丁,按三丁抽一来算,也就六十可上阵的兵丁,哪怕是按二丁抽一来算,不过一百上阵兵丁罢了,汗王,是不是有些少了,镶蓝旗愿意也出一个牛录,协助看守这伙南蛮子商贾。” 阿敏当然不是出于为阿巴海分忧的目的,才提出派兵增援的建议的,而边上的八旗亲贵也都是老狐狸,一听就明白了阿敏的意思,没错,虽然后金与大明之间维持着多条走私路线,但每多一条就多了不少利益来,这种利益自然不能让两黄旗和阿巴海独占的。 因此,阿敏说完之后,杜度、阿济格、岳托等亲贵也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见状,阿巴海笑了起来:“阿敏贝勒,刚才你也听到了,那群南蛮子商贾对我大金军也颇多忌惮,若是我们派的兵多了,他们可是不干的,这样,这条商路也就废了。” 阿敏似笑非笑的回应道:“既然南蛮子商贾如此忌惮我大金兵,我们又何必真的守诺呢?谅他们知道了,也不敢真的翻脸。” xiaoshuting.org 阿巴海摆摆手:“阿敏贝勒此言差矣,两国交兵自然是狡计百出,不必言而有信,但对于商人,我们还是要宽容一些,这样才能让他们乖乖的为我大金所用。” 见阿敏还想再说些什么,阿巴海便抢先一步说道:“而且现在我大金出兵草原在即,却是要集中力量才好,不可在无关紧要的方向投入太多的兵马。” 听到这,代善点头道:“汗王说的对,我们不日就要出兵草原,南蛮子那么会不会趁机偷袭呢?辽镇那位新来的经略倒是不用担心,但东江镇却不能不防啊,所以,暂时在陡门江方向布置一个牛录就够了。” 对于代善这个时候出来挺阿巴海,阿敏虽然恼怒,但也无计可施,所以,最后只能说道:“大贝勒的话也有些道理,且先这么安排吧,等我大金腾出手来,还是要多派些兵马看住陡门江一线才好,说实在,那些南蛮子卡在陡门江口,我怎么的,都不自在。” 阿敏这话,让杜度颇有同感,所以他问图泰道:“那帮南蛮子为什么要拖到明年七月前才从绥芬河方向撤走?” 图泰回应道:“回杜度贝勒的话,因为十月后,陡门江也好,绥芬河也好,外海都开始结冰了,通传消息和运输商货人口的船只不能靠岸,非得明年两三月海冰化了,才能进行撤退,这一来二去,可不就到了明年四五月份了嘛,再加上海上风浪汹涌,航船不可能那么准时的抵达,所以,为了避免到时候真出意外耽搁了,才又宽裕了两个月。” 图泰的话听起来也是有道理的,所以杜度没有追究下去,只是说道:“图泰,既然汗王让你督办此事,你可以盯紧了,且早一日让绥芬河的商栈搬走了。” 图泰应道:“奴才明白,奴才会赶到绥芬河一线盯住那些南蛮子的。” 杜度没有话说了,但阿济格却接口道:“图泰,绥芬河那些南蛮子撤走后,那座形制古怪的商栈怎么个处置法呢?” 听阿济格提到商栈,在场的后金文武们神色一动,没错,这等难以攻打的寨子,在敌人手中当然是麻烦,但在自己手中,那可就是宝贝了,值得好好研究研究。 图泰苦笑道:“谈判时,那位符管事说了,到时候会彻底摧毁了寨子,并且非得风霜雨雪将相关痕迹销毁了后,才允许我大金兵进驻寨子旧址查看,不过,奴才当时考虑,这寨子真要毁了,祥福瑞的人未必会重来,因此,事实上也不能阻止我们过去探查的。” 后金文武纷纷点头,认为图泰说的有道理,于是阿巴海便转移话题道:“商栈那边的事就先这么暂且告一段落吧,现在重头戏还在接下来的西征······” 626.出生与病危 “慢慢的,不要急,呼吸呼吸,来用力,再用力,好,再呼吸,呼吸······” 朱由渠在三贤街的外宅里,此时一片慌乱,没错,孙氏要生了。 相关消息报到了颍上郡王府,可朱由渠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去三贤街,是的,如果孩子安全的生下来了,那些接下来就是令人悲伤的母子分离时刻,朱由渠显然是不想直面这种人间悲剧的,所以只是把相关消息传递给了朱由崧,自己并没有赶去三贤街探望。 其实,派遣在三贤街外宅的世子府下人,一早就把相关消息报告给了朱由崧知晓,既然两方面都给了通知,忠人之事的朱由崧便带着仲氏来到了三贤街。 “世子爷,我们就这么进去了?”仲氏对拿自己名义收养朱由渠的私生子一事还有些膈应,不过她说这番话却不带有任何的恶意。“这要是孙氏看见妾了,又惊又怒又急又气,一口气没接上来怎么办?” 朱由崧握住仲氏的手,言道:“还是你想的周全,这样吧,我们就在后门等着,等孩子抱出来,我们就走!” 仲氏也算是儒林名门之后,自幼受了礼教的毒害,不习惯与丈夫如此的亲昵,所以脸上有些微微的羞意----说起来,朱由崧一妻五妾里,黄氏因为是正室世子妃的缘故,行事每每都要绷着,所以日常生活中是最端庄、最放不开的一个,但朱由崧颇有些逆反心理,或者说是心理扭曲,所以也最喜欢在床笫上折腾黄氏;而仲氏和邢氏,或是儒林名门之女,或是重臣世家之后,属于名门闺秀,在生活上就很有些循规蹈矩,所以,朱由崧也很喜欢捉弄她们;只有白氏和梁氏,要么门第不高,要么干脆是商贾之女,故而性格相对活泼,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朱由崧却也并不拘束,愿意保留她们的天性。 骡车里幽闭的环境和仲氏含羞的样子,让朱由崧有些兽血沸腾,所以,他把仲氏揽到怀里,亲吻上去,以至于仲氏轻声嗔怪道:“世子爷,这里不行,不行的!” 是的,真要发生什么了,这正经妇人的衣服又难脱又南穿,到时候可要闹笑话的。 对此心知肚明的朱由崧笑道:“孤明白,不会再此轻薄你的。” 仲氏双脸飞红道:“都老夫老妻了,说什么轻薄不轻薄的。” 朱由崧又在仲氏脸上香了一口,这才回应道:“孤可是把你们姐妹放在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轻薄你们一生一世的。” 仲氏眼睛一红,哀怨道:“就怕妾等年老色衰了,世子爷就不喜欢了。” 朱由崧摇头道:“色是刮骨钢刀,我可惜命呢,所以,等你们老了,孤也老了,自是不会再有什么新人了。” 尽管觉得朱由崧是在哄自己,但仲氏还是一脸的甜蜜:“世子爷,您还青春呢,可不兴说老这个字。” 朱由崧哈哈一笑:“好,不说了,不说了。” 话是不说了,朱由崧的咸猪手却还在活动,对此,仲氏一边按住朱由崧到处使坏的手,一边分散朱由崧的注意力:“世子爷,郡王爷怎么到现在没来呢!” 朱由崧脸色一沉:“这个混蛋,怕是不敢来见孙氏了,但他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说到这,朱由崧掀开车帘,对车外站着的俞义吩咐道:“派人,去把颍上郡王请过来,就说是我说的,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俞义立刻派人去执行命令了,然而等了一会之后,朱由渠还没有来,一个王府內侍却急匆匆的找了过来:“世子爷,王爷让您立刻回府。” 这个王爷,当然不是朱由渠,而是福王,所以,朱由崧一惊,便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yqxsw.org 內侍报告道:“京邸急报,老贵妃突发卒中之症,虽然救回来了,但身子骨明显不成了,王爷想跟世子爷商量一下,是不是请旨入京,就近看护。” 老贵妇自然是郑贵妃,如今也是60多岁的人了,以当下时空的医疗水平,中风后的确是很难恢复原有健康水平的,所以福王想回北京就近看护,乃至就近送郑贵妃最后一程,也是人子应有的态度。 朱由崧想了想,扭头跟仲氏说道:“父王召见,我得赶回去,稍后你一个人进去抱了孩子,然后送到你姐姐那里去。” 仲氏应了一声,朱由崧便下了骡车,然后留下俞义和几名护卫看护仲氏,自己就先回了福王府。 等见到了福王,朱由崧发现福王的表情有些不对,于是急忙宽慰道:“父王不用担心,皇祖母吉人天相,绝不会有什么事的!” 福王叹息道:“但愿如此吧,却是急也急不来的。” 既然福王知道急不来,朱由崧的心头就产生了一个疑惑,那福王着急回京又是怎么回事呢? 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了朱由崧的脑海里,所以,他大胆的向福王验证道:“父王,请求回京,莫不是准备向皇帝请求,皇祖母百年之后,陪葬定陵吧!” 福王迟疑了片刻,点点头,朱由崧苦笑起来:“只怕没那么容易的。” 福王言道:“是时候,让父皇遗诏大白于天下了。” 朱由崧觉得福王是关心则乱,所以劝说道:“皇帝未必会认呢,毕竟诏书被我们偷出来了,到时候放在台面上,只能是触怒了皇帝。” 朱由崧认为这道遗诏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用,但福王却觉得,现在不用,日后也没有用武之地了:“父王知道,你做了点经不起查的事情,可眼下若不趁着见证人还活在,翌日再拿出这道诏书来,只怕就死无对证了。” 对于福王的指责,朱由崧不好过多解释,只是说道:“《神宗实录》、《光宗实录》都有明确记载,哪里可能死无对证了。” 福王呵斥道:“《实录》就不能改了吗?天启年就没改过《实录》吗?糊涂!” 朱由崧无言以对,只好说道:“兹事体大,父王还要慎重再慎重一些为好,毕竟眼下皇祖母还尚在,谈这些尚且太早了,且先争取回京,然后一步步来的为好······” 627.冒功 崇祯元年七月二十五日,辽镇爆发以欠饷名义的兵乱,乱兵“露刄排幕府缚自肃及总兵官朱梅、推官苏涵淳、州同知张世荣,置谯楼上捶击交下”,时任辽东巡抚的毕自肃不堪受辱,遂于当年八月“丙申自经死”。 对此,毕自肃的哥哥,时任户部尚书毕自严向崇祯帝哭诉道:“叩阍请饷之疏自五月来,不啻舌敝唇焦泪尽成血,虽屡廑明旨催发,而他人视之蔑如也,当六月间外解不继,固难投醪而挟纩。逮七月初,外解渐充,又将那东以补西,岂非臣弟之厄数当毕,命于此日乎?各边旧饷亦有迟至十余月者,然其兵则土著也,其所靠不专在户部,年例仍有民粮屯粮在也,即所欠亦系历年压支相延日久,非真数月无饷也······说者曰:借口索饷,或有别情······” 但民科军事专家到任后,却以避免激荡军心为由,只处置了田汝栋、舒朝兰、徐子明、罗胜、贾朝吹、刘朝奇、邹滕、朝化、王显用、彭世隆、宋守志、王明、宋仲义、李友仁、张文元等普通士兵以及负有“包庇纵容”责任的中军吴国琦,其余相关将领只落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待处分”,甚至连以及确定的“乱首”杨正朝、张思顺两人也被豁免了死罪,然后以军前效死的名义给释放了。 ranwen.la 至此,整件事就这么不明不白、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当然,这么做是没办法向明廷交代的,所以,民科军事专家就伙同辽镇军门炮制除了一个所谓的“黄泥洼大捷”来----崇祯元年八月十一日,前锋总兵祖大寿战于黄泥洼,以捷闻;又八月丁未,清兵攻黄泥洼,袁崇焕令总兵官祖大寿御之----在给明廷的奏报中,民科军事专家声称“出塞血战,斩级一百一十八级,辽人复辽,此其首选矣”。 可问题是,黄泥洼在辽阳西北方四十多里,沈阳西南方一百三十多里,距离祖大寿驻扎的锦州直线距离更是高达三百多里之遥。 而众所周知的是,后金虽然表面上控制了东北大部分地区,但实际只是个空架子,百姓被大量迁移集中居住,辽东的土地被大面积的抛荒;如果,祖大寿是象毛文龙那样打游击战,一路潜行到黄泥洼,打了当地后金军一个措手不及,斩级一百一十八级,这是很有可能的,但说“清兵攻黄泥洼,袁崇焕令总兵官祖大寿御之”,那肯定是胡扯蛋了。 须知道,黄泥洼距离祖大寿驻扎的锦州直线距离三百多里,后金军攻打黄泥洼,就算没有袁崇焕的命令,祖大寿得到消息直接出兵防御黄泥洼,时间上也来不及。 更何况,说什么“袁崇焕令总兵官祖大寿御之”,那就更胡扯蛋了,民科军事专家可是远在宁远,距离祖大寿驻扎的锦州,直线距离还有120里,通信兵从黄泥洼出发,跑了400多里到宁远报告袁崇焕,然后再跑120里到锦州,将袁崇焕的命令传达给祖大寿,然后祖大寿的部队行军300里到达黄泥洼防御后金军的进攻,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而且,行军三百里是个什么概念? 就算是清一色骑兵不要辎重后勤,行军三百里,也得三天----另一时空中,稍后发生的己巳之变中,赵率教的四千骑兵就是这样急行军三天赶到遵化,结果精疲力竭的赵率教军中伏被歼。 反倒是祖大寿的军队,在得到袁崇焕的命令后行军三百里赶在后金军到达黄泥洼之前进驻黄泥洼打退后金军?! 除非祖大寿的部队是机械化步兵了,否则,就是摆明了糊弄北京,至于这件事是民科军事专家的安排----或为了配合五年复聊的豪言壮语、进一步忽悠崇祯皇帝----还是辽镇将门的自行其是,其实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楚,因为一句话就能涵盖了这件事的本质。 那就是,相当于北京而言,辽镇兵马已经失控了,而民科军事专家或是被辽镇将门绑架了也好,亦或是亲自主导了这一事件也罢,总之,在其中并没有起好的作用,并且,不知改悔的他还要在日后进一步的推波助澜,从而推动了更多悲喜剧的发生······ “我看这个位置不错。”找了许久,也亲自查看了几次,朱由崧终于定下了未来军校的位置,万安山泉水观。“距离洛阳差不多也就六十里,快马一个时辰能打个来回,就算上,爬山的时间,一个时辰也够了。” 朱由崧计算过了,早上他在门开启后第一时间离开洛阳,大约8点半前能抵达泉水观,然后上课、操练,大约下午5点前离开,正好可以赶上回去给福王夫妇昏定,真要有什么突发情况,那也能及时返回,不会误事的。 俞义提醒道:“世子爷,这里是不是离山脚下太近了,而且来来往往的香客很多,进山采药、捕猎的也不少呢。” 俞义其实不知道朱由崧要建立军校,只是知道朱由崧让他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因此在他看来,泉水观这里实在不够隐秘的。 对于俞义的担心,朱由崧笑了起来:“谁说,我要直接征用泉水馆的。” 朱由崧走到寺墙边,指着远处林木隐蔽的山谷,说道:“我要在那里建一个泉水馆的下院,招收一批清修道生,还会有人起疑吗?” 没错,根据朱由崧的课程安排,一开始军校不会动枪动炮的,而是以灌输纪律、学习书本知识、体能训练、队形训练为主,即便真要进行火铳射击训练,那也是要开入嵩山深处进行的----是的,朱由崧现在培养的可不是新军军官,而是未来的军校教员,所以,某些缺课的内容,可以在日后自行进行教学相长。 见朱由崧主意已定,俞义应道:“是,奴婢稍后就派人把下院修建起来。” “记得,年前修好了,明年二月,我就把第一批生徒调过来。” “世子爷,第一批生徒有多少人,奴婢好安排下院的大小。” “宿舍和教室按二十人,不,三十人来安排,另外,开辟一个足够大的校场出来。” “奴婢明白了······” 628.海上问题海上解决 崇祯元年十月初七(另一个时空是当年九月),郑芝龙在福建外海领受了福建水师海防游击的职务,正式投降明廷。 郑芝龙得封海防游击,意味着他与许心素-李国助集团之间的斗争,最终以他的胜利而宣告结束了----虽然,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郑芝龙集团依旧无法彻底消灭以福建水师总兵俞咨皋为后盾的许-李集团,但许-李集团已经改变不了式微的结局了----对此,并不甘心的李国助不得不再次前往洛阳求见朱由崧。 然而,这一次李国助倒是离着远远的看见了朱由崧本人,但让他如坠深渊的是,他同时看到了朱由崧身边伺候着的郑芝鹏:“郑老三,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谙用怜惜的目光看了李国助一眼后,回应道:“看到世子爷身前跑来跑去那孩子嘛?” 李国助仔细看了一会,探问道:“敢问李公公说的那个大一点的,还是那个小一点的。” “小一点的是世子爷的嫡长子,日后福王府的世孙爷。”李谙看着李国助奉上的厚礼上,详细的解释道。“所以,我让你看的,是那个大一点的,你知道他是谁吗?” 李国助茫然的摇摇头,李谙便又问道:“听说你也是经常往返平户的,就从来没有见到过郑芝龙的长子吗?” 李国助眼珠一下子鼓了出来:“李公公说的是,这大一点的孩子,是郑一官的长子,田川家女儿,给他生的那个?” 李谙点了点头,李国助立刻向李谙跪了下来:“孩儿愿奉公公为父,还请公公怜惜!” 李谙摇头道:“我可不敢收你这个干儿子。” 李谙不收李国助做干儿子,一个原因是因为李国助拜的太晚了,属于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来不及的那种,另一个原因是,从朱由崧的安排来看,郑福松日后是要接郑芝龙的班的,那么可以想见,未来整个郑家的海上势力就会变相的控制在福王府的手中,所以,没必要为自己日后找麻烦。 李国助用急促的语气说道:“义父明鉴,郑一官一贯狼子野心,绝不会为小儿女之心性所拘束的,其一旦得势,日后未必就会真心实意顺服世子爷和王府了,王府要担心其反噬啊,所以,孩儿对王府还有用的。” 对于李国助强行尊称自己为义父干爹,李谙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你的话,我会禀告给世子爷的,但世子爷会不会听,我只是做奴婢的,可保证不了;至于你说你自己对王府还有用,那好,你得现在就表现出你的用处来。” 李国助探问道:“孩儿愚钝,还请义父明示,孩儿该干些什么!” “先替世子爷查一查,这个孩子是不是真的郑福松。”李谙阴冷的说道。“当然,如果你能把田川氏从平户接来,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了,福松这孩子会高兴,世子爷也会满意的。” 李国助愣住了,从平户抢一个日本女子出来,看起来很简单,但问题是,田川家可不是普通日本人,而是大豪商,名下的用心棒(护卫)足有百十人,再加上郑芝龙安排的护卫,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把田川氏带到洛阳来,可没那么容易的。 不过,李国助也知道,再难,他也得应承下来----他可以先找人来确认郑福松的身份,而不是直接去抢田川氏----否则,福王府的大门就彻底对他关上了:“成,孩儿这就回去,想办法送认得福松的人来洛阳辨认,并尽可能的把田川氏也送来洛阳,与福松,母子相会。” 李谙提醒道:“田川氏的事不必太着急,得保证人平安的送到洛阳来。” 李国助应道:“孩儿明白,孩儿还准备了一份认亲厚礼,还请义父收纳。” 李谙笑了笑:“别浪费钱了,把事情办完了,再说吧。” 李国助只好应道:“是······” 李国助离开了,李谙来到陪着两个孩子玩毬的朱由崧面前报告道:“李国助走了,该交代的事情,老奴已经交代了,但看李国助的样子,并不容易。” 朱由崧笑道:“天下本就没有容易的事情。” 李谙赞同道:“世子爷,说的对,天下就没有容易达成的事情,否则,佛家也就没有求不得一说了。” 朱由崧微微颔首以示对李谙这番话的认可,于是,李谙进一步报告道:“另外,李国助想认奴婢为干爹义父,还愿意奉给奴婢一份厚礼。” 朱由崧哑然失笑道:“倒也是伶俐人呢,只可惜,晚了点,你没拒绝吧。” 李谙把自己对李国助的话说了一遍,朱由崧点头道:“对,就先这么吊着他吧。” 李谙接口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先吊住他再说。” 说完这句,李谙说了一件与李国助到访有关的事情:“世子爷,奴婢刚刚注意到,郑舍人好像连续看了奴婢这边几眼,怕是认出了李国助,这万一,在洛阳当地出了事就不好了。” 朱由崧今天让郑芝鹏到场,一个是为了让郑芝鹏知道自己没有虐待郑福松,并对郑福松视如己出,另一个就是让李国助看到郑芝鹏,进而让李国助明白自己在竞争中落后的原因,但郑芝鹏反过来认出了李国助却是朱由崧没有考虑到的。 所以,朱由崧当即决定道:“你吩咐下去,今天与郑芝鹏有关的人一律不能离开王城了。” 李谙去安排了,朱由崧想了想,觉得还是不保险----谁知道李国助什么时候离开洛阳,万一半道上被郑家人追上了,出了问题,福王府就有口说不清了。 因此,朱由崧让两个孩子自己去玩,然后把郑芝鹏叫了过来:“曰都,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郑芝鹏脸上的肌肉一抽,装傻道:“臣下刚才一直在看世子爷陪世孙和福松顽呢!” siluke.com 朱由崧呵呵一笑:“说谎呢,我看你是看见了李国助了!” 郑芝鹏的心一下子抽紧了,结果就听朱由崧说道:“看见了也没关系,飞鸿也是知道李国助跟本藩的关系的,所以,飞鸿成了许心素的上司,李国助害怕,求到本藩门上也是正常的事,但本藩不会跟你们兄弟说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话,你们海上的事情,海上解决,别在大明境内折腾就是了。” 郑芝鹏听懂了朱由崧的潜台词,急忙应道:“芝鹏明白该怎么做了······” 【作者题外话】:周一到周四有推荐,所以,这四天都五更 629.沈良佐 当值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沈良佐轻声细语的请示崇祯皇帝道:“皇爷,刚刚接到洛阳福王爷奏请回京探问神庙老贵妃的疏章,还请皇爷示下该怎么回复?” 听完沈良佐的报告,崇祯皇帝眉头紧锁的问道:“神庙郑老贵妃的身子骨怎么样了?” 沈良佐回复道:“自上次卒中以来,虽说不至于江河日下,但也迟迟未见大好,奴婢又问过太医院,太医院使言道调养得法,或还有十年之寿数,然,太医院向来讳言贵人生死,只怕是有些言不由衷的。” 崇祯皇帝的表情古怪起来:“那按司礼监的意见,该不该让福王回京呢?” 崇祯皇帝登基后,已经安排瑞王、桂王、惠王等之前一直滞留在北京的皇叔,先后就藩离京了,目的就是不让这些宗室尊长威胁到自己的地方,所以,又怎么可能前门驱狼,后门迎虎呢? 沈良佐等司礼监诸太监自然一早窥得崇祯皇帝对藩王的态度,所以便顺着皇帝的意思说道:“奴婢等以为,既然太医院或能保证神庙老贵妃痊愈,当不必让福王进京拜见了。” 崇祯皇帝摇头道:“不妥,不妥啊,福王差不多也有七、八年没有回京了,如今扣住一个孝字,朕如何能拒绝啊!” 是的,当初崇祯皇帝一登基,就大张旗鼓的追谥生母刘氏为“孝纯恭懿淑穆庄静毗天毓圣皇太后”,将她从简陋的坟墓中迁出,与父亲光宗合葬庆陵,籍此彰显自己的孝道,如今福藩以避免“子欲养亲不在”的理由申请回京,却是一样是拿住了“孝”字,总不能崇祯皇帝自己讲“孝”,而不让其他人尽“孝”吧。 沈良佐迟疑了一会,提醒道:“神庙过世之际,福王也申请回京,但当时光庙不许······” 沈良佐的意思是说,福王当年可是唯一没有能回京给神宗皇帝送葬的神宗亲子,既然当年光宗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崇祯皇帝如今也不是不可以效仿的。 听沈良佐提到生父,崇祯皇帝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但很快,崇祯皇帝收敛的外露的不满,淡然的说道:“父皇当年不许福王回京,是有缘由的,然而再有缘由,也是父皇一生的污点,朕不取啊。” 是的,光宗严防死守,但到了熹宗皇帝的时候,不是一样还得让福王回京嘛,所以,“孝”字一道乃人伦大道,与“忠”道并仲,是国家基石,是历朝历代帝王统治根本手段,就连皇帝也无法以公开的方式阻止他人“尽孝”的。 沈良佐见崇祯皇帝的态度游疑,心中暗暗叫苦,但表面上却不得不提议道:“要不,就先拖一拖再说?” 崇祯皇帝叹息道:“也只好如此了,告诉,福藩,老贵妃身子将养的尚可,用不着福藩太过焦虑,一切且等年后再说吧。” 也是,现在已经是崇祯元年的十二月了,寒冬腊月,福王在这个时候北行,实在是太辛苦了,还是等来年春暖花开后,再北上不迟。 沈良佐拍马屁道:“皇爷英明,福王必能体会皇爷的爱护之心。” 崇祯皇帝脸上微微浮现了一丝尴尬,但旋即,他的脸色严肃起来:“福王世子那边还在折腾吗?” 沈良佐心头一紧,连忙说道:“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皇爷得问曹公公和锦衣卫那边!” 崇祯皇帝冷笑道:“东厂在福藩形同虚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曹化淳知道什么!锦衣卫那边更是一本糊涂账!” 东厂在福王府布置的眼线,自泰昌元年开始就被扫荡一清了,此后就再没有恢复过,因此东厂不清楚福藩的情况是正常的,但为什么崇祯皇帝会说锦衣卫对福王府的监控是一本糊涂账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崇祯皇帝上台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置了阉党,而时任锦衣卫掌卫事的田尔耕、北镇抚司许显纯、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锦衣卫千户兼东厂理刑杨寰和孙云鹤等人号称五彪,是阉党骨干中的骨干,所以连同他们在锦衣卫的党羽也被一扫而光了。 但问题是,五彪当时是锦衣卫的中坚力量,掌握了大量的无法记录在案的锦衣卫密探网络,他们一死不要紧,很多来不及交代出来的密探就失联了,其中就包括布置在路通标行及朱由崧名下其他产业的密探,以至于现在锦衣卫只能通过明面上的布置维持对福王府及朱由崧名下产业的监视----其实还有一部分被朱由崧派到海外去,从此物理隔绝了与上下线的联系----而锦衣卫明面上的那些眼线,福王府自是一清二楚的,在这种情况下,锦衣卫对福王府的监控又能有多少进展呢? 当然,锦衣卫现在也在想尽一切办法联络那些失联的密探,但这需要时间,所以,崇祯皇帝现在只能拿着天启朝对朱由崧的监视档案说事,饶是如此,已经让崇祯皇帝很是触目惊心了;只是,崇祯即位前,朱由崧一向对他照顾有加,逢年过节都有礼物送来,崇祯皇帝自然是要念朱由崧的旧情的,再加上朱由崧一早就说过,他派人出海贸易、拓殖的目的是为了敛财,且天启帝在位时,对朱由崧的所作所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在没有进一步的证据证明朱由崧有谋逆企图的情况下,崇祯皇帝还真不好拿朱由崧怎么样。 ahzww.org 沈良佐跟曹化淳自然是有竞争的,但要借此机会说曹化淳的坏话,却也是一种太过拙劣的表现,毕竟曹化淳才当了多久的东厂督主啊,无法完成监控福王府的责任并不在他的身上,所以,沈良佐只能垂目不言。 看到沈良佐的做派,崇祯皇帝苦笑道:“看来,也不得不让福王和福王世子进一次京了,朕要跟他们好好谈谈,都是一家人,朕还真做不成什么不忍言的事情来。” 沈良佐立刻跪倒:“皇爷仁慈,福王世子必能迷途知返······” 630.与荷兰人的冲突 对于李国助设法从福王府重新获得助力的打算,因为崇祯元年十一月时,原福建水师总兵官俞咨皋下狱而失去了靠山的许心素很是不认可----许心素认为俞咨皋被弹劾入狱,背后有福王府的影子,李国助试图挽回福王府的欢心,不过是与虎谋皮而已----所以,他采取了另外一种打击郑芝龙的办法,即策反了十八芝中不愿意投降明廷的李芝奇(李魁奇)、钟斌等人,使之脱离了郑芝龙部,继续海盗生涯。 是的,事情就这么有魔幻,身为大明福建水师把总的许心素,不但公然煽动郑芝龙的部将----实际是合伙人----叛乱,并为他们提供物资补给和代为处理赃物,这就是为什么郑芝龙被招安后,闽浙海面依旧不平静的主要原因。 此外,因为担心福王府会一再力挺郑芝龙,所以,为了牵制了福王府的力量,许心素还有意无意的将福王府在小琉球北部拓殖的事情通报给了荷兰殖民者,当然,许心素肯定没明说小琉球北部出现的新殖民力量的背后是大明亲王,所以,在滨田事件中表现强硬的荷兰驻台湾长官彼得·奴易兹(PieterNuyts)便立刻上了心----荷兰人未必不知道小琉球北部有一伙实力强大的拓殖者----出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理由,彼得·奴易下令荷兰船只立刻沿小琉球西海岸北上,搜索这处殖民地的所在。 崇祯二年二月初一,荷兰船鲱鱼号、博尔库姆号发现了淡水河口的生活垃圾,便试图驶入淡水河进行进一步的探查,结果理所当然的遭到了保民团岸炮屯的炮火阻挠。 荷兰船见守备方火力凶猛----随着淡水本地的铁器加工工场的投入使用,淡水保民团已经用本地制造的八斤炮全面取代了原先缴获的西班牙六磅炮及更小口径的火炮,虽然还不足以一击制敌,但火力大增却是不争的事实----便退出了淡水河口,不过,荷兰船并没有离去,而是在河口徘徊,并最终于五天后,与前来输运人口的福海号船团相遇。 在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账目上,本就有“掠夺财货”一栏,所以,在并不清楚福海号船团与淡水河内殖民者关系的情况下,鲱鱼号和博尔库姆号便向淮乙一号、淮乙三号、淮乙六号发起了攻击。 鲱鱼号是一艘350吨的商用盖伦、博尔库姆号是一艘220吨的纵帆船,就吨位来说,并不比1200料的淮乙六号、1000料的淮乙三号和800料的淮乙一号的吨位大了多少;但,西式软帆船的速度是明显要快过中式硬帆船的,装载的火炮数量也明显多于三艘淮乙船,所以,双方交手,福海号的船团就吃了不小的亏。 好在,在发现荷兰舰船后的第一时间,三艘福船就已经做好了迎战的水平,这才没有丧失反击的能力,尤其是淮乙船上装备的大口径卡隆炮发射的超重炮弹,也给了试图逼近夺取船只的两艘荷兰船以巨大的威胁和震动----博尔库姆号被淮乙三号一炮击中炮位,引发爆炸和起火----趁着鲱鱼号掩护博尔库姆号后退灭火的机会,三艘淮乙船,且战且退,终于伤痕累累的逃入了淡水河口,进而在岸炮屯的掩护下,脱险了。 只是,三艘淮乙船上运输的移民在炮战中死伤了不少,这就让王乾震怒不已。 所以,王乾的一份书信便随着稍后突围的三艘淮乙船送到了泉州顺和店掌柜手中。 接到王乾的书信,又从三艘淮乙船船长口中得知荷兰人暴行的泉州顺和店负责人也震惊不已,于是,压力便逐级传递到了福建巡抚熊文灿处。 “福王府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对于来自福王府的压力,熊文灿很是不满,但不满归不满,却又不能不认真应对,毕竟,福王府没办法成事,但却可以坏事,所以,嘴上发泄一通后,熊文灿还得找郑芝龙把事情给解决了。“飞黄,红毛夷打劫福王府名下商船,造成船只损失,人员伤亡,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你且想办法处置一下,必不让福王府有话可说······” 从福建巡抚衙门回来,郑芝龙有些奇怪的跟一众还跟着他身边的十八芝兄弟说道:“福王府的船遭了红毛夷的袭击,怎么不跟我说,却是通过巡抚衙门那边打的招呼?” 郑芝虎等郑氏兄弟年岁都不大、显然猜不猜其中的道道来,倒是杨天生眨了眨眼,提出一个可能来:“是不是福王府对咱们有些不满呢,所以,才没找的我们!” 郑芝龙摇头道:“不应该啊,芝鹏年前来信说的明白,福王世子对福松很亲爱,与世孙一起抚养,视如亲子,这才几个月呢,怎么可能突然翻脸呢?” 施琅的父亲、同为十八芝成员的施大瑄提出自己的判断:“若不是表达不满的话,那就是要跟咱们撇清关系了。” 郑芝龙同意道:“也就只能是这样了,毕竟,藩王不好结交武将的,福王府可能要避嫌。” 但明白了道理,事情还是要解决的,所以郑芝龙冲着洪旭交代道:“念荩,你去一下台窝湾,跟荷兰人打一声招呼,别再骚扰福王府的船队了,免得福王府这边给双方贸易找麻烦。” 没错,郑芝龙归顺大明后,被封为了五虎游击,但五虎其实是一个地名,与南澳、铜山、海坛等处的海防游击、海防把总一样,是有驻地的,不是随意就可以出击的,而郑芝龙现在也不想和荷兰人翻脸,所以,就得先礼后兵了。 洪旭应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个彼得就是一个疯子,我怕很难说服对方,不若直接去巴达维亚吧,说服那里的红毛夷酋首,应该比说服彼得容易一点。” 一旁的陈衷纪同意道:“之前彼得丢了那么大的脸,儿子也被日本人关起来了,现在还不跟疯狗一样,若是让他知道福王府的影响力,说不定还要做出什么要挟的事情呢!” ranwen.la 郑芝龙想了想,同意道:“有道理,那就越过彼得,直接去巴达维亚跟红毛夷头面人物谈!” 说到这,郑芝龙犹豫了片刻决定道:“至于福王府那边的损失,老二,你去一趟小琉球,问清楚了回来,我们来赔······” 631.以刀兵说话吧 郑芝龙的意思是息事宁人,然而这边他刚刚根据郑芝虎的回报,同意帮福王府年内再落实2000福建移民,那边十八芝的老弟兄之一的何斌和郭怀一就带着原来二十八社的移民投靠了荷兰人,这就让郑芝龙暂时丢掉了在小琉球的基业----当然,这对福王府来说是好事,因为,这样郑芝龙就不需要再给二十八社补充新血了----原本运往二十八社(旧港/新港)地区的福建移民就只能全部送到福王府的控制区了,倒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满足福王府的移民要求,并且还有富裕的。 只是郑芝龙过去为诱惑福建老乡移民小琉球,曾经给出了极高的招揽条件,什么“人给银三两,三人给牛一头”啦,倒是无法再兑现了----银钱也就算了,可以用房屋、口粮、衣物、农具等来替代,但牛这玩意,河口庄和山西庄自身都很缺,别说三人一头牛了,就是三户一头牛也没办法实现,往往一牌五户才能共用一头牛马骡驴这样的大牲口,更不要说这些大牲口还不是白白送给各家各户的,而是王庄租给各户使用的,多少还要收一些租金使用费的----某种意义上,也让郑芝龙坏了口碑,让郑芝龙脸上无光。 更让郑芝龙脸上无光的是,他前脚才答应了给福王府一定的补偿,后脚,荷兰在台湾的长官彼得·奴易兹就组织了一支讨伐队对淡水河口展开了进攻。 这支讨伐队由150名荷兰士兵以及350名小琉球当地土著组成,并由7艘荷兰船只进行运输,此外还有另外3艘荷兰船负责执行警戒和拦阻任务,其投入力量之大,完全不亚于当初风柜城之战时的荷军规模。 出于对郑芝龙的信任,王乾一开始并没有料到荷兰人会这么快就从卷土重来了,所以,并没有召集全部的保民团----山西庄保民团只是一个架子,目前就一个刀盾曲和一个弓铳曲----甚至就连河口庄保民团也没全部调来淡水河口,因此没能第一时间阻止荷兰殖民军在之前西班牙军队曾经登陆的地方上岸。 好在,此时上述地区的地貌尚未有大的改变,红树林、芦苇密布,这就使得荷兰人将大量时间浪费在了开辟道路和运输物资上,得到荷兰人好不容易推进到了被他们命名为“一号炮台”的西丘炮台时,王乾已经紧急把河口庄保民团集结了起来,然后布置到了西丘炮台的背部,拦住了荷兰军进军的路线。 “可惜了,”看着西丘岭一线的守军阵地,又看了看正在布阵的对手,紧急从山西庄赶回来的李自奇摇头道。“这里要是有一处与陡门江商栈一样的要塞,红毛兵来再多也不怕。” 王乾没有理李自奇这番事后诸葛亮的话,只是问接替宁虎担任河口庄保民团屯长的王志钊道:“王屯长以为,我们能挡得住对方进攻吗?” 王志钊凝重的考虑了一番,回复道:“问题不大!” 眼下河口庄保民团拥有3个曲150名刀盾手、2个曲100名枪矛手、1个曲50名弓箭手、1个曲50名火铳手,以及1个曲50名辎重兵,如此算起来,一线战斗兵有350名,虽然可能比来犯的敌人少了些,但王志钊可不是在单打独斗,这不,他还能得到岸炮屯的支援----那些难以移动的红夷炮、卡龙炮自然是没办法调来陆战的,但岸炮屯手中还有一些轻便的佛朗机炮呢----所以并不畏惧数量更多的敌人。 也就是朱由崧将岸炮屯替换下来的,相当一部分的轻型佛郎机炮调拨给了图们江、黑龙江和虾夷地的几处福海号商馆,否则10来门大小佛朗机炮一字排开,那真是有多少荷兰人冲上来都能一扫而光的。 王乾一听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接下来,就看王屯长的了,把这伙红毛夷给打退了,我给王屯长请功,少不得让世子爷给王屯长一个舍人的身份。” 王志钊的眼前一亮,没错,他一直担心身为王府舍人的李自奇会顶了自己的位置,若要是自己也是世子府舍人了,那就不用再害怕自己跟宁虎一样“被人”挤走了----是的,宁虎的旧部们都以为宁虎是被人摘了桃子,而李自奇就是那个取而代之的人;当然,之所以产生这样的误会,也是因为李自奇带来好几个曲长、棚长,并安排这些曲长、棚长占了那些随着宁虎一起北上的曲长和棚长的缺分,让某些个指望趁机升职的保民团成员没办法晋升,由此得罪了不少利益相关者的缘故;也就是那些新调来曲长和棚长也大多出身路通标行,这才没有让矛盾扩大了,但依旧没人给李自奇好脸色看。 “成,有王公公这句话,王某就拼了命去打好这一仗······” 王志钊的话音刚刚落地,就听身边的李自奇说道:“对面派人过来了!” 王乾和王志钊定眼望去,只见对面有一人脱离大队走了过来,很明显,应该是军使。 虽然不是正式的两军交战,但王乾这边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就拉开来干,因此,他说道:“且看看,红毛夷这是要干什么!” 不一会,举着荷兰东印度公司旗帜的某人被带到了王乾面前,这是个汉人,只见此人狐假虎威的说道:“福尔摩沙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领地,贵方不经通报,偷偷侵入福尔摩沙,已经触发了东印度公司的威仪,还胆敢开炮伤及公司船只,实乃罪不可赦,但公司依旧网开一面,尔等速速解除武装,向公司纳贡赔罪,如此,可保尔等性命无虞。” 王乾怒极而笑:“哪来的蠢货,也罢,也不取你这数典忘祖之辈的性命,且去告诉那酋首,要战就战,忒多废话了。” xiashuba.com 使者冷笑道:“既然贵方自寻死路,那就别怪公司不客气了。” 说罢,使者转身欲走,但见王乾唤住他:“且慢!” 使者转过身来,问道:“贵方可是改主意了?” 王乾没有回应,只是问道:“贵方真不知道此地为何人所有?” 使者眼色一阵慌乱,同时嘴中磕磕绊绊的说道:“我只知道,此地为公司所有。” 王乾冷然道:“既然如此,那就以刀兵说话吧······” 632.小胜还是两败俱伤 “王公公,红毛夷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对于王志钊的提醒,王乾只是回应道:“接下来就看王屯长的了。” 豪言壮语已经放出去了,自然不能让其打了水漂了,所以,王志钊根据自己对战斗的理解便布下了一个中规中矩的阵势---3个刀盾曲和2个枪矛曲交错布置,火铳曲在阵型的右翼,弓箭曲在阵型的左翼,至于岸炮屯派来的佛郎机炮队则散落在刀盾曲与枪矛曲之间的连接处,负责第一波火力的投送。 注意到保民团这边拉出了不少佛朗机炮,荷兰人的阵型有些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的荷兰人便驱使数量众多的土著兵向保民团的阵线冲了过来。 见到敌军已经推进到了己方有效射程之内,岸炮屯的炮手便迅速的将5枚子铳发射一空,密密麻麻的散子几乎将打头几排的土著兵清扫一空,土著兵被身边人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逃,但没曾想,才退了几步,便迎上了荷兰督战队的屠刀······ 在荷兰兵的有力弹压下,后退不得的土著兵只能重新向保民团逼迫过来,此时,保民团的炮手们已经带着佛朗机炮后撤了----倒不是子铳打光了,而是炮管太烫了,再打下去就可能引起炸膛了----而为了掩护炮手的后撤及减缓土著兵冲锋的速度,布置两侧的保民团弓箭手和火铳手们开始了压制射击。 土著兵自是没有甲胄的,所以,别说是被火铳打中了,就是挨了一箭,也有可能失去了战斗力,于是,为了掩护土著兵、激励土著兵的战斗意志,跟在土著兵身边的荷兰兵散开重整后,开始用手中的火铳对保民团的弓箭手和火铳手进行干扰射击。 接连被荷兰火枪兵射出的枪弹,打倒了若干名火铳手和弓箭手后,保民团弓箭曲曲长杨振和火铳曲曲长金过义连忙指挥自己的部下转移火力,与荷兰火枪兵对射起来。 相比荷兰人手中的火枪,保民团火铳曲使用的猎鹿铳有威力上的优势、射鹰铳则是有射程的优势,所以,对射的时候并不特别吃亏,但由于火铳曲没办法做到整齐划一的齐射,所以,在对射中并没有很好的发挥排枪的效果;而在弓箭曲这边,弓箭手的能力更是参差不齐,因此只有少部分强弓才对荷兰火枪兵造成了威胁。 见此情景,杨振又改变了战术,以射程较近的软弓对突前的土著兵进行打击,而以少量强弓边移动边牵制荷兰火枪兵的行动;但就在保民团两翼火力短时移开之际,土著兵已经在荷兰兵的威逼下冲近了。 此时,王志钊一声大吼,两个枪矛曲当即上前一步,用二人身的长枪逼停对手,而另外3个刀盾曲顺势冲上了过去,与土著兵展开激烈的搏斗。 在荷兰人手中,并没有给土著兵提供先进武器和精良防具,所以,河口屯遇到的敌人与他们之前遇到的生番差距不大,自然也就被保民团打了一个落花流水;然而,正当河口屯对溃散下去的土著兵实施追杀的时候,为土著兵压阵的荷兰兵推出了两门小炮。 随即,小炮发射的散子不加区分的横扫了面前的土著兵和保民团弓手,给两者都带来巨大的伤亡和不小的震动,其中,率领一部分刀盾兵冲在最前面的、王志钊的二弟王延钊也被一颗散子打中了脑袋,当场就脑浆崩裂,一命呜呼了。 见到荷兰兵进行无差别的进攻,毕竟不是军队的保民团乡兵们有些慌乱了,此时,带头冲锋的另一名刀盾曲曲曲长陆安眉大呼道:“冲上去,不能给他们重新装弹的时间。” 在陆安眉的带头上,如梦初醒的刀盾手们再度冲了上去,但荷兰人的装填速度很快,以至于虽然使用的不是佛郎机炮,就打出了佛朗机炮的射速,如此一来冲在最前面的陆安眉等刀盾曲将士又一次遭到了惨重的伤亡。 只是,相当一部分保民团乡兵早年都是在江湖上闯荡过的,不少人还做过强盗,因此自有一股悍勇之气,并没有被王延钊、陆安眉的牺牲所吓倒,还是奋勇的冲了上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刀盾手们,荷兰兵终于慌了手脚,于是顾不得继续装填,转身便逃了。 但荷兰兵中的大戟手----其实是德意志雇佣兵----还是冲着戟刀冲了上来,与刀盾兵打斗了起来。 说实在的荷兰兵多年征战,这些大戟手的战斗力不弱,但问题是他们中只有极少数与明军正面交锋的经验,并不适应中国的冷兵器格斗技巧,再加上他们的兵力相对有限,很快陷于下风。 而在另一边,得到火铳曲和弓箭曲支援的枪矛手们也冲进了荷兰人的火枪兵阵营中,对对手展开了凶悍的攻击,迫使荷兰火枪手们不得不丢弃笨重的火绳枪,拼命的向来路逃去。 枪矛手们一路追杀,把荷兰兵和剩余的土著兵杀的屁滚尿流。 此时,战场上就只剩下大戟手这边还在拼命抵抗,为此一直冷眼旁观的李自奇向王乾和王志钊建议道:“让刀盾手退下来,用火铳手和弓箭手去对付他们!” 王乾则道:“可以,但先劝降了,不降再加以攻击。” 已经知道弟弟王延钊阵亡的王志钊冲着王乾言道:“还请公公,为我弟弟做主!” 王乾却道:“我自有分寸!” 王志钊一脸悲愤,对此,王乾解释道:“此战损失过大了,若能劝降这些敌人,使之为我所用的话,或可支应到保民团恢复元气的那一日,王屯长,你这边还要以大局为重啊,了不得,日后杂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王乾已经给了台阶,王志钊不得不接受,所以,他忍痛命令道:“通知杨振、金过义,包围这股残敌,另外,派出军使劝降,不降者,杀!” ahzww.org 命令很快被执行了,火铳手和弓箭手在刀盾兵的掩护下对大戟手们举起了致命的武器。 在这种情况下,一名早先被俘的西班牙士兵,向对方发出了劝降······ 633. “世子爷,王乾奏报,”俞义向朱由崧报告道。“在郑芝龙的帮助调解,红毛夷从巴达维亚派来一名高级商务员抵达小琉球,随后抓捕了挑事的夷人司令彼得氏,并就冲突赔偿及双方势力划分,与王公公他们进行了磋商。”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听着,就听俞义继续道:“根据双方磋商的结果,红毛夷以相当于二千两金花银的西洋银币及等量财货赎回被俘的中高级指挥官;而在势力范围这部分,双方约定以大肚番控制区为间隔,大肚番以北为本藩所领,大肚番以南为红毛夷所领,今后双方和睦相处,互不攻伐,同时,共同保证大肚番不受另一方的侵略和控制。” 2000两银子的赎金当然不算少,但也不算多,因此荷兰人是没办法把所有俘虏都带走的,最多就是把自身的几名尉官及土著兵中头面人物赎走而已,于是剩下的,就只能成为小琉球王庄的奴工和奴兵了。 荷兰人服软是不出意料的,毕竟日本已经暂时断绝了日荷贸易,要是中国再彻底断绝了对荷贸易----其实是不可能的,连大明皇帝说话都不听的福建士绅,是不会为了给福王府出气就放弃了与荷兰人进行走私的庞大利益的,但问题是,已经暂时失去了对日贸易的巨额利润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可不敢赌----那荷兰东印度公司最近两年的亏损,可就大了去了,相信,接到财务报表之后,荷兰本土的“十七位绅士”少不得把外派在巴达维亚的管理层给彻底清洗一遍。 因此,正所谓死道士不死贫道,为了确保自身的利益,巴达维亚方面就只能把彼得·奴易兹作为替罪羔羊丢出来,并适当满足福王府的利益诉求,毕竟,与中荷贸易的庞大利润相比,半个尚数蛮荒的北台湾根本算不了什么。 朱由崧听罢,感叹了起来:“说起来,倒是本藩,狐假虎威了一次啊!” 俞义笑道:“看世子爷说的,要没有小琉球那边打赢了,只怕是拿不到这个结果的。” 朱由崧同意道:“你说的没错,打铁还要自身硬,但我们真的就硬*了吗?” 朱由崧摇了摇头:“要是没有郑芝龙的手中几百条船作为筹码,只怕红毛夷没有这么好说话,可郑芝龙的船,不是本藩的船呢。” 朱由崧这话是有感而发的,所以,他考虑了片刻之后,决定修正自己之前的某个决定:“通知云梯关船场,在完成最新一艘老闸船建设后,以老闸船的形制,建造一艘至少十八炮的巡航舰,另外,在小琉球铁器加工工场的基础上,立刻扩建新的冶铁场,并以小琉球之煤炭并福鑫号之铁锭,重新熔炼大型铁件,加工生产三千斤以上重型火炮。” 俞义急忙记下了朱由崧的决定,就见朱由崧又思索了片刻,这才向俞义问道:“郑芝龙就没有其他什么表示吗?” 俞义回复道:“郑芝龙派人到了云梯关,通过万世向洛阳表示,未来三年内,会每年再向小琉球王庄输运至少五百户福建移民,籍此弥补其在此次事件中的无心所失。” 郑芝龙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毕竟,他已经安排调解了,谁知道日本中断对荷贸易后,彼得·奴易兹自知大难临头,所以急切的想捞取救命稻草,以至于郑芝龙这边才与巴达维亚方面联系上,他就已经组织了入侵部队,结果就使得以为郑芝龙已经搞定荷兰人的王乾和小琉球王庄保民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故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责任不是郑芝龙的,郑芝龙愿意提供额外补偿,已经够可以的了,但现在的问题是,郑芝龙为什么不直接跟王乾说,而要通过云梯关这边中转呢? 是说了,被王乾骂回来了吗? 所以,考虑了一会,朱由崧对俞义说道:“你准备,稍后就去小琉球吧。” 俞义压抑住内心的兴奋,低声问道:“奴婢去了以后,该重点做些什么呢?” 朱由崧回应道:“一个是继续在山西等地拓殖,另一个是重划一下保民团。” 目前山西庄保民团只有2个曲,而河口庄保民团有8个曲,这并不附和保民团实施的五五制编组原则,所以,朱由崧的意思,要按每庄保民团5个战斗曲,1个辎重曲的模式进行重新规划----当然,这也是为了削弱路通系统对保民团的掌控,免得某些人生出不应该有的心思。 “岸炮屯这边也要抽调一部分人手,组织一支独立的陆炮曲以配合河口屯及山西屯的作战。”朱由崧说明道。“至于王乾想要留用的那些红毛雇佣兵嘛,不能用在小琉球本地,还是老规矩,异地使用,调到黑龙江和虾夷地去。” 朱由崧继续道:“再有,按照估算,今年年底前,小琉球会有略超过三万人的移民,这些移民要穿衣服,要用陶器,要额外农具,还要其他正常的生产和生活必需品,如果一味靠福海号从外面输入,成本太大了,所以,你要想办法在现有的几个作坊的基础上,建成更多的工场,以便就地满足移民的所需。” baimengshu.com 俞义应道:“是,奴婢明白怎么做了!” “还有!”朱由崧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之前派的矿师,你要用好了,小琉球这边地震地热颇多,可能有地下的贵金属喷涌而出,在某处堆积成矿,你要仔细派人查探了,不拘是金银铜铁锡,只有有那么一种,开采出来,就能很好的缓解王府的财政压力。” 是的,这两年,世子府的盈利多半折腾在了南北两路发展上了,现在虽然勉勉强强在小琉球这边初步实现了收支平衡,但是北面用钱的地方却愈发多了----小琉球这边对保民团乡兵还是以给地为主,黑龙江等处那是彻底给钱的----所以,朱由崧的经济压力并没有太多的减轻,于是,金瓜石的黄金对他来说就格外有吸引力了,但朱由崧又不能明说基隆的东面存在一个大型金矿,因此才会用含糊其辞的方式,安排俞义去实行探矿任务。 俞义再度应道:“是,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634.泉水观下院一期 在泉水观清修下院的广场上,站在台阶上的朱由崧冲着面前小20个14~16孩童说道:“你们都在管墨艺塾上了三年蒙学,只是可惜,你们在科学一道上没有天分,没有办法继续一步了,好在你们的算学都不错,所以,孤给你们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但前提条件是,要令行禁止······” 是的,朱由崧的军校正式开学了----朱由崧其实是被福王坑了,这不,他原本是准备在崇祯二年的二月就开学的,谁知道去年接到郑贵妃病重后,福王第一时间上疏请求返回北京,照顾并送郑贵妃最后一程,结果北京的答复是,现在北上,天寒地冻道路难行,且到来年开春后再说;鉴于此次北上,朱由崧肯定是要陪同的,所以,朱由崧一开始已经决定把军校开办的日子延期一年了,可没曾想,到了今年二月,福王又上了一道请旨北上的奏疏,而这道奏疏送到北京后如同石沉大海了一般,紫禁城装聋作哑的就是不回复;因此,朱由崧判断,北京是不太可能在年内允许福王北上了,既然如此,这一年时间就不能浪费,所以,原本已经进入管陶堂、样式堂学习的部分生徒又被抽了出来,如此,才勉强把军校开起来了。 心智还未成熟的半大孩子们懵懵懂懂的听着,朱由崧也不多说,当即就命令李自奇的大儿子,从路通标行历练回来的李允带着他们去绕圈跑步和锻炼体能了----根据朱由崧的教学安排,这第一批军校生要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学习包括制图在内的地形学课程、包括构筑工事及如何突破工事在内的土木课程、包括运力调度在内的辎重课程,以及朱由崧草拟的《步军操典》、铳刺术、军令常识、《纪效新书》节选等内容,并且还会进行兵器常识教育和火器实弹射击等科目,然后就被派往黑龙江等地参与生死磨炼,且再过一两年后,将以他们为基础组建正式的军校,培养更多的新军种子。 然而,这么多的科目,不是朱由崧一个人就能全部教导的,尤其是某些实操项目,朱由崧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所以,他就需要有人来帮衬,尤其是,在自己可能北上后,留人继续教育和监管这些孩子们。 不过,单凭李允一人也是不行的,所以,朱由崧把严德桓、许昇焘这两位百户给唤到了面前:“你们考虑好了吗?愿不愿意放弃了军职和世职,为孤做此阴私之事?” 严德桓躬身道:“臣下愿为世子爷效命!” 朱由崧给的条件很丰厚,每个月十五两银子的月俸,比卫所百户能拿到的收入不知道高了多少了,此外,年底还有双俸,至于自己丢掉的那些祖传军屯田,朱由崧也会在小琉球三倍补偿了,在这种情况下,严德桓觉得给大明朝卖命,还不如给朱由崧个人卖命呢。 许昇焘也躬身应道:“愿为世子爷效命!” 许昇焘同意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朱由崧给的报酬丰厚,而是朱由崧承诺过,这些学生未来不会用来推翻崇祯帝的统治----朱由崧跟他描绘了一番,日后驱逐西班牙人、夺取菲律宾,并以朝鲜为例子,独立建国海外的场景----再加上,朱由崧又把他的独子和严德桓的次子收为了朱慈焈的小伴读(伴玩),所以,许昇焘才把赌注押在朱由崧身上的。 当然,还有一个因素很重要,那就是朱由崧并没有现在就让他们放弃百户的军职世职,而且只要没被明廷发现朱由崧的小动作,那他们就可以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方式,在明面上继续做着大明官、领着大明饷了。 咦?跟在朱由崧身边的仪卫中不是还有一个蔡国峰嘛,怎么现在不见踪迹了?是朱由崧没看上他,还是他不愿意跟朱由崧冒险呢? 说起来,既不是朱由崧没看上蔡国峰,也不是蔡国峰不愿意跟着朱由崧搞危险的小动作,而是他一早经由朱由崧的秘密操作,升任了仪卫司的副千户,实际负责了福王府的主要防务任务,一旦将来朱由崧的事情真曝光了,遭到了明廷的追究,有被关入凤阳高墙的可能,朱由崧还指望蔡国峰能领兵制住缇骑,从而给自己创造出带着家人逃亡的时间呢----也正是因为蔡国峰升上去了,三人组的其他两个人在短时间内是没有可能再晋升,特别是原地晋升了,所以,看不到前途的许昇焘和严德桓才会接受朱由崧的邀请,为他培养私军军官。 “如此就好,”朱由崧满意的点点头。“那我就给你们分一下工,士将负责教授铳刺术和大明军令。” 许昇焘应承道:“是!” “文才负责教授《纪效新书》和其他长短兵器。” 严德桓应道:“是!” 朱由崧继续道:“克山会常驻这处下院,而你们两人错开了课程,轮流上课,确保每日都有一人前来此地。” 克山是李允的表字,他将主要负责监督和执行教育纪律以及教习生徒们跑圈、拳脚。 2kxs.la “对了,这边还欠缺一名火铳教习,你们有谁可以介绍的,两个要求,一个是可靠,一个是能一丝不苟的执行教学要求。”朱由崧是有针对火铳射击的全流程进行了逐步分解的,所以相关课程教习只要按照他画出来的分解图上课就好,但问题是,他不可能盯着每一个生徒的练习过程,还需要一名可靠教习来完成相关教育。“不过这件事还不是不急切,关系重大,不可不加以慎重。” 严德桓听罢,回复道:“臣下有一表弟,名叫韩升,也是军户出身,能使一手好火铳,或可以为世子爷所用!” 朱由崧回应道:“先送到王府看看,若是可用,倒是用生不如用熟。” 严德桓大喜:“多谢世子爷提携。” 朱由崧摆摆手:“这话你说早了,我要考核过再说的,但在之前,不得把此处之事透露给他知晓。” 严德桓保证道:“臣下一定守口如瓶······” 635.缓不应急 在私密的公事房里,符筠生跟原绥芬河一号商栈掌柜、现虾夷地一号商栈掌柜蒋祖贤说道:“公美,这次大掌柜让我过来,有两件事,第一,看一看虾夷地一号商栈的建设情况以及了解一下你们与本地生番之间接触的情况,第二,则是问问,你们现而今有没有很日本松前藩有过接触。” 蒋祖贤笑道:“所以说,姐夫,你这次是来当钦差的喽?” 符筠生意有所指的回应道:“我可不是这次才来当钦差的,今后我还会常来啊!” 没错,现在符筠生全面负责与松江藩-加贺藩的走私贸易,并且还承担图们江一号商栈及海参崴中转站的监管责任,同时还负责筹划对日本陆奥及出羽地区的走私,从后者的角度来说,符筠生实际是蒋祖贤的顶头上司。 蒋祖贤不以为意的说道:“成,那我就先跟你简单说一下,稍后会给你弄一份正式的报告,你好带回去交给大掌柜看。” 符筠生静静听着,就听他这位堂妹夫报告道:“虾夷地一号商栈的主体部分以及附属的民居,姐夫应该已经看到了,都已经建的差不多了;目前,包括从绥芬河一号商栈迁过来的护卫及护卫家属在内,一共有一百十七员保卫团乡兵、六十九名浪士、三十一位大小伙计,此外还有浪士家属并前来的女真部族、朝鲜人及东江镇移民三百零四口,以上,附属百姓已经开垦粮田四百七十亩有奇、菜地三十五亩有奇,并且已经种下了一茬洋芋和一些蔬菜。” 通过蒋祖贤的话可知,除了少部分迁移到海参崴内海岛上的商栈人员外,整个绥芬河一号商栈的人员已经全部迁移到了虾夷地,至于他所没有报告的绥芬河一号商栈的旧址,则被一场大火彻底烧毁了----只是遗迹不经长时间的风吹雨淋,是很难抹去痕迹的,不过,这样没太多的问题,毕竟,后金已经通过了两次图们江之战,大致了解了商栈的设计布局,遗迹留在那,也不过是让后金方面多了解一下内部构造而已,而事实上,内部构造对商栈的守备是没有太多加成的,自然也不会因此泄露了更多秘密。 符筠生插话问道:“那如果,从现在开始,不给你们补充粮食了,这五百多人,能坚持到明年港口化冻嘛!” 蒋祖贤回复道:“我们已经储备了小六百石各色粮食,再加上稍后能收获的洋芋,以及乡兵、浪士在本地渔猎的部分,足以确保能坚持到明年船期重开了。” 符筠生点点头:“很好,但明年化冻后,你们还是要进一步扩大垦地才好,以便总号那边重新分配运力。” 因为小琉球方面与荷兰的冲突,朱由崧又一次改变了云梯关船场的生产计划,这就给福海号的运输计划带来一定的麻烦,以至于谢友青向朱由崧提出了在虾夷地或永宁寺(黑龙江一号商栈)建立小型船场的提议,以便就近生产内河运输船只,减少淮甲船在黑龙江上耽搁的时间,对此,朱由崧已经表示同意了,建设船场是需要时间的,所以,现阶段,福海号的北方运力还是非常紧张的,因此就需要减少对部分商栈的粮食补给力度,鼓励部分商栈就地生产,自己解决粮食供应问题。 “姐夫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蒋祖贤没有糊弄符筠生,事实上,他的确是准备这么做的,毕竟现有的470亩不足以安置300多附属劳力,而本地生番的战斗力又极其薄弱,根本无法威胁到商栈的开荒计划,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呢。“今年主要是劳力被商栈和附属民居建设给占用了,明年不用再多造什么,我就能放开手脚开荒了,多不说,至少每人二十亩,也就是稻种不耐寒,否则,我直接就上水稻田。” 符筠生应道:“耐寒的稻种,我会记得帮你跟日本人问一问的,但是你要搞大开荒的话,水利设施也是要跟上的,否则就浪费了这片平原了。” 蒋祖贤连声应道:“是、是、是,姐夫提醒的是,我会安排好的。” 符筠生便问道:“那与本地生番,也就是那种毛人之间的贸易呢?” 蒋祖贤道:“有几个毛人部族已经自行找上门来,与我们贸易了,但数量还是太少了,所以,等明年,我准备组织两支商队,一北一东,向河道的上游探探路。” 虾夷地一号商栈的位置在另一时空的石狩川入海口处,而石狩川是有多条小河汇聚而成,沿着这些小河行进,便可以更深入的进入虾夷地内陆。 符筠生提醒道:“到时候人生地不熟的,一定要注意安全了。” 蒋祖贤笑道:“商队护卫,我会安排以浪士为主的,姐夫放心好了。” 符筠生伸手指了指蒋祖贤:“你呀,也别把浪士消耗的太过了,大掌柜那边还有计划用得着他们呢!” 通过两次图们江之战,已经发现浪士是打不过后金精兵的,所以,关于是否还要继续招募浪士,朱由崧有些拿不到主意,但谢友青却没有放弃用浪士夺取济州岛的计划,所以,符筠生才有这么一说。 蒋祖贤也不争辩,只是说道:“明白,明白,我会省着点用的。” 符筠生也不管蒋祖贤真的明白还是假的明白,直接放弃了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关切的问道:“那跟松前藩接触上了没有?” 蒋祖贤摇头道:“没有什么松前藩,只有松前家!” 没错,现在松前家只有旗本格,而不是什么独立大名,自然不能以诸侯相称的。 lingdiankanshu.com 符筠生应道:“松前家?就算是松前家吧,你们有过接触了吗?” 蒋祖贤告知道:“没有,但跟我们贸易的毛人生番曾经跟松前家有个交易,评价相当的不好,所以,只要我们把毛人的生意都揽过来了,松前家自己就会找上门来的。” 符筠生皱了皱眉:“这有点,缓不应急了······” 636.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蒋祖贤大大咧咧的说道:“据我所知,松前家的力量很微小,甚至连虾夷地一号商栈的力量也比不过,指望他们,能成什么事啊!” 符筠生摇头道:“松前家的确力量极其有限,但他们有江户幕府颁发的黑印状,独占虾夷地贸易,通过他们,本号可以联络陆奥、出羽等地的大商号乃至各家诸侯,也可以利用松前家实施对陆奥和出羽地区的走私贸易······” 蒋祖贤摇头道:“姐夫,你和大掌柜不要把松前家当做傻瓜,走私,他们当然是有利可图的,但一旦被幕府发现了,松前家来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他们自会掉量轻重,没那么容易上钩的;至于通过松前家联络出羽和陆奥各藩,呵呵,要是松前家连跟我们贸易都不敢,又怎么可能指望他们会同意帮我们联络其他商家和诸侯呢!” 符筠生眨了眨眼:“那你的意思是?” 蒋祖贤说道:“这种事,不能指望你情我愿,得用强。” “没有接触,就直接用强?”符筠生有些担心。“会不会适得其反呢!” 蒋祖贤曾经在平户和长崎的商馆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因此对日本人是有所了解的:“姐夫,日本人虽然说从大唐开始就学习中华文化,但骨子里还是蛮夷,蛮夷,畏威不怀德,只有收拾过了,才会顺服。” 蒋祖贤见符筠生有些迟疑,便提醒道:“毛人能把松前家的消息告诉我们,也自然能把我们的消息告诉松前家,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松前家自知不敌,直接把我们在虾夷地的消息泄露给幕府,不说幕府有能力发起讨伐,但走私的事就麻烦了,所以兵贵神速,得在松前家动摇之前,拿下他们!” 符筠生这时倒笑了起来:“公美啊,你以为松前家只是因为一个传闻就会吓得拱手把虾夷地的贸易权让出去吗?松前家的人没这么果断,也没这么傻的,至少得确认了传闻是真的,他们才会考虑怎么应对。” 蒋祖贤撇了撇嘴:“那成,我们就按部就班的准备跟松前家接触!” 符筠生见蒋祖贤有些小情绪,便笑着问道:“如果跟松前家动手,那些浪士能听话吗?” 雅文库 蒋祖贤回应道:“现在是我们养着这群浪士,松前家又没有给他们一石大米的好处,不听我们的,难不成还听松前家的不成。” “那好,你调四十名浪士和十名乡兵上船,我沿海岸线,去探探松前家的底子,”在福海号的高层及部分船长手中,是有朱由崧画的日本海周边地图的,不过与实际地形相比,朱由崧的画多少是有些变形的,且比例尺并不准确,所以只能当做示意图来看,不能作为精准海图使用的,不过就此次从虾夷地商栈出发,南下选择松前福山城而言,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看看,你说的对还是不对。” “别啊!”事到临头,蒋祖贤退缩了。“这要是没猜准的话,误了大事,我可不负责任。” 符筠生一摆手:“不要你负责任,我来负,想来,我在大掌柜面前还有那么几回犯错的余地的,更不要说,大掌柜要的是开辟出羽和陆奥的走私线路,只要做成了,什么都可以既往不咎。” “姐夫,你真要这么做?”得到符筠生的肯定,蒋祖贤应道。“那成,人我给你准备好了,就算是全部折损了,也没关系。” 符筠生笑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么都没做呢,居然就咒我······” 从石狩川出发,沿虾夷地海岸线南下,符筠生所乘坐的淮甲二号以2~2.5节的平均速度,行驶了3天,便在视线里看到了福山城的身影----在江户幕府建立之前,虾夷地有志浓里馆、箱馆、茂别馆、中野馆、胁本馆、稳内馆、覃部馆、大馆、祢保田馆、原口馆、比石馆、花泽馆、胜山馆、户井馆等多个城馆,但随着松前对渡来半岛南部统治的确立,以及江户幕府成立后的一国一城体制的确立,虾夷地原有的各处城馆都被拆除了,就只剩下由松前馆改称的福山城还孤零零的屹立在津轻海峡边,非常的显眼。 不过,福山城名为城池,实际上只是一座位于丘陵上的居馆,不但没有日式城堡惯有的天守阁,就连石垣外墙和曲轮都没有,位于作为倚仗的不过是几个兼做瞭望哨的木橹(箭楼),因此,当淮甲二号驶近之后,顿时惊动了城内的哨兵,使之第一时间鸣响了警报。 松前家在渡来半岛的统治并不巩固,其对本地土著的剥削,曾经引发过多次土人反抗,因此,当听到警报之后,松前家的武士们还以为是土人攻来了,于是慌慌张张的进行了武装,却没有第一时间冲到码头,让码头上停泊的船只疏散。 等码头上的水手们发现来袭的是陌生船只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其实那条停在码头的日本安宅型商船也想逃跑,结果,淮甲二号毫不客气的立刻发射了炮弹,当看到卡龙炮射来的炮弹激发的冲天水柱后,识货且本身人手不够驱使安宅船快速驶离的水手们就再也不敢乱动了。 两船缓缓接舷后,四十名浪士如狼似虎的冲上安宅船,安宅船的护卫和半数水手原本就留在岸上花天酒地,并没有来得及上船,所以,船上只剩一半的水手立刻乖乖投降,没有一个胆敢反抗面前人数众多的敌人。 正当这些水手们惶恐不安的时候,就听一个声音问道:“船上现在谁负责?” 水夫头战战兢兢地的回应道:“如果没错,应该就是我了。” 符筠生在护卫的掩护下出现在了水夫头的面前:“去,告诉松前家的当主,我们是大明的海商,有一笔生意要跟他谈谈······” “大明海商?”听完水夫头的报告,全副武装的松前公广眼睛眨了眨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当即笑道。“很好,我已经等他们很久了······” 637.松前公广 松前家是幕府直臣、大身旗本也好,还是能进入柳之间的准城主也罢,在江户幕府前期,受幕府承认的领地,仅仅是12000石知行,而根据日本安土·桃山以来的兵役制度,每一万石知行的标准兵役为250人,且这250人当中,并非全部都是武士,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动员农民编成的足轻,所以严格来说,遇到战事,松前家只能动员300兵力。 当然,松前家在丰臣秀吉时代被大阪政权确认为20万石的准国主格诸侯,因此其实际上的经济收入是远远超过了幕府登记簿上6000石大米的年赋收取额值的----少说也有1~2万两金的收入----再加上,元和偃武后,虾夷地却依旧面临本地土著爱奴人的袭击,所以,松前家目前实际名下有100余名武士、关键时候可以动员近500名足轻。 只是,这100多名武士有相当一部分是地侍,分布在各乡各村----其中还有一部分散布在下野结城以及武藏八幡的各1000石的领地上,这两款领地,隔着虾夷地至少有500公里以上的距离,哪怕福山城被攻破了一百回了,也都不可能及时赶来救援的----再加上淮甲二号的突然抵达,松前家根本来不及征召农民参战,因此,身为藩主的松前公广此时手中加起来也就50多号人马而已,面对拥有大筒的敌人,根本是无力抵抗的。 所以,当被俘的安宅船水手前来报告,说入侵者要与松前家主事人相会时,松前公广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穿上隆重的礼服,迈着坚毅的步伐,带着少量的护卫出现在码头之上。 回头看了看,已经与被俘安宅船脱离接舷状态,重新拥有机动性和火炮射界的淮甲二号,带着10多名浪士站在码头上等待的符筠生,脸上露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来者,可是松前家家主松前志摩守吗?” 松前公广仔细的看了看符筠生的发型,然后躬身向符筠生行礼道:“在下正式松前公广,阁下,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符筠生诧异的问道:“志摩守此言何意啊!” 松前公广回应道:“不知道阁下是否就是与松江藩、加贺藩合作的符先生?” 符筠生眼眉一挑:“正是符某,但不知道志摩守是如此知道在下的?” 松前公广答道:“在下五叔松前左卫门少尉继广,目前正在加贺藩出仕,因此得以知晓先生的事迹,不瞒先生说,得知先生约束加贺藩不能向出羽出售贵国商货,在下就知道先生必寻来本家,只可惜先生姗姗来迟,倒是让公广翘首以盼多日了。” xiaoshutingapp.com 福海号与松江藩、加贺藩的走私贸易,在两藩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松前公广居然一口道破,可见他那个五叔松前继广在加贺藩的地位不低,事实也是如此,松前继广曾经是加贺藩前代藩主前田利长的侧用人之一,与现任藩主前田利常的关系也很紧密,所以,才能知道加贺藩的秘密,并把这个秘密偷偷的告诉了自己的侄子。 符筠生听罢,吃惊之余,差一点给自己一个巴掌----早知道可以通过加贺藩与松前家搭上关系,自己一早就联系松前家了,这倒好,浪费小两年,这得损失多少钱呢。 只是符筠生纵横商海,早有城府,所以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的说道:“迟一些也好,至少志摩守能看清楚,与我们合作的好处。” 松前公广应道:“符先生说的极是,所以,本家上下可以说迫不及待啊!” 眼下福海号跟松江藩和加贺藩的私下贸易,可以让两藩每年都获得不下五万两金的收益----与荻藩的走私贸易,可以让荻藩获得近八万两金的收益----这笔钱,对于百万石的加贺藩来说,也是不无小补的,至于对20多万石的松江藩来说,那就是绝不可能放弃的财富。 而同样的收益若是落到了松前家头上,不说一夜暴富吧,也是能让松前家吃撑了----五万两金,在日本东北部差不多能购入10万石白米,以五公五民的征收方式计算,那就相当于20万石的知行地了,这可不是丰臣秀吉时代为了面子而申报的虚假表高,而是实实在在的财富收入----松前家是无论如何不能错过的。 “好说,好说!”虽然是一拍即合,但此时符筠生不争取额外利益,那就是傻瓜了。“不过,志摩守,你我就这么说话吗?” 松前公广立刻做出延请的手势来:“在下早有准备,符先生,这边请!” 按道理说,松前公广应该把符筠生请到福山城里招待,但由于,双方是第一次打交道,彼此还有很深的戒备,所以,松前公广是安排了城下町中瑞泉寺的方丈室,如此,即可以适当保密,又可以不失体面。 等宾主落座,主持僧奉上茶水后,松前公广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道符先生,需要本家做什么,才能把这笔生意,交给本家来做。” 符筠生想了想,回应道:“第一,我需要松前家联络仙台藩,陆奥的生意,若没有伊达家的参与,是做不好、做不安稳的。” 松前公广一口应道:“先生所言极是,在下的意思,也是要与仙台藩合作的。” “第二,陆奥方面选择仙台藩,出羽方面也要选择一家合适的诸侯作为合作伙伴。” 松前公广问道:“不知道符先生这边的货物输入数量,可否有保证?” 符筠生笑道:“本号的货物当然不会很多,但应该也足够同时销售到出羽与陆奥了。” 是的,福海号这边的商品数量相当有限,但完全可以通过减少对平户和长崎的输入,来供给利润更高的他藩走私项目。 松前公广笑道:“那就没有问题了,本家一定会在出羽妥善寻找合作者的。” “第三,货款,我收金银铜,尤其以铜材为上选。” “没有问题,但铜钱一宗上,本家需要与加贺藩、松江藩一样的折扣。” “可以,”符筠生爽快的同意了。“不过,现在有一个最关键的障碍,那就是,本号同样在虾夷地实施拓殖,所以,建议松前家的势力以现在领地为届,不要再北上了,免得日后发生冲突,影响了双方的关系······” 638.尝试发声 见从万安山军校赶回来的朱由崧翻身下马,从小琉球回来重新接掌谛听的王乾紧走两步,上来报告道:“世子爷,北京急报,袁承焕矫诏斩杀了东江镇总兵毛文龙。” 民科军事专家在还没上任的时候,就跟几位东林党大佬说什么毛文龙可用就用,不可用就杀的话;等他正式出任了辽东经略,第一件事就是旧话重提,要求东江镇放弃皮岛等地,移镇宁锦,而在毛文龙再三上疏声明移镇的危害,并得到了崇祯皇帝的认可后,又立刻使出了绝人粮道的恶毒计谋。 也就是东江镇一直在跟福海号进行人口贸易,并利用福海号贩来的商货、登莱等地收购的商货与朝鲜和后金进行有控制的走私贸易,这才让东江镇的十几万军民没有被民科军事专家给活活饿死了----毛文龙以东江镇20万军民的规模向明廷请饷,结果在民科军事专家和东林党人的“鉴定”下,最终只给了28000人的饷额,还有高达三四成的漂没,估计以为,东江镇上下是不用吃米的,吃海草就可以活命了。 但毛文龙为了东江镇军民活命而与后金展开的走私,严重的侵犯了辽镇将门和某些党人的利益----有东江镇的存在,辽镇对后金实施的,规模更大的走私,就卖不出高价来----因此,被民科军事专家拿住了把柄,百般攻讦。 攻击到最高峰的时候,还几度诬陷毛文龙企图叛明投金,但崇祯皇帝根据毛文龙过往的表现,却迟迟没有处置毛文龙,所以,民科军事专家和他背后的东林党人、辽镇将门便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于是,民科军事专家便借巡视防务为由,诱捕和杀害了毛文龙。 姑且不是民科军事专家杀死毛文龙之事有没有正当理由,毛文龙可是挂着都督头衔,手中拿着御赐尚方宝剑的方面大将,民科军事专家连旨意都不事先请示一下,直接就杀了,可见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更不要说,杀了毛文龙后,东江镇一片混乱,完全失去了牵制后金的能力,以至于后金顺利打破明金互有攻防的战争均势,彻底获得了进攻主动权,就这一点来说,民科军事专家就罪无可赦。 雅文库 而且可悲的是,民科军事专家前脚以通敌的罪名杀死了毛文龙,后脚又立刻向明廷提出了与后金和谈的建议,不能不使人将其杀害毛文龙,与一早与后金有默契联系起来······ “几件事情。”朱由崧一早就对毛文龙被杀有了准备,只是他不好提前布置应对办法,所以才拖到了现在。“第一件事,让谢友青赶快去一趟东江镇,趁着局面胡乱,能拉多少人就拉多少人,另外,再让他顺便与东江镇现在的主事者搞好关系,以确保今后的人**易。” 说到这,朱由崧又就联络东江镇的事情补充了一句:“东江镇能主动跟后金干仗,几名将领也是有能力的,且看看,能不能拉出来跟我们干了,王府这边或许给不了高官世职,但至少能给足够的银子和相对安稳的生活。” 是的,书到用时方恨少,人才也是一样,随着保民团、保卫团的扩大以及新军军校的创建,朱由崧发现自己单靠宁虎等三五个知兵的手下,是完全不够用的,所以,才有了借用毛文龙被杀一事,从东江镇挖角的想法,至于,东江镇那边会不会有人因为灰心丧气,而转投了福海号门下,希望不是很大,但不试过了,谁又能保证没有呢。 “第二件事,通知赵鲁,让他把河西务的顺和店给迁进天津卫卫城了。” 除了河西务外,原本顺和店在通州张家湾也有一处支店,以为来往的漕船提供飞票兑换、银钱兑换、典当等金融业务,但早几年,朱由崧便安排把通州顺和店迁入北京外城前门外大街了,目前在通州张家湾的确还有一处继续营业的店面,但平日里的大宗金银收入,是当天解送北京支店的,虽然给前来兑换银钱的商贾造成了一定的不便,可却能保证一旦后金军攻入畿内,不会遭到大的损失。 “相关兑换,依照张家湾那边来。”朱由崧强调道。“务必在九月前完成了搬迁,另外,在大沽也设立一个分理处,这样方便海路的银钱汇兑。” 没错,为了掩饰自己提前知道后金军会在稍后攻入畿内,朱由崧便只能拿方便海商银钱汇兑作为借口,这样才能显得顺和店天津支店的迁址是顺理成章的。 “第三,让我们的《商报》试试水,就毛文龙被杀一事写一点东西出来,恶心一下东林党。”现在三报的辐射面已经很广了,影响力也有一些了,朱由崧自然想看看效果,免得自己的投入白白浪费了,不过,朱由崧还是比较谨慎的,没有让三报一起上阵,免得激怒了当政者,被一股脑的断了。“尝试一下,我们能不能操纵舆论。” 王乾一一记下了,此时就听朱由崧又道:“你回来的时候说,红毛夷试图与我们通商?” 王乾应道:“是,不过奴婢当时以小琉球王庄没有特别产出拒绝了。” 其实小琉球王庄这边是有红糖、白糖、樟脑、鹿皮、鹿角、鹿茸等特产品的,但这些特产品,福海号销售到日本和国内时,收益更大,因此没必要卖给荷兰人。 “那么跟红毛夷之间还有联系的渠道吗?” 王乾应道:“我当时没打算跟红毛夷继续联系,不过,世子爷要联络红毛夷,可以让郑芝龙安排,他可是跟红毛夷走的很近,又大宗交易的。” “那你联系一下郑芝龙,让红毛夷卖一些高大、健壮的昆仑奴来,再采购一些阿芙蓉来,我有用。” 阿芙蓉就是阿片,不过是生阿片,闻之有尿骚味,成瘾性不高,所以,朱由崧要对其熟化,然后制作烟枪、烟灯,通过图们江商栈销售给八旗高层。 “是,奴婢这就用顺和店的渠道联系郑芝龙······” 639. 天启四年,贵州巡抚王三善在平定奢安联军时战死,随后奢安叛军势力重炽,连续击败继任巡抚、总督蔡复一和总理鲁钦,并迫使蔡复一之后的总督张鹤鸣只能困守贵阳城。 明政府痛感王三善等人的战死、战败是因为川贵两省军事行动不协调所致,所以为了统一指挥两省部队及其他援军,崇祯元年六月,任命四川巡抚朱燮元总督贵、湖、川、云、广五省军务并巡抚贵州。 高升后的朱燮元迅速做了统一部署,以“云南兵下乌撒,四川兵出永宁、下毕节,而亲率大军驻陆广、逼大方”,从而使得奢安叛军感受到了四面而来的压力。 崇祯二年六七月间,安邦彦和奢崇明两部叛军在明军合围的压力下,被迫主动出击,以10万兵马迎战北路四川明军;面对数量众多的奢安叛军,朱燮元第一时间命令赤水等地明军佯败诱敌,诱使急切想夺回老巢的奢崇明部冒进,然后自三岔、陆广、遵义等地出兵合围,实施“合倾其巢”的战略。 奢安联军“分兵四应”,但在明军有力的打击下“力不支”,坚持到当年八月,奢崇明和安邦彦都在抵抗中被明军击杀,奢安联军由此被明军彻底击败,两部叛军基本全灭。 此时,朱燮元以“师老”的担心,不想再动用大兵进剿奢安余部,便试探招抚安邦彦之侄,真正的水西宣慰使安位,但安邦彦旧部裹挟安位继续与明军对抗,于是朱燮元召集诸将商议对策,最终以“水西多山险,丛箐篁,蛮烟僰雨,莫辩昼夜,深入难出,以此多败”为由,决定采用“扼其要害,四面迭攻,渐次荡除,使贼乏粮,将自毙”的围困战术。 至此,水西叛军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再难恢复元气,安位等人也不得不在第二年春天向明军主动投降,绵延八年之久的奢安之乱算是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结果,但这是后话了······ 雅文库 “世子爷,谢舍人报告,他已经亲赴东江镇与毛文龙旧部进行了接洽,虽然东江镇主要将领大都言语闪烁,但在前途未卜之下,不少人都同意与福海号更加亲密。” 谢友青的报告并不出朱由崧的意料,毕竟,崇祯皇帝尚在,东江镇人是不愿意随意的与藩王勾搭的,更不要说现在就抛弃军职,投到藩王门下了,不过,只要不立刻断绝与福海号的关系,等到时局再次动荡之后,想来总会有人想到福王府这条退路的。 “此外,谢舍人此番北上,还从东江镇接收了三千六百余口军户,谢舍人请示,是不是分一部分到虾夷地和黑龙江等地。” 朱由崧听到这,从大浴池中抬头说道:“那个符筠生的报告,重新拿出来给我看。” 王乾立刻安排了下,不一会,符筠生的报告便送到了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伸手让一边的內侍擦干了手上的水,然后拿起符筠生的报告仔细又看了一遍,这才冲着王乾说道:“松前藩实际是没有能力将统治区扩大到渡来半岛以外的虾夷地的,这样一来,显然并不影响本藩在虾夷地的拓殖,也就是说,情况将与小琉球那边一样,手快有手慢无。” 王乾静静听着,就听朱由崧继续道:“我决定了,立刻将虾夷地一号商栈改为虾夷地王庄,这批东江镇庄户,全部安排过去拓殖,庄头一职,由万世出任,原来保卫团团首,留任王庄保民团屯长,原来虾夷地商栈的管事嘛,那个冯火根不是一直说自己管不了陡门江商栈嘛,且调过去负责与建虏的贸易及秘密收罗陡门江附近野女真部族的事,让冯火根专管商栈保卫团事务,符筠生依旧负有督导图们江一号商栈的责任。” 王乾问道:“那万世的差事谁来接呢?”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决定道:“从裴渡、刘琛这一批中挑人吧。” 王乾又问道:“那钱禄怎么安排?” 眼下负责小琉球事务的俞义和负责黑龙江事务的赵山都晋升为监丞了,万世又调到了虾夷地负责拓荒,未来的阶级未必会比俞义和赵山差了,但钱禄就有些不上不下了,虽说真让其与刘琛、裴渡这批实际年龄相差无几的晚辈并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就怕他心中有了疙瘩,到时候把谛听的情报卖给了宫里,那就是大麻烦了。 “钱禄的忠心嘛。”朱由崧知道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所以,便从善如流的说道。“算了,不要让他受委屈了,也调回洛阳来吧,安排到察微那里,给金泰当副手,日后也方便晋升。” 把钱禄调到察微,意味着钱禄和万世将在稍后合适的时候,于同年龄段的王府內侍里第二批晋升监丞,这样,虽然还是比领头羊俞义和赵山慢了一步,但却是继续领先于刚刚才晋升奉御不久的裴渡等人,是可以让钱禄得到必要的心理安慰的,使之相信,朱由崧是念旧情、记旧功的,用人不会如积薪一般,轻易就使后来人居上。 当然,朱由崧也不会任由麾下出现那种不思进取,只靠年资熬苦劳的那种部下的,真要是钱禄不堪使用,朱由崧也会果断的将其安排到小琉球或虾夷地去“养老”的。 “是!”王乾应道。“奴婢稍后就去跟金公公沟通。” 朱由崧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王乾会意的退了下去,朱由崧便又泡了会,只是,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朱慈焈和郑福松、(赵山的养子)赵大灵、宁虎次子宁化蛟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朱由崧当即问道:“是驹儿他们过来洗澡了吗?” 随侍的內侍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报告道:“回世子爷的话,是世孙和他的伴读!” 朱由崧笑道:“带他们进来吧!” 几个已经脱得光溜溜的孩子在几名內侍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不过,当其中朱慈焈看见面前的父亲时,立刻挣脱了內侍的手,飞快的扑了过来。 朱由崧不敢怠慢立刻从浴池中站了起来,伸手抱住了朱慈焈:“小乖乖,别跑,这里滑的很。” 迎接朱由崧的却是朱慈焈银铃般的笑声······ 640.再度进京 崇祯二年八月末,郑贵妃的病情日趋恶化,消息传到洛阳,福王再次上疏申请回京,这一次,崇祯皇帝再也没办法拖延了,因此只能在当年九月十七日,下旨同意福王北上。 接到北京的同意北上的诏书,福王急不可待的催促上路,但鉴于此时姚妃的身子也有不适,且朱由崧的几个孩子都很年幼,不方便上路,也适应北京的气候,再加上福王京邸也不够大,不足以容纳如今已经人丁兴旺的福王府众人的缘故----其实都是理由,实际是朱由崧知道后金即将入侵,不想让身边人一起被困在北京城里,当然,朱由崧自己也不想这个时候去北京,但嫡亲祖母病重将亡,他要是不去,那孝道上就有亏欠了----所以,此次北上的主要人员只有福王、陪伴福王的邹夫人、朱由崧三人。 人少,当然有人少的好处,这不,九月二十三日得到了旨意,十月十一日,福王一行便进入了北京城,可谓是迅捷异常----当时,天寒水枯,运河已经几乎不同通行了,所以,这个速度已经算是非常快了。 福王府一行抵达北京的第三天,十月十四日,崇祯皇帝于乾清宫接见了福王父子。 不过,这次接见的时间很短,双方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结束了,并没有进行太多的交流,以至于福王根本来不及向崇祯皇帝申请郑贵妃陪葬定陵的事,只是获得了每日进出紫禁城,探问郑贵妃的准许。 随后几天,崇祯皇帝没有再召见福王和朱由崧,对此,福王和朱由崧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每日前往紫禁城探问卧病在床的郑贵妃。 郑贵妃的神智此时还算清醒,但因为中风的缘故,早就不能说话了,所以,看到多年未见的儿子和长孙,虽然心里激动,可能做的唯有眨眼流泪而已;见到母亲已经一副风烛残年,不久人世的样子,福王也是每每心情激荡、泪流不止。 等到最初的哀伤过去之后,已经意识到郑贵妃撑不久的福王便试图再次面君,以便争取郑贵妃陪葬定陵的权力,然而,这个时候,福王却已经没办法见到崇祯皇帝了。 早在福王府一行人抵达北京之前,就有御史发出警报,说后金攻击在即,崇祯皇帝立刻派人联系蓟辽方面,确定后金军的动向。 siluke.com 结果民科军事专家一方面隐瞒了八月末后金进攻辽西,拆毁右屯卫城城堡的消息,一方面却报告后金兵可能对宁远等地实施攻击,并要求明廷立刻向宁远增兵,另外再调动一部分兵力到山海关作为宁远的后应----也就是说,民科军事专家没有意识到后金有绕过辽镇,攻打蓟镇的可能,至于这种安排是不是有意调动直隶等处守军,方便后金入侵,以便迫使明廷同意他提出的与后金议和的主张,就见仁见智了;另外,关于后金入侵之前,严重缺粮,民科军事专家以拉拢蒙古部族为由,大肆通过蒙古各部向后金走私的事情,不说也罢。 好在时任顺天巡抚的佥都御史王元雅认为后金可能攻打宁远的情报是不正确的,所以,在他的坚持下,京畿地区的守备部队才没有大规模的调动到了山海关以西,否则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 但王元雅无法改变的是蓟镇兵力薄弱,守军疲敝的局面----民科军事专家一到任,就迫使明廷答应每年给辽镇80万两军费,而在之前,依照孙承宗制定的作战方略,明廷连年投入了巨额军费在辽西修建城池,可明廷的财政一直是非常紧张的,所以只能拆东墙补西墙的策略来应对入不敷出的局面,这就导致了在蓟镇、宣大等其他九边的投入严重不足;没有钱,口号喊的再响,战守之策再万全也没用;因此,别扯什么民科军事专家早先就提醒过蓟州的问题,担心后金绕击蓟州的奏报了,明廷实际就是个筛子,这种奏疏,实际跟当面提示后金,大明的防务漏洞没什么区别----结果就是,当年十月二十六日,后金军破喜峰口、洪山口、大安口,分兵三路入寇,蓟州守军不堪一击,京师门户由此顿开了。 入寇的后金军号称十万----具体数字众说纷纭,但八旗兵、蒙古兵和汉军加起来少则三四万,多则五万----兵分直逼北京城下,自然震动了大明朝廷,使得崇祯皇帝根本就无暇接见福王和朱由崧,福王也知道事态紧急,不方便此刻干扰崇祯皇帝,所以,只能暂时放弃了再次谒见的请求,每日焚香祷告,求神佛能保佑郑贵妃能坚持到事态平复的那天。 按下福王的小心思不说,得到后金入侵的情报,朱由崧第一时间下达了执行应对预案的命令----来北京之前,朱由崧就命令没有随行的李谙、金泰、王乾三人共同负责世子府的一应“生意”,以应对自己被封锁在北京城内,无法遥控指挥的局面----同时,朱由崧还赶在了北京城大闭城门之前,紧急下达了顺和店张家湾分理处撤入通州城和河西务分理处撤入天津卫城的决定。 是的,尽管两处顺和店支店已经一早根据朱由崧的命令分别迁入北京城和天津卫了,但留守的分理处,这些日子也累计了不少银钱,现在要紧急转移,以免落入后金军的手中。 最后,朱由崧又对路通和谛听两个组织下达了命令,一方面要求他们妥善转移,避免成员被后金军屠杀或掠走,另一方面又要求他们在后金军撤出的第一时间,尽可能的收拢受难百姓,将其南迁徐宿,并在随后转移出海。 等布置完这一切,朱由崧把负责京邸的福王府奉承司奉正陈金叫过来问话:“陈金,建虏破口,九门即将封闭,王府内储备的菜蔬米粮能保证几日供应吗?” 因为郑贵妃病重而焦虑的陈金一脸憔悴的回应道:“请世子爷放心,王府储备的粮食菜蔬和肉品,足可以坚持三个月的。” “不够,”考虑到王府密谍也可能需要救济,朱由崧决定道。“趁着现在大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去买三个月的粮秣菜蔬吧。” 陈金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执行,对此,朱由崧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还有事?” 陈金当即跪倒在朱由崧面前:“世子爷,若老贵妃有什么事,还请世子爷允许奴婢,去为老贵妃守陵。” 朱由崧问道:“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吗?” 陈金也不多解释,垂头应道:“是!” 陈金是郑贵妃派到福王府的,郑贵妃是他最大靠山,一旦郑贵妃没了,那他在福王府也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朱由崧想了想,回复道:“你的事待我跟王爷商量后再说,你且先去办事吧······ 641.兵临城下 民科军事专家其实在后金军破关的当天,也就是崇祯二年十月二十六日就得到了后金军入寇的消息,并于同一天便命令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入援,第二天,赵率教便匆匆率领4000多名骑兵紧急救援遵化。 可奇怪的是,派出赵率教之后,民科军事专家就再也没了动静,甚至直到十一月初一,还在宁远率部下参拜文庙,也不知道他是真以为破关而入的后金军兵力有限呢,还是有意以赵部的行动来敷衍明廷,亦或是借机铲除名义上是自己嫡系,实际却非辽镇将门出身的赵率教----毛文龙是浙江人、赵率教是陕西人,满桂是宣大将门出身----呢。 并且更令人诧异的是,民科军事专家特意给赵率教安排了走抚宁、迁安这条路线赶往三屯营,并要赵率教务必在后金走完从喜峰口到三屯营地五十里路前,跑完这条二百六十里地路,抢在后金头里冲过即将闭合地封锁线,直接进入遵化城进行防守。 而后金军这边,虽然于二十七日便大举攻入了长城以内,遵化和三屯营两个重要地军事要点已经暴露在后金军地兵锋之下,但在二十八日全天,后金军只行进到距离喜峰口二十里远地汉儿庄,随后,后金各部均诡异的停止了前进,并且掉头布置下了包围圈----军学上围点打援是常见的事情,但城也不围就打援就非常少见的了,而且后金是怎么知道赵率教部会在最快时间赶来救援遵化的,要是赵率教部晚来那么几天,后金军岂不是要眼看着其他几路明军救援部队冲入遵化了----当然,历史没有假设,所以,赵率教部还是于十二月初二那天,一头闯入进了后金的包围圈内,最终经过一番鏖战后,全军覆灭了。 后金军歼灭赵率教的军队后,一反四天来按兵不动地态势,主力迅速西进。 十一月初三的凌晨,后金军抵达遵化城下,城内的后金内应立刻打开城门引后金军入城,守军力不能支,眼见城池即将陷落,城内的顺天巡抚王元雅便选择了自杀殉国。 在攻击遵化的同时,后金军还对三屯营发起了攻势,城内明军副将朱来等多名指挥官不战先逃,守军指挥系统紊乱,根本就挡不住后金军的攻击,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三屯营就陷落了,而城内最高指挥官、总兵朱国彦见无力回天,便又气又恼又羞的将朱来等逃将的名字张贴于街市之上,然后与夫人张氏一起,自经殉国了。 夺取三屯营后,后金军成功的封闭了后路侧翼的战线缺口,再无顾忌的后金军立刻向西疾行而进,行动再也没有一点缓慢地样子。 十一月初四,后金军两天两夜强行军西进一百里,攻陷迁安,兵锋威胁永平、抚宁。 这个时候,民科军事专家才领辽镇兵马进关救援,但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方面,民科军事专家看也不看右翼正受到威胁地永平、抚宁一眼,取道昌黎、滦州,直奔宝、香河而去;另一方面,民科军事专家以保护皇陵昌为名义,命令总兵尤世威退还昌平,并命令原本驰援永平等地的蓟辽总督刘策兵退守密云。 笔趣阁 直到十一月初七,民科军事专家才决定进军蓟州,将后金军堵在蓟州以东,然而,等辽镇兵马进入蓟州后才发现,后金军已经绕过了蓟州,直扑京师,如此一来,民科军事专家的布置又再一次“落空”了。 但民科军事专家随后并没有追击后金军,而是莫名其妙的把辽镇兵马开到了河西务,幸好此时大同总兵满桂、宣府总兵侯世禄及时率兵赶到----侯世禄一度被民科军事专家要求留守三河,但侯世禄自行请旨,这才先到通州补充粮秣,然后率所部2000人赶到了北京----这才没有让城内空虚,且人心惶惶的北京城落入敌手。 十一月二十日,八旗军兵临北京城下,慌乱之中,崇祯皇帝决定启用年届七旬、已经退休在籍的孙承宗做统帅,负责京畿地区的防务,此举遭到了前兵部尚书王在晋的强烈反对,王在晋认为孙承宗根本就不懂军事,又是民科军事专家的老上司,万一内外勾结,局面将相当的可怕,但崇祯皇帝不听,最终还是任命孙承宗为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督理军务。 崇祯皇帝的目的或许是通过孙承宗来影响他的老部下、民科军事专家及辽镇兵马,但王在晋的反对多少还是起了作用,崇祯皇帝不敢留孙承宗在北京,便打发他去了通州督理兵马军粮。 孙承宗也是老于宦途的,知道崇祯皇帝为什么用自己,又为什么提防自己,便给民科军事专家专门写信,叮嘱他一定要督促辽镇兵马杀敌,并多获首级,否则就无法向朝野交代了,但民科军事专家却置若罔闻----或说根本无法使唤辽镇兵马----所以在十一月二十日当天爆发的广渠门之战中,表现极差。 当时,后金军1500人并蒙古并2000对阵辽镇8800~9000人,结果豪格率不足400人的部队,一举击垮了民科军事专家布置在侧翼的王承胤部1600人----虽然豪格因为领头冲锋,差一点陷入重围战死了,但王部很快溃逃却是事实----若不是豪格部冲的过头了,冲进了北京城外的护城河的冰窟窿里,整个辽镇兵马就要被彻底打败了。 最终,辽镇只是在出城援助的京营----谁都知道,大明京营士兵实际就是战五渣----的帮助下,才“艰难”的击退了后金军,然而后金军此役的伤亡不过百多人(辽镇只获得寥寥无几的首级),至于辽镇,别看打得如此热闹,也就伤亡了500多而已,不得不令人怀疑,其中的问题。 与声势不小、战果很小的广渠门之战相比,同一时刻进行的德胜门之战却惨烈的多,这不,侯世禄部和满桂部相继被后金主力击败,满桂部更是打到最后,只剩下不足100伤痕累累的士兵,满桂本人更是身负多除创伤,也正是因为满桂部的表现,崇祯皇帝破例同意,让满桂败兵退入德胜门瓮城休整,这就与民科军事专家几次要求率辽镇兵马退入北京而未获批准,形成了鲜明对比······ 642. 广渠门和德胜门之战后,阿巴海见明军反抗激烈,且冬季战马掉膘严重,不利再战,便统帅后金军主力移师至南海子驻扎,南海子本为明代皇家猎苑,草木丰盛、野物众多,尽为后金军所获后,后金军的战力士气都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崇祯皇帝自然是不愿意见到后金军在京师门口恢复战力的,便再三要求民科军事专家派兵收复南海子,但民科军事专家除了伸手跟明廷要赏银外,只就地招募了五百士兵去南海子,还恬不知耻的声称给后金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后金军稍退”。 不过,由于在广渠门之战中基本没有战果,所以民科军事专家不好意思再三提议“行款”的建议,但因为口风不紧或有意外传、试探舆论风向的缘故,关于民科军事专家和部分东林党高层----诸如内阁大学士钱龙锡等----正在筹划与后金议和的消息还是在北京城内闹得沸沸扬扬,不说尽人皆知吧,至少该知道都已经知道了。 对于民科军事专家的这一系列奇怪的行为,明廷上下由最初的信任,转为了怀疑,到最后彻底变成了担心,所以,十二月一日,崇祯帝在平台召见时,下令逮捕了民科军事专家。 在逮捕时,崇祯皇帝为了避免冤假错案,特意给民科军事专家和一旁陪伴的辽镇大将祖大寿以解释的机会,可是非得民科军事专家没有能做出应有的解释,而且一旁的祖大寿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于是,民科军事专家便在劫难逃了----当日,崇祯皇帝下民科军事专家诏狱。 lingdiankanshu.com 随后,崇祯皇帝命令满桂和祖大寿分别统领辽镇兵马,但辽镇兵马又怎么可能听从外系将领调派呢,所以,祖大寿回去后跟其他辽镇将领一商量,便带着辽镇兵马逃离了北京战场,真正验证了什么是动如脱兔,也就是后来孙承宗去信反复安慰,并说明不会再派其他人来指挥辽镇兵马,祖部才没有一口气逃出山海关外,但辽镇兵马至此再也没有加入过北京保卫战,就那么远远的坐观,各地勤王之师的到来、奋战、被歼以及成千上万的京畿百姓被劫掠、被屠杀。 辽镇兵马溃逃后,京畿附近的兵力非常有限,但此时崇祯皇帝却犯下大错,强迫兵力不足的满桂出击,满桂迫不得已,只好指挥黑云龙、麻登云、孙祖寿等大将,于十二月十五日出阵迎战后金军,结果全军覆没,其中满桂和孙祖寿战死,部将麻登云、黑云龙被后金军活捉。 满桂战死的同日,在柳林、大井、芦沟桥方向作战的满桂的副将申甫以下七千人也悉数战没,眼见得最得力的部队覆灭,北京城内一日三惊。 满桂及申甫战败两天后,巡抚山东都御史耿如杞、总兵官张鸿功所率的援兵也在良乡被后金军击败----明军各部在崇祯皇帝的催促和指挥下,错误的实施了添油战术,结果只能是被后金军各个击破----当然,在消灭各路来援的明军的同时,后金军不可避免的遭受了一些损失,特别是马力上的损失,所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后金军并没有能如期消灭马世龙部。 但马世龙部也未能给后金军带来更多的压力,这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后金军又先后夺取了固安、张家湾、香河、玉田等地,并大肆掠杀。 崇祯三年正月里,后金军开着手撤回老巢,但在撤退的路上,后金军又先后攻克了永平府城卢龙、滦州等地,并迫降了永平等地的守军,进一步给大明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和惨重的损失,但面对源源不断开来京畿的明军勤王之师,总体实力比较薄弱的后金军遂于当年二月,正式退出边墙----主要是随行蒙古各部抢够了,不想再打了----不过,阿巴海在撤退时还留了一个尾巴,派贝勒阿巴泰和齐尔哈朗坚守永平、迁安、滦州、遵化四城,以为下次进攻京畿的据点、出击地。 明廷当然不能忍受后金军队在自己眼皮底下长期驻守,所以后金主力撤走没多久,缓过劲儿来的明军就开始准备反攻,收复永平四城,但这是后话了。 崇祯三年三月,在确定后金军主力基本退出长城后,北京城终于取消了戒严状态,至此,崇祯己巳之役算是告一段落了。 己巳之役中,京畿地区的防御体系遭到重创或破坏,阵亡及被俘总兵多达六员(赵率教、满桂、孙祖寿、麻登云、黑云龙、朱国彦),损失兵力更是以数万计,此外,战争期间,兵部尚书王洽、工部尚书张凤翔、蓟辽督师袁崇焕、遵化巡抚王元雅、总理蓟辽保军务刘策等或死或下狱,可以说震动极大;再加上,京畿地区遭到后金的严重破坏,财政基础大受冲击,用元气大伤来形容,并不为过;因此,后人将其视作崇祯帝中兴之梦破灭的开始,大明由此一日日的走向了彻底衰亡。 是的,在己巳之役中崇祯皇帝犯下了很多错误,其中,就有一个现在看起来还不严重,但日后却导致了大明王朝覆灭的错误,那就是为了救急,明廷被迫采用了拆东墙补西墙的策略,在剿灭陕西“起义”军即将大获成功之际,将陕西明军主力调往北京救驾,从而使得明军在陕西进行的清剿行动功亏一篑,让各路“义军”得以逃脱生天,并更加活跃起来。 此外,因为过往跨省作战时经常性遭遇的补给困难及有意刁难,使得陕西等地明军并不愿意离省前往京畿地区----也因为后金军名头够响,陕西等地明军不愿意自寻死路----所以,山陕等地的勤王部队中出现了大量的逃兵。 这些哗变的入援兵为了逃避明廷的处罚,纷纷加入各路“义军”----这些拥有专业战斗技能的逃兵的加入,大大提高了“义军”的战斗力----再加上崇祯二年四月开始执行的裁撤驿站、整顿驿站秩序时的矫正过往,其所导致的失业驿卒加入“义军”浪潮,这场由饥民乞活引发的大起义,就此再难遏制了······ 643.狡辩 按下明廷如何收拾己巳之役的残局不提,在朱由崧的百般宽慰下,福王京邸众人倒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己巳之役,但郑贵妃却没有能熬的太久,这不,崇祯三年三月十四日,郑贵妃撒手人寰,追随神宗皇帝而去。 祖母级别的郑贵妃过世了,崇祯皇帝总不好一面都不露----若是福王父子都不在场,崇祯皇帝自是不会亲自吊唁郑贵妃的,但既然福王父子现在北京,崇祯皇帝也不会太不给面子。 所以,郑贵妃过世当晚,崇祯皇帝亲自莅临仁寿宫祭拜,但让崇祯始料未及的事,在这次祭拜中,福王正式的提出了让郑贵妃陪葬定陵的请求。 “皇叔,你的心情,朕是理解的,子欲养亲不在,能报亲恩的就只是一个体面了,所以,朕当初登基时也迫不及待的追封先妣为孝纯恭懿淑穆庄静毗天毓圣皇太后,并安排孝纯太后与父皇合葬庆陵。”崇祯皇帝缓缓的说道。“但问题是,本朝自英庙以来已经废止了殉葬制度,此后,再无皇后以外的宫妃陪葬先帝,这是其一,其二,神庙入土已几近十年,现在再惊动皇爷爷的灵柩,是不是有些过了。” 福王抗言道:“陛下明鉴,神庙贵妃虽然未封皇后,但其实当年神庙是有遗诏册封的,只不过先帝在时,没有奉诏而已,所以,臣虽不求陛下能履行神庙遗诏,但也请陛下全贵妃与神庙多年情谊,让贵妃追随神庙身边。” 崇祯皇帝疑惑的问道:“皇爷爷有遗诏册封贵妃为后吗?” 朱由崧怕福王情急说漏了嘴,便抢先一步回话道:“回陛下的话,这份诏书当时存放在了内阁之中,由首辅元翁亲自保管,《神宗实录》和《光宗实录》中具都有记载,《起居录》中也是可查的底本的。” 崇祯皇帝吃了一惊,立刻命令身边的太监去内阁调取这份神宗遗诏,结果,司礼太监随堂宗晋从内阁回来时,向崇祯皇帝报告说,遗诏不见了,但另一位去取《神宗实录》和《光宗实录》的司礼监随堂太监李凤祥却在两份实录中找到了相关的记录,这就不能不让崇祯皇帝怀疑,是泰昌皇帝和天启皇帝想办法销毁了这份诏书。 雅文库 由于涉及到了两位先皇的名誉,崇祯皇帝觉得非常棘手,不答应吧,要是丢失遗诏的事情抖露出去,舆论肯定是与自己一样的揣测,但要是答应吧,就极有可能冲击光宗一脉的正统性,真真是左右为难呢。 所以,沉默了半天之后,崇祯皇帝试图用拖字诀,来敷衍福王,但福王直接给崇祯皇帝跪了下来,非要崇祯皇帝给一个说法,才起身,这就把崇祯皇帝逼到墙角上了。 因此,有些中二的崇祯皇帝便怒喝道:“皇叔,你如此做派,难不成想逼宫吗?” 福王叩首道:“臣,不敢,臣别无其他算计,只是请陛下成全了臣这片孝心。” 崇祯皇帝恼羞成怒:“孝心?没有其他算计,那朕倒想问问福王世子了,你于海外私拓庄田、布置私军、勾连倭寇,交通舆论、大冶铳炮火器,意欲何为啊!” 朱由崧之前就跟着福王一起跪倒了,此时听崇祯皇帝提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便叩首道:“回陛下的话,臣在海外经营是先帝爷知道的。” 崇祯皇帝眼眉一挑:“你以熹庙来压朕吗?” “不敢!”朱由崧冷静的回应道。“臣实不知陛下不清楚其中关窍,那臣就仔细分说一遍。” 崇祯皇帝冷然道:“说!” 朱由崧言道:“先说勾连倭寇之事,臣自神庙万历末年,便与日本通商,求的是倭铜之利,这件事,神庙知道,光庙知道,熹庙也知道,其中不过是为了求财而已,断无与倭寇勾结之事,且倭国现在国主德川氏,素讳之前丰臣氏入寇朝鲜不果,二代而亡之事实,断不准倭人除通商之外,与我大明有所瓜葛,臣就算是想要勾连倭寇,日本也是不许的。” 崇祯皇帝还真不知道江户幕府的锁国政策,所以,听完朱由崧的解释,面色微微缓和,此时就听朱由崧理直气壮的继续道:“至于海外私拓庄园之事,臣也禀告过熹庙,根本算不得什么私拓,而是光明正大的拓殖。” 朱由崧随即进一步说明道:“小琉球又名东番,其地澎湖以东、琉球之侧,夫不过大明国内一二州府之大,且多山少平原,自古蛮荒,而臣拓殖至今,也不过将将有一县之地,并且周围多有生番外夷,所谓朝不保夕,故才编组了些乡兵弓手以护卫人民产业,不过七八百人而已,且问陛下,臣何以持此处拒大明上千州府、百万雄兵、意在图谋不轨呢?” 崇祯皇帝一听,觉得逻辑上没问题,区区一县之地、两三万人口、不过千数守兵,朱由崧的确是没办法有什么份外之念的。 “至于大冶铳炮也是有的,但悉数布置在海船及小琉球上以敌海贼、生番、外夷,昔日,熹庙也如此质询臣下,臣曾言,若有一炮置于大明境内,则自愿入凤阳高墙思过,然熹庙在时,监视如此严厉,也只能证明臣无虚言而已。” 朱由崧一口一个天启皇帝清楚自己的情况,验证过自己的说法,实在是让崇祯皇帝有些逆反的心里,所以他质问道:“你鼓捣什么商报,宣扬什么毛文龙之死的真相,是想指责朕理政不当吗?” 朱由崧苦笑道:“商报,顾名思义是给商人和平民看的,其中写些演义,也是为了吸引下里巴人的购买,哪有什么操纵舆论的意思,再说了,臣这边又什么可能关注一份商报上写了什么呢,都是下面人自己鼓捣的,再有就是,以袁承焕今次表现,其杀毛文龙到底是不是持正之举,还有商榷,还请陛下明鉴。” 朱由崧死活不承认自己指示《商报》操纵舆论,还拿崇祯帝抓拿袁承焕的事情来说明《商报》的揭露没错,对此,崇祯帝眉头倒竖:“好一张巧言令色之嘴,福世子,你真以为朕顾及亲亲之谊,对你无可奈何了······” 644.请立国本 朱由崧抬头深深的看了崇祯帝一样,苦笑道:“由检,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一句“由检”,让崇祯帝的表情一滞,是的,朱由崧早年的关心一下子涌上了心头,所以,崇祯帝期期艾艾道:“由崧哥哥,私情是私情,朕不能以私废公,坏了祖宗社稷!” 朱由崧听罢,深吸一口气,俯身三叩首,正当,崇祯帝以为朱由崧要服软的时候,就见朱由崧重新抬起头来,石破天惊的进言道:“陛下现已诞下二子,故为大明社稷计,臣请早立太子!” 崇祯帝很身边內侍都愣住了,朱由崧便重复道:“臣请立皇长子朱慈烺为大明太子!” 福王当即附和道:“臣,福王朱常洵,请立皇长子为大明太子、以继宗庙!” 崇祯帝身边的内监们纷纷醒悟过来,齐齐跪倒在地,用参差不齐的声音附和道:“奴婢等,请皇爷以大明江山社稷为重,早立太子、以正国本!” 崇祯帝先是一脸的严肃,然后慢慢的,双眉微微下垂,嘴角微微上提,却是露出了一个微笑:“皇叔、由崧哥哥,你们倒是用心良苦啊!” 是的,崇祯帝并不是傻瓜,他当然知道朱由崧建议自己建储的目的是为了洗清/掩饰他图谋不轨的罪名,但事实上,根本不用福王父子拥立,朱慈烺就是铁板钉钉的大明皇太子,然而既然朱由崧父子有首建之功,他也不能不认的,所以,关于认定朱由崧是否有谋朝篡位野心的事,自然就只能暂时搁置了,毕竟,崇祯皇帝也没有真材实料证明朱由崧真有什么反意----换句话来说,朱由崧现在是反意未显、反迹未彰,硬要严惩,不能令四方藩王心服。 然而,对于是否安排郑贵妃陪葬定陵一事,崇祯帝还要再跟朝臣们商量一下,不可能就这么答应福王父子了,至于朱由崧这边嘛,该盯的还是要盯,不会轻易因为首先建言自己立太子就轻易放松了监视。 “好了,朕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就不在此久留了,皇叔、福王世子,节哀顺变。” 说罢,崇祯帝转身而走,带着一大堆随行人员离开了仁寿宫。 等崇祯帝带着人走了,剩下的都是郑贵妃跟前伺候的太监宫女及福王府的用人后,福王恶狠狠的瞪了朱由崧一眼:“混账小子,为了你自己,就把拥立太子这个筹码轻易的丢出去了,你皇祖母的事情怎么办,肯定还有变数!” 朱由崧当然知道福王其实心里很清楚用首倡立太子是换不来郑贵妃陪葬定陵的。 所以,朱由崧压低声音跟福王解说道:“父王明鉴,皇帝明宽实忌,首倡立储这个筹码其实是不作数的,所以,换儿子暂时过关还可以,换皇祖母陪葬定陵是不够的;皇祖母的事,孩儿现在有一些新的想法,其一,皇帝一定会跟朝臣去商量皇祖母陪葬定陵的事,朝臣们也一定会以国用匮乏、不合祖制等说辞来阻止,那么,到时候,我们就主动承担皇祖母陪葬定陵的费用,籍此堵一部分朝臣们的口;其二,皇帝要是依旧犹豫不决,那我们父子就请旨留在北京就近服制。” 以崇祯帝一上台就迫不及待打发瑞王、桂王、惠王南下就藩来看,福王父子要是留在北京城里,对皇权就有了某种无形的威慑,因此为了让福王能乖乖回洛阳,崇祯帝是有可能妥协的;再加上福藩届时又主动承担了郑贵妃陪葬定陵的费用,那么不想逼迫福藩太甚,从而在史书上留下“不悌不亲”之名崇祯帝或就只有同意郑贵妃陪葬定陵了。 福王仔细思索了一会,拍了拍朱由崧的肩头:“还是你的鬼主意多。” 朱由崧见福王同意了自己的建议,便跟福王说道:“父王,你且先去休息吧,这边我守着就可以了。” 福王摇摇头:“我一闭眼都是你祖父祖母的音容样貌,我睡不着啊,还是你先去休息吧,大不了,下半夜,你来换我。” 朱由崧也不坚持,便应道:“也好,父王守上半夜,孩儿守下半夜。” 说定之后,朱由崧先去休息了,当然,说是休息,但他要处理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这不,接替钱禄出任谛听京师负责人的蒲阳寻了过来,向朱由崧报告道:“世子爷,查过了,张家湾和通州的顺和店都被建虏劫掠一空了,所幸大部分银两人员都及时转移到了北京,就目前而言,损失大约三千两上下,具体还要再算一算,人这边,死伤了十三个,失踪或者说被建虏掠走,一共是十一个;河西务这边,因为撤走的及时,没有任何的损失,倒是其他商铺被辽镇勒捐了一笔粮草钱。” 朱由崧当即问道:“谛听这边的情况呢?” 蒲阳答道:“谛听这边,因为在京师之外分布极少,所以,查下来就只有通州这边损失了两个人,但未必是被杀或被建虏掳走了,也有可能是躲起来了。” 朱由崧吩咐道:“想办法找一找,另外,再通知顺和店北京和天津分店,立刻恢复张家湾、通州、河西务的分店,相关人员的抚恤也按顺和店和路通的既定方案执行。” 蒲阳应了一声,然后又向朱由崧报告道:“宁虎宁舍人有一份报告,据说是去年十月就送到临清了,结果听说建虏入寇,怕送达时出了岔子,所以临清那边便扣下了,现在听说北京解围了,这才送了过来。” 思路客 朱由崧伸手到:“拿来,我看!” 蒲阳把报告交给了朱由崧,朱由崧仔细翻看了一下,却是宁虎建议,将目前已经设立的黑龙江一号商栈、二号商栈、三号商栈全部纳入黑龙江王庄的管辖,只在乌苏里江与黑龙江汇合处的两江上游设立由福海号,不“祥福瑞”管理的贸易商栈。 朱由崧看罢不禁思索起来了,这是宁虎和赵山闹矛盾后,在撂挑子吗? 考虑良久后,朱由崧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松花江的地形,这才决定道:“通知谢友青、宁虎和赵山,宁虎所请不准,各处移民仍以充实小琉球、虾夷地诸王庄为宜,若有余力,可于苦兀岛之南北两端设立新的王庄,并由虾夷地王庄暂时统管,黑龙江沿线照旧以商栈并保卫团行使屯、商、守、募、和之责任,且以黑龙江及亦速里江(乌苏里江)汇流处之博和哩(伯力)商栈为经营黑龙江沿线之首重要点,永宁寺次之······” 645.改不了两朝实录 福王父子于郑贵妃灵前首倡国本一事,迅速从宫里传到了宫外,多少人因此懊恼不已、痛觉丧失了青云之梯,因此第二天,满朝文武恭请册立朱慈烺为大明太子的奏疏如雪片一样涌入了通政司,崇祯皇帝也不矜持,当即就顺应大势,册立嫡长子朱慈烺为太子。 即便册立太子本就是顺理成章之事,崇祯皇帝依旧要领福王府的情,所以除了暂时搁置对朱由崧的警惕外,还要另外再给福王府一份嘉奖,但对于福王所要求的让郑贵妃陪葬定陵的要求,崇祯皇帝却是不准备答应的。 所以,崇祯皇帝便授予礼部对此进行研究,礼部侍郎周延儒、何如宠、钱象坤窥知圣意便,便以朝廷用度紧张、不合祖制等理由反对郑贵妃陪葬定陵,并提出了提前册封朱由桦为郡王的补偿方案。 崇祯皇帝当即就派内官监太监李承芳、赵岩拿着礼部的回复,去与福王父子沟通,福王便按朱由崧之前的建议,提出了福藩承担郑贵妃陪葬定陵的全部费用以及福王父子在京守制的反建议,唬的李承芳和赵岩一脸无奈的回去向崇祯皇帝做了回复。 2kxiaoshuo.com “那关于礼部所谓与祖制不合的说法,福王是怎么说的?” 听完崇祯皇帝的问话,赵岩回答道:“回皇爷的话,是福王世子做的回答,福王世子说,按照祖制,司礼监不能批红、内阁不能贴黄、贪官应该剥皮实草、商人不得服锦,可如今祖制何在?已然已经成为文官手中的工具,想用就用,想废就废了。” 崇祯皇帝一皱眉,此时就听李承芳补充道:“福王世子还是,皇爷未来也是成祖成宗的,翌日,皇爷留下来的章程,也就是祖制了。” 朱由崧意思很明确,别扯什么祖制,关键是皇帝你自己怎么想的。 对此,崇祯皇帝很是恼火,又很是无奈,是的,福王府的要求并不算太高,没有一定要明廷追封郑贵妃为太后,自己这边还推三阻四的,也难怪福王父子要将军的。 可崇祯皇帝真不愿意让郑贵妃也安葬在神宗身边,所以,脸上的恼色是明显可见的。 赵岩察言观色之后,小心翼翼的汇报道:“皇爷,陪同福王父子来京的福王府内奉承卢九德密报,福王父子正在命人秘密查找神庙遗诏的下落,这万一······” 看着崇祯皇帝顿时严厉起来的表情,赵岩只好跪倒在地:“奴婢不是为福王府说话,但先皇在世时,福王世子就以能折腾而得名,所以,事关光庙和熹庙声誉,还请皇爷明鉴。” 崇祯皇帝回头看向曹化淳:“东厂和锦衣卫都是废物吗?遗诏怎么丢的,你们就怎么给朕找回来!决不能落入福王府的手中。” 曹化淳应道:“是,奴婢一定竭尽全力,把神庙遗诏给找回来了。” 说完这一句话后,曹化淳试探的说道:“皇爷,根据东厂的判断,遗诏是在方从哲方老先生和刘一燝刘老先生手中丢失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在韩爌韩老先生手中丢的。” 方从哲已经死了,刘一燝已经致仕多年了,韩爌则因为受当初举荐袁承焕的牵连,前两日也罢官回乡了,但这三人都当过内阁首辅,没有明确证据的话,是不好直接查抄的,更何况,遗诏这玩意体积又不大,十分容易隐藏,至不济,还可以一把火烧了嘛。 “刘一燝?韩爌?”天启帝的眼中眸光一闪。“朕知道,这两个人都是东林党,东林可是跟福王一脉有很大过节的,的确有可能‘不小心’遗失了先帝遗诏。”真要是被销毁了,倒也算了,若只是弄丢了就麻烦了。“曹化淳,你立刻安排人去问一问,记住,不要大张旗鼓,弄得尽人皆知。” 曹化淳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曹化淳退下去后,崇祯皇帝冲着一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吕直交代道:“你去问问礼部几位先生,能不能重修《神宗实录》和《光宗实录》,删去有关遗诏的内容呢。” 吕直正要领命而去,边上同为司礼监秉笔的沈良佐冲着崇祯皇帝进言道:“皇爷,修改两朝实录只怕不太妥当!” 崇祯皇帝冷然的看向沈良佐,沈良佐只好进一步解释道:“皇爷忘了,福王府手中有《商报》、《毬报》、《马报》等多份小报,一旦朝廷重新两朝实录,只怕福王府会立刻警觉,然后抢在实录修订之前,就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了。” 崇祯皇帝的脸沉了下来:“那朕就先断了他的搅乱舆论的臂助!” 沈良佐苦笑道:“皇爷,市井小报成千上百,安知除了上述三报之外,福王府就没有其他后手了,所以封堵是不可能的,而且福王府才首倡了立国本,朝廷不赏,还大加打压,各亲藩会怎么想呢?” 吕直也附和道:“要刻意为了删去遗诏内容而修改两朝实录,只怕礼部这边也不大会同意,毕竟,两朝实录已经公布于众多年了,现在礼部同意修改,传出去,那几位先生可就有谀臣的嫌疑了,但反之,若是几位先生爱惜羽毛的话,宫里可就难堪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崇祯皇帝怒极道:“尔等就看着福王府凌迫君父吗?那朕还要你没干什么?” 在场的太监们统统跪了下来:“皇爷息怒,是奴婢等的无能!” 崇祯皇帝一手将案几上文房四宝拂在地上,随后在稀里哗啦的的声音中,他呵斥道:“你们无能,那这件事就能解决了?” 见崇祯皇帝不放过在场的太监,非要逼着他们拿出一个建议来,沈良佐只好说道:“奴婢以为,这件事上,福王府是有恃无恐,所以,皇爷,还是让福王爷早一点离京才是!” 崇祯皇帝当即质问道:“你的意思是,同意郑贵妃陪葬定陵?” 沈良佐回应道:“福王世子爷有一句话是对的,皇爷日后也是要成祖成宗的,皇爷的话,就是日后的祖制。” 崇祯皇帝龇牙咧嘴了一番,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 646.如愿 郑贵妃头七之日,也就是崇祯三年三月二十一日,礼部为郑贵妃奉上了恭恪惠荣和靖皇贵妃的谥号,同日,崇祯帝以郑贵妃昔年侍奉神宗之功并福王府首倡国本的功劳,破格允许郑贵妃陪葬定陵,就此了断了福王父子的纠缠。 三月二十二日,福王父子扶灵前往定陵。 三月二十四日,抵达定陵福王父子,并同负责典礼的礼部官员、内廷太监在定陵祭殿内举行了规模浩大隆重的告罪仪式,以祈求神宗及陪葬的两位皇后地下有知,能赦免自己惊扰他们死后安宁的罪过。 第二天,定陵封闭多年的墓室被重新打开,郑贵妃的灵柩被安放了进去,虽然只是被安排在了角落里,无法与孝端贞恪庄惠仁明媲天毓圣显皇后(王喜姐)、孝靖温懿敬让贞慈参天胤圣皇太后(光宗生母)一样与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神宗)并列排放,但这已经足以让福王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了。 拓殖小琉球也好、布局后金敌后也罢,朱由崧是决策者,但却不是亲历者,但郑贵妃陪葬定陵却不一样,这是他亲眼目睹的,自己对另一时空历史的改变,所以也有些感慨万千。 然而,当墓道再次封闭后,还在唏嘘不已的福王父子便接到了陪同行礼的内廷太监的通知:“福王爷,福王世子爷,皇爷的意思,既然老贵妃的事情已经成了,就不必陛见了,早一点回洛阳吧。” 福王父子当然知道,经过这件事,福王府和崇祯皇帝之间的温情已经荡然无存了,所以,也不想在北京逗留,便回应道:“且回禀皇帝,说我们父子领旨了,回去收拾一下,三五日内,就会离开北京,返回洛阳的。” 内廷太监讪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回到北京后,福王京邸上下开始整理行装,此时,福王把陈金唤了过去:“陈金,你跟贵妃多少年了?” 陈金答道:“奴婢十三岁就在贵妃娘娘跟前伺候了,二十三岁才跟的王爷,眼下一晃也有三十多年了,但奴婢一直记得贵妃的恩典,可以说没有贵妃,就没有奴婢的今天,所以,请王爷开恩,让奴婢和仁寿宫的那几位內侍一起为贵妃守陵吧。” 福王叹息道:“你记母妃的旧恩,是忠心的表现,孤很感动,但孤也不愿意放你走啊!” 陈金跪倒叩首道:“王爷放心,奴婢一定把在福王府看到的,知道的事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向第二人透露的。” “也是孤福薄啊,前脚失去了母妃,后脚你也要走了。”福王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但你要去为母妃祈福,孤也是不能不答应的,也罢,你去吧,孤会安排好的,还是按奉承司奉正的月例给你,你记住,每日替孤为母妃敬一炷香就好。” 陈金毫不犹豫的向福王大礼参拜,等两跪六叩结束,留下一句“王爷和世子爷多保重”的陈金便就此飘然离去了。 看着陈金的背影,朱由崧用探问的眼光看向福王,福王摇头道:“让他去吧,毕竟,他知道的不多,未必会给王府和京邸带来什么危害。” 朱由崧应道:“父王说笑了,孩儿怎么会起杀心呢,孩儿只是想派人照顾陈金罢了,毕竟,他也是本藩的首领太监,多少要有些体面的。” 福王摇头道:“你啊,坏事做多了,疑心病太重!” 朱由崧却道:“父王说的是,但不是那么一句话嘛,疑人要用,用人要疑。” 福王表情一厉:“早知道张桂沁教你帝王术,孤是绝不会同意让他当年老师的。” 但福王这话也就是说说罢了,毕竟木已成舟,无法改悔了,所以,福王话锋一转,问道:“陈金走了,王府奉承司少了一名奉正,你说,谁填上来比较好呢?” 朱由崧不知道福王是不是在试探,便不准备上套:“一切由父王安排,孩儿绝无异议!” 福王也没多说什么,便指定道:“让赵鲁当奉正吧,至于赵鲁的左奉承,由李谙接任,赵鲁原来负责的王府财政,也由李谙接手!” 朱由崧心里虽然高兴,但还是谨慎的回应道:“让赵鲁当奉正,李谙升王府左奉承,孩儿没有意见,但王府钱财方面的事务,还是让赵鲁继续管着吧,李谙还要兼任世子府奉正,无法面面俱到的。” 福王想了想,拿了一个折中的主意:“这样吧,赵鲁当奉正,继续管理王府财政,段炜升左奉承,接掌京邸事务,李谙升右奉承,负责王府人事,世子府奉正,李谙不要兼了,让金泰升上来吧。” 见福王似乎主意已定,朱由崧只好应道:“是,孩儿这就安排下,另外,父王,是不是从王府里调一名內侍来世子府当奉副呢!” 福王伸手在朱由崧头上打了一下:“混账小子,你以为你父王我在跟你算计什么吗?” 朱由崧连忙道:“孩儿不敢,但世子府里缺人缺的厉害,还请父王能割爱才好。” 福王轻哼了一声:“你呀,算计太多,不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整个福藩迟早都是你的,王府的內侍也是你的內侍,你想用谁,尽管去用吧。” 朱由崧微微松了口气:“多谢父王,那孩儿回去后,就找好的挑了。” 王府和世子府的人事问题告一段落后,朱由崧探问道:“父王,孩儿瞅见邹夫人这边最近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福王冷笑道:“在跟孤置气呢,这不,有消息说皇帝之前说要给由桦提前册封郡王的,现在因为我坚持母妃陪葬定陵一事,而告吹了,所以,她里痛快,再闹腾!” ahzww.org 朱由崧笑道:“要不要孩儿去劝一劝邹夫人,毕竟,由桦的郡王无非是迟几年再封罢了,断不会不封的。” 福王摆摆手:“你不要去。” 福王当然不是担心长子跟自己的侍妾之间有什么丑闻,而是因为:“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无非是觉得母妃陪葬定陵的好处是你我父子的,与她母子无关,她心里不舒服罢了,所以说,妇道人家,鼠目寸光。” 朱由崧心中一动,这里面似乎有点什么意思啊······ 647.急不来的 鉴于后金还控制着永平、迁安、滦州、遵化四地,对京畿仍有威胁,所以,明廷便勒令孙承宗指挥各路来援明军夺回上述四城,彻底消除隐患,于是,孙承宗便督率各路勤王之师并领着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祖大寿及其余辽镇兵马,展开了对永平四城的进攻。 说起来,原本后金留守永平四城的是贝勒阿巴泰和齐尔哈朗统率的镶黄旗和正黄旗各一部,但后来阿巴海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办法,最终让阿敏率镶蓝旗并蒙古兵5000人接管了四城防御----或许是阿敏被后金过往几百人就能击败数千明军的战例所迷惑,认为数千八旗兵防守坚城,别说几万明军了,十几万明军都未必能攻得下来,这阿巴海送功劳给他,而不是刻意让他钻圈套,这才上的当----但阿敏在布置时出现了问题,主力顶在了永平府城,布置在遵化、滦州、迁安等地的兵力太少了,结果就给了明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世子爷,”福王父子乘船南下,抵达了宿迁,闻讯赶来的谛听淮安负责人程如匆匆赶来向朱由崧报告。“福海号急报,东江镇内乱,暂摄东江镇西协的刘兴治借给自己哥哥刘兴祚办出殡的机会,杀死了前来吊唁的东江镇副总兵陈继盛,盘踞皮岛、长山岛等处作乱,到处扣押商船兵船,福海号这边的淮乙三号、四号、十号也差一点被扣,还是凭着过往的老关系才得以勉强脱险,饶是如此,还是被刘兴治部勒索了一千两银子的财货。” 现在福海号执行大循环政策,船团从云梯关出航时,其中至少有2艘船是满载着运往济州岛的商品的,所以,一旦在东江镇贸易时遇到乱子,就可能造成较大的损失。 朱由崧想了想,感叹道:“这就是袁承焕杀死毛文龙带来的惨重后果。” 说罢,朱由崧问道:“福海号的意思是,今后淮乙船都直接从济州岛启航,与东江镇的贸易,还是由淮甲船完成?” 这样做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动用淮甲船后,会导致鲸海并黑龙江方向的运力下降,第二个是少量淮甲船运输东江镇人口较少,必然会导致部分移民在济州重新滞留,进而浪费了时间又多了粮食消耗 程如答道:“关于是不是要再次改变运输方案,福海号倒是没有新的报告,谛听在福海号内部安插的人手却打听到,谢舍人曾几次跟身边人说,世子爷的行动太过保守了,希望能在济州或虾夷地就近设立新的海船船场,以应对目前运力逐渐不足的局面。” 程如偷眼瞅了瞅朱由崧的表情,这才继续道:“奴婢猜测,前者可能是刘兴治之乱涉及范围不大,大不了皮岛不去,旅顺及其他各岛还是可以继续交易的缘故,并不值得特别为之修改原有运输方案。” 朱由崧同意道:“谢友青的判断不错,且先搁一搁,时间长了,一个是朝廷会安抚乱军、消弭东江镇西协之乱,另一个则是东江镇西协自己知道厉害了,自然会改弦更张的,两者无论其一,原有的运输方案就不至于再做修订。” 没错,福海号和其他商家吃了亏不来皮岛了,去找东江镇名下的另外三协贸易也是一样,但东江镇西协没有了外来商船补充物资,那是绝对不行的,所以,日后即便刘兴治投靠后金了,他也是需要与大明商人恢复走私贸易的,不可能长期得罪大明商人的----投降后金了,阿巴海也不会同意他跟大明走私商人彻底闹翻的。 至于谢友青跟身边的抱怨嘛,朱由崧以为还不单单是在济州和虾夷地增设海船生产工场的事情,还涉及到了夺取济州岛的问题,但现在,大明还没有天下大乱,一旦福王府夺取了济州岛,哪怕是打着丰臣家余孽的名义,也会让朝鲜方面警觉并告到北京的,自己又深受崇祯皇帝的忌惮,这万一暴露了某些蛛丝马迹的话,他可不想大事未成,人先进了凤阳高墙。 因此,朱由崧深思熟虑之后,问程如道:“说一下,船师堂和船匠堂的情况!” 对于船师堂和船匠堂的情况,朱由崧大致有一些印象,但记忆不太深刻,所以要程如重新提醒,对此,程如回应道:“世子爷想要听什么?” 朱由崧发现自己的问题太过泛泛了,便细化道:“现在两堂一年出多少生徒?” 程如回应道:“船师堂现在每年出针路师一至两名,预备水手六十名,船匠堂这边去年出生徒二十七人,今年若是无差的话,应该能出二十六人。” 针路师不说,预备水手需要经过两年的海上历练才能成为正式的三等水手,然后三等水手按年资每2~3年做一晋升,直到升为水手长为止,再往上需要在多条航线上历练过,才能晋升三等管船(三副)、二等管船(二副)、一等管船(大副)直至船首(船长)。 而在船匠这边,生徒毕业后,先是充当一年小工,然后升管理3~5名船工的小组长,若期间工作无差,3年后可升本项目单一工序的副职、再干3年可升本项目单一工序的负责人,然后是作为本项目负责大匠的副手,最后才能独当一面成为负责某条船只建设的大匠;当然也可以横向晋升,譬如从单一项目中某道工序的负责人晋升为船场负责所有该道工序的总负责人;但无论如何,想要增加每年造船的数量、开更多的船坞,乃至建成更多更大的船场,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除非,福海号能从江浙闽粤挖来更多的、一整套的造船工匠。 所以,不觉得现在就该拔苗助长的朱由崧问道:“是不是谢舍人在南方有什么新的收获了?” 哔嘀阁 程如摇头道:“至少淮安谛听这边没有接到相关的消息。” 朱由崧当即决定道:“那扩建船场的事就暂时等十六炮老闸船建成,适航无误后,再说,现在,急也是急不来的······” 【作者题外话】:没有推荐了,今天开始三更。 648.用在何处? 崇祯三年四月十七日,福王父子并邹夫人等回到了洛阳,福王府正式进入守制模式,按照朱元璋修正的服制制度,子为嫡父母同服斩衰之期,孙为嫡祖父母同服齐衰之期,也就是说福王要为郑贵妃守孝三年,而朱由崧兄弟要为郑贵妃守孝一年。 不过,也有人以皇帝宾天,皇子皇孙与天下臣工一样只服二十七天孝的例子,说什么福王父子为郑贵妃服制,是不能超过皇帝驾崩时服制的天数的,但由于当初福王要挟崇祯皇帝时,曾经明确表示要守制三年,所以,即便是要敷衍北京,福王一家也得做出必要的样子来。 当然,福王一家即便要服制,那也不必全体茹素和严禁声乐歌舞,是的,福王有多处别墅,住在外面自然就少了许多关注的视线,在别墅里干什么,也不至于闹得众人皆知。 所以,在完成了王府人事安排之后,福王便带着姚妃、邹夫人、朱由桦去了邙山别墅,而朱由崧则跟万安山泉水观打了招呼后,直接带着妻儿占据了泉水观,从而方便自己去泉水观下院进行秘密教学····· “你们的有些人,估计至今还在怀疑孤教你们这些干什么?”朱由崧扫了扫面前的学生们,叹了口气。“几个月前,建虏破关而入,大肆袭扰京畿,致使京师一日三惊,今上几乎就要迁都了,这是大明的耻辱,也是你辈用武之地;没错,孤是藩王,没资格领兵作战,但你们有,孤希望你们能学好兵法战术,日后去考武举人,投身军伍,为大明擎天倾!” 真是不容易啊,朱由崧总算是有一个能公开说得出的理由来安抚这些一早就产生怀疑的学生了。 “有人说,文贵武贱,当个军官,顶了天就是拿个世职,然后还要在文官面前卑躬屈膝的,所以没兴趣。”朱由崧继续道。“首先,我要纠正一点,武官也是官,虽然可能过去比文官矮一头,但对于吏目乃至百姓来说,你还是高高在上的,相信,你们家人是不会嫌弃你们做武官的;其次,我还要在说一点,现在大明内忧外患,兵事尤重,武官未必不能封妻荫子,丹书铁券,世代功臣,难不成你们就部分马上封侯吗?” 说到这,朱由崧捏住粉笔,转身在身后的黑板上写道:“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净胡尘,誓扫敌寇不顾身!” 转回来的朱由崧放下粉笔:“武官,也是能青史留名的,那么现在,你们还有谁不愿继续读下去的,站出来,孤,允许你再转读其他艺塾的学堂!” 已经大了一岁的学生们都是有一定文化基础的,所以在朱由崧的激励下,一个个端正身体,没有人再抱怨什么了。 “好,既然没有人退出,那么我们正式开始今天的教学,今天,我给你们上《步军操典》。” 在另一个时空,朱由崧的前世曾经收藏过日军1923年版的《步兵操典》、古红梅阁笔记(民国史料笔记丛刊)之guo军《步兵操典》以及德三1941年版《步兵操典》,并对此进行过一定的研读,因此可以照猫画虎并根据本时空的实际情况,拟定当下版本的《步军操典》。 也许这一版本的《步军操典》未必切合实际,但要做进一步修改和增删,却是要经过新军实战检验的,可这却是眼下所做不到的。 “第一章,大明军队的历史,有人会说,大明军队跟乞丐一样,有什么历史可言,当然是有人,当年蒙元铁蹄践踏四海,前宋灭亡,我汉家百姓被驱之如犬羊,日子简直比猪狗不如,三户才有一菜刀、被鞑子随意杀了也只能获得几头羊的赔偿······有道是物极必反,既然日子过不下去了,天下豪杰便相继起兵反抗,我高祖武皇帝也提三尺兵,奋争于世,历二十余年苦战,方驱除鞑虏,抚有天下,期间,无数仁人志士,奔走于道、效力于前,这就是大明军队的光荣,大明军队的历史。” 朱由崧侃侃而谈着,不但在场的学员们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就连坐在学员身后的严德桓、许昇焘、李允并严德桓介绍来的表弟韩升等人也大为震动。 此时就见朱由崧继续道:“好,我们正式开讲,第一章第一节,高皇帝时期的明军组成和编制······” 事实上,朱由崧要讲的不仅仅是《步兵操典》,他还要负责上军事工程课程和以抛物线计算为主的炮术课程,当然,后者,他不会现在就说,而是会根据数学课的教习结果,选取其中表现最有优秀的几人作为炮兵专业学员后,再做讲解。 言情小说网 没错,朱由崧已经意识到即便他搞出另一时空1870年代前后的步枪,也是没办法应对敌人铺天盖地的骑兵的,除非他真的能搞出机关枪来,但这就有些超出他的能力,所以,朱由崧只能把压制骑兵的期望,寄托在炮兵头上,为此,他正准备研究以无烟火药为内芯黑火药为外瓤的爆炸弹,可要有效的操作这些武器,就需要有真正的近代炮兵了。 泉水观下院军校这边采取的是朱由崧从另一时空“拿来”的教学模式,所以,每上一个时辰的课,有一刻钟(30分钟)的休息时间,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严德桓迫不及待的上前拍马道:“世子爷,没想到,您对军伍之事居然如此了解。” 朱由崧伸手从许昇焘手中接过茶杯,喝了口水,这才回应道:“孤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归根到底,是要他们自己在战场上验证孤说的东西,有没有用,有用的留下,没用的立刻改掉,免得让后来者再次于同一地方吃亏了。” 李允心直口快的问道:“世子爷,真让他们学成了去打建虏?” 朱由崧看看面前脸色各异的几人,笑道:“放心,绝不会让他们去造北京反的······” 649.与萨摩的联系 崇祯三年(1630年)五月,明军集结了数万人马,正式打响收复永平四城的战役。 根据战前制定的计划,明军首先围攻滦州,并调来红夷大炮轰击城墙。 阿敏得知滦州告急,便一边向滦州派出援军,一边收缩兵力,将迁安的守军撤回了永平。 但由于阿敏给滦州派的援军太少----五千人分守四城,本来也就没有多少机动力量,哪怕阿敏拆东墙补西墙了,可是总不能让永平府城唱空城计吧----只有几百人,且以蒙古兵为主,战力有限,所以这些援军还没到滦州就被明军在半路给消灭了。 既然援军没了,滦州守军的末日也就到了,这不,当明军用红夷大炮轰开城墙后,后金守将纳穆泰根本不敢跟明军打巷战,于是便领着部下们突围而走,但在突出滦州城、逃往永平府城的路上,纳穆泰部又遇各路明军围追堵截----祖大寿部辽镇兵马此战倒也奋勇----损失相当惨重,等好不容易逃到了永平府城,所部已经十不存一了。 当然,也不是说纳穆泰部损失的部属都是被明军歼灭了----明军也没有获得那么多首级----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蒙古兵,见形势不妙,半路上就脱离了大队,直接就逃出边墙,逃回草原上自己的部族去了。 可饶是如此,阿敏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阿巴海给坑了,所以,不想在永平把镶蓝旗实力消耗一空的阿敏,不等明军进攻就下令全线撤退,弃城而走,由来路返回后金本土了。 在自己撤出永平的同时,阿敏还不忘通知遵化的后金军一并撤出,于是,明军没费多大劲儿就全部收复了永平四城。 只是阿敏并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回到后金,阿巴海已经议定了其放弃永平四城的罪责,所以,最终,狂妄自大的阿敏并没有逃脱被幽禁至死的处分,不过,由于镶蓝旗多为亲近努尔哈赤之弟舒尔哈齐的势力组成,阿巴海没办法将其吞并,便在削减了几个牛录后,任命同为舒尔哈齐之子的济尔哈朗出任旗主,籍此在正蓝旗内部制造对立、削弱正蓝旗对努尔哈赤一系子孙的反感,并因此通过济尔哈朗逐步掌控了正蓝旗······ 在北直隶的战火逐渐熄灭之际,在那霸城里,罗振声正在宴请一位贵宾:“浅川大外记,不知道,在下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贵藩考虑的怎么样了?” 浅川大外记成清,是萨摩藩派驻在那霸监视琉球事务的负责人,同时也兼顾与中国及其他外国商人的通商,所以,前次罗振声便直截了当的询问他,是不是愿意与福海号进行利润更高的假钱及军火贸易。 浅川成清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严肃的问罗振声道:“贵号提供的假钱样品,本藩已经检视过了,似乎与日本国内正广泛流行的当三永乐钱并无二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罗振声毫不隐瞒的承认道:“本号在日本还有一些其他的关系,与另外几位诸侯也有联络,所以,眼下日本市面上能看到的当三永乐钱,大多数是本号输入日本的。” 浅川正色的问道:“既然贵号有如此关系,为什么还要找到本藩呢?” 罗振声笑道:“对于本号来说,这是狡兔三窟之举,不至于让幕府连锅端了,而对于贵藩来说,萨摩藩应该也是缺钱缺的紧吧,所以,双方有合作的基础。” 从丰臣秀吉讨伐九州开始,岛津家的领地就持续遭到削减,到关原之战后,萨摩藩的领地更是只剩下了萨摩、大隅两个令制国,按江户时代通行的石高制来核算,实际石头只有40万石左右,但德川幕府给萨摩藩制定的表高却是71万石,这就要了萨摩藩的命了,要知道江户时代诸侯的石高是与封建义务相挂钩的----名义上萨摩藩主可以按表高享受比实高,高得多的官位、家格等政治待遇,可为此却要在普请、交参等方面承担力所不能及的额外付出,这就让原本已经因为领地减少而入不敷出的萨摩藩愈发的百上加斤了----这也是为什么,萨摩藩公然违背幕府的总无事令,侵略琉球的愿意。 是的,没钱了,总不能就这么等死吧,总得想办法找个活路,对此,一开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幕府,不想因此把萨摩藩逼反了,所以也就只能对萨摩控制琉球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也就是“萨摩口”为什么会出现的原因。 然而,萨摩口的出现并没有彻底解决萨摩的经济问题,以至于萨摩至今还在实施“六公十民”的年贡征收政策,这几乎是全日本绝无仅有的了,要知道,现在大部分的诸侯已经实施了“五公五民”的年贡征收制度,以便治下老百姓休养,部分财力充沛的诸侯更是实施了“四公六民”的财政政策----主要是,部分诸侯的表高低、实高高,与萨摩藩的情况截然相反----所以,对于罗振声代表福海号提出的价钱贸易和军火走私,萨摩人说不感兴趣,那是假的。 毕竟,假钱贸易能带来真金实银的财政收入,军火走私可以增加萨摩藩的军力,以抵消假钱贸易不慎曝光后,幕府可能的各种压力。 所以,浅川成清听完罗振声那番近乎赤lu裸的说明后,脸色反而好转了:“正所谓法不责众,既然贵号的假钱在日本已经普遍为人所接受,本藩自然愿意在其中分一杯羹的,不过,军火走私嘛,贵号的意思是能向本藩出售大筒?” 罗振声笑道:“日本所说大筒,其实就是佛朗机炮,这对本藩来说很容易搞到的,至于大友家昔日的所谓国崩炮也不是问题。” 国崩是一种短管火炮,口径也很有限,根本不能与福王府名下铁器加工工场生产的卡龙炮和红夷炮相提并论,所以卖给萨摩藩,罗振声和福海号一点压力也没有。 “不过,这些火炮,贵藩就只想自用吗?”罗振声神色诡异的说道。“可据我所知,贵国的那些基督徒可不安分呢······” baimengshu.com 650.成败论英雄 “为什么作为一名军中将领需要了解军事工程学呢?”朱由崧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道。“《孙子兵法·地形篇》有云: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然而了解了地形之后,要妥善的利用地形,将不利的地形改造成有利或至少相对有利的地形,这就需要军事工程学的帮助了,所以,你们不能将军事工程学简单的看做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也不能以为简单构筑一下营盘就可以了,事实上,哪怕是简单的构筑营盘也是大有讲究的······” 上完今日课程的朱由崧回到泉水观“上院”,一进后院门就看见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正聚集在观内空旷的“天井”中,其中年纪较小的几个,正在厚厚的草席上爬来爬去,而已经会走路的几个大孩子正手舞足蹈的骑着木马、走着低矮的独木桥,玩得满头大汗呢。 “爹爹!” 看到朱由崧回来,朱慈焈第一个大叫着扑了过来,随即天启六年出生的庶长女娇娇、庶次女英娘、庶次子虎儿、庶三子琯儿,以及天启七年出生的嫡次子恬儿也纷纷跟着叫了起来,并一窝蜂的冲了过来,抱住朱由崧撒娇,倒是引得陪在朱慈焈身边的郑福松及宁虎、赵山等人的儿子/养子一脸的羡慕。 朱由崧笑呵呵的亲了亲每一个孩子的脸蛋,那些还自顾自玩着的也没拉下,至于郑福松等人,朱由崧则是伸手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也算是在亲疏有别的情况下,以最大的程度表示出亲近和关爱了。 等安抚了一群孩子之后,边上的王乾走过来报告道:“世子爷,郑芝鹏求见。” 朱由崧笑道:“他是要见我呢,还是要见福松啊?” 王乾伸头在朱由崧耳边说道:“福海号急报,李国助派人袭击了郑芝龙在平户的宅子,但郑家的护卫很强,没有把田川氏抢出来,只杀死了几名田川氏身边的侍女,郑芝鹏此来,说明郑芝龙应该比我们早一步收到消息。” 让李国助去找几个认识福松的人,是李谙当年暗示的,可是这么久了,李国助一直没得手,如今,郑芝龙的实力越来越强了,李国助显然是被逼急了,才直接采取了强抢的手段。 不过,郑芝龙能比福海号早一步收到消息并不是说他比福海号的消息更加灵通,而是郑芝龙在平户经常性包邮船只,所以能及时向外进行通报和联络,而福海号这边,则必须等到名下定期货运班船抵达后,才能进行消息传递,更不巧的是,福海号因为对日贩卖的商品数量不足,目前更多保障利润率更高的几处走私贸易,每个月前往平户和长崎的货运班船已经从每月每地2班4船降到了每月每地1班1船,如此一来,消息传递的速度就更慢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毕竟福海号的货物和运力就这么点,能辗转腾挪到这种程度也已经不容易了,实在是不能多责怪他们的;当然,说福海号的海外销售商品这么多年以来就没有增加过,也是不正确的,事实上,福海号及福海号背后的顺和店已经想尽办法多筹集货物了,但北地连年遭灾,能筹集的商品非常有限,南方的大宗商品又掌握在南方本地势家手中,很少有流出来的----人家自己也对日本贸易,凭什么给福王府赚呢----所以,福王府的努力收效不大,而贸易商栈和走私线路却越来越多,故而多搞来的那点商品也是实在不够分配的,就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了。 这样就是为什么,罗振声与萨摩藩勾搭时,只提假钱贸易和军火走私的原因了,也是为什么,朱由崧一定要把进行捕鲸活动了----为了创造更多商品的来源,只可惜,现在福海号名下的捕鲸船只有一条,每年能获得的鲸鱼制品很少,甚至连大明国内都不能满足供应,逞论对日、对荷、对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国贸易了。 有人或许说,银镜可以多造几面的。 的确,银镜成本很低,多生产些可以获得超额利润,但不要忘了,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所以,朱由崧必须控制每年的银镜产量,不能涸泽而渔,更不要说,银镜还是目前福海号并小琉球方面与远东地区的西洋商人贸易的最主要商品----用银镜交换西班牙人送来的菲律宾汉族移民,交换荷兰人提供的黑奴、马来奴隶以及一些阿芙蓉----不能只顾着向日本倾销。 “认识福松的人,一个没带出来?” 对于朱由崧的问题,王乾摇头道:“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呢!” 朱由崧想了想,交代道:“让郑芝鹏在前院等我!” 王乾去安排,朱由崧上了厕所,换了衣物,这才回到前院,并在三清殿里见到了表情严肃的郑芝鹏:“曰都这是有什么事吗?” 郑芝鹏躬身道:“世子爷,臣下大兄送来急报,李魁奇(李芝奇)袭杀了杨七杨天生兄弟,虏获我方船只三十余艘,我大兄恳请世子爷援手,至少将福海号今年预定提货的两条福船拨给我大兄,我大兄明年一定加倍偿还。” 杨天生是十八芝里目前还拥戴郑芝龙的成员之一,算是郑芝龙的实施对日贸易的白手套之一,却没想被昔日的兄弟给干掉了,这可是折了郑芝龙一臂了。 朱由崧想了想,回应道:“问题不是很大,让你兄长跟谢友青直接去说就是了。” 是的,目前福海号并没有开辟通往安南等南洋各处的航线,所以,在小琉球航线运力有多的情况下,暂时也不需要太多的福船,可以暂时挪借给郑芝龙使用。 “舜臣代兄长谢过世子爷了。”郑芝鹏躬身一礼,然后直起身子继续说道。“另外,我大兄接到平户急报,李国助丧心病狂,居然派人强攻我大兄在平户的居处,致使我大嫂田川氏受伤,此事,还要请世子爷主持公道。” 朱由崧一愣:“什么公道!” “还请世子爷不要再顾拂了李国助这个混账!”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答复道:“且先让福海号查一查,是不是如你兄弟所说,若是一般无二,本藩自然不会乐见这等祸及家人的做法。” 哔嘀阁 事情没办成,福王府自然要跟无能的李国助进行一定程度的切割的······ 651.罪无可赦 “(崇祯三年)八月癸亥,上御煖阁,辅臣成基命等入对。 久之,出御平台,文武诸臣俱入;谕曰:『袁崇焕付托不效,专事欺隐。市粟谋款不战,散遣援兵,潜移喇嘛僧入城,卿等已知之;自当依律正法。今特流其妻子、兄弟,余不问』。 辅臣顿首谢。” --------《崇祯朝实录》 崇祯帝查明民科军事专家的罪责一共有五项,其中第一项是“付托不效,专事欺隐”。 这个罪名怎么解释呢? 其实这个罪名说的是,你民科军事专家口口声声说什么“五年复辽”,结果后金兵却攻到北京城下,战争非但没有向胜利的方向迈进,却倒让身处后方的京畿地区受到了严重威胁,这是不是作为前线最高指挥官的民科军事专家的失误? 如果单纯是后金军技高一筹也就算了,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民科军事专家也不是神,不能预料敌人的行动,可民科军事专家一开始就背着皇帝说什么“圣心焦虑,聊以是相慰尔”,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民科军事专家,不是从一开始就准备欺君罔上吗? 崇祯帝查出民科军事专家的第二项罪责是,“市粟”,也就是资寇以粮。 天启和崇祯年间,中国北方连年天灾,百姓啃树皮,吃草根,甚至出现人吃人惨剧,明廷财政也极度困难,不得不停止了对几个蒙古部落的粮食资助。 崇祯二年,民科军事专家两次上书请求开马市,以粮资助科尔沁部,遭到崇祯的拒绝,并且警告他“西夷市买货物,明是接应东夷,藉寇资盗,岂容听许?”、“西夷通奴,讥防紧要。奏内各夷市买布帛于东,明是接应,何以制奴?着该督抚严行禁止。” 民科军事专家却认为开了马市,卖粮给科尔沁部,科尔沁部就不会“诱奴入犯蓟辽”了。 崇祯皇帝并没有同意民科军事专家将国内好不容易运到宁锦前线的粮食卖给科尔沁人的----或许是默许了----结果,民科军事专家不待北京同意就把粮食卖给了科尔沁部。 可是马市开放后不久,就有人发现了问题,证据确凿的明确告诉民科军事专家,科尔沁部已经把粮食转卖给了国中乏粮的后金后,但民科军事专家依旧不停止卖粮的行为,以至于大明千辛万苦运到前线的军粮,成了后金进攻大明的物资保证。 如果说,这还算不上卖国的话,那至少是误国殃民吧! 崇祯皇帝查明的民科军事专家的第三项罪责是“谋款不战”,也就是私自和后金议和。 事实上,民科军事专家私下里跟后金议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早在天启年间,他就背着明廷,自行派人去后金吊唁努尔哈赤,这就是所谓的“潜移喇嘛僧入城”,结果,被后金骗了一回又一回,还是不知道悔改,不但坐视朝鲜被攻击,而且还“擅杀大将”,为后金扫除了腹背之敌、心腹之患,这就很难解释其所作所为了;当然,民科军事专家未必是为了叛国,更像是在无法完成“五年复辽”的承诺后的孤注一掷,试图以“两国议和”的成功消弭了自身的责任,明显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君罔上。 “散遣援兵”这一罪名,其实要分两点来说,其一,民科军事专家虽然事先说后金可能会从蓟镇实现突破,却从兵力有限的蓟州抽调兵马加强锦州防务,并且还汰淘所谓的“弱兵”,结果不但使得蓟州防务空虚,而且还让被汰淘的“弱兵”愤恨,结果正是这些被汰淘的“弱兵”在后金攻打遵化时打开城门,导致了顺天巡抚王元雅不得不自杀殉国。 其二,明知道后金已经突破蓟州防御攻入长城以南了,却不派主力驰援,只派了一个非嫡系的赵率教送死,并且,第一批援军已经开到了,民科军事专家却让他们返回原地驻防,结果导致了被朝庭寄与厚望的蓟西防线竟不经一战便完全失效。 也难怪朝野上下怀疑民科军事专家的行事动机,是不是故意放纵后金军长驱直入、围攻京师、逼迫明廷答应城下之盟。 除了以上四项可以公之于众的罪名外,还有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罪名,那就是辽镇兵马只听民科军事专家一人指挥,民科军事专家一被抓,辽镇兵马就逃回山海关了,这TMD已经不是大明的军队了,完全是你民科军事专家的私军嘛! 十几万私军,而且位置是如此紧要的私军,你说,朝野上下能不担心害怕吗? 所以,如此多的死罪累计在一起,民科军事专家就只能是罪无可赦了。 崇祯三年八月癸亥(1630年9月22日),民科军事专家就被当众出于了“磔刑”,然后成千上万的北京市民冲上去分食了民科军事专家的血肉,以此宣泄对民科军事专家的满腔愤怒。 但东林党人和民科军事专家的幕僚们却将民科军事专家的死视作是阉党反扑的结果,再加上此前韩爌、钱龙锡等东林党高层因为受到民科军事专家的牵连----他们或是民科军事专家的举荐人,根据明代举荐制度要负责连带责任,要么曾经跟民科军事专家私下里合谋,让皇帝担心东林党是不是要用辽镇兵马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而被罢官免职,所以,为了洗白自身,这些人编造了大量的谎言,为民科军事专家进行粉饰,倒是搅得舆论纷纷······ 鉴于江南和广东士林还是有很多人为民科军事专家打抱不平的,考虑到今后少不了还要跟东林党人对上的朱由崧命令道:“不能让东林党人在江南等处一手遮天,传我的命令下去,各报应该详细揭露袁承焕的罪行。” bqgxsydw.com 王乾为难道:“世子爷,慎重啊,这么做,不但得罪了江南士绅,而且还会引起宫里的警惕,是不是有些不妥当呢!” 朱由崧想起了自己在北京时被崇祯皇帝诘问的那一幕,便点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这样吧,不要让三报出面,花些钱,多找些小报,但一定要把袁承焕和东林党的真面目揭示出来,尽可能的让更多百姓了解这些人光鲜的背后是何等的污浊······” 652.黑奴和阿芙蓉来了 “袁承焕被杀了?” “回汗王的话,被明廷凌迟了,当日,还有数万北京百姓抢食袁承焕血肉,以泄对袁承焕不满之心。” 听完后金情报头目、著名汉奸李永芳的报告,阿巴海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么从辽镇那边采买粮食的途经算是中断了?” 李永芳回应道:“汗王勿庸担心,虽然辽镇那边暂时是断线了,可是东江镇现在混乱,或可以从那边着手,再有就是,现而今大金的势力西及察哈尔,原来与草原各部做生意的晋商一时没了旧主顾,也是能与之搭上线的。” “东江镇也就罢了,晋商那边,还是有些远了。”阿巴海说到这,忽然问道。“那个祥福瑞查出底细了吗?” 李永芳答道:“奴才使人仔细去查了,可是登州、江南、宁绍都没有发现,所以奴才准备使人去福建看看,或许是福建那边过来的商号,但也不排除是用了假名字。” 阿巴海听罢思索了片刻,说道:“即便是用了假名字,但还是要尽量查一下,毕竟不查清楚了,这根钉子钉在大金的身后,也是够麻烦的。” 是的,根据驻守在图们江商栈不远的卡伦报告,从福海号履行了撤出绥芬河商栈的承诺后,双边贸易迅速升温,后金国内的权贵纷纷派人前来贸易,用手中的皮毛、人参、熊胆、鹿茸、东珠、玛瑙蜜蜡,甚至人口来换取对方的丝绸、烟草、烈酒、银镜----顺和店把银镜卖到了大明各地,个别商号采购几面卖到海外也是正常的事情----乃至南戏班子等奢侈品的事情屡见不鲜,对此,阿巴海甚为恼怒,但此时他才搬倒了阿敏一个,还有莽古尔泰和代善并列,他不好过于强硬,把全国的权贵都得罪了,就只能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阿巴海就对福海号的作为更加警觉,更不要说,驻防卡伦还发现图们江商栈正在秘密招揽没有编入八旗的女真部族,并将他们运往海外,这就有些釜底抽薪的架势了,也就是后金这边的粮食危机还没有彻底解决----这次出兵京畿,虽然从大明抢了不少,但前后四个多月的战事,也让后金消耗极大,实际并没有从根本上缓和粮食不足的问题----再加上战斗结束后,后金回到辽东休整不过4个月,元气还没有彻底恢复,所以,阿巴海就只能暂时继续隐忍福海号的作为了。 只是,这种隐忍是暂时的,阿巴海决定一旦后金方面休整告一段落,便再次派兵攻打图们江商栈,彻底拔掉这根插在他心头的利刺。 “是!”李永芳应道。“奴才这就去安排,一定想办法查清了瑞福祥的底细······” 荷兰原本一直试图垄断对华贸易,只是大明绝非欧洲人在非洲、在阿拉伯和在印度遇到的那些小国,所以,荷兰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办法实现自己的目标,也因此,在结束彼得·奴易兹(彼得·纳茨)与福王府名下小琉球王庄的武装冲突时,替代彼得·奴易兹出任台湾殖民地长官的普特曼斯便试探与当时小琉球王庄的负责人王乾达成一项贸易协定,然而,王乾以小琉球王庄只种植水稻等粮食作物,没有经济特产品为由拒绝了荷兰人的请求。 为了不让福王府破坏中荷贸易,所以,即便没有能实现与福王府名下商号通商的目的,荷兰方面也只能继续履行双方冲突后,达成的关于小琉球上双方势力划分的协议。 只是,没曾想,原本已经彻底失去希望了,结果,兜兜转转之后,郑芝龙方面却传来了好消息,福王府需要购买一些健壮高大的黑奴作为劳力,同时还需要采购一些阿芙蓉作为药用,对此,荷兰方面欣喜若狂,是的,一旦坚冰被打破了,还愁接下来的贸易不成吗? 所以,对于福王府的请求,荷兰人很是上心,这不,飞快的从非洲----是的,福王府指明不要东南亚的小黑人,所以,就只能从非洲运输黑奴了----运来了一船黑奴,并从印度采购了一片阿片,随后,运输这些人货的荷兰船,就开到了社寮岛。 “首先说明一点。”船停泊在社寮岛码头上后,船上的商务员下船与福海号本地商栈管事接洽,却没想到,第一时间受到了告诫。“本港,是王府名下的私港,不允许有争斗,所以,日后若是你们在此地遇到佛郎机人的商船,是严禁发生冲突的,若是不能允诺,今后概不准前来贸易,至于离港之后,你们打生打死,我们不管。”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务员一听到日后两个字,已经笑容满面了,所以,待对方说完之后,当即应诺道:“请阁下放心,我们一定遵守这方面的规定。” “其次,我再说明一点,今后,若是听到贵国商船袭击福海号名下商船的事权,我方也将禁止与贵国继续贸易。” 荷兰商务员应承道:“请阁下放心,今后所有荷兰船只都不会攻击悬挂贵方旗帜的船只。” “很好,那么告诉阁下,我方现在能用来抵充货款的,有以下商品。”福海号社寮岛掌柜向荷兰人展示道。“银镜,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不接受预定。” 荷兰商务员拿起银镜看了一眼,假模假样的夸赞道:“比威尼斯的货还要好,我们非常愿意接受以这样的商品作为抵价物。” “大黄,由于大明国内生产大黄的产地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数量上也一样,先到先得,交换完就结束,没有多余可以预定的。” xiaoshuting.la 荷兰人点头道:“贵国西北出现的叛乱,我们也得到了消息,对此,我们理解贵方的境况,不作特别要求。” “皮毛,熊皮、虎皮、貂皮、松鼠皮,数量也不是很多······” “还有玛瑙、白布······” 听完介绍后,荷兰人问道:“我下船的时候发现贵方有在提炼鲸油,请问,鲸骨可以用来交换吗?” “可以,但一样数量有限。” “很好,这次,我一共带来73名黑奴以及15箱阿芙蓉······” 653.博和哩 看着已经成形的博和哩商栈,宁虎问组织施工的欧卿臣道:“整个商栈大约还要多久才能完工?能不能抢在下雪之前完工呢?” 曾经在管墨艺塾样式堂当过一年讲郎的欧卿臣回应道:“回团首的话,降雪之前怕是有些困难,好在内堡差不多完成了,所以,不会让兄弟们在冬天冻着了。” 根据朱由崧的意见,博和哩商栈是黑龙江沿线商栈中的重中之重,所以福海号这边投入了最大的力量进行建设,但问题是,第一,博和哩商栈的规模比较大,分内外两层建筑,因此需要的人力物力远比图们江等地商栈要多;第二,与四下女真部族大多被后金掠走收拢的图们江地区不一样,博和哩附近可是有不少野女真部族的,这些野女真部也不都是纯良之辈,所以,在博和哩商栈建设的过程中,保卫团可是用火铳和佛郎机炮跟本地野女真部族做过几场的,因此耽搁了一点时间;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今年黑龙江地区的雨水较多,夏季连场暴雨,又拖累了施工进程;所以最终导致了无法在冬季之前,完成整个商栈的建设。 只是,道理虽然说的过去,宁虎还是皱起了眉头:“为了建设博和哩商栈,我们今年连福山卫商栈都没都没有建,要是我们这边拖到了明年,那明年的活计怕是又完不成了,这可就麻烦大了。” 零点看书 目前黑龙江上已经建成的有永宁寺商栈(又名黑龙江一号商栈,地址在原奴儿干都司衙署旧地)、江口商栈(又名黑龙江二号商栈,地址在另一时空阿穆尔河畔的尼古拉耶夫斯克附近)、友贴卫商栈(又名黑龙江三号商栈,地址在另一时空阿穆尔斯克附近,与真正的友贴卫曾经的位置并不一致,商栈只是借用友贴卫的名字来命名)和黑龙江卜鲁兀卫商栈(又名四号商栈,地址在另一时空博戈罗季茨克耶附近)等四个商栈,其中永宁寺商栈和友贴卫商栈是大型商栈,而江口商栈和卜鲁兀卫商栈更像中继点以及灯塔航标。 是的,经过实地测试之后发现,从黑龙江入海口到博和哩一线,全长超过800公里,朱由崧之前规划的每100公里一个商栈的计划,太过宏大了,以福海号现在的能力,根本就不能落实,所以,经过修正之后,福海号这边差不多是按船只逆流而上三昼夜(差不多160~180公里)的距离设置商栈的,饶是这样,其中二号商栈和四号商栈也只能按最小规模去建设。 可就是这样,从卜鲁兀卫商栈到友贴卫商栈之间还是超过了400公里的距离,因此是有必要在其中再建设一处商栈或者说中继点的,而这个商栈和中继点就被命名为黑龙江六号商栈的福山卫商栈(地址在另一时空黑角镇与齐尔曼诺夫卡之间)。 欧卿臣答道:“明年应该不会有大的工程了,单就一个福山卫商栈,倒也不麻烦!” 宁虎摇头道:“谁说明年没有大的工程了?如果有余力,我可是要把松花江口商栈和诺雷河(挠力河)商栈都建起来的。” 欧卿臣皱眉道:“宁团首,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补给跟不上啊。” 没错,从黑龙江入海口到博和哩这800多公里的航道已经让福海号的运力绷的很紧了----由于黑龙江沿线苦寒,甚至连土豆都很难生长,就只能种一些黑麦、青稞之类的耐寒粮食作物,但这些作物的收获量是很少的,并不能满足商栈内的口粮供应,必须倚仗渔猎及后方补给,这也是为什么朱由崧否决了在博和哩以北以王庄名义统治,并且建议在苦兀岛南北两端就近拓殖及加速拓殖虾夷地的根本原因,对,朱由崧需要用虾夷地及苦兀岛的粮食就近供应黑龙江方向的需求,可这一来,运力的压力就更大了。 此外,除了运力不足,福海号的人力也很是紧张,这不,黑龙江沿线目前已经建成或即将建成的5个商栈中,不计浪士家属人口,光永宁寺商栈就编配属了护卫、商栈伙计、书纪、工匠在内的307人,而友贴卫有197人、江口有131人、卜鲁兀卫有67人,博和哩这边的相关人员更多,预计至少将达到375人,若再算上未来福山卫这边也少不得要60~70人的话,福海号在黑龙江沿线总计已经投入了近1100人,现有人力上,也差不多到了极限。 在这种情况下,若要是再强行向黑龙江及其支流的上游扩张的话,只怕是力所不能及了,一旦勉强为之,只怕不把自己撑死,也要引来一大堆麻烦事的。 宁虎知道欧卿臣以为自己好大喜功,所以特意解释道:“永宁寺那边的船场明年就能建好了,一旦我们能就地建造内河运输船了,就能大大的节约福海号的运力,这样就能支持我们走的更远。” 相比600料(200吨)以上的海船,150料(50吨)左右的内河船只在黑龙江沿线使用起来,显然更加的灵活和有效,所以,将来,海船只要把物资送到江口商栈或永宁寺商栈,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内河船队就可以了。 欧卿臣苦笑道:“可问题是,就算明年船场造好了,船也没那么快造出来的,再说了,即便真造出来了,一两只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水手也是大问题。” 欧卿臣说的也不错,就算内河船造的速度比同等规格的海船快几倍,也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变出船队和足够的水手的,所以未来一两年内,黑龙江内河航道上运输主力还是那些笨重且航行缓慢的海船,并不能指望一下子就解决了运输压力 宁虎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做什么事都要有看的远一点,等我们把松花江口商栈和诺雷河(挠力河)商栈都建好了,这船和水手的问题,也差不多就解决了,当然,即便不能全部解决,至少也能解决相当一部分了。” 欧卿臣连连摇头:“且先等博和哩和福山卫都造好了再说,宁团首,你总不至于让弟兄们在冬天里也抢进度吧。” 宁虎也苦笑了起来:“我倒是想啊,可惜那么做,你们就造反了······” 654.是药也是毒药 “我提一个问题,你们回答一下,一个百战百胜的雄师铁军,其成功的关键是什么?” 面对朱由崧的问题,不但学员们冥思苦想,就连一阵听课的“教员”们也若有所思。 好半天后,一名学生举起了手,见状,朱由崧点名道:“高瑜,你有什么想法?” 高瑜起立回答道:“百战雄狮需要有最好的将士!” “最好的将士!”朱由崧转身将高瑜的回答写在了黑板上,然后他问道。“还有嘛?” 高瑜摇了摇头,朱由崧便让高瑜坐下,然后问道:“还有人要补充吗?” 另一名学生举起了手,朱由崧示意道:“杨存孝,你有什么观点?” 杨存孝起身答道:“雄师铁军要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信心!” “信心!”朱由崧又把这两个字写在了黑板上,随后他再度探问道。“你还有补充吗?” 杨存孝答道:“没有了!” 朱由崧让杨存孝坐下,继续问在场的众人,然后他根据学生的回答,在黑板上逐一写下:“充足的物资”、“朝廷的信任”、“优秀的统帅”、“良好的训练”等等字样。 等书写告一段落了,朱由崧才正式解答道:“在孤看来,军队分为几种,第一种,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能打胜仗,但在不利环境下会打败仗的;第二种,顺风仗能打,逆风仗也能打;第三种,顺风仗都能打输的;第一种军队最常见,大明现在大部分军队都是这样的,第二种相当少见,建虏就是这样,无论是萨尔浒,还是在刚刚结束的京畿之战中,建虏并不占据优势,但结果却能把劣势转化为优势,这非常难得;而第三种军队,孤老实不客气的说,辽镇现在就是这种情况,顺风顺水都会打输了,绝对是武人的耻辱。” 说到这,朱由崧在黑板上写下“一二三”三个字,然后在“一”和“三”上打了个大叉,这才继续道:“那么要成为第二种军队,需要的是什么,我认为是军队要足够坚韧,而这种坚韧来自哪里,来自铁的纪律!” 朱由崧又在黑板上用粗体字写下了“铁的纪律”这四个大字,然后对学生们说道:“孤培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去战场上当冲锋陷阵的小卒子的,所以,你们现在必须明白令行禁止的意义和怎么才能落实,现而今的大明,百病缠身,军饷和物资供应不足,方方面面都在克扣,士伍也趁机闹饷,军中伦常大乱,这样的军队不打败仗那才是顺理成章的,反之,能打赢了,才是奇迹,孤希望,你们日后独当一面了,一定要记住这一点,铁的纪律首先要从身体力行、上下同欲做起,另外一个就是拼命要练,练到士兵停下来就能睡着了,这样,也就不会胡思乱想,给你闹幺蛾子了。” 朱由崧说的未必是真理,但在场的学员们多少会受到他的观点的影响:“所以,你们也别怪李教习他们把你们练成了死狗一样,按我说,这还远远不够,只是看在你们身子骨还没彻底长成之前,网开一面了而已,日后还要加码的。” 由于学校教学纪律,在场的学生们不敢公然抱怨,但脸色一个个难看的很,对此,朱由崧笑道:“兵法上有一句,不教不战,但我今天补一句,教多胜教少,教少胜不教······” 朱由崧的课上完了,在场的严德桓等人,面色有些古怪,朱由崧见状笑道:“是不是,觉得孤说的有些叛经离道,闻所未闻呢?” 严德桓等人应道:“臣下等不敢,不过,世子爷所言的确是发前人所未阐发的。” 朱由崧摆摆手:“说这么客气干什么,直接说是异想天开就是了,但眼下大明与后金交战,九败一胜,说明老路子已经行不通了,所以,哪怕这条路错了,我们都得尝试一下。” 说到这,朱由崧补充道:“这路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尝试走,新任登莱巡抚孙元化也在摸索纯火器部队,这说明,还是有人与孤不约而同的。” 严德桓等人自是不知道谁是孙元化的,更不知道孙元化的西法主张,因此便以为朱由崧说的是实话,纷纷点头应和:“世子爷自是**远瞩······” xiaoshuting.la 几个人话还没说完,王乾走过来跟朱由崧耳语道:“世子爷,福海号把阿芙蓉送来了。” 朱由崧冲着几人说道:“我还有其他事情,剩下来的课程交给你们了。” 在众人的应承声中,朱由崧带着王乾返回了三清殿上院,只见三清殿外的广场上摆放着几个箱子,朱由崧便命令道:“撬开来,我看看!” 箱子很快打开了,里面黑乎乎的放在若干块膏状物,朱由崧拿起一个放在鼻子处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子尿骚味,朱由崧便点点头:“应该没错,就是这玩意。” 王乾也问道了尿骚味,眉头一凝:“世子爷,这玩意是药?” 朱由崧回复道:“用好了是药,没用好也是药,但是毒药!” 王乾吓了一跳:“世子爷,您这是?” 朱由崧回复道:“这玩意,在大唐的时候就有了,当时是由大食国传过来的,叫做‘底也伽’,《唐本草》说其主治恶客忤邪气心腹积聚,《本草纲目》也说,可‘止泻痢,固脱肛,治遗精久咳敛涩肠,止心腹筋骨诸痛’,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玩意就是药;但如果长期服用,人就会四肢无力,做事提不起精神来,然后逐渐消瘦,直至死亡,从这方面来说,这就是毒药。” 王乾想了想探问道:“世子爷是想?” 朱由崧接口道:“卖给建虏,虏寇都是多年厮杀出来的,多少有些创伤,怕是时不时会阴疼,老了更是痛苦万状,自然需要这等止痛的良药了。” 王乾击节赞叹道:“若是建虏长期服食,只怕战力自削。” 朱由崧点点头:“正是如此,不过,现在却是不能卖过去的,还要再加工一番,并佐以其他的器具,这才能让建虏沉溺期间。” 是的,鸦片唐代就流传入中国,宋代更是大面积种植罂粟花,但为什么直到十七世纪之后才在另一时空中大肆泛滥成害呢,原因就是早期的鸦片都是生鸦片,气味难闻,中国人不喜欢,最多也就是把鸦片当做药材再用,直到英国人对鸦片进行了深加工后,才消除了令人恶心的尿骚味,又改口服为吸食,这才流行开来的,现在,朱由崧便是要如法效仿,提早几百年,把烟害传给后金方面······ 655.黄道周来了 “爷,眼瞅着秋风已经过了,天气转凉了,我们是不是该回洛阳了。”趴在朱由崧怀里的世子妃黄氏如是跟朱由崧说着。“这里毕竟是出家人修行之地,建筑简陋,我们大人倒是无所谓,但万一孩子们受了凉就不好了,您说是不是啊!”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同意道:“夫人说的很对,那明天我们就搬回洛阳去,正好,前次去拜谒父王母妃,他们也说要回洛阳王府,还说好些日子都没看见孩子们了,想念的很呢。” 黄氏见朱由崧从善如流,满意的轻哼了一声,不过,既然提到了孩子,她突然八卦起来:“爷,二弟也成亲多日了,怎么江氏的肚子里一直没有动静啊!” 朱由崧伸手在黄氏的琼鼻上刮了刮:“你跟我成亲头两年也不是没有动静嘛,再说了,现而今不是赶上了皇祖母过世嘛,真要有了孩子,传出去,免不了有人说他不孝了!” 黄氏点点头:“说的也是,我也是关心过头,担心他们小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快!” 朱由崧眉间一肃:“这么说,你是听到些风言风语了?” 朱由崧虽然在福王府内部布置了谛听和察微,但朱由渠现在是颍上郡王,自立门户的,朱由崧也没兴趣把手伸到颍上郡王府去,所以,并不太了解郡王府的事情,倒是黄氏因为妯娌之间的走到,与颍上郡王府那边接触更多,了解的东西也更多一些。 黄氏回应道:“妾也不是喜欢家长里短的人,但往来多了,两边的侍女之间多有接触,平时也能唠嗑两句,听芍药她们说,由渠和江氏之间多少有些不和睦的地方,由渠对江氏又敬又爱,江氏倒是有一番河东狮的做派······” 黄氏说的也不算特别隐晦,朱由崧当然知道所谓又敬又爱只怕是又爱又畏,这一点从朱由渠婚前把庶长子送给朱由崧这件事上就能看出端倪了,所以,自江氏进门到现在,小两年了,朱由渠身边连一个妾媵都没有----要知道,郡王和亲王世子一样,是可以有四名妾媵的,可见,江氏把朱由渠给吃的死死的,没有江氏的同意,朱由渠连纳几个妾媵都做不到----甚至连沈月娘那边,据说也去的很少了。 但清官难断家务,朱由渠的家事,朱由崧也不太好多说什么----毕竟,自己只是朱由渠的哥哥不是福王和姚妃----最多等到朱由渠迟迟无子了,才好让黄氏出面或干脆是自己出面,以无后为大的理由,对江氏施加些压力而已。 所以,朱由崧便转移话题道:“那夫人是嫌弃我不能跟老二一样专一喽!” 黄氏轻轻锤了朱由崧一拳:“爷说什么呢,妾是那等不胡搅蛮缠的妇人嘛?妾当然知道,爷是长子,世子,有承袭宗祧的责任,自然是需要广大子嗣的。” 是的,为了能活得更久一点,完成国家复兴大业,彻底改变历史,朱由崧并不愿意在女色上浪费生命,所以,当初一口气把五女迎进家门,真的是为了改变另一时空无子嗣的局面,所以,除了五女之外,就没碰过第六个女人,每每让世子府里的那些指望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貌美侍女们失望不已。 而且朱由崧还不是在府里装,外面也没有彩旗飘飘,唯一一次闹出风流韵事,那还是落在沈月娘的头上,是为了朱由渠遮掩的,这样的丈夫,虽说不专情吧,至少也不滥情,也算是这个时代难得的良人了,黄氏自是知足的。 朱由崧笑道:“是,是,我夫人温良贤淑,乃是老天赐给孤的瑰宝啊。” 黄氏对朱由崧的调笑有些生气,又再一次捏起拳头,准备对朱由崧胸膛下手,突然,屋外传来王乾的声音:“世子爷,您睡下了没有,刚刚京邸的急报到了!” 朱由崧跟黄氏打了招呼,然后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边问道:“什么事情?” 王乾隔着门户报告道:“蒲阳急报,吏部调黄道周为河南知府,黄此来,只怕来者不善。” “黄道周黄幼玄,”朱由崧眉头一扬。“当初钱龙锡论死,满朝就他一人出面为钱龙锡辩护,可谓是东林中坚了,此番调来河南,蒲阳判断的没错,却是有些来者不善了。” yqxsw.org 朱由崧并不知道,在另一时空中,黄道周虽然因为上疏替钱龙锡辩护而遭到了贬官三级的处分,但却没有离京外任,因此现在黄道周能出现在河南府,完全是他搅乱时空所造成的,可以说,自己给自己找来的麻烦。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黄幼玄暴得大名,只是嘴巴上的功夫,实际到底有几分能力,还要骑驴看唱本呢。”朱由崧说道。“通知谛听在河南府衙的人手,盯住了黄道周的一举一动,真要有什么针对王府的地方,不要顶着干,一边试着敷衍,一边及时通知王府即可。” 王乾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朱由崧想了想又交代道:“你去通知李谙,让他把福庆号、双福号、冶铜场整体迁移到淮扬去,福春号、冶铁场这些在北京挂号的,姑且留下不动,路通的总号也迁到淮扬去,洛阳留一个分号即可,总之,人家是来找茬的,别眼巴巴的把把柄送到人家手上。” 王乾提醒道:“世子爷,这些产业奴婢其实并不担心,担心的是蓝毬会这边,一向是用的地方上的喇虎,万一,这位新任的黄知府下令涤荡,搞不好,各家还是要求到世子府头上来的。” 没错,赌毬可是朱由崧首创和主导的,甚至直到现在洛阳城外,两个最主要的蓝毬场还在福王世子府的名下,所以,尽管眼下福王世子府在整个蓝毬联合会中,占股不多,但出了事,大家伙还是会来找福王世子府做主心骨的。 朱由崧冷哼了一声:“东林党人最会冠冕堂皇,真要黄道周封了蓝毬联合会,世子府也不合适出面,到时候把话跟方方面面说清楚就是了,就算有什么闲话,也不要太过在意,世子府没多拿一分钱,凭什么由我们出面挡风遮雨呢······” 王乾退下了,朱由崧回到床上,坐在那却陷入了思考当中----黄道周此来是东林党的私下干预呢?还是崇祯皇帝的有意安排?看起来是有必要让北京仔细查一查了。 朱由崧冥思苦想的样子让黄氏有些担心:“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朱由崧言道:“没大事,只不过,我们真的要尽快回洛阳过冬了······” 656.钱就是信用 “根据贵方的提供的数字,过去几个月,最好卖的商品是银镜、生丝、茶叶、经书、鹿皮、朝鲜纸、金银首饰、糖、烟草、香水、珍珠粉霜等项。”在仙台城下的一座鲸屋里,一身商人打扮的花山左京大进京雄正在与仙台藩重臣遠藤家的家老大津直次秘密接洽着,当然,旁边也少不了松前家的中介者。“利润最大的,依旧是假钱;但目前来说,银镜、生丝、糖、烟草等项在其他地区,我说的其他地区实际并不止日本国内,都十分畅销,所以,能分配给陆奥地区的数量相当有限,所以,本号目前能进一步增加的,也就少之又少了。” 没错,花山京雄原本是图们江商栈的浪士队佑笔,但因为其比较迅速的掌握了大明官话对话,且本身有一定的中文文学造诣,所以,被之前临时管理图们江商栈的符筠生所看中,然后被符筠生带着身边培养,如今已经是符筠生身边一个小管事了,当然,符筠生用花山的目的也不单纯,这不,符筠生本身是不方便出现在平户、长崎以外的日本国土上----荻城是长州藩的根本之地,不会让幕府的忍军随便深入的,而隐岐群岛也好、渡来半岛也罢,都在海外,幕府也一时鞭长莫及,所以,符筠生是可以在这几处出现的,但其他地方就不行了----这就需要花山作为其代理人出面。 大津直次有些欲求不满的说道:“现而今,贵方只是在每年九月至来年四月间,才有货物输运到福山城(港),按每月两船计,也就十六船货而已,其中还要扣除贵方过年休假的正月,实际一年才有十四船货,而这十四船货中本藩最多拿到一半,实在是不够售卖的,所以,还请贵方多想些办法,这都是真金白银啊,就这么眼睁睁的从眼前溜走了,你们难道不可惜吗?” 眼下仙台藩藩祖伊达政宗虽然已经隐居了,但却是隐居在江户的,可以说,实际上是作为了德川幕府的人质长期被扣留在了江户,这对于仙台藩来说,不但是屈辱,而且是一大笔开销,所以,仙台藩对于金钱是极度渴望的,现在有机会捞钱,又怎么肯错失呢。 花山还是摇头:“大津佐渡守,这不是我能说的算的,如今大明连年天灾,生丝、糖、茶叶、烟草这些商货全面减产,本身能出口的就少,方方面面一分,落到本号手里的就更少了,所以,不是本号有钱不赚,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按照花山京雄的逻辑,能维持现在给仙台藩的商品数量就已经不错了,别的就不要再多想了,只是话不能说的那么直白,否则一旦对面听岔了,以为福海号是看不起仙台藩就麻烦了,所以,花山随即补充道:“当然,除了银镜、生丝、丝绸、烟草、红糖等货物外,我们还是可以另外调剂一些其他商品的。” 大津直次见花山这边不松口,也只好无奈的说道:“那贵藩能多提供些什么呢?” “瓷器!”花山言道。“虎皮、熊皮、貂皮等皮毛,熊胆、虎鞭、人参等药材,鲸骨的骨雕制品,更多的纸张、经书,一部分西洋时计(实际是福王府名下工场少量生产的座钟)以及大筒和少量的马匹。” 花山所谓的马匹当然不是“祥福瑞”从后金及部分野人女真手中获得的蒙古马,也不是朱由崧花大价钱从西洋购入的卢安达马及阿拉伯马,而是从济州岛朝鲜官牧场搞来的退化了的蒙古马或者说果下马的老祖宗,但就算是这些退化的蒙古马,肩围也要比日本本地马---日本本土肩围较高的南部马、陆奥马此时已经灭亡了,剩余的日本马比中国的驴子也高不了多少,甚至很可能不及,所以,在日本战国时期就没有骑兵冲阵的说法----要来得高大,必能受到日本武士阶层的欢迎。 “大筒?军马?”大津佐渡守一下子忽略了花山所说的其他内容,而抓住了花山试图轻描淡写带过的那几个字眼。“贵方出售这些物件,是什么意思?” 花山笑着回答道:“佐渡守,我坦白的告诉你,本号与日本多家诸侯有着联系,其中不少诸侯都在向本号购买军械火器,特别是大筒之类的军国利器,就我所知,很显然,不少诸侯对于德川将军的统治是不满意的。” 大津直次立刻质问道:“左京的意思是,还有诸侯窥视天下人的位置?” 花山反问道:“贵藩难道没有对外宣称,政宗公晚生了二十年吗?” 大津佐渡守摇头道:“这不过是为藩主脸上贴金罢了,仙台藩可没有搅乱天下的意思!” “可是幕府对外样却充满了忌惮,这不,从大阪夏战至今,差不多有二十家诸侯被改易了吧,被削减知行的那就更多了,君不闻,唐国有句古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嘛,知行就是仙台藩的原罪啊!”花山对幕府当然是不满的,所以,言辞有些锋利。“当然,话又说回来,各家诸侯也没有搅乱天下,窥视天下人之位的意思,购买大筒也是为了自保,毕竟,与本号私下贸易,可是违背幕府禁令的,一旦幕府查知了,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畅想中文网 大津直次脸色阴沉,好半天后,说道:“也就是说,本藩是不能跟贵号再交易下去了。” 花山问道:“贵藩舍得这笔额外的财源吗?” 大津言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也不是什么大钱,咬咬牙,也就放弃了。” 花山大笑道:“那我们就去跟相马藩、米泽藩联手,不知道看着宿敌赚钱,贵藩上下,心里是怎么个感受!” 大津佐渡守大怒,此时松前家的代表急忙打圆场道:“都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嘛!” 花山趁机下台阶道:“佐渡守放心,本号并不是要贵藩用贸易盈利来采购大筒军马,从而把贵藩应得的利润都收敛过去,事实上,只要贵藩同意接受本号提供的永乐钱,本号可以直接赠送贵号几位大筒。” “铜钱?”大津恍然道。“是假钱吧!” “钱就是信用。”花山言道。“贵藩说是真钱,那就是真钱了······” 657.忧心国事 “普大兄,你也赌毬?”注意到李岩手中拿了一份《毬报》,边上一同担任洛水书院讲郎的牛金星诧异的问道。“不是吧,你李普大不是号称正人君子,百毒不侵的吗?” 李岩摇头道:“我不赌毬,我只看报。” 注意到李岩的表情,坐在牛金星对面的简文龙问道:“普大兄,报上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李岩把《毬报》递了过去,同时说道:“你自己看吧!” 简文龙接过报知,翻阅了一下,当即就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看到了一条转载自邸报的内容,他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大盗神一元等三千余人破新安县、宁塞县,据其城,杀参将陈三槐;复勾西人四千骑益围靖边三日夜,遂陷柳树涧、保安等城。” 简文龙一下子把《毬报》丢到了桌子上,脸色阴沉的说道:“狭西的乱子越来越大了,前次,米脂贼张献忠据十八寨,甫川贼王嘉胤、齐三据东山寨府谷县,扫地王、上天虎据清涧保攻寨,横天王、隔沟飞、点灯子等据清涧县,三里虎、倒生虎等贼据安乐寺避贼坞;而今虽说王嘉胤败死,献忠投降,可王嘉胤的旧部王大用等却突入了山西,占据了河曲,这个神一元又在新安、宁塞、保安猖乱,居然还勾结了西虏,大明怎么就这么多事啊!” 牛金星摇头道:“这些年狭西天灾人祸,百姓生灵涂炭,附贼大多也是被逼,所以,剿是没用的,怕是应该抚才好。” “抚?哪来的粮食?”今年八月刚刚中举,目前一样在洛水书院担任讲郎的诸懋源听完牛金星的高论后,反驳道。“没用足够俄粮食,就算是那些乱民饥民暂时被招抚了,日后也会再起乱子的。” 牛金星瞪眼道:“不抚,难道都杀了吗?这可是有伤天和,有伤圣德啊!”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诸懋源冷然道。“不杀,难道还真等着天崩地裂的那一天吗?” “恒学,你偏激了,”牛金星连连摇头。“都是爹娘生养的,得心存怜悯才好。” 诸懋源摇头道:“聚明兄,你是科场前辈,年齿也比我更长,我不跟你做语言之争,但你且看吧,事情必然如我预料的一般,不除恶务尽,将来必是天下浩劫。” 牛金星则抬头看向李岩和简文龙:“普大兄和孝国兄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简文龙回应道:“我倒是不认为这些流贼会有如此大的能耐,但,乱子迟迟不平,伤及的是大明的元气,使得大明内外交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李岩则说道:“孝国说的对,兴亡百姓苦,无论如何,乱子要尽快平复。” 牛金星一皱眉:“普大兄的意思也是快刀斩乱麻,以杀止乱?” 李岩否认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说是生民艰难,或抚或剿,或剿抚并用,无论如何,不能让乱子扩大了,否则迟早会把河南也卷进去的。” 听李岩说担心乱子扩大到河南,在场的举人们脸色都有些凝重,是的,河南是生养他们的家乡,谁都不想自己的家乡陷于战乱之中的。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简文龙说道:“胡惠文、贾学大、孟仲生、臧夷夫、郁明之他们几个都想移籍去了宿州、徐州、邳州,你们说,是不是世子爷也有所担心,提前做了布局!” 牛金星和李岩不知道胡惠文、贾学大、孟仲生、臧夷夫、郁明之是谁,但诸懋源却跟这些秀才同学多年,算是知根知底的,所以,他凝神思索了一番,摇头道:“世子爷或许有布局,但福王府是离不开河南的地面的。” “你是说,我们不用着急离开河南?”没错,故园难离,中国人是讲究落叶归根的,轻易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迁居到异乡的。“真有什么不妥当,世子爷也会提前安排的?” aiyueshuxiang.com 诸懋源点头道:“我相信,世子爷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当然,若是孝国兄你们今后都不准了参加春闱,倒是提早安排更为妥当。” 简文龙叹息道:“是啊,要是不为了入中榜,我现在就跟世子爷说准备移籍了。” 在大明会试中,考生按地域籍贯分为三榜,最难的是南榜,有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能文教大省进行争夺,其次是中榜,河南举子都属于中榜,最容易的是北榜,但问题是根据明代的规定,北榜士子可以移籍到中榜省份和南榜省份,中榜士子可以移籍到南榜省份,但反过来是不行的,所以一旦移籍了,除了少数读书大牛外,其他人就等于直接放弃了会试得中的机会。 牛金星听了半天,这才插话道:“孝国兄既然还指望大魁天下,那今年怎么不跟梅贤兄一起北上,也好参加明年春闱啊!” 简文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觉得制艺方面还有欠缺嘛。” 李岩率先大笑起来:“孝国兄,你真是好高骛远呢。” 于是,其他人跟着笑了起来,原本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了······ 在李岩等人对国事和自身前途忧心忡忡的时候,福王世子府里,朱由崧也在与赵鲁、李谙、金泰、王乾等人说着北京的事情:“户部尚书毕自严因度支大绌,上疏十二事,要求增关税,捐公费,根据京邸蒲阳的报告,朝廷已经达成了一致,从明年开始,每亩耕地会加征三厘辽饷了,如此一来,辽饷已经加到一分二厘了,这不是要老百姓的命嘛,止沸益薪,实在愚蠢透顶,不过,这件事,我们也阻止不了,就只能先自己顾自己了。” 随即朱由崧冲着几人吩咐道:“除了宣大两地,原本在山西的顺和店全部撤回来,路通也是一样,今后从京西入宣大,不要再走解州和潞安入晋的线路了;另外,狭西到四川这条线,你们也筹备起来,一旦时局有变,可以暂时放弃,改走湖广进川,至于裁撤下来的顺和店人员,也要妥善安置了,或可以逐次调往湖广和江西;再有就是随着辽饷增加,交不起税的百姓会有很多,大部分的字花生意以及蓝毬会的生意,接下来怕是不好做了,你们看看,该转让的转让、该关张的关张吧,不要全都砸在手上了。” 朱由崧没提赛马会的事情,这是因为赌马受众是全阶级的,真要是低端客户出了问题,至少还有挥金如土的中高端客户在,利润虽然有一定的影响,影响绝不会很多,不至于入不敷出,仅仅是少赚一二罢了,没必要现在就结束营运的。 几名太监、少监对视一眼,齐声应道:“奴婢们明白该怎么做了······” 658.后金有大炮了 崇祯四年的正旦到了,这个年福王府过的是冷冷清清的,福王甚至以为郑贵妃守制为名,免去了新年里王府官的朝贺,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就散了。 而对于朱由崧来说,其他坏消息也是不少,以至于他新年里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这不,首先是陈实功在年前跟他辞馆了----老先生虚岁八十有一,又思乡心切,想要落叶归根,再也没办法坐镇洛阳了----对此,朱由崧是不好强留的,只怕馈赠重金,命人礼送回苏州,好在,陈实功的徒子徒孙还有一部分在管墨艺塾杏林堂担任教学任务,必要时也能拉来王府问诊,这才没过分削弱了王府的医疗水平。 其次,新任河南知府黄道周在站稳脚跟之后,真的就以匡正社会风气的名义,对河南境内的赌档下手了,并且还直接查封了蓝毬会和经营字花的商号----当然,河南府的字花业务一早跟福王世子府没有关系了,蓝毬会里,福王世子府的占股也很少,所以,对世子府的实际经济影响很低,但谁都知道,黄道周是冲谁来的,所以,福王世子府的面子就难看了,也就是朱由崧抱定了不与黄道周正面冲突的想法,面对各方责难,不动如山,这才没把事情闹大,合了黄道周和黄道周背后东林党人的心思;可黄道周一计不成,必然再生一计,朱由崧头疼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按下朱由崧这边不说,在遥远的沈阳,阿巴海这个正月却十分的高兴,原因是,后金第一门红夷火炮,不,红衣火炮,已经自行铸造完毕了,这样就意味着后金军已经初步具有了夺取昔日无法轻易攻克的坚城的能力,明军再也不能依靠坚城火炮来对抗后金军的进攻了。 “赏!”看完红衣大炮试射效果的,阿巴海沉声命令道。“所有参与铸炮者皆赏。” 负责督造大炮的佟养性在阿巴海的耳边言语了几句,阿巴海立刻点名道:“祝世荫、王天相各领三等游击衔,赏银六百两,窦守位、刘计平各领备御衔,赏银三百两。” 眼下后金的物价依旧很高,所以几百两银子其实并不多,但三等游击和备御的爵位却很高,所以,被点名的几名工匠当即跪倒在地,连连叩谢,尤其是王天相,昔日作为被民科军事专家汰淘的士卒,差一点连饭都吃不上了,如今居然能身居高位,心里立刻充满了得遇明主的感觉,当即下定了为后金更多卖命的决心。 见到这些工匠们满脸的兴奋,阿巴海满意的问道:“现在你们造好了几门炮了?” 佟养性报告道:“回汗王的话,目前已经造好五位大炮了。” 这五位大炮实际就放在阿巴海面前,刚刚试射的也是它们,只是阿巴海没想到,这已经是造炮厂全部的成绩了,所以他有些欲求不满的继续问道:“你们现在一个月能生产多少位大炮?” 监造官丁启明出言回答道:“回汗王的话,现在造炮厂采用王天相王游击奉上的失蜡法铸炮,每个月能造三位大炮。” 阿巴海摇头道:“这个数字太少了,朕需要你们每个月造十位大炮,若是铜不够,只管跟朕说,朕把全大金的铜都给你们。” 丁启明苦笑道:“汗王明鉴,有铜也是不够的,失蜡法铸炮还需要用到相当多的蜡,若是没有足够的蜡,臣等日夜不休,也是没办法造出那么多的炮的。” 失蜡法是用蜡制成与铸件相同的模,外敷以造型材料,成为整体铸型,然后通过加热将蜡融掉,形成空腔铸范,浇入液态金属,冷却后即得成型铸件,但在热熔的过程中,不是所有蜡模都会漂浮在液态金属之上的,绝大部分会损耗掉,因此使用失蜡法造炮需要很多的蜡。 而在这个时空中,还没有石油及煤焦油裂解技术,制蜡需要的油脂,要么是动物或植物油脂,要么是白蜡虫分泌的蜡质,可一方面白蜡虫畏寒,东北是养不活的,另一方面,动物油脂和植物油脂,人吃都不够呢,都是不可能用来大规模制蜡的。 阿巴海想了想,命令佟养性道:“一定要想办法从大明那边购入更多的蜡烛,另外,你们还要想出另外不用蜡就能铸炮的办法,只要成功了,朕不吝厚赏······” 回到大政殿内,阿巴海问莽古尔泰道:“五哥,刚刚你也看到了红衣炮的威力,你觉得用这红衣炮能夷平了图们江那个商栈吗?” yqxsw.org 莽古尔泰还没有回答,一边的德格类插话道:“汗王,没有必要牛刀杀**。” 几个跟图们江商栈有贸易关系的后金亲贵也道:“汗王,红衣炮现在还是一个秘密,用来对付一个商栈,若是能将其人等全部留下也就罢了,万一有几个疏漏的,把消息传给了明廷,那我们今后在与南蛮子大军对阵时就不能出其不意了。” 阿巴海冷笑道:“数千大军,再带上五位大炮,你们还会让人给跑了几个,那可真有你们的了!” 阿济格解释道:“汗王,去图们江贸易的奴才回来说过,那里山高林密,商栈里真要安排两个人,躲上几个月,的确是发现不了的,再说,即便我们把寨子占了,把人都杀了,还能长期驻军不成,到时候人家的船一来,多少还是能发现端倪的。” 代善次子硕讬也道:“汗王明鉴,虽然图们江那边没有粮食卖,但其他商货咱们大金也还是用得着的,似乎没必要毁了这条商路吧。” 其余几个亲贵附和道:“正是,正是!” 面对这几个被蝇头小利迷惑的权贵,阿巴海的心里泛起一阵的不悦,但他也知道,这些权贵之所以齐声反对,固然是看中了与图们江商栈接触的利益,也是因为自己断然处置阿敏后那种兔死狐悲的感受,所以,现在他还不能逼迫太甚了,免得让各方面不得不联手来应对自己。 因此,阿巴海笑道:“你们呢,朕说过一定要打嘛,只不过是问问五哥,用上红衣炮了,能不能消灭这个寨子而已,紧张什么······” 659.黄道周 “你们几个说说,福王府怎么这么会忍呢?”河南府全新的府衙里,被贬出京城的黄道周一脸凝重的跟门人赖继谨等人聊到。“若是福王府在蓝毬会里占股不多、与河南各地喇虎之间无甚关系,因此坐视,我是相信的,但《毬报》、《马报》都禁了,福王府也没有反应,这就奇怪了,难不成《毬报》、《马报》不是福王府操控舆论、搅乱人心的工具吗?” 三报面世也不止一年两年了,东林党人虽然一早注意到这些报知背后是福王府,但由于三报的刊载内容除了少量摘取邸报上的公开信息外,大部分是商业信息、赌*博赔率等内容,即便还有些市井新闻、小说连载、商业广告,那也是针对底层百姓的,并不针砭时事、激昂文字,因此,东林党人对三报也就没有太多的关注。 然而,最近毛文龙案以来,三报却非常的活跃,屡屡发表某些揭露的文章,这就让东林党人对三报的警惕性拉高了,到了民科军事专家被捕被杀后,面对东林党人的洗白文章,三报虽然没有出声抗辩----根据朱由崧的安排,各种揭露文章主要发表在其他小报上,三报顶了天就是转载而已----但这种不正常的情况,反倒是让某些东林党人坚信,一切都是福王府在背后捣鬼,所以,包括黄道周在内,不少在地方主政的东林党人以诲淫诲盗、诱人赌博、搅乱社会风气为名,开始查禁《毬报》和《马报》。 只是,东林党人的攻击,仿佛落到了空处,福王府就是不接招,倒是某些参与了蓝毬联合会及在赌马中捞取了相当好处的地方势家冲在前面,与东林党产生了矛盾和冲突,这就是东林党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了。 黄道周的学生赵士超第一个回应道:“恩师,蓝毬联合会与赛马会固然是福王府结交地方势家的工具,三报固然是福王府搅动舆论的手段,但如今圣天子在朝,福王府显然是不敢有大逆不道的心思的,相反,福王府越是委曲求全,圣天子就越不能轻易制裁,这也是为什么福王府能忍的原因了。” 什么圣天子,仅凭崇祯皇帝现在打压东林党人的动作,黄道周等一干东林干将就已经不承认崇祯皇帝是圣天子了----否则被崇祯皇帝打压的东林党岂不是成了奸佞朋党了-----但若是把圣天子在朝理解成大明内忧外患的现状,赵士超的话一样是成立的。 所以,黄道周点头道:“福王府以退为进,的确是一招妙棋,但我们就束手无策了吗?” “恩师,以我之见,只怕是我们没有打到福王府的要害。”黄道周的另一个学生蔡春溶则认为。“学生仔细想过了,福王府眼下最要害的就是与倭人通商,并在海外拓殖,因此,福王府才可以丢车保帅,以便不影响了其布局海外。” “恩师,宫里的消息,海外通商也好,海外拓殖也罢,这可是先帝和今上都知道,且默许的。”赖继谨提醒道。“我们若要在这方面做文章,只怕会引起大的反扑啊!” 从赖继谨的话可以知道,自诩为正人君子的东林党其实跟内监之间也是有着紧密勾结的。 黄道周本身就是福建人,当然知道小琉球的情况,也明白赖继谨所谓的反扑是什么。 没错,凭什么沿海各省的势家可以建立私港、组织船队出海贸易,而藩王就不可以呢,所以,黄道周这边真要奏请朝廷严禁福王府出海贸易的话,福王府少不得会把事情扯到浙闽粤等省的海商头上,到那个时候,只怕不用各地海商背后的势家出面施压,光是沿海各省的地方官员就能用奏疏把黄道周给淹了----明廷可能禁绝海贸的谣言,瞬间就能把海商变成了袭扰地方的海盗,这可是沿海各省地方官员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东林党背后的势家也会因此责怪黄道周不会做事,选错了进攻方向的,那么,黄道周因为救援钱龙锡积累下来的那点名声只怕就会立刻烟消云散了。 没了名声,黄道周还能继续在知府的位置上做下去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黄道周同意道:“福王府又野心,但野心在外不在内,这是陛下也乐见的事情,所以,我们轻易无法从这方面下手,还需要另外找出福王府的问题才是。”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蔡春溶言道:“既然在海贸及海外拓殖一事不方便指摘福王府,那是不是可以在福王府私造军械火器上做些文章呢?” aiyueshuxiang.com 黄道周面对自己的门生,说话也没什么隐瞒的:“宫里面的消息,东厂和锦衣卫查过了,福王府这些年秘密铸造的铳炮都是用在海外的,大明境内、特别是洛阳城中,却是没有一位火炮的,从这方面着手,只能证明福王府的坦荡。” 黄道周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妻侄蔡有寅急匆匆的从外间走了进来,向黄道周报告道:“姑父,宫里有最新的消息,福王密奏陛下,愿以福春号为例,请宫中派遣内监进驻福王府冶铁场及淮安那边的福鑫号,以监督铸炮事宜,陛下已经准了,据说,陛下对此还十分高兴。” 没错,小琉球那边已经复制出了冶铁高炉和坩埚钢冶炼设备,所以,只要福鑫号和福王府冶铁场能提供足够数量的铁锭,小琉球那边就可以自己重炼并加工出各种口径的火炮了,再加上福王府冶铜场也已经开始着手迁往小琉球,因此,现在让宫里人进驻福鑫号和福王府冶炼场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籍此换取崇祯皇帝的担心也是有赚无亏的。 黄道周脸色一肃:“福王府这是要对我们釜底抽薪呢。” 在场其余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了,于是黄道周安抚道:“来河南查福王,本就是顺带的事情,真要是坐不下去了,辞官还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太过担心个人荣辱进退了。” 几名黄的学生和家人,立刻恭维道:“恩师(姑父)品德高洁,我等自当效仿。” 黄道周摆摆手:“什么品德高洁啊,现在礼崩乐坏,全然无用啊,其实,我个人进退真的没什么,只可惜眼下内忧外患、生民涂炭啊······” 660.奇货可居 看着面前留了一把金钱鼠辫子的汉人商贾,康有余内心不屑,但面上却笑容满面的招呼道:“李东主,您这又替几位贝勒来进货了?” 李东主笑道:“谁让你们这有好东西呢,所以啊,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就只能辛苦几趟了,不过为贝勒爷们办事,我乐意啊!” “那是,那是!”康有余赔笑道。“谁让各位贝勒都信重您呢!”康有余请对方坐下,然后让伙计倒上水,这才问道。“那您这次又要点什么呢?” 李东主言道:“老规矩,三十匹苏绣、三十匹蜀锦、其他上好的缎面来五十匹,这些都有吗?” 康有余查了查仓库货单,回复道:“苏绣还剩十七匹、蜀锦还有十九匹、其他缎面还有三十六匹,如果您要,这些都给您了,其余再来人要货,就让他们候着吧。” 李东主摇头道:“我说老弟啊,你们这就不能多备一点货色嘛,这要三十匹,只给十七匹的,我回去也不好交代啊,几个贝勒爷那边也不好分呢!” 康有余摊手道:“没办法,本号在大明不过是一家小商号,实在是弄不来太多的好东西,就算是弄来了,这不,你们大汗还时不时的想驱逐了我们,真要屯的太多了,被你们抢了,我们东家岂不是要赔惨了嘛!常言道,千做万做蚀本生意不做。” 李东主听到这,一伸手:“行行行,有多少算多少,这轱辘话,你就别说了,每回来,你都说一遍,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康有余当即讪笑了两声,闭上了嘴,此时就听李东主继续道:“这些货的价钱没变吧!” yyxs.la 康有余抱歉道:“还真涨了点,这不,天候反常,连蚕都不太愿意吐丝了,所以,这两年生丝天天在涨价,这绫罗绸缎自然也不得不跟着涨,好在,这批货我们拿得早,您这边又是老主顾了,因此,这次只涨一成,下回,下回就指不定了。” 李东主听罢苦笑道:“我就知道会涨,也罢,我正好多带了些银子过来,倒是不至于买不起了,不过,你们就不能赊一回账嘛,口口声声老主顾,哪有这样跟老主顾做买卖的。” 康有余连连摇头:“赊账,不成不成,谁知道哪一天,我们这就做不下去了,所以,为了不亏钱,东家交代了,这账是万万赊不得的,所以,您就见谅吧。” 李东主也无话可说,只好笑骂道:“你们家东主到底哪一位啊,这跟貔貅一样,光进不出的,就别想在他身上占一回便宜!” “这话就不对了。”康有余避开李东主最核心的问题不回答,只是就貔貅的说法,进行了争辩。“你们卖给我们的皮货可比本地猎户卖给我们的贵多了,这不就占了我们的便宜嘛,哦,这是记打不记吃啊,这不可不好啊!” 李东主气笑:“你这张嘴,还真不吃亏,也罢,不跟你扯皮了,我还要些其他东西,你看看有没有足够货了。” 接过李东主递来的货单,康有余跟库存单比对了起来:“香皂五十盒一千块,这个有的。烈酒一百坛五千斤,不好意思,烈酒这边只剩下四十七坛二千三百五十斤了,要吗?好,都给您了。再让我看看,香水三十瓶,这个也有;烟草三百斤,只有一百七十斤了,也全要了是吧,好,都给您了;红糖五百斤,这个没问题,多给两百斤也有足够的货······” 有的没的,对到最后,康有余出了一张新的提货单:“以上加起来一共是三千六百五十七两有奇,零头抹了,算您三千六百五十两,您这回是付现银呢,还是一半银子一半抵价商货呢?” 李东主拿着清单与康有余提供的最新价目表核算了一下,确定数字无误后,答道:“哪有那么多皮毛、熊胆、人参、鹿茸给你们,全部算银子吧。” 康有余嘲讽道:“没错,银子不能当饭吃,这些日子物件又日涨夜涨的,货物扣在手上还有升职的机会,自然是先把抢来的银子花干净了才好嘛。” 李东主大笑起来:“就兴你们奇货可居,就不兴我们也赚一点吗?没道理的!至于银子是抢来的,还是赚来的,你我都是商人,还在乎怎么来的吗?能用就成了!另外,你也说对了,现在花的是从大明抢来的银子金子,真要花完了,贝勒爷们还要到大明去抢呢,谁让大明朝廷保护不了自己的黎民百姓呢,活该了!” 李东主的话说到最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显然他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呢! 只是康有余并没有被李东主的话给唬住了,只见他径直问道:“除了这三千六百五十两,您还剩多少钱,我有好东西,就怕你没钱买!” 李东主此刻已经恢复了常态,便问道:“什么好东西!” 康有余告知道:“银镜!” 李东主不以为然道:“我道什么呢,银镜,几位贝勒爷一早就有了!” “不,他们没有,”康有余得意的说道。“他们最多有巴掌大的、尺径的,尺半径的银镜,绝不可能有二尺见方以上的银镜,本号这边可是用一面半身镜的,这么大的银镜。”康有余用手比划了一下。“你们那位贝勒家里有了!” 李东主眼睛一亮:“真有这么大的银镜?” “本号还是要在陡门江这边做生意的。”响锣不用重锤。“只是海路颠簸,送来不易,这价钱。” “价钱绝对没有问题。”李东主急忙接话道。“贝勒爷有的是银子,真要是一时凑不齐,换成皮毛、熊胆什么的,你们也不会不接受吧!” “那是自然,”康有余说道。“皮毛、熊胆、鹿茸、人参都是好东西,我们自然是要的,但真要以这些抵价的话,可得要不少呢。” 李东主眯着眼睛问道:“说个数吧。” 康有余一伸手,比划道:“不二价,二万两一面。” 李东主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贵。” “贵?”康有余笑了起来。“在京师,同样一面镜子,也绝不会少于一万两的,我们还要辛辛苦苦的运到陡门江来,不翻一倍,怎么可能呢······” 661.销售 李东主老老实实的跟康有余说道:“二万两的价格实在是超过贝勒爷给我的权限了,我不能自己做主,得回去跟贝勒爷请示一下,但说好了,这半身银镜,你们可不能卖给别人了。” 康有余淡然的回应道:“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广东那边也有,手快有手慢无的说法,想要让本号给您保留银镜,不能卖给别人,当然也是可以的,但您得付定金,定金是银子价钱的一成,然后三个月替您保留着,但过期不候,定金也要没收了。” 李东主权衡了半天,说道:“二千两,留三个月,你们这不是跟抢钱一样嘛!” 康有余笑道:“当然是抢钱,许你们从大明抢,就不许我们从你们这抢回来嘛,哦,对了,我们东主说了,真要凑不齐这么多银子,你们用掠走的大明百姓抵价也是可以的,健男算五两一口,健妇算三两一口,其余老弱一两一口,最好是一家人一起卖给我们。” 李东主眨了眨眼,问道:“你们要丁口干什么?” 康有余解释道:“你们一定知道这银镜是谁出的,没错,本号也是从福王府名下顺和店搞来的,这不,福王府正在收拢人口拓殖海外王庄,我们拿抵价丁口,也是为了跟福王府拉关系,也好更多的从顺和店拿货。” “原来如此!”李东主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来,随即说道。“这事,我可以给贝勒爷们提一提,看他们是不是愿意,不过这二千两定金是不是太多了。”说到这,李东主发现康有余眼中出现了一丝不屑的神色,所以只能改口道。“也罢,二千两定金不是不可以接受,但我得事先看到了那面半身镜。” 康有余同意了:“那麻烦李东主跟我来。” 李东主跟着康有余走出了市场,这时,李东主问道:“东西不在市场的仓库了?” 康有余点头道:“这时肯定的,二万两的货,谁敢放在市场的仓库里啊,在商栈里呢!” 李东主的眼中莫名闪过一丝精光:“贵号的商栈号称铜墙铁壁,正蓝旗两次吃了大亏,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个运气,成为进入的第一个外人······” 康有余也不答话,只是带着李东主来到了商栈大门口,但在进入商栈之前,两人却被站岗的枪矛手给逼停了脚步。 康有余上前解释了几句,枪矛手掏出一块头套来,把李东主的头给套了进去,李东主慌乱的说道:“康朝奉,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康有余回复道:“商栈内部重点,不方便外人查看,您担待一点,进来了仓库,我就给您摘下头套!” 李东主以为是自己无意间提醒了康有余,懊恼的要死,然而事已至此了,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那成,那成,但你可不能坑我啊!” 李东主被枪矛手和康有余拖带着走进了商栈,然后也不知道兜兜转转了几圈,这才下了台阶,进了一间半地下的屋子。 随着头套的摘下,李东主发现这间屋子绝不是什么仓库,而更像是一间公事房。 所以,李东主喝问道:“康朝奉,这里是哪?” 站在李东主身边的康有余低声回应道:“这面银镜不在仓库,被搬到我们蒋管事的房里了,所以,我就把你带过来了。” 李东主刚想说话,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甜腻腻的,跟绮梦似的,只透入人的骨髓。 李东主便有些茫然的问道:“蒋管事在哪里?这是什么味道。” 康有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冲着一侧幕帘躬身道:“蒋管事,我们可以进来说话吗?” 一个慵懒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康有余掀开布帘,引着李东主进来內间,然后向李东主介绍道:“李东主,这位就是我们蒋管事!” 李东主放眼望去,就见一名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器物,带着满足的表情从炕上坐了起来。 随即就见此人略带歉意的招呼道:“在下蒋祖贤,腆为陡门江商栈管事,见过李东主。” “不敢,不敢,”李东主急忙回礼道。“在下李守得,目下为正红旗几位贝勒爷门下奔走。” 宾主见礼后,康有余退出去奉茶,蒋祖贤问道:“李东主,是来看本身镜的吧,这面就是了。” 李东主这才注意到做在衣柜上的那面银镜,于是情不自禁的告罪一声,起身仔细观看。 在李守得查看的时候,端来茶水的康有余介绍道:“这面镜子眼下虽然做在衣柜上,但却是可以拆卸的,到时候,连柜子一起带走,也可以只带走镜子。” 李守得之前经手购买过几面小银镜,因此查看后,便第一时间确定了这面镜子,的确是顺和店出手的水银镜子,而不是那种贴了层银箔的仿制品----当然,天然水晶本也没这么大的尺径,其他工场生产的人工料器也没这么透明。 回到椅子上的李守得还想争取把定金数量降低些了:“蒋管事,刚刚康朝奉跟我要二千两的定金,实在是太高了,能不能再减一减,这样我也好跟贝勒爷们交代。” 蒋祖贤无视康有余的不满,只是问道:“那按李东主的意思,我们收多少定金才好呢?” 燃文 “一百两?二百两?”李守得争取道。“最多三百两了!” 蒋祖贤思索了一下,答道:“李东主应该也是本号的老主顾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坑了李东主,这样吧,原来二千两保留三个月的,现在三百两保留一个月,不知道李东主,您这边能不能接受。” 李守得想了想,再度争取道:“二百五十两,一个月!” “可以!”蒋祖贤不顾康有余阻挠的眼神,直接同意了下来。 李守得大喜,正准备道谢,却见蒋祖贤从炕桌上拿出一个与刚才捏在他手中的东西一模一样的物件递了过来:“李东主远来是客,我本应该好生招待的,但可惜,此地简陋,没什么好茶好酒,只能请李东主见谅了,好在也有一宗稀罕东西,若是李东主不嫌弃,或可以一起来试试。” 李守得懵懵懂懂的接过那物件,问道:“这,这是什么?” “逍遥膏,舒经活络,能止各种伤痛,更能壮阳健身,飘飘欲仙呢。”蒋祖贤的眼中露出一丝神秘的色彩来。“来,我教你怎么用这玩意······” 662.能藏拙就更好了 由于没能完成李谙曾经交代的任务,所以李国助最终没有能获得福王府进一步的支持,反观郑芝龙这边,却利用调和福王府与荷兰人之间矛盾的功劳,获得了福王府和荷兰人双重的支持----在郑芝龙的唆使下,荷兰军舰偷袭厦门,打死了许心素----这就导致了许心素-李国助集团的彻底瓦解,而李国助因为强袭田川氏住处的事,在日本和闽浙都无法立足,最终只能灰溜溜的滚到南洋地面,从而在中国历史上消声灭迹了。 瓦解了许心素-李国助集团后,郑芝龙的对手变成了曾经是十八芝成员的李魁奇等人,而李魁奇也出手狠辣,连续杀死了杨天生、陈衷纪等支持郑芝龙的老友,双方炭火不能相容,一场海上大战迫在眉睫。 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郑芝龙居然策反了李魁奇的部下,也曾经是十八芝成员的钟斌,并且再次与荷兰方面勾结,最终四面夹击,彻底消灭了李魁奇。 然而,为了让荷兰方面参与对李魁奇的军事行动,郑芝龙曾经一度许诺增加船只前往台窝湾荷兰控制区贸易,但没人料到的事,郑芝龙毁诺了----其实也不是郑芝龙食言,而是当时福建新任巡抚邹维琏很不见待荷兰人,所以迫于官场压力,郑芝龙只能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只是保证每年发放8份许可,让满载丝织品、瓷器的中国船只前往台湾。 区区8份贸易许可是不可能满足荷兰人的要求的,所以,荷兰方面立刻支持钟斌与郑芝龙为敌,如此一来,台海风云再起,郑芝龙集团不得不继续陷入苦战之中······ 小书亭 大明崇祯四年三月十九日,福海号名下第一艘真正意义的战斗舰【淮丙三号】下水,这是一条1000料(330吨)的老闸船,但因为船壳全面采取了柞树等坚固材质和厚重板材,所以,实际载荷只有标准的一半略多,而造价却相当于二艘半同等排水量的福船,可谓是代价高昂,以至于谢友青曾经写信给朱由崧质疑该船的用处。 建成后的【淮丙三号】将装备总计16门火炮,也就是每舷8门,虽然在火力上依旧远远不及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英国等国的武装商船,但就其军舰的实质来说,真的发生了海上战斗,未必会不敌。 当然,凭着坚实的身躯光挨打也不行,所以,为了能给同级别乃至火炮数量更多的对手以足够的杀伤,朱由崧计划会在每舷安排2门发射40斤铁弹的重型卡龙炮,4门发射10斤铁弹的长炮以及另外2门重型佛朗机炮速射炮。 此外,【淮丙三号】也是一个开始,稍后,福海号云梯关造船场会跟过去生产沙船、福船一样,逐步扩大【淮丙船】的单船吨位和建造数量,打造十八炮船、二十四炮船,以及更多的双层炮船;以上炮船搭载的火炮口径也会逐步扩大,使之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巡航舰、重巡航舰等海军战斗舰船······ “舍人,船是造好了,可这炮,这水手?”想象着【淮丙三号】装上火炮后的威武身姿,魏大成这条老海狗就有些跃跃欲试。“能不能把船交给我来操使了。” 谢友青指着船甲板上几门装样子的小炮,回应道:“真正的炮得到小琉球去装,但小琉球现在造炮速度还比较慢,只怕不是那么快能布置好的;另外,这船上的水手,世子爷的意思是要交给船师学堂的学员来操使,你想当船首,我只能说是帮你争取。” 现阶段,【淮丙三号】及其他【淮丙船】主要是充当南下船团的护航舰,因此必须交给可靠的人来操使,所以,即便魏大成能如愿以偿,手下也不会是老人马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朱由崧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没办法在天变之前按照另一时空的要求打造出一支十八世纪早期的专业海军来,否则,魏大成根本不要想能染指【淮丙船】船长的职务。 魏大成倒是没听出谢友青的潜台词,依旧兴致勃勃的说道:“没关系,就算是要等,就算是带一帮新手,能使唤这么一条船,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谢友青终于笑了起来:“你啊,就是不安分的命,我可要告诉你,这船弄好了,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再回大明了,犯忌讳!” 魏大成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好忌讳的,得,我明白了,世子爷也不容易,不回大明就不回大明吧,但有一宗,出了岔子要大修怎么办?” 谢友青揉了揉眉头,回应道:“我跟世子爷说了几次了,总算是让世子爷松口了,这不,下半年会在济州租借地再建一个修船场,真要是【淮丙船】出了什么大问题,必须要回船场修理的话,到时候可以在济州这边完成。” 魏大成龇牙咧嘴道:“现在能修船,自然日后也能造船!” 谢友青摆手道:“你不懂的,真要连济州这边连各种海船都能造了,只怕我这个大掌柜就做不下去了,会有新人来替代的,就算没有新人来替代,至少至少,也会跟小琉球、虾夷地以及黑龙江一样,由世子府派一个內侍监军过来坐镇。” 魏大成替谢友青抱怨道:“世子爷疑心真重,您可是世子府的头号功臣呢,还不信您,这还有地方说理吗?” 谢友青哈哈一笑:“说你不懂,你真的不懂,世子爷怀疑我,才会重用我,真要是放任我施为,那就忌惮的厉害了,少不得要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了。” 魏大成摇头道:“舍人这话,曲里拐弯的,我的确是听不懂,不过,舍人说好事那就是好事吧,我们只要执行命令就是了。” 谢友青同意道:“单纯一点是不错,能藏拙就更好了,我也是现在才受了教训,可惜来不及了,只好这么将错就错下去,好在世子爷是英主,还容得下我呀。” 谢友青这话是有感而发,毕竟王乾、宁虎的遭遇放在面前,他总要吸取几分教训的······ 663.来挑骨头了 一名伙计冲进来跟福海号云梯关支店管事范长龄耳语了两句,范长龄立刻快步走出了管事房将某人迎了进来:“韩公公,您怎么来了?” 一副青衣小帽打扮的韩升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的说道:“淮扬巡按涂自雄已经到了淮安府城,预计明天就会到云梯关,所以,我不放心你这边的情况,过来看看。” 大明崇祯四年四月头上,崇祯皇帝给兵部下了一道“申禁硝黄、钢铁、军器出境下海;亡论多寡,俱枭示”的命令,这道命令是针对辽东、宣大等地过往对后金的走私活动的亡羊补牢,但某些有心人便籍此针对起福王府来,好在,明廷上下跟筛子差不多,所以,谛听这边才能抢在找茬者之前把消息传给福海号及福王府在安东的几个工场。 不过身为东林党人的淮扬巡按涂自雄显然对清查福王府的事情有些迫不及待,所以,来的很快,几乎是韩升这边才把收到的消息通知相关各方了,涂自雄就进了淮安府城,鉴于应对的时间实在太紧张了,年纪轻轻就独当一面的韩升显然是不能放心的,因此便趁着涂自雄与淮安知府沟通的时候,亲自跑过来查看一下几个工场应对的情况。 范长龄笑着回应道:“韩公公放心,巡按也好、巡抚也罢,在云梯关是查不出什么的。” 范长龄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回答,是因为福鑫号生产的铁锭、火炮实际并不从云梯关出海,而是从蛤蜊港这边走的,而蛤蜊港,本身是私港,根本不在大明官府的港口名册上,完全是清查的盲区,绝对是不会有人去查的----就算涂自雄事先查清了蛤蜊港的真面目,但蛤蜊港实际也在两淮盐场的范围内,是巡盐御史的地盘,别说是淮扬巡按了,就是南京都察院也不太方便插手的;再退一万步,涂自雄真的敢冒越权的风险去查蛤蜊港,那他也得带上大队明军来,否则,迎接他的将是一伙极其凶悍的私盐贩子的攻击,毕竟,现在杀官造反的不知凡凡,也不乏盐枭参与起事的。 韩升摇头道:“铁器的事,我是不太担心的,但你那一仓库的火药,还有船上的火炮,只怕是要被人说事的。” 韩升说的没错,既然人家盯上你了,就是没错,还要在鸡蛋里挑骨头呢,何况福海号屁股底下并不干净呢,尤其是,云梯关这边还有移民的营地,几百号移民还等着出港,若是被人借题发挥,那也是一件麻烦事。 范长龄回应道:“火药的是很容易解决,已经通过马哨总跟云梯关守军说好了,直接搬到守军的仓库里,算是守军的储备,正好,守军也一笔烂账,经不起查的,我们算是合则两利;至于船这边,我接到通知后,已经命令在港的淮丙一号,紧急运输移民前往济州了,这一来一回就是五六天,我倒不信了,淮扬巡按能赖在云梯关这边不走了。” “不要大意。”韩升提醒道。“人家有备而来,未必就会轻易走个过场。” 范长龄点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请公公放心就是了。” 韩升道:“我放心没有用,还要世子爷放心才好啊······” 这边正说着,屋外有一名韩升的随从通报道:“干爹,清江浦急报,姓涂的马不停蹄,已经带着淮安府一干人等从府城出发了,按照速度,估计已经到了安东了。” 韩升回应道:“知道了,让黄河码头的人随时报告情况。” 随从退了下去,韩升看向范长龄:“真真来者不善呢······” 在韩升感叹的时候,涂自雄的船已经距离云梯关黄河码头不远了。 是的,涂自雄没有在安东几处福王府的工场里浪费时间----既然是来找事的,涂自雄自然是做好功课了,所以,他一早就知道福庆号藏着制作护肤霜的秘密、双福号里藏着制作银镜的秘密,这些绝对是福王府不允许自己进去查看的,当然,自己硬要进去不是不可以,但进去了查不出东西来,又导致市面上出现仿冒产品的话,福王府会给予自己极其严厉的报复,因此对于这种“无害”的工场,他不会去查的;而福鑫号现在有兵仗局的內侍进驻,自然也不方便去查的;至于福王府名下的那座在太平府的硫磺及海绵铁制取工场嘛,一方面没有打福王府的招牌,另一方面也远在应天巡抚的管辖范围之内,却是涂自雄无法过问的。 幸好,涂自雄乘坐的是四平八稳的官船,速度较慢,所以,才给了云梯关这边更多的应对时间。 此外,拖住涂自雄的还有云梯关的备倭都司和备倭把总率领的欢迎队伍:“下官等参见按台!” 下了船,登上码头的涂自雄还没站稳脚跟,面前的一群军将便推金山倒玉柱的单腿跪下,向他大礼参见----乱世的苗子虽然已经出现了,但现阶段,依旧是文贵武贱,再加上巡按拥有监察大权,所以,云梯关这边多少要给些面子的,哪怕,巡按实际管不到营兵驻军。 涂自雄虽然心急如焚,但却不能不给地头蛇以面子,便冷淡的说道:“各位将军请起。” 备倭都司以下都从地上站了起来,此时就听涂自雄说道:“本官来自,乃是执行陛下旨意,申禁硝黄、钢铁、军器出境下海,所以,还请各位将军带路,现在去海港码头吧。” 备倭都司笑盈盈的回应道:“按台时近中午,还是用了饭再去吧,就这点时间,想来海港码头那边也是来不及隐匿什么的。” 涂自雄冷淡的说道:“查完再吃吧,饿一饿不会死人的。” 涂自雄执意要现在就去查,备倭都司不好公开阻挠,便吩咐道:“来人,给按台和分府准备轿子!” 笔趣阁 “不必了!”涂自雄喝止道。“我带了轿子,你们只管前头带路就是了,不用在此空耗时间。” 得,涂自雄也算是面面俱到了,无可奈何之后,都司和把总只能引着涂自雄一行直奔云梯关海港码头而去······ 664.硬顶 “掌柜的,那巡按不做休息,直接就奔着码头来了,马哨总提醒咱们可别再往关城里运火药了,容易穿帮出事!” 马阁臣的提醒其实已经晚了一步,听说涂自雄的船到港后,自知时间已经来不及的范长龄已经停止了向云梯关守军仓库转移火药的行动,也已经通知把未上船的移民给带回临时安置点了,所以,做完自己能做的,正看着淮丙一号解缆启航的范长龄便转身说道:“走,我们去会会这位巡按老爷。” 从云梯关黄河码头到云梯关海港码头直线距离约2.5公里,以轿夫的步行速度半个时辰之内无论如何能到了,不过,云梯关守将们为了避免涂自雄直接撞上福海号向关城仓库运输火药的福海号运输人员,也是为了让福海号有更多的应对时间,所以,备倭都司和备倭把总并没有直接穿城而过,而是特意绕城而过,这就多走了4~500步的路。 然而说多耽搁了一会,其实也没多耽搁多久,所以,当涂自雄的四人抬出现在福海号云梯关支店的大门前时,范长龄不过刚刚从码头回到商号前台而已,当下便直接带着伙计走了出来:“草民等拜见巡按老爷!” 刚刚从轿子里钻出来的涂自雄俯视道:“你就是福海号的管事?” 范长龄应道:“草民正是福海号云梯关支店的管事范长龄!” “拿下!”涂自雄一声令下,当即有衙役上前把范长龄抓了起来。 范长龄也不反抗,只是质问道:“不知道草民犯了何等罪过!” 涂自雄也不搭话,只是冲着淮安通判说道:“元分府,一切拜托淮安府了!” 陪着涂自雄前来云梯关的淮安通判扭头对身边的衙役们说道:“立刻查抄福海号!” 如狼似虎的衙役们和部分云梯关的营兵一下子冲进了福海号内,不多会,有人出来报告道:“找到仓库了。” 涂自雄大喜,立刻命令道:“前头带路!” 只是跟着领路者,走了几步,涂自雄又转身指着范长龄吩咐道:“把此人一并带上了!” 推推搡搡中,范长龄被拉扯到了福海号的仓库,此时又有人想涂自雄报告道:“按台,现在仓库内发现红糖、盐、丝绸、白布、烈酒、醋等一批货物,具体数量还要核对商号清单确定,另外还有相当数量的火药······” 涂自雄听到火药其他的话就听不进去了:“好,好极了,人赃并获,太好了。” tsxsw.la 说话间,涂自雄转身来到范长龄面前:“陛下旨意,申禁硝黄、钢铁、军器出境下海;亡论多寡,俱枭示;所以,赃物在前,你还有什么狡辩的吗?” 范长龄冷笑道:“哪来的赃物,巡按虽然权势滔天,但也不能胡说八道好吧,老实告诉你们,这些火药是东江镇定下的货,不日要运往皮岛和旅顺的,你们要是胡乱,耽误的客商朝廷征战大事,亦或说,你们实际暗通建虏、刻意阻挠东江镇补给不成!” 涂自雄大怒:“还敢胡搅蛮缠,东江镇乃是朝廷名下军镇,一应补给具都有朝廷按实拨付,又怎么可能向尔等商贾订购火药呢,必是你等的托词!” 范长龄抗言道:“朝廷给东江镇拨了多少东西,只怕天下人都是知道的,尤其是那袁承焕在的时候,为勾连东虏、谋取款议,极欲置东江镇于死地,百般克扣,连粮饷都发不足,逞论给什么足额军械了,再加上海上多难,时有漂没,东江镇武备不齐,难不成就不准东江镇自己想办法获取额外补给吗?” 涂自雄见范长龄一方面揪住袁承焕的事情不放,另一方面又影射文官集团在漂没问题上的过分行为,当即有些气急败坏了:“好贼子,安敢胡言乱语,来人,拖下去,先打八十小板,让他知道规矩!” 衙役们正想上前行刑,忽然一个刺耳的公鸭声音响了起来:“杂家倒也看看,谁敢动手!” 众人一下子让开了道路,只见已经换上奉御服色的韩升带着几名随从出现在涂自雄的视线之内,一边走,还一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谁都知道,福海号是福王府的产业,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跟不经过王府的许可,直接处置王府下人!” 涂自雄看到把韩升逼出来了,心中大定,当即针锋相对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是大明天子的天下,不是你福王府的天下,本官奉旨巡按淮扬二府,做什么,不需要福王爷的同意!” 韩升冷然道:“巡按大人,你是七品,我也是七品,你不用跟我吼,对,你说的有道理,你代天巡按,我阻止不了你作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这边有东江镇黄总兵下的军札,上面写的明明白白的订货要求,所以,现在你知道范掌柜说的不是假话了,好,你想继续处置范掌柜的,现在还可以打,然后我们回北京在皇爷面前把事情摊开来说。” 涂自雄先是一愣,然后伸手道:“军札呢,拿来我看!” 韩升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卷扎起来的文件,随从接过去转交给了涂自雄,涂自雄看了一遍,直接将军札撕了:“胡言乱语,黄龙又不是军阀,一应军械都应该由兵部调配,他怎么可能下这么荒唐的命令呢,这必然是伪造的!” 涂自雄说的没错,这军札其实是假的,但涂自雄这么一撕,假的也变真了,所以,韩升便大笑的拍手起来:“巡台果然是好手段,相信黄镇知道了,还要感谢巡台的顾拂呢,不过可惜了,这样的军札手中还有几份,巡台若要,我可以都给巡台撕着玩!” 说话间,韩升又从袖子里掏出几份同等样式的文件来! 看到这一幕,涂自雄嘴角抽搐:“你们福王府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勾结边镇大将,莫非想要造反吗!” 韩升掏了掏耳朵:“别叫那么大声,有话跟宫里说去,这事熹庙知道,今上也知道,否则,你以为,我们王爷和世子爷有这么大的胆子吗?再说了,福海号向东江镇售卖火药,不正是为了填你们文官挖出来的坑嘛!” 涂自雄此番行动本就不是宫廷示意的,自然也就不能把东林党的那点小心思放到崇祯皇帝面前,所以,乘兴而来的他只能颜面扫地的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但韩升却不放过他:“别这么走了,你们折腾一番,福海号里里外外损失一大堆,你们得给我补偿了,否则,这事不算完······” 665.铁了心 几名福王世子府的仪卫正在沿着泉水观下院巡逻,忽然面前出现了一各樵夫的身影,几名仪卫不敢怠慢,当即喝止道:“前面的人,给我站住了。” 樵夫茫然的停了下来,转身一看,然后畏畏缩缩的站在那里,此时就听已经抽出刀来的仪卫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此地干什么?” 樵夫用本地话回复道:“俺就是来,来砍柴的,几位大王饶命啊!” 仪卫听罢笑了起来:“我们可不是什么山匪土大王的,对了,你说你是砍柴的,柴刀呢!” 樵夫慌慌张张的抽出柴刀来,一名仪卫伸手夺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随即向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几名仪卫迅速将此人包围了,此时就听这名夺刀的仪卫说道:“我看你不是砍柴的,而是山贼的探子,拿下!” 樵夫一下子跪倒在地,同时害怕的说道:“别杀俺,俺没有钱,俺也不是探子!” 仪卫冷笑道:“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不磨刀就出来砍柴了,天下哪有你这样的樵夫······” 一句话没说完,就见樵夫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樵夫把手边的枯枝向一边的仪卫砸了过去,然后趁着仪卫躲避“暗器”的时候,夺路就逃,然而,才跑了几步,一名仪卫摘下身上的弹弓就是一下子。 沉重的铁弹准确的砸在了樵夫的腿上,疼的樵夫一个踉跄,再想直身逃跑时,两把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樵夫不能再挣扎,只好听命的束手就擒,很快,樵夫被带到了林子里进行审问,于是一份报告放在了刚刚下课的朱由崧的面前。 loubiqu.net “这个月已经是第三个了吧!”朱由崧翻看了审讯报告后,跟身边的王乾说道。“这个黄幼玄也真是实在,咬定了就不放松,一定要查出个子丑寅卯来,若要是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能都有这样的毅力和干劲,我们只怕早就进凤阳高墙了。” 王乾面露厉色:“世子爷,东林党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得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可,太过隐忍了,反倒让人小觑了咱们王府!” 朱由崧摆摆手:“我不相信东林党针对福王府这些事,东厂和锦衣卫没有报告宫中,所以,我们现在不作反击,是给皇帝面子,不是软弱;当然,你说的也没错,退避三舍已经足够了,没必要一直退让下去,这样吧,你安排一下,把这三个探子交给分守道处置······” 是的,河南知府并非是河南府的最高长官,在洛阳城里,还有一位分守河南道管汝州等处参政存在----在汝州还有一位分巡河南道整饬汝州兵备参政----虽然,原则上这位分守道并不直接负责河南府的民政和刑讯,但福王府找上他的门也不是不可以的,谁让这位分守道在河南府的地面上官位最高呢,自然有麻烦也是这位最高长官来承受了。 “幼玄呢,你看这事闹的。”接到福王府移交的3名“歹徒”后,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分守道派人粗粗审讯了一番,结果发现是一个天坑,顿时气得肺都炸了,可是他既惹不起福王府,也不想得罪了东林党内声名鹊起的黄道周,所以,便只能以和事老的身份把黄道周请来吃茶。“简直是骇人听闻呢,若福王府不依不饶的话,陛下那边也要给个说法的,否则,各地那么多藩王,多少也会物伤其类的。” 分守道劝说道:“好在福王府这边不想深究,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别再折腾了,还是想想怎么完成今年的田赋征收吧。” 没错,黄道周的前任就是因为夏税秋赋的征缴不如预期,而被河南巡抚衙门判了一个中下的考评,这才黯然调离的,所以,黄道周要想坐稳河南知府的位置,那就必须完成今年的征税数字,而且是加征之后的征税数字,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需要黄道周全力以赴才有可能完成,这种关键时候,黄道周真的不应该把精力探查福王府有无违法的事情上。 黄道周知道分守道是好意,所以苦笑道:“下官不信福王府就是没有苍蝇的蛋!” 见黄道周还想固执己见,分守道只好再劝道:“幼玄,说句你不愿意听的,福王府的确也横征暴敛、鱼肉乡里,但只要福王府不造反,宫里一定会视若无睹的,可要说福王府意图谋逆,陛下第一个不会相信的,毕竟太子就是福王和福王世子第一个拥立的,真要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又何必自己给自己造成障碍呢!” “良公!”黄道周不以为然的回复道。“拥立太子这事,福王府不作,也有人会做,更何况,福王府籍此换取了郑贵妃陪葬定陵,因此要凭这件事说明福王府没有谋逆之心,甚为可笑。”黄道周说到这,脸色凝重。“福王府把人口贩卖到海外,又与倭寇及海外洋夷等公开通商,甚至还在海外拓殖,其图谋之大,不可小觑啊;还有就是,福王府开办三报,搅乱舆论,这是用意,我岂能不疑福王是为日后谋逆欲做准备啊!” 分守道连连摇头:“这么说太过了,眼下大明内忧外患,又岂是藩王谋逆的时候,福王府不好如此不智的。” 黄道周坚定的说道:“正是因为眼下内忧外患,所以,再也不能在藩王中出现一个野心家了,因此,我辈必要阻止福王府可能的谋逆之举······” “世子爷!分守道那边传来消息,”王乾小心翼翼的报告道。“黄道周铁了心要跟王府过不去,要不,我们活动一下,把这块绊脚石挪开吧。” 朱由崧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建言除了他呢!” 王乾苦笑道:“刺杀一个知府,奴婢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同意道:“那就在北京使使力吧。” 说实话,朱由崧其实对黄道周的去留并不十分的在意,毕竟,若是本时空的历史线没有进一步扰动的话,那大凌河之战依旧会开打的,到时候随着孙承宗的黯然谢幕,东林党将从大明政治舞台再次消声灭迹,而作为东林党新生代中的要角,黄道周也未必会在河南知府的位置上待上多久的,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王乾想在北京活动,朱由崧也是不会拒绝的······ 666.大凌河 祝世荫、王天相、窦守位、刘计平领受了阿巴海的重赏,自然让其他工匠感到了眼红,因此便有人向后金政权奉上了一种泥模制炮法,采用这种泥模造炮法不但可以架空造炮的速度,而且还能减少蜡的损害,大大降低造炮成本,因此,后金的造炮事业便迅速发展起来,到了大明崇祯四年五六月间,后金方面已经制造了不下三十门的火炮,闻之大喜的阿巴海更是组建了一支名为乌真超哈的汉军炮队,大明对后金的优势项目至此又少了一个。 在组建完成“乌真超哈”的同时,阿巴海又酝酿了后金的政治改革,正式在贝勒议政的基础上,仿效大明政治制度,设定官制,并设置了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等五部,由贝勒管部事,同时还在每部设置承政、参政八员,启心郎及笔帖式若干,由此完善了后金的政治体制,并开始逐步把权力从各贝勒手中收回,而集权在汗王之手。 在阿巴海进行内部建设的同时,大明这边也没有闲着,这不,奉命督师辽东的孙承宗又旧话重提,试图在战争间期第三次抢修大凌河城了。 大凌河古称渝水、龙川、白狼水,辽代以后改称凌河(灵河)、大凌河,全长398公里,,是古代沟通东北与中原的交通枢纽,齐国北伐山戎、曹魏征讨乌桓、前燕入主中原、北齐攻打契丹、隋唐平定高丽,均以大凌河谷为行军主道。 而大凌河城的位置大约是在另一时空中凌海市内,也就是锦州以东三十里的位置,是屏蔽锦州的重要防线,明军若要固辽,就必修此城,而后金要想攻明,也就必拆此城----若大凌河城控制在明军之手,则宁锦防线的正面多了一处坚固的屏障,可以与宁远、锦州形成一个相对稳固的三角防御体系,使后金的进攻受到一定的限制,反之若大凌河城控制在后金手中,则后金军南下时可以一路全无阻隔直抵锦州,明军应变的时间必然受到压缩,防守的压力也会倍增。 因此从袁崇焕时起,双方对大小凌河二城争夺就非常激烈,已是两建两拆了。 正是因为知道大凌河城的位置极端重要,孙承宗也知道后金是不会坐视己方安全的把大凌河城给修起来,所以,这一次为了能及时完成城池建设,他便把他唯一能拿得出的战将祖大寿给派了出去。 正好,祖大寿因为乙巳之变中的表现受到了极大的高层压力,所以,也想着戴罪立功,就这样,祖大寿和一名文官叫何可纲的,带着1万多部下和2万多民夫从锦州出发,前往大凌河一线开始施工。 祖大寿是崇祯四年七月出发的,然而他才修了半个月,后金方面便迅速出兵,打了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明军已经提早知道了后金军出动的消息,若是真想跑,三十里地,怎么也都跑掉了,但明军这边关于坚守还是弃守,一直没有没有定论----明廷内部关于重筑大凌河城一直有反对意见,并且以王在晋为首的一批人更是强烈指着从一开始孙承宗就错了,所以,孙承宗即便知道大凌河城没有建成,且缺粮(说到缺粮就更奇怪了,哪有只带半个月粮食就去建城的),也不想让祖大寿部撤退----这样一来,就彻底断送了这三万多军民撤退的时机;而祖大寿原本就犯了组织错误,所以这回也不敢发挥往日“飞将军”的主观能动性,就这么的,眼睁睁的看着扑来的后金军将自己团团围住。 被围之后,祖大寿以为后金军会迅速进攻,却没曾想,后金军再次采取了围而不打的策略,一方面构筑围城外壕,将祖部三万军民牢牢封锁在大凌河城之内----此外,后金军还从后方把“乌真超哈”部队及40余门红衣火炮调往锦州一线作战----另一方面针对锦州明军可能实施的救援,设下伏兵。 由于祖大寿是辽东将门中的核心人物,所以后金军原以为锦州明军会迅速派兵增援,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孙承宗这边几乎什么都没有来做----一说是时任辽东巡抚丘禾嘉不服从孙承宗的调配,无论孙承宗如何催促,就是拖着不肯发援兵(这就与某些人主张的,建设大凌河城是邱禾嘉的主张产生了矛盾)----所以,大凌河城被围近15天后,锦州才假模假样的派出了2000援兵,结果,面对八万多后金军与蒙古军,2000多援军自然是一触即溃,连大凌河城的边都没摸到,便被消灭殆尽了。 畅想中文网 接下来又过了10天,在祖大寿妹夫吴襄的坚持下,锦州守军又派了6000人出援,这次他们运气似乎挺好的,天降大雾,借着大雾的遮掩,一行人差一点摸到了大凌河城下,然后却在阿济格率部出击后,又一次被击溃了。 没过两天,不甘心的吴襄与另一位总兵宋伟又帅6000兵来救,但这次就更惨了,直接被阿巴海身边最精锐的200护军给之际冲垮了。 随后,后金方面利用缴获的明军旗号进行了一次假增援,诱使大凌河城内的祖大寿率部突围,结果祖大寿上了当,率部冲出大凌河城,自是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得第二天的太阳了,好在,辽东将门只坑外人,不坑自己人,所以,靠着部下们不弃不离,祖大寿终于冲破后金军的包围,逃回了大凌河城,再也不敢轻易突围了。 从崇祯四年农历八月六日围城到农历九月十九日的假增援,大凌河城已被围困了四十八天,城中早已断粮,因此根据从大凌河城里逃出来了一个叫张翼辅的商人的说法:城里边先是杀战马,吃马肉,在马几乎杀尽后,现在已经开始吃人了,惟有几个大官手中还有米一二升而已。 正在大凌河城已经到了最危急关头时,监军道张春带着四万明军组成的援军开到了。 为什么统帅部队的会是一名监军呢? 据说,这种迷惑性的操作也是孙承宗搞出来的,说是孙承宗欣赏张春的能力以及在收复永平四城时的表现,想要让张春有晋升的战功----一说,因为接替邱禾嘉的新任辽东巡抚刘宇烈没有到任,孙承宗自己年老也不能上阵,所以才没办法,挑了一个道员主持大局的----对此,后世读史之人也只能呜呼哀哉了。 但不管怎么说,援兵总算开到了,于是一场至关紧要的大战就此上演······ 667.孙承宗谢幕 崇祯四年九月二十七日,张春部4万达军越过小凌河,逼近大凌河城,随即,张部在距大凌河城15里处时,与后金军的打援部队相遇。 张春为了扼制后金骑兵的冲击,动用了许多偏厢车,这些偏厢车上都配有犀利的火器,所在双方交战的最初阶段,八旗兵冲了几次,都被明军用火器逼了回去,阿巴海见状便立刻采用了诱敌深入的战术,一面放任明军战车阵缓缓向前推进,一面又趁着明军推进速度过缓而迅速调来了“乌真超哈”部队。 正当后金军调整战场布局的时候,一看后金部队退了,明军总兵宋伟和吴襄二人都以为有便宜可捡,因此,两人所部没有跟着大部队徐徐而进,反而是无脑的向着大凌河城方向一路冲杀,宋伟和吴襄两人的部队部队往前这么一冲,实际上就把明军的两翼直接暴露了出来。 注意到战场上出现的新动向,阿巴海立刻命令己方骑兵部队直接从两翼切入明军阵营,同时又命令已经到位的“乌真超哈”部队用红衣大炮对着突前的明军骑兵一顿猛轰。 遭到数十门红夷火炮集火的吴襄所部根本挡不住后金军强大的火力,当即全军溃退----一说是明军没有料到后金军也有了如此犀利的红夷炮队,大受震撼,所以坑队友的天赋技能又故态复萌了----吴襄部这么一跑,剩下的宋伟所部亦是独木难支,转眼便被反击而来的后金军给击败了。 前面的宋伟和吴襄部队溃败,牵动了张春率领的明军主力及辎重部队的阵型。 张春一开始还想扼制溃逃,然而兵败如山倒,他的努力毫无作用,最后连他自己也被卷进了败退的大潮中,只得无可奈何的率着手下跟着大队溃军一起向后退却,殊不知,后金军一早已经在明军撤退的路线上设下了伏兵,于是张春所部就此彻底陷入了后金军四面围攻之中,此时,早就无心抵抗的明军们大都放弃抵抗选择了投降,张春则和他的三十余名部将一起被后金军俘获,只有总兵吴襄和宋伟两人率数十人侥幸逃归锦州。 第四次增援大凌河失败了,孙承宗也好,明廷也罢,再也无力如此浪费有限的兵力了,因此,此后就再也没有能力向大凌河派送任何一支援军了,所以,见明军不再派人来送人头,阿巴海便于十月七日和十月九日这两天先后致书祖大寿、何可纲、张存仁等大凌河城内的明军将领,劝其立刻投降。 但何可纲以阿敏屠戮永平四城为例,坚决认为:投降也是死,不投降也是死,与其投降被杀死,倒不如不屈而饿死,饿死还能留下个忠烈的好名声。 何可纲的态度,得到了部分祖大寿部将领的认同,因此祖大寿决定绝不投降,继续坚持最后五分钟,等待转机的到来。 可问题是现在大凌河城中的老百姓差不多被吃光了,实在无法坚持到明军新一轮援军的抵达,甚至也不知道以辽镇兵马的尿性,会不会有援军开来----祖部因为上次被假冒援军的后金军坑了,所以,对于之前后金军迎战张春部的隆隆炮声,下意识的以为是后金军故技重施,并不以为是真的援军到了----所以,在军事会议上刚刚言辞凿凿的表明自己绝不投降,转过身来,祖大寿就和后金方面派来的谈判使者热切交流,并派出了部将韩栋前往后金营地与阿巴海直接面唔,以敲定投降条件。 biquge.name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私下勾连后,十月二十八日,祖大寿在杀害了坚决不同意投降的何可纲后,正式向围城的后金军投降,后金军随即进城点检,发现除了一万一千多士兵和三十二匹将领坐骑外,所有随行民夫都被祖大寿部啖食殆尽了······ 人骨上的嚼食痕迹连后金军普通士兵看了都要恶心呕吐,但后金高层对这支食人军队的投降却大为欢欣,因此,祖大寿以下的张存礼、祖可法、刘天禄等七十多名前明军将领都受到了极高的礼遇,甚至当祖大寿声称自己愿意替后金军回锦州诈城,阿巴海都表示了同意。 阿巴海难道不知道祖大寿回锦州后一定会受到明廷的监视,所谓诈城根本是不可能的吗? 当然不是,阿巴海看的更深,他知道祖大寿丢了身边一万多子弟兵,回到明军中后,必然如脱了毛的凤凰一般失去了原有的影响力,但辽镇将门是一个枝器连生的团体,明廷不用祖大寿,依旧得用其他辽镇将门,因此,他释放祖大寿固然可惜,但换取辽镇兵马更加萎靡不振,却是大赚了,所以,阿巴海毫不犹豫的同意了祖大寿的要求,纵放了祖大寿回锦州----后来有人,说什么后金权贵不学无术,打仗依靠《三国演义》,大约就是从阿巴海释放祖大寿回锦州,与小说上七擒孟获类似而演绎出来的。 事实上,阿巴海没有判断出错,明廷对祖大寿自述的“成功”突围将信将疑,所以一面加官进爵以按祖大寿之心,一面却又再三想要把祖大寿调回关内,因此,祖大寿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即不投降后金,也不愿回北京陛见,实质上已经形同割据的独立势力了----虽然之后辽镇兵马依旧与后金之间有小打小闹,但这些战斗的目的更像是向明廷骗取经费。 按下祖大寿不说,大凌河之败后,孙承宗在崇祯皇帝的眼里已经是无用的老朽了,再加上明廷中对宁锦防线的质疑声再度高涨起来,孙承宗也就不得不以老病为由,向明廷提出了辞呈,对此,崇祯皇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孙承宗就此彻底离开了大明的政治舞台。 大凌河之败,不单单是送走了老迈的孙承宗,而且还断送了那些只有嘴炮的东林党人重新掌控明廷大政方针的最后机会,至此东林党成为了明廷中的边缘势力,至少东林党依旧不放弃染指朝政的机会,所以日后便有出现了所谓“周温之争”······ 668.杨鹤去职 在大凌河之战还未彻底结束的时候,总督延绥、宁夏和甘肃三边军务的杨鹤在临潼接到了逮捕自己的圣旨----“杨鹤总制全狭,何等事权,乃听流寇披猖,不行扑灭,涂炭生灵,大负委任,著革了职,锦衣卫差的当官旗,扭解来京究问”。 杨鹤是崇祯二年末以左副都御史的身份出任三边总督的,不过到任已经是崇祯三年三四月间的事了,当时陕北的“义军”大部进入了山西活动,陕西当地仅剩下点灯子(赵胜)、神一元两支主力“义军”及少量其他“义军”还在活跃,因此,杨鹤采取了重点打击点灯子部“义军”而招降神一元的策略。 在杨鹤的指挥下,点灯子部最终在崇祯四年九月初,于石楼县康家山被明军绥德知州周士奇、守备孙守法所击败,点灯子本人也在被俘后被明军斩首示众了。 而神一元部一开始并不愿意接受杨鹤的招抚,直到崇祯四年年初神一元战死,其弟神一魁接手“义军”指挥权后,才因为所部与明军作战中屡战屡败,动了归顺的念头。 崇祯四年三月九日,神一魁部向杨鹤投降,三月十六日,杨鹤向神一魁“宣诏赦”并任命神一魁为守备,安置在宁塞,由参将吴宏器加以监管,神部饥民则先后遣散,算是暂时安抚了这股“义军”。 招降神一魁部的胜利,让杨鹤认定招抚比进军剿灭更合适,所以,随后崇祯四年六月间,杨鹤为了贯彻其招安政策,特意向陕西各州府颁发了“照得从贼之民,或为饥饿难忍,或为胁迫相从,本部院抚顺剿逆,一以免地方之祸乱,一以体皇上好生,非得已也;近闻解遣饥民归回原籍,经过镇店乡村,多被居民复行劫杀;凡此举动,是绝其生活之路,坚其从贼之心···有妄行劫杀,即照杀降律例,究罪抵偿,如解散之众不改前非,仍行枪杀,果有实迹者,许地方人等杀死勿论···各宜仰体德意,实实举行,毋得容纵,致干天和”的告示。 正是在杨鹤的再三布置下,分守关内道管西安府参政瞿师庸和分守河西道督理盐法屯田参政周日强、洛川知县刘三顾、整饬榆林东路黄甫川等处参政张福臻等陕西官员先后招抚了田近庵、刘道海(刘六)、白柳溪、独头虎、金翅鹏、过天星、满天星、金龙、强虎、钻天鹞、云交月等多股小型“义军”,一时间,陕北的局面有大好的迹象。 说起来,杨鹤在陕西实施招安政策最初是得到了崇祯皇帝支持的----崇祯四年正月里,崇祯皇帝在接见入觐监司官员是,就说过“寇也吾赤子,宜招抚之,不可纯剿”的话----甚至,为了体现自己对子民的仁爱,崇祯皇帝从十分紧张的国家财政中拨出十万两白银,由御史吴甡带往陕西赈饥抚“盗”,以配合杨鹤实施的各种招安。 可问题是,明廷的经费太过紧张了,十万两对陕西的救灾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以一人一两分到灾民头上,也不过是能招抚10万人而已,整个陕西需要救济的又何止10万人,更不要说陕西现在缺的是粮食而不是银子,以斗米七钱来计算,一两银子也就够灾民吃五十天的,所以,一旦粮尽,明廷没有继续抚恤手段的话,饥民也就只能再度“揭竿而起”重新乞活了。 此外,正如杨鹤在文告中揭示的那样,各地百姓又往往对返乡的饥民进行截杀----一方面饥民在“起义”时大量裹挟无辜百姓,对受灾不严重地区进行劫掠,大大伤害了某些“良民”、“良村”,现在饥民放下武器了,这些“良民”和“良村”自然要进行血腥报复的;另一方面,官府在招抚“义军”后,给予了“义军”大量的遣散费,这也引起了某些贫苦百姓的贪念,所以,为了钱,他们就对返乡的饥民起了杀心----因此,被招安者很快被现实所再度逼迫,再一次走上了“屯掠”之路。 因此就出现了“解散者一二,啸聚者千百,乡村打粮,日无宁刻”的局面,而那些被任命为明朝官员的“义军”首领,也因为明朝官员的种种“刁难”和提防,不得不选择重新与明廷决裂。 biquge.name 这不,郝临庵、刘六、满天星、一丈青、李老柴、独行狼、田近庵等大小“匪首”降而复叛,再度在陕北大地攻城略地,就连神一魁的旧部茹成名等人也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杨鹤闻讯后,不敢怠慢,立刻命令神一魁亲手杀掉茹成名等人。 但神一魁还未来及动手,便被部下黄友才等裹挟,再次“叛乱”了。 由此,杨鹤招抚的最大成绩化为了乌有,虽然明军稍后的进攻迫使黄友才在杀死神一魁后再次投降,但不久黄友才又再度化身为“匪”,这样一来,算是彻底宣告了杨鹤招抚政策的失败。 急于平定山陕之乱的崇祯皇帝,眼见得钱花出去了,结果却依旧不尽如人意,因此便改变了对招抚政策的信心和态度。 于是乎,主张招抚的杨鹤便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进而又因为招抚所浪费的金钱和时间,遭到了崇祯皇帝的清算,就此被逮捕入狱,然后被发配袁州服刑,最后死在了袁州。 总算杨鹤还有一个好孩儿,日后深得崇祯皇帝信任,这才为杨鹤申请下来了官复原职的待遇,并因为搭了贺虎臣宁夏大捷的车,又追授了太子少傅,但这些就是后话了······ 杨鹤去职之后,一向主张严厉进剿的巡抚延绥等处襄赞军务的洪承畴被崇祯皇帝任命为新一任的三边总督,主持对“义军”的清剿工作,也正是在洪承畴的运筹帷幄下,山陕“义军”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最终不得不向豫北、豫南等地转移,从而将明末农民起义扩大到更广大的地区,进一步松动了明王朝的根基、将大明王朝推入了更深的深渊之中······ 669. “今天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了,”朱由崧对面前的军校学员们说道。“稍后,会给你们十天的假期,假期结束后,你们将会被安排前往小琉球王庄、虾夷地王庄进行实习,以磨炼你们的血性,增加战场经营,是的,我要强调一点,没有血性,只会读书的人,上了战场,是误人误己···此外,我还要提醒你们一点,王庄保民团实际是乡兵弓手,不是正规的军队,他们有很多老百姓的恶习,我希望你们不要沾染了,否则对你们未来的军伍生涯没有好处···记住,我曾经说过多次的话,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首要的就是纪律,所以,希望你们把这一年半的实习当做对自己的坚毅品格的磨炼吧,不要辜负了孤对你们的殷切期望······” 训话完毕,学员轮值斋长叶兴志高喊口令道:“起立,向世子爷敬礼!” 学员们握右拳,抬右臂,在胸前行了一个泉水观下院军校版的军礼,此时就见朱由崧以相同的军礼做了回应,叶兴志又喝道:“礼毕,全体向左,转!” 学员们齐刷刷的转身后,就听叶兴志再度发令道:“向全体教习敬礼!” 学员们又向教习行礼,待教习们全体回应后,叶兴志喊道:“礼毕,全体向右,转!” 学员们重新把正面朝向了朱由崧,此时就听朱由崧宣布道:“崇祯二年泉水观下院武举培训班到此结业,全体解散,崇祯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酉末之前,各学员准时于路通标行洛阳分号集合,迟到者按军中三鼓不至者处置,不至者按逃兵论处!” 学员们面色肃然的在叶兴志的领头下,齐喝道:“我明军,威武,我大明,万胜,万胜!” 朱由崧放松了表情,挥挥手:“去领了提前下发的年节礼金,回家跟爹娘好好聚一聚,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你们会见不着他们了。” 入读的时候,学员们的年纪都在13~15岁之间,经过三年学习,现在也不过是16~18岁,因此一个个虽然对实习生涯还有忐忑,但眼下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回家的兴奋,所以,还是当听朱由崧说完后,还是神采飞扬的跑了出去······ xiaoshuting.cc 看着这些半大小子的身影,朱由崧把严德桓等人招了过来:“从第一期教学的情况来看,学时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压缩,所以,你们也去支领一笔过年礼金,然后回去休息吧,过完年,我们重新开课,争取在接下来的两年半里教导出新的一批学生来。” 朱由崧话并不全面,事实上,未来军校不是二年半一期,而是一年一期,只不过学生会上两年半的课而已,因此到崇祯六年时,教学压力会大大增加,但这也是后话了,现在是不用跟严德桓、许昇焘等人说明的。 严德桓等人知道这笔礼金少说也有百两之多,所以,一个个脸露喜色,拱手而退。 等相关人等要退出的时候,朱由崧叫住其中的李允道:“克山,明年让李牟也来帮忙吧。” 李牟现在还在路通标行做事,地位显然是要差了李自奇、李允两人一等的,如今能被朱由崧接纳到军校体系中,无形中就有所晋升了,对此,李允自然是乐见的:“臣下,多谢世子爷顾拂,我父子兄弟一定为世子爷竭诚尽力。” 朱由崧笑道:“什么时候学的奉承话,还一溜一溜的,记住了,下次不要说了,孤只观尔等所为,不光听尔等所言。” 被敲打了一番的李允摸了摸头,讪笑道:“是,臣下明白了,今后少说多做。” 朱由崧点点头,李允也退了下去,等李允退下后,朱由崧的脸沉了下来,是的,第一期二十个学员中,在他看来真正能算是学成的不过是四五人而已,其他的都是这样那样的毛病,但现在他没有更多的人可用,所以,只能拉在篮子就是菜了----当然,朱由崧也知道,书读的好并非仗也能打得好的,这也是他给那些成绩有问题的学生机会的原因之一。 所以,从泉水观下院回到福王世子府后,朱由崧把金泰和王乾都叫了过来:“这份名单上的学员,必须保证十天后全部抵达路通标行集合,但凡有谁意图逃脱或向朝廷举报的,鸡犬不留。” 朱由崧之前从未有过这样严厉的要求,所以金泰和王乾对视一眼后,齐声应道:“请世子爷放心,奴婢等会安排妥当的,绝不会让人把消息传了出去。” 朱由崧缓缓说道:“孤是以日后让其等参加武举才安抚了各家的,但朝廷的规矩,不是军户出身是不允许参加武举的,所以,要防止某些学生及学生家庭醒悟过来,必要时可以采取断然措施,不过,我所谓的鸡犬不留不是指杀人,而是把关联人员全部送到海外去,毕竟,培养这些人不容易,孤还要继续用他们呢。” 说到这,朱由崧补充道:“即便这次没有意外发生,未来一年里,这些学生的家庭也要想办法迁移到海外去,这样,日后就算是学员们明白过来了,也没办法再后悔了。” 话虽如此,但朱由崧还是决定,明年的第二期学员入学后,再也不用培养武举生的名义来安抚了,而是改用保卫乡梓的名义----崇祯五年,“义军”可是会被驱赶到冀南和豫北的,届时河北出现的惨状就是朱由崧说服学员的最好理由。 王乾应道:“是,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朱由崧的目光落到金泰头上:“察微要想办法在这些生员中发展人手!” 朱由崧还是那套用人要疑的观点,所以,为了确保未来新军不至于被别人篡夺了领导权,他必须在一开始就把察微布置进去。 金泰应道:“是,奴婢一定妥善安排。” 朱由崧随即指点道:“名单是有轻重的,其中孤圈红的,一定要掌控住了,最要紧的时候,可以采取断然措施!” 这里的断然措施就是指的灭口了,对此,金泰和王乾再度齐声应道:“奴婢明白了······” 670.火力抽水机 几个墨工堂的毕业生们指着一台硕大的机器向朱由崧言道:“世子爷,这是我们根据您的手稿,搞出来的火炉抽水机。” 因为朱由崧还没有跟墨工堂的学员们说过机械功的概念,所以看着运转的机器,朱由崧便问道:“这台机器现而今每昼夜能抽水多少?” 一名毕业生回复道:“若十二个时辰不停的话,每昼夜能抽水一千一百升!” 朱由崧用耗煤量与抽水量进行了换算,大约获得了15马力的数值,虽然热能转换还是很差,但这已经是了不得的进步了,至少相当于另一时空中的纽门特蒸汽机的效率,所以朱由崧很是高兴,便对众人宣布道:“你们做的很好,来人,拿一斗珍珠来分给他们。” 早几年,福王府的养殖珍珠就开始出产了,其中品相较差的制成了珍珠粉和珍珠霜(护肤霜的加强版),品相最好的则加工成首饰去买,中等的则拿来赏赐,然而,即便是中等大小和品相的珍珠,一斗少说也能值个一千两银子。 1000两,十五六个墨工生钧分,每人至少能拿到60多两,所以,在场的墨工生都很高兴----毕竟图纸是朱由崧出的,出了问题也大多是朱由崧想办法解决的,他们只是按图索骥,做一些机加工的活罢了,能一下子拿到几十两的奖金,已经远超过他们预期了。 等几个墨工生脸上的喜悦稍稍平复后,朱由崧问道:“现在一天会故障几次?” 一名毕业生回复道:“最初的时候,每运行一个时辰就要故障三次,改进到现在,已经一天只故障一次,其中小故障,我们半个时辰之内就能排除,大的故障,若零件不缺的话,则也能在一两个时辰内得到解决。” yawenba.net 朱由崧摇了摇头:“这样的话,还是不能大规模使用啊,所以,你们接下来还要继续进行改进,另外,改进的重点要将上下提水运动,改为水平推拉运动,这样,我们就可以改变这个机器的单一抽水功用,将其应用到更广泛的地方。” 朱由崧“发明”蒸汽机,主要是为了方便钢铁和木材的切削钻镗以及驱使气锤、捶打钢铜材料,因此即便蒸汽机成熟之后,能大幅度提高其他方面的劳动效率,朱由崧也是不会立刻将其投入民用经济活动的----是的,朱由崧很清楚,蒸汽织布机、蒸汽磨面机对小农经济的摧毁作用,所以,现在他连飞梭、珍妮织布机都不愿意拿出来,又怎么可能现在就自我爆炸、自我毁灭呢,因此,一切得等到朱由崧以驱逐建虏、底定各地“义军”后,以不世之功再造大明了再说。 但现在不将其投入民用经济活动,并不代表着朱由崧不能进行技术储备,要知道另一时空中蒸汽机还分为一代、二代呢,朱由崧自然要想办法实现技术代差的,更不要说朱由崧还想着把蒸汽机搬上船,打造出蒸汽船呢,所以,继续改进就是必然的选择。 墨工生的代表解齐带头回应道:“回世子爷的话,我们明白世子爷的用意,今后一定戒骄戒躁,继续改进抽水机,争取进一步降低故障率,并使之能应用到更多的地方。” 解齐的官样文章让朱由崧笑了起来,但朱由崧并没有批评这些墨工生,而是问道:“如果从现在开始,孤不再向你们提供图纸和其他帮助,你们自己能单独生产和改进抽水机吗?” 墨工生们商量了一阵子,由解齐回应道:“能,我们能单独生产和改进抽水机!” 朱由崧满意道:“很好,那孤就办一个工场交给你们来经营,你们先拿财神股和顶身股,做好了,做大了,孤会分银股给你们,今后,你们就是工场的主人。” 墨工生们再度兴奋起来,这可是一步登天呢,完全是自己等人在承担蒸汽机研制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只是,高兴了一会,便有清醒者担心道:“可是谁会买抽水机呢?” 朱由崧向他们保证道:“不用担心,只要抽水机改进好了,别人不买,孤买,孤要十套十套的买,足以让你们有钱进行新的改良和改进,也有钱发家致富,让家人过上体面日子,不过,孤有一个要求,这生产和改进抽水机的手艺,必须无条件的教授给今后从墨工堂出来的后辈,也只能教给这些后辈,不得传给外人知晓了。” 朱由崧不是鄙计自珍,阻碍科技进步和传播,而是担心传到了后金那边,那就是大威胁了,所以,蒸汽机技术要扩散,也得是海内妖氛涤荡一清后的事。 一众墨工生却以当下的常态来理解朱由崧的话,所以齐声应道:“我等晓得,理当如此!” 没错,这个时空对技术外流控制的很严,谁要敢轻易把技术交给别人,那就不止是欺师灭祖那么简单了,还有可能成为行业公敌,从而无法继续在本行业里维生,所以,对于朱由崧不得将蒸汽机制造技术外流的要求,众人毫无意见。 至于,将相关技术教给墨工堂其他的毕业生嘛,蒸汽机技术的源头在朱由崧手里,他们培养出解齐这帮人,自然也能培养出其他新人来,所以,解齐他们也没什么可以拿捏的,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了。 但朱由崧还是给他们一颗新的定心丸:“日后,蒸汽机工坊肯定会不断扩大的,届时你们都是元老,少不得要当过分场管事,可到时候只有管事可不行啊,谁来帮你打下手呢,就得是墨工堂的后辈们了。” 解齐立刻会意的接口道:“是,我们明白世子爷的用心了,一定会把所有的知识都交给墨工堂的晚辈的。” “真明白了?” 墨工生们再次异口同声的回复道:“请世子爷放心,我等真明白了!” “那就好。”朱由崧沉吟了一会,说道。“抽水机这个名字过于片面了,未必利于日后的对外销售,所以,孤重新取个名字吧,其所用蒸汽之力量,就叫蒸汽机吧······” 离开墨工生们的研发基地后,朱由崧陷入了沉思之中,蒸汽机这玩意太重要了,决不能让其和相关制造者、维护者、改进者落入其他势力之手,所以,是有必要迁到海外去的,可是虾夷地太远也太冷了,小琉球这边实力太强了,就有离心的可能,具体把未来蒸汽机制造基地放呢? 朱由崧还要慎重的权衡一下才好······ 671.竹堑庄保民团 看着面前的李自奇,轮值斋长余龙挺身报告道:“启禀舍人,我等泉水观下院一期武举备考生,应到二十人,实到十七人,请您检阅!” 咦?不是说,泉水观一期一共有20名学员吗?怎么?还真有人没有出海实习吗? 其实情况不是这样的,事实上,余龙等20名学员的当初是准时在规定时间之内,在路通标行洛阳分号集合了----学员的家庭虽然有担心,有怀疑,但也没有人敢违背朱由崧的意思,强留住自己的孩子----随即,这些生员在路通标行的护卫下,乘坐冰橇车,顶风冒雪沿着冻得结实的黄河东进,一共耗时12天,抵达了云梯关海港码头。 随后,这些学员在经过3天的休整后,乘坐淮乙三号、淮乙六号、淮乙八号的船团出海,沿着大循环线路,先北上东江镇交易辽东货物及接应辽民,然后南下济州岛补给,再南下小琉球;由于一路上风浪不小,因此不少从未出过海,甚至从未坐过内河船的学员们饱受晕船之苦,所以有2个学员因为吐的太厉害,被迫滞留在济州岛休养,而另1个学员好不容易到了小琉球,也倒下了,只能暂时留在河口庄一线暂时治疗,所以,出现在山西庄保民团团首兼竹堑庄保民团临时团首李自奇面前的,就只有17个生理指标还算健康的小伙子了。 没错,李自奇现在临时兼任了最新设立的竹堑庄保民团的负责人,不过,与竹堑庄的设立的原因一样----山西庄预设立10~12个分庄,每个分庄625户,但目前并没有填满,而之所以在山西庄还没完全成型的情况下,就设立竹堑庄,主要是为了把福王府对小琉球北部的控制区推进至头前溪两岸,对,就是先把土地给占了,确立对本地土著的统治,再慢慢运来移民安置----新设立的竹堑庄保民团实际也是空壳,但这恰好让学员们能从零开始,学习怎么当一名合格的棚长,并同时可以避免学员们受到山西屯、河口屯、海防屯那些兵油子、江湖人士出身的保民团基层干部的荼毒和污染。 “都是好小伙子,”李自奇是知道朱由崧对泉水观下院一期生们的关注的,所以尽管对这些学员的实际能力并不看好,但还是先言不由衷的夸了一句,这才介绍道。“竹堑庄保民团与山西庄保民团、河口庄保民团一样,预备编制一个屯的兵力,但目前,关于这个屯怎么编制法,是不是要与山西屯和河口屯保持一致,并没有定论。” 1200ksw.net 李自奇说到这,扫了扫面前的学员们,见他们一个个站的笔直,这才继续道:“按照世子爷的意思,是希望编练一支纯火器的乡兵,以贴近你们未来的练兵模式,但这有困难,倒不是说火铳没办法配齐,弹药没办法保证,而是因为在小琉球的地形中,不合适。” 李自奇指着一张在学员们看来很抽象的地图解说道:“小琉球这里潮热多雨,林木生产的很快,那些生番很容易潜伏在没有道路的原野两侧,如果只有火铳兵的话,那么一旦遭遇伏击的话,就很容易失去还手的能力;当然,你们会说,你们学习了铳刺术,或可以跟生番较量一番,但实际情况却是,枪矛在此地远没有刀盾好使,所以,现阶段,我们只能根据实际情况来编练竹堑屯,顶多略作修正,所以,你们中不是所有人都能安排到火铳部队的。” 余龙代表所有在场学员们回应道:“回禀舍人,我们在学习期间,除了火铳和铳刺术外,还学习过枪矛、刀盾和弓箭的课程,虽然不能说武艺已经千锤百炼了,但分配在刀盾曲、枪矛曲也是一样的,我们并不敢挑剔!” 李自奇点点头:“这就好!那我就做具体的分配了。” 竹堑庄保民团与河口屯、山西屯一样,都有5个战斗曲和1个辎重曲组成,每个曲5名棚长,一共需要25名棚长,而目前泉水观一期到任学员只有17名,尚且不能填满整个竹堑屯的框架,所以,每个实习生都能捞到棚长的职务。 “本屯预设立9个刀盾棚、6个火铳棚、2个辎重棚。”这个编制表其实不是李自奇制定的,而是朱由崧通过俞义给李自奇下达的指示,甚至连各个棚长的任命也是朱由崧直接圈定的。“余华出任第一刀盾棚棚长、艾万年为第二刀盾棚棚长、章庆昌为第三刀盾棚棚长······” 得了职务的学员们一脸的欣喜,所以李自奇警告他们:“竹堑庄保民团现在一无所有,需要你们从零开始,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你们在小琉球只有半年的时候,半年后,你们将调往虾夷地和黑龙江,所以,能不能出成绩,就看你们自己的努力了。” 之所以只在小琉球实习半年,主要还是考虑到环境恶劣----现在是小冰河时期,冬季和春季,小琉球的气温是很低的,蚊虫不活跃,不容易传播疟疾,而夏季就不行了,所以,到了夏季就要把这些宝贵的学员调往北方。 不过,在场的学员们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安排的玄妙,只是诧异的探问道:“舍人,黑龙江是哪里?” 李自奇告知道:“黑龙江在辽东以北一、两千里的地方,那边多野女真,是建虏的大后方,不过,调你们过去,不是跟建虏开战的,而是让你们近距离了解和观察野女真的情况,为日后做准备。” 学员们立刻摩拳擦掌起来,但李自奇很快给了他们一个刺激:“对了,忘了说了,你们当中只有表现最好的才能去黑龙江,其余的就只能去虾夷地了。” 余龙立刻发现了情况不对,所以为了防止同学们现在就竞争起来,他不得不试着转移话题道:“舍人,我们是棚长,那上级曲长是谁?我们该听谁的指挥?” 李自奇回应道:“现在暂时不设曲长,至于各棚听谁的指挥,你们不是有轮值斋长的制度嘛,且自行安排一下轮值曲长吧,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先去休息,明日一早,你们和我正式开始征募编练竹堑庄保民团······” 672.孔有德之乱 “世子爷,临清急报。” 朱由崧抬头一看,发现大冬天的,王乾头上却冒着汗水,当下心头一紧,立刻命令道:“说!” 王乾应了一声,这才报告道:“临清急报,孔有德部叛乱,大掠山东。” 崇祯三年(1630年)一月,孙元化随孙承宗镇守山海关,当年三月,明廷授予孙元化山东按察副使的头衔,两个月后,孙元化正式升任登、莱二州巡抚。 孙元化到登州的目的,是建立一支纯西化的火器部队,只是这支部队刚刚编练,袁崇焕便不经请旨杀死了毛文龙。 毛文龙死后没多久,驻守皮岛的毛文龙旧部就出现了大规模的哗变,作为昔日节制东江镇的登莱巡抚,孙元化出面对毛文龙旧部进行了安抚,并以为火器新军配属其他作战部队的名义,接收了皮岛的叛将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李应元等人,其中,孔有德被任命为骑兵参将,耿仲明则被派往登州要塞驻守。 大凌河之战打响后,明廷下令驻防皮岛的前协副总兵张焘率兵进驻旅顺双岛,与登州参将黄蜚以及孔有德部会师,并进军三岔河,相机登陆,伙同正面锦州出援部队,夹击后金军军,以解大凌河之围。 但登莱方向的援兵行动迟缓,直到张春所部4万明军丧失殆尽后,才于大凌河之战即将结束的九月二十七日,离开登州,沿海路支援大凌河一线,只是,船离开了登莱之后,当晚就遭遇大风,被迫就近休整一日,才重新出发;但随即,出航部队在十月初一至十月初十的时间里,连续遭遇大风大浪,就这导致了明军船只严重损毁,士兵辎重和兵器全部损失,显然无法继续救援大凌河一线了。 恰好此时,已经抵达三岔河的孔有德部声称三岔河已经结冰,但冰面尚且无法承受较大重量,因此军队是无法通过的,于是,登莱援军便不顾大凌河城内官兵死活----孔有德的东江镇官兵原本就与辽镇兵马有很多的矛盾,而登莱镇的其他将官也在对后金走私方面与辽镇有较大的利益冲突-----一直逗留到了当年的十一月初。 既然海路已经走“不通”了,对前线形势一筹莫展的明廷便只能要求登州调遣5000援军,自陆路开往大凌河救援,但此时登州城内只有3000兵马,而登州火器营主力都在双岛一线的孔有德及吴进胜等两部手中,孙元化根本没能力实现明廷的要求,所以,只能派人先把孔有德部从双岛调回登州,然后再安排该部沿陆路开往锦州。 等孔有德部返回登莱时已经是十一月十日日了,结果,马不停蹄的就接到了眼陆路北上的命令。 当时受命出援的孔有德部和另外一名明军将领王廷臣率领的登莱第二批次援军,共有官兵4472名、马1061匹、骡子515头、骆驼3头、牛154只,以上官兵还携带有铁甲1985副、棉甲564副、中西大小铳炮1034门、火药5990斤、铅子2217斤,孙元化因此吹嘘道“从来援兵未必若此之盔甲、器械、锅帐、辎车悉全者”,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登莱第二批援军出发前的半个月,大凌河守军已经向后金方面投降了。 不过,孔有德显然还不知道大凌河守军已经投降的事情,所以,并不想去救援辽镇兵马的他自出发后,沿途怠玩,行动异常缓慢,甚至还在邹平莫名其妙停留了一个多月,最终在出发2个月后,才离开了山地境内。 崇祯四年闰十一月二十八日,孔有德部抵达直隶河间府吴桥后,突然叛变。 对于孔有德部的叛变,通常的说法是,孔部抵达吴桥后,补给中断,孔部士兵因为饥饿,到吴桥乡绅王象春家偷了鸡狗食用,此事被王家追究,孔有德惩罚肇事士兵插箭穿耳游营,饥寒交迫的孔部因为愤怒,进而哗变;叛变的军士将王象春家焚烧殆尽,王家只有王象春之子幸免于难;闯下大祸的孔部在千总李应元及其父李九成的安排下胁迫孔有德谋反,孔有德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被叛乱士兵所裹挟。 但这种说法根本是站不住脚的,事实上,在孔有德部离开登莱之前,孙元化是给他们备足了粮食和冬衣的,正是因为孔有德在邹平逗留不前,这才导致了孔部粮食耗尽;此外,孔部行军时军纪极坏,一路上不断劫掠,名声极差,所以,吴桥百姓这才闭门罢市,拒绝与孔部交易,于是导致了孔部出现饥寒交迫的现象。 而与孔有德部一样接到开赴大凌河命令的王廷臣部因为中途没有停留,也没有沿途抢劫,所以在途经吴桥时,根本就没有出现粮秣供应不足的问题,早早的开赴山海关一线了。 所以倒是李九成父子因为贪污挥霍购马款项,自知难逃重刑,这才挑拨部下谋反的传言才可能是实践的真相,不过,李九成父子固然罪魁祸首,但孔有德本身的责任也是逃脱不了的----孔有德目无军法,因为私怨故意延迟行军速度,未必从一开始就没有谋逆的想法,甚至其与李九成之间,很可能只是演了一出黄袍加身的双簧戏而已----同样也要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 只是,关于吴桥之变的事实认定或可以暂时搁置一下,现在最要命的是孔有德部反了,这就给已经困顿不已的明廷造成了雪上加霜的困难。 “孔有德反了?”朱由崧表情有些恍惚,是的,他忘了这一历史事件了,这可是给大明朝棺材板上又加了一块砖呢,但他不能泄露天机,所以,他只是问道。“临清这边会不会有威胁?” 王乾回应道:“目前没有,据临清报告,孔部是奔济南登州而去,没有往运河来!” YY小说 运河上可是有漕军的,谁要是砸了他们吃饭的家伙,他们可是要拼命的,所以,孔有德部也不想跟漕军打了,而是转头向自己比较熟悉的登莱攻击前进。 “让临清密切关注了,另外,孔部叛乱,山东也许会糜烂,要临清和云梯关做好收拢大量流民的准备。” “是······” 673.登州沦陷 孔有德部叛变之后,连续攻陷陵县、临邑、商河、齐东等地,每到一处必劫掠当地府库,释放囚犯来壮大自己的兵力,声势闹得很多,因此被此时正在平原周边地区巡视的山东巡按王道纯侦知----平原与齐东可是很近的。 王道纯立刻通知身处济南的山东巡抚余大成,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余大成居然不相信王道纯的消息,坚定的认为孔有德部不会叛变,无可奈何的王道纯只能接二连三的向济南报警,余大成觉得厌烦了,直接称病,拒绝处置这件事。 因此直到崇祯四年十二月初六,叛军攻陷青城,更多消息传到济南后,余大成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慌慌张张的派中军沈廷谕、武德参将陶廷鑨率数千人去讨贼。 十二月初八,济南和武德两部明军与孔部会战于阮城店一带,在这种紧要关头,沈廷谕居然还坐轿指挥,由此可见其麾下部队的战斗力有多“强”了,因此,一场激战下来,结果显而易见,沈廷谕部济南兵一击即溃,叛军见有机可乘,便一鼓作气的击败了陶廷鑨率领的武德兵,随后,在孔部叛军的追杀下,济南和武德两部明军几乎伤亡殆尽,沈廷谕、陶廷鑨“仅以身免”。 此时形势已经十分严重了,余大成手中没有兵,所以无计可施的他只能派部下乙邦才去招抚孔有德部----万历、天启年间,山东有兵额24700人,但崇祯二年,因为国用不足,采取了汰弱留强的方针,将山东兵裁撤至了15900名,随后的乙巳之变中,山东派遣5600名精锐入卫北京,至今未归,又为了增援大凌河,派出了水陆两师数千人,所以在孔有德叛乱并击破沈、陶两部后,山东只剩下不足4000人的部队,且分散在全省各地,根本来不及收拢了,应对孔部叛军。 桀骜不驯的叛军也知道山东实情,所以根本不想现在就被招抚,于是他们将乙邦才捆起来打了40军棍后放回,余大成见此也无可奈何,只能手忙脚乱的收拢山东各地官军,集结会剿,但这就有些缓不应急了。 作为孔有德上司和恩主的孙元化----若不是孙元化,孔有德等人在前次于东江镇叛乱时,就应该被镇压和严处了,所以从这方面说,孙元化对孔有德等人是有救命之恩的----却认为自己出面是可以招抚孔有德等人的。 所以,孙元化命令山东各地州府,不许对叛军相加一矢,以表示朝廷招安的诚意。 孔有德似乎也被感化了,在夺取阮城店之后,就再也没有沿途攻打济南到登州的州县。 于是,孙元化得意洋洋的给余大化写信道:“抚局已定,我兵不得往东一步以坏事。” 除了给余大化写信外,孙元化还解散了被余大化召集到登莱的援军,见孙元化信心十足,且孔有德部的动向也有些扑朔,所以,余大化将信将疑的也解散了会剿叛军的各路明军,坐视孔有德部于当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全须全尾的抵达登州城下;只有莱州知府朱万年保持了清醒头脑,在叛军抵达登州的前10天,他便动员全城百姓严守城池,做了应变的十分准备。 十二月二十二日,孔部叛军抵达登州城下,孙元化派人携带粮秣酒肉前往叛军营地慰问并招抚,但谁也没有料到孔部一面继续忽悠孙元化,一面又连夜组织士兵攻打登州西城,幸好总兵官张可大有所警觉,率南兵严防死守,这才用大炮击败了意在偷袭夺城的孔军。 击败夜袭之敌后,张可大向孙元化痛陈厉害,建议于崇祯五年元月初一,集合各路大军合攻孔有德部,然而孙元化拒不发兵,至此,在孔部叛乱早期扼杀叛乱的最后一个机会,就这样被孙元化白白浪费了。 崇祯五年正月初二,在登州城下好整以暇的休整十日后,孔有德部再度对登州发起了进攻,孙元化这才害怕了,因此,急调张可大的南兵与张焘率领的辽兵共同迎战孔有德部,然而正当张可大所部南兵奋战之时,张焘所部辽兵又一次发挥了坑队友的天赋,独自逃跑了。 张可大部孤军奋战,虽然给予孔有德部以较大的杀伤,但包括中军管维城、游击陈良谟、守备盛洛、姚士良在内的大部分官兵都战死当场,只有张可大侥幸突围;而在张焘这边,虽然提前逃跑,但依旧有一半军士投降了孔有德。 正月初三,投降孔有德的34名明军突然出现在登州城门外,要求入城。 两军交战,投降的士兵被无缘无故的放回,本就疑点重重,但一错再错的孙元化却不顾张可大等人的劝说,对这些士兵不加甄别,一意孤行的允许这些士兵进入登州城,就这样,叛军便轻而易举的混进了登州城。 随即,这些混入登州城的叛军联络上了中军耿仲明、都司陈光福等城内原东江镇的军官,唆使他们充当内应,并于当天深夜与城外孔部叛军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登州的东门,至此,被明廷完善多年,可谓坚不可摧的登州城就这样落入了叛军之手。 随着登州城一并落入叛军掌握的还有各路援兵及张焘旧部在内的7000士兵、3000匹军马、10万两饷银,并由红夷大炮20余门、佛郎机炮在内的其余火炮300余门,各种火器甲仗更是不可胜数,倒是让叛军的实力一下子膨胀起来。 yqxsw.org 更为可气的是,叛军及部分城内辽民面对后金屠刀是怂的一逼,但屠杀起登州城内的其他百姓来却如狼似虎、残暴异常----明末乱世,类似的情况可不少啊,但凡是打不过后金军的,投降后金军的,对本国子民举起屠刀来,可都是连眼都不眨的----让昔日繁华的登州城,一下子就陷入了人间炼狱之中。 至于孙元化本人,据说想要挥刀自杀的,可惜跟日后水太凉一个德性,刀架在脖子上了,却始终下不去手,最终为孔有德部所俘获,而与之鲜明对比的是,总兵张可大在斩杀其妾陈氏后,果断的上吊自尽了······ 674.见黄龙 孔有德占据登州后,马上就开始了“大封群臣”----这充分说明,孔有德一早就有割据的想法----其中,孔有德和李九成都自称“都元帅”,作为内应的耿仲明则被封为都督,还有相当一部分叛军头领被封为了将军。 随即,叛军一面整编吞并登州城内的7000守军,一面又以缴获的登莱巡抚大印传檄各州县,籍此引诱邻近州县一同叛乱。 接到孔有德文书后,与孔有德交好的东江镇旅顺副将陈有时和广鹿岛副将毛承禄也起兵响应,一度割据了半个东江镇,并与山东叛军南北呼应,试图建立一个由东江镇为主的武人国度,东江镇正牌总兵黄龙一时间居然只剩下皮岛单基地和几个游击在苦苦支撑。 好在毛文龙旧部中不是所有人都利欲熏心,所以接到黄龙命令的尚可喜、金声桓等部出兵“抚定诸岛,而躬巡其地,慰商民,诛叛党,纵火焚其舟”陈有时、毛承禄不能抵挡,败走登州与叛军主力回合,留下部下高成友防守旅顺,以阻断断关宁、天津两镇来的援军,为叛军赢取时间。 黄龙随即调动游击李维鸾偕尚可喜等部击破了高成友部,随后移军驻扎旅顺,各路援军才得以经由海路开赴登莱前线救援······ “谢先生大冬天里赶来旅顺,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本帅说吗?” 听着在之前叛乱中被叛军割掉鼻子的黄龙所发出的古怪音节,谢友青笑着说道:“听说黄帅用兵平叛,谢某也是大明子民,自然是要箪食壶浆,尽一份心力的。” 说话间,谢友青把一份清单递给了黄龙。 黄龙低头一看,上面写着:“精米一百石、糙米一千石、面三百包、杂粮一千五百石、土烧烈酒一百五十坛、咸腌鲲肉罐头八百个、白布二百匹、红糖一百斤、护肤霜三百盒、铁锭五千斤、银三百两······” 黄龙似笑非笑的说道:“谢先生好大的手笔,但我素来知道商人是无利不起早的,就不知道,谢先生需要本镇做些什么呢?” 谢友青笑道:“黄帅,本号与东江镇也是老朋友了,应该知道本号需要什么的。” 黄龙一脸的震惊:“你们要那些叛军,谢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黄龙的声音落地,站在一旁的亲兵便一个个拔出刀来,显然,只要谢友青的回答有什么不对的,他们就立刻会将谢友青斩杀当场。 biquge.name 谢友青却没有被黄龙的做派吓到,依旧笑眯眯的说道:“本号只是想替黄帅解决麻烦而已,黄帅,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 注意到谢友青话里调侃的意味,黄龙冲着刚才拔刀的家丁喝道:“把刀收起来,谢先生是老朋友了,不会对本镇有什么不利的。” 是的,谢友青手无寸铁的坐在那----其实谢友青怀里带着一把四管短火铳呢,但想凭着这么一件武器劫持黄龙,显然是个笑话----显然是不具备任何危险性的,在这种情况下,黄龙手下的行为就有些过激了,传出去,黄龙不多的威严也要丢失殆尽了。 家丁们毫不犹豫的把刀收了回去,此时就听黄龙质问道:“谢先生所言,替本镇解决麻烦,是什么意思,还请不吝指教。” 谢友青解说道:“黄帅,我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对于那些叛军,想来黄帅也非常头疼吧,不杀,担心他们会在关键的时候故态复萌,杀了,都是一早就跟随毛帅的人,免不得有人会兔死狐悲,更重要是的,想杀不敢杀,也会影响黄帅的权威的,既然如此,何必将他们交给本号处置呢。” 黄龙眨了眨眼,问道:“福王府这些年从东江镇少说也运走了三万人,用来开拓小琉球,还不够嘛,居然还要打叛军的主意,这恐怕没办法向陛下交代吧。” 福王府用辽民开拓小琉球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黄龙知道也很正常,但有些话,谢友青不好当着众人回答,所以他用目光扫了扫四周,对此,黄龙会意的命令:“都退下!” 家丁们退了下去,谢友青这才回答道:“黄帅是没有去过小琉球,不知道实际情况,小琉球就在澎湖以东一日水程之处,三国时期东吴就曾派船征服过此处,可从三国到今天,一千多年了,为什么小琉球一直没有发展起来呢?为什么人人都知道琉球,就连一海之隔的福建都没有士绅过去拓殖呢?原因很简单,小琉球有瘴气。” 谢友青顿了顿,继续道:“瘴气杀人于无形啊,所以,不光是东江镇这边,王府已经前后运过去小四万人了,到现在只剩下了两万出头还活着······” 谢友青当然是在说谎,现在是小冰河时期,疟蚊的生存环境有所破坏,再加上福王府在防护和医治上投入了很多的精力,所以,各地移民在小琉球的死亡率一直控制在每年2~3%,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不是因病死亡,而是由于不慎落水、与生番冲突被杀等其他原因;因此,加上人口的自然增长,现而今整个小琉球王庄一共有10000余户43000多名屯民了,否则福王府也没能力染指头前溪一带的岛西平原。 当然,43000多屯民并不足以满足小琉球开发需要,更不要说,现在福王府还在拓殖虾夷地,所以,对于人口,朱由崧是只恨自己运力不足,而不会嫌少的。 黄龙质疑道:“谢先生莫要骗我!” 谢友青咬死道:“我又何必骗黄帅呢,若不是因为缺少,王府何必冒此大不韪呢。” 黄龙犹豫了一会,说道:“叛乱士兵可以给,叛乱士兵的家眷也可以给,但那些叛将不行。” 谢友青回应道:“我们本就担心那些将领会领头闹事,原也不想要的。” 黄龙这次松口道:“如此甚好,不过,这银钱方面,能不能再加一点。” 谢友青考虑了一会,答应道:“可以,不过需要几名被俘叛军将领给我写封信,我要拿着去登州一趟,跟孔有德他们也做一笔人口买卖······” 675.杨蒙 李自奇一进屋,就看见竹堑联庄庄头杨蒙倚在窗口边,聚精会神的向外看着,他不由得轻笑了起来:“杨公公,您这是在瞅什么呢?” 杨蒙也不跟李自奇见外,笑嘻嘻回应道:“瞅那些孩子在操练乡兵呢!的确有点意思,似乎跟我之前看到的乡兵操训有很大的不同,舍人,你就放心让这些半大孩子这样折腾吗?” 是的,在泉水观下院一期生的手中,竹堑庄保民团的训练与山西屯、河口屯,乃至海防屯的训练都有极大的不同,后三者的训练强度也已经算很大了,但也就达到了二天一操、三天一训的程度,但竹堑庄保民团这边却是每天上午操练队形、下午做兵器训练,光一个训练强度就把小琉球王庄的其他部队给甩到身后去了,逞论那些所谓的明军精锐了。 除了训练强度高以外,泉水观下院一期生依照当初自己受训时的体会,反复进行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华而不实的队列操训,还不是那种持械队列操训,只是简单的转向、齐步走等军姿训练,这就不能不让某种旁观者对此议论纷纷了。 2kxiaoshuo.com 李自奇解释道:“我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呢,这可是世子爷亲手调教出来的,他们这套东西也完全是照抄世子爷拟定的章程,所以,我能说什么,无非就看着他们折腾吧,好在他们只在小琉球待半年,所以,折腾一下也不会误了大事。” 李自奇的说法其实有一点点的错误,这不,泉水观下院一期生的所作所为事实上并没有完全照搬自己的教学章程,否则,那就不是每天一操一练了,那至少得是两操两讲了。 杨蒙摇了摇头:“半年?舍人您是等得起啊,我这边可就闹亏空了。” 没错,要支持那么大强度的训练,除了每天三顿干饭外,还要每天见点荤腥,所以,即便是每顿只有鱼、豆腐等便宜的蛋白质供应,这钱也花的跟流水一般,更不要说,接下来还要进行火铳队的实弹射击训练,按照那些军校生的说法,一人一天要射击五次来计算,这铅子、这火药,也得花不少钱呢。 李自奇劝说道:“杨公公,别舍不得花钱,毕竟,我们要在头前溪和凤山溪立足,少不得要跟本地生番再干一架的,乡兵练好了,不是什么坏事!” 杨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舍人,我是不懂什么兵事的,但你也别唬我,真要跟凤山溪和头前溪的生番做一场的话,归根结底还是要靠河口屯和山西屯抽来的弓手,单凭一支训练不过几个月、实际还有不少缺额的竹堑屯,是不成的。” 李自奇则继续解释道:“清剿生番,当然可以把山西屯和河口屯都抽调过来,但长期镇戎,总不能指望山西屯和河口屯了,毕竟,山西庄和河口庄也是要防备山上生番下山偷袭的,所以,归根结底,竹堑屯还是要能打才好。” 杨蒙原本也不是要质疑那些泉水观下院一期生----毕竟,泉水观下院一期生都是朱由崧亲自教导出来的,质疑他们,就等于质疑朱由崧,这是作为王府內侍的杨蒙所不敢的----所以,李自奇再三解释了,他也就释然了:“如此说来,折腾一下也是好事!” “的确是好事!”李自奇说到这,话锋一转。“当然,我们也不能完全指望这帮孩子能训练出什么强军来,所以等这帮孩子走了之后,竹堑屯会重新训练并充实的,另外,听俞公公的意思,到时候,头前溪和凤山溪的入海口还要增设些炮台,新设第二海防屯,所以届时真要有什么事,第二海防屯也是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的。” 头前溪和凤山溪也算是小琉球北部比较大的河道了,所以,为了避免有洋船顺着河道深入王庄腹地,俞义才要在两溪汇流后的入海口处布置一些炮台实施扼守,只是目前小琉球冶铁工场和铁器加工场这边生产能力还比较小----主要是岛上没有铁矿,原料铁锭必须从云梯关方向运来,因此大口径火炮的生产受到了严重制约-----各型火炮的生产任务已经排到崇祯六年的三月了,短期内是没有办法为这个第二海防屯提供必要数量的大炮,这才导致了第二海防屯暂时没办法与竹堑屯一同设立。 杨蒙也是知道设立第二海防屯的事的,所以他呲牙道:“听说世子爷还要造什么巡航炮船,一艘船要装十几门重炮,这得生产到猴年马月去啊,第二海防屯只怕是一两年内不要想了。” 也许是觉得再说下去,就有隐约指摘朱由崧的意思,有些不妥当,所以,杨蒙转移话题道:“听说山东的事了吗?” 对于孔有德部及东江镇部分部队的叛乱,谢友青已经对淮乙船团整体下达了封口令,但几名小琉球王庄的高层,却还是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所以,李自奇一脸凝重的回应道:“听说了,事情闹的还挺大的。” 杨蒙冷笑道:“山东的事,就是孙元化等人的无能,但问题是,孔有德这些人都是东江镇出身的,手下的作乱的兵也都是辽民,我现在担心岛上这两万多辽民会不会也有不安分的,特别是,各屯乡兵中也有一半是辽民出身的,这万一······” 李自奇当即打断道:“杨公公过虑了,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眼下各庄和各庄保民团里辽民都超过了一半,这事不假,辽民在各庄顶了天就是甲首、在各屯顶了天就是棚长,根本没有一呼百应的能力,再说了,孔有德他们是因为在山东受了委屈,才作乱的,我们这,谁敢不一视同仁呢,所以,每家每户手里都有几十亩地了,谁会想着折腾呢!” 杨蒙思索了一会,回应道:“这么说,也有道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了,尤其是保民团这边,一旦有风吹草动,还是要预防万一的。” 李自奇答道:“这个请杨公公尽管放心,保民团这边,我跟王屯长已经商讨了,会盯紧了的,但老实说,我们不应该草木皆兵,太过激了,否则,倒是可能引发乱子······” 【作者题外话】:应读者序列2奇迹师所请加更一篇 676.这样也行 “世子爷,北京急报。” 朱由崧正陪着几个孩子玩耍,此时头也不抬的说道:“直接念吧!” 王乾便念到:“右庶子充日讲官倪元璐请求皇爷召回黄道周,皇爷不许。” 朱由崧放下怀中的大女儿娇娇,起身从王乾手中接过报告仔细一看,却见上面写着倪元璐的进言内容:“原任右中允黄道周学行兼至,今代所希。天为陛下生此人,仰佐天章,黼黻一代;不可谓之偶然也。在今之时,闻臣此说,或以为疑;所谓世人贵耳贱目。若道周死后数十年,天下推之,必有甚于臣言者。臣虽愚悖,岂敢以身触雷霆,过情奖物;即陛下释之不诛,臣亦惧为后世所笑!所以推举,本由至诚······陛下幸听臣言,还道周原官,而出臣于外;此犹弃珷玞,得良玉也!”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这个倪元璐与黄道周都是袁可立的门人吧?” 王乾应道:“世子爷说的是,倪元璐显然是举贤不避亲。” 朱由崧摇头道:“当今已然是乱世景象了,道德文章于如今国家有什么大用呢?所谓举贤不避亲,不过是为同党张目而已,皇帝不取也是正常的,更何况,还词连刘宗周这个东林党人,背后的水浑得很呢,皇帝又怎么可能不做提防呢?” 说到这,朱由崧冷笑了起来:“不过,这也是好事,通知《商报》,把这篇煌煌大作刊登上去,若是黄道周不想惹怒清议的话,也该自觉请辞了。”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黄道周或许是明末有数的道德之士,但其对福王府的打压,就注定了朱由崧容不得他在洛阳长待下去,所以,即便黄道周自己不想走,朱由崧也要背后推一把的,相信,《商报》的文章一出,自吹自擂的黄道周若不想人设崩塌的话,就只有挂印而去这一条路可走了。 王乾应道:“是,奴婢这就交代下去!” “等一等,”朱由崧唤住转身欲走的王乾,问道。“福海号有最新的报告吗?” 王乾当即回复道:“没有,最近的还是三天前的那份报告。” 朱由崧听罢摆了摆手,王乾便退了下去,看着王乾的背影,朱由崧命令道:“去把李谙和金泰叫过来。” 小半个时辰后,李谙和金泰先后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面对两人,朱由崧也不讳言,开门见山道:“谢友青的胆子实在太大了,不但跑到东江镇去收拢叛军,还自作主张跑去登州跟孔有德买人,这事要是让朝廷知道了,或许被孔有德拿做把柄了,本藩的麻烦就大了?” 金泰知道朱由崧目前很生气,所以替谢友青解释道:“世子爷,根据察微的消息,谢舍人没有自己去登州,而是另外派人以别的商号的名义去的,应该不太会走漏风声吧!”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朱由崧冷然道。“我看他越来越有贾诩的样子了。” 朱由崧把谢友青比喻成毒士,这既是对谢友青的提防,也是对谢友青的认可,因此,李谙试探的问道:“世子爷的意思是,要拿了谢友青福海号掌柜的差事吗?” 朱由崧反问道:“李伴伴觉得不可以吗?” 李谙听朱由崧的语气不对,急忙劝说道:“福海号虽然是谢友青在管着,但归根到底是世子爷的心血,别说撤换了谢友青,就是让谢友青现在去死,也是无妨的,只不过,奴婢有两个担心,一个是谢舍人毕竟是邹夫人的表弟,这些年也勤勤恳恳,若是处置了,邹夫人的面子上未必过得去,另一个就是福海号那些人会不会因此有什么别的想法。” 朱由崧仔细考虑的一会,说道:“越不能当机立断,越会尾大不掉,我的心意已决,把谢友青调回来,让田锴去监管福海号。” 李谙提醒道:“世子爷,田锴在杭州这些年干的虽然还中规中矩,但他对福海号的运作,可是一无所知啊,让他去管福海号,万一出了岔子就不好办了,还是要再派一个懂行的去协助他为好!” “那就让那个符筠生来当福海号的管事,”朱由崧从善如流道。“再让田锴去济州坐镇、监督。” 金泰却道:“晋升符筠生为福海号管事,这没有问题,但是不是要派田锴过去坐镇,奴婢以为有商榷的必要。” 朱由崧瞅了金泰一眼:“这话怎么说来着?” 金泰回应道:“田锴不懂船,也不懂福海号的运作,去了只是一尊泥塑木雕而已,还会让福海号上下以为王府是不信任他们,所以,与其派田锴做明面上的威慑,不如让察微多安排两个人切实监控福海号上下为好。” 其实察微在福海号里已经安插了好些个人手了,如今不过是进一步加大监控力度罢了。 朱由崧权衡了一会,还是同意了金泰的提议:“那就这么安排吧。” 按说,话说到这,金泰和李谙就该退下去了,但李谙却没有跟金泰一起走,反而问道:“世子爷,谢友青回来后,怎么安排呢?” biquge.name 朱由崧对此早有腹案:“他有功劳,有苦劳,还有邹夫人的面子,是不好不赏的,这样吧,向朝廷奏请,以谢友青为王府伴读。” 朱由崧说的王府伴读,可不是当年胡远山、赵山这批所谓的伴读----实际上,胡远山、赵山这批人应该说是伴当才对----而是有正式品级的真正官员,虽然只有从九品,但整个福藩之中也就只有亲王府本身才那么一个缺,朱由渠的颍上郡王府和朱由崧自己的福王世子府可都没资格拥有这个职位的,所以,授给谢友青也算是隆重的嘉赏了。 李谙皱了皱眉:“世子爷,给谢友青这个缺,王爷会不会有意见呢,奴婢的意思是,同为从九品的教授更合适一点。” 世子府的教授和郡王府一样,就一名,但亲王府的教授就没限额了,多少名都成,所以,在李谙看来,与其申请只有一名的王府伴读,不如申请教授更容易,还避免了福王的猜忌。 可朱由崧却联想到了其他方面:“你是说,让谢友青来教驹儿读书,不成,他现在都是阴谋诡计,这不合王者正道。” 是的,朱慈焈现在已经七岁了,所以不单单他已经读书了,就连朱由崧的次子虎儿、三子琯儿也已经读书了,甚至到明年,朱由崧的嫡四子恬儿、庶五子蔷儿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了,让谢友青承担教学工作,某种意义上是更亲近的表现,足以抵消撤销谢友青福海号总掌柜对谢友青的冲击,可问题是,谢友青做事太极端了,这可对朱慈焈人格培养是不利的。 李谙却道:“不理务,实际是世子爷的参谋就是了。” 朱由崧眉头一扬:“这样也行······” 677.粮食重要牧区也重要 正如朱由崧所料的,当知道《商报》和其他转载小报把倪元璐对自己的吹捧公诸于世,并针对性的解释了自己与倪元璐的关系后,士林中开始有人质疑黄道周的人设了,在这种情况下,黄道周便只能选择称病辞职以证清白。 只是黄道周并不愿意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政治舞台,所以,他临走时还耍了个把戏,向崇祯皇帝上疏上说什么:小人被任用,掌握权柄,实则怀揣着违犯圣上命令的逆心,所以导致士人和普通百姓跟皇上都不是一条心,兵匪劫掠侵夺的祸乱发生,天下动荡不安,礼乐升平的景象一去不复返。 此外,黄道周还在疏折上还建议崇祯帝辞退小人,任用贤德之人,并举荐一批有才有志之士。 姑且不说黄道周以道德论治理天下的办法在内忧外患的明末是不是有用,只说他攻击不合己意的朝臣为小人,大力举荐东林党人出任要职的做派就是党同伐异的宗派作风,在崇祯皇帝已经对东林党十分不满的当下,明显有骗廷杖的嫌疑。 因此,黄道周很快求仁得仁,最终在崇祯五年二月初,被朝廷彻底削籍为民了,但黄道周根本不以为意,反而走的很潇洒,原因也很简单,这道上疏举荐了大量的东林党人,虽然皇帝不听,但东林党内部对其是十分赞赏,而只要有了东林党内部的赞赏和鼓吹,不但倪元璐吹捧的他的事可以轻易消弭,日后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有人走了,就有人回来,这不,黄道周走后第十五天,风尘仆仆的谢友青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回来,怎么不多休息两天,”看着面前的谢友青,朱由崧跟身边小內侍交代两句,这才开口道。“是不是急着想要孤给你一个解释啊!” 谢友青躬身道:“雷霆雨露具是君恩,臣下福海号管事的差事是世子爷给的,如今世子爷要拿走,并不需要给臣下解释,臣下只是还有一些建议想说给世子爷听,这才一回来,就冒昧的求见世子爷。” “冒昧?”朱由崧品砸了一下。“有些生分了,看来还是有怨气啊!不过有怨气是正常的,毕竟,鞍前马后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开创出眼下局面了,一句话就全拿走了,换成我,我心里也不舒服的。”说到这,朱由崧招呼道。“坐,坐下来,我跟你慢慢说。” 谢友青谢了一声,坐了下来,此时就听朱由崧说道:“你先说你有什么建议吧!” 谢友青组织了一下语句,这才开口道:“臣下回来之前跟万世万公公确认过了,虾夷地王庄目前每亩种麦的话出产大约是一石二斗,种金薯和洋芋,每亩产出大约三石七斗,种苞谷大约每亩两石一斗,种高粱的话,差不多与苞谷相同,因此种麦最低,做金薯和洋芋最高,种苞谷和高粱居中,但种苞谷和高粱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秸秆比较多,可以用来喂养牲口,且虾夷地地广人稀,非常适合放牧牛羊马匹,世子爷日后若要成就大业,没有马骡是不行的,所以,对于虾夷地的发展,还是要更多投入才是。” 虾夷地王庄现在一共有700多户、3000多口,其中有日本浪士家属、有朝鲜移民、有辽东难民,还有少量的福建移民和蒙古牧民(东江镇麾下的夷丁),若单纯只是种地的话,一年一熟,也就最多能保证自己的口粮而已,能提供给黑龙江方向的粮食是不多的,但如果说能兼营牧业的话,那么好处是多多的。 “吉平,你这还是在解释为什么要冒险跟登州买人呢!”朱由崧见谢友青准备解释,便摆了摆手。“不用解释,你听我说,我为什么不让你跟登州交易呢?不是担心事情曝光了,影响到王府,影响到孤的图谋,而是孤不愿意跟孔有德这批人渣合作!是,你没有卖军械,也没有卖火药,但你卖粮食也是一样会拉长朝廷平叛的时间的。” 朱由崧表情严肃的说道:“孤知道你这是一箭双雕,但这种削弱大明的方法,孤不取!” 谢友青没办法说朱由崧迂腐,只好说明道:“世子爷,孔部叛军暴虐,到处残杀山东百姓,所以,臣下以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朱由崧叹息道:“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观点,这事的对错就不要论了。” 朱由崧其实知道谢友青的做法没有错,但他根据另一时空的前世记忆知道孔有德最终是投靠后金了,所以,他下意识的不想通过孔部叛乱来替自己火中取栗。 “就说说你刚才说的在虾夷地牧马的事吧!”朱由崧转移话题道。“放牧不是不可以,但虾夷地的毛人怎么办?是要大打一场吗?虾夷地现在顶多一屯乡兵,或许能打败毛人,但虾夷地那么大,能抓住所有的毛人吗?抓不住所有的毛人,又怎么能避免毛人的报复性偷猎呢?所以,在孤看来,你的建议实质是和小琉球争夺人力,希望把王府拓殖的重点放到虾夷地乃至整个鲸海上,这个建议与你之前提及的夺取济州岛的建议一脉相承啊!” yawenku.com 谢友青听完朱由崧的话,沉默了一会,回应道:“世子爷说的对,在臣下看来,把力量分散在小琉球实在有些不妥当,若是全力开拓济州和虾夷地的话,局面会大不同。” 朱由崧摇头道:“粮食,归根结底是粮食,小琉球现在一年两熟,一亩稻田能出三石多的稻谷,济州和虾夷地才有多少,有了粮食才能活人呢!” 谢友青同意道:“粮食的确很重要,但牧马区也是非常要紧的,世子爷日后要行大事,不可没有骑兵啊!” 朱由崧还没说话,刚刚退下去的內侍进来报告道:“世子爷,惜福榭那边已经布置好了!” 朱由崧便对谢友青说道:“吉平,孤有点饿了,让他们准备了一个涮锅,走,我们过去边吃边聊吧······” 678.不用担心了 “吉平啊,你不要有顾忌,想吃就吃。”移步惜福榭后,朱由崧和谢友青重新坐定,此时两个涮锅已经烧的滚烫的,发出了噗噗的水泡声,朱由崧便指着面前长桌上摆放的菜品说道。“吃畅快了,才能聊的彻底。” 说话间,內侍替两人都斟满了酒,朱由崧举杯道:“这些年辛苦了,孤敬你一杯!” 谢友青连声不敢,但还是满饮了下去,朱由崧冲着內侍说道:“给谢舍人布菜!” 內侍站在菜品边,见谢友青的目光落在那个菜上便用木夹子在盘子里夹了一些,等堆得差不多了,谢友青冲着內侍笑了笑,內侍便把盘子奉到了谢友青的桌上,谢友青夹起其中的几片羊肉在热锅里涮了涮,然后在调料碗了沾了酱料,便大口大口的吃了下去。 看谢友青吃的香,朱由崧笑道:“慢慢吃,不着急,这不是鸿门宴,也不是送行酒,你们君臣日子还长久呢。” 雅文库 谢友青停下筷子,看向朱由崧:“这么说,是臣下误会了!” “你以为孤要杀你吗?”朱由崧捡起一块羊肚在沸水里烫了烫,塞到嘴里咀嚼了一会,吞下肚后,这才好整以暇说道。“可孤要杀你,别说从济州岛到洛阳这一路上有无数的机会,就算是你在济州岛,那也是想杀就杀了。”朱由崧随即呵呵的笑了一声。“所谓鸟尽弓藏,现在鸟还没打呢,怎么可能就把宝弓给收起来呢,吉平啊,孤与你的矛盾是你太操切了,而孤这边却是想着更稳妥一点,但这不致命,说开来就好了,朕还指望你在左右拾遗补缺呢。” 朱由崧的话可以做双重解释,正面的,就是朱由崧刚刚说的意思,他只是想给谢友青套上缰绳,免得谢友青一溜烟跑没影了;但反过来说,朱由崧没有处置谢友青的意思,谢友青却想多了,少不得有怨怼之心啊! 所以,听明白朱由崧潜台词的谢友青,起身来到朱由崧面前跪倒:“臣下糊涂,还请世子爷处罚!” 朱由崧摆摆手:“过去的事不要说了,都翻篇了!且坐回去,该吃吃,该聊聊!” 谢友青谢恩之后,重新回到了位子上,结果又发现朱由崧举筷子示意,他便重新吃了起来,只是吃了两口,就听朱由崧说道:“刚才说你激进,你听了不要不舒服,事实上你主张的夺取济州岛和加强虾夷地,孤也是同意的,但是不是现在,得再过两年。” 谢友青抬头问道:“世子爷的意思是,要等炮舰的数量上去了?但现在云梯关船场的规模一年才能同时制造三条船,要等炮舰有一定的规模,不是一年两年能办到的。” 谢友青说到这,见朱由崧没有反应,便继续道:“而且现在我们还不能太多的扩建云梯关造船场,否则就会引起朝廷极大的警惕,所以,这又是矛盾,据此,以臣下之见,就必须夺了济州,以为根本。” 没错,朱由崧还不想进行技术扩散,所以,目前除了在江口商栈(黑龙江二号商栈)建立有小型内河船场外,虾夷地和小琉球都没有船场的,这就限制了福藩的造船能力,没有足够的船,特别是新锐的炮船,又如何能应对朱由崧一直担心的,夺取济州岛后必然会迎来的朝鲜水军呢。 对此朱由崧回复道:“孤准备从云梯关船场抽调一部分工匠,到虾夷地组建新的船场,专司建造炮舰,你看可不可行啊!” 虽说虾夷地目前发现的乔木多为木质轻柔的云杉、冷杉、松木、黄杨,但栎木也有一些,完全是可以用来建造军用巡航舰的;当然,单纯靠栎木建造军舰也是不行的,还需要从南方运输铁力木等其他造船木料以及各种的配套铁件甚至是铁钉。 谢友青判断了一下,直言不讳道:“世子爷要想强干弱枝,避免某处坐大离心的话,在虾夷地建设船场,的确要比在小琉球建设船场更好一些,但唯一缺点是,虾夷地冬季漫长,能施工的日子要比小琉球少了很多。”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朱由崧言道。“这倒不用太过担心,只要赏赐到位,下刀子也是有人愿意干的,何况是寒冷呢;再说了,时间不够,船组来凑,我现在就把虾夷地船场的规模扩大到更云梯关船场的规模一样大了,那么即便效率只有云梯关船场的一半,一年也能生产一条半炮船了,再用点激励,一年两艘也是可能的。” 谢友青却道:“即便如此,船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少不得用一两年的时间建设,此外还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这······” “这不正合了你大力开发虾夷地的主张嘛!”朱由崧似笑非笑的说道。“何况你已经把台子搭好了,孤要是不把戏唱下去,岂不是浪费了你一番心血了。” 谢友青苦笑起来,朱由崧这是用他的谋划,不用他的人呢,但他能说什么呢。 朱由崧却没有理会谢友青的情绪,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孤已经跟符筠生说过了,今年人口输运的重点要放在虾夷地了,小琉球那边,基本上是以福建移民以及佛郎机人押解回来的马尼拉移民为主,再兼顾一些红毛夷卖来的马来妇女和部分日本浪士家属,如此一来,或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把虾夷地的移民总数增加到万人左右,配合船场建设。” 朱由崧的设想是,船场一边建一边生产巡航炮舰,对此,谢友青表示支持:“世子爷英明。” 朱由崧屈指道:“今明两年云梯关能再各生产一艘巡航舰,明年,争取虾夷地也能生产一艘巡航舰,这样我们就有四艘巡航舰了,再加上福船和沙船以及西洋纵帆船,或可以在后年跟朝鲜水军决一雌雄。” 谢友青眼眉一挑:“世子爷是准备在后年夺取济州岛。” 朱由崧却在关键时候摇了摇头:“这事我还没想好呢,以后再说。” 还没等谢友青失望,就听朱由崧说道:“先说说我对你接下来的安排吧······” 听完朱由崧的话,谢友青皱眉道:“臣下只是秀才,出任无品无级的王府舍人,朝廷不会有意见,可是出任品官,吏部不会这么容易通过的。” 朱由崧大笑起来,笑罢说道:“谁说你只是秀才的,早两年,孤就安排人以你的名义在南监就读了,现在你就是监生,有足够资格出任从九品教职的。” 此言一出,谢友青暗自惊心之余,也不得不再次起身叩谢道:“多谢世子爷为臣下想的周到。” 朱由崧挤了挤眼:“这下,彻底不担心兔死狗烹了吧······” 679.登莱之战 在夺取登州之后,孔有德叛军一方面致书余大化,要求以明廷承认其等在山东的割据为条件,实现和平----对此,余大化居然表示愿意以此来息事宁人,只是因为时任山东巡按的王道纯的反对而作罢----另一方面又对黄县实施了攻击。 崇祯五年元月十三日,莱州参将张奇功在率领300弱卒和黄县民夫坚守城池两昼夜后,力竭而败,黄县就此失守,莱州危急。 为了救援莱州,也是为了平灭孔部叛乱,明廷急调杨御蕃、王洪、刘国柱三部驰援莱州。 元月二十八日,杨、王、刘等三名总兵官率5000兵马赶到莱州城下设防,然而此时,叛军已经拥有骑兵5000人、步兵10000人,明军总兵力明显处于劣势状态;好在,叛军兵力虽众,但尚未完成最后的编组,建制混乱,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对劣势明军进行进攻。 元月三十日,与明军对峙两天,并借此进一步完善了部队编组的叛军开始展开进攻,但杨御蕃部守备严谨,叛军进攻了一个白天也未能攻下杨部的阵地,只能转而以2000骑兵围困和牵制杨部,主力转而攻打王洪率领的天津营。 由于叛军本身装备有大量红夷火炮及其他火炮,再加上有兵力上的优势,因此,打到二月初一那天,王洪部天津营便被叛军击败,而后溃散了。 击溃了天津营后,叛军集中火力攻击杨部军阵,杨部坚守到二月初二也挡不住了,于是杨御蕃便果断发起主动反击,一举打乱了叛军的阵脚,这才掩护己部有序的撤回莱州城内,追击杨部的叛军随后赶到,将莱州城团团包围了起来。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赶到莱州城下的叛军数量越来越多,一度号称有10万之众,当然,这个数字是有水分的----至少在朱由崧的努力之下,东江镇已经比另一时空减少了30000万多辅兵,这就无形中减少了叛军的总数----但比起全部只有4000人的莱州守军来说,还是多了太多的。 所以,立足未稳的叛军,于当年二月初五就迫不及待的对莱州城发起了进攻,当适时,叛军箭矢如蝗、炮子不绝,守城明军被压制的根本无法做出有效还击,只能趁着叛军试图登城、后方压制火力削减的机会,实施反击。 正是靠着这样的沉着冷静,守军才屡次挫败了叛军前锋攻城的企图。 第一次进攻莱州城的失败,给一路骄纵、自诩攻无不克、屡战屡胜的叛军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冲击,所以,直到二月初九才发动了新的一轮进攻,这一次,叛军似乎窥知莱州城内兵少,所以采取了四面同时围攻的策略,但守军众志成城,还是再一次的打退了叛军的进攻。 叛军无可奈何,只能采取建筑高垒,然后将火炮拖上去与城内明军大炮对射的战术,但杨御蕃以总兵身份亲临一线作战,给予了明军将士极大的激励,因此尽管守军死伤枕籍,还是死战不退,最终再一次击退了叛军的进攻。 叛军无可奈何,只能采取挖掘地道、填满火药、炸垮城墙的战术,所以,接下来的2个多月里,攻守双方围绕地道,展开了惨烈的战斗,双方都有不小的损失。 时间推进至三月二十六日凌晨,叛军终于用火药炸垮了莱州城东北角的城墙,随即,叛军大举突入,与坚守的川兵和湖广兵展开殊死搏斗,叛军当晚三次冲上莱州城头,又三次被赶了回去,双方伤亡战士的尸体几乎擂的跟城墙一样高了,最终,在天亮时分,叛军因为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伤亡,终于放弃了继续进攻,撤出了战斗。 因为三月二十六日的惨重损失,所以叛军不得不放弃了强攻莱州的打算,转而围点打援,优先对付明军援兵。 不过,在当年四月初二的打援战斗中,师老无功、士气低落的叛军却是吃了迎头一棒,包括陈文才等在内的多位叛军将领或被明军俘虏,或被明军击败,一时间,叛军发现自己面临了立刻倾覆的危局。 因此,叛军方面故技重施,在遣使媾和来迷惑明军统帅的同时,以骑兵抄小路阶段明军粮道,导致总兵力达到25000人的明军援军不战自溃,明军援军所携带的火炮和火药也因此全部落入了叛军之手,大大的给叛军补了一回奶----福海号是用粮食、药品跟叛军交换被抓的山东百姓的,因此叛军的火药一直是有消耗没补充的,却没曾想到,福海号这边没给叛军的东西,明军援军却自己拱手相送了。 击退了这波明军主力后,叛军又加强了对莱州城的包围,更让莱州军民雪上加霜的是,当年四月十六日,接替无能且渎职的徐大化出任山东巡抚的徐从治在迅速莱州城防是被叛军炮火集中头部,当场殉国了。 徐从治不幸遇害的消息一经传开,莱州军民的士气受到极大的打击,也就是叛军并不知道自己火炮建功,没有进一步派遣兵马攻城,否则莱州未必能坚守得下去······ 燃文 时间进入崇祯五年五月,眼见得莱州之围不解,山东等地频频告急,而各路援军也先后无功,以王万象为首的山东籍官员再也无法忍受家乡继续被涂炭了,所以,纷纷上疏奏请调到边军入关剿贼。 恰好此时,崇祯皇帝得到了阿巴海在四月份率兵攻打察哈尔部的消息,认为后金军势必会被林丹汗拖住,辽西等地的防务暂时不会吃紧,所以便同意了鲁省官员们的要求,于六月初九,调到辽镇官兵4800人入关赴援。 这支部队由总兵金国奇率领,高起潜为监军,祖大弼、祖宽、吴襄、吴三桂等多名辽镇战将从征----由于知道高起潜监军意味着明廷对辽镇兵马的不信任,所以,为了确保每年几百万两辽饷还能足额到手,辽镇兵马发誓要在山东打出自己的威名来----一场辽镇和东江镇旧人的宿命之战由此即将打响······ 680.再安排 大半个山东因为孔有德部的叛乱而打成了白地,陕西和山西的民乱也没有消停的时候,但这些对于多灾多难的大明王朝来说,也不过是藓芥之患,真正让大明王朝喘不过气来的是连年的天灾,这不,新的一波灾难又来了----崇祯五年六月,黄河决于孟津。 “马国臣没有出事吧!”接到黄河在孟津决口的消息后,朱由崧急切的向王乾求证道。“另外,情况查明了没有,这次决口涉及的范围有多广?” 王乾苦笑道:“现在情况一片混乱,谁都说不清决口的范围有多广,更没有人知道孟津渡现在的情况下,但就谛听掌握的消息来看,决口范围肯定涉及孟津、偃师两县的沿河地区。” 朱由崧眼眉一凝:“也就是说福春号等几处工场肯定会被波及。” 王乾宽慰道:“福春号那边地形应该相当略高一些,未必会有大问题,但有几处王庄就不一定了,就算是没死了或少死人,至少今年的夏收、秋收是没指望了。” 朱由崧摇头道:“还不止是夏收秋收的事,口子堵不上,我们的货就不能从孟津走了,这方面的损失也绝非是小数目。” 王乾再度宽慰道:“幸好,我们已经把大部分的工场迁到安东和小琉球去了,再怎么损失,也不会很大的。” 是的,能搬走的都已经搬走了,剩下主打银镜的双福号、需要本地黄铁矿资源的福春号以及福春号配套的王府冶铁场是没办法搬走的,所以,真有了损失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闻讯赶来的李谙也宽慰道:“世子爷,孟津走不了,我们还是可以走洛河入黄的。” 朱由崧叹息道:“也只能先这样了。” 可从洛河入黄,中间走的陆路要比直接从孟津入黄要多了一倍的路程,成本无形就高了不少,而且孟津巡检马国臣是朱由崧的人,怎么走货都是好说的,现在从洛河走,只怕会受到更多人的关注,这也是不利的。 但天灾是不可抗力的,所以,朱由崧也只能捏鼻子先忍下来了。 当然,有人会问,过两年河南会陷于农民“起义军”的**大海中,那为什么不趁着现在的机会,把所有王府名下工场都迁移到淮安等地呢? 原因很简单,你自己也说了,过几年才会出现“起义军”的**大海,所以,现在就把所有产业都迁移到了淮安,可是会引起明廷的高度怀疑和戒备的;此外,“义军”是由饥民为主组成的,而王府几个工场采买原料的过程,虽然让少林寺以及河南地方士绅获利了,但至少也让做工的老百姓能吃上饭,若是现在就把工场搬走了,那些挖矿的百姓没了最后的饭碗,岂不是会主动投靠“义军”了,因此,朱由崧可不愿意犯崇祯皇帝裁撤驿站时犯过的同样错误,主动给“义军”增强力量。 “工场的事情先别说了,说说救济的事吧,”朱由崧抓住李谙说道。“这是收拢难民的机会,李伴伴,你去安排一下,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李谙一皱眉:“世子爷,这么做,对王府的名声不太好啊!河南府那边,也不好答应的。” 朱由崧提点道:“我不是让你们趁机兼并土地,而是以父王给祖母祈求冥福的名义,对外放赈,顺便以雇佣庄户的名义,收拢一些百姓。” 今年夏收和秋收泡汤后,普通老百姓是绝对坚持不到明年夏收的,所以,等他们卖儿卖女的时候,福王府就可以出手,将其一家老小都打包带走,至于放赈嘛,则是事先铺垫,用来削减老百姓的戒心和堵本地官府、士绅的嘴的。 李谙应道:“奴婢明白了,不过奴婢建议,放赈的事,还是让卢九德来做,这样,或可以减少宫中的猜忌之心。” 朱由崧同意道:“那就叫卢九德过来,另外,李伴伴你问一下赵鲁,王府现在拿得出一千石杂粮吗?” 放赈的规矩是不能用好粮食的,即便是正经的粮食中间也要夹杂砂石杂草,籍此杜绝那些不是灾民的人来分食,所以朱由崧才准备拿红薯粉、土豆粉来赈济灾民。 李谙口算道:“按一人一天十二两来算,一石粮食可以供一百六十人食用一天,若是灾民有一千六百人的话,一天要十石粮食,若是三千二百灾民的话,一千石也就能维持不到两个月,是不是有些少了?” 王乾插话道:“不少了,毕竟赈济的事不能本藩一家来做,否则世子爷和王爷,就会如李公公您之前说的那样,遭到北京猜忌了。” 没错,自打田氏代齐之后,中国历朝历代都对做善事有一个界定,而朱由崧和福王府本身就对光宗一脉具有威胁,所以就更不能越界了。 xiaoshuting.la “再说了,真要每日施粥,那我们还怎么以收拢庄户的名义招募百姓呢!”王乾这话就不对了,施粥只是保证难民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而已,要吃饱吃好,还要一家能穿暖有一个安稳落脚点,却是做不到的,所以最终还是需要卖身投靠某一势家的。“另外,这两年,天候年景都不对头,王府这边存粮可能还有大用,得节省一二啊!” 李谙考虑了一会,同意道:“王公公说的也有道理。” 朱由崧见两人取得了一致,便言道:“若是真不足了,日后再十石、五石的给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朱由崧挥挥手,王乾和李谙便退了下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朱由崧吩咐道:“去把金泰叫过来。” 不一会,金泰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此时就听朱由崧问道:“谢友青这边没有什么怨言吧?” 金泰回复道:“谢友青是懂规矩的人,自是不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朱由崧点点头:“那就好啊,但对他的监控还要继续,另外,现在可以通知他去泉水观下院二期班担任教习了,且看他明不明白孤的心意,也看他能不能抓住了这次机会······” 681.下马威 “这就是虾夷地吗?果然和小琉球风物迥然不同啊!”从已经略带暑意的小琉球来到了刚刚进入晚春的虾夷地,一干泉水观下院一期生们顿时感觉到了不同。“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诚不欺言呢!” “行了,别拽了,去告诉靖安他们几个,到虾夷地了,不用再煎熬晕船之苦了。” 是的,个别学生可以说从云梯关出海后,就一路开始晕船----某人在云梯关到济州岛的路上晕船,后来在济州岛休养了一段时间,总算是恢复了,但从济州岛去小琉球的路上又晕,以至于等他在河口庄休养好了,其他人也已经完成了为期六个月的第一阶段实习,受命从小琉球返回济州岛了;于是,此人又跟着大队一起坐船返回济州岛,结果还是晕船,以至于眼下只能留在济州岛继续休养----不过,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学员经过几次航行之后,已经基本适应了海上的环境,基本上不怎么晕船了。 然而,事有不凑巧,结果这次来虾夷地的路上,运载他们一行人的淮甲七号,遇到了一场比较大的风浪,因此,又好几个学员中途趴下了。 之前说话的人一听,当即跑回了舱室,一边派跑还一边说:“你们也别看了,赶快收拾一下行礼,等靠了岸,直接就可以下船了。” 其他人觉得有道理,便应道:“也是,虾夷地的风景,我们至少得看半年,不急在一时的,还是收拾行礼,及早下船才好。” 说话间,还在船舷边眺望的几个学员便纷纷跑回船舱准备起下船的事情了。 只是与当初南下小琉球时一样,淮甲七号也运输了一批大约60名移民,所以,即便泉水观下院一期生们首先做好了下船准备,但最终没有能第一批下船,而是排在了移民的后面。 “你们就是从小琉球调过来的杨存孝、高瑜、叶兴志、余龙、艾万年、章庆昌等二十名候补棚长?”结果才下船,这些学生们便被人引导到了码头的一边。“人数好像不对吧,而且怎么都歪歪扭扭的,整一个歪瓜裂枣嘛!” 见说话的人有些不客气,轮值斋长殷靖安在身边同学的扶持下,站出来有气无力的回应道:“启禀这位长官,我等应到二十人,实到十九人,一人目前济州岛养病,至于我们,不是歪瓜裂枣,只不过受了风浪,有些晕船罢了,刚才下船的屯民,长官应该也看到了,我们跟他们的情况是一样的。” “和屯民一样?”这名前来迎接学员们的男子冷笑道。“只是跟屯民一样,我要你们何用,一群乳臭未乾的小少爷,你们把虾夷地当什么了,告诉你们这里是要见血的,不是你们撒娇的地方!” 殷靖安注意到同学们脸色不满的表情,便挺身问道:“长官是?” 男子冷冷的说道:“我就是本地乡兵屯长姜进勇,但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长官!” 殷靖安听明白了:“原来您就是姜团首,失敬失敬,各位同学,全体都有了,立正,向长官敬礼!” 十几名泉水观下院一期生齐刷刷的给姜进勇行了个军礼,姜进勇当然不会回礼,只是轻蔑的点评道:“这虚头巴脑整的倒是不错,可惜在这里不实用。” 说罢,姜进勇冲着身边随从交代道:“把他们带回去安置了,且让他们多睡两天,整精神点再带过来。” 姜进勇就这么扭头走了,一下子让殷靖安他们目瞪口呆,倒是姜进勇的随从说道:“几位别在意,我们屯长就这脾气,但人是好人,武艺也是本地王庄保民团里顶尖的,上上下下都服他,怎么,不相信我说的,没关系,你们反正要在虾夷地待至少半年,时间长了,你们跟我们屯长熟悉了,就知道我的话对不对了。” 殷靖安冲着气得握拳的同学们摆摆手,然后扭头跟姜进勇的随从说道:“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是?” “免贵,贱名陈二更,你们就叫我陈二就可以了。” “那行,我们就叫你陈二哥吧。”殷靖安赔笑道。“陈二哥,我们初来乍到,对虾夷地这边还不熟悉,麻烦你帮忙介绍介绍。” 陈二更点头道:“没问题,要不,我们边走边说。” “好,”殷靖安急忙应道。:“我们边走边说······” “姜屯长,听说你去给那帮候补棚长来了个下马威?”看着面前的大大咧咧的姜进勇,担任虾夷地王庄管事的万世摇头道。“这不太好吧,毕竟这些候补棚长都是世子爷亲手调教出来的,得罪了他们,不是在打世子爷的脸吗?” 姜进勇嬉皮笑脸的回应道:“万公公,这可不能怪我,我可是按上面指示办的,那句上面话来着,什么不磨,不成器啊!” 西红柿小说 万世脸上浮出一丝笑容:“玉不磨不成器,但那是要你对他们要求严厉一点,可没让你折辱他们啊!” 姜进勇表情一肃:“万公公,我是从军中出来的,军中的情况可比我对这些半大孩子所做的要狠的多了,我不让他们现在心中有个底,将来他们可就要吃大亏了。” 万世点点头:“我知道你的用意,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不要做的太过了,他们可是可以直接拜见世子爷的,真要说什么小话了······” 姜进勇插话道:“真要说什么小话了,那还要请万公公在世子爷面前替我解说一二。” 万世噗嗤笑了一声:“你啊,真是够可以的了,成,话,我会帮你说,但是,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庄头也好,你这个屯长也好,不会做的长久,三五年必然轮换,所以我顾拂不了你多久,一切还得让世子爷记住你,可这种记住,得是好话,而不是坏印象。” 姜进勇应道:“多谢万公公提醒,不过,我以为想让世子爷记住的人多了,也不缺我一个,真要脱什么而出的,不容易,所以,我才要另想法子嘛。” 万世脸上浮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倒是看不出,姜屯长你浓眉大眼的,心思倒是细腻,不错,不错,反其道而行之,倒是能让世子爷记忆深刻了,不过,还是那句话,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姜进勇点头哈腰道:“明白,明白,我只是磨砺他们,不是要得罪他们······” 682.暗示招婿 得到辽镇兵马入关援剿的消息,孔部叛军立刻表示要与朝廷讲抚,为此,叛军还停止了对莱州城的炮击,籍此再一次迷惑了明廷。 七月初五,明廷宣抚官抵达莱州,孔有德亲自跪迎,并请求与莱州知府朱万年及继徐从治之后出任登莱巡抚的谢琏面谈撤军事宜,一切似乎都在好转。 2k小说 七月六日,朱万年和谢琏出莱州城安抚叛军,孔有德等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忏悔自己的行为,并宣称七月八日就撤回登州;七月七日,朱万年等又一次出城宣抚,孔有德等人盛情款待,双方谈笑甚欢,朱万年因此失去了警惕,回城后便建议谢琏和杨御蕃第二天随自己一起出城去抚贼。 谢琏接受了朱万年的建议,但杨御蕃却坚决不同意出城讲抚,最终,第二天,只有谢琏随着朱万年一起出城与叛军谈判;然而,就在谢琏和朱万年再度进入叛军营地后,叛军突然返回,扣押了朱谢二人,并威逼朱万年开城投降。 朱万年假装顺从,骗孔有德等人说:“你们抓住我也没有欧尼,城内的人是不会轻易投降的,不如派精骑跟随我,到城下与守城者讲和。” 叛军于是派500精骑押着朱万年来到莱州城下胁迫守军投降,但朱万年到了城下后,借机放声大喊:“我已经中计,现在已报必死之决心,尔等赶快发炮,叛军精锐尽在此处,无需顾及与我。” 叛军见自己受骗,便立刻杀死了朱万年,莱州城上的杨御蕃怒火万丈,立刻发炮射击,将来不及逃跑的叛军精骑击杀过半,余者则狼狈不堪的逃回了营地。 逃回营地之后,叛军为了泄愤,便杀害了除谢琏以外的所有前来和谈的莱州官员,并加大了对莱州进攻的力量,正当莱州危急时分,新任山东巡抚朱大典和新任山东巡按谢三宾统兵来援,迫使叛军只能再一次搁下莱州,而优先转身迎战援军。 崇祯五年八月十九日,辽镇援军与叛军主力在沙河镇遭遇,此时,明军前锋祖宽部仅有500骑兵,而对手是孔有德的3000骑兵,敌众我寡,祖宽便准备先行后撤,但通行的靳国臣却认为前锋受挫,后队必然军心不稳,所以,不按祖宽命令后撤,反而领兵主动出击,祖宽见状无可奈何之下,也就将错就错,率全部骑兵冲锋,结果没想到,占据优势力量的叛军一早因为顿兵坚城之下、师老无功而士气沮丧,因此一冲即溃。 前锋大胜强敌的消息传到后队,辽镇兵马士气大振,遂全军压上,叛军见辽镇大举来攻,不敢接战,便仓皇而逃,一路溃逃回了登州城下,而对叛军来说,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大量叛军士兵主动脱队,因此等退到登州时,总兵力已经不足原有的一半,原本堆积在莱州城下的大量火炮、装备、粮秣也成了明军的缴获。 恼羞成怒的孔有德和李九成等人在狂怒之余,只能杀死谢琏解气,但谢琏之死并不足以抵挡明军的紧逼,所以,为了打退步步紧逼的明军,叛军倾巢而出,于登州境内白马塘以东茂林地带设伏,准备打辽镇兵马一个伏击。 事实上,辽镇前锋祖大弼、靳国成、吴襄等部还真的没有察觉到叛军的伏击圈,所以真的被叛军伏击成功,关键时候,明军监军高起潜孤注一掷,一方面命令前锋往回突围,另一方面又命令全部后军向前压上,就此形成了对叛军的反包围格局。 此后,经过苦战,明军连续冲破叛军6个大阵,斩首叛军13000余,俘虏另外8000人,叛军大溃,不得不退逃回登州城内死守,只是,即便一众叛军首领都在此役中侥幸逃生了,但叛军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也没有能力突破明军的包围,继续为祸山东了······ “世子爷,根据临清那边的报告,孔有德部还在登州城内,负隅顽抗,所以山东的兵事一时半会还没办法停下来。”王乾向朱由崧报告道。“眼下山东全省缺粮,人民饥馑,亡流于道的数不胜数。” 孔有德叛乱不单单导致东昌、济南、登州、莱州等地府县生灵涂炭,更关键的是为了支应各路援军的军粮和民夫,山东全境以及冀南等地的粮食和人力都被收刮殆尽了,所以,眼下山东是一个人为的荒年,能逃荒的都出来逃荒了,至于不想逃荒的,则与明军及叛军中的逃兵相勾结,成了山匪强盗,这反过来,又刺激了更多人逃亡。 朱由崧冷冷的问道:“临清这边收拢了多少人?” “临清仅上个月就收拢了三百多户、一千六百多口,淮安和徐州这两个月加起来也收拢了近二百户、一千一百口人。”王乾答道。“目前福海号已经停止了跟孔有德部的秘密交易,专心运输山东难民。” 吴桥之变以来,福王府已经在临清方向收拢了近八百户、四千四百多百姓,在淮安徐州方向收拢了四百多户、二千余口百姓,就人数上来说,已经比往年全年收拢移民的数量要多了,不过就眼下的趋势来看,各方面收拢百姓的总数可能要超过一万三千人----河南孟津、偃师这边在去年下半年收拢一千多口水灾难民的基础上,又陆陆续续收拢了一千余口水灾难民;东江镇这边因为收购乱兵和乱兵家属,也已经收了五千多口了;再加上山东这边战事还没结束,逃荒百姓高潮还没有来,所以到今年年底,待运人口最少要比往年翻一倍----这就对福王府的现有运力造成了严重的压力,以至于连原本的捕鲸船也暂时改做运输船了。 “郑芝龙不是已经收拾了钟斌嘛,”朱由崧决定道。“让郑芝鹏去信问一下,现在有没有多余运力可以支援本藩的,至不济,就跟他商量一下,今年原本要卖给他的福船就不卖了,再顺便麻烦他给本藩搞几艘二手的福船沙船,船可以不是很大,但要快。” 王乾应道:“是,我这就去跟郑芝鹏说去。” “对了,给他一个暗示。”朱由崧想了想补充道。“就说我有意把娇娇或英娘下嫁给福松。” 王乾睁大了眼睛,朱由崧摆摆手:“成不成还要看娇娇和英娘喜不喜欢福松了。” 王乾憋住气进言道:“是不是要请示一下王爷。” 朱由崧一瞪眼:“所以说是暗示,而不是直接挑明了,那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王乾松了口气:“是,奴婢明白该怎么说了······” 683. “赵山长。”李岩刚刚下课,就看见张桂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于是他上前恭声打了个招呼。“您有事找我?” ranwen.la “普大阿,”张桂沁一脸严肃的说道。“世子府刚刚派人来通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你听了且一定不要着急。” 张桂沁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李岩的心就悬起来了,不过,面子上,李岩还是镇定的说道:“山长,有什么事,你尽管直说就是了,我虽然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至少知道每临大事要静气的道理,我想,我能承受得住打击的。” 张桂沁点点头,这才通知道:“王府一个时辰前得到消息,山西流贼已陷温县!” 明末农民“起义”军是自陕北发起的,大约在崇祯二年之后开始进入了山西,然而随着杨鹤下狱,洪承畴接任三边总督以来,陕西官场一改杨鹤时代的招安政策,专重剿杀,结果各路“起义”军无法面对杀红眼的秦军,包括不沾泥、黄友才、红军友、杜三、杨老柴、郝临庵、刘道江(刘五)、可天飞等部纷纷被镇压,一度依附于不沾泥的李自成及张献忠等部则也在力不能敌的情况下纷纷窜入山西境内为祸。 于是明廷见陕西的情况出现稳定、山西的局面愈演愈烈,便决议调遣秦军入晋参战,协同山西明军会剿各路反贼。 由于明廷就是一个四面漏风的筛子,所以,很快各路“起义”军也得知了秦军即将入晋的消息,吓得各路“起义”军纷纷开始转移,其中紫金梁(王自用)、老回回、八金刚、韩廷宪、八大王、闯塌天等部便由沁水、阳城南下豫北,在怀庆、卫辉、彰德等府活跃起来。 此外,还有部分“起义”军趁着冀南明军调往山东平叛,冀南空虚的机会,“迂道由濬、滑、邯郸、沙河”进入冀南,形成了更大范围的破坏。 听完张桂沁的话,李岩的脚一软,是的,他是怀庆河内人,不但老家与济源和温县县城也相距不远,而且还好巧不巧,正是“起义”军从山西进入河南的必经之路之一,所以,这一次基本上是在劫难逃了。 而且李岩家多少也算是小地主,家乡有百十亩地,十几个长工短工,还收了一些人家投献,家里有那么几百石粮食的积蓄,因此在“贼过如梳”的情况下,绝对是“起义”军优先夺取的目标,很难有幸存的可能的,连带着其余家产也估计保不住了,唯一庆幸的是,他父母早亡,妻子又跟着他来了洛阳,所以,家人这边不会有事。 见到李岩脸色一下子发白了,张桂沁宽慰道:“你也别太紧张,世子爷这边给的消息是,朝廷已经派兵进入豫北三府实施进剿了,流寇应该很快会被消灭的。” 李岩苦笑道:“贼过如梳,或许我家还能剩下点什么,可是兵过如洗,那就真真什么也不剩了!” 张桂沁也叹息了一声,告知道:“世子的意思,豫北现在乱的很,你就不要回去了,暂时留在洛阳,这里安全一点。” 李岩欲言又止,张桂沁看出了端倪,便继续说道:“是不是身边的钱不够花了。” 李岩在洛河书院教书,自然不是用爱来发光的,书院这边一年给40两的束脩,当然,40两对于一个举人来说并不算多,别的不说,为了维持体面,仅仅借寓一项,一年就要花去20两了,剩下的还有身边小厮丫鬟的月例、夫妻两人平常的花销,所以,一年下来,自己总要贴个20~30两才成。 不过,之前李岩家里有田有仆役,所以每年贴补20~30两银子根本不在乎,但现在流贼和官军纷至沓来,豫北即将变成白地,别说老家那边再没有了进项,就是还能收个仨瓜俩枣的,也送不来洛阳了,所以,总不能指望自家夫人的嫁妆来填补日常亏空吧。 “是!”李岩也不讳言。“手头的确有些紧,只怕需要从书院这边预支些薪水。” 张桂沁摆手道:“若只是钱的事,姑且不用太过担心,世子有交代,你借寓的宅子是福王府的财产,你想住住多久,房钿暂时不用付了,如果还是不够用的话,说出来,世子一并帮忙安排了。” 李岩大喜道:“只要能免了房钿,其他倒是没多大的问题,还请山长能替我向世子爷道谢。” 张桂沁点点头:“好,稍后,我找个机会跟世子说一下,其他没什么事了,你安心在书院待着吧。” 张桂沁离去了,边上听了半天的简文龙、诸懋源等人便凑过来安慰李岩道:“普大兄,别担心今后出去开销的钱不够,我们会帮你解决的。” 李岩哭笑不得:“我怎么就认识了你们这几个损友了······” 按下李岩这边不说,正在泉水观下院充当训练官的李允和李牟是第二天才从朱由崧口中得到豫北出事的消息的:“你们家在河内还有什么亲戚朋友吗?如果有的话,我会交代路通这边派人遣过去看看,若是还活着,尽量带回黄河以南来。” 是的,眼下河南府的官兵已经封锁了黄河,河北难民是没办法过河的,但路通水运股里可是一早就招募了杨家、乔家等黄河水匪的,在黄河河南省段也算得上是地头蛇了,因此运个别人过河,接应个把人过河都不是大的问题。 李允想了想,回应道:“臣下谢世子爷关心,却是有几个舅舅在老家呢,若是方便,也不麻烦路通的老伙计,我和李牟愿意自己回去一趟把人带出来。” “你们倒是艺高人胆大!”朱由崧嘴里夸赞了一句,但接下来还是拒绝了李允的提议。“可是你们走了,泉水观下院这边可就缺了操训这帮猴崽子的人了,所以,你们还是拿几件信物出来,剩下的事就让路通的人去办吧。” 没错,李允、李牟在另一时空可是闯军大将,朱由崧又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在这个时空走,继续跟流寇有瓜葛呢。 对此,李允还以为朱由崧不想让知道泉水观下院军校的人轻易涉险呢,所以最终还是同意了朱由崧的安排:“是,那我就写一封信,准备一件信物,麻烦路通的活计,帮忙把人带来洛阳······” 684.要没钱了 “世子爷,虽然流寇进入了豫北,豫北和南直隶的几处王庄估计保不住了,但现在就安排河南、湖广的各处庄子重修寨墙、秘密准备兵甲,是不是有些过了,会不会因此引起朝廷的警觉呢?”在惜福榭里,王府奉承司奉正赵鲁、王府奉承司左奉承李谙、世子府奉正金泰、世子府门正王乾、王府教授谢友青等人对朱由崧的某项提议,发表了不同的意见。“另外,除开豫北的王庄,王府在河南省内还有十一处王庄,在湖广省内有另外九处王庄,全部要用水泥大砖(混凝土预制件)重修砦墙,这笔开销极大,只怕今年王庄这块的收入全部填进去,都不够的,更不要说让各庄百姓操练武艺所消耗的粮食和经费了。” ranwen.la 朱由崧却坚持道:“真要到了亡羊补牢那天,什么都晚了;至于今年各地王庄的收益会不会都填进去了,这个没有必要多担心,难不成,现在本藩还靠田土的那些收益维持吗?” 这话也对,不计海外拓殖的王庄,福王府在大明境内现在一共有7100多顷地----多出来的是这些年在徐州、淮安、凤阳等地购买的----看起来不少,但实际产出是不可能全部都拿走的,要给庄户们留下足够的口粮、种粮以及一定量的储备。 所以,哪怕各种粮食加起来能收170多万石,可其中真正能落到福王府手中的,也就20多万石的黄豆和另外40多万石的粮食罢了,其中黄豆加工后的豆饼还要送回各庄肥田和喂养牲口,而这40多万石的各色粮食中除了供应福藩上下人等的1万多石日常口粮外,其余基本上都是庄户们不太愿意吃的红薯、土豆、玉米等杂粮,这些杂粮实际是卖不出钱的(大部分深加工后,运往海外,少部分储备下来用来招募难民),因此眼下福王府、福王世子府实际并不依靠土地收入维持。 “而且孤还没有要求你们一年之内就完成了,两年里先把河南这边的王庄整顿一下,再有两年把湖广和南直隶这边的王庄整顿一下。”朱由崧有些话不好明说,只能强按着下面人执行。“这样不就宽松许多了。” “世子爷担心流民乱子会扩大,所以未雨绸缪,臣下是可以理解的。”谢友青接话道。“可是训练各庄乡勇,是不是再缓一缓,毕竟这事有些忌讳啊!” 谢友青的真实意思是,你朱由崧认为我经营海外的提议过于冒进了,要稳妥再稳妥,可为什么在国内却如此冲动呢,不会是说一套做一套吧! 听完谢友青的话,朱由崧沉默下来,好半天后他才说道:“关于各庄乡勇的事,可以缓一缓,不过,朝廷现在的局势很危险,整个北地都差不多糜烂了,而各地官兵又都是没有钱支应不动的,所以极有可能出现为了平乱而向各地加税,由加税导致民乱频发,需要四处用兵的可怕一幕,因此,我们还是要未雨绸缪,做好最坏的准备。” 赵鲁点了点头:“世子爷看的远呢,的确不可不防,但眼下海外支用浩大,王府这边的确没有足够的钱财,还请世子爷明鉴。” 是的,由于北地的战乱以及明廷再次加派辽饷的影响,最近两年,包括字花、赌毬、赛马在内的福王府的总体商业营收已经从最高峰时的一年35万两毛收入,降到了一年不足27万两,而对应的是,小琉球、虾夷地、黑龙江等地的拓殖支出却在持续膨胀之中,所以,最近两年福王府每年净收入只有区区5万两而已,若是朱由崧非要现在就加强各地王庄的防御的话,不说直接就出现赤字了,至少从居安思危的角度来说,福王府的财政已经逼近了盈临界点了。 朱由崧回应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小琉球这边已经实现了自给自足并有一定的盈利,虾夷地这边,若是有够三万人,差不多也能保平,所以说,海外拓殖这块,再坚持两年,基本上就能保持平衡了。” 谢友青听到这,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朱由崧会要他现在别动手打济州的主意,没错,两年,一切都指向了两年后。 注意到谢友青恍然的眼神,朱由崧坚定道:“但两年后的情况不会更好,只会更差,所以,河南等地的王庄对王府的重要性会日益增加,我们必须保证王庄不出事,所以,各地王庄的砦墙一定要妥善翻修重建,乡勇也要进行一定的编练。” 朱由崧又兜了回来,赵鲁和李谙对视一眼之后,也只能勉强应承道:“是,奴婢会安排的。” 朱由崧见赵鲁和李谙松口了,便跟金泰说道:“豫北、冀南的商路基本断了,路通那边会空下来很多人,正好把他们调到各庄去担任教头,但你这边盯紧点,别让某些人匪性复萌了。” 朱由崧正说着,王乾注意到有一名內侍在门外晃了一头,他便走过去探问了一下,回来后报告朱由崧道:“北京急报,宫里下令卢九德立刻回京,另有安置。” 朱由崧一惊:“是因为卢九德替王府放赈,雇募水灾难民的事吗?” 王乾答道:“应该不是,北京的消息,卢九德的长兄卢文德并郑良翰、谢文举、扶进朝、魏典等内监受命提督京营戎政,然后卢文德向皇爷举荐了卢九德,所以,宫里才把卢九德召回去的,估计稍后会派他担任一镇兵马的监军。” 朱由崧叹息道:“各路兵马畏敌如虎,也难怪皇帝现在又要安排内宦监军了。” 其实朱由崧也不能免俗,因此,他在设计新军编制时,也安排了內侍监军----泉水观下院二期生中就有8名福王府派出的下级內侍----但对于这些未来会进入新军的监军,朱由崧对他们的要求是在了解各种军事技能的同时,还要能承担另一时空中政治委员和政治教导员的责任,所以,跟崇祯皇帝安排的那些监军是完全不一样的。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你们先回去准备起来,另外,来人,去把卢九德请过来,我要请他喝一杯践行酒······” 685.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九月初一,明军完成了对登州城的封锁,不过由于登州城系叛军的大本营,本身又是明廷经营多年的要地,所以城池坚固、粮草充足,更有大量红夷火炮布置在城头,所以相当不容易进攻;此外,登州还三面环海,明军除了从唯一一条陆路进攻外,别无他途可以选择,这也限制了明军攻击的速度和成效。 所以攻城明军只能一面修筑高墙防止孔有德部叛军从陆路突围,另一方面又在城外堆垒比城墙还要高的炮台,日夜炮击城内,以杀伤叛军的有生力量。 鉴于明军炮火对城内之敌的威胁极大,所以,叛军首领李九成便亲率残余主力偷袭明军大营,但明军早就提防叛军可能的偷袭,因此李九成的袭营计划,只是把自己给送入了明军的伏击圈----崇祯五年十一月初三那天,引爆吴桥之乱,导致山东生灵涂炭的罪魁之一的李九成,就这样丢掉了脑袋。 李九成的死,让叛军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智脑,也扑灭了叛军剩余的侥幸心理,叛军内部随即也出现了动荡,不少叛军将领准备用孔有德的脑袋来满足明廷追杀祸首的要求,从而密谋倒戈,只是这些叛军将领串联时不够机密,让孔有德探知了实情,抢先一步发动,最终导致密谋除掉孔有德的行动功亏一篑。 不过,孔有德这次虽然死里逃生,但叛军的士气随之进一步的瓦解,再也没有反扑的能力了······ “丘老板,这次你运来的粮食可真的不多啊!” 由于明军尚未封锁登州外海,所以,换了马甲的淮甲六号还是能顺利的驶入登州水城,与叛军交易的。 化名丘老板的陶金回应道:“我也是想发财的,可是没办法,现而今到处受灾,粮食金贵啊,能搞来这么多米面已经不容易了,您几位还是将就一点吧。” 负责跟陶金交接的耿仲明有些不满意的说道:“一分价钱一分货,既然东西少了,那你能带走的人口自然也少了!” 陶金却笑道:“耿都督,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也就是我们敢往你这送粮食了,我不坐地起价,可对不起自己啊。” 陶金见耿仲明两眼一瞪,便不待对方翻脸,直接继续道:“再说了,现在你们可缺粮食,多让我送走一些吃饭的嘴,对你们也是好事不是!” 耿仲明冷然道:“谁说我们缺粮食了?” 陶金冷笑道:“行,您不缺粮食,那下一次,我们也不来了。” 耿仲明脸一垮,身边的几位亲兵一见主将的脸色不对,当即就抽出了刀来,对此,陶金用滚刀肉的态度回应道:“耿都督,耿将军,别吓唬人呢,我们主家也不是吓唬大的,有道是,合则两利,不合,大不了一拍两散喽!” 耿仲明迟疑了片刻,最终现实的压力还是让他不得不选择的妥协:“也罢,看在过往的情面上,我可以按原来的数字给你人口,但下一次,记得多送一些粮食过来。” 跟在耿仲明身后的孔有德岳父陈奇胜想了想,探头跟耿仲明耳语了两句,这才转过头来跟陶金说道:“丘老板,河槽也罢,海漕也好,船上向来有夹带的习惯,给句实话吧,如果不换人,我们用银子买,你能帮忙运多少来!” 陶金一拍手:“我说各位,你们总算是上道了,真是浪费我这么多机会啊!” 耿仲明眼珠一鼓,随即呵斥道:“是你自己不说清楚,怨谁啊,行了,给个数吧,能做,我们就做,不能做,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陶金笑嘻嘻的给了一个天价:“一石米面白银八两,概不还价!” 明代中早期,粮价尚平,但自万历中期以后米价再也没有回到过六七钱的价格,都是在一两左右波动,但一般一石米面的价格不会超过一两三钱,所以耿仲明脱口而出:“你这是明抢啊!” 陶金反问道:“贵吗?” 陈奇胜同意道:“的确不贵,但最好能稍微压一压,五两怎么样?” “五两?”陶金连连摇头。“你们要是只出五两,那我不如卖给建虏了。” 没错,虽然通过入关抢劫等办法,后金现在的粮荒稍微减轻了一点,但粮食的价格依旧相当坚挺,或许五两一石是卖不到的,但三四两一石还是有希望的。 “话不能这么说。”陈奇胜讨价还价道。“你送到登州跟送到后金,风险虽然差不多,但来回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再说了,你们本身是捎卖,与专程跑一趟又不一样,所以,五两已经够可以的了。” 陶金似乎被说动了,便还了一个价:“五两还是太低了,至少七两。” “六两,不能再高了。” “一口价六两五!” 陈奇胜跟耿仲明商量了一下,问道:“你能运多少粮食,只是一石两石就没有意思了。” 陶金笑道:“你们准备好钱就是了,一石两石我还真拿不出手呢!” 陈奇胜却没有被陶金的话所迷惑了,而是进一步确认道:“到底能有多少,丘老板给个实话吧!” 陶金应道:“起码是十石,多的没有上限。” 陈奇胜还没接话,耿仲明不干了:“好个丘老板,你这是把你东主的粮食当成夹带卖给我们呢,又赚了人口,又赚了银子,倒是会算计的!” 陶金摆手道:“耿都督,话不能乱说,东主的粮食进出是有定数,我可不敢化公为私了!” 燃文 耿仲明轻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你要是想让我放心,那下一次送来的粮食一粒也不准少了!” 陶金一摊手:“您这是难为我呀,得,一拍两散吧,多余的粮食一粒也没有了!” 耿仲明勃然大怒,这时候陈奇胜出来做了好人:“都别吵了,做买卖嘛,自然有漫天要价,就有就地还钱的,这样吧,我替都元帅答应了,丘老板和船上水手们夹带的粮食按六两五钱一石算,但丘老板你要保证,每次都能运来十石以上的米面。” 陶金得意洋洋的说道:“可以,大不了,我们把自己的吃食都卖给你们。” “那好,就这么定下了。” “就这么定下了······” 离开淮甲六号,耿仲明埋怨陈奇胜道:“姓丘的明显是赚我们的便宜!” 陈奇胜苦笑道:“想占便宜,姓丘的就得源源不断的把粮食送登州来,否则······” 陈奇胜叹息道:“银子没了可以用刀枪夺回来,但要是拿刀枪的人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可能拿得起刀枪呢,更不要说,官军还虎视眈眈着呢,这个时候,是我们需要丘老板,不是丘老板需要我们,所以,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啊······” 686.船 早些时候,因为运力不足,朱由崧想打已经消灭了海匪钟斌部的郑芝龙的主意,然而对于郑芝龙来说,消灭了钟斌部并不代表他已经掌控了闽海,这不,北面浙南洋面上还有钟斌、杨六、杨七等人的旧部在活跃,而南面的巨盗刘香也已经控制了大部分的粤海洋面,正积极窥视闽海霸权。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郑芝龙是不可能将名下那些宝贵的大型船只移交给福王府的,其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同意放弃福王府原本答应今年移交给他的两只1200料福船而已。 当然,郑芝龙对于朱由崧准备把庶长女或庶次女嫁给郑福松的提议还是很感兴趣的,没错,郑芝龙出身草根,还当过海盗,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跟藩王结亲----这可是家族门第的一大飞跃----所以,为了促成这门亲事的成功,以及避免的得罪福王府,郑芝龙虽然没能满足福王府在运力方面的要求,但也想尽一切办法,帮助福王府搞到了一批600~700料的二手船只,算是替福王府解决了不少问题。 “世子爷,根据福海号的最新报告,目前福海号名下一共有:自造四百料淮甲船一只、自造六百料淮甲船两只、自造八百料淮甲船两只、自造千料淮甲船一只、自造一千二百料淮甲船一只、自造一千四百料淮甲船一只;外购新造六百料淮甲船一只、外购新造八百料淮甲一只、外购新造千料淮甲船四只、外购二手八百料淮甲船六只;因此全部淮甲船是二十只。” 王乾看了看正在纸上书写的朱由崧,见其点头示意,便继续道:“淮乙这边,有外购新造八百料淮乙船两只、外购千料淮乙船六只、外购一千二百料淮乙船两只;外购二手六百料淮乙船四只、外购二手七百料淮乙船三只、外购二手八百料淮乙船一只、外购二手千料淮乙船一只;以上加起来是二十一只。” 是的,云梯关船场以及其他衍生船场都没有造过福船形制的淮乙船,所以,无论是全新还是二手,福海号名下所有的淮乙船都是外购的。 “自造商用淮丙船这边,一共有两只,一只是五百料的,另一只是八百料的。” 两艘商用老闸船建成之后,相应的造船小组便改为生产军用型老闸船,迄今为止也只生产了两只,分别是一千料的淮丙三号(装炮16门)和一千二百料(装炮18门)的淮丙四号,但这两只船从一开始就不承担运输任务,并不能作为福海号名下运力的一部分。 “缴获淮丁船一只,四百料;自造淮丁船两只,分别是五百料和八百料;但这三只船是主要作为捕鲲船建造和改造的,所以,运力与其用料有些不符,比相应的淮甲船、淮乙船要运的少一些。” 几艘西式三角帆纵帆船上都加装了鲸油初炼设备,占去了不少载荷,所以,能运输的人、物就少了不少,好在,这三条船的速度远比普通的淮甲船、淮乙船以及商用淮丙船要快----淮甲船和淮乙船运一次往返的时间,淮丁船可以往返两次----所以,综合效率,这几艘淮丁船并不比淮甲船和淮乙船来的低了。 朱由崧见王乾报告完了,便统计了一下,然后得出了一个让他非常不悦的数字:“也就是说郑芝龙这边帮我们购买了三只二手淮甲船和九只二手淮乙船,我们自己想尽一切办法才购入了三只二手淮甲船、二只二手淮乙船喽?” 王乾苦笑道:“世子爷算的应该没有错,很显然,浙江和福建的海商不太卖王府的面子。” 朱由崧轻哼了一声,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他总不能命令福海号对浙闽海商进行海上抢劫吧,所以,他发狠道:“这笔账,孤就先记下了,日后再好好跟他们算。” 说完狠话,朱由崧转移话题道:“今年暴增十七只二手海船,稍后还会增加两只全新外购千二百料的福船以及自造的一只淮丙船和一只淮丁船,水手这边能保障吗?” 其实朱由崧说这话已经是晚了,真要出事早就出事了,不过,王乾还是做了明确的回应:“福海号已经安排以老水手带新水手,熟练水手较多的船跑长线,新雇水手较多船跑短线的应急方法,现在看来,效果还可以,除了淮乙二十号不慎触礁需要进坞大修外,其他都还运行正常。” 王乾当然是捡好的说,事实上,福海号这边大问题没有多少,小问题却是不断,什么新水手被卷进海浪里消失了,什么开着开着迷失方向、多漂了好些天才找回正确航路,等等等等,屡见不鲜,至于弄丢了船锚、砸坏了船头的事情那就更多了,对此,福海号新任管事符筠生这边已经无话可说,甚至不想报告了。 “那就好!”既然福海号不叫苦,朱由崧自然不会太过严格要求了。“今年的情况也许是特例,能熬过去就好啊。” 见朱由崧这边没多说什么,王乾又报告道:“世子爷,福建的消息,十月下旬的时候,刘香偷袭率大小船只百余只偷袭五虎水寨,新任福建巡抚邹维琏亲自督战,并调福建水师的其他部队增援郑芝龙部,助郑芝龙击败了刘香,不过,刘香实力尤在,郑芝龙短时间内怕是还要跟刘香纠缠一阵子。” 朱由崧听罢,抬头看了看王乾,问道:“郑芝鹏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帮郑氏缓颊呀?” slkslk.com 王乾一听不好,立刻跪倒在地:“奴婢断不敢收了郑家的银子,也断不敢为郑家进言。” 朱由崧冷笑道:“那昨天,你晚上跟郑芝鹏吃酒时,说了什么!” 王乾吓的叩头道:“郑芝鹏一是探问了福松与两位县主间谁更亲近一些,另外说了此次与刘香作战的不容易,感叹郑芝龙和郑芝虎都受伤了,不过,奴婢没有敢透露一句内宅的事情,对于郑芝鹏的话,也没全信,更没有收郑家的任何好处。” “没有全信,我看你还是信了,也就是你的确没收钱,否则,孤也只好不念你的旧功了。”说到这,朱由崧喝道。“起来吧,记住了,谛听负责收集消息的时候,一定准确,不能夹杂自己任何的观点,否则就会引起误判的。” 被朱由崧敲打后的王乾一面抹着冷汗,一面应道:“是,奴婢一时糊涂,今后断不敢再犯了。” 朱由崧摆摆手:“那你去忙吧。” 王乾一边退下,一边思索着,到底是自己身边的人泄密了,还是郑芝鹏身边的人被察微收买了······ 687.在虾夷地 在冻得结实的石狩港外,带着棉帽棉耳套棉手套的柏友山一面挥舞着手中的锤子,一面抱怨道:“一早听说辽镇和东江镇到了冬天就要每日凿冰,没想到,我们现在也这样了。” 为柏友山扶着铁钎的高瑜回应道:“这不一样好吧,辽镇和东江镇凿冰是为了避免建虏趁机进攻,那是生死攸关的事情,而我们这是为了方便航船的抵达······” 今年,朱由崧给虾夷地制定的目标是至少吸纳10000难民,所以相应的运输任务特别繁重,这不,若按往年来说,石狩港这边封冻了,就意味着今年运输季的结束,但眼下这都进入腊月了,还在往虾夷地运人运物资,以至于王庄保民团都被拉出来凿冰了。 “这也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柏有山打断道。“王府一日日的派船把人送来,可虾夷地这边的产出却没办法跟上,若没有额外的粮食运来,这么多人怎么坚持到夏收、秋收啊,难不成,这就不是生死攸关的事了吗?” 高瑜只好承认道:“是,是,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但这也不是没办法嘛,大明现在天灾人祸,若世子爷不救这些灾民难民,只怕他们就只有从贼和等死这两条路可走了。” “是,世子爷悲天悯人,是活菩萨!”柏友山接话道。“但山东、冀南、豫北至少有上百万的难民,世子爷能救多少,又敢救多少啊!按我说,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运输难民,而是尽快平定流寇和孔有德的叛乱,这才是治本之术,否则都是治标不治本。” 是的,朱由崧对泉水观下院一期生是很重视的,所以每个月都会给一份当前局势通报,让他们了解大明现在的情况,并要求他们自行推演战局变化,因此,柏友山等人才会知道山东战事以及流寇从边地转入内地的消息。 “就你明白!”高瑜嘲讽道。“别人都是傻瓜,看不清关键嘛!”高瑜冷笑道。“朝廷是做不到,而不是没有做!”高瑜说道。“登州的地形图你也是看过了,换成世子爷教我们攻城法,那也不是一两个月内能攻下的,而流寇之所以叫流寇就是其跑的够快,飘忽不定,所以也没那么容易被消灭的。” 似乎被高瑜的话带偏了思路,柏友山忽然把话题转移到了军制上:“那按你的意思,还是要在军中加强重炮和骑兵喽?” 高瑜应道:“没错,必要要更多的重炮和更多的骑兵!” “可你算过没有,重炮和骑兵本身就是矛盾的,前者的速度必然影响后者的速度,使后者没办法发挥本身速度优势,但若让后者不顾前者,独自突击,则前者容易遭到敌人的袭击,而后者也很难全歼敌人。” 高瑜还没有作答,一旁同样在挥舞锤子的张肃插话道:“重炮和骑兵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太贵了,建不起也维持不起,所以,根本之道还是在加强步兵和轻炮上面。” 高瑜对此明显不同意:“骑兵是离合之兵,若是新军中没有骑兵,那步兵和炮兵就只能挨打了,至于重炮,或许在野战中作用不大,但却是攻城时不能或缺的······” 替张肃扶着铁钎的叶兴志叫了起来:“别争了,好好抡锤子,都要砸到我手了!” 张肃一下子收了大锤,冲着叶兴志说道:“你参加讨论,你来抡锤,这样就不会出事了!” “我看你这是偷懒吧!”话虽如此,叶兴志还是跟张肃换了位置。“扶住了,要我说啊,你们纸上谈兵是没有用的,归根结底是要践行才好。” “践行?”高瑜哼了一声。“我们谁不想啊,可是来虾夷地这些日子,姜屯长防我们跟防贼似的,连兵都不给我们带,我们到哪去践行啊!” “就是。”张肃附和道。“我们纸上谈兵,那也是苦中作乐!” 在高瑜和柏友山另一侧的艾万年听到这,开口道:“我怎么听说,是因为现在虾夷地局面缓和,姜屯长怕我们吓折腾,这才不让我们领兵的。” 替艾万年扶铁钎的杨存孝却道:“我听到的消息可是说,现在各曲各棚的曲长棚长都在位置上,他们生怕我们夺了他们的职务,所以才联名要求姜屯长把我们搁起来的。” 柏友山一面挥舞锤子,一面怒道:“我们看得上乡兵棚长、弓手曲长的位置?简直是笑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算了,别跟那些俗人计较了。”叶兴志淡然的说道。“再熬一熬吧,到了黑龙江或许会好一点。” 张肃哀叹道:“黑龙江那边听说冻的更厉害,只怕得到明年四五月份才能完全化冻,我们还有得好熬呢。” 杨存孝却道:“未必会等到四五月份再把我们送过去,我可是听说,明年二三月间,我们就要离开虾夷地了,然后坐船去海参崴岛,然后从海参崴上岸,沿陆路前往黑龙江七号商栈。” 杨存孝所谓的黑龙江七号商栈,又名诺雷河卫商栈,位于乌苏里江与挠力河的交汇处,算是博和哩商栈的前进站,由于只要顺着绥芬河找到兴凯湖,再顺着乌苏里江的源头而下,便能顺风顺水的找到这个商栈,因此此行可以视作一次实战考核。 燃文 边上人一听立刻罢手了,同时还七嘴八舌的追问道:“真的假的,你哪来的消息啊!” 杨存孝回复道:“我跟本地王庄庄头万公公算是远房亲戚,万公公庆生那天我也去了,就是那次从万公公口中得到的消息。” “好啊,奉巨,你藏的够深的。”边上的同学一听不干了,当即指责道。“有这等关系都不跟我们说,老实交代,在万公公那偷吃过什么好东西了!” 杨存孝摆手道:“你们想太多了,虾夷地能有什么好东西,万公公吃到嘴里的,跟我吃到嘴里的还不都一样嘛,人家可没多吃多占呢。” 没错,在虾夷地能贪的也就是些皮毛、熊胆之类的玩意,吃食方面,大家都一样,无非是多几块肉而已,以泉水观下院一期生的待遇来说,根本没必要羡慕的。 “我看你不老实······” 张肃的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了轮值斋长章庆昌的声音:“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别给我偷懒啊,我们还要靠姜屯长写考评呢,别让他抓住把柄了。” 艾万年回应道:“明白,我们喘口气就继续。” 说罢,艾万年指着杨存孝笑骂道:“回去再跟你计较······” 688.逃亡 在明军炮火的攻击下,登州城内的叛军坚持到了崇祯六年,此时,登州城里的物资开始出现紧缺了----是的,尽管福海号每个月都会安排三条船来登州交易,但对于登州城内的叛军来说,福海号送来的这点粮食实际是杯水车薪的;而更致命的是,经过数月的准备,明军舟船部队也已经准备完毕,开始封锁登州外海了,这就让福海号不得不终止了与叛军的贸易,让叛军彻底陷入外援断绝的境地----于是乎,当年二月十三日,眼见得大势已去的孔有德便带着妻儿及部分亲兵率先乘船北遁。 见孔有德率先逃跑了,耿仲明、毛承禄等叛军将领也在二月十六日,分别乘坐单船,带着家属和亲近部下,借着夜色突破明军水师封锁,向东江镇故地逃亡。 剩下的登州叛军眼见得局势已经崩坏到无以复加的地方,所以只能弃守登州城,而把剩余兵力撤退到登州城北面的登州水城做最后的顽抗----并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没有那么多船让他们跑,所以彻底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叛军残余便抱着到时候玉石俱焚的态度,准备坚守到最后一刻。 见到叛军自动放弃登州城,明军便大举入城,进而与叛军开始争夺登州水城。 二月二十七日,时任朱大典身边中军的刘良佐突生奇策,便一面命令正面攻击水城的明军不断发炮轰击水城,尽可能的杀伤叛军,损毁水城防御工事,一面又借助炮击带来的震动生,指挥部下挖掘地道,准备实施针对水城城墙的爆破。 此后,经过一夜的挖掘,在二月十八日黎明前,明军顺利的把地道挖掘到了水城墙根处,并在墙根底部挖出了一个深约一丈、宽两丈的大洞;随即,刘良佐派兵在这个大洞里填埋了1500斤火药;最后,明军点燃引线,引爆了这些火药。 黑火药的威力本身就有限,且明军的黑火药纯度和配比都有问题,爆破效果其实不怎么好,但问题是,刘良佐部塞的火药够多,因此最终还是将登州水城西南角砸开了一面宽约五丈的缺口,并且被炸毁的城墙完美的形成了一个可以从地面直通城头的陡坡,明军官兵见状便一拥而上,准备一举夺取水城城墙。 叛军深知一旦明军攻上城头,便是自己的死期,因此拼死抵抗,并大量丢掷火罐等燃烧物,阻止明军突破,攻城的明军冲上去,又被赶下来,死伤累累。 眼见得明军的士气即将“一鼓盛、二鼓衰、三鼓竭”了,山东巡抚朱大典和监军太监杨作楫等人亲临战场督战,刘良佐更是领头冲杀,并且中箭不退,明军各部见状,大受鼓舞,几部将领也随即领队冲锋,给叛军施加了连续不断的冲击。 战斗到十八日辰时,山东援剿总兵邓玘率领亲兵第一个在城墙上站稳脚跟,并牢牢的控制了自己脚下所站的城墙段,掩护其余明军得以顺利登城。 中午时分,叛军终于抵挡不住越来越多登上城墙的明军,便只能丢下无数的尸体,从城头退入了水城之中,只是这些叛军还在最后的负隅顽抗,但这种顽抗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最终,于当天晚些时候,就不得不投降了。 是役,明军斩杀俘获包括孔有德岳父陈奇胜在内的叛军将官40余人,斩杀和逼杀(部分叛军在最后关头跳海自杀)叛军五千,另外俘获叛军及辽民千人、缴获大小火炮300余门,其余军械旗鼓无算,彻底收复了山东全境······ “几位兄弟,不要灰心丧气,其实我们还有重新一搏的力量。” 明军水师虽然封锁了登州外海,但由于当初登州水师全部落入了孔部叛军的手中,封锁登州海域的明军水师手中除了少量商船外,全部都是不合适深入大洋的小型近海船只,因此未能及时追击先后突围的叛军各部,这就给孔有德、耿仲明等人有了反击的可能。 “首先说船,”孔有德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让人数了数,我们还有大船二十只、小船一百六十只,也算是辽海上一股强大的力量了,只要我们找到立足点,就能威胁海漕运输以及扼住辽镇的咽喉,让朝廷不得不重新招安我们。” “其次,说兵。”见自己的话让眉头不展的几人眼中重新有了光芒,孔有德便继续鼓动道。“我这边还有七百亲兵,耿二手上也有四百亲兵,你们一个个也或多或少有十个八个亲兵,对了,还有四百多裹挟来的川兵,这样加起来也有两千多兵了,当然,这点兵也是不够的,但我们身边还有二千多家属,里面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也有一百多,另外,我们还带出来水手五百多,这加起来就有小三千兵马了,更重要的是,我们还有很多银子和珠宝,只要运用得当,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提到通过劫掠获得的大量金银珠宝,耿仲明同意道:“有了钱,我们就可以从东江镇再招些人马过来,其实我们起兵之初也就三千多人,不也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嘛,现在我们还有三千,就未必不能再做一番事业。” 在场的叛军残余骨干终于被打动了,因此当即有人问道:“都元帅,都督,我们怎么才能东山再起呢,是不是得找个好去处啊!” 孔有德信心十足的说道:“我已经想好地方了,我们去旅顺。” “旅顺?”叛军残余骨干们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对啊,我们去旅顺,旅顺可是跟登州一样,易守难攻的,而今又是黄龙这个混蛋在守着,没兵没粮的,我们一定能一举拿下来。” 都督毛承禄皱起了眉头:“可我们的粮食也不多啊!” 耿仲明笑了起来:“放心,我们有银子,自然有商人会闻着味道把粮食送来的。” beqege.cc 见身边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耿仲明便道:“还记得那家经常来登州贸易的祥福瑞嘛,我一早跟他们约定好了,只要我们现在派人去塘沽联络,保证他们会把粮食送到我们指定地方的,就是价钱会高一点,但钱不就是得用在刀刃上嘛······” 689.对战孔部 崇祯二年二月二十二日,孔有德率所部舟师包围旅顺,并以山东掠夺来的“金帛子女”引诱旅顺守军与其一起作乱,共同反抗明廷。 此时,旅顺城中的兵力很少,且粮饷两缺,但旅顺明军并不为叛军的金钱所惑,坚定的不与叛军合作,总兵黄龙更是出奇谋,命令所部火器营和招练营派遣蒙古及女真夷丁百人出城巡逻,并在巡逻时大唱夷歌,引动了孔有德等人家丁中的夷丁一同相和。 兵力其实也不多的孔有德被唬住了,以为旅顺守军的数量以及粮秣储备已经有了重大的变化,因此不敢轻易攻城;黄龙便趁机在海岸边架设大炮轰击叛军船只,籍此防止叛军大举登陆;而孔有德见黄龙部似乎有恃无恐,便愈发的迟疑不决了。 有人要问了,孔有德部既然不敢轻易登陆攻击旅顺,那为什么不立刻离开呢? 原因有两个,其一,孔有德不相信明军水师会很快追来,而他又派人前往天津联络所谓的“祥福瑞”号了,因此担心“祥福瑞”号会扑空的他,并不能立刻离开旅顺海域----事实上,塘沽港里并不存在什么“祥福瑞”号,只有一处谛听的秘密联络站,所以指望“祥福瑞”从天津运粮过来只不过是孔有德和耿仲明的痴心妄想罢了,即便消息传递到济州,符筠生也同意售卖粮食给叛军,这一来一去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搞定的。 其二,孔有德现在正在派人联络皮岛的毛文龙养子们,在得到毛文龙旧部的许可之前,孔有德也无处可去,因此也只能在旅顺滞留。 但孔有德想进进不来,想退又退不得便引来了祸事,这不,一个他做梦也意想不到的敌人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船首,旅顺那边好像是在打炮!”瞭望哨迅疾的向淮乙二号船长熊向谦报告道。“似乎黄帅部正在跟什么人交战呢!” 是的,“祥福瑞”与叛军的走私交易因为登州外海被封锁,一早于崇祯六年的正月末就宣告结束了,但福海号与东江镇的“合法”贸易却一直持续着,所以,这波淮乙船团却是按时来东江镇与黄龙等人贸易了。 “交战?”熊向谦一惊,立刻自己爬上了桅杆,亲自眺望,等他从桅杆上下来后,立刻命令道。“通知后面的淮乙七号、淮乙九号,还有淮丙三号,先退出老虎尾去。” 没错,进出旅顺湾只有一条出入口,属于进去容易出来难的一类,一旦被堵住了,那就听任港内那么多敌船的围攻了。 啥?熊向谦怎么知道面前是敌人呢? 原因很简单,东江镇本身是没有那么多船的,说是明廷从天津派船来送补吧,那也不会连不合适远航的小船也派过来的,再加上岸边传来的炮声,因此可以肯定这些船是敌对一方所有的。 至于这敌对的一方是谁,熊向谦也能猜出一二来,毕竟,后金是没有什么水上力量的,而如今与明廷公然作对的、又拥有水师的,在北中国也就登州孔有德部叛军了,且以目前观察到了孔部水师的数量来看,很显然,这部分叛军应该是从登州逃出来的溃兵。 既然是溃兵,那肯定是穷途末路、穷凶极恶的,所以,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先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海域再说,真有什么事情,逃起来也比较方便,不至于被人瓮中捉鳖了。 根据熊向谦的命令,淮乙二号上的信号手,立刻把旗号发了出去----这种方便船团在海上联络的信号旗还是朱由崧亲自拟定的呢----后续的几艘淮乙船、淮丙船一见前导船的信号,立刻开始就地旋转,然后掉头后退。 不过,还没等几条船完成掉头,停在旅顺湾里的叛军已经注意到了福海号这支不大的船队。 一开始的时候,叛军还以为是明军前锋杀到了,上下都慌乱的很,但很快,正在与孔有德开会的耿仲明就用他那双2.0的鹰眼看到了淮乙二号的旗号:“不要慌,那几条船不是登州水师的舰船,是以前经常来跟东江镇贸易的福海号的船。” 边上一同来开会的几名叛军将领眼睛顿时一亮:“我记得,以前福海号的船每次交易,都带来不少粮食,这次肯定也不例外,要不,我们干脆抢了他们吧!” 耿仲明犹豫道:“其实我们可以跟他们换,反正他们也是要跟黄龙做交易的,跟谁做不是一样。” 毛承禄摇头道:“福海号背后是福王府,绝对不会跟我们交易的,再说了,即便这几条船同意跟我们交易,福王府要的也是人,而不是钱,我们总不能把手上这点家底都交易出去吧。” 孔有德被毛承禄说服了,当即命令道:“追上去,正好把船一并夺了······” “情况有些不对头,这些混蛋想要找我们麻烦!”注意到几十条小船一窝蜂的冲了出来,淮丙三号船长杨石脸色一变,断然下令道。“通知熊船首他们,准备迎战!” 杨石是黄河杨家子弟,原本是路通标行水运股的标师,因为有点文字功底,所以被选派入了管墨艺塾船师堂学习如何操使海船;船师堂肄业后,他又经过两年的海上实习,才被任命为淮丙一号的船长,正式成长为福海号自己培养的中坚力量;等到淮丙三号建成后,因为其在路通的工作履历(算是半个老嫡系),因此被任命福王府名下第一艘炮舰的船长;但就实质来说,他其实并非是朱由崧属意的正式海军将领,这个任命更多带有过渡性质。 只是,这个任命再不合适,杨石和淮丙三号现在也要承担起他们应有的责任来。 “还有,顺便通知熊船首他们,不要让敌船接舷了,拉开距离,用炮收拾他们。” 随着杨石的命令----根据福海号的最新章程,正常运输时,由最资深的船长指挥船团,而在面对海上威胁,且船团中有护卫舰时,由护卫舰舰长指挥整个船团----淮乙二号等3只淮乙船开始依次移动到了淮丙船的前方。 slkslk.com 然后四者布成一列,由东北向西南逆风航行,并且四船的水手们开始紧锣密鼓----当然,因为新水手不少,所以也是手忙脚乱----的竖起船舷挡板,用潮湿的海砂铺设甲板之上,以为防火防滑之用,与此同时,罩在所有火炮上的炮衣也都被解除了下来,大量的火药和炮弹也从船舱内被搬到了火炮边备用。 “现在,”注意到敌船已经追了上来,杨石大声命令信号手道。“通知各船各自调头,改西南航向为东南偏东航向······” 690.教训孔部 原本,孔部叛军的小船还以为自己未必能追得上已经扬帆远航的福海号船团,可没曾想,福海号的船团行驶到了老铁山东角洋面后,忽然再次调头,这样就耽搁了一些时间,给孔部叛军小船迎头赶上的机会。 所以,孔部叛军的小船们便兴高采烈、争先恐后的向福海号船团逼将了过来。 但孔部叛军没有注意到,杨石其实是有意把他们引导到一个相对开阔的海域的,而且福海号船团的最新轨迹是一条斜线,所以真正的交汇点,并非是叛军所想象的近处,实际距离海岸线要更远一点,风浪也比近海要大了一点,淮乙船、淮丙船这样的远海船只对此并不受影响,但叛军的小船就颠簸了许多。 由于要与三条淮乙船保持相近的船速,所以杨石在操使淮丙船时航线更偏东北一点,再加上淮丙三号一开始在队尾,现在调头后是队首,因此,淮丙三号是第一个接近叛军的小船大队的;不过,接近归接近,双方的距离依旧在500步(250丈)以上。 “差不多了。”杨石估算了一下,确定在末尾的淮乙二号通过时,己方船只不会与对手接舷,便命令道。“发信号,接下来由淮丙三号开始,各船依次施放火炮。” 随着杨石的命令,淮丙三号左舷的4门长程红夷炮开始喷吐起火焰来。 目前,淮丙三号单舷布置8门火炮,但其中2门是杀伤人员为主的1500斤佛郎机炮、2门是破坏敌方船壳为主的近程卡龙重炮,都不合适在500步距离上开火,因此现在能发言的,也就左舷4门8斤(10磅)半长炮了。 500步也就是250丈(明代180丈为1里),在这个距离上,单凭4门红夷炮是构不成密集的火网的,因此毁伤效果几乎为零,但问题是,现在双方的位置是在大海之上,所以失的的炮弹激荡起的冲天浪头,却让一艘超载并近在咫尺的敌人小船出现了致命的倾覆,也使之成为了淮丙三号下水以来,第一个实战成果。 只是敌船自持数量众多,根本不已一条小船的倾覆和几十名士兵洛水为意,除留下两只小船原地救人外,其余几十条船依旧不依不饶的逼了过来,而就在此时,跟在淮丙三号的淮乙十六号和淮乙十七号也依次发言了。 淮乙十六号和淮乙十七号都是福海号外购的二手福船,前者六百料、后者七百料,所以,船上都只有6门火炮(两舷各3门),且主要是装备大号佛郎机炮(每船各4门),八斤(9磅)红夷炮的数量仅仅是每舷1门,因此,两个水柱冲天后,引来的却是孔部叛军们的嘲笑声,并未能给对手造成任何有效的损失。 淮乙十六号上的炮手开始紧急装填炮弹的时候,淮乙二号也开始射击了。 淮乙二号是福海号早期购买的全新800料福船,因此船上一共布置了8门大炮,当然,中间火炮的种类曾经调整过几次,就目前来说,是按4门大号佛朗机炮和4门10磅炮来布置的,所以,单舷一共是2门1500斤佛郎机炮和2门8斤半长炮。 按说,仅仅2门8斤半长炮也是不可能造成对手重大损失的,但怎奈何,随着时间的推移,敌我距离已经逼近到了200步左右,这就使得叛军船团开始进入了淮乙二号大号佛郎机炮的有效杀伤射程了。 所以,熊向谦当机立断,便命令佛朗机炮也一同开火,这下就让叛军吃了大亏了----福海号在佛朗机炮上用的都是杀伤人员的霰弹,一打过去就是一个扇面,再加上后膛装填的佛朗机炮的射速速度远高于前膛红夷炮,所以淮乙二号这通咆哮,几乎清空了叛军整整6条船的人马,一下子把猖狂的叛军给打疼了。 然而,还没有等叛军这边及时做出反应,根据杨石的命令,淮丙三号上再次挂出了“各船追随本舰调头”的信号。 “各自调头”和“追随调头”是不同的,前者是各自按8字型航线调头,后者是全部船团成员沿着一条航线航行,最终实现整体调头。 看着福海号船团顺风开出去,又逆风开回来,某些懵懵懂懂的叛军还在迷惑,但那些聪明人却吓得魂飞魄散:“该死,他们要强吃我们!” 于是,懵懵懂懂的人还在不知所措,聪明的人已经开始调头向岸边冲去了,如此一来,叛军的船团开始混乱了,但问题还不在于船团出现的混乱,而是因为杨石之前的引诱动作,叛军船只距离岸边已经很远了,所以,即便是那些聪明人现在想退回岸边,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得到的----具体来说,是福海号船团调头转回来之前他们没办法退回沿岸浅水区了。 好在,对于那些聪明的叛军来说,他们不需要跑的比福海号船团快,只要比那些懵懵懂懂的叛军逃的快就可以了,毕竟,杨石可没有仅靠四艘船、单舷十几门炮就把对手全部留下来的打算,也不敢有这样的妄念,因此,杨石并没有选择直插叛军船团后方,拦阻所有叛军小船的猪突方案,而是按部就班的来找那些还突在最前面的叛军小船麻烦。 等那些后知后觉之辈好不容易醒悟过来,慌慌张张的跟着往回逃的时候,厄运已经不可阻挡的降临过来了----这一次,除了淮丙三号上的卡龙炮依旧没有发言外,逼的更近的福海号船团算是火力全开,彻底用猛烈的炮火告诉对手,想要找自己麻烦,那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打旗号,通知各船不要追了。”杨石又计算了一下时间和船速差,发现等再度调头回来已经追不上那些先逃的小船了,便命令道。“附近看看,能不能捞上来什么,打了那么多炮,总不能白打了,多少要有些收益来回本的。” beqege.cc 只是兜转回来的福海号船团刚开始准备捞人,淮丙三号的瞭望哨又惊呼起来:“船首,敌船又来了······” 691.教训孔部(2) 杨石飞快的掏出望远镜看了看,原来是叛军那几条大船出现在海面上了,所以,那些刚才还狼狈逃窜的叛军小船现在有了主心骨,因此又狐假虎威的重新威逼了过来。 tsxsw.la 杨石暗自咒骂了一声,向信号手下令道:“给淮乙二号、淮乙十六号、淮乙十七号发消息,让他们立刻往隍城岛那边撤退。” 杨石为什么会不战而退呢? 第一个原因是叛军的船只太多了,仅杨石从望远镜里能发现的,就有六七条1000~1500料的中大型船只,再加上周围数量众多的叛军小船,叛军的实力远在福海号船团之上,所以杨石不敢死拼硬打,让本方陷入对手的重围之中。 第二个原因是,淮乙十六号和淮乙十七号都是郑芝龙帮忙购买的二手船,不是太过老旧,就是船体曾经受损过的,所以最多欺负一下那些没装火炮或只装了1~2门小口径火炮的叛军小型船只,应对拥有数门大型火炮的叛军大型船只,却是太过勉强了----须知道,福海号现在有经验的水手就少,因此哪怕是惨胜,对福海号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正式基于以上两个原因,所以,杨石才会命令本方商船队先行后撤的。 当然,鉴于对方的大小船只都是沙船形制的,淮丙三号所使用的老闸船船型对其有一定的速度优势----淮乙船所用福船对沙船也略有些航速优势,但这一优势不明显,本就很难拉开距离,再加上叛军在船上大量使用人力桨,短时间内,淮乙船还可能面临跑不过叛军的可能----因此,杨石自己是不会跑的,相反他要挺身而出,挡住叛军,为淮乙二号他们争取撤退的时间。 “再告诉他们,到那等我们一天,如果我们没及时回去,让他们去长岛或皮岛找我们。” 旗号发出去了,鉴于福海号最新章程的约束,三艘淮乙船飞快的向西南方向行驶而去,淮丙三号则把船头再次转向正东方向,然后以逆风行驶的慢速等着敌人逐渐靠近。 “各位兄弟,本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看我们的了。”看着船上水手、炮手、白刃兵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杨石大声宽慰道。“真要死了,残了,管事们一定不会亏待我们的,所以,生是福海号的人,死是福海号的鬼,跟他们拼了!” 其实淮丙三号作为福海号名下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专业巡航舰,的确是有一拼之力的,这不,淮乙船也好、淮甲船也罢,正常情况下一条船连水手带护卫,一般不会超过50人----通常只是40人出头----而淮丙三号上全部人员加起来是167个,几乎是1条船顶4条寻常淮甲和淮乙船了,再加上火力和速度上的优势,打得好、打得巧的话,说不定没什么大的损失就能给对手制造大*麻烦的。 既然有一拼之力,那淮丙三号上的一干人等为什么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呢? 愿意很简单,关键还是淮丙三号从来没有真正遇到过类似的大战,一众水手、炮手都跟初上战场的新兵没什么两样。 是的,即便是之前曾经多次在南方航线上遇到过海盗船的老资格,现在心里也在打鼓,毕竟,那些只有1~2条船、几百号人的小海盗又怎么可能跟眼前黑压压几乎遍布海面的众多孔部叛军相提并论呢,因此,对于这些老海狗来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经历如此规模的战斗,自然也是不能镇定自若的。 但孔部叛军这边并不给淮丙三号上的福海号众人以太多调解心情的时间,只见他们飞速的靠近,已经进入了红夷炮的射程之中了。 打不打?淮丙三号上的炮手们正手心流汗的等着杨石的命令,可杨石却接受了刚才炮击失的的教训,始终不下达射击的命令,让一众炮手们愈发的有些不安了。 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突然间,杨石大吼道:“红夷炮依次射击!” 听到杨石吼声的瞬间,一名炮手就把烧的通红的火钳通入了炮门之中,随即,火钳引燃了炮门中的引药,引药又点燃了定装的火药包----轰响中,火药瞬间爆炸的化学能推动重达8斤的炮弹冲出炮膛,然后带着长长的火光,一头砸向了叛军打头的大舰上。 没错,淮丙三号左舷的4门红夷炮都瞄准了叛军中目标最明显的大船,所以,在一连4发炮弹的集火中,对手不出意外的挨上了一炮。 说起来,9磅炮对付正规军舰的船壳还是力所不能及的,但问题是,这一炮好巧不巧打中了船上的一根桅杆,桅杆立时折断,连带着篷帆都掉落下来,砸死砸伤了不少甲板上的叛军官兵,并让这艘大船瞬间减速。 按下这艘骤然减速的叛军大船不说,在红夷炮后,两门佛郎机炮也跟着打响了,这下又有一艘记吃不记打的叛军小船因为突的太过靠前了,被霰子组成的铁扫把给彻底清扫了一遍,顿时船上血流成河,如死狗一样趴在海面上再不动弹了。 被大船和小船的遭遇唤醒了刚才恐怖记忆的叛军小船们下意识的缓了缓速度,于是,淮丙三号便趁着对手行动迟疑的机会,在敌前完成了调头的动作。 等调头刚刚完成,杨石便催促道:“快,炮手去右舷,给我瞄准了打!” 炮声再一次响了起来,这次又一艘叛军大船被4门红夷火炮给集火了。 说起来,这艘叛军大船也是够悲催的,其刚刚绕过骤然减速的前行船只,谁曾想,刚刚冒头,就被淮丙三号的炮手们给发现了,结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胖揍,下场比之前那艘还要惨,不但挨到了两枚8斤炮子,还因为距离淮丙三号太近了,吃到了卡龙炮的三十斤超重炮弹,只一下,便把船壳给打崩了,当下就出现了船头吃水下沉的景象,吓得叛军纷纷弃船,不少人直接就在跳海后淹死了----其实沙船都有隔水舱,所以部分吃水一时是沉不了的,但叛军并非是专业水军,因此慌乱中不少人穿着铠甲就跳海了,直接跟秤砣一样沉到了海底······ 692.孔部解体 这轮炮击完成后,淮丙三号正处在顺风状态,杨石便立刻利用船速的优势摆脱对手,同时给下令为已经发射弹药的火炮再次装填。 等完成了这一切,杨石命令淮丙三号又一次实施了调头航线,重新向叛军船团冲了过来----这倒不是杨石得意忘形、准备强吃所有的敌船了,而是刚才脱离战场的淮乙船还没有跑的够远,所以为了确保其等真真切切的脱离危险,淮丙三号还需要继续拖住对手、打消叛军追击的念头。 看到淮丙三号又准备故技重施了,叛军这边勃然大怒,便不顾自身火炮射程不足,拼命的发射起来----似乎这么做就能为自己壮胆了----叛军船团处陆续腾起硝烟一开始还让淮丙三号上的福海号众人吓了一跳,但淮丙三号上的众人随即发现,敌方炮子的落点距离自己还有不小的距离,顿时哄笑起来,心态也愈发的轻松了。 倒是杨石提醒了一句:“小心大船上的大炮。” 杨石的话音还没落地,一枚由叛军大船发射的炮弹就砸到了淮丙三号的船壳上,幸运的是,叛军使用的是石质炮弹,虽然撞击时容易形成杀伤碎片,但破甲能力非常的弱,因此这发炮弹撞在淮丙三号厚实的柞木船板上,连个坑都没弄出来。 不过,中弹时的震动却让淮丙三号上的水手炮手们明白了敌人也是有还手之力的,所以,淮丙三号上的场面再次一肃,相关操作反而更加流畅了。 杨石见状欣慰的点了点头,同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还击呀!” 是的,敌人的炮火能打到淮丙三号上,那淮丙三号的火炮自然也全部都在射程之内,因此,来而不往非礼也,淮丙三号是不可以假客气的。 不过,滑膛炮的准头还是太差了,所以,哪怕都在射程之中,但除了佛朗机炮一如既往用霰弹给对手造成了相当大的杀伤外,其余6门火炮,在这一轮中居然全部失的了----其实,也不算全部失的,至少有一枚30斤炮弹在叛军船***制造了一次超微型的海啸,把至少一条叛军小船给直接掀翻了过来,同样使得几个顶盔掼甲的叛军官兵落海溺毙了。 看到淮丙三号所向披靡的样子,指挥叛军作战的毛承禄气得哇哇大叫,当即下令继续对淮丙三号围追堵截----倒不是毛承禄不想去追三艘淮乙船,而是真要追到更远的外海去,那叛军手中数量众多的小船不但不是助力,反而还是累赘。 见叛军只顾着追杀自己,而没有去追3艘淮乙船,杨石松了一口气:“现在我们带他们走远一点,然后再杀个回马枪,我们就走。” 不错,即便是在逆风的情况下,利用船型设计的优势,淮丙三号依旧比叛军的同等大小的沙船要快了一些----但比叛军使用人力桨的小型沙船要慢,只是叛军小船被淮丙三号的大号佛朗机炮发射的霰弹教训的有些惨,所以,下意识的不敢追的太快,因此怎么也追不上淮丙三号并使其陷入重围----故而,在积累了足够的距离后,淮丙三号成功的实现了再次调头的战术动作。 但这一次,叛军接受了教训,小船大船散布的很开,形成了一个较大的阻拦阵型,杨石见状无可奈何,只好斜切航线,从叛军阻拦阵型的最外侧斜擦了过去,如此一来,再想给叛军制造大的伤亡是不可能了,所以,最终只能放弃进攻,扬长而去了。 按下淮丙三号自去与淮乙二号他们汇合不提,孔部叛军这边收拢了队形后也退回了旅顺口,不过,对于今天海战的结果,叛军心有余悸:“这水军果然不是我们能玩得转的,你看福海号小小一个商贾,船坚炮利的,就这样,据说在南边还是一个小角色,也不知道被称为龙王爷的那几位得是什么样子。” 部下的话自然也引起了孔有德的焦虑,所以,他把毛承禄和耿仲明叫来商议道:“毛大、耿二,今天这一搞,下面人心都散了,你们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耿仲明抱怨道:“我都说了,别打,去谈谈,福海号也是做生意的,有利可图的事不会不作,你们倒好,非要抢人家的船货,现在碰钉子了不是,说什么也晚了!” 2kxiaoshuo.com 毛承禄一瞪眼:“耿二,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耿仲明冷笑道。“今天我们都看到了,叫做是福海号不想跟我们硬磕到底,否则以他们的炮火,可以完全把我们堵在旅顺港内,但福海号不想做的事,官军这边未必不会做了,所以,我认为,现在我们要立刻从旅顺港内撤出,另找一个泊地,免得被人家一下子全堵住了。” 孔有德言道:“移动泊地是肯定的,但问题是,我们把大队停到哪去呢?” 耿仲明想了想提意道:“两个去处,一个是双岛湾,一个是青泥洼(大连湾);停在双岛湾,事有不协的话,可以北上复(州卫)、盖(州卫),与建虏方面取得联系,停在青泥洼、三山浦这边,则方便继续联络毛帅旧部。” 孔有德此时还没有放弃“占山为王”的想法,而且自身与后金还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他迟疑了一番说道:“我觉得还是去往青泥洼的比较好。” 毛承禄却道:“我觉得还是双岛湾好。” 孔有德和毛承禄的意见相左,两人便同时看向耿仲明,耿仲明苦笑一声,冲着两人说道:“别看我,我没有主张,你们两个商议定了就是。” 没有主张其实就是有主张,所以,孔有德便跟毛承禄说道:“即便万不得已真要投虏,没有兵,如何能让建虏重视,所以,联系东江镇的老朋友更重要。” 毛承禄坚持道:“我不去看那些所谓的老朋友的脸色。” 两人固执己见,结果不欢而散,随即,毛承禄带着自己的人不辞而别,径直去了双岛湾,孔有德无奈,则带着耿仲明部一起移师去了青泥洼,至此,叛军名义上还未分裂,实际却已经进一步解体······ 693.孔有德投敌 崇祯六年三月初,明军终于修缮好了被孔部所遗弃的原登莱水师的损毁船只,并于三月初五抵达旅顺湾,由于黄龙部一直监视着叛军行动,因此在黄龙部的指点下,明军水师决定先消灭双岛湾一线的毛承禄部----这主要是因为毛部人少,且很有可能随时随地就投虏了。 三月初七,明军水师首先与毛承禄布置在宗岛(海猫岛)的曾禄部展开战斗,并击沉了叛军小船13只,生擒了叛将方胜等17人,迫使得到情报的毛部继续北逃,明军随后一路追击,最终在坟门岛(凤鸣岛)以西洋面上追上毛部,一场大战后,毛承禄及家属、伪副将、伪参将等众多叛军被生擒,其等所搭乘的大船8只并小船若干也被明军缴获了。 毛承禄被消灭后,明军舟师立刻返回旅顺补给,随即向东攻击停泊在三山岛的孔部叛军,孔部见大明舟师席卷而来,匆忙逃窜,结果滞留在三山岛上的参将高成功等20余名叛军因为来不及逃跑,不得不成了明军的俘虏。 三月二十四日,紧追不舍的明军舟师在葫芦岛以西洋面与叛军发生大战,并在东江镇后营都司尚可喜的支援下,成功消灭了叛军2艘大船及10艘小船,并俘获了另外3艘小船及“叛人首恶”之一的陈光福(打开登州城门的叛军内应)以下伪旗鼓、伪都司、伪守备、伪指挥等147名叛军官兵。 三月二十九日,明军再败叛军于大小王家岛以东洋面,擒获伪副将苏有功以下20余名叛军军官及叛军士兵一批,并同时击沉叛军大船1只、小船11只。 只是孔有德部虽然屡战屡败,但始终有来自东江镇的毛文龙旧部受孔部的金钱诱惑,携带粮食船只投靠孔有德,这才使其部能在明军的进剿下得以苟延残喘,继续顽抗。 四月初五,明军于鸭绿江口卓山一带附近再次击败孔有德部,此战中,明军生擒叛军都司高显阳以下36人,俘获小船3只,并打沉了装载有孔有德家眷的船只,迫使孔有德部不得不丢下大宗军械物资后弃船登陆,从而彻底截断了东江镇中人投靠孔部的通道,自此,孔部开始陷入了外援断绝的窘境。 趁你病要你命,明军自然不会纵容孔部重新找寻外援的,所以便联合朝鲜军队,于当年四月十一日,在千家庄一线对孔有德叛军展开打击,“伤贼无算,贼营大恸”。 当然,“伤贼无算”比较夸张,实际与事实明显不符,但“贼营大恸”却是真的,毕竟,此时孔部已经穷途末路了,所以上上下下都对前途感到了悲观。 而孔有德所有的野心自此也烟消云散了,于是,孔有德便派人致信明军舟师统帅周文郁请降,在信中,孔有德声称愿意“修筑南关、恢复金州”来赎罪,但由于孔有德之前诈降过多次,已经彻底失去了信誉,因此周文郁不为所动,只是用炮击作为回应。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走投无路的孔有德,只能以“总提兵大元帅”的名义,向后金请降。 虽然明知道孔有德在请降信中提及的“本帅现有甲兵数万、轻舟百余、大炮火器具全”的说法不实,但阿巴海还是欣喜若狂,便立刻率兵前来接应,就这样,在后金重兵的保卫下,孔有德于崇祯六年四月十五日,正式投敌了。 不过,一度拥兵高达六七万的孔有德部此时仅剩下了老弱1700余人----原本裹挟的4名葡萄牙炮兵教习也全部死于了战火之中,原本裹挟的400名川军枪炮手也有一半丧生海底了----可谓是凄惨到了极点。 好在阿巴海并不嫌弃孔有德已无实力的现状----孔部虽然凄惨,但还是让后金获得了包括登州火器营副将吴进盛、参将潘学、卢之能、程缊在内的一大批炮兵指挥官以及相当数量的熟练炮手和部分铸炮师匠,对后金扩大红夷炮队是有相当好处的----依旧给予了孔有德、耿仲明相当于八旗贝勒的优待,这就让孔有德等人感激涕零,甘愿忘记国恨家仇,成为了后金豢养的走狗汉奸······ “世子爷,这是赵一为通过谛听送来的复社虎丘大会的一些消息。” 明代文人结社之风,最早或可以追溯到嘉靖年间,到了天启、崇祯年间,正式进入高*潮阶段;其结社的目的,也从一开始的互相切磋制艺能力,方便成员考取举人、进士,迅速转变为,关注现实的政治问题,并探寻解决之道。 而在这风气之下,崇祯年间的江南地区出现了拂水山房社、几社、十人社、六人社、十八子社、应社、复社等众多文社,复社在成立之初时,不过是其中普普通通一个。 然而,在其领袖人物“娄东二张”的努力下,复社在最短的时间内,与云间几社、香山同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溧阳云簪社、吴门羽朋社、吴门匡社、武林读书社、山左朋大社、中州端社、莱阳邑社、浙东超社、浙西庄社、黄州质社、江南应社等十几个社团形成了大联合的架构。 所以,崇祯二年尹山大会时,便有680人参加了聚会(南直隶235人,浙江168人,江西123人,湖广64人,福建40人,山东20人,广东14人,河南8人,山西4人,四川3人,贵州1人),可谓盛况空前。 此后,复社又在崇祯三年举行了金陵大会,一样引起了轰动,所以,受朱由崧的委托,赵一为打入了复社附属的中州端社,并参加了今年的虎丘大会。 朱由崧翻看了一下赵一为送来的情况,冷然道:“好一个,三百年来从未一有此也啊,居然引得两位阁老都不择手段进行拉拢。” 是的,眼下内阁首辅周延儒和次辅温体仁都在想办法拉拢复社,不过很可惜,复社自诩是东林的接班人,跟周延儒走的很近,根本就不理睬温体仁,还公然拒绝温体仁的弟弟温育仁加入复社,这就把复社卷入了政治斗争当中----其实更有可能是复社几个主要领导人,自觉自愿卷入的,毕竟复社的主张是力求直接获得重要职务、进而控制朝政。 朱由崧想了想,向一边的王乾吩咐道:“复社自诩是东林党的继承人,所以在对待复社方面,我们与温体仁是有共同利益的,当然,我们不要直接出面,关键时,给温阁老送点东西,拱一把火就是了。” 思路客 王乾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694.死有余辜 “王太子殿下。”艾儒略表情凝重的跟朱由崧说道。“非常不好意思现在来打扰您,我得到一个消息,一位受人尊重的基督徒因为受人迫害,即将被大明政府处死,因为我殷切的恳请您的帮助,拯救下这位教徒的生命。” 刚刚从泉水观下院返回王府的朱由崧一脸疲倦的说道:“艾先生,您所说的这位受人尊敬的基督教徒不会是孙元化孙初阳吧?” 艾儒略惊喜道:“王太子殿下,您认识他,那再好不过了,请您务必出手挽救他的性命!” 朱由崧冷笑道:“挽救他的性命?那谁来挽救山东死难的十余万百姓的性命呢?你来补偿颠沛流离的上百万山东、冀南百姓的困难呢?艾先生,你们的神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吗?亦或是,不受你们的教,你们就不认为他们是人了?” 艾儒略被说的哑口无言了,是的,就基督教中那些偏执狂来说,不信教就不可能获得救赎,自然也不能算是神的子民,自是不能与教民相比的,但问题是,他不可能这么跟朱由崧来说,否则,就会导致不可测的结果。 见艾儒略无言以对,朱由崧摆了摆手:“艾先生,孙元化是死有余辜,所以,徐光启大学士救不了他,你们也救不了他,就让他下地狱去偿赎他曾经的过错吧,以便为后来当政者戒!” 其实,孙元化还不单单是犯了幼稚病,与其他西法党人一样,都有贪污军饷的嫌疑,所以,别说朱由崧没有能力救人,就是有能力,他也不会伸手拉这样的人渣的。 在中国多年,已经深切了解中国文化的艾儒略见朱由崧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只好掩面而去。 艾儒略离去之后,朱由崧冲身边的內侍吩咐道:“蒙光,去问问冶炼作坊那边关于膛线的攻关完成了吗?” 是的,朱由崧半个月前已经接到了福海号关于旅顺外海海战的相关报告。 对于淮丙三号在战斗中,没有发挥自身火力和船速的双重优势,给予孔有德叛军以更沉重的打击,并趁机击毙孔有德、耿仲明等祸患,朱由崧是非常失望的。 但朱由崧也知道,之所以会是这样的结果,根本原因并不在杨石身上----归根到底是因为,滑膛炮的准头有限,稍远一点就只能瞎猫碰死耗子了,要想有效的压制和杀伤对手,就必须要有足够的火力密度,以概率杀伤敌人;可问题是,福海号名下的小型巡航舰的数量还是太少了,根本形成不了规模优势,单凭淮乙船的几门炮和1艘淮丙船,是无法实现火海战术的;所以,杨石能保住自身无伤已经算做的不错了。 因此,基于这次海战的结果,朱由崧决定采取同步推进的方式,一方面增加巡航舰的数量,一方面增加火炮的精准度。 要实现增加巡航舰的数量,那就要增加船台,多造船,所以朱由崧便要求云梯关船场在抽调人手组建虾夷地船场的同时,将现有船台数量从四个增加到六个,其中四个用来建造军用老闸船----但火炮全部到小琉球去安装,这样明廷就不会发现这是在造军用船只了----另外两个船台,一个继续建造沙船,一个则建造西式纵帆船。 而要增加火炮的精准度,那就只能采取拉制膛线的办法。 有人会说,拉膛线很容易,至少拉直线膛线很容易,其实,这是胡说八道。 2kxiaoshuo.com 一般人所谓的拉膛线,至少用刻刀在枪膛或者炮膛里拉两刀,但这样拉出来的是阴线,也就是凹在内膛面下的膛线,而军用意义上的膛线其实是阳线,是凸在内膛面上的膛线,因此要拉出真正有用的膛线,就必须将阳线以外的内膛全部铲平了。 就现在的工艺来说,最简单的加工办法是反复的扩大阴线,进而逐渐铲平内膛中的大部分区域,留下的就自然形成了阳线,但这种加工办法实在是太浪费工时了,所以,朱由崧需要设计一种可以连续切削的工具,以便一次性加工成型。 蒙光退下去了执行朱由崧的命令了,这个时候,另一名內侍纪斐跑来向朱由崧报告道:“世子爷,世子妃请您过去一叙。” 朱由崧问道:“有什么事吗?” 纪斐回应道:“好像应该是颍上郡王府的事。” 朱由渠又有什么事了? 一路揣摩着,朱由崧回到了玉华殿。 见朱由崧回来了,黄氏便告知道:“林氏怀孕了。” 林氏是朱由渠的妾媵,朱由渠与江氏成亲后三年,江氏都没有怀孕,不怀孕也就算了,江氏还不允许朱由渠纳妾,这下姚妃就急了,所以,几次跟江氏做了沟通,但江氏也够倔的坚持不同意朱由渠纳妾,最终还是黄氏以长嫂的身份劝了几次,江氏才把林氏这个陪嫁丫鬟指给了朱由渠。 “这是好事啊!”朱由崧疑惑道。“可是又出幺蛾子了?” 黄氏点点头:“江氏又有些作了,母妃怕出事,所以,想把林氏接过去亲自照料,但这消息要是传出去,王府岂不是成了笑话了!”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父王这边有说法吗?” “王爷守孝三年,刚刚满了,整日待在邙山别墅,也不着家,”黄氏抱怨道。“谁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又怎么敢以这种事情去打扰王爷呢!” 福王憋了三年,现在正反弹性放纵呢,所以,黄氏也好、姚氏也好,不敢轻易去打扰福王的兴致,只能把困难交到朱由崧这个福藩当家世子手里了。 朱由崧皱了皱眉:“我去跟江氏说狠话,自然也是可以的,但大伯与弟媳直接沟通,传出去也是不好听的,要不,你辛苦一下,去跟江氏打个招呼,再不收敛,我和父王不请旨废了她,也会把她关起来,让她没个好下场的。” 黄氏有些不愿意:“我可不敢,真要把她逼疯了,由渠还不知道怎么恨我这个嫂子呢!” 朱由崧头疼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要不,先拖着吧。” “那不成,万一林氏出了什么事,我们岂不是要后悔了!” 朱由崧苦恼的在屋里兜了一圈,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来:“让母妃带着由渠、江氏去陪父王吧,至于林氏,身子重了,走不得远路,且留在洛阳城里休养即可。” 黄氏眼前一亮:“这倒是一个折中的好办法······” 695.没有问题 “欢迎,欢迎你们的到来啊!”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跟野人相差无几的泉水观下院一期生们,诺雷河商栈管事费俊英脸皮微微有些抽搐,但面上还是一副极其欢迎的样子。“去年九月初,我就听说你们要来,所以,一切都为你们准备好了,来来来,赶快洗漱一下,稍后我为你们洗尘接风。” 杨存孝、高瑜、叶兴志、余龙、艾万年等20名泉水观下院一期生是崇祯六年二月二十六日,自虾夷地出发的,其后经过8天8夜的海上航行,抵达了大海参崴岛(俄罗斯岛);随后一行人又在海参崴中转站休息了两日,这才于当年三月九日,分两批乘坐海参崴中转站名下的小型近海渔船,登上大陆,并在虾夷地王庄派遣的向导的指引下,正式展开由朱由崧指定的参谋旅行。 是的,姜进勇并非真“不见待”杨存孝他们,所以,根据朱由崧的指示,姜进勇和万世,特意给这批泉水观下院一期生安排了总计4名绥芬河商栈时期招募的绥芬河当地女真猎人作为向导,以便引导他们找到了乌苏里江的源头和位于挠力河口的诺雷河商栈。 除了4名女真向导外,姜进勇和万世还调拨出了4匹对虾夷地王庄来说很宝贵的驮马来为这支小小的“旅行团”提供一定的辅助运力,不过,即便如此,每个泉水观下院一期生的身上依旧需要携带火铳、刀剑、粮食、被褥等诸多负重,一路行来,非常的辛苦。 如果只是辛苦也就算了,须知道绥芬河-兴凯湖-乌苏里江一线也并非是乐土,各种潜在的威胁可是不少呢,有猛虎、熊、狼群、野猪等看得见的威胁,有泥沼、冻土病菌等看不见的威胁,还要避让和迎战恶意的敌对猎人乃至后金的走狗探哨,所以,这次旅行对泉水观下院一期生来说一辈子也忘不掉的、最生动、最深刻的实践课程了。 可不管怎么说,再危险、再漫长的旅行都有终点,现在总算是到了诺雷河商栈,杨存孝等人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费管事费心了,不过洗尘倒也不急,我们就想知道,接下来,我们怎么才能见到宁舍人?” “宁舍人这个时候应该在黑龙江沿岸商栈巡视,未必就在博和哩商栈,不过,你们就在博和哩商栈等着就好了。”费俊英说到这,忽然想到什么,便假笑道。“现在阿速江还没有彻底解冻,江上还有浮冰,所以行船不便,你们可能要在我这里多休息两日,才会有船过来接你们,如果你们等不及的话,我也可以安排向导,带你们经陆路前往博和哩商栈。” 泉水观下院一期生们商量了一会,继续由轮值斋长杨存孝提问道:“按费管事的经验,这阿速江大约多久才能彻底化冻呢?” 费俊英苦笑道:“诺雷河商栈才建成一年,也就是说,也是第一次在阿速江畔过冬,因此,并不清楚阿速江全面化冻的时间,只能根据博和哩商栈的经验来判断和估计,可能会在四月中旬全面化冻,当然,这也没几天了。” 杨存孝又问费俊英道:“那么诺雷河商栈距离博和哩商栈多远呢?” 费俊英回复道:“具体陆上距离不知道,但就水程而言,大约四百里左右,坐船顺流而下只要二天半,逆流而上,也只有四天,且坐船可比走陆路,舒坦太多了。” 杨存孝和同学们低头商量了一下,200公里的距离,按一天20公里的正常行军速度,要走10天,即便每天40公里的急行军速度来说,也要5天,这还是沿途没有阻碍、一马平川下的情况,若是沿江某个地段沼泽遍布,需要绕行,那费时就更多了,所以还不如到时候坐船更轻松,更安全呢。 所以,杨存孝等人同意了费俊英的建议,跟他说道:“那就要麻烦费管事了。” 费俊英笑眯眯的说道:“没什么麻烦的,只要你们不嫌弃诺雷河这边是小地方就成了。” 笔趣阁 没错,诺雷河商栈是比海参崴中转站还要小的一个中转/前进商栈,整个商栈里包括费俊英在内,只有17个人,具体为管事/掌柜一人,账房一人,伙计一人,库管一人以及13名护卫,因此,杨存孝等人的到来,直接就让诺雷河商栈的人员数量翻倍了----规模如此小的诺雷河商栈,自然不能按图们江商栈的样式建造,因此诺雷河商栈实际就是一个武装仓库,不过,为了方便博和哩商栈派遣武装商队,所以围绕仓库建了好几排宿舍,倒是方便了现在杨存孝等军校生的暂住。 “费管事说笑了,我们当然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说话间,杨存孝指着身边正在大口吃着商栈提供的饭团的向导问道。“对了,他们怎么安排?是让他们现在就原路返回呢,还是让他们休息两日再走?” 费俊英笑道道:“我接到的命令是,是把你们所有人送到博和哩商栈去,自然也包括他们,甚至包括那四匹马。” 向导中的一人能听懂官话,因此抬头问道:“我们不能自己原路返回吗?” 费俊英摇头道:“黑龙江下游的几个商栈已经收拢了一批跟你们一样的野女真部族,准备把他们都运到虾夷地去,但这些部族有些担心,所以,需要你们过去以自身的经历说服一下。” 与从国内运来的难民以及从朝鲜采购的官私奴婢不同,被迁移到虾夷地的野女真部族以及日本浪士的家眷都是直接获得自己开拓的那份土地的所有权的。 当然,这些浪士家眷和野女真部族该交的年贡不会少了,但因为是荒地还没有垦熟,所以虾夷地王庄收取的年贡的数额不是很高,只要安心劳作,吃饱穿暖是一定的,而且还会有积蓄去兑换王庄提供的额外商品,日子绝对比之前好过了。 不过,浪士家属和野女真部族能获得这样的优待,并不是王庄处事不公,而是因为国内难民实际是福王府名下的奴仆、是福王府花了重金才救下来的饿殍,浪士和野女真部族则是福王府雇佣的自由民,所以彼此待遇是不同的;若难民一定要享受浪士和野女真部族的待遇也不是不可以,那就跟这两者一样,交血税就可以了。 “这样啊!”几个向导一嘀咕,便同意道。“那就没有问题了······” 696.小型江海桨划船 在诺雷河商栈住了八天以后,博和哩商栈派来的船到了,这是一条由江口造船场建造的小型江海桨划船。 顾名思义,这条船一共有十六根人力船桨提供动力,在十六根木桨全力划行时,整条船可以在短时间内维持1.5~2节的航速,而除了由人力桨外,这条船上还有一根中桅,可以升起一面面积大约40平方米的帆蓬,在有风的情况下,提供0.5~1.5节的航速助力。 就尺寸而言,该船长十丈(34米)、宽3丈(10.2米),排水量大约为80吨;若用来充当战舰,大约可以装载30名水手和80名战兵以及1门船艏炮;若用来充当运输船,则可以在维持25名水手的情况下,再运输25吨的物资。 再加上这种船的建造难度较低、建造速度较快----主要是没有建造厚实船板的军用型,而是直接用民用型加装少量武器,充当内河武装商船用----所以,江口造船场建成后不到一年,就建造了3艘(还有2艘在建),并立刻成为了福海号在黑龙江及其支流上的主要运输工具(其实是没得选)。 只是目前这种小型江海桨划船的数量还是太少了,所以,根据实际情况,这种船只目前分别配属给了永宁寺、友贴卫、博和哩等3个主商栈使用,其中,永宁寺商栈名下十六桨船负责永宁寺至友贴卫之间的航运,友贴卫商栈名下的十六桨船负责友贴卫至博和哩之间的运输任务,而博和哩商栈的桨划船则不但负责与诺雷河商栈(乌苏里江一号商栈)、玄城卫商栈(松花江一号商栈)间的运输,而且还承担运输探险队深入黑龙江及松花江上游的工作。 因此,博和哩商栈名下的这条桨划船来诺雷河商栈的次数是比较少的,整个适航期内顶多来个两次,若是泉水观下院一期生们错过了这一班船,接下来若是不想等的话,就只能继续徒步上路了。 “这是钟威钟队首。”看着船上下来的人,费俊英向杨存孝等人介绍道。“诺雷河商栈是一个前进站,本身虽然承担与周边野女真部族贸易的任务,但更多的是为本号商队提供落脚点及货物仓库,所以,每年春夏秋三季,都会有本号商队往返的。” 说话间,费俊英向那位商队管事招呼道:“老钟,待会准备去哪啊?” 钟威走过来回应道:“这次准备往亦麻河卫的方向走一走,看一看能不能跟那里的部族做做交易;这几个是?” 虽然承担了接应任务,但费俊英其实并不清楚杨存孝等人的底细,所以便按自己的猜想,胡乱的回复道:“上面大约是想恢复绥芬河商栈,所以他们是从绥芬河口一路探路过来的,整整走了二十五天,现在要去总团首和赵公公那边报告。” 钟威听完费俊英的话,眼睛一亮:“从绥芬河口过来的,那能不能跟我说说,沿途遇到哪些个部族了,收了什么好东西了?” 杨存孝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费俊英替他解围道:“这几个孩子也是第一次探路,又怎么可能贸贸然的带上商货,跟人沿途交易呢!” 钟队首叹息道:“瞎搞,这不白白浪费了一次好机会嘛。” 杨存孝无言以对,此时就听钟威又大大咧咧的说道:“那你把沿途所见跟我说说吧。” 费俊英立刻阻止道:“老钟,你忘了规矩了,这事得先让宁总团首和赵公公知道了,由他们决定是不是要跟这些部族交易,等他们两位安排下来了,你想知道的,也就知道了,所以,别难为这些孩子。” 钟威砸吧了一下嘴,一脸不甘的说道:“你们啊,真没劲,得,不跟你们说了,我先找地方去睡一会,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慌了一个晚上,闹得觉也没睡好,我得去缓缓,记得,等吃晚饭的时候,再叫醒我。” 2kxiaoshuo.com 费俊英一瞪眼:“我又不是你雇的丫鬟婆子,爱吃吃,不爱吃滚,谁TND叫你啊!” 钟威哈哈一笑,跟杨存孝等人打了一个招呼,便自行进入诺雷河商栈休息了。 看着钟威的背影,费俊英解释道:“我跟老钟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当初,陡门江商栈还没建起来的时候,就是我和老钟等七个人守在那里,硬守了一个冬天,你们想想,七个人,在建虏控制区了坚持了一个冬天,是何等的担惊受怕啊。” 杨存孝等人这几天跟费俊英接触下来,都以为费俊英很有些不堪,却没曾想费俊英还有这么威的过去,一下子肃然起来,费俊英也不继续显白,只是说道:“现在我算是暂时安稳了,可老钟的担子依然危险,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所以,有些事,上面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杨存孝等人不知道费俊英在暗示什么,所以人群中的高瑜只是问道:“这样的商队很多吗?” “这样的商队在博和哩商栈至少有六支。”费俊英答复道。“永宁寺和友贴卫那边有几只我不太清楚,但各自也不会少于三支了。” 艾万年接口问道:“这样的一个商队有多少人?” “不一定,”费俊英回答道。“大的商队四五十人乃至上百人,小的商队也就二三十人。” 余龙问道:“平时商队伤亡很大嘛?” 费俊英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这得凭运气,运气背的时候,虎熊野猪狼群都能要了人命,更不要说碰到一个二话不说就动手抢你的野女真部族了。” 章庆昌似乎明白什么,跟身边同学窃窃私语道:“估计,宁舍人到时候会安排我们去护卫商队,遭遇实战,也就不知道,到时候是分开跟,还是并在一队里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跟野女真部族进行真正的厮杀,几个泉水观下院一期生的脸上就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然而还没等他们正确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就他费俊英指挥道:“别愣着了,帮忙搬东西啊,早搬完,你们也能早一点去博和哩商栈了······” 697.反郑联盟 “刘香又一次战败了。”在奥伦治城的台窝湾行政长官办公室里,接替彼得·奴易兹出任台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台窝湾行政长官的汉斯·普特曼斯如是跟几个部下说道。“尼古拉·一官在福建海的统治地位愈发的稳固了,这对公司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原来郑芝龙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关系一直保持的比较好,荷兰东印度公司甚至还充当郑芝龙的打手,替郑芝龙消灭了其不方便出手对付的许心素----许心素也是大明武官,郑芝龙是没办法直接对其动手的----但消灭许心素后,郑芝龙在时任福建巡抚的邹维琏的压力下,撕毁了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进行无条件通商的协议,只是敷衍式的签发了4张允许福建商人前往台窝湾贸易的许可证,这就影响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利益,导致荷兰东印度公司转变了对郑芝龙的固有态度,将郑芝龙视为中荷贸易的阻挠,决心铲除郑芝龙的海上力量。 不过郑芝龙毕竟代表的是大明官府,所以,不想引起福建官府彻底查禁对荷贸易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一开始的时候,只能扶持他人对抗郑芝龙,而不是自己亲自出手。 但可惜的是,从李魁奇到钟斌,再从钟斌到刘香,这些个挑战者似乎都无法动摇郑芝龙的海上霸权,在这种情况下,荷兰人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之前回巴达维亚做报告时,已经获得了许可,用我们一切可以使用的手段来粉碎面前的障碍,所以我决定,”普特曼斯咬牙切齿的说道。“趁着尼古拉·一官的主力还在广东海面追击刘香,不在福建的有利时机,对福建展开一次决定性的进攻,摧毁尼古拉·一官的海军造船基地,并伺机展开海上掠夺,夺取中国人从马尼拉回航的船只,封锁福建沿海,以迫使中国政府答应我们全面通商的要求。” 普特曼斯手下Jacht号船长当即呼应道:“早该如此了!中国人根本不遵守商业信誉,显然只有枪炮能让他们懂得如何尊重公司的利益。” 但另一艘Bredam号的船长却道:“这样会不会激怒了中国政府,要知道,我们至今还没有恢复与日本的贸易,若是再导致中国断绝与我们的贸易,那对公司来说,是不能承受的巨大损失,我们不能不慎重啊!” Weiringen号的船长附和道:“公司主力船只是盖伦船,明显优于尼古拉·一官所有的戎克船,因此对于战斗的胜利,我个人是相对自信的,但问题是,公司的船太少了,即便从巴达维亚调船来,也最多不过10~12艘而已,尼古拉·一官能轻易的调动上百艘,乃至更多数量的戎克船,一旦我们陷入尼古拉·一官的包围,情况就可能出现变化,因此,我认为,还是谨慎一点为好,不要轻易的去冒险。” 密德堡号舰长不满的冲着Weiringen号和Bredam号的船长说道:“先生们,你们似乎关于紧张了,以至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胆怯。” 看着两人愤怒的目光,密德堡号的舰长不为所动的说道:“戎克船再多有什么用,1艘盖伦可以轻易的消灭他们100艘,我们根本不要有过多的担心;至于中国政府全面禁止与公司进行贸易,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能进行海贸的都是中国权贵家庭,一旦他们的利益受到了威胁,就一定会压迫福建总督与我们实现妥协的。” “可是,我们不能忽视了福尔摩沙岛上的另一股势力。”de·Fluyt·Warmondt号船长提醒道。“据我的了解,这位亲王殿下与尼古拉·一官之间的关系非常的密切,除非我们能同时解决了亲王殿下的部队,否则,当我们袭击尼古拉·一官造船基地时,台窝湾本身会遭到亲王殿下军队的进攻。” 普特曼斯回应道:“我的确注意到,亲王殿下的拓殖庄园正在吸纳尼古拉·一官提供的劳工,但我相信,亲王殿下在这件事上一定会保持中立态度的。” 随即普特曼斯解释道:“我并不是随意这么说的,事实上,亲王的拓殖庄园不单单从尼古拉·一官手中获得人口,最近两年我们也向亲王的庄园提供了超过1500名马来和印度妇女以及另外600名非洲黑奴,因此只要我们保证继续向亲王提供足够的人力,利益没有损失的亲王殿下是不会轻易的出面与公司敌对的。” 普特曼斯当然并不是靠揣测来决定是不是要发起一场战争的,所以,他有条有理的说道:“即便亲王最终与尼古拉·一官站在一起,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是的,我们的中国朋友告诉我们一个秘密,那就是,每年的台风季节,在福建的港口里是,看不到亲王殿下的船队的,所以,我们只要在合适的时间发动攻击,就可以排除亲王殿下的干扰;此外,就福尔摩沙的实际情况来看,亲王殿下的殖民庄园目前最多延伸到了头前溪一带,距离大肚王国的控制区尚且有着相当的距离呢,因此亲王殿下的军队也是不可能通过陆路威胁台窝湾的。” “所以!”普特曼斯加重了语气。“所以,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亲王名下部队对奥伦治城的的威胁,相反,只要我们能击败了尼古拉·一官,控制整个福建海,届时,亲王殿下为了避免重大经济损失,也就只能乖乖接受公司的要挟,配合我们搞定中国政府。”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普特曼斯的解释让在场大部分的船长表示满意,所以他们支持道:“一想到那些可爱的金币银币正从我们的指间溜走,我们就没办法呼吸了,所以上帝庇佑,我们就早点干吧!” 见到大局已定,胜券在握的普特曼斯便大声吩咐道:“先生们,请你们立刻准备好相应的物资,随时等候我的命令!” 船长们立刻起身去召集水手,准备物资了,这个时候,普特曼斯面带微笑的转身跟随从吩咐道:“去把李国助先生请过来吧。” 不一会,李国助出现在了普特曼斯的面前,就听李国助说道:“阁下,您这是带给我好消息了吗?” 普特曼斯应道:“是的,公司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请您也回去做好准备,另外,我还想告诉您,刘香也会参加此次战斗,所以,您在这场战斗的表现,决定了您未来在这片海域的地位,希望您能竭尽全力。” 李国助深深的看了普特曼斯一眼,言不由衷的回应道:“会的,我会竭尽全力的,也希望东印度公司也能竭尽全力······” 698.赵、宁矛盾 “能看到你们经历了一次护卫任务后,安全的回来,我十分的欣慰。” 宁虎的欣慰当然不是因为泉水观下院一期生们顺利的完成了一次护卫任务,而是因为,学生们没有重大损失,自己就能向远远关注着学生们的朱由崧有所交代了。 “不过,鉴于你们中的部分人还是没有实战的经验,所以,接下来,你们将集体参加一次战斗,希望你们能在继续保持好运,最终完好无损的返回洛阳,好了,你们可以去休息了,记住,明天午时,准时到码头集合,逾期不至,按你们的校纪校规处置。” 说罢,宁虎挥挥手,挺胸叠肚的军校生们知趣的退了出去,等这些军校生退出后,宁虎冲着从永宁寺赶来的赵山说道:“赵公公,接下来,可就麻烦你在博和哩坐镇了。” 是的,这是一次黑龙江诸商栈建立以来,规模最大的讨伐活动,一共拼凑了3个保卫团的250多名乡兵,并动员了依附各地商栈的6个小部族的100名野女真附庸,在黑龙江这地方也算是不小的规模了。 而被讨伐的对象,是分布在黑龙江北岸的几个虎尔哈部寨子,这些寨子大多在一两年前已经向后金臣服了,因此对于打着“祥福瑞”旗号的福海号商队的拉拢,这些寨子不但嗤之以鼻,还公然进行攻击劫掠,所以,为了震慑周边其余的村寨部族,宁虎和赵山便决定铲除这些后金的走狗,以消弭身旁的威胁。 但这场绝不好打----黑龙江沿线苦寒的环境,铸就了虎尔哈人强悍的体魄和强大的战斗力,再加上他们熟悉地形、以逸待劳,因此尽管这几个虎尔哈人村落的人口都只有1~200口,但真实战力还是不能小觑了;反观商栈保卫团这边,勉勉强强也就能进行守城战,对于进攻战乃攻城战并无把握,因此这场仗极有可能陷入苦战----所以,在拼凑了全部机动兵力,并把泉水观下院一期生都拉上战场后,并不放心的宁虎也必须亲自上阵指挥。 赵山凝重的回应道:“几处商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我还是担心舍人你这边的情况。” 赵山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仗应该是能赢的,但就怕会逃了一个两个的,真要让他们跑去报告了建虏,我们就有大*麻烦了,至少世子爷的一些计划就无法实现了。” 没错,打,就要干脆利落的包圆了,否则,一旦有人逃到南面,把“祥福瑞”出现在黑龙江的消息报告给了后金政权,一定会引来后金讨伐大军的,甚至就连图们江那边也会受到无妄之灾了;但不打,谁能保证虎尔哈人就一定不会向后金方面进行报告呢? 所以,这是两难呢!只能以最坏的预计,争取最好的结果了。 当然,真要建虏大军来袭,赵山他们也是不怎么怕的,一个商栈拖建虏几个月,一准把建虏都拖死拖残了,但关键的问题是,一打仗,福海号以及身后的朱由崧就有可能暴露,到时候,后金一定会把事情捅到大明朝堂的,而以大明文官集团的尿性和崇祯皇帝对福王府的一贯猜忌,朱由崧估计就只能去凤阳报到了。 零点看书 听完赵山的话,宁虎苦笑着摇了摇头:“归根结底是我们的船太少了,否则倒是可以封锁黑龙江,拦截南逃人员,但现在,就只能指望松花江沿岸的部族帮忙,抓捕这些可能南逃的虎尔哈人了!” 那么黑龙江南岸及松花江沿岸的索伦诸部会不会帮忙拦截沾亲带故的江北虎尔哈人呢? 谁也没法说准的,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无论怎么说,总归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所以实在没必要患得患失,一句话,先干了再说,至于后果嘛,大不了是舍弃了图们江商栈以及诺雷河商栈(乌苏里江一号商栈)、玄城卫商栈(松花江一号商栈)等两个前进站罢了。 故而,赵山沉默了一会后回应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过,此役之后,我们得缓一缓了,别再着急沿着阿速江和松花江南下布置新的商栈了,等我们有足够船后,再计议不迟。” 宁虎其实并不同意赵山的意见,在他看来,即便收服了江北这些虎尔哈村落,“祥福瑞”在黑龙江四处建立商栈的消息也是很难长期隐瞒的,所以,应该商栈这边能做的,应该是尽快的布置更多的商栈,尽可能的抢在后金反应过来之前,招募和抽走更多的野人女真部落,让后金的讨伐队陷入无人无粮的窘境,这才是应对后金攻势的最好方法。 可宁虎现在也不好过分反对赵山的意见,毕竟保守“祥福瑞”背后的秘密才是最紧要的,而太多的南向前线商栈以及零散商队,的确可能让后金方面找到空子,抓到关键的证人、获取致命的证言----对于后金来说,根本不需要完整的证据链,被抓商队人员的只言片语就足以让他们锁定了真正的对手。 因此,宁虎只能做出妥协:“也好,且等有足够的船了,我们再考虑进一步扩大商栈的数量;只是,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请示一下世子爷呢?” 宁虎所谓的大事,不是指应不应该进攻虎尔哈人村落----这个已经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了,根本来不及请示洛阳,必须由黑龙江商栈自己当机立断的----而是指减缓黑龙江商栈设立速度的安排。 对此,赵山不动声色的回应道:“舍人放心,我会向世子爷提交报告和建议的,当然,这份报告也需要舍人您的署名,否则,我们自己内部意见不统一,世子爷又会怎么看待你我呢!” 宁虎无话可说,只好丢下一句“我再去看看物资准备情况”便告辞离去了。 看着宁虎远去的身影,赵山用近在咫尺者都听不清楚的细微的语气喃喃的说道:“看起来,你宁舍人还是心向朝廷,准备用福海号来拖住建虏的手脚,为朝廷争取更多时间;但可惜了,要是朝廷没一点意外,世子爷又怎么能入住大宝、君临天下呢?所以,宁舍人,咱们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699.观看实战 “举铳!瞄准!预备!放!” 急催的铳声响过之后,只见远处的虎尔哈人被打得在围墙上根本站不住脚,只能打开自己封死的砦墙,挥舞着刀叉斧槌冒险冲出来反击。 然而,等这些虎尔哈人好不容易冲到近前了,等待他们的是,更多更密集的铳弹! 是的,鉴于两次图们江战斗中,火铳都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所以,现在黑龙江保卫团中火铳手的数量已经占到了全部乡兵弓手的一半----虾夷地保民团内火铳手的占比是全部兵员的25%,小琉球保民团内火铳手的占比是20%,安东福王府名下工场护场队内的火铳手占比只有10%----因此还没等这些骁勇彪悍的虎尔哈人展现他们的武艺,其中的绝大多数已经变成了地上的尸体,至于那些侥幸没死的,则被同样敢于拼命的日本浪士给拦击了下来,并随后陷入了被十倍敌人围殴的困境之中。 没错,黑龙江沿线苦寒,本地索伦各部中年长者的数量都很少,因此扣除了老幼以外,通常一个200人的村子,大约会有70~80名14岁至40岁之间的壮年男子,若是村子规模再小一点,那么村内的壮年男子的数量也会同比例下降;所以,在面对4倍多、快5倍的商栈讨伐队时,遭到攻击的虎尔哈人的部落首先会选择凭借砦墙死守,这就成了商栈火铳手们的活靶子,最终在没有还手的情况下,就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等到村落里明白过来,被迫进行反击时,部族的壮年男子一般已经十去二三了。 接下来,等他们冒死冲过上百支火铳的连环打击,好不容易突到火铳队跟前时,原来的70~80壮年男子,最多也就剩下了零零散散的10几个还有战斗力,可不是要被10倍以上的讨伐队白兵部队加以围殴嘛······ “让赤尔古力去劝降,”宁虎沉声吩咐道。“现在投降,妇孺可保,若是拒绝投降,鸡犬不留!” 其实这话是骗人的,一个村寨只剩下了10来个壮年男子,根本是没办法在这虎狼世界里存活下去的,所以,即便村子现在投降了,剩下的人也会全部被带走,最终在迁移到虾夷地的过程中被彻底肢解,沦为王庄和商栈的养分;反之,若村寨坚持不投降,那么杀光了壮年男子之后,妇孺一样会被掠走,然后或分配给归附部族,或赐予有战功的乡兵弓手,一样会被吃干抹净的。 被宁虎点名的赤尔古力很快冲着还在困兽犹斗的虎尔哈人叫嚷了几句,有几个虎尔哈人颓然的放下了武器,但还是有几个绝望的发起了最后的反击,却被几根长枪次第捅入了胸膛和下腹,最终成为这场战斗的最后牺牲品。 宁虎让人用绳索捆绑住投降者,然后吩咐了几句,此番追随商栈出兵的附庸便如狼似虎的冲进已经大门洞开的村落,然后把所有老弱妇孺都抓了出来。 小书亭 看着面前这些哭哭啼啼的老弱妇孺,宁虎冷冰冰的对附庸头领说道:“除了粮食、马匹,其余东西都是你们的了。” 附庸部族顿时狂欢起来,这个时候,宁虎来到泉水观下院一期生的面前,貌似随意的问道:“怎么,觉得心里不舒服吗?” 殷靖安等人回复道:“却是感到有些残酷,但道理我们都懂,历朝历代,南夷北虏都是这么对待我汉家子民的,所以,对于畏威不怀德的蛮夷,我们只能以直报怨。” 宁虎点点头:“我刚才还有些担心你们受不了,看来是我过虑了。” 说到这,宁虎伸手指点着那些正等着被押解回船上的俘虏说道:“这些人,生活在此,看起来与远在辽东的建虏没有什么关系,手上也没有沾上我大明子民的鲜血,但是,他们却是建虏潜在的兵员,一旦其等被建虏招募了,必然是我大明军民的绝大敌人,所以,决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不为我所用,即是要斩草除根的仇寇。” 殷靖安急忙带着同学们躬身道:“谢舍人指点,我们彻底明白了。” 宁虎见孺子可教,便继续道:“军队中要令行禁止,上面让你怎么干,你就怎么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等你做到了一营主官的时候,你就要搞清楚,什么时候要杀、什么时候又不能杀,为什么要杀,又为什么不能杀,千万不能一味的杀戮,不分一切的杀戮。” 宁虎这话说得有些云山雾绕,泉水观下院一期生显然是不太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应承下来。 宁虎也知道这些学生们没明白----事实上,他自己也不能完全掌握杀与不杀之间的火候,刚才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因此,他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吩咐道:“你们去把那些死掉的虎尔哈人的首级都砍了。” 殷靖安当即领命,但此时张肃请教道:“舍人,乡兵这块不是没有斩首记功的章程吗?我们为什么要砍首级呢?” 军校生是朱由崧亲自调教并重点关注的,所以宁虎也不吝赐教:“这些脑袋,拿去下一个寨子做京观,想来,若是下一个村寨的长老明智的话,就会知趣的放弃战斗,立刻投降,我们也好减少些杀戮。” 张肃恍然道:“这大概就是什么时候不能杀吧?” 宁虎没有回应,只是挥了挥手,几个军校生行礼之后,便去割首级了,当然,这也是一种历练,当这些军校生们能视若无睹、内心毫无波澜的割取对手脑袋的时候,他们的战场历练就完成一多半了。 看着军校生们忍着呕吐的欲望,收割首级的身影,宁虎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容,随即他转身问身后的随从道:“这个寨子一共抓捕了多少人?” 随从答道:“壮男七人、壮女五十二人、老弱三十五人,另外,我们还获得了十一匹马,粮食正在清点,但应该不是太多!” “粮食现在还不是主要问题。”宁虎淡然的说道。“关键是速度要快,得敢在其他村寨知道我们来了之前,继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你盯紧一点,差不多就收队吧。” “是······” 700.料罗湾 虽然汉斯·普特曼斯联络了刘香和李国助两股海盗,但事实上,荷兰人还真没有把他们当做友军来看,所以,在自认时机成熟之后,便不待刘、李两部汇集,便对福建发起了进攻。 荷兰人第一个进攻目标是南澳岛,南澳岛地处闽海与粤海的连接处,地理区位非常重要,因此明军一向在南澳岛设置有水寨把守,因此当荷军发起进攻后,明军予以坚决反击,虽然在激战中,把总范汝耀受重伤,17名明军将士阵亡,但荷军同样有所损失,再加上担心在南澳岛耽搁太久,让荷军来袭的消息走漏出去,所以,普特曼斯不得不放弃夺取南澳岛的计划,继续北上寻找更好的进攻机会。 yawenba.net 西历1633年7月12日,荷兰舰队来到厦门,厦门当时是明军与郑军的造船及修船基地,港内停泊着几十艘明廷和郑芝龙军的待修船只,但由于明军并未接到南澳战斗的消息,因此防守非常松懈,明军厦门守将张永产此时也不在厦门,因此当荷兰舰队发起进攻时,明军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击败了。 随即,汉斯·普特曼斯指挥手下水兵烧毁停靠在港口内的郑军战船----荷军重点焚烧了正在建造中的数艘仿盖伦式样的大型战舰----并劫掠了整个厦门,因此导致了郑军光在经济方面就损失了十余万两白银,其余有形无形的损失更是无法计算了。 偷袭得手后,荷兰人封锁了厦门湾,并强迫金厦附近的村庄向荷兰人进贡猪牛等物,为了解除厦门湾的封锁,7月14日,郑芝龙留在厦门的部下以郑芝龙的名义向荷兰舰队送交信件,要求释放12日被荷兰人抓走的中国商人,并说明荷兰舰队前来厦门攻击中国船只的原因,于是普特曼斯便提出了要求中国方面立即停止同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的贸易,只能与荷兰人贸易,否则将再度开战的威胁。 郑芝龙的部下不能答复,便趁机提出了要向郑芝龙及福建巡抚邹维琏报告的请求,普特曼斯同意了----也没法不同意----就这样,郑芝龙的部下得以将厦门遭到荷兰人袭击的事情报告了郑芝龙。 当年7月24日,郑芝龙派遣代表前往荷兰舰队,并提出只要停止战争并撤回大员即可派出船只与大员贸易,对此,荷兰方面回绝了郑芝龙的提议,坚持要求垄断对华贸易。 无功而返的中方使者于2天后,重新出现在荷兰人面前,这一次,他带回了福建官府的正式回应:“荷兰人先赔偿战争损失,退回大员,然后才有可能谈判商务方面的问题。” 由于中方的答复与荷兰方面预先估计的回应相差甚远,恼羞成怒的汉斯·普特曼斯便再度以进攻厦门的方式向福建官场施压,但这一次,明军有所准备,所以,在游击张永产和同安知县熊汝霖的督率下,明军给予登陆的荷兰水兵以必要的打击。 荷兰方面在损失10余人后,还不罢手,但未曾想,海澄知县梁兆阳率兵夜渡金门浯屿,夜袭荷军,当场烧毁了荷军舢板3只,并俘获了另外5只同类型的舢板;荷军见明军战意高涨,不敢恋战,只好从厦门海域退出,转而窥视起海澄沿海。 7月29日,荷兰舰队正式将宣战书交予大明代表,在宣战书里,荷兰人提出了“希望拥有在漳州河、安海、大员、巴达维亚自由贸易的权利”、“在鼓浪屿建立贸易据点并派遣代表的权利”、“至中国沿海城市收购商品船只,能在福建沿海自由停泊的权利”、“不准任何中国船只前往马尼拉贸易”、“荷兰人在中国享有与中国人同等法律的权利”等五项要求,但这是福建地方官府根本不可能答应,也没有权利答应的,因此,中荷正式宣战。 然而中荷虽然正式宣战了,但因为台风的缘故,在接下来的8、9、10三个月中双方只有一系列小规模的接触,并没有发生大的战斗。 9月22日,崇祯皇帝的严惩暴荷的诏书抵达福建,福建巡抚邹维琏立即飞谕各地文武将吏,不许再谈“互市”二字,“誓以一身拼死当夷”;而郑芝龙更是发出了“参战者每人给银二两,若战事延长,额外增给五两;每只火船16人,若烧了荷兰船,给银二百两(16人分),一个荷兰人头给银五十两”的超额赏格,一时间,明军上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当然,荷兰人这边也没有闲着,这不,除了从巴达维亚派来数艘盖伦船作为支援外,刘香和李国助的船只也被荷兰人带到了战场上。 10月22日,得到可靠情报的明军主力约150艘战船悄悄开到了金门岛南部的料罗湾口,准备袭击正停泊在那的荷兰-海盗联盟的船只。 当发现明军来袭时,荷-海舰队摆开了一个荷兰战舰居中,海盗船四散策应的防御阵形来应对,而明军舰队则在料罗湾东南角展开,以郑芝龙部队为先锋,顺东风采取了两路突击,黑虎掏心的战术加以应战。 此时,明军根据战前拟定的战术,以主力部队强攻荷兰舰队,只以辅助部队对付海盗船,这就让无法机动的荷兰舰船陷入了四面受敌的窘境;而更让荷兰人胆战心惊的是,是役中,明军投入的150艘战船中,只有50艘是炮舰,其余100条小船清一色都是纵火船,所以当这些纵火船在大船火炮掩护下,蜂拥而上时,荷兰人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魂飞魄散的荷兰人拼命突围,但Brouckersheaven号还是遭到了烧毁,Weiringen号则被击沉,受损同样严重的Slotendijck号及船上100多水手被明军俘获,只有另外5只荷兰船得以侥幸突围成功。 但操纵软帆船,船速较快的荷兰人能逃,可使用戎克船型,与明军、郑芝龙部装备无二的刘香、李国助的人马却没插翅难飞,因此,全部参战的50艘海盗船,最后被明军全歼在了料罗湾之中,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料罗湾大捷······ 701. “昨天,我高高兴兴的出城游猎,”在后金皇宫大政殿内,阿巴海脸色不善的跟一众八旗权贵说道。“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说到这,阿巴海飞起一脚踢倒了身前的矮几,放置在矮几上的烟灯、烟枪和阿芙蓉烟膏当即洒了一地。“我们的勇士们居然在抽这个东西!这是什么?神仙膏?逍遥散?不,这就是阿芙蓉!南蛮子都禁绝的东西,谁让你们抽的,不知道,会消磨勇士的心智,浪费你们的金钱嘛!” 阿巴海走到德格类的面前,质问道:“你是不是也在抽?” 接替去年年底去世的莽古尔泰出任正蓝旗旗主的德格类低头回应道:“汗王,我当初也试着抽过这种逍遥散,但一抽就头晕不已,所以,没福消受这东西。” 虽然德格类做了解释,但阿巴海还是不放过他:“那五哥在世的时候,有没有抽过?五哥的死,与这玩意有没有关系?” ranwena.net 关于莽古尔泰的死,在场的八旗权贵都知道,那是积郁上火不得发泄造成的,罪魁祸首正是面前的阿巴海,但现在已经不是四大贝勒并尊的时候了,连代善也不得不屈尊于阿巴海的权威之下,听任阿巴海面南独尊,其他人又如何敢顶撞阿巴海呢,所以,一个个都闭嘴不言,看德格类是不是愿意帮阿巴海洗白。 但德格类也是头皮够硬的,所以就听他回应道:“汗王,五哥病重很久了,早就不理正蓝旗的事务了,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神仙膏、逍遥散,又怎么可能去抽这玩意呢!” 阿巴海脸色愈发阴沉了:“也就是说,五哥病重以来,都是你管着正蓝旗,你对正蓝旗上下抽食阿芙蓉的事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德格类硬邦邦的回复道:“我不知道什么是阿芙蓉,只知道旗里的勇士抽食了之后会减少伤痛,所以,一直是把这东西当药来看的,现在告诉我有毒,怨我没禁止抽食,我不服!” 阿巴海轻笑了起来,然后来到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硕托、阿巴泰、豪格等人面前轻声问道:“你们也以为阿芙蓉是药吧?” 豪格苦笑道:“汗阿玛,儿子的确以为是药,那些汉人医师读过《本草纲目》的也说,阿芙蓉能治病······” 阿巴海抡起手中马鞭便给了豪格一下:“按照医书的说法,阿芙蓉还能强精呢,要不然,当年万历老皇帝怎么会专门用来配春*药呢!但你想过没有,万历老皇帝后来为什么几十年不上朝,为什么最后又把阿芙蓉当做禁药了?” 阿巴海自问自答道:“因为阿芙蓉吃多了,人就犯困,懒洋洋的没力气,拉不过弓弦、使不得大刀、披不得重甲,你,还有你们,仔细想一想,如果我八旗健儿都变成了软骨头,那我大金的江山还能维持几日呢!到时候,别说明军会找我们复仇,就连那些蒙古人也会冲上来,吃掉我们的血肉的!” 一众八旗权贵听到这,只能跪下来求饶道:“汗王,是我等糊涂,被那汉人商贾欺骗了,还请汗王恕罪,我等一定立刻禁绝阿芙蓉输入。” 法不责众,阿巴海只好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也罢,这回是因为你们的无知,所以,暂时就饶过你们了,但一个月内必须在国中全面禁止了阿芙蓉,若被汗廷查出屡教不改,下面的奴才要受罚,你们这些主子也要受罚!” 几人轰然应道:“嗻!” “都起来吧!”阿巴海让一众贝勒们站了起来,然后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说,这祥福瑞卖阿芙蓉给我们大金,是有意毒害呢,还是无心之失啊?” 若是前者,那图们江商栈就不能再留了,若只是后者,或许还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改正。 济尔哈朗回应道:“旗下去陡门江采买的奴才说,这神仙膏,不,阿芙蓉,这阿芙蓉,商栈的管事自己也在抽食,看不起他们是有意毒害我大金子民,极有可能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阿芙蓉有毒,而是将其当药来卖的。” “只怕未必吧。”阿巴海知道,各旗权贵与图们江商栈有着重大的利益纠葛,指望他们放弃这条财路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济尔哈朗的解释,他并不认可。“不过,我们也不能不教而诛,这样,派人去告诉图们江那边,若是再向大金子民贩卖阿芙蓉,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好了,都散了吧。” 八旗权贵们三三两两的散去了,一个人背着手站在大政殿上的阿巴海冷冷的凝视着空荡荡的大殿,好半天后,才命令道:“叫佟养性来!” 半个时辰后,后金特务头子佟养性出现在了阿巴海的面前,就听阿巴海问道:“还没有查出祥福瑞的底细吗?” 佟养性回禀道:“奴才曾经以逃奴名义派过去几个人,又以本地部族的名义派人去投靠,但这些人都被瑞福祥送上船,送到别的地方安置了,从来就没有能回来的;此外,奴才派去交易的人还观察到,祥福瑞的人手已经换过几轮了,除了几个负责交易的伙计,现在负责守卫寨子的是一些深眉隆鼻的色目人,再有就是一些倭国人,语言不通,连正常交流都难呢。” 阿巴海冷然道:“这说明祥福瑞的确有大秘密!” 佟养性接口道:“奴才也曾询问过孔有德和耿仲明,的确获得了一些关于祥福瑞的消息,但奴才根据耿仲明的指点,派去塘沽调查的人,全部都一去不回,很显然耿仲明他们知道的祥福瑞的消息也是假的,祥福瑞绝对有问题。” 阿巴海眨了眨眼:“朕给你一支兵马,你有没有可能将陡门江的商栈拿下来呢?” 佟养性答道:“奴才愿意效命,但光是兵还不行,奴才还要两个条件。” “说!” 见阿巴海不动声色,佟养性只好摊牌了:“奴才一个要求是,要三千以上的兵马,同时还要保证这支兵马作战三个月所需要的粮食;另一个要求,则是请主子把乌真哈超调拨给奴才,当然,用不着全部,但至少得带十到十五位红衣大炮。” 但这样的规模,就不能是佟养性带兵了,所以,佟养性实际是换了个方式推脱。 阿巴海面皮抽搐了一下,这才说道:“朕明白了,你且先下去吧,记住,今天的话,都烂在肚子里。” 佟养性自然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所以,当即应道:“是,奴才一定什么都忘了······” 702.耳光 “邹维琏被调走了,郑芝龙这边怕是不能克竟全功了。”看着手中的报告,朱由崧如是跟王乾说道。“但打虎不死、必遭反扑,红毛夷怕是没有这么容易就认输的。” 王乾同意道:“世子爷说的是,虽然这次红毛夷没有敢袭扰小琉球王庄,但在福建碰了壁之后,未必不会那小琉球王庄出气,当然,奴婢也不担心其硬闯淡水河一线,但万一,红毛夷封锁淡水河入海口的话,那也是件麻烦事。” 是的,荷兰人之前进攻小琉球王庄时吃了大亏,现在是不可能再次冒险深入淡水河流域的,但福海号名下的巡航舰还是太少了,并不足以护卫全部船团,若只是让三只淮乙船单独组团前往小琉球,就有可能出现重大损失。 ranwena.net “可是炮船的问题,实在是很难解决啊!”朱由崧摇头道。“若是郑芝龙之前损失没有那么大的话,倒是可以跟他商量一下,暂时借用两只守口,亦或是让他帮忙生产两只,但现在郑芝龙连弥补自身损失都不够,又如何能帮得上我们的忙呢!所以!”朱由崧看着王乾说道。“所以,还是要维持和平的为好。” 王乾秒懂:“是,奴婢这就安排人去打探新任福建巡抚沈犹龙的底。” 正说着,一名內侍在廊下探了探头,王乾瞅了一眼后,向朱由崧告罪一声,便过去询问。 等王乾回来了,朱由崧问道:“有什么事吗?” 王乾答道:“北京急报,徐阁老过去了。” “徐光启死了?”朱由崧轻哼一声。“徐阁老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想不开,不就是一个不成器的孙元化嘛,硬生生把自己给折腾死了,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没错,孙元化是去年就死了,徐光启现在才死,之间相差了一年零两个月,的确不能把徐光启的死直接与孙元化之死联系上,但徐光启为了救孙元化,耗尽心力也是不假的,因此,朱由崧说徐光启积怨在心、无从排解、抑郁而死,也没有说错了。 但问题是的关键不是在于徐光启怎么死的,而是徐光启这个技术流、中立派一去,就再也没有人能牵制时任内阁首辅的温体仁了,同时也没有人替温体仁分担士林的压力了,上下离心的情况愈发的加剧,这对大明来说不是什么好现象。 朱由崧正感叹着,王乾又看到了廊下有人头晃动,只能再次告罪后,走过去询问。 随即,王乾向朱由崧禀告道:“归德的消息,袁可立袁大人也走了!” 朱由崧对袁可立的几个门生的感觉并不好,但对于袁可立本人还是很仰慕的,所以,吩咐王乾道:“派个人去睢州吊唁一下吧。” 王乾劝谏道:“世子爷,怕是不妥当吧。” 见朱由崧一脸疑惑,王乾说道:“袁可立收复辽南有功,于辽事众臣中独树一帜,今日离世,皇爷必感念他昔日之功,少不得会派人吊唁,各地士子或许也会纷至沓来,这种情况下,王府派人去,会不会引起歧义了?”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说道:“且看看周王府是不是派人去吊唁,若是周藩派人了,我们派人也没关系,不至于犯了大忌讳的。” 王乾这才应道:“是,奴婢这就安排人赶到睢州,若探知周藩派人了,再正式上面吊唁,反之,就让他们按兵不动。” 朱由崧点点头,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但王乾刚走,金泰就急匆匆的跑进来报告道:“世子爷,不好了,颍上郡王府的林夫人似乎早产了!” 之前,朱由崧给黄氏出了个主意,让姚妃带着朱由渠夫妇去邙山陪伴福王,从而让林氏得以暂时逃脱了颍上郡王妃江氏的魔爪,但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寒冷了,福王不可能继续在邙山别墅待着,所以,便带着姚妃、朱由渠和江氏回了洛阳城,这样,林氏又落入了江氏的控制之下,只是限于朱由崧和姚妃已经再三表示了关注,江氏才没有敢继续虐待林氏。 那问题就来了,林氏又怎么可能突然间小产呢? 因此,朱由崧目光严厉的看向金泰。 金泰苦着脸跟朱由崧说道:“奴婢已经着人去查了,但现在还没有结果。” 朱由崧摆摆手:“废话别说了,通知世子妃,我们过去看看······” “郑良医,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朱由崧到达颍上郡王府时,姚妃已经赶到了,而且还在询问良医所的良医正。“原本不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早产了。” 郑良医语义隐晦的说道:“臣查下来的结果是林氏摔了一跤,气血受到震动,所以触发早产。” 姚妃诧异的质问道:“看护的人都死绝了嘛。怎么能让林氏摔跤呢?” 颍上郡王府的內侍和宫人当即跪了一地,对此,朱由崧只好说道:“谁的责任,稍后再追究吧,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孩子能保住吗?” 郑良医回答道:“回世子的话,孩子虽然还未足月,但相差没几日了,所以,现在正在想办法引产,只要能生下来,活下来的可能就比较大。” 姚妃担心道:“没足月就生下来,会不会先天不足啊!” 良医正回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否则,极有可能成了死胎。” 朱由崧注意到朱由渠听到良医正的话后,有一个捏紧拳头的动作,所以,便跟姚妃说道:“母妃,不要太过着急,先让稳婆帮助引产吧,退一万步说,就是孩子没了,由渠年纪也不大,日后还会有孩子的。” 朱由崧的真实意思是,朱由渠已经有一个孩子养在自己这边了,日后真要是一直无后的话,再过继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朱由崧收养朱由渠私生子的事情,姚妃也是知情的,所以被朱由崧提醒后,微微松了口气,但这个时候,稳婆来报:“娘娘,林氏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但已然是个死胎了。” 姚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回手给了江氏一个巴掌,然后掷地有声的对江氏说道:“再作妖,就请王爷请旨废了你!” 说罢,姚氏气鼓鼓的在黄氏的搀扶下走了出去,朱由崧则留了一步,然后语重心长的对朱由渠和江氏说道:“家和万事兴,再闹下去,谁也没有好处的······” 703.流寇过河 “世子爷。” 看着突然闯进教室的王乾,朱由崧心头一沉,便指着后排入座的谢友青说道:“吉平,剩下的课,你替孤来上。” 说着,朱由崧移交了手头的教材,带着王乾走到了庭院之中,此时才听朱由崧问道:“看你心急火燎的从洛阳跑来,怕是出什么大事了,说吧,孤听着呢。” 王乾缓了缓神,在朱由崧耳边轻述道:“流寇大举过了黄河,渑池已经失陷了!” 早年,在一众陕北“义军”当中,最有名望的是在造反之初就设官建制、提出推翻明廷口号的王嘉胤;待到崇祯三年六月,王嘉胤为部下所杀后,王嘉胤所任命的左丞王自用(紫金梁)便接过了王嘉胤的大旗,成为了各路起义军的“话事人”。 崇祯三年年底前,王自用联合八大王、扫地王、邢红狼、黑杀神、曹操、乱世王、撞塌天、闯将、满天星、老回回、李晋王、党家、破甲锥、八金刚、混天王、蝎子块、闯王、不沾泥、张妙手、白九儿、一阵风、七郎、大天王、九条龙、四天王、点灯子、上天猴、丫头子、齐天王、映山红、摧山虎、冲天柱、油里滑、屹烈眼等人组成了一个松散的义军联盟“三十六营”,王自用便得以用“三十六营”盟主的名义,指挥各路“义军”联合作战,一定程度上,让明军顾此失彼、疲于奔命。 不过“三十六营”也好,“三十六营”以外的其余“义军”也罢,彼此之间互不买账、各有心结,甚至还因为战利品大打出手的情况,因此王自用很难将其等拧成一个绳来对付明军的讨伐,最多也就只能小心翼翼的维持一个松散的联盟,如此一来,各路“义军”就存在被明军各个击破的可能----也不仅仅是可能,事实上,“三十六营”中有不少人已经被明军分路绞杀了。 等到崇祯六年夏天,王自用被明将邓玘射杀(一说是病死)后,各路“义军”之间更是失去了协调的能力,各自为战,情况日益危急,因此,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各路“义军”暂时按住了内部矛盾,统一心思,制定了南渡黄河以避开冀南豫北官军的作战方针。 当年十一月十七日,为了迷惑官军、让官军放松对自身的压迫,“义军”将领贺双全、新虎、九条龙、闯王、领兵山、勇将、满天飞、一条龙、一丈青、哄天星、三只手、一字王、闯将、蝎子块、满天星、七条龙、关锁、八大王、皂莺、张妙手、西营子、张献忠(注:张献忠的外号也叫八大王)、老张飞、诈手、邢红狼、闯塌天、马鹞子、南营八大王、胡瓜、哄世王、一块云、乱世王、大将军、过天星、二将、哄天王、猛虎、独虎、老回回、高小溪、扫地王、整齐王、五条龙、五阎王、邢闯王、曹操、稻黍杆、逼上路、四虎、黄龙、大天王、皮裹针、张飞、石塌天、薛仁贵、金翅鹏、八金龙、鞋底光、瓦背儿、刘备、钻天鹞、上天龙等六十一人向屯驻武安的京营兵统帅王朴提出投降。 按照明政府此时的政策,各地官军专重剿杀,各路将领原本是不可能也不敢接受“义军”投降的,但王朴自持与监军杨应朝等关系甚好,认为事有不协,杨也可以帮忙脱罪,若事成,则是“奇功”一件,因此,对“义军”的“乞降”满口应承了下来。 王朴受降之后,“略不虑变”,于是放松了对“义军”的监视,因此,当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各路义军便趁着黄河垣曲到济源段河面早已经冻实的有利条件,踏冰过河,在南岸渑池马蹄窝、野猿鼻登陆,明“防河中军官袁大权仓卒战死”,驻守渑池的河南府通判袁闻讯后,于慌乱中弃城而逃,路经渑池、上京入觐的四川按察使刘永祚也随之一起逃跑。 得闻两位大员逃之夭夭了,渑池城内人心大乱,因此士绅、差役等纷纷逃跑,根本无法阻止守城,于是在“义军”前锋的试探性进攻中,渑池县城便不战而沦陷了······ 朱由崧知道流寇转战河南和湖广是迟早的事,所以并没有因此惊心动魄,反而宽慰王乾道:“即便流寇来了,我们不也已经准备好了吗!” 是的,在朱由崧的强压下,河南府境内的王庄已经全部完成了砦墙的改建,并且还训练了一批自卫弓手,虽然这些自卫弓手的战斗力值得怀疑,但依托砦墙也还有一战的能力;至于所剩不多的工场那边,朱由崧也让路通安排了护场队,再加上几个工场都距离洛阳城不远,即方便工匠撤退,又方便河南卫官兵的驰援,因此现阶段,问题还不大。 王乾见朱由崧胸有成竹、处变不惊,便也缓过神来:“世子爷说的是,多亏世子爷**远瞩,所以,我们该准备都已经准备了。” 说到这,王乾迟疑道:“但泉水观这边,世子爷,我们怕是不好再待了。” 朱由崧同意道:“你说的也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泉水观这边不安全,明日让他们收拾一下,全部撤到虾夷地去。” 王乾探问道:“学生搬过去容易,师范怎么办?” 朱由崧决定道:“严德桓、许昇焘、谢友青三人共同主持教学事务,有事则与万世共商,至于师范们、教习、训练官的家属,以及学员家属,也一并撤到虾夷地去,必要时候,可以采取一定的强制手段。” 王乾应道:“是,奴婢,这就安排下去。” “还有一期生的家属都迁移了吗?” “回世子爷的话,父母兄弟都迁移了,嫁出去的姐妹及一些远亲还没有全部迁走。” “能迁的还是要尽量迁走,不能迁的,就等着流寇逼着他们迁了。” 王乾一下子秒懂了朱由崧的意思:“世子爷说的是,不是我们没有尽力,只是他们不听劝,真被流寇祸害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零点看书 “行了,你先去忙,这边,我交代一下,就回洛阳。” 王乾欲言又止,朱由崧便笑道:“放心,流寇来的没那么快的······” 704.借粮 “贼渡河后,势甚猖獗······凡洛阳、新安、陕州、灵宝、阌乡、卢氏、永宁、汝州、鲁山、叶县、舞阳、遂平、确山、信阳、南阳、裕州(禹州)、泌阳、桐柏、淅川、新野、内乡等州县无不焚略!” ---------《怀陵流寇终始录·卷六》 “聚明兄,你不要急,流寇之所以被称为流寇,在一地肯定待不久远的。”看着面前一脸沉痛的牛金星,柏芝英劝说道。“等流寇走了之后,你再跟山长请假回家也不迟的。” 边上的常文杰宽慰道:“正是,现在你回去,一个是于事无补,另一个则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所以,每临大事要静气,聚明兄,你可不能冲动啊!” 常文杰还以自己和李岩为例,进一步开解道:“你看,遭难的也不止你一个,我的家乡禹州、普大兄的家乡怀庆、恒学的家乡新安、孝国兄的家乡永宁不一样遭了难嘛,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但任何事都是急不来的,所以你要往好处想,至少,今年的佃租已经收上来了,明年你我还能维持。” 之前常文杰的话还像人话,但说到最后,牛金星不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宽之啊,这算什么话,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担心那点家财吗?难道你眼中的我就是一个唯利是图之辈吗?” 柏芝英见牛金星脸红脖子粗的,急忙替常文杰周全道:“聚明兄,你误会宽之了,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常文杰也替自己解释道:“宗杜兄说的是,我是开玩笑的,我知道,聚明兄跟我一样,是担心家人,担心父老乡亲,但兵危战险,我们又手无搏鸡之力,现在没办法回去啊,还不如静待官军清剿成功之后再说了!” “官军?”牛金星不屑道。“狭西清剿了五年多,还没把流寇悉数剿灭了,山西清剿了四年多,流寇却越清剿越多,以至于冀南、豫北都陷入贼手了,指望官军能清剿成功,还不如说指望官军能把流寇吓走呢。” 常文杰却接口道:“能吓走,总比还让流寇盘踞着为好。” “常言道贼过如梳、兵过如洗!”牛金星苦笑道。“届时即便赶走了流寇,老百姓也怕是被糟蹋的不像话了。” 牛金星的意思是,今年的租子收上是来了,可连种地的人都没了,那明年怎么办呢? 对此,常文杰无奈道:“也只能过一天是一天了。” 牛金星摇头道:“这一天天总有过完的时候,难不成到时候一起饿死了?不,我绝不坐以待毙,所以,我才要赶回去,想办法救人自救!” 牛金星的话刚刚说完,李岩的声音响了起来:“聚明兄,说到自救救人,你有多少钱,多少粮食啊?” 牛金星倔强的说道:“我是没有多少钱多少粮食,但做总比不做要好!” 常文杰和柏芝英则抬头向门口看去:“普大兄,手里拿的是什么?” 李岩回复道:“借条,我拿的是借条,这不,已经欠了福世子那么多钱了,债多不愁,便想着再跟福世子借三百石粮食,回去救济乡民。” 牛金星眼前一亮,急切的向李岩询问道:“福王府有很多粮食吗?” 李岩答道:“福王府有多少粮食,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区区三百石总归能拿出来的。” 李岩的要求不高,认为只救助本村百姓的话,300石粮食已经足够了,对此,牛金星同意道:“那我也跟福世子借,借三五百石粮食好了。” 只是牛金星担心,朱由崧会拒绝,所以,便问道:“谁看见孝国和恒学他们了,他们跟福世子的关系更亲近一些,有他们的帮助,福世子或许会同意借粮。” 是的,谁都知道现在粮食比钱重要,因此贸贸然的上门借粮,福王府未必会同意的,还是需要一两个中介担保人的;当然,河洛书院山长张桂沁也是一个合格的中间人,但最近张桂沁的身体不太好,所以,牛金星不想去麻烦他老人家,而是想着通过简文龙、诸懋源的关系,走通朱由崧的路子。 但说到简文龙和诸懋源,众人才发现,今天两人似乎没来学堂,这就有些奇怪了。 正在众人有所猜测的时候,简文龙和诸懋源一先一后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孝国,还有恒学,你们这是?”看着两张有些惶恐的脸,柏芝英担心的问道。“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出什么事了吗?” 注意到众人关切的目光,简文龙摆摆手:“别听宗杜兄瞎扯,我们哪里是失魂落魄,不过是后怕而已。” 诸懋源对于“后怕”两字做了解释:“今天早上,我们得到消息,世子爷昨天在礼道回来的路上,遭到了流寇的袭击,亏得护卫世子爷的严百户和许百户拼死拖住了流寇,世子爷才得以安全脱身,但严、许两百户却尸骨无存,只留下一摊子血······” 严德桓、许昇焘这是假死脱身,但诸懋源和简文龙不知道呀,所以,当听说朱由崧遇袭后,可不吓得六神无主吗,好在,在世子府见到了安然无恙的朱由崧,这才缓过气来。 “什么?福世子遇袭了!”在场几人一听脸色也变了。“连藩王的队伍也敢袭击,真是国将不国啊!” 也有人狐疑道:“都这时候了,福世子怎么还出城礼道啊!” 诸懋源又一次解释道:“世子爷从崇祯四年起就往返万安山礼道,除了年节,风雨无阻,但平时快马来回,遇到什么事也能一走了之,但没曾想这次遇到的流寇一人三马,速度不比王府马队慢了。” 诸懋源唏嘘道:“好在严、许两位百户甘愿效死,否则,就不堪设想了。” 众人这才释然:“原来如此,不过福世子当受了教训,不要再轻易离开洛阳为好!” 简文龙回应道:“世子爷已经答应,除非涤荡了河南流寇,否则是不会再出城了。” “那就好啊!”牛金星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能不能现在去拜谒一些世子爷呢。” 2kxiaoshuo.com 简文龙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问道:“有事要求世子爷?” 李岩也不讳言,把自己和牛金星借粮的意思说明了一下,简文龙应道:“那我就办你们问问世子爷吧······” 705.要保尚可喜 “这次把你们叫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宣布。”宁虎说话的语气很凝重。“刚刚,接到济州转洛阳的通报,流寇于去年十一月间冲过黄河,目前正在河南、南阳、汝州、汝宁、信阳等地为祸。” 现在是崇祯七年一月末,按正常情况,黑龙江等地是没办法接获大明的消息的,但由于泉水观下院一期生开辟了从海参崴至诺雷河的陆路通道,因此在十万火急的情况下,福王府还是可以利用这条相对难行的道路,向黑龙江方面传递紧急信息的。 “什么?流寇过河了!”虽然军校严苛的纪律已经深入一期生的骨髓了,但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还是让一期生们大为震动。“我爹我娘他们不会有事吧?” 宁虎轻咳一声,然后说明道:“我知道你们很关心自己的家人,但不要着急,事实上,去年三月以来,世子爷已经把你们的家人先后迁到了虾夷地和小琉球,所以,等你们回虾夷地和小琉球的时候,你们就能见到自己的家人了,当然,不是全部的家人,有一些故土难离的,王府也不好强硬让他们去虾夷地和小琉球,但你们爹娘和大多数兄弟姐妹肯定都是安全,你们只管放心就是了。” 20个一期生顿时松了口:“谢天谢地,多亏了世子爷英明······” 宁虎见一期生中没有人怀疑朱由崧为什么会未雨绸缪,也松了口气,然后正色的说道:“但还是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那就是,因为你们的家人逃籍,所以,你们没办法去参加大明的武举了。” 事实上,现而今只有军户才能参加武举,所以,一期生们本来就不能参加武举考试的,可一期生们一直不知道明廷的规定,现在突然听说自己因为家庭移居海外,失去了报效朝廷的机会,顿时就茫然不知所措了。 看到一期生们似乎都傻了眼,宁虎宽慰道:“虽然你们没办法报效朝廷了,但依旧可以报效王府,报效世子爷。” 几个一期生的眼睛亮了起来,此时就听宁虎说道:“世子爷已经把泉水观下院最新的一批学生安全转移到了虾夷地,并有意以你们和虾夷地的武学生为主组织一支新军,对此,你们不会不乐意吧!” 大部分的一期生都没有多想,直接就应道:“愿为世子爷效死!” 少量有想法的,此刻也不敢多言,也随大流的说了些效忠的话。 对此,宁虎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你们且准备一下吧,后天一早坐冰橇车去江口等船。” 一期生们领命而去,结果看着他们的背影,宁虎表情古怪的嘀咕道:“新军?能新在哪里呢?世子爷并不知兵,莫要画虎不成反类犬了才好啊······” 按下宁虎的担心不提,也按下一期生们前往虾夷地的艰苦而又漫长的旅程不说,崇祯七年二月十八日,为了在主子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力和忠心,孔有德和耿仲明两部便领着一部八旗军,对力量空虚的旅顺发起了偷袭。 在另一时空中,这一进攻发生在了崇祯六年六月间,但由于福海号名下船团无意间卷入崇祯六年年初孔有德叛军围攻旅顺的战事之中,并给叛军造成了相当损失,最终导致孔有德和耿仲明两部叛军投敌时实力大减,因此这一次针对旅顺的袭击被延迟到了崇祯七年,也算是朱由崧扰乱时空引起的蝴蝶效应了。 同样因为福海号与东江镇广泛进行贸易所产生的蝴蝶效应,黄龙部的兵力虽然没有较另一时空更多一些,但粮食、火药的储备却比另一时空要多不少,所以,黄龙部在旅顺坚持的时间比另一时空更长了几天,只是因为其余各路明军见死不救的缘故,才最终战败、丢掉了旅顺这颗刺在后金心头的利刺。 饶是如此,黄龙所部还是斩杀了包括纳海、岳乐顺、额德、程国辅、塔纳在内的众多八旗及叛军将校,给后金及叛军以沉痛的打击。 城破之时,黄龙、李惟鸾、项祚临、樊化龙、张大禄、尚之义等明军将领更是力战而死,谱写了一曲大明军人杀身报国的赞歌,与孔有德等人数典忘祖的可鄙嘴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为此,明廷特意追授黄龙为左都督,赐祭葬,予子孙指挥使世职,作为褒赏,并建“显忠”祠四时祭祀,而李惟鸾等阵亡明将也得到了配享的礼遇。 yawenku.com 黄龙死后,沈世魁接任东江总兵,由于当初尚可喜曾镇压皮岛兵变,使沈世魁失去权力,所以沈世魁对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因此当年三月,沈世魁试图诱骗尚可喜至皮岛,加以谋害,但尚可喜本是毛文龙养子之一,在皮岛有深厚的人脉和广大的关系网,所以,沈世魁的图谋很快被尚可喜侦知,因此,尚可喜坚决不去皮岛听命,沈世魁便籍此污蔑尚可喜有不轨之心,下令冻结尚部的粮秣供应,让尚部陷于了物资短缺的境地,籍此逼迫尚可喜到皮岛请罪。 尚可喜当然知道自己到了皮岛之后,性命会不保,但如果自己不去皮岛的话,那么一旦粮秣断绝,所部就会被活活饿死,因此,尚可喜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便萌生了投靠后金的心思,但后金与尚家是有不共戴天的血仇的----尚可喜的父兄及妻儿都死在了后金手上----所以尚可喜对投金十分的犹豫。 正在尚可喜举棋不定的时候,福海号的船团再一次抵达了广鹿岛。 兴许是抱着一试的态度,尚可喜跟负责这次交易的福海号管事康有余说明了如今自己的窘迫,然后探问道:“福王府一直缺人开拓小琉球,就不知道能不能收容我等弟兄。” 这么大的事情,康有余可不敢直接答复,便回应道:“这件事,我是没办法做主的,得要上面点头。” 尚可喜探问道:“是要福王爷点头吗?那可是缓不应急啊!” 康有余答道:“谁点头不重要,但我可以保证,在最终答复之前,保证广鹿岛供应无虞!” 尚可喜心头一松:“成,那我就等着贵号的好消息······” 706.开编新军 “你们都已经见过了自己的爹娘!”崇祯七年三月中的一天,严德桓、许昇焘、谢友青、万世站在了14个泉水观下院一期生----另外6名一期生则去小琉球探亲了,不过探亲完成后,也是会回虾夷地来的----的面前。“那么接下来就该办正事了。” 杨存孝、高瑜、叶兴志等人双手背在身后,挺胸而立,口诵道:“请师范宣下!” 爱阅书香 严德桓等人对视一眼后,由严德桓宣布道:“现按世子爷指令,组建讲武堂第一学兵团,编制如下:团,下辖四个战兵队,一个辎兵队,一个团指挥部;战兵队,下辖四个战兵棚、一个辎兵棚;辎兵队,下属四个辎兵棚,一个战兵棚;每棚,置棚长一人、棚副一人,正兵八人,全棚合计十人;队再置队长一人、队副一人,全队五十二人;团指挥部置团长一人、团副一人、团参军一人、团书办一人、团司务一人、团中军一棚;全团合计二百二十五人!” 许昇焘接着宣布道:“现暂由你们的严教习担任团长、我,你们的许教习担任团副,另外,原本在团一级是没有监军的,但鉴于世子爷的重视,所以,由万公公出任学兵团监军!” 万世笑嘻嘻的站了出来:“大家都认识,就不一一介绍了,今后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想法,不敢跟你们老师说的,都可以跟我来说,我不说都能帮你解决了,但至少,会尽量帮你们解决的。” 万世退了下去,就听严德桓细化道:“战兵队的辎重棚,是不配属马匹的,所有辎重由辎兵人背肩挑,负责运输炉灶、柴火、当日口粮之类的物资,并提供每日炊饮。” 从严德桓的说明来看,战兵队的辎重棚,实际就是明军编制中的伙兵,不过明军是把伙夫下放到“什”也就是“棚”里的----每个“什”有11个士兵,其中1名就是伙兵----但朱由崧觉得这会影响部队的持久作战能力,所以把伙兵从“棚”一级提升到了更高的“队”中,同时还增加伙兵的数量,以提高他们携带物资的数量。 “辎兵队的辎重棚都将拥有两匹骡马和两辆四轮大车,以分别运输全团的营帐、寝具、弹药、粮草等物资。”辎兵队里的辎重棚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辎重兵。“不过由于目前棚长数量不足,所以,暂时在全团只安排十八个棚。” 之所以是18个棚,这是扣掉了团参军、团司务后的数字,至于团书办嘛,朱由崧已经安排一名管墨艺塾培养出来的童生来出任了。 “十八个棚中,包括中军棚,也就是说,一线各队就只有十七个棚可用。”许昇焘具体说明道。“所以每个战兵队,目前先下属三个战兵棚和一个辎兵棚;辎兵队,先下属一个一个辎兵棚,好了,这就是基本的编制安排,现在由万公公,万监军来宣布棚长名单。” 万世重新走出来宣布道:“现任命余龙,为团参军!谢康为团司务!” 一众一期生并不知道,余龙能被任命为团参军也就意味着,朱由崧非常看好余龙,日后不出意外的话,在严德桓等人离任后,余龙会是学兵团中第一任学员出身的团长;至于谢康,那则是彻底与大军指挥无缘了,而会转向后勤保障方面。 余龙和谢康出列向万世及团长严德桓和团副许昇焘行了礼,算是接受了任命。 接下来万世又宣布道:“任命杨存孝为战兵一队第一战兵棚棚长、周楚为战兵一队第二战兵棚棚长······” 等万世宣布完,剩下的一期生们站在原地齐齐向万世和严德桓等行了军礼,万世见状激励道:“你们应该已经注意到了,眼下只有棚长,没有队长、队副,因此,接下来,所有人都有机会,当然,若是没能在接下来的考核中获得好评也不用过于灰心,因为学兵团一年后会争取扩编为学兵旅,但时候你们自然有机会升上去的,不过,正所谓一步步、步步慢,想来你们也是不愿意落于同学之后的,更不要说,落于明年毕业的二期生之后了,那么,是骡子是马就拉出来遛一遛吧!” 余龙领头应和道:“我大明威武、我明军万胜、万胜!” 万世一皱眉,觉得有些不应景,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学员们的呼声之后,跟严德桓等人招呼了一声,便先行离开了,等万世走后,严德桓对一众新棚长们说道:“我跟你们许团副因为要忙讲武堂教学的事情,很难兼顾学兵团的具体事务,所以,接下来,学兵团的编练,你们得更加用心些,此外,如果你们有空,尤其是余参军和谢司务,也要到讲武堂来帮着上几堂课,替我们几个师范分担一下。” 许昇焘见几个棚长跃跃欲试,便笑道:“我和团长都了解过你们在小琉球练兵的报告,应该说,做的还不错,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相信你们经过了黑龙江方面的实习,应该对练兵有了更多的想法,所以,请你们尽力把最好的本事都拿出来,并且把针对的目标设定的高一点,毕竟,新军最终的敌人是目前百战百胜的建虏,不要他们跟小琉球生番、虾夷地毛人、黑龙江野女真混作一谈了!” 余龙再次领头回应道:“是,我们一定以最高要求编练新军。” 严德桓满意道:“很好,我和世子爷等着你们的好消息,现在,去完成招兵吧!” 年轻的新军军官们正摩拳擦掌的准备去招兵,谢友青却叫住了他们:“慢,你们知道怎么招兵吗?不是你们一个个去挑,你们现在才是棚长,一人去挑九个部下还容易,但等你们成了队长、团长,手下有几百人,还怎么去挑啊,所以,现在你们首要的是制定一个招兵方略,把兵员要求罗列其上,然后通过各地王庄把人招募过来,但记住了,要求不能过高,否则,一时或可以满足,长久下来则是不成的。” 谢友青现在是二期生们的教习,一期生对他根本不熟,再加上谢友青在学兵团里并无司职,所以,一期生们是可以不屌谢友青的;不过,既然谢友青跟严德桓他们并列,因此,一期生们也不敢在谢友青面前拿大了,再加上谢友青说的有道理,便齐声应道:“是,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友青这才挥手道:“那,就去忙吧······” 707.赵一为 “坪山、梅贤,”看着多年未见的杜秀文和赵一为,朱由崧语气略有些沉重的说道。“流寇肆虐、这个时候你们从北京回来,颇有些不智了。” 杜秀文解释道:“回福世子的话,下官这次主要是去甘肃行太仆寺任寺丞,正好经过洛阳,所以就回来看看,毕竟也七年多没回来,着实想爹娘想家乡了。” xiaoshuting.cc 杜秀文崇祯元年进去,当年就考选了庶吉士,从此留在了北京,所以整整七年没回河南了,的确有思乡的可能。 “那你能在洛阳休息几天呢?” “回福世子的话,吏部让下官五月前赶到甘州卫即可。” “那时间还有些宽裕。” “是,所以,我想待到四月头上再走,这样也能多陪一些爹娘。”说到这,杜秀文跟朱由崧致谢道。“前次我兄长得任河泊所大使之事,下官还没有谢过世子爷呢!” 朱由崧摆摆手:“你我之间,就不要客套了。” “这怎么可以呢!” 朱由崧作色道:“坪山是当上了官,就与孤开始生分了?” 杜秀文苦笑道:“秀文不敢,世子爷误会了!” “那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朱由崧说完这句,转向赵一为。“你也是,进了北监,怎么突然间回来了。” 赵一为笑道:“我这不也是担心爹娘嘛,正好坪山兄出任外职,路过洛阳,我就狐假虎威,跟他一起回来探亲。” 朱由崧摇了摇头:“你们放心,一早把你们的家人都接进洛阳城了,外面再天翻地覆,也暂时不会有事的。” 杜秀文和赵一为起身向朱由崧致谢道:“多谢世子爷顾拂我等家人。” “都说了不要客套!”朱由崧让两人重新坐下,这才继续道。“而且我也不是只针对你们的,所有管墨艺塾的讲师、生徒,王府都尽量安排了。” 朱由崧说的轻巧,但杜秀文却不能不领情,所以,他再三强调道:“但不敢怎么说,若无世子爷照顾,只怕我和梅贤的家人就要受流寇践踏了。” 朱由崧喝止了:“行了,这件事就别一直挂在嘴上了。” 杜秀文和赵一为对视一眼后,齐声应道:“是!” “对了,坪山,你散馆之后,不是授的大理寺评事嘛,怎么就外任了呢?是得罪什么人了?” 是的,大理寺评事虽然只有正七品,但是京官,绝非什么从六品的行太仆寺寺丞可比的,更不要说离开京城去甘州卫那个偏远的穷苦地方了,而且按照明代京官出任地方官的惯例,杜秀文这样的情况,也应该连升两级才算合理,而不是只升了一级就被打发出京了。 杜秀文苦笑道:“秀文年少气盛,得罪了权宦,能外任避祸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杜秀文的话音落地后,朱由崧看向他的目光却有些阴冷:“坪山,出了事,为什么不找孤呢,还是有些生分呢!” 杜秀文再度解释道:“秀文不合,得罪的是当朝大学士,所以虽然知道世子爷能帮忙说项,但王府的人情贵重,实在不宜浪费在秀文这等微末小吏身上,故而就没敢冒昧。” 朱由崧叹息道:“坪山呢,你这话孤就听不懂了,你也是知道的,藩王是没办法干预朝政的,所以在朝中,你也算是少数能为本藩说话的人了,本藩又怎么可能不重视你的处境呢?所谓不敢冒昧,不想消耗王府的宝贵人情,不过是托词罢了,归根到底,你还是觉得沾染上了藩王,与将来前途不利。” 杜秀文不敢再听下去了,当即起身向朱由崧长稽道:“世子爷说的是,是秀文的不对!” “坪山,不必如此,”朱由崧淡然的说道。“虽然你有自己的想法,但孤不是不能理解的,所以,你我还是朋友,不是敌人。”说到这,朱由崧许诺道。“你且去甘州卫待上两年,孤会帮你想办法运作一下,换一个好一点的地方。” 没错,杜秀文短时间内是很难回北京了,但升任正六品、调任一府通判却还是有可能的。 杜秀文再次躬身道:“多谢世子爷抬举,秀文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 “坐下说!”朱由崧没有接话,只是让杜秀文坐了下来,然后,朱由崧问一旁的赵一为道。“梅贤这边是不准备继续靠进士了?” 赵一为叹息道:“考了两次都名落孙山,一为算是彻底明白自己时文的本事了,所以,不考了。” 其实赵一为并非是因为两次考试落第就心灰意冷了,而是去过了江南,了解了其他人的制艺水平,这才绝望的。 朱由崧不置可否的说道:“不考也好,反正有复社的帮忙,你到时候也能有个好位置。” 赵一为辩解道:“世子爷从哪听来的消息,复社虽然影响力大,可要是影响铨选,只怕是不可能的。” 朱由崧笑了笑:“你啊,也是年轻啊,只看到复社光鲜的一面,却没曾想过,复社为什么会一呼百应,声势浩大了。” 杜秀文接口道:“梅贤,世子爷说的对,复社固然是宗旨崇高,引得正人君子纷纷仰慕,但归根到底,还是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的,而说到要有所作为,那就必须在官场上一呼百应,所以,只要你开口,多的不说,一个大县总有的。” 杜秀文说这话时内心颇有些嫉妒,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辛辛苦苦考了进士、读了庶吉士,结果到现在也不过是从六品罢了,而赵一为只是拜对了神,就能以区区举监的身份得到正七品的知县职务,成为百里侯,又怎么能让他一肚皮的辛酸呢。 赵一为愕然道:“知县?不可能,不可能!能有个州判、经历之类的职务我就很满足了。” 一般来说举监是不能跟正榜进士相提并论的,所以,初任能有个县丞已经算很高的.asxs.了,所以,赵一为一直认为,自己顶多能得个从七品。 朱由崧眨了眨眼,对赵一为说道:“且争取一下吧,最好能当一任亲民官,这对你很重要,对王府也很重要,所以,到时候,王府也会帮忙推一把的。” 赵一为稳了稳狂喜的心情,起身对朱由崧行礼道:“一为多谢世子爷抬举。” “都说了,这些生分的话不用再说,你还来孤就要生气了······” 708.抓了刘香 崇祯七年三月末,料罗湾之战后,被郑芝龙追杀的刘香冒险率残部出现在闽海之上,随即,他一面占据澎湖,一面联络台窝湾的荷兰人,试图再度组织双方联军与福建水师及郑芝龙部争夺闽海霸权。 然而,汉斯·普特曼斯因为料罗湾惨败的缘故失去了与郑芝龙再战的信心,再加上新任福建巡抚沈犹龙在对外海贸上持开放态度,让荷兰人重新燃起了与大明实施正常贸易的希望,所以,普特曼斯不但拒绝了与刘香合兵挑战福建水师及郑芝龙部的计划,而且还拒绝刘香部到台窝湾维修船只,因此,恼羞成怒的刘香便试图攻击荷兰人。 当然,刘香的目的并非是夺取奥伦治城(热兰遮城),而是试图籍此威胁荷兰方面,逼迫荷兰人继续与他合作;可是,在正式进攻之前,刘香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粮食展开对荷兰人的进攻,因此,刘香便率部北上,试图劫掠小琉球北部的福王府名下王庄。 是的,福王府名下王庄已经在福建出售粮食的事,并不是什么大的秘密,所以,刘香才会决定对小琉球北部展开攻击;不过,刘香也听说了福王府连续击败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讨伐队的消息,知道福王府在淡水河一线有千余乡兵和若**台,所以,刘香最终选择了在山西庄(桃园)沿海登陆。 但问题是,山西庄目前虽然已经有12个分庄了,但其开拓地区并没有延伸到海滨,因此刘香要袭击山西庄,首先要越过一片宽约5公里左右的沿海密林及一个被山西庄控制的熟番村落的活动区,所以,但刘香所部600多海盗,好不容易出现在这个熟番村寨时,山西联庄庄头殷久和山西庄保民团团首李自奇已经获悉了海盗的出现。 beqege.cc 殷久和李自奇手上只有300山西屯,其中还有50名辎重兵,所以,自觉不能抵御来袭之敌的两人不敢怠慢,立刻将消息传递给了河口庄和竹堑庄。 得知山西庄即将面临优势敌人----报信的熟番明显夸大了来袭海盗的数量,把对手形容为有上千人的规模----的袭击后,俞义不敢怠慢,立刻派遣山西屯出兵救援,但考虑到海盗有可能声东击西,所以最后只派出了150人驰援,而竹堑庄这边则抽调了200人回援;因此,当在攻陷的熟番村落里祸害了一晚后,第二天才进入山西庄境内的海盗面前,最终出现了600名保民团乡兵。 虽然,双方的兵力相差无几,海盗还多了那么二十来个,但刘香部的海盗也就是能欺负一下武力薄弱的普通中国海商而已,完全不是半职业化的保民团乡兵的对手,因此,经过不到半个时辰的交手,刘部海盗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了。 保民团乡兵随后一路追击,最终打死海盗110余名、俘虏了另外440余名,全部海盗只有不足80人得以狼狈的逃回船上,但这还不算完,正当刘香部残余登船准备逃窜时,淮丙四号突然杀到。 淮丙四号是作为淮乙一号、淮乙十三号、淮乙十九号船团护卫于当天一早抵达淡水河河口港的,听说海盗来袭,之前极度羡慕淮丙三号在旅顺口外战绩的船长陈七鹏立刻请命南下助战,在得到许可后,马不停蹄的杀了过来,好巧不巧,正好赶上了正准备逃跑的刘香残部。 尽管刘香残部现而今还有20多条船,但这些船都是200~300料的小船,船上本来就缺乏能威胁淮丙四号的大口径火炮,现在更是连水手都配不齐,又如何是淮丙四号的对手,因此当场就被淮丙四号切瓜砍菜般杀了个人仰马翻,不,船翻人沉。 最终,只有少少的4条船和40余名海盗趁着淮丙四号追杀自己同伴、暂时顾不上攻击自己的机会逃走了,但刘香本人却因为坐船中弹,而被迫游回了岸上,从而被追击过来的保民团给生擒活捉了······ “今天把你们叫过来,主要想商量两件事情!”战后,俞义召集几名联庄管事和作为王府舍人的李自奇进行了商议。“第一,淮丙四号一共拖回来七条船,虽然都不是什么大船,但用来打渔,跑跑短线海运还是可以的,所以,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成立一个水师屯,负责相关事宜。” 小琉球王庄这边之前是有内河船只负责内河运输的,但由于朱由崧的意见不明,所以一直没有获得能够在近海航行的船只,现在意外缴获了几艘小型海船,俞义自然想利用起来的。 对此,河口联庄庄头曹青担心道:“之前为什么一直不安排小琉球这边拥有海船,主要是担心有人趁机逃回大明去,现在突然又要设什么水师屯,这会不会有些冒险了。” 没错,小琉球王庄里肯定有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只不过,之前他们没能力返回大明,把小琉球王庄的实际情况告知明廷,但现在,若是建立什么水师屯、安排船只去打渔的话,就很难保证是不是会有人借机逃遁了。 竹堑联庄庄头贺甫附和道:“建立水师屯这么大的十,最好还是先征得世子爷的同意为好,不可造次,免得误了世子爷的大事!” 俞义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我稍后请示世子爷;那说,第二件事,通过这次战斗,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兵不够,得增兵!所以,我的意思是,要么给现有三屯增加一到两曲的兵力,要么就单独设立一个用于支援各处的屯;当然,这件事一样要向世子爷报告,但最好我们先有一个一致意见,是给每个屯增兵还是单独设立一个新屯。” 李自奇反对道:“我不同意建立新屯,这和世子爷建立新军的规划是冲突的。” 李自奇的意思是,乡兵就是乡兵,不要想着充当新军的角色;而且现在乡兵是与每个联庄一一对应的,财政支出也是由对应的联庄负责的,设立一个单独的新屯,各种供应由哪个庄子负责呢。 俞义笑道:“那李舍人的意思是,可以考虑增加各屯的兵力喽······” 709.调尚可喜到河南 “福海号管事符筠生,见过尚副帅!” 崇祯七年四月中的一天,符筠生赶到了广鹿岛,见到了最近寝食难安的尚可喜。 “什么副帅啊,人头都要保不住了。”说话间,尚可喜问道。“谢先生怎么没有来?” 见尚可喜的语气有些不满,符筠生解释道:“谢舍人已经调回洛阳,在世子爷身边参赞,目下,福海号暂由草民来经办。” “原来如此。”尚可喜的表情略略放松,伸手延请道。“符朝奉,坐下说话!” 符筠生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客位上,然后冲着正在招呼亲兵奉茶的尚可喜说道:“尚副镇,茶水就不用喝了,还是直接说正事吧。” 尚可喜一愣,随即笑道:“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符朝奉也是爽快人,那好,我们就不搞客套的,说说正事!” 尚可喜手一挥,身边人都退了下去,这时就听尚可喜问道:“不知道王爷那边对尚某的提议有何决定?” 符筠生便问道:“世子爷理解尚副帅的心情,但尚副帅是国家大将,若是本藩随意接纳的话,只怕朝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尚可喜脸色一暗,但随即又满怀希望的问道:“那王爷可否保证对广鹿岛的供应?” 符筠生摇头道:“军前供应本是朝廷该做的事,本藩即没有那么大的财力维持一镇兵马,也不敢出资维持一镇兵力,不过。” 在尚可喜彻底失望之前,符筠生来个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出路的。” 尚可喜精神一振,迫不及待的问道:“但闻其详!” “不知道尚副帅愿不愿意离开东江镇,前往河南平乱呢?” 通过另一时空留下的记忆,朱由崧认为尚可喜是三藩中最可惜的一个,原本并没有投敌的意图,是生生被无良长官所逼迫过去的,所以,现在准备拉尚可喜一把,但要说把尚可喜接纳进自己的小圈子,那还是算了吧,毕竟小琉球、虾夷地、黑龙江等地的保民团、保卫团都不是朱由崧认可的近代军队,就更不要说顽固以家丁为核心的尚部了。 “去河南平叛?”尚可喜眨了眨眼,忽然狂喜道。“这,这可能吗?” “当然可能,现在流寇为祸河南,王府只要上疏请求朝廷调到有力一部来援,到时候再在兵部疏通一下,未必就不能让尚副帅如愿了,”符筠生探问道。“但有一宗,尚副帅手上要有拿得出的力量,到了河南也得对得起王府的付出!” 尚可喜连声应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请符朝奉转告王爷、世子爷,我尚可喜若是前往河南剿匪,必不负王爷和世子爷所托,一定全力以赴······” 符筠生打断道:“那么尚副镇这边现在到底有多少兵?” 尚可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坦诚道:“本协下辖广鹿、大小长山、石城、海洋五岛,共有将士一千七百人、将士家眷五千八百人。” 因为东江镇上下大量向福王府“出售”人口,再加上孔有德叛乱时招募走了一些辽民,因此尚可喜部所属军民人数与另一时空相比要少了很多。 只是符筠生还是怀疑尚可喜报了虚账,所以再三追问道:“能打的兵有多少?” 尚可喜苦笑道:“都是能打的兵,不能打的,浪费粮食,一早就交给贵号安置了。” 虚账当然有,但数量上不会很多,而且因为福海号提供了相当数量的铁锭、铁矛头、铁箭头,东江镇的装备水平与另一时空相比,还好了不少了,兵也相当精锐了。 “那将士家眷真的有五千八百人?” 符筠生的意思是,调走1700名尚部兵马肯定是没问题,但要安置5800名尚军家属,朝廷就要掂量掂量了,毕竟登州之战才结束不久,方方面面对辽民可是不信任的很呢。 尚可喜权衡了一番后,咬牙切齿的回复道:“若能得王府关照,调任河南的话,其中三千五百余家眷,可由王府安置。” 也就是说,真正是尚部家眷的只有二千三百不到一点,其余都是为尚部提供生产的附属百姓,是尚部可以甩脱的包袱,也是尚部可以拿给福王府的报酬。 2k小说 符筠生点头道:“明白了,那这次就先安排五百人随我离开吧,免得到时候一起走时,兵荒马乱的,乱做一团了。” 尚可喜知道福王府这是要定金,所以,爽快的答应了:“好,那我就安排下去。” 符筠生起身道:“既然说定了,那草民就不久留了。” 尚可喜错愕道:“符朝奉这就走了?” 按照尚可喜的想法,符筠生总得收拢了500移民后再离开,却没想到符筠生连饭都不吃一口,现在就要走了。 符筠生笑道:“这件事关节甚多,我还要赶回去给世子爷回话,所以,就不久留了,至于移民什么的,交给本号随船管事就是了。” 尚可喜便道:“真是麻烦符朝奉了。” 尚可喜当然知道小鬼难缠的道理,也不会因为福王府收了三千多移民就理所当然的认为符筠生该为自己的调动卖力,所以,便呼唤道:“来人,取五百两银子来,赠予符朝奉!” 符筠生也不谦虚,直接了收了去,这样的做派,让尚可喜更是放心了,但符筠生临走之时提醒道:“尚副帅,调动一事关系重大,若不想让沈帅从中作梗的话,还需要保密才好。” 尚可喜连声应道:“明白,明白,下官一定封锁一切消息······” 符筠生走了,尚可喜一直把符筠生送上了船,看到船开了,这才卸下了压在胸口的半块石头----没错,调动的事一天没真正落实了,他胸口那剩下的半块石头是没办法卸下来的。 等到符筠生乘坐的淮丙一号彻底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了,若有所失的尚可喜命令道:“来人,去叫许尔显、班志富来广鹿岛议事。” 是的,根据大明大小相制的传统,尚可喜虽然下辖五岛,但其中四个岛是有守备官和操守官的,而石城、海洋两岛的守备官并非是尚可喜的亲信,因此,有什么事,尚可喜只能跟大长山岛守备许尔显、小长山操守班志富商议了······ 710.松江藩被改易了 看了一眼正在课堂认真学习的朱慈焈和他的小伙伴们,朱由崧扭头跟郑芝鹏说道:“你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刘香可以交给你兄长,但必须在小琉球当地斩杀了,以免泄露了某些不该泄露的事。” 郑芝鹏欣喜道:“芝鹏替兄长谢过世子爷!” 朱由崧摆摆手:“不用谢,只要今后闽海王能给本藩一个面子,不收本藩的通海费就可以了。” 郑芝鹏一脸尴尬的回应道:“世子爷说笑了,什么闽海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家兄长断不敢有任何自称王号的僭越心思,不过是一些好事之徒在搬弄口舌罢了;至于通海费更是无稽之谈了,收谁的钱,也不敢收王府的钱呢。”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看着郑芝鹏:“俗话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你兄长坐镇闽海,威慑浙海、粤海,自刘香以后,再无大的对手,不是闽海王是什么?当然,当然,官面上,这外号是说不得的,但贵我两家合作多年,也不算外人了,说不得还是儿女亲家,说笑两句,不会生气吧。” 郑芝鹏哪还不知道朱由崧的意思,连声道:“不敢,不敢,若福松真能与郡主结缘,是我郑家的前世修来的福分,即便婚姻不成,王爷和世子爷的顾拂,也是郑家永世不忘的。” 朱由崧呵呵了一声,直白的说道:“且观其言,视其行吧·······” 郑芝鹏退了下去,金泰悄然无声的出现在了朱由崧的身边:“世子爷,小琉球抓获刘香的事情并未通报郑家,郑芝龙却知道了,这说明当日的船团中有郑家的伏子,您看,是不是要清理一二!” 朱由崧点点头:“福海号的水手里不但有郑家的探子,只怕是还有朝廷的耳目,的确得再清理一番了。” 之前福海号曾经几次清理过水手队伍,所以除了小琉球是已经曝光的,虾夷地、图们江和黑龙江却依旧是秘密,但登州之变以及流寇肆虐河南以来,为了向海外转移难民,福海号购入了大量的二手海船,也因此招募了不少新水手,现在既然知道,其中有郑家塞过来的人,那么朱由崧自然会担心,里面一样存在朝廷派进来的人手,所以,既然现在自身培养的、更加可靠的水手跟上了,自然是要再度对福海号内部清理一番的。 “对了,淮安锦衣卫那边盯的怎么样了?” “请世子爷放心,”金泰宽慰朱由崧道。“淮安锦衣卫百户和东厂派驻在安东冶铁场的刘监丞都已经收了银子,任何不利的消息不会通过他们的手传到北京去。” “他们或许不报,但要防着有人能直通北京,毕竟,他们并不清楚所有眼线的情况,不能帮我们揪出所有已经潜入福海号及其他几处工场的密谍。”朱由崧叮嘱道。“所以,还是不能太过松懈了,要确保万无一失。” 金泰应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的,不过世子爷也不要太担心了,毕竟,现在天下大乱,锦衣卫和东厂盯方面大员和各地将领都盯不过来,又如何能整日介盯着本藩呢!” 金泰的话也没错,现在因为经费不足等原因,锦衣卫和东厂的活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再加上崇祯皇帝又恢复了內侍监军的制度,导致特务系统更多的用来监视将领,所以,现阶段,北京对福王府在内的各家藩王的监控力度较之前是明显减弱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我不想去凤阳,你也不想现在就掉了脑袋!” “是!”响锣不用重锤,金泰立刻明白了自己该有的态度,所以,再次应承道。“请世子爷放心,察微一定认真彻查,绝不放松了一丝隐患。” “还有,孤已经同意在小琉球设立渔师屯并给各庄保民团增设两曲兵了,所以,小琉球那边你也盯紧一点,别让什么人给篡夺了,那可是本藩承认不住的损失。” 其实朱由崧还不止是答应了俞义的请求,给小琉球增加编制,还任命了李自奇为小琉球王庄总团首(部校尉),统一掌管小琉球王庄名下的3个乡兵屯、2个海防屯和1个渔师屯,但朱由崧对路通系统和乡兵中的辽民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李自奇被人架空了,所以,才要求察微能予以必要的协助。 “是!”金泰应道。“奴婢这就安排下去,盯死了小琉球上下。” 金泰离开后,王乾紧跟着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世子爷,日本出事了!” baimengshu.com 朱由崧一愣:“日本出什么事了?” “根据福海号的急报!松江藩藩主堀尾忠晴病死在了江户,因为其身前并没有留下子嗣,所以江户幕府准备将松江藩改易。” 朱由崧立刻打断道:“没有子嗣继承家业,难道不可以收一个嗣子嘛?我记得,日本传统中,养子也是一样有同等继承权的!” 王乾解释道:“据福海号的消息称,江户幕府拒绝堀尾忠晴收养养子的方案,不承认堀尾家养子的继承权,所以,在幕府的强权下,松江藩就只能被改易了!” 朱由崧没办法影响日本的内政,所以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也就是说,隐岐群岛不能再作为走私船的转运点了?” 王乾回应道:“这倒也未必,根据福海号的报告,幕府虽然进行了改易,但隐岐氏却不会失去领地,毕竟,隐岐氏是扎根隐岐数百年的老牌地头家族,在隐岐群岛根深蒂固,新来的领主轻易也不会干预隐岐群岛的事务的,所以,只要堀尾家的人愿意闭嘴,倒也不会太影响了与加贺藩的贸易。” “新的领主?” “是?”王乾再次解释道。“幕府对松江藩实施的是改易处分,而不是撤藩,因此这块领地是不会纳入幕府直辖的,而是会有新的领主接手。” “那就去问问隐岐氏和加贺藩,有没有可能把新的领主也拉拢进来,免得到时候拆我们的墙脚。”王乾应了一声,就听朱由崧又道。“至于堀尾家的家臣们,先让加贺藩把知情人收了,加贺藩实在收不下的,只要他们愿意放弃一切出海,本藩也不会亏待了。” “是,奴婢这就通告福海号的符筠生······” 711.练兵场景 尖锐的哨音在漆黑的夜里突兀的响了起来,随即,早有准备的杨存孝等人飞快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大声在室内呵斥道:“都给我起来,夜袭,敌人夜袭!” 因为白天辛苦训练而一早睡成死猪的新兵们根本叫不醒,于是,杨存孝等人便拳打脚踢,硬生生的将一干新兵们从梦乡里拖了出来,然后连拉带拽的拖到了校场上。 “让他们清醒清醒!”一身戎装的严德桓向身边的护兵说道,护兵当即把一盆盆的水扑向排得歪歪扭扭的人群,半梦半醒的新兵们被凉水一浇,顿时大乱起来,当然,人也随之清醒了过来。“重新整队!”严德桓吼道。“区区凉水就乱做一团,要是换了弓箭,岂不是令人屠杀了,都给我排好了!” 又经过了几十息的混乱,新兵们勉强整齐的排列在了被火把围住的校场中,此时就听严德桓喝道:“从发出警报,到真正完成针对,一共用了二百二十息,要是在战场上,你们一早被人杀光了,真要带你们上战场,我不但是做虐,而且等于把自己的小命也送掉了,所以,为了不连累我自己,我决定,罚你们现在跑步,不过,夜也深了,你们也累了,就少跑一点,就绕校场跑个十圈吧。” 此言一出,已经清醒过来的新兵们有些骚动了,是的,学兵团所用的校场是4*400步的,全长800丈,按一里等于180丈来算,一圈等4里半不到点,十圈可是铁铁超过25公里了(注:明代一里约等于576米),那可不把人给跑死了吗? 就算不跑死,那也要跑到大天亮了。 只是还不待新兵们有进一步的反应,棚长们已经喊起了立正、稍息、向右转的口号,由此,新兵们便懵懵懂懂的跟着自己的长官们开始了慢跑······ 总算严德桓“发了善心”,五圈之后就叫停下来,这才让新兵们得以拖着累惨了的身子,回到宿舍里继续与周公的约会,只是,似乎没睡多久,起床号又响了起来,照例在棚长们的呵斥及拖拽下,那些连衣服都没脱的新兵们总算敢在晨操之前半梦半醒的排列完毕了。 早操是一套太祖长拳,打完之后,各棚回去洗漱,这时候,总算清醒过来的新兵们开始叫苦起来:“这日子没法子过了,这哪是练兵啊,这明明是折磨我们嘛!” 听到新兵们的叫苦声,同样在洗漱的杨存孝们便笑骂道:“折磨你们,成,现在你们可以回去种地,信不信有无数人愿意替你们来吃这份粮!” 新兵们顿时不做声了,是的,学兵团这边三操两学虽然苦一点累一点,但每个月实打实可以拿到五百枚当三的铜钱,这可是连大明官军中军饷最高的辽镇兵马也拿不到的数字,更不要说,一日三顿不但能吃饱,还能有荤腥----鲸油拌饭、腌鲸肉、鱼汤,所以,大家发发牢骚可以,真要让他们回去,却打死也不肯走的。 什么?银钱在小琉球、虾夷地等地没用? 的确,现阶段,小琉球也好、虾夷地也罢,屯户家庭更看着的是粮食、盐巴等实物,偶尔也会以物易物,换取些其他生活必需品,因此对普通屯户来说,现阶段,钱的确真的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有没有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但学兵团却是附设了随军商店的,烟草、好酒、红糖、白糖、糖果、白布、丝绸、香皂、银镜、解手刀等种类繁多的大小商品,只要有足够的钱都是可以买到的----这也算是朱由崧给新军的福利(更是朱由崧回收银钱的手段)----因此,月饷对于新军士兵来说,并不是名义上的财富,而是有实质意义的收入。 当然,真要一个月拿沉甸甸的五百枚铜钱回去,新兵们也没地方放,也不安全,容易与同伴产生纠纷和误会,所以团司务这边会给每个士兵开设存折,想要用钱了,直接拿存折到顺和店随军票号拿钱就是了,只要存折上有足够的数额,想拿多少拿多少,用不完还可以存回去的,也算是方便----一开始,新兵们对存折肯定是不相信的,但两三个月下来,随取随存,新兵自然就习惯了领饷那天登记存折的做法----同时还避免了被上级贪墨的可能(对于朱由崧来说,也减少了有人吃空饷的风险)。 因此,便有人一而再的腆着脸回应杨存孝等的笑骂:“棚长,我们不过是说笑罢了。” bidige.com 杨存孝等自然也不会多深究手下的一时牢骚,便转移了话题:“都把自己洗干净点,别老猫舔脸一样,上面给你们发了洗脸布巾和牙具呢,不是让你当摆设的······” 熙熙攘攘中,各棚相继完成了洗漱,回宿舍放好了各自的洗漱用品,这个时候,用早餐的时间到了,各棚排好队,拿着各自的碗筷,依次进入餐厅落座,等他们坐定了,便有负责伙食的辎兵棚给众人端来饭菜----饭是红薯粉和玉米面和蒸的大馒头配小米粥,菜有两种,一个是腌渍萝卜,另一个是用昨天炒菜剩下的鲸鱼油渣炒的当季蔬菜----但此时,众人还不能开动,得等到执星官,也就是团参军余华一声令下了,才是展开秋风扫落叶的扫荡行动。 等吃完了早餐,回去清洗了碗筷,早课时间到了----在另一时空的早期,某支人民军队,喜欢晚上上课,但虾夷地这里晚上天黑的早,所以为了减少木材、蜡烛的消耗,文化课程、军纪军规教育等相关知识性的课程被安排在了一早----新兵们随即鱼贯的进入教室,接受一个时辰的填鸭教育。 等完成了包括识字、识图在内的灌输教学后,“刑满释放”的新兵们开始进入上午的基础操训环节,即反复练习队列。 练习队列的目的,当然不单单是为了培养士兵的服从性和纪律性、组织能力,而且还有实战的意义,因此,朱由崧一早就决定了,新军将士一支纯火器部队,而在现阶段,排铳射击可是对队形及队形转换是有明确要求的······ 712.没得选 符筠生离开后,福海号便开始了在广鹿岛等地广泛的撤退行动,结果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广鹿岛、大小长山岛的附属户都被撤退的差不多了,但朝廷那边却丝毫没有动静,因此作为尚可喜亲信的许尔显便有些坐立不定了:“将主,我们是不是被福王府给忽悠了?” 尚可喜倒是态度坚定的说道:“被忽悠了,那也是我们的命,但依我看,福王府还不至于如此,毕竟,要在北京疏通,也不是那么快的事。” 尚可喜说的没错,事实上,福王府已经与怀庆的郑王府、南阳的唐王府联名上奏,请求明廷速调边军前来河南镇压流寇,但不是藩王们的几声抱怨就能让明廷立刻下达调兵决定的,所以,福王府还需要时间运作兵部的关系。 许尔显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可眼下,广鹿岛和大小长山的人都快运光了。” “是啊,该运海洋岛和石城岛的人了。”尚可喜答应给福王府3500人,但其中三分之一应该在海洋岛和石城岛上,所以要完成对福王府的承诺,尚可喜就要彻底掌握两岛。“来人,去通知俞亮泰、仇震泰来广鹿岛议事,商议解决粮食缺口。” 许尔显眼中精光一闪:“将主是准备把两人扣下,进而吧两岛军民都迁到广鹿岛来?” 尚可喜点头道:“没错,不单海洋和石城两岛的军民都要迁来广鹿岛,大小长山岛剩余的军民也全部迁来广鹿岛吧,反正有足够的空地居住,到时候真接到旨意了,走起来也方便。” 尚可喜的意思是,一方面方便补给,另一方面也是方便他兼并俞、仇两部后,打乱重整,对此,许尔显并无不可:“是,那我就准备起来。” “对了,趁着朝廷的调令没来,你和致富多准备些福海号需要的木料。”尚可喜见许尔显不明白,便解释道。“我们跟福王府之间,现在只有交易,但真要到了河南,少不得还要有借重王府的地方,得继续送一份礼,以表明我们的心意;那么福王府缺什么呢?估计什么都不缺,至少是我们能给的,福王府都不缺;所以,我们就只能想办法投其所好,而木料,一向是福王府跟我们交易的重头戏,这么说,你明白了?” 许尔显明白是明白了,但却十分为难:“将主爷,现在的问题是,建虏和那群汉奸把在岸上,日夜巡逻,而岸边的林子我们又砍的差不多了,真要深入内陆,这,是不是有些危险。” 没错,尚部现在就一千多兵,根本不容损失,所以,上陆砍伐木料是有很大的危险性的,总不能为了表示投靠福王府的诚意,把本钱虚抛吧。 尚可喜冲着许尔显耳语道:“你去联系建虏那边,就说我们准备投过去,想来,为了拉拢我们,建虏会对我们上岸砍木头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许尔显一愣:“将主爷,您这是一箭双雕啊,真是高明啊,这要是福王府的事没办成,我们至少还有另外一条退路!” 尚可喜苦笑道:“若有其他路走,我又怎么可能选择这条路呢!” 是的,尚可喜与后金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正如他所说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忘记国恨家仇,而数典忘祖的。 许尔显连连点头:“将主爷放心,这件事,就由我来操办,一定办的稳妥了。” 尚可喜冷冷的说道:“先抓了俞亮泰和仇震泰,把石城岛和海洋岛的事落实了,再去跟后金敷衍,事情要一件件的做,这样才能不错!” 笔趣阁 “是······” 崇祯七年五月二十日,尚可喜把石城岛守备俞亮泰、海洋岛守备仇震泰骗上广鹿岛,然后将两人囚禁,并兼并两人的部众,将两岛军民全部迁移到了广鹿岛上;随后许尔显以联络尚部投金事宜前往了沈阳,受到了后金方面热情的欢迎,不过许尔显代表尚可喜提出了一大堆要求,后金方面还想略微还价一二,所以,双方由此展开了秘密谈判。 但所谓的秘密谈判,其实并不保密,至少东江镇总兵沈世魁通过某些途经隐约了解到了尚部正准备投敌,于是乎,沈世魁一方面向北京急报尚部有变,另一方面也做出了紧急应对。 只是,沈世魁的奏报才刚刚送到天津,皮岛等地的东江镇明军才刚刚进入戒备状态,明廷就鉴于流寇已经糜烂河南西部、西南部,湖广西北部、西部,四川东部的严峻局面,下令抽调各地兵马驰援三省,对流寇进行剿杀;而尚可喜部正是其中被抽调的部队之一。 “恭喜尚副帅得以超脱苦海了。”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符筠生,尚可喜在再三确认后,满脸堆笑的回应道:“一切都是王爷和世子爷的顾拂,可喜明白该怎么做的。” “那尚副帅接下来准备怎么前往河南?” 尚可喜听懂了符筠生这番话的意思,不由探问道:“难道除了去天津再南下外,符朝奉有其他的建议?” 符筠生言道:“孔有德部祸乱山东,进而连累冀南,所以,尚副帅从登州上陆,一路上肯定会受到白眼和冷遇;走天津的话,其实冀南也是绕不开的,粮秣供应肯定也要出问题。” 符筠生见尚可喜表情凝重,便揭露谜底道:“不如南下从云梯关一线上陆,然后经南直隶开赴河南,至于随军家眷吗,也可以安置在淮安境内,不瞒副帅,福王府在淮安和徐州有不少的工场,正需要男女劳力,或可以加以安置。” 由福王府工场吸纳尚部家属的好处是不会引起孔有德叛乱之前,登州等地曾经出现过的土客冲突,当然,这也让尚可喜与福王府捆绑的更紧了。 可尚可喜没得选,所以便立刻回应道:“会不会太过麻烦王爷和世子爷了?” 在得到符筠生否定的答案后,尚可喜慨然应承道:“那可喜就厚颜求托于王府门下了。” 符筠生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713.沈世魁 根据符筠生的建议,尚可喜越过沈世魁向明廷提出了因为担心军粮补给可能,因此希望从云梯关一线入豫作战的请求;然而,对此请求,北京兵部产生了争议。 其中反对者担心,尚可喜部进入南直隶后会重演孔有德部作乱的一幕,糜烂南直隶北部各府及山东南部和河南东部的确,因此坚决不同意尚可喜经由南直隶进入河南。 支持者却认为,尚可喜的奏请也不是没有理由的,须知道,山东、冀南的地方经济至今没有恢复,根本就不能提供尚部行军所需要的粮食,且对东江镇兵马积怨太深,所以,尚可喜也是不得已才选择危险性更大的海路运输的。 正反双方彼此互相不能说服,眼见得尚可喜南下之事就要落空了,但沈世魁一封接一封的奏报,让明廷很是担心尚可喜提出南运云梯关其实是借故拖延,以为与后金接洽争取时间;所以,在尚可喜再次表示,自己可以想办法自筹运力后,北京兵部于崇祯七年六月二十五日,同意了尚可喜部经由南直隶开赴河南平寇的请求,并严令尚部在一月内全部开赴云梯关。 biquge.name 获得北京兵部的许可后,尚可喜部立刻登上福海号早已经准备好的运力,扬帆南下,南下之前,为了表示自己与后金的势不两立,尚可喜还把后金派来接洽投诚事宜的4名使者祭了旗······ 南下的尚可喜部此时还剩下4000余军民,再加上一些舍不得丢掉的锅碗瓢盆和一些金银、粮秣,要将其全部运走,至少需要二十条船,不过,福海号一下子是不可能拿出二十条船来单独为尚可喜部服务的。 所以,尚可喜率1000余正军和1000家眷先行,其余700部队和1300随军家属则乘坐第二批船只南下,其中尚可喜率领的先头部队于当年七月十日便抵达了云梯关,随后辗转进入泗州地界休整,但尚可喜部待运的第二梯队就差一点到不了南直隶了。 这不,后金方面没有动手,沈世魁却派兵准备强行“接手”广鹿五岛----顺带着吃掉尚可喜的剩余部队和一干家眷;亏得尚部奋起反击,坚决不让沈世魁部登上广鹿岛,这才坚持到了福海号运输船团的返回······ “大胆,你们福海号这是不想再和我们东江镇贸易了吧!”从皮岛赶来的沈世魁冲着登上自己坐舰的符筠生大发雷霆道。“信不信,本官请天子剑斩了你们!” 沈世魁如今是钦差镇守登辽东江沿海等处、专理恢剿事务、挂征虏前将军印、总兵官、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手中自然是有尚方宝剑的,根本不畏惧福王府的权势。 不过,符筠生却知道沈世魁的本质是商人,因此不软不硬的回复道:“沈帅,话不要那么大声,草民听的清楚。” 沈世魁已经准备翻脸了,就听符筠生继续道:“大道理,沈帅您比我区区草民要懂得多,也知道兄弟阋墙、外御其辱的道理,更不会做什么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所以,草民也不敢多劝您什么,只是跟您说一句,帮助尚可喜南下,对王府来说,只是一笔买卖,既然是买卖,福海号也是要商誉的,自然不能言而无信,得把应承的事情给做完了。” 沈世魁冷然道:“只怕不止是生意那么简单吧?” 符筠生笑道:“您这是影射福王府在收买军头,这个话,草民不敢应承,想来王爷和世子爷也不敢应承,所以,我还是那句话,这是一笔买卖,具体说就是,尚可喜把除了家眷以外的附属军户都卖给了本藩的海外王庄,一共三千五百口人,看着这么大一笔生意上,王府才勉为其难帮衬他一把的,完事之后,便两不相欠了。” 说到这,符筠生明示道:“类似的买卖,我们不一直在与东江镇做嘛!” 沈世魁表情一动:“只怕,接下来这买卖就不好做了!” 没错,经过孔有德叛乱,以及福王府这么多年的不断吸纳,东江镇现在只剩下三五千兵马和一两万依附的百姓,根基已经彻底空了,自然不能再做什么人口买卖了。 符筠生回应道:“王府这边开拓海外烟瘴之地,最需要的当然是人,但没有人,生意也不是不能做,无非是用银子说话而已。” 沈世魁面色放缓下来,是的,只要生意还能做,银子还能赚,尚可喜这点小事又算得上什么呢,不过,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的,所以,沈世魁说道:“东江镇是苦哈哈,爹不亲娘不爱,若是用银子交易,贵号还是要饶上几分呢!” 符筠生压低声音道:“其实本号还是想跟沈帅要人呢!” 注意到沈世魁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符筠生便解释道:“本号知道,东江镇的根基是不能再挖了,但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想当年,毛帅也是从几百人开始的。” 沈世魁明白符筠生的意思是想让他从后金控制区把汉民解救出来,所以他叹息道:“今非昔比了,当年毛帅手下战将如云,个个可以以一当百,但眼下,人心散了,装备再好也没什么用,根本不是建虏的对手啊,再加上投虏的汉奸也比以前多了,再想把被掳的汉民解救出来,已然是难上加难呢!” 符筠生却给了沈世魁一个建议:“汉民不行,朝鲜人也是可以的嘛。” 沈世魁眼角一挑:“贵号让我去抢朝鲜人?不妥,不妥,朝鲜虽然与建虏缔约,但毕竟是大明藩属,又如何能加以摧残呢?” 符筠生解释道:“本号跟朝鲜方面也有往来,松商和京商可是一向都有用奴婢抵账的习惯的,沈帅这边自然也可以试探着问一下,若是能成,岂不是皆大欢喜嘛。” “让朝鲜人自己贩卖奴婢?”沈世魁想了想,应道。“也罢,就试一试吧。” “此外,还有木料,也要继续请沈帅供应!” “没问题!” “那尚可喜余部这边还请沈帅高抬贵手,给本号一个面子!” 沈世魁冷冷的看了符筠生一会,见对方根本没有被自己威慑,便闭目考虑了一会,最终图穷匕首见的说道:“如果有一日,本官也有类似的事情要麻烦王爷和世子爷,不知道,贵藩能不能帮衬呢?” 符筠生知道沈世魁这是摊牌了,所以,表情严肃的回应道:“只要本号能做得到,自然愿意为沈帅分忧!” “好,有你这句承诺,本帅放过尚可喜余部又何妨!” “如此,便多谢沈帅了······” 714.对策 就在符筠生和沈世魁就尚可喜余部的归属进行商议的时候,崇祯七年七月十二日,后金军越过长城,对宣大一线展开了进攻----当年五月,阿巴海率八旗兵出行,威慑刚刚收服没多久的察哈尔部旧地;六月中,后金军抵达宣大附近,随后获悉宣大地区守备薄弱的消息,便决定对大明发起进攻----这次进攻,后金军出动大约6万兵马,并纠集了2万多蒙古骑兵,不过由于崇祯四年破口入关时未能在明军反攻时守住攻下的永平四城,所以,这次后金军南侵的主要目的在于掠夺财富,而不在于攻取城池,因此,面对设防稍加坚固的城市,后金便越过不打,专心袭扰各地基本没有防御能力的村落。 按道理来说,对于后金军这种不攻坚城,分散兵力劫掠乡村的战法,明军如果有一支相对强大的军队,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截断粮道,给其造成威胁的。 但问题是,为了加强山海关、蓟镇方向的防御,明廷已经从宣大两地抽调了大量的兵力,此外,明廷又从宣大抽兵南下镇压流寇作乱,因此,宣大一带的防御可以说空虚到了极点,连守城都勉强,根本连一支可用的机动部队都无法集结出来,所以,只能坐视后金军在其后方大肆劫掠----在山西崞县,有两百多后金军押解妇孺千余人自代州城下经过,被俘的妇女小孩望着城上的亲人“相向悲啼”,城上却只能不发一矢,眼睁睁的看其等“飏去”。 可明军据城不出也让阿巴海有些头疼,所以阿巴海特意写信羞辱大同明朝守军道:“朕入境几两月,蹂躏禾稼、攻克城池,曾无一人出而对垒,敢发一矢者。” loubiqu.net 然而面对这样的羞辱,实在拿不出兵来的宣大明军也只能咬牙切齿的生忍了羞辱,就连崇祯皇帝听了也只有“顿足太息”而无能为力。 后金军的攻势于当年闰八月初结束,最终“蹂宣大逾五旬、杀掠无算”、满载而归。 后金军的这次胜利,不但进一步摧毁了山西北部、顺天西北部的经济基础,而且还坚定了蒙古各部投靠后金之心----蒙古各部觉得跟着后金可以轻松的进关抢劫;然而更关键的是,在后金大军从草原进入关内的时候,还从草原给大明带来了更可怕的危机----稍后几年内,连绵不断的鼠疫,会彻底将大明拖入万丈深渊。 后金军前脚刚走宣大撤走,一度被困在车厢峡内的李自成、张献忠等部数万流寇也成功突围了----当时“大雨二旬,(寇)弓矢尽脱,马乏刍,死者过半”,若官军“蹙之”,将无一人可以幸免,李自成等见“势绌”便商议“以重宝贿陈奇瑜左右及诸将帅,伪请降”,而陈奇瑜这因为刚刚打了一系列胜仗,镇“轻贼不足平,有骄色”,一旦“义军”请降,便被“大功可立就”的前景所吸引,答应受降,“遂籍三万六千与人,悉劳遣归农”,为了遣送顺利进行,陈奇瑜不但派人遣送“义军”返回陕北老家,还“檄所过州县具糗粮传送”,还不准沿途官兵邀截生事,就这么自己把未来必将掀翻大明朝的流寇们送出了生天。 流寇们“既出战斗,遂不受约束,尽杀安抚官五十余人,攻掠诸州县,关中大震”,等到闰八月十九日,陈奇瑜“驰至凤翔,亲见贼骑充斥”,这才“悔为所误”,方“分兵守御”,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流寇又再一次于陕西、四川等地活跃起来。 刚刚才放下对宣大方面危局关心的崇祯皇帝,接到奏报后,勃然大怒,先是逮捕了宝鸡知县李嘉彦、凤翔乡官孙鹏等五十余人,随后又逮捕了陕西巡抚练国事,最后又罢免了陈奇瑜,用洪承畴取代了陈奇瑜的五省(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军务总督。 只是,洪承畴还来不及上任,“义军”便留下以李自成部为主的少量力量继续在陕西坚持外,其余大踏步的东进,跳出了官军的战略包围网----当然,并非是有明确的战略意识,而是意识到明军在兵力上的窘迫,自动寻隙罢了----挺进了湖广、河南。 后来有人对此记载道:“贼乃分期军为三:一向庆阳、一驱郧阳、一出关赴河南;赴郧阳者二十万,前哨报犯郧、津,而后队未发汉南······郧客兵尽行,所留不过二千余人,无以御贼······贼势飘忽,蹂均、光,踏随、枣,汉江水浅,策马径渡,上自荆门、下及黄(州)德(安)······无不躏焉;其河南之贼有分为三,从商东抵渑池者为过天星、闯王,从商南趋河(南)、汝(州)者为老回回,从洛南、上津逾郧阳徐家庙抵邓州者为横天王、九条龙,共七十二营······” “世子爷,今年本藩在河南、湖广的王庄,大部分全完了。”赵鲁语气沉重的向朱由崧报告道。“即便在流寇攻击下暂时保住了收获,也没办法送来洛阳了。” 朱由崧知道情况比赵鲁说的更严重,因为接下来湖广中南部、河南东部和凤阳淮安等地也会遭到流寇的袭击,届时福王府名下的王庄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了,所以,接下来,他得靠小琉球和虾夷地的王庄反哺国内了,但这种反哺是相当有限的,毕竟,小琉球和虾夷地还需要为接纳新屯户留下足够的粮食,不能涸泽而渔。 此外,受到影响的还不单单是王庄这块,洛阳城外的工场也受到了流寇的袭扰,所幸,工匠和工匠家人一早被撤回了洛阳城,没什么损失,但相关生产却全完蛋了。 所以,朱由崧冲着愁眉苦脸的赵鲁、赵岩等人说道:“现在要做几件事,第一,把洛阳这边已经停工的工场和工人及工人眷属全部迁移到济州岛去;第二,被抢了粮食,但还能联系得上的庄子,先让人来洛阳,然后全部送到小琉球和虾夷地去;第三,小琉球的粮食不能再卖了,我们得自用,而且考虑长远一点的话,我们还另外需要派人去安南、占城那边购买粮食。” 没错,福王府拥有各地王庄也近二十年了,庄户对王府更加忠诚一些,因此救助转移他们,实际是增强福王府对虾夷地、小琉球的控制----之前人家故土难离,福王府也不好强迫搬迁的,但现在不搬不行了,所以到了小琉球以后,即便有怨气,那也是针对流寇的,还会更拥护王府呢。 “再有,通知谢友青,他的计划可以准备实施了······” 715.李谙南下 “尚副镇,这是曾在世子爷面前伺候的內侍武玉,”谛听在淮安的负责人韩升向尚可喜介绍道。“接下来,贵营官兵途经之地,若有本藩王庄,且王庄尚且未被流寇攻陷劫掠的,或可以由武玉代为接洽,以方便贵营沿途补给。” 尚可喜所部是崇祯七年七月下旬全部开到凤阳的,此后尚部全军原地进入了休整状态----东江镇素有叫花子军之称,不但装备比较差,而且战斗力存疑,所以,尚可喜为了应对接下来的中原战事,在让部属适应本地气候和环境的同时,对所部也进行了针对性的强化训练----尚可喜本人倒是没休息,全部时间都用来向南京兵部和凤阳巡抚争取粮草、骡马、民夫等各种补给,然而,对于什么都要的尚可喜,南京和凤阳的官员显然是不见待的,所以迫不及待的想把尚部这个不请自来的瘟神给送走了。 所以,在南京兵部的反复催促下,靠着死缠烂打和各种贿赂,最终搞来了500辅军民夫、250头骡马、健驴和可供全军食用三个半月的粮草的尚可喜,在休整了差不多2个月后,不得不率军启程,开赴河南战区。 但仅仅三个半月的粮草,是不可能让尚可喜部在流寇遍地的河南坚持下去的,所以,尚可喜希望得到福王府这个地头蛇的帮助,对此,了解朱由崧扶持尚可喜意图的韩升便派出了武玉代表福王世子府进入尚部之内,以方便协助尚可喜部在战区筹粮筹兵。 “烦劳韩公公,请转告世子爷,”尚可喜貌似感激的向韩升说道。“对世子爷的顾拂旨意,可喜感激涕零,必有后报!” 韩升则笑容满面的回应道:“尚副镇言重了,其实只要尚副镇能全力杀敌,协助朝廷剿灭河南流寇,便是对本藩最好的回报了。” fantuantanshu.com 似乎不愿意说更多冠冕堂皇的废话,韩升说到这,向尚可喜行了一礼:“吉时已到,韩某就不耽误尚帅出兵了,祝尚帅马到功成,将来加官进爵,为朝廷柱石。” 尚可喜表情凝重的回了一礼,转身上马,然后马鞭一扬,命令道:“出发······” 看着尚部2200余人迤逦西行,逐渐远去,韩升眉头紧锁,是的,河南全省都是流寇,总数不下几十万,2000多尚军----其中战斗兵只有1700人----能不能在河南站住脚,站住脚后能消灭多少流寇都是问题。 另外,如果尚可喜部切瓜砍菜般的打出名气了,那么未来加官进爵的尚可喜是不是还记得福王府的好处呢?这也是不确定的! 所以,韩升只能喃喃道:“希望世子爷别看错了人,扶持出一个白眼狼来······” “世子爷,我和李公公算过了,今年王府的各项营收,可能会有一个较大的减幅。” 按下嘀嘀咕咕的韩升和带兵以患得患失心情进入河南的尚可喜不说,此刻在洛阳城内,朱由崧正冷着脸,听着赵鲁的报告。 “王庄这块就不说了,狭西、山西、河南、直隶、山东大部的商路全完了,湖广和四川这边的商路也完了一多半,所以,算来算去,今年顶了天也就能有十一二万两的收益。” 一个是洛阳的工场搬迁的搬迁,停工的停工,导致部分商品严重减产,减少了销售商品的数量,另一个是销售地陷入兵荒马乱之中,也没有能力购买了,这一加一减之后,就出现了可怕的变化;此外,从去年流寇越过黄河,窜入河南府开始,顺和店原本在河南府境内能收取坐税就大幅度减少,今年更是全部完蛋了,这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福王府的收入;至于字花、赌毬、赛马等偏门生意更是受到了国内经济恶化的影响,不说全完蛋了,至少也完蛋大半了;再加上,原本用来销售的小琉球粮食,现在也停止销售了;对日商品的采购价出现暴涨,而销售价几乎涨不动等诸多因素,福王府的营收能力便肉眼可见的出现了问题。 “但支出方面并未减少,而且还因为加大了王庄、工场、顺和店的人员转移,出现了一定的增加,”李谙补充道。“所以,今年预计会出现至少十万两的亏空。” 朱由崧沉默一会,回应道:“今年的情况的确非常严重,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了。” 朱由崧一边说一边伸手用笔勾勒出一张大明及周边地区的草图来,随后向赵鲁和李谙展示道:“我们早年就开始重点经营运河、长江沿岸地区,后来又扩大到了闽粤,这就让顺和店不至于全军覆没了,本藩也得以保有一定的元气和恢复的可能;相信随着河南人口、工场的转移完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慰完两人后,朱由崧烧掉了手绘图,并同时继续道:“已经糜烂的,我们没办法挽救,就让他们去吧,但运河、长江以及东南沿海,接下来,我们要重点加强,李伴伴,我希望你能坐镇南京,就近指挥海外及江河沿海的事务。” 李谙一激灵:“世子爷的意思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做好洛阳被围困的准备,不能让各地在与洛阳断线后乱了套,所以,孤只能仰仗李伴伴你了。” 李谙明白朱由崧的意思,知道朱由崧是担心到时候谛听和察微失控,也担心内外都会出现野心家,所以,才想让自己这个最信任的人出面代掌。 对此,李谙高兴之余也感到了压力:“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不负世子爷的重托,看护好了王府的产业。” 朱由崧冲着李谙点点头,然后转向赵鲁:“赵鲁,开源的事,孤委托给李谙了,接下来节流的事情,你来负责。” 看着赵鲁那张苦脸,朱由崧却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为难呢,没错,节流是要得罪人的,但你不用过于担心了,孤为你担着,谁要是不服,背后嘀嘀咕咕也就算了,想施什么阴招的,孤可以送他去海外,正好,海外也缺人嘛。” 尽管朱由崧打了保票,但赵鲁还是一脸苦涩,但眼下福王府的财政危机是如此严重,也容不得他应承的,因此,他只能有气无力的应道:“是,奴婢一定做好节流的事······” 716.震慑浪士 “最近怎么这么多日本浪士调来虾夷地啊!”看着校场外,日益增多的临时帐篷,张肃有些好奇的问身边同学道。“真是有什么大动作了吗?” 站在张肃身边的叶兴志却道:“即便有大动作,也不会调学兵团,不,学兵旅参战的。” 没错,随着虾夷地讲武堂第一期(泉水观下院第二期)毕业生完成学业,目前讲武堂学兵团已经正式扩大为了学兵旅----根据朱由崧拟定的编制表,1个步兵旅下辖4个战兵团、1个炮兵队、1个夜不收队、1个医护队、1个工兵队、1个直属辎兵队、1个中军队在内的1250人,但由于目前军官人数不足,所以,现阶段学兵旅只编成了2个战兵团、1个炮兵队、1个工兵队、1个直属辎兵队,全旅总兵力750人----但新军规模虽然扩大了,可训练程度却下降了,所以,现阶段新军所要做的,不是准备参战,而是继续强化训练。 “说的也是!”张肃叹息道。“谁让我们连外表光鲜都做不到呢,还得再多训练才是。”说到这,张肃遗憾道。“真是可惜了!” “什么可惜的。”叶兴志沉声说道。“等我们把兵练好了,总有出战机会的。” 张肃却苦笑起来:“怕是至少要编成一旅后才能出战呢,也不知道,我们第一个对手会是谁了。” fantuantanshu.com “放心,”听了一会的高瑜说道。“第一战不会直接遇到建奴的。” 张肃听的不舒服,当即强辩道:“遇到建虏,我们也不怕!” “是,我们的确不怕,可师范他们却怕我们轻易折损了。”高瑜淡然的说道。“毕竟,建虏是老打仗了,而且百战百胜,像我们这样的新军,还是慎重一点要好。” 叶兴志同意道:“比起第一战就碰到建虏,我更想先碰碰流寇。” 张肃一听,咬牙切齿道:“这倒也是,我也更想收拾流寇。” 几个人正说着,余华走过来叫到:“还呆在外面干什么,赶快进去坐下,三鼓不至了,想吃板子嘛。” 张肃等人一听不敢怠慢,立刻跟着余华走进了学兵旅的指挥部里,只见,已经升任队长的一期生和刚刚毕业就安排出任队副的二期生已经大部分都到了,就差自己几个了,于是,几人立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屁股刚刚沾了板凳,严德桓、许昇焘、万世便走了进来,此时就听执星官喊道:“起立,向长官敬礼!” 场内众人立刻站了起来,随后举臂声齐刷刷响了起来,严德桓和许昇焘立刻予以回礼,执星官这才喊道:“礼毕!” 但收回手臂的队长队副们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那听严德桓说道:“想来,你们也看到了校场外的日本浪士越来越多了,没错,根据世子爷的指示,福海号已经把黑龙江等地的浪士全部抽了回来,到时候总数会有七百多几十吧,这么多浪士在虾夷地,搞不好就会出乱子,所以,我跟万监军以及保民团的姜屯长商议过了,准备给这些浪士一个下马威······” 根据严德桓和姜进勇的安排,学兵旅和保民团将展开一次公开演练,以警告浪士在虾夷地时----同时也是在夺取了济州岛后----安分守己,别反客为主了。 不过要以保民团350乡兵----虾夷地保民团的编制也跟小琉球保民团一样得到了扩大----加新军600多战斗兵(含炮兵在内)压制700多浪士,这次表演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了。 “······学兵旅展示科目为,排铳射击、火炮射击、铳刺术,军阵转换······” 严德桓一一交代了,最后说道:“具体对抗时间为五天之后,希望你们别让我丢脸了!” 年轻的军官们严肃的应承道:“是!” 严德桓冲着军校生们点点头,然后和许昇焘、万世便离开了会场,等他们走开后,以战兵一团团参军暂代学兵旅旅参军的余龙站到严德桓刚刚的位置,冲着同学们说道:“现在我们讨论一下,具体的演戏方案······” 五天时间几乎一闪过来,这一天一大早,还在帐篷里休息的日本浪士,就听到了一阵密集的锣鼓声,曾经在黑龙江征战过的日本浪士听罢个个大惊失色,提着自己的武器就冲了出去,结果却看到一排排的扛着火铳的新军踏着相对整齐的步伐从边上的营帐里鱼贯而出。 随后,这些新军迅速展开,又迅速合拢,做出了种种排列组合,接着在一声口号后站定下来,浪士还在疑惑,就见哨声响起,新军士兵排成三排,前排半蹲,后两排交错排列,齐齐举枪对准远处空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连串紧密到几乎变成一声的铳声响了起来,瞬间腾起的硝烟,将正在射击的新军战士笼罩的严严实实的;但这还没完,接下来,几乎二十呼吸,便会响起一阵排铳声,这个频率让明白深浅的浪士一个个面色如土----这些浪士显然并不知道,掌握在刚刚入伍没多久的新兵手中的火铳实际并没有开火,用来撑场面的连珠射击,都是由最初的那批训练了7个多月的老兵来完成的。 铳声停下来后,又过了大约半刻钟(15分钟),带着雪花的风便把硝烟吹散了,这时,浪士们发现,排铳手们已经不见了,场面上出现了几门火炮,对于火炮,浪士们多少是熟悉的,因为,现在黑龙江和图们江各处商栈都配属了一些佛朗机炮;不过,饶是如此,次第射击的火炮还是给他们带来了相当大的震动。 新军炮兵队周而复始的进行了三轮炮击后退下了,新军中的排铳兵再次上阵,这时,他们的火铳上已经装上了长长的枪刺,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散开队形的新军们卯足了气力,演示着刺杀动作,同时嘴上还大吼着----当然,同样在老兵的遮掩下,距离相对较远的浪士们并没有看清楚其中不少新兵的动作是变形的。 新军的演练完成了,轮到虾夷地保民团上阵了,他们可是不玩虚的,火铳是实弹射击,弓箭也是7~80米的实射,刀盾手更是捉对厮杀,几乎就把演练当成了实战----其实更多的是与军饷丰厚的新军较劲----把一阵观战的日本人,看的是惊心动魄······ 717.大饼 威慑完成之后,新军去进行正常操训和(对这次演练的)得失检讨了,保民团也撤回防地休息了,这时,谢友青出现了一众日本浪士的面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们看一出吗?” 几个聪明的日本人表情阴沉的回应道:“是警告我们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 “说得不错!”谢友青承认道。“像这样的军队,我们还有许多,如果你们现在或接下来有什么别的小心思的话,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 一方面是有组织的暴力团伙,一方面是福海号从日本各地招募来的、连口音都有不同的散沙,因此不管是聪明的还是愚笨的,都看得清眼前的局面,自是不敢造次的。 “当然,你们也跟我们好些年了,也应该知道,我们从不亏待你们!”谢友青继续道。“所以,希望你们摆正自己的位置之后,继续为我们服务;好了,说到这,我要说明一下,我们到底是谁,接下来要你们做什么!” 谢友青说到这,顿了顿,以加强面前日本人的印象:“在日本,我们是福海号,在黑龙江和图们江,我们是祥福瑞,但事实上,我们是大明福王殿下的家臣,所以你们现在是在为大明福王殿下服务,也就是相当于为你们国家的天皇或将军在服务。” 听完谢友青的话,有见识、没见识的日本人都是一阵的骚动,但谢友青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要你们做什么呢?很简单,我们需要你们以日本前关白大臣,丰臣家再兴的名义,替我们夺取朝鲜的济州岛!” “有人会问,你们不是有很大的力量嘛,为什么不自己去夺取济州岛呢?原因很简单,因为朝鲜现在还是大明的属国,作为大明的亲王,福王殿下没有办法直接出面夺取济州岛。”谢友青说到这,表情有些古怪。“那为什么,大明的亲王要跟大明的藩属过不去,侵夺藩属的领地呢?不是说,即便是江户的将军也不应该随意的夺取诸侯的领地吗?” 场面上的骚动微微有些变大了,是的,在场人中,不少人之所以变成浪士,是因为主家失去了领地的缘故,所以,对于谢友青的话,有些深感同受。 “很可惜啊,事实上,江户的将军却是一直在悄悄夺取诸侯的领地,因此,福王殿下也有夺取济州岛的理由,但为了不至于与朝鲜王彻底翻脸,避免朝鲜王把双方翻脸的事情报给了大明皇帝,所以,就只能让你们出面夺取济州岛了;当然,你们只有七百多人,未必能顺利夺取整个济州,因此,我们会派一部分士兵加入你们,也会派船只运输你们的。”谢友青最后强调道。“你们放心,你们对福王殿下还有用,我们是不会轻易把你们当做炮灰消耗的,希望你们在夺取济州岛的战斗中表现出自身的本领,福王殿下会根据你们的表现,给予你们相应的赏赐的。” 谢友青的话音落地后,人群中有人开口问道:“所谓丰臣家御家再兴的事是不是真的?” 谢友青摇头道:“只是旗号而已,其实我们也可以打日本基督教徒的旗帜,但为了避免江户那边加大迫害基督教徒,所以,我们觉得打丰臣余孽的旗号更合适一点。” yqxsw.org 没错,现阶段,福王府还不想跟日本政府发生直接冲突,至于未来,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幕府严厉查禁走私,危害了福王府的根本利益,那福王府这边也未必不会挑动毛利等家反叛,乃至于亲自上场的。 “怎么?是不是觉得有些失望?”谢友青的话显然命中的红心。“大明有句古话,自古功名马上求,换成你们日本的说法,那就是家业是靠手中的太刀砍出来的,所以,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不要急,饭要一口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件的做,我可以代表王府许诺,只要你们愿意向福王府奉献你们的忠诚、你们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的。” 谢友青说完后,立刻有人再度追问道:“那我们现在算不算福王府名下的武士?” 谢友青画大饼道:“现在你们只是有资格称为福王府的武士而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福王府的武士。” 一群日本人默然了一会,很快便有人带头向谢友青跪拜下来,同时他们口诵道:“我等愿为大明福王殿下效忠,期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大明福王殿下麾下的武士!” 这些人的动作带动了其他日本人,随即,所有的日本人或主动或被动的跪倒在地,齐声向福王府效忠,看着浪士们的做派,谢友青似笑非笑的说道:“很好,现在,花山左京大进京雄、野田次郎凉太、佐藤少内记信夫、赤野五郎高吉、上村太郎一信、中村太郎明富······等人随我来。” 差不多20多个日本人跟着谢友青走到一边,此时就听谢友青说道:“之前,各地商栈的浪士队,只有五十人长,但现在,却是足足有七百多人,所以,我需要三名统帅两百人的番头,以及军奉行等其他职位的候选人,我希望从你们中选取出来。” 花山京雄探问道:“不知道我们将怎么编制?” 谢友青回应道:“番头以下,与商栈时的编制相同,即五十人长下辖两名二十五人长,二十五人长在自身兼任五人长的同时,再下辖四名五人长,当然,名字上可以略作修改,譬如,五十人长按日本的传统,可以叫做组头,二十五人长一样可以叫做队长。” 谢友青没有回答到点子上,所以,花山继续问道:“那还是以枪支队、弓箭队、铁炮队、太刀队这样编制吗?” 谢友青回复道:“可以按你们熟悉的方式编制,同时在每一番内编制枪支(枪矛)、弓箭、铁炮诸队,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统一编制所属各队,总之,你们自己觉得怎么方便,就怎么编制,我这边的要求是,明年二月前,一定要编组完毕了······” 718.斗米五十钱 “世子爷,巩县和荥阳失陷了!” 听完王乾的报告,朱由崧一边揉着眉心一边问道:“孟津这边还能走吗?” 孟津决口口,福王府只能通过伊洛河航线连接黄河航线,但如今巩县失守,伊洛河航道也被切断了,再想把已经收拢到洛阳城下的人口送往云梯关,就只能回过来再走孟津渡了。 王乾报告道:“孟津这边还能走,但眼下却走不了,必须等黄河化冻了以后再说,否则,就有可能遭到流寇马队的袭击。” 没错,流寇手中的确没有船,因此黄河航线现在是安全的,但问题是,眼下黄河冻的结实,流寇的马队可以在冰上肆无忌惮的往来,想要通过冰橇车进行撤退很困难,极有可能遭到流寇的袭击,就算流寇不袭击,沿途也没地方可以休息----这年头,绝对不会有人随意接纳陌生人进村子休息的,甚至熟人都不行,更不要说,轻易能进城了。 “那就明年黄河解冻后,正式展开撤退。”朱由崧说到这,问道。“目前为止,已经收拢多少人了?” 王乾报告道:“几个较近的王庄收拢了一千五百多口,其中青壮损失很大,大多数都是妇孺老幼;工场这边,连同工匠家属,一共是三千一百六十余口,这还是,我们从前几年就把部分工场撤到安东的结果,否则,要转运的人口就更多了;再有就是,顺和店这块,愿意跟着走的人以及他们的家眷,一共有二千零五十余口;还有就是王府这边的姻亲,大约有五百多口;最后是王府这边裁撤下来的,差不多有三百多号人。” 林林总总加起来已经有七千五百多口人了,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王庄百姓乃至普通的河南难民会汇聚到洛阳城下,进而需要转运,因此,运输压力和安置压力都是极大的,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朱由崧同意明年年初夺取济州岛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为了方便就近安置,免得难民堆积在淮安一线,引起明廷的警惕和猜忌。 “这些人的粮食准备好了吗?” 现在是崇祯七年十一月,到来年三月黄河化冻,还有四个多月,再算上路上要吃的粮食,按150天计算,每人每天一斤半粮----成年男子是不够的,但老人孩子这边有多,所以平均下来,勉强凑合----来算,7500人,就是14000多石口粮,可这还是最保守的数字,随着各地王庄撤退百姓汇聚福王府,好吧,算他们自己多少能带一部分粮食,那也需要至少5~6万的储备。 王乾应道:“回世子爷的话,已经准备好了。” 没错,现而今福王府还是有一定的粮食储备可用的---- 崇祯六年以前,福王府收获的年贡,有三个去处,第一,虾夷地的年贡负责供应前往虾夷地的新移民的一年所需,并输运到黑龙江、图们江,作为各商栈自产口粮不足的补充,还有多余的,则作为日常储备,以便应急;小琉球的年贡,大体也是如此处置,只是小琉球没有商栈需要接济,所以部分粮食可以用来售卖;至于大明境内的年贡,一部分会供输到东江镇换取人口、木料及其他商品,一部分用来在大明本土招募流民(包括用来跟孔有德部交换山东难民),还有一部分会作为流民海路上的口粮,运到济州岛储存,多余的则就地酿酒以供应黑龙江、图们江商栈的需要,就福王府本身,仅在王城里储备二三万石日常食用粮食和一部分菜肉制品; aiyueshuxiang.com 但崇祯六年情况发生了变化,福王府这边还来不及将河南王庄的粮食全部送往淮安和济州,就发生了“渑池渡”这一历史事件,随即就是流寇在河南府境内大肆为祸,兵锋一度直指洛阳城下,因此,相当一部分粮食来不及运往淮安储备(南直隶和湖广的王庄还是继续向淮安运粮了),这就以外让福王府目前拥有了差不多25万石的粮食储备和一部分来不及榨油的黄豆;这些粮食储备中大部分都是红薯粉、土豆粉、玉米面这样的杂粮,朱由崧那些食不厌精的家人们当然是不吃的,但供应王府名下的百姓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河南的危局才是开头而已,接下来不少愈演愈烈,至少短时间内也是消停不下来的,所以,别看福王府现在的储备还算充裕,但却也很难长久坚持下去,所以,才要量入为出,乃至于裁减王府吃饭的嘴,将相当一部分王府內侍和宫人,送外海外就粮。 当然,现在小琉球这边不对外出售粮食、转而向济州提供供应了,不但不可满足淮安方面的需求,还一定程度上可以反哺福王府,让福王府不至于立刻失血过多----其实,朱由崧还未雨绸缪,要求福海号到安南、占城、真腊、暹罗去买粮食,到时候就能彻底消除各地王庄失陷的影响,但代价是,福王府之前积累的金银,还在继续流失----只是,谁又能保证黄河航线永远不会被流寇截断,运来的粮食不至于被明军强征呢? “城内的粮价涨到多少了?” “回世子爷的话,已经涨到了斗米五十钱。” “还不算太高,通知赵鲁那边,想办法再买一点回来,粮食这玩意,平时无伤大雅,关键的时候,得靠它续命啊!” 王乾苦笑道:“赵公公一定会提钱的事的!” 福王府存银并不多,大部分都投在了顺和店里,作为飞票的准备金了----一般只有府城才有顺和店,所以,现阶段,福王府还没太多的损失,但朱由崧这边已经想办法把各地存银都往南京、杭州、广州、福州方向转移了,当然,这种转移并不顺利,少不得会有一些被流寇抢劫的事情发生----目前在洛阳城里,福王府库房里顶了天也就10万两银子的底而已,赵鲁现在一定是省着每一分银子在花的,因此,让他大手大脚的花钱买粮,未必舍得。 “养珠塘撤到小琉球之前,不是把过往养殖的珍珠蚌都捞上来打开了吗?” “是,当时据说捞上来有三百多斛呢。” “乱世之中,这些珍珠都不值钱,趁着现在市面上还没人醒悟,让赵鲁都陆续放出去。” “是······” 719.淮安 流寇攻克巩县、荥阳后,又继续东进,窥视郑州,为了防止郑州被流寇攻取,河南巡抚陈必谦急忙调到左良玉、尚可喜等部驰援郑州。 得知官军主力即将开刀,还不敢在郑州城下与官军决战的流寇便放弃了继续夺取郑州的打算,从偃城东进,攻下蔡、围汝宁;原来南下湖广的流寇一部,也从襄阳北还,分别围困唐县、泌阳,于是乎整个中原腹心之地,北至大河、南连楚界,千里之地,“蔓延皆贼”。 但眼下的情况还不单单是河南大部糜烂,这不,“义军”还进一步东进南直隶,对明王朝造成了更大的打击----崇祯八年正月初七,“汝宁贼”攻颍州,“其支贼”于当月初八,“由固始夜薄霍邱,三日,霍邱溃”;正月初十,流贼“焚寿州之正阳镇”;十一日,“破颍州”,知州尹梦鳌“被创投水”而死,“州人,前兵部尚书张鹤鸣”被杀;随后,东进“义军”中的闯王高迎祥部、过天星部西行攻击太和、亳州、陈州、睢州、沈丘、鹿邑、永城、太康、舞阳等地,最终返回了豫楚边境,而东进“义军”中的扫地王部、太平王部继续东进凤阳,并于正月十五日,趁着天降大雾之际,冲入凤阳,最终攻克凤阳,并纵火焚烧了明祖陵的享殿以及朱元璋年少时出家的龙兴寺,只是迫于太监卢九德、总兵杨御蕃及南京镇军、淮安备倭军、淮安漕运总督所部相继开到救援,这才撤出凤阳。 “义军”攻入凤阳,焚烧明祖陵的事情传到北京,明廷如丧考妣,崇祯皇帝立刻罢了经筵,“素服避殿,亲祭告太庙”请罪,又“命百官修省,俱素服从事”,接着崇祯皇帝又下令逮捕凤阳巡抚杨一鹏、巡按吴振缨、凤阳守备中官杨泽----杨泽接到北京的旨意后,当日自杀,而杨一鹏后来被处死,吴振缨则被流放边地······ 淮安这边当日更早知道凤阳沦陷、明祖陵和龙兴寺被烧的事情,因此福王府派淮安的一群内监----其中有谛听负责人、有负责掌握银镜技术的福双号技术负责人、有负责对接北京排在福鑫号内的监督太监(也是东厂负责监察福藩在淮安动静的头目)的,等等等等----聚在一起,也长吁短叹了起来。 其中负责在淮北采硝事务和郯城购柳业务的邓淮冲着身边几人言道:“黄公公,各位同珰,大明眼下内忧外患,日盛一日,这难不成是气数到了?” 负责淮扬庐凤等地顺和店事务的秦纲呵止道:“邓公公,这话岂是我等奴婢可以说的!” lingdiankanshu.com 秦纲的话似乎义正严词,但下一刻,秦纲便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其实,与其说大明气数将尽,不如说光庙一脉得位不正,天厌之。” 边上,半年前才从洛阳迁来淮安,并继续负责珍珠蚌养殖事务的鲁周眨了眨眼:“秦公公的意思是,天命即将落入王爷和世子爷的身上?” 福王府在淮安地面上的总负责人----明面上,谛听和察微并不受其管辖----黄信,听到这,开口道:“够了,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是了,说出来,那是给王爷和世子爷惹麻烦!” 想着自己水涨船高的一众內侍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一个个闭口不言了,此时就听黄信继续道:“我这边已经接到了洛阳的消息,王府右奉承李谙李公公开春之后会坐镇南京,由此可见,王府接下来会加强对江南、东南以及运河、长江沿线的经营,这对大家都是机会,但是谁要是口无遮拦的话,海外几个王庄还缺人呢!” 几个內侍身子一激灵,是的,海外据说升的比较快,但环境实在太差了,一个是没什么商业气氛和消遣,足以无聊死人了,另一个就是各种疾病层出不穷,搞不好就英年早逝、埋尸异乡了,所以,几个没有特别强烈的进取心的內侍,轻易是不想出海的。 于是,引起话头的邓淮讪笑道:“黄公公说的是,我们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黄信冷冷的看了邓淮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可不管你,是否管得住嘴了,但是,金公公应该会把你打个半死后,交给内奉承处置了。” 几个內侍差一点吓尿了,是的,虽然以他们的身份不一定知道察微的名字,但肯定知道,自己身边会有朱由崧的监察耳目,一想到到时候会被灭口,邓淮等人再也不敢耍嘴皮子了。 见邓淮等人真的害怕了,黄信言道:“规矩一向是多做事,少说话,做好你们自己的事,管住自己的嘴,相信王爷和世子爷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好了,其他我不多说了,大家把今年的计划说一下吧。” 负责主持福庆号甘油提炼的谈兵第一个回复道:“福庆号这边因为大豆输入数量大幅度减少,所以,根据我跟傅管事的估算,今年护肤霜、蜡烛、灯油等项的产出会较去年下跌至少三成。” 黄信回应道:“福海号运来的鲸油算上了吗?” 谈兵苦笑道:“正是算上了配给福庆号的鲸油了,不然,连去年一半的生产数额都达不到。” “也就是你希望福海号那边能多采集一些鲸油,或多分配给你一些鲸油!” “是的!” 可这并不容易,因为鲸油也是非常好的润滑剂,甚至还可以用在退火上,所以,机械加工部门对鲸油也有相当的需求。 “我争取帮你跟福海号协调一下。”黄信说完这句,跟谈兵身边负责联系徐州铁矿和煤矿开采的张雁说道。“张公公,你这边是什么情况?” 洛阳的冶铁场已经因为原料中断及工场遭到流寇破坏而废了,因此福王府外卖铁料的唯一来源就只有福鑫号这边了,所以,为了满足福鑫号日益增长的需求,徐州的矿源这边十分紧要。 “回黄公公的话,王府目前已经在徐州拥有五个采煤矿,四个采铁矿,一共雇募了四千当地百姓采矿,另外还在徐州当地士绅办的七个采煤矿、五个采铁矿中入了股,并包销了全部的产出,所以,去年,徐州这边一共向福鑫号供输六十五万担煤、二十五万担铁矿石,另外,还能向太平盛隆号提供十八万担煤,向南京、淮安、扬州、镇江等地提供十九万担煤饼······” 720.诸事 张雁絮絮叨叨的说道:“今年,我们还准备再自开或与人合开三个采煤矿、三个采铁矿,预计还要再雇募至少一千名矿工,以满足福鑫号的需要,不过,现在粮价暴涨,为我们挖矿的百姓每日赚到的工钱尚且不能保证三口之家一顿之食用,长此以往,只怕会生乱呢。” 黄信眼眉一挑:“你想怎么解决这件麻烦?” “我在想,能不能请世子爷开恩,接下来我们不给开矿百姓发钱,而给他们发粮食。”张雁报了一个数字。“采煤矿这边百斤原煤给粮两升,采铁矿这边百斤铁矿石给粮三升,洗煤点这边,每日给粮一升半。” 一升相当于十分之一斗、百分之一石,换句话说,也就是一升等于1.2斤,100斤原煤换2斤6两多一点的粮食,差不多是一家三口的早晚两顿饭,如果卖力一点,一天能挖300斤原煤的话,那么倒是可以让家人衣食无忧了;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一个人挖煤又运煤的话会浪费时间、减少效率的,所以,通常是一个团队中有些人挖,有些人运,所以,粮食是要平均分配的;而铁矿石这边的开采难度要比煤矿大了不少,耗时也多,所以,每百斤的矿石给付的粮食就需要更多一些。 黄信还没有回复呢,边上另外有人就表示了异议:“工场这边现在也需要用粮食支付月饷,再加上给移民准备的部分,我们有那么粮食吗?” 是的,眼下感受到通货膨胀压力的也不单单是矿工,安东几处工场这边也是一样,总不能厚此薄彼吧,但这么一来,再多的粮食也有些不够用的。 见张雁用眼死死的瞪着异议者,准备跳起来反驳的样子,黄信及时发话道:“粮食暂时不用太担心,世子爷已经通知小琉球王庄把原本要贩卖的粮食运来淮安,数量上不会少于二十万石,所以,暂时是够用的。” 说到这,黄信冲着张雁说道:“但长远计,能不能压一压矿工这边呢?” 黄信刚刚加过了,去年,福王府在徐州控制的煤矿一共生产了至少100万担的煤、按每担煤150斤计算,那就是1000000*150÷100*2.4÷120=3万石粮食;此外,还生产了25万担铁矿石,这又是1.2万石粮食;再加上洗煤工人的工资,仅仅在徐州矿区,福王府就要支出5万石粮食,这似乎有些太高了。 lingdiankanshu.com 张雁摇头道:“黄公公,这个数字是我算过的,已经不能再低了,再低就要出事了。” 是的,5万石,6000000斤,算到4000工人头上,也就每人每年1500斤粮食,但这是一家人的口粮,合下来一家人一天也就能吃上四斤二两(16两制)而已,其中出力气的壮劳力在没菜没油的情况下出工前那一顿至少要吃掉两斤米,剩下二斤二两是全家两顿饭的用度,已然是非常紧张了,若是家里人口多一点,只怕是连稀粥都喝不上了。 所以,再压采矿工人的日薪,好一点的情况是没人干,差一点,那就是逼着矿工造反,与流寇合流了。 黄信听明白了张雁的意思,叹息道:“既然如此,也就只能按这个数字给了。” 说到这,黄信忽然有些担心:“要是那些跟我们合作的矿主不如数把粮食发下去怎么办?” 没错,福王府自己的矿,有还算严密的监督,没有人敢轻易贪墨矿工的粮食,可与其他合作的矿,矿主就未必不会做死了。 张雁回应道:“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了,我准备去跟几家矿主谈包矿的事情,也就是我们每年给矿主一笔银子,数量可以根据产出来算,矿主派人监督产量,但工人雇佣管理,以及矿山的管理,都由我们来弄,这样或可以避免到时候出现乱子。” 张雁说着说着,忽然凑过来在黄信身边用极细微的声音耳语道:“矿工组织好了,也是王府手中的一大力量,所以,我想尽可能把徐州当地所有的矿都包下来。” 黄信吃惊道:“你的意思是,5万石还不够,那,那得多少?” 张雁想了想:“最好能有十五万石!” 边上人都怒了,这是要吃独食啊,但黄信考虑了半天,回复道:“兹事体大,还要让世子爷定夺,你且拟写文字,我立刻着人送往洛阳请示。” 张雁应了一声,随即补充道:“还有护矿队的事情,本藩是不太好亲自组织的,怎么操弄,也需要世子爷的定夺。” 黄信同意道:“你且一定写下来就是了。” 张雁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后,黄信问负责邓淮道:“今年火药这块,能保证多少产量?” 邓淮回应道:“跟去年一样,今年大约能制取十万斤硝药,柳炭也能有四十万斤,但能配多少火药,得问盛隆号,今年能供应多少硫磺了。” 盛隆号是福藩开在太平府的福春号分号(之所以不直接用福春号的名字,是避免明廷的监管),主要以太平府的黄铁矿资源生产海绵铁和硫磺,是洛阳福春号停产后,福王府获得硫磺的唯二途经之一----另一个途经是在小琉球北部开采硫磺矿----但其生产的硫磺并不全部用来配置火药,相当一部分用来制取硫酸,因此每年能分配给淮安这边生产火药的数量也就3~4万担而已。 黄信言道:“盛隆号那边,今年的产量不会增加太多,不过,你这边硝药的产量得加倍了。” 邓淮眼珠都鼓出来来:“加倍?哪用得了这么多?” 黄信解释道:“多出来的部分硝药,准备运往海外备用。” 邓淮提醒道:“云梯关那边查的紧,那么多硝药,不好走啊!” 黄信告知道:“云梯关备倭兵不是抽调去凤阳增援了嘛,接下来不太可能回来了,眼下,云梯关只剩下不足三百兵,大部分都在马阁臣的麾下,马阁臣这个哨总已经能当云梯关半个家了,所以,不用担心税关那边的为难,除非税关上下不准备捞钱了,谁敢得罪地头蛇呢?” 邓淮恍然道:“那成,不过,黄公公,一百斤硝药一钱银子,这钱您得拨足了,否则,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黄信告知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就是了,不会短了你这一千两的。” 说罢,黄信又转向了下一个在场的宦官:“李公公······” 721.兵到五箇 看着从船上下来休整的浪士队官兵,五箇村的百姓和隐岐家的接待人都吓呆了。 是的,700多浪士、300多虾夷地保卫团的乡兵、100多野女真组成的军队,在日本已经是很大一支军势了,真要早上几十年,拥有这样一支部队的大名,再动员些农兵,都可以打一场灭国之战了,而即便是现在,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威胁,接替无嗣的堀尾氏成为隐岐氏新主家的京极氏在松江藩的统治。 零点看书 所以,一时间,在场的隐岐氏众人和五箇村乡民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好在,船上下来的浪士们并不跟隐岐氏及本地民众计较----关键是,浪士队中有不少人原本出身于松江藩,跟隐岐氏多少有点香火情分,所以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浪士队高层才没有对隐岐氏的接待人员大声呵斥----而是不加通报便派出了一部分没有晕船的士卒,在还未播种的田地上,自顾自的建设起临时营帐来。 看到临时营帐拔地而起,隐岐为清的堂弟隐岐氏清这才慌慌张张的找到了浪士队的首脑:“这位大人,不知道本家现在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被临时任命为浪士队侍大将的原虾夷地保民团屯长姜进勇听完军奉行花山京雄的翻译,冲着隐岐氏清交代道:“我们一共有八十多个晕船比较厉害的士兵,需要在你这里休整六天,你且多准备一些食盐、热茶,生菜,至于粮食,我们自己带了,却是不用你太过操心,另外,若是能提供一些肉或鱼获,那是最好不过的。” 姜进勇的要求,与之前福海号与隐岐氏协商时说的差不多,因此隐岐氏清心头一松,当即回应道:“没有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还有,”实际是此次济州行动总指挥的谢友青喝止道。“别让本地村民太过接近营地了;再有,等你忙完了,再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隐岐氏清应了一声,见谢友青和姜进勇没有新的指示,便知趣的退了下去,等到隐岐氏清退下后,谢友青开口问道:“淮丁三号的巩船首在吗?” 提前抵达五箇湾的淮丁三号船长巩平山走了过来,叉手行礼道:“平山,见过大朝奉!” 谢友青摆摆手:“我已经不是福海号的大朝奉了,不必如此称呼,说正事吧。” 见谢友青坚持自己已经从福海号离任了,巩平山也不勉强,便换了一个称呼道:“回舍人的话,云梯关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三船兵马,只待约定时间启航;济州港那边,我们的船也准备好了,随时准备拦截逃脱的朝鲜船只。” 巩平山口中的云梯关兵马其实是路通撤出的标师、护卫、趟子手,在此役中主要是充当摇旗呐喊角色和后续清剿军的----主要是,不保证这些从未出过海的标行成员不会因为晕船而失去战斗力----至于用来封锁济州岛海域的则主要是淮丙和淮丁这等相对高速的船只。 谢友青也不多话,直截了当的吩咐道:“你现在就回去通报,我们六天后出发,大约再有四天可以抵达巨文岛以东洋面,让云梯关的船,在那边与我们汇合。” 巩平山一算时间,觉得很紧张,自是不敢多留,立刻返回了船上,然后迅速离港,向云梯关直驶而去。 按下巩平山这边不说,谢友青又跟运输船团的几位船长确认道:“趁着这几天,赶快把临时炮车做好了,浪士队也好、虾夷地乡兵也罢,都是没有火炮配属的,单靠火铳,估计很难夺取济州各城,必须仰仗你们的支持。” 谢友青这话非常的保守,事实上,承平了三十多年,济州岛的武备已经非常薄弱了,全岛守军不过千人,装备也很差,又分散在全岛各地,很容易被集中力量的福王府名下部队给各个击破的,而更关键的是,朝鲜人也很难凭坚城死守----济州城的城墙不过一人高,岛上其余两县的县城城墙更是只有半人高,因此几乎是没有半点守备上的加成的----在这种情况下,谢友青应该考虑的是,多久拿下济州全岛,而不是担心火力不足。 当然,强化火力自然也是有好处的,朝鲜军人真要是死守不降的话,排铳的威慑效果还是跟大炮有区别的,所以,谢友青要每条船都安排一门炮下船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就是,极有可能出现,炮还没来得及下船,朝鲜人就一溃千里的局面。 负责运输的七名船长----考虑到福海号在济州租借地本来就储备有大量粮食,所以这次运兵任务中,除了海上消耗及登岛之初的消耗外,福王府压缩了运兵船只的数量,最终,只派出7艘船来运输从虾夷地出航的1200名各族官兵----纷纷应是。 于是,谢友青指着摊在自己面前的济州岛地图说道:“我们再对一下进攻方略吧。” 姜进勇指着地图说道:“我们与云梯关那边的船队汇合后,全军直冲济州港,然后控制港口,造成本号也被攻击的假象,然后集中兵力首先攻击济州城,在控制了济州城顺利抓捕岛上朝鲜官员后,再以租借地原本护卫并路通所部控制济州城和济州港,其余兵分两路分别夺取大静和旌义县城。” 济州岛东西长约70公里,南北最宽40公里,其中济州港和济州城大致位于正北部的中段位置,因此福王府所部一旦控制了济州港和济州城,实际上就能把全岛分为在当时况下、两个不太容易互相支援的独立部分,从而方便各个击破。 “当然,岛上除了济州城和两座县城外,还有一座镇城,虽然荒废多日了,也不排除,朝军最后退守的可能,所以,也是要加以拔出的。”姜进勇底气十足的说道。“如果一切顺利,五天后,我们可以控制整个济州岛,但要注意,一旦朝鲜百姓逃入汉拿山中,必然会造成清剿的麻烦,所以,前期,我们必须约束部队,不可混乱杀戮······” 722.夺取济州(1) 大明崇祯八年三月初一上午,济州岛海域阴云密布,但忠于职守的朝鲜烽燧兵们还是注意到一个庞大的船团从西北方向冲着济州港驶来,不过由于福海号的船经常往来济州,且规模越来越大,因此朝鲜烽燧兵们误以为这个船团“也是”福海号的,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出警报,直到上述船团已经十分靠近了,烽燧兵这才注意上,所有的船只上面都没有福海号的标识,但朝鲜烽燧兵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会是一场袭击,因此,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船靠上了济州港的码头以及福海号名下济州租借地内的私家码头。 烽燧兵没有第一时间发出警告,但福海号的码头上却很快燃起了预先准备好的火柱,多股冲天的黑烟,配合已经下船的日本浪士所发出的鬼哭狼嚎般的呐喊,让码头区工作的朝鲜人铭记在血脉中的记忆瞬间恢复了。 于是,在一阵“倭寇来了”的惊叫中,码头区的朝鲜人开始四散奔逃起来;但说时迟,那时快,第一批冲下船的日本浪士已经将码头上的朝鲜税吏和朝鲜士兵砍倒在地了,而这些朝鲜税吏和朝鲜士兵的鲜血,显然更加刺激了在场的朝鲜百姓,也让隐隐约约听到码头惊哭声的朝鲜烽燧兵明白发生了什么······ 饭团看书 “怎么回事?”得到警报的朝鲜济州牧匆匆登上城头,向衣冠不整的兵马节制都尉喝问道。“码头那边出什么事了?” 兵马节制都尉苦笑道:“不知道,突然间就看见烽火了,而且还不单单是烽火台那边冒了狼烟,济州港方向也有多股烟柱。” 济州牧听罢眨了眨眼:“莫不是码头那边不慎着火了,这是向我们求援呢!” 兵马节制都尉顺着州牧的话说道:“码头应该没什么好烧的,更多可能是明人仓库或者市场街那边着火了。” 州牧眼珠一鼓:“你是说赵小姐他们那起火了?” “小姐”可不是在称呼某些大家闺秀,而是对风月街内,那些大明“瘦马”的尊称。 一想到那些美人可能已经身陷火海了,兵马节制都尉便心头滴血的点了点头:“只有那么有这么多木质建筑,才能烧起这么多的烟柱!” 州牧当即呵斥道:“那还等什么,立刻点兵去帮着救火!” 州牧这么决定,当然不是为了区区几个女支女,而是福海号每年私下里给济州官场的巨额补助----整整三千贯铜钱和主要官员每年一面尺径银镜----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要是现在坐视济州租借地化为白地了,接下来又怎么好意思再跟福王府打秋风呢。 兵马节制都尉也是拿了好处的,因此见州牧下了令,当即便点了300兵马,兵器也不拿,拿了写桶和盆就往济州港方向开去;除了兵马节制都尉带兵紧急救火去了,州牧还把济州城内的差役、奴婢都动员了起来,准备带往济州租借地救火。 然而,这支后续救火队伍才出城不过两里地,就看见兵马节制都尉带着手下屁滚尿流的逃了回来。 州牧还不明所以,准备拦阻兵马节制都尉,但就听兵马节制都尉的手下大喊道:“倭寇来了,是倭寇!” 轰的一声,后续救火队伍也乱套了,不少人跟着兵马节制都尉的手下往济州城逃,还有一些则更机灵一点,直接向汉拿山方向跑去,但也有人跌倒爬不起来的,甚至还有人被慌慌张张的人群冲倒后,被无数只脚给活活踩死的;总之,场面一片混乱,就连州牧本人也丢了官帽和车轿,是被手下直接架回济州城的。 好不容易逃回济州城后,兵马节制都尉便不顾还有相当百姓和士兵没有进城,直接命令道:“关上城门!” 济州的城门缓缓关上了,那些来不及进城的朝鲜军民绝望的大哭起来,幸好城头人有人指点道“去南门,从南门进城”,这才那这些滞留在城外的朝鲜军民得以萌生了希望,然后踉踉跄跄的绕城去了。 回到了济州城头上,惊魂未定的州牧问兵马节制都尉道:“张都尉,你确定是倭寇嘛?” 兵马节制都尉苦着脸回应道:“下官没看到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倭寇!” 州牧咆哮道:“张都尉,老夫现在就弹劾你!” 兵马节制都尉只好将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毕:“堂上,下官是没有看到倭寇,但遇到了从码头逃回来的百姓和官兵,他们言辞凿凿,下官带兵救火又没有带兵械,所以,只能先退回来,这并没有错呀!” 州牧一想,觉得也是,便只好问道:“码头逃回了的百姓和官兵何在,本官要亲自问话!” 兵马节制都尉呆呆的说道:“不用了!” 州牧一愣:“什么不用了,不问话,难道跟你一样,糊里糊涂的办事嘛!” 州牧的话还没完全说完,兵马节制都尉便举起了手,指向城外:“下官说不用了,是因为,下官已经看到了敌军!” 州牧迅速转过身去,顺着兵马节制都尉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远远的出现了一支军队,州牧下意识的大吼道:“张都尉,立刻点起兵马,严守城池!” 张都尉不敢怠慢,立刻召集兵马并征发奴婢进行守城,州牧这边也立刻命令打开府库,把已经老朽的兵器拿出来,分发给一众守城士兵。 只是,朝鲜人的应战工作还没有做好,来敌已经站到了济州城下,此时,州牧看的分明,来敌显然分为两部分,其中一部分是日式打扮,手中持着不少“御家再兴”、“丰国大明神庇佑”、“南无八幡大菩萨”的日式长幡,而另一部分则是汉人海盗打扮,手中的旗帜上写着“平海定疆大元帅姜”、“捣海无敌前锋官归”等乱七八糟的称谓。 州牧当即惊呼道:“这是丰臣余党与大明海盗在联手,这,这怎生是好啊!” 是的,连州牧这个文官都能看得出,两路对手都比城内朝鲜守军要强悍彪壮,很显然,济州城乃至济州岛很快就会引来一场劫难了······ 723.夺取济州(2) 州牧又等了一会,发现城下的倭寇和大明海盗的总兵力似乎没有太多增加,也就那么两三百人,于是便跟兵马节制都尉说道:“张都尉,贼寇数量有限,你看可否出城邀击?” 兵马节制都尉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州牧当即沉下脸来,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责怪面前这位领兵将校,就发现又有一批敌人从远处开到,与原本已经在济州城下的敌人汇合后,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数量很多的样子。 州牧再也不提什么出击的事了,只是用颤抖的声音问兵马节制都尉道:“张都尉,你能估算出城下倭寇和海盗的数量吗?” 兵马节制都尉是从北朝鲜调来的,之前也经历过后金的入侵,因此反复看了几眼城下的敌人后,得出一个结论来:“倭寇不下千人,海盗亦有近千。” 把七百多浪士看成千人,其实是相差无几的,至于扣除晕船人员后,总数应该只有400多的虾夷地保民团和路通抽调人员怎么也会被张都尉看成了近千人呢? 原因并不复杂,其实就是济州租借地内的福海号护卫、工匠都换装加入了姜进勇的麾下,然后再那鱼目混珠、虚张声势呢。 一听说城下有近乎2000兵马,州牧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同时州牧以期盼的口吻向兵马节制都尉问道:“张都尉,那,那济州城守得住吗?” 兵马节制都尉苦笑起来:“城兵只有四百,刚刚还跑散了些,虽然紧急抽调官私奴婢补充入役,但城内总兵力也近一千人而已,且战力薄弱,下官不知道能不能守住济州城,唯有尽量死守而已,大不了以死守节,不负王上重托。” 州牧听兵马节制都尉这话,就知道没指望了,但他还不放弃一线希望,再三追问道:“烽火已经放出去了,两县一镇援兵不日即将开到,或可以里应外合,夹击此股贼寇?” 兵马节制都尉摇头道:“大静和旌义两县竭尽全力也仅能武装六七百人,自顾都无暇,又如何能有余力援助济州,真要来了,才是大*麻烦,一旦贼寇来个各个击破的话,两县就再无守备之力了;至于明月镇的镇戎兵,实际都分散在沿海烽燧,本镇不过两百人,一样是杯水车薪呢!” 思路客 州牧脸色惨淡的问道:“真的守不住吗?” 兵马节制都尉回应道:“趁着敌寇还没有分兵南门,下官愿保着堂上立刻突围,前往大静县城,集结全岛兵力。” 两人正说着,就见到海盗这边开始向其余几个城门以东,于是兵马节制都尉催促道:“堂上,再不决断就来不及了。” 州牧面如死灰的回应道:“本官乃济州守土官,沦陷州城,也是死罪啊!” 对于州牧迂腐的话,兵马节制都尉有些不满,是的,州牧不逃,他作为州将也不好溜之大吉的,所以,兵马节制都尉极力劝谏道:“虽然现在丢了州城,但只要我们能集结兵马,日后重新夺回州城,那也是有功无过的。” 兵马节制都尉是认定丰臣余党和大明海盗不会在济州滞留多久的,所以,等海盗和丰臣余党抢够了,撤走了,州牧再回济州也未尝不可,到时候瞒上不瞒下,谁知道济州城曾经沦陷了,甚至再花钱在汉城里疏通一下,或许还能得一个成功击退海盗和倭寇的功劳呢,这难道不比死守到守死要好吗? 州牧听出了兵马节制都尉的弦外之音,颇有些意动,这时就听身边的判官说道:“堂上,快看,符朝奉,符朝奉也抓了。” 州牧和兵马节制都尉探头望去,就见五花大绑的符筠生被人推推搡搡的从阵后带了过来,然后当着城头上挨了一顿拳脚,这才被人松了绳索,用枪矛驱赶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向济州城走了过来。 一边走,一边就听符筠生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冲着城头说道:“不要放箭,我是福海号符管事,那么大将军让我给州牧大人带个话,你们赶快放过吊篮,让我上去。” 面对大金主,州牧还真的命人用吊篮把符筠生吊上了城头,只见一脸污渍的符筠生上城后就嚎啕大哭道:“完了,完了,租借地都被抢了,这下我怎么回去跟王爷、世子爷交代啊!” 被符筠生的哭声弄得愈发有些坐立不宁的济州官员急忙劝道:“符朝奉不要哭了,说事,说事啊,那些海盗和倭寇是什么来路,他们要你带什么话呢!” 符筠生似乎这才想起了正事,收敛的眼泪,向州牧等人报告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倭寇和海盗是什么来路,就知道,烽火台没有报警,他们的船就冲上了码头,然后,然后就烧杀劫掠,码头那么全被抢了,还死了好多本号的护卫······” 符筠生又是一副想要哭的样子,好在,他以极大的“毅力”忍住了悲伤,然后继续说道:“这帮倭寇和海盗用福海号那些被抓的伙计要挟我,让我带话,说,说让州牧大人立刻开城投降,若不然,他们就要攻城了,到时候血洗济州,鸡犬不留。” 兵马节制都尉打肿脸充胖子的回应道:“血洗济州,鸡犬不留?好,好极了,本官倒想看看他们能有多少性命填在济州城下。” 符筠生脸色惶惶的劝道:“张都尉,我知道你一向武勇,可,可福海号在码头的船给他们抢了,现在一部分海盗正在把船上装备的大炮拆运上岸,到时候,到时候,只怕是真守住啊!” 大炮?城头上的济州官员同时一个激灵! 没错,这些年朝鲜方面根据壬辰之战的教训,给朝军配属了不少火枪,但火炮却只有极少数朝鲜军队拥有,这些军队大多布置在汉城周边,济州岛这里却是一门没有的。 兵马节制都尉头疼不已,但又不好多责怪符筠生什么,毕竟福海号也是“受害者”,所以,他只能强打精神说道:“无非是到时候一死报效国家而已······” 724.夺取济州(3) 开城投降是不可能的,所以符筠生只能回去向海盗和丰臣余党说明沟通失败的情况----对此,州牧等倒是建议符筠生别回去了,但符筠生以扣住的福海号伙计们的性命说事,州牧等也不好强留符筠生在济州内,便把符筠生重新用吊篮送下了城头。 看着符筠生缓步走向倭寇和海盗阵营的背影,兵马节制都尉再次提请州牧突围:“堂上,趁着各门外的海盗立足未稳,我们还有一线逃生的机会,真若等到符朝奉所说的大炮运来,那,那一切就真完了。” 州牧扫了扫身边那些期盼的目光,当机立断道:“那就麻烦张都尉组织武勇之士,护送我等突围······” “报!”一名塘马(传令兵)冲到谢友青、符筠生、姜进勇等人面前报告道。“归团首急报,有三百朝鲜兵护送数十官员打扮之人从南门脱逃,归团首已经让路通队中的骑马标师去追击了。” 符筠生大笑道:“果然被吓走了,舍人,眼下济州城内人心已乱,可以攻城了!” 谢友青点头道:“姜团首,且安排下去,速决速战,以便及时增援路通队那边!” 是的,路通队中人马都无恙的标师、趟子手只有不到40名,咬住300多朝鲜兵或许不难,但要迟滞这群惊弓之鸟的脚步却是不容易的,必须及早增援才好! 姜进勇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声令下,浪士队的法螺就呜呜的被吹响了,随即,手持火铳的浪士铁炮手们开始逼近济州城,待进到火绳型射鹰铳的有效距离内,200名铁炮手----浪士队目前编成三番,每番200人,番之下分四个组头,原本应该分别带领枪支(枪矛)、太刀、弓箭、铁炮这四个兵种,但浪士手中合用的丸木弓和重藤弓很少,所以,实际上只有1个番的弓箭队还算名副其实,其余的都是在挂羊头卖狗----站定下来,此时就听一个尖锐的哨音响起,铁炮手们齐齐举枪。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尖锐的哨音,浪士铁炮手们便纷纷扣动扳机,将夹头上的火绳送到火门口,燎烧着少量引药,引药迅速燃烧至枪膛内部,在极端的时间内,彻底引爆足够份量的发射药,发射药爆炸产生推力和硝烟,将足足八钱重的铅弹推送出膛,最终射向济州城头。 济州北门方向的朝鲜守军是眼睁睁看着州牧、兵马节制都尉等人点兵离开的,原本军心已经不稳了,此时遭到浪士队疾风暴雨般的打击,顿时彻底慌了神,不少人纷纷从城上逃下,丢弃了武器,或头也不回的逃回自己的家里或绕行其他城门,试图寻找逃跑的机会。 只有极少数的朝鲜官兵试图反抗,但他们手中使用是仿照日式铁炮生产的鸟铳,射程虽然不比射鹰铳近多少,但所用铅子份量要轻了许多,所以准头很差,再加上零零散散的不成气候,所以,还击根本就没造成浪士队的伤亡----同样的,浪士队的射击也只是听了个动静,更大程度上依旧是一种恫吓。 见朝鲜守军的反抗的确很弱,法螺再度响了起来,浪士中的枪支队和太刀队便抬着福海号一早准备好的云梯和门板开始冲向济州城。 说起来,济州城外也是有一条护城河的,但这条护城河很窄,所以很容易就被浪士们用云梯和门板建起了过河通道,随即,更多的浪士抬举着云梯冲过通道,来到了并不算高的济州城下。 bqgxsydw.com 这个时候,浪士队开始出现少量伤亡了,但冒险进行反击的朝鲜官兵很快遭到了铁炮手和弓箭手的集火,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倒在了城头之上。 随着,这些最勇敢的朝鲜兵的阵亡,剩余守军再也坚持不住,便一哄而散了,至此,济州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反抗力量,只能平躺下来,挺热入侵者的蹂躏。 看到远远打开的济州北门,谢友青告诉姜进勇:“你亲自去约束浪士,不要滥杀无辜,这些朝鲜人,我们还有用呢。” 姜进勇当即骑着马,带着侍大将的全套倚仗,进了城,谢友青等人也迅速移步上了济州城墙,这时,从城头上向城内望去,只见只有少数地方有喊杀声和起火的烟柱,但仔细一看,似乎是朝鲜人自己在劫掠,倒是在凶神恶煞的“倭寇”面前,一干朝鲜人或蜷伏如羊,或躲在家里瑟瑟发抖,根本就没有多少敢反抗的。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30分钟)左右的时间,抢劫的朝鲜溃军也被镇压了,于是乎,整个济州城就此落入了福王府的手中。 看着眼前的一幕,谢友青笑容满面的命令道:“可以执行第二阶段计划了!” 随着谢友青的命令,原本堵在济州四门口的虾夷地保民团和剩余部分路通标行的标师、护卫、趟子手、杂役重新集结起来,沿着刚才济州牧突围的路线,追击了下去,而浪士队这边,分出铁炮手继续封锁城门外,其余人开始分批驱赶城内朝鲜百姓出城,并将其等捆绑后,押解往码头,再由福海号名下的船只将这些朝鲜百姓押往小琉球和虾夷地等处安置,从而实现逐步腾笼换鸟的目的。 等某个街区的朝鲜人被驱赶出城、押送往船上之后,之前冒充战士的福海号本地工匠、仆役则开始仔细搜查已经被清空人员的屋舍,随即,粮食、布匹、铁器、兵器以及还没有来得及隐藏的其余财物都被捡拾了出来,成为了此战的战利品----粮食、布匹、铁器、布匹、陶器等自然归福海号统一掌握,但诸如铜钱、铜器、丝绸等却会在折价后,作为出战人员的赏赐,发放下去。 “舍人,我们打开了济州的仓库。”随着搜查的进行,便有人来报告道。“但仓库里除了少量的稻米和一批杂粮外,并没有金银等其他物件。” 谢友青大笑道:“跟大明的情况一样!全部都烂了!” 符筠生指点道:“仓库里是不可能有什么的,得去官员住处搜,那还有点什么······” 725.夺取济州(4) 按下济州城这边不说,让我们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当时,济州兵马节制都尉带着他认为最精锐的400朝鲜官兵,护送着骑在骡马上的济州牧及其他济州官员突破了虾夷地保民团和路通队布置在南门方向的封锁线----虾夷地保民团参加济州攻城战的官兵共有6曲289人,平均下来,在济州城东西南三门各只有100人不到;路通队这边实际参战兵力是218人,但扣除了43人的机动骑兵外,实际每门也只有50~60人;此外,虾夷地保民团是以曲为单位投入战斗的,所以,一个火铳曲和一个弓箭曲分别布置在东西两门,因此为了调剂远程火力,路通队把大部分的火铳手和弓箭手布置在了南门方向----但在战斗中,朝鲜人至少损失了120多官兵,并丢下了7~8名低级官员,最终只有大约250~270人成功跑了出去。 虾夷地保民团和路通队当时因为还需要承担封锁济州城门的任务,因此没有进行追击----本身也在拦截中有了30多人的伤亡,也没能力继续追击----只是由虾夷地保民团代理屯长归真卿通知了路通队中的骑马标师、趟子手加以追击和迟滞。 路通队的骑马标师、趟子手是由昔日黑风十七骑的老三温燕子和钟英指挥的----黑风十七骑的老大,因为安逸下来后,吃的太多太油,在崇祯元年就中风死了,其余十六骑中,有2个移居小琉球后因为感染疟疾去世了、1个在护镖中战死了,2个在护镖中伤残了(后被王府安置在王庄里养老,但现在生死不知)、1个在安东工场区做护卫、2个杭州南京做护卫、1个在大同充当赛马会的训练师、另1个在广州赛马会任事,只有6个还在担任标师的职务,这次来济州岛的有4个,只是因为晕船,真正参加战斗的,仅有2个,即温燕子和钟英。 只见他们两人将43骑分为两队,不紧不慢的驱赶着,若是朝鲜兵警惕性高,他们就缀的远一点,如果朝鲜兵警惕性下降了,他们就冲近一点,然后射两箭,在朝鲜反应过来后,再退得远远的,如此一来,朝鲜兵备折腾的欲仙欲死,苦不堪言。 一部分朝鲜兵也试图脱离大队,独自逃生,但7~8个脱队的朝鲜兵立刻成为了骑队的盘中大餐,被毫不留情的一口吞下了,一来二去,又损失了小20个士兵们,朝鲜兵再也不敢随意的脱队逃亡了。 “这不是海盗!”张都尉一脸凝重的说道。“这等骑兵战术,我曾经在建虏手下的蒙古鞑兵处看到过,普通海盗怎么可能会骑兵战法,这群海盗一定有古怪!” 张都尉说对了,路通标行里有不少边军的逃兵,正是他们把蒙古人的骑兵战术传授给了标行的同伴,现在被有模有样的用在了朝鲜溃军的头上。 但张都尉明白过来有问题,也已经晚了,在野地里,他想逃逃不了,想打,对手不干,他能做的,就只能给身边异常沮丧的手下鼓劲道:“别担心,再有两三个时辰,天色就黑了,我们可以连夜变向,逃脱这伙马队的追击。” 张都尉这么一说,州牧当即不干了,就听他用疲惫的语气喝问道:“张都尉,我们不去明月镇城了吗?” 张都尉苦笑道:“明月镇城距离济州城四十余里,正常行军也要一日,现而今这种情况,我们又怎么可能一天跑到呢!” 骑在一头骡子上的济州判官傻了吧唧的问道:“我们可以连夜行军嘛!” 边上听到的朝军一阵骚动,是的,官长们骑的是马骡,不用花气力走路,士兵们可不行,他们也是肉长的,不是什么高达。 注意到士兵们的不安,兵马节制都尉回应道:“分府,士卒们或可以忍饥挨饿,连夜赶路,但您和刺史大人所骑的骡马不行,要是骡马累得倒毙了,您等可是能步行走路的?” 步行?几名朝鲜官员面面相觑,随即连连摇头,没错,骑个骡马都让他们累的不像话了,走路,那不是要他们命嘛! “所以,我们只能先连夜转向,然后找一个地方休息一晚,这才好第二天继续赶路。”说到这,兵马节制都尉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干海盗一定会以为我等连夜进了明月镇城的,届时他们要么无功而返,要么会围攻明月城,如此,我们就可以安然退至大静县,在大静县集合岛上民壮士兵,组织反攻!” 兵马节制都尉的意思是让明月镇城吸引福海号攻击部队的注意,为自己和州牧集结力量争取时间,对此,州牧略一迟疑便同意了:“也就只能如此了。” 几人正说着,忽然判官肚子里传来一阵腹鸣,州牧当即放眼望去,于是判官尴尬的回应道:“日近中午,本是每日用饭之际,不意今日没吃,却是有些饿了。” 判官饿了不要紧,这么一说,随行的官员们也饿了,但逃出济州城时急匆匆的,谁想着带粮食呢,因此搜遍全队官兵,也找不出可供大小老爷用压饥的东西,因此,州牧有气无力的说道:“别折腾了,继续赶路吧。” 倒是主簿提议道:“附近有没有村子,或可以去讨要一点食物。” 张都尉还没有作答,马蹄声急促的传来,张都尉当即脸色一变:“又来了,都准备了,布阵,弓箭手和鸟铳手准备拦阻射击。” 2k小说 筋疲力尽的朝鲜士兵们以尽可能快的速度组织起阵型,几名仅有的弓箭手和鸟铳手也擎弓拿铳,做好了射击的准备,但马蹄声忽然在弓箭手和鸟铳手的射程外停了下来。 看着簕住战马,并在马上抽出油饼、茶汤使用的对手,张都尉气得满脸通红:“混蛋,他们这是公然调戏我们!弓箭手和鸟铳手出列,逼退他们!” 几个鸟铳手和弓箭手对视一眼,坚决不肯出列,张都尉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手吃饱喝足,顺便还给马嘴里塞了张油饼。 恼怒万分的张都尉急中生智,立刻命令道:“全军出击,抢他们的油饼!” 为了口吃的,200多朝鲜兵终于胆气大壮了······ 726.夺取济州(5) 看到朝鲜兵缓步压了过来,指挥这队马队的温燕子一个呼哨,22个骑士好整以暇的一带马缰,来个原地调头,然后不慌不忙的驱马而行,速度恰好保持了与压上的朝鲜兵同步的节奏,却是让朝鲜的鸟铳手和弓箭兵找不到射击的时机。 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走了几十步,朝鲜兵灰心丧气了,是的,除非他们敢于解散阵型,亡命突击,否则,他们是拉近不了与对手的距离的,可真要解散队形,实施猪突的话,对方也不好干看着,这时只要对手提高一点马速,自己一样要跟着马屁股后面吃土,既然怎么都追不上,又何必浪费气力呢! 所以,无可奈何之下,朝鲜兵们停下了脚步,只是出于防备马队反过来偷袭,这才没有再次调头而行。 果不其然,见朝鲜兵不追了,温燕子便带着骑队重新正面面对朝鲜兵的阵型,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忽然,州牧在阵型后面大叫起来:“不,调头,赶快调头!” 前头指挥的张都尉扭头一看,却见,连珠箭钟英带着另外20名骑师绕了一个圈子,从后方冲了过来,张都尉啊呀了一声,便立刻命令一半士兵转身,但济州城的守军哪有那么精锐的,所以,张都尉反应还算及时,但队伍却彻底混乱了。 正在这关键的时候,张都尉发现温燕子那队骑兵也开始起步了,他脑子嗡的一下,脱口而出:“这下彻底完蛋了!” 主将的信心都没了,其他朝鲜兵的反应那就更不要说了,这不,原本还能过得去的阵型一下子散开了,所有人都在夺路而逃,没错,不求跑得过马匹的四条腿,但求能跑得过自己的同伴。 在这种根本就没有人抵抗的情况下,路通标行的标师们彻底放开手手进行攻击,只见他们或用弓箭,或用刀枪,将后背对着自己的朝鲜兵们一一击倒在地,至于个别持刀准备反抗的朝鲜兵却没有遭到攻击,反而放任他们逐步聚拢成一个小小的团体。 在这个团体中,张都尉、州牧、判官都在其中,判官还继续用白痴的口吻说道:“他们为什么不攻击我们,是不是只要有防备,他们就不敢跟我们换命!” 张都尉再也听不下去了,呵斥道:“闭嘴,你个蠢货,不懂别说,他们固然是不想付出伤亡,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拖住我们的脚步,你看吧,没多久,他们的步队就要追上来了,即便步队不追上来,等他们杀光了我们跑散的士兵后,也会用弓箭活活射杀我们的!” 判官明白了:“那我们就死定了!” 州牧有气无力的说道:“张都尉,派人去跟这伙海盗联系,我们,我们投降!” 州牧的命令,在封建伦常中可以被视为失节,但此时,却没有阻止州牧的决定,相反,张都尉还第一时间,派出了一个双手高举的士兵试图联络温燕子他们,可谁都不知道,这批路通标师、趟子手中没有人懂朝语的,所以,看见一个朝鲜兵手高举着,然后拼命说话的样子,都以为是疯了,因此,至少有两个人向这名朝鲜兵射出了弓箭,以帮助他超生。 “他们不受降!”判官大叫起来。“他们要杀光我们!我要死了!我不想死!” 州牧转身给了判官一个耳光,然后恶狠狠的说道:“他再张口,就给我杀了他!” 判官不敢再说话了,州牧这才转身问兵马节制都尉道:“张都尉,你怎么看这些海盗的作为?” 张都尉猜度道:“也许,也许,他们不会说朝鲜话。” 可在场的官员及剩下的50多个朝鲜官兵中,也就州牧本人会说一点磕磕绊绊的南京官话,总不能州牧亲自去沟通吧,正在为难之时,就见两支马队已经基本完成了对逃散朝军官兵的杀戮,正停下马来,舒缓马力;而在来路的方向,远远的,也腾起了烟尘。 张都尉判断道:“海盗的步队要追上来了,或许要求生话,就只能现在卸甲弃兵!” 州牧无奈道:“那就这么做吧······” “好家伙,马队果然厉害!”看着面前尸横遍野的场景,以及那边一堆跪伏在地的朝鲜士兵,归真卿毫不吝啬的对温燕子和钟英夸赞道:“稍后自当帮你们在舍人面前记功!” 温燕子和钟英也不矜持,大笑起来:“不是我们强,而是朝鲜兵即少又弱,实在是胜之不武,胜之不武啊!” 说笑了一阵,归真卿指着跪了一地的朝鲜兵的位置说道:“我看怎么连几个官都抓住了?” 温燕子反问道:“这些官没有用吗?那我去宰了他们!” 归真卿想了想,阻止道:“慢,我拿他们还有用,来人,去把几个朝鲜官提溜过来!” 保卫团的乡兵们把州牧、张都尉等人带了过来,此时就听州牧磕磕绊绊的用南京官话说道:“本官是朝鲜济州牧郑文虢,不知道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归真卿笑道:“倒是有人会说官话,这也省事了,对了,你说,你是什么官?州牧?放马的?” 2kxs.la 郑文虢又气又急道:“本官是济州最高长官,不是放马的,与济州牧监也没没统属关系!” 归真卿其实在战前就知道牧使是济州最高官员,所以,刚才的话只不过是逗弄郑文虢而已,现在见郑文虢气急败坏了,便冷然道:“老子管你是什么官,现在不过是老子的俘虏,听话的,或许能留你一命,不听话,杀了又何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郑文虢也只能低声下气道:“将军说的是,现在没有什么济州牧了,只有朝鲜一老翁!还请将军饶郑某一条生路。” 归真卿淡然的说道:“要想活着也容易,再往西不是有一座镇城和一座县城嘛,帮我劝说他们开城,若是能兵不血刃的话,饶你等一命又何尝不可了。” 郑文虢苦笑道:“明月镇镇将和大静县监都是忠君报国之人,只怕未必会听我的劝说。” “听不听在他们,劝不劝在你,怎么打在我。”归真卿冷冷的说道。“只说,愿不愿意吧!” 郑文虢无可奈何,只能应道:“谨遵将军将令······” 727.夺取济州(6) “今明两天,一定要把济州城内所有百姓都送走了。” 谢友青如是说道,整个济州岛眼下一共有6000余户计4万余口的在籍人口,另外还有大约2万人的不在籍的奴婢,其中济州城内大约有7000人,所以,为了一次性能尽可能多的把人都运走,福海号已经把绝大部分运力都调了过来。 正好,眼下黄河尚未解冻,河南难民还没有从孟津出发,云梯关这边没有运输要求;而黑龙江一线也处在冰封状态,对黑龙江的运输也没展开;至于东江镇那边,现在1~1.5个月去一条船贸易即可了;所以,只要扣除与荻藩、松江藩、加贺藩、松前家、仙台藩进行走私贸易的3艘淮甲船,以及用来封锁济州岛的淮丙、淮乙船外,剩下的40艘淮甲和淮乙船,正好全力运输济州城的百姓前往小琉球和虾夷地以及库页岛南部。 是的,虾夷地目前只有1万出头的汉民、日本浪士家属、野女真部族,因此不能像已经拥有小5万名各族移民的小琉球王庄一样吸纳太多的单一外族,所以必需要择地设立新庄,以确保主持融合的主体是稳定。 说起来40艘淮甲和淮乙船,按正常的运输,一次也最多运走5000名移民,但这次运输中除了水手和移民的口粮外,没有其他的运输品,再加上担心朝鲜人在海上反抗,而特意塞入了更多人----也减少了部分每日口粮----所以,原本最多赛120~130人的船,现在都塞下180~230人,因此,一次性运走7000人是没有问题的。 yawenku.com 姜进勇问道:“那野外那些百姓现在不抓吗?” “想办法抓一部分吧!”谢友青如是说道。“只怕是该逃都已经逃了,也抓不到几个了。” 谢友青说的没错,济州城虽然没打多久就拿下了,但攻城之前就有部分百姓逃脱,并把“倭寇”来袭的消息传出去了,现在今,那些朝鲜农民应该一早就扶老携幼逃难去了,绝不会留在原地,等待“倭寇来”杀戮的。 姜进勇点头道:“那行,我争取明天午时之前把济州城内的百姓都押上船,明天未时末之前,指挥浪士队东进旌义县城。” 两人正说着,归真卿的信使到了,他带来了马队消灭出逃朝鲜军队、俘虏朝鲜济州牧的消息,并带来归真卿决定立刻攻打明月镇城的决定。 听完信使的汇报,姜进勇便笑骂起来。“夺济州城是符管事和浪士队的功绩,追杀出逃朝鲜官员和士兵是路通队的功绩,归凤山和虾夷地保民团显然是不甘人后啊!” 姜进勇现在还是虾夷地保民团的屯长、团首,对于虾夷地保民团争功的想法,自然是袒护的,所以,他故意向谢友青问道:“舍人,您看,我们是不是要派野女真部去增援呢?” 谢友青当然猜得出姜进勇的想法,所以考虑了一会,决定道:“不必了,明月镇不吃空饷的话,也只有二百人,就算各地烽燧兵及时归城了,镇内来紧急招募了一批民壮朱振,顶了天就四百兵,归凤山手上有五百多兵丁,其中还有四十多骑兵,就算打不下明月镇,也不至于遇到惨败了,正好让其牵制住明月镇和大静县可能的援兵,替我们看住西线,方便我们集中主力,优先夺取东线城邑。” 说到这,谢友青判断道:“归凤山更需要的粮食,而不是援兵,这样吧。” 谢友青冲着信使吩咐道:“你再辛苦一趟,让温燕子带骑兵押解那些被俘的朝鲜兵回济州城,然后再护送粮车去追归凤山部。” 没错,虾夷地保民团和路通主力原本是去接应骑兵的,并没有想着趁势攻城,所以当时并没带运粮队同行,现在计划变了,自然要给他们把最缺的医患弥补上的。 信使立刻领命而去,他刚刚走,新的消息就传到了谢友青和姜进勇的耳里:“舍人,炮队到了!” 谢友青轻笑起来:“我就说炮队有可能用不上了,果真如此,城都拿下小两个时辰了,他们才刚刚开到。” 其实这还是减少了下输船用火炮的结果,否则真要按谢友青之前的意思,每艘船都抽一门炮、一个炮组增援的话,只怕是三天三夜都没法下完的----济州港可停不下40艘船,所以有许多船都停在外海洋面上,真要是依次下炮的话,那耗时就多了。 姜进勇却道:“这次没赶上,不是还有下次嘛,来晚了就来晚了吧;对了,现在炮队一共是编了几位炮啊?” 通报者告知道:“一共是四位一千五百斤红夷火炮。” 佛郎机炮对非炮战型的武装商船来说,用处更大一些,所以,各船都把五斤(6磅)半长炮给送了下来,当然,这种火炮的威力依旧是不足以对付敌方坚固的城墙的,但好在打起来后,声势不小,有足够的威慑力。 姜进勇是从小琉球调任虾夷地的,因此早年看过河口海防屯的炮火射击,知道红夷炮的威力,因此心满意足道:“足够了,四位一千五百斤红夷炮,足够朝鲜人喝一壶的了。” 谢友青思索了一会,决定道:“暂时不要让火炮进城,放在北门的官道边让被押解的朝鲜人看看,甚至可以当他们的面放一炮威慑一二,也好让朝鲜人别再想着顽抗了。” 姜进勇摩拳擦掌的问道:“放空炮还是打实子。” “打实子!”谢友青冷冷的说道。“我们不差这几个钱。” “那行,我去安排!” “记得浪士队那边也关照到位了,别到时候朝鲜人没吓着,日本人倒是吓一跳了。” 姜进勇笑盈盈的说道:“明白,明白,您请好了吧······” 大约一刻钟(30分钟)后,一队脖子和手被套在连锁长绳上的朝鲜人在5名拿刀持枪的浪士的威吓下,顺从的或不顺从的从济州北门走向济州港,正当他们一步三回头的磨蹭者的时候,一声巨响在他们耳边响起,所有的朝鲜人都被吓得跌倒在地----不想跌倒也不行,因为大家是套在一起的,别人倒地了,便把边上人也带倒了。 这时有人才发现不远处有人在试炮,于是乎,稍后片刻,他们便看到了这辈子都没看到过的恐怖场景----震耳欲聋的炮声中,炮口喷吐出致命的火焰,随即在硝烟的衬托下,一枚炮弹在某个空旷的位置上重重砸了下来,带起了冲天的泥沙。 “起来!” 浪士们拳打脚踢着,而魂飞魄散、脑子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再次被组织起来朝鲜人,这次再也不敢回头凝望自己的家乡了,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被押往了不归路······ 728.夺取济州(7) “堂上,”大明崇祯八年三月初二巳时半,一名朝鲜报信的镇兵冲进明月镇营镇将金炳文的公事房中,语气急促的报告道。“海盗来了!” 一早就披挂整齐的金炳文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随即一言不发的走出公事房,三步并作两步,最终略有些气喘的登上明月镇的城墙,远远的观察起眼前这些打着“大元帅”、“大将军”、“先锋官”、“参将”等旗号的的敌人来。 “至少五百人!” 看着正在扎营的敌人,金炳文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是的,虽然从昨天接到警报开始,就有一部分烽燧兵从驻地赶来汇合,但位于济州岛南部的诸多烽燧兵却是一天一夜里没办法从汉拿山以南的几十里地外赶来的,所以,现在他手上仅仅只有317名士兵而已,从数量上来看,根本不是“海盗”们的对手。 而更让金炳文这个军中宿将忧心忡忡的是,虽然对面的敌人开到之后,并没有立刻攻城,而是首先修筑营盘,这可就不是一般海盗的做法了。 金炳文正在想着,忽然就见一个穿着朝鲜官服的男子在“海盗”的驱赶下,向明月镇城走来,金炳文不敢怠慢,便命令手下道:“用弓和鸟铳瞄准了,听我的命令,随时准备动手!” 镇兵们立刻准备妥当了,此时就见这名穿着六品朝鲜官服的男子走到镇城外壕沟边,大喊了起来:“下官是济州主簿姜学臣,求见金大将!还请金大将拔冗相见,这可是关系到明月镇上下生死的大事,请金大将,给下官一个机会,也给明月镇上下一个机会!” 金炳文从亲卫的遮掩下探出身子,冲着姜学臣冷冷的说道:“本官金炳文,只是从三品营镇将,距离一品大将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你不要把我拔的太高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和明月镇的将士都听着呢!” 姜学臣哭丧着脸恳请道:“可否让下官进城说话!” 让姜学臣进城,那就意味着要打开镇城城门和放下吊桥,但这似乎太危险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海盗”们会不会趁机冲上来夺城。 所以金炳文冷冷的说道:“你就站在那里说吧!” 姜学臣忽然歇斯底里起来:“金大将,你让我进城,我不想死,你让我进城!” 金炳文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支箭从背后射入了姜学臣的身体,姜学臣惨叫的摔倒在地,不一会便没有了气息! 城头上的朝鲜官兵一阵骚动,但还没等他们有更多的反应,另一名朝鲜官员被驱赶到了干壕----济州岛的地质结构不容易储存地表水,所以护城河就只能变成干壕了----边。 看着背后插着一支箭、倒在那没有气息的姜学臣,这名朝鲜官员颤抖着开口道:“堂上,济州城昨日已经沦陷了,来敌不下两千,绝非堂上所能抵御的,就连州牧大人也被来敌抓住了,还请堂上以镇城将士性命为重,缴械投降,不然到时候,玉石俱焚呢!” 1200ksw.net 济州城沦陷!来敌2000,眼前的敌人不过是前锋! 这两个消息把明月镇守军给震的眼冒金星,倒是州牧被抓在镇兵眼里不是什么大事----济州牧乃是正三品堂下官,营镇将却是正三品堂上官,若不是文贵武贱,济州牧根本压不了明月镇镇将一头的。 金炳文沉吟了片刻,下令道:“放箭!杀了这个投敌之贼!” 主将一声令下,两名早已经准备好的弓箭手立刻松开了手上的弓弦,两支离弦之箭很快突破空间的距离,射入了劝降者的身体,让这名劝降的朝鲜官员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颓倒在了干壕边。 “真是不错的统兵官呢!”远远看到劝降者被杀,归真卿也不恼火,只是跟路通队的几名领队标师说道。“看起来不打是不行的,不过,这军镇的也算是一座小小的山城了,强行进攻,肯定会有一定的伤亡,却是没有必要往里面填自己兄弟的性命,这样吧,路通这边留下马队、弓箭队和火铳队协助本屯封锁明月镇城,不让他们有机会冲出来,其余兄弟辛苦一下,去附近抓捕一些朝鲜人过来负土填壕!” 没错,明月镇的城墙也就济州城的高度,要打也不算太难,但城外一圈干壕就比较讨厌了,完全限制了进攻路线,所以,必须加以填埋才好,但这种事,就不用虾夷地保民团和路通队自己来干了,免得在填埋过程中,出现了不必要的伤亡。 路通队这边正好不适宜正规战,也不耐搭建营盘这种事,因此听了归真卿的命令,几个领队标师当即拍着胸脯,领命而去。 城外“海盗”们的动作很快被明月镇城头的朝鲜官兵发现了,此时,有反应迅捷的,当即哎呀道:“坏了,这帮海盗是要去抓附近的老百姓了!” 其他反应慢的朝鲜兵一听,脸色也变了,须知道,明月镇内大部分镇兵都是从济州百姓中征召的,如果“海盗”把镇兵的父兄家人都抓了过来,威逼他们投降,镇兵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人惨死吗? 于是,便有人跟统兵的副尉、别将进言道:“队官,让我们杀出去吧!” 相关的言论由副尉、别将报告给了金炳文,对此,金炳文却叹息一声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仔细看看城下,那群海盗的主力还没有走呢,正等着你我出击送死呢,所以,我们不能中了敌人的诡计!” 说到这,金炳文安慰众人道:“别太担心了,百姓肯定也看到了昨天的狼烟、收到了警训,相信都已经往汉拿山里逃难了,那些海盗是抓不到多少人的。” 听完副尉、别将们转述的金炳文的话,镇兵们这才稍微安定下来,只是,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金炳文却抓住后勤官问道:“城里的粮食够吃几天的?” 负责军需的权管别将老老实实的说道:“仓库里只有二十石稻米和四十几石杂粮,按眼下三百人计算,一人一天两斤,也只能坚持十二天。” 金炳文自我安慰道:“够了,海盗肯定坚持不了十二天的······” 729.夺取济州(8) 比预想的时间略微晚了一点后,最后一批运载济州城百姓的淮乙船在崇祯八年三月初二下午申末时分离开了济州港,驶向了小琉球。 根据运输计划,不管原先地位高低、财富多寡,全部7300多济州城内百姓中的3300人将被运往虾夷地和苦兀岛南部安置点,另外4000名济州百姓将被运往小琉球安置;此后,前往虾夷地和苦兀岛的淮甲船队会径直返回云梯关,以便运输河南百姓来济州岛安置和过渡;而前往小琉球的船队中,有一半会运载小琉球王庄提供的粮食,返回云梯关和济州岛,然后再分别运输河南百姓和济州岛的朝鲜百姓南下小琉球,另一半则会前往福建采购,并稍后南下安南和占城,采购粮米、柚木,再运回济州岛,实施第二轮次的运输。 其中,往虾夷地方向的运输,大约25天能走一个来回;去库页岛南部的新拓殖点的时间要长一些,需要大约35天;若是要把人口运输到黑龙江的话,哪怕是只运到永宁寺商栈,来回也要45天;而南向方面,济州岛至小琉球再返回云梯关的航线,需要耗时30天;至于到安南、占城采买粮食的船队,通常会耗时60~70天。 所以,在六月风期来临之前,跑的最远、跑到占城和安南的船团只能跑2次,跑济州岛-小琉球-云梯关的船队只能跑4次,跑东-东北航线的平均下来,也只能跑4次而已,运力其实也是比较紧张的,实在是一刻都不能耽误的。 当然,东-东北航线这边受台风影响会小一点----但也不是一点影响也不受----所以,在南线航运结束后,东-东北航线倒是可以继续用南线所用的淮乙船加强一段时间的运输,尽可能的帮忙分担运输压力,但这就是后话了。 等这批淮乙船走离开了济州港码头,缓缓驶入大洋后,一艘淮丁船快速的驶入港口,随即,一份情报送到了谢友青的手中:“舍人,昨天一早到今天上午,巡海各船一共拦截了六艘从济州岛出逃的渔船以及两艘准备回朝鲜本土报信的舢板,现在我船已经把所有逃人带了回来,一共是一百二十一名男女。” 济州岛这边向来有男人出海打渔的习惯,所以会产生很多的寡妇,但问题是,这些济州岛民出海所乘坐的渔船很小,一条船顶了天也就能坐十来个人;船小,自然不能出远海,所以,这些渔民通常都只在距离济州岛10海里左右的地区捕捞,因此,福王府投入的这批淮丙船、淮丁船就在济州以北11海里处游弋,但凡有船只越过10海里线的,便一体扣押。 面对装备了多门火炮/渔炮的淮丙船和淮丁船,那些丁点大的朝鲜渔船根本是没办法抵达的,因此,也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做得好!”谢友青夸赞一句后,向报信的淮丁五号船长寇良臣问道。“但不要松懈,接下来或许还有更多的济州船只会试着逃回朝鲜本土。”当然,谢友青也是知道的,这种封锁不可能长期维持下去,也必然会有几艘船从济州逃回朝鲜本土,但对他来说能封锁多久还是尽量封锁多久。“另外,你们还要注意北方海面,全罗道水师会定时来济州巡逻的,绝不能让他们轻易把消息传回了。” 朝鲜全罗道水师分左右二营,然后每营下属前后左右中等五司、每司下辖两哨,然后每哨装备一艘主力舰(板屋船或龟船)、一艘护卫舰(兵船)及数艘小型辅助船,因此整个全罗道水师一共有20艘主力舰、20艘护卫舰及100艘小型辅助船。 slkslk.com 但朝鲜水师也都是分区驻守的,所以,福王府名下的淮丙船和淮丁船首先面对的只会是责包括济州岛在内的海域巡防的全罗道水师左营,而不会遇到负责全罗道境内的朝鲜东海岸海域巡防的全罗道水师右营,且前者因为经费紧张----朝鲜目前将不多的军费都用来恢复丁卯之乱后受损的陆师禁军了,根本顾及不到各道水师----也是不可能全营出动,顶了天也就是出动一司人马而已,更多情况下,往往只会是派遣一哨出海。 而且朝鲜水师船只是以桨动力为主,所以,船上桨手等负重船只动力和后勤保障的人员很多(几乎是全船人员的36~38%),战斗人员偏少,因此以淮丙船为主----淮丁船更多承担联络船、搜索船的任务----的拦截船队要是挡不住,放任朝鲜水师出现在济州港的话,那就要吃板子了。 寇良臣却回应道:“舍人,其实让朝鲜兵船驶入济州港也是好事,正好瓮中之鳖了。” 是的,因为奇袭的缘故,济州港实际是完好无损的落在福王府手中的,因此完全可以引诱不知情的朝鲜水师进港停靠,然后再次用奇袭的方式加以夺取了。 谢友青笑道:“一开始当然可以这么办,可是一哨兵马失踪了,朝鲜没有醒悟过来,第二哨又失踪了,你说朝鲜人还能反应不过来吗?更不要说,让朝鲜巡逻船逼近岛子,极有可能会让他们与冒险出海报信的朝鲜人汇合了,那到时候不一样要打海战嘛!” 寇良臣嬉皮笑脸道:“骗了一次是一次嘛!再说了,我们不是一样要骗朝鲜商船嘛!” 谢友青想了想,也笑了起来:“也是,那些带着人货来交易的朝鲜商船,我和符管事可舍不得让其损失在海里了,的确得把他们骗进港了再说。” 说到这,谢友青顿了顿:“那就先试着来一次瓮中之鳖,但若是朝鲜人警觉了,还是要你们完成拦截任务的,总之,把济州岛易手的消息封锁的越久,对王府来说,越是有利。” 寇良臣应道:“明白明白······” 寇良臣退下后,谢友青扭头跟符筠生说道:“缄口令没有问题吧!” 符筠生回复道:“舍人放心,之前王府之前清理过了福海号里的可疑人员,相信,水手们对身边人突然消失是有一定猜测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再敢违背船行的规矩,向外乱说什么。” 谢友青强调到:“这事关系重大,要跟船首常敲警钟才好······” 730.夺取济州(9) 时近黄昏,明月镇的镇兵们发现,“海盗”们陆续押解来了百多名朝鲜村民,这些朝鲜村民要么是故土难离,要么是发现干粮没带足、家里粮食没藏好,回来拿粮食藏粮食的,但没曾想,“海盗”真的奔他们来了,再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束手就擒----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进行过反抗的,但路通标师、趟子手乃至杂役中的绝大部分是绿林道出身,惯于刀头舔血之辈,他们之所以没有投流寇,为祸大明百姓,不过是这些年安逸下来,不想让家人也受了牵连罢了,所以,根本没人会惯着朝鲜人了,刷刷几刀下去,面对人头的朝鲜百姓便就恭顺如被人豢养的牛羊了。 虽然看不仔细,不能确定当中是不是有自己的家人,但明月镇的镇兵开始心慌意乱起来,此时,就见“海盗”把村民驱赶到了壕沟边,然后在刀枪的威逼下,在那些战战兢兢的被俘济州官员的教导下,村民们一边啼哭,一边胡乱的对明月镇的守军呼喊起来。 当“儿子救我”、“老公救命”、“爹,我不想死”这些词句顺风飘入镇兵耳朵里的时候,几个镇兵就有些按耐不住了,于是,便有人冲下城头,准备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冲出去救人,对此,金炳文喝止道:“不准动,谁要敢开城,立刻斩杀!” 几个朝鲜兵在强硬的金炳文面前退缩了,随即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但见城头上始终没有反应,“海盗”们便把大声啼哭的村民带了回去,然后逼迫他们将虾夷地保民团构筑临时营垒时所挖掘出来的泥土装袋,再让他们拿着袋子去壕沟边填满。 注意到村民们正在“海盗”的威逼下,填埋壕沟,金炳文冷酷无情的下令道:“放箭,放铳,阻止他们!” 镇兵们面面相觑,没人下得去手,金炳文也不多话,亲自抄弓向村民射击,当场就射死了一名村民;见到死人了,正在麻木的进行填壕作业的朝鲜村民惊呼起来,随即四散奔逃,于是,城头上的朝鲜兵大声喧嚣道:“都快逃,逃出去,别回来了······” 只是路通队早有防备,又如何能让这些手无寸铁的朝鲜百姓就这么轻易的逃走呢,所以,在镇兵们沮丧的目光中,这些村民又被捉了回来,然后继续在那忐忑不安的进行填土作业。 金炳文放下手中的弓,走过去对镇兵们拳打脚踢道:“放箭呢!射击啊!你们不射,他们就不会死了嘛,混蛋,等壕沟填完了,他们还会威逼百姓作为攻城掩护的,现在杀了这些为虎作伥的百姓,是给他们一个痛快!杀他们的是海盗,不是你们,想要活下去,现在都给我放箭,放铳!” 在金炳文的训斥下,镇兵们心不甘情不愿的射击起来,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冲着天空胡乱射击的,所以,虽然让填坑的朝鲜百姓再次丢下手中的沙袋,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跑起来,但实际上并没有造成多少大的伤亡。 没错,明月镇现在才300多朝军官兵,内中弓箭手不过30人、鸟铳不过20来支,这一多半对天射击了,剩下的射击时又有先有后,甚至是在村民们四散奔逃后才进行射击的,这样的情况下,又能有多少杀伤效果呢? 2k小说 不过,城头上镇兵们的自我感觉倒是不错,似乎他们再一次解救了朝鲜百姓的性命一样,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笑意,但就在此时,接着填坑朝鲜百姓的掩护,已经布置到位的虾夷地保民团火铳手和路通队的火铳手们开始冲着城头开火了。 说起来,路通队本身没有齐射的概念,虾夷地保民团火铳曲弓手们齐射的本事也没学到家,但加起来足足80多支火铳还是形成了一波密集的弹雨,给城头上的朝鲜镇军带去了第一批伤亡。 金炳文本人也差一点被流弹打中了,所以,低下头躲在城垛后的他大吼道:“弓箭手射杀他们,鸟铳手,重新装弹!” 被同侪伤亡刺激的明月镇镇兵们举弓准备反压制,但放眼望去,惊叫乱跑的朝鲜百姓完美的遮掩了“海盗”火铳手的踪迹,所以,朝军弓箭手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对此,金炳文气得大骂:“别管那些百姓了,先保住自己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虾夷地保民团和路通队90余名弓箭手趁着城头上无法实施反击的机会,接替己方火铳兵向城上射箭,虽然,由下往上射没有重力加成,但由于明月镇的城墙实在不高,因此,那些射上城头的弓箭,给暴露在垛口处的那些不知所措的朝鲜弓箭手带去了致命的伤害,不说把剩余的朝鲜弓箭手一扫而空,但至少也让这波朝鲜弓箭手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金炳文气急败坏的下令道:“把伤员带下去,其余人拿他们的弓,立刻反击!” 是的,虽然因为弓箭数量有限,所以专职弓箭手只有30人,但朝鲜民族在射箭上颇有天分,因此镇兵中会射箭的,还有不少,现在只要接过伤亡者的武器,便能展开反击的。 所以,接下来的情况就演化成了对射,倒是归真卿注意到自家伤亡和天色渐暗,及时鸣金收兵了----路通队似乎不习惯鸣金收兵的军队习惯,只是发现了虾夷地保民团撤出战斗了,这才懵懵懂懂的跟着撤了下来。 “团首,检视过了,我们一共死了两名弟兄,伤了六人;路通队那,也死了两名弟兄,伤了三人;所幸伤者都是不算太重,能救得下来。”之所以伤者伤的不重,是因为朝鲜鸟铳手之前开了一枪,等双方对战时已经来不及装填弹药了,因此,受伤的保民团官兵和路通队员们没有一个是挨了铅弹的,相对容易救治。“至于抓来的朝鲜人这边,死了二十个,伤了十七个人,其中有几个受了踩踏,估计活不下来了。” 归真卿点点头:“今天就这么着吧,晚上注意轮流守夜,别让城里的朝鲜兵偷袭得手了,也别让朝鲜兵连夜逃跑了······” 731.夺取济州(10) 归真卿感觉伤亡不大可以接受,但金炳文却感觉难受很多了,毕竟,他手上只有300多个士兵,现在被“海盗”们用火铳和弓箭打死了20多个,打伤了20多个,伤者中还有7~8个比较重,铁定是不能重返战场的,如此一来,他连伤者在内,能用的也就280余个,这还是第一天,要是持续下去,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所以,晚饭后,冥思苦想的金炳文,决定搏一下,看看“海盗”们构筑的营盘到底是货真价实的,还是徒有虚表的,若是前者,反正迟早也是一个输字,不如早死早超生,若是后者,那就是他军事生涯中最辉煌的一幕了。 既然是孤注一掷,金炳文为了获得最大利益,便点起了全部280名能动战士中的260人,然后于大约四更天的时候,悄然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慢慢的摸向了“海盗”的营地方向。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值哨兵的疏忽,这不,眼见得金炳文带着朝军已经快摸到了虾夷地保民团和路通队的营寨边了,执勤哨兵都没有发出警训,然而,就当金炳文以为“海盗”的营盘外强中干、形同虚设时,忽然,一个朝鲜兵踩中了陷阱,当即把腿骨给弄折了。 这名朝鲜士兵情不自禁的大声呼痛,这就惊动了营寨内的哨兵,让他敲响了警钟。 金炳文暗骂那位哭爹喊娘的朝鲜士兵一声,但此时再退回去已经极不妥当,所以,他干脆大呼道:“冲,冲进去,杀光他们!” 在金炳文的指挥下,朝鲜兵向距离已经极近的“海盗”营寨冲去,不过营寨前也有一条干壕,所以,朝鲜兵只能顺着寨门口唯一的通道向营寨杀去! 说时迟那是快,朝鲜兵极快的冲到了营门口,但营门口有拒马,营门也紧闭着,无可奈何的朝鲜兵只能先用力的将几座拒马丢到一边的干壕中,接着再用手中的刀斧拼命斫砍寨门;部分朝鲜兵还试图先下到干壕里,然后再攀爬上两侧的砦墙。 说起来,济州岛沿海平原地区缺乏足够数量的木材,所以保民团在构筑营寨时是用火山岩垒砌的,高度不是很高,也就一个高的样子,但加上向下挖掘的干壕,落差就差不多达到一人半的样子了,因此,朝鲜兵爬起来比较困难,需要至少两个人叠罗汉。 正当朝鲜兵手忙脚乱的试图突破寨门和砦墙时,从营帐里冲出来的保民团弓手们和被惊醒的路通队员们相继就位了,其中保民团的刀盾手和枪矛手沿着砦墙而立,准备看见翻墙成功的朝鲜兵就给他一下子,而两只部队的弓箭手则布置在刀盾兵和枪矛手的后方,提供远程支援;至于两部的火铳手则排成三排蹲守在寨门口后,剩下的路通标师、趟子手们则在披上甲胄后列在火铳手身后,等着在火铳手完成射击后,第一时间发起反冲锋。 “他们有!”几个试图翻墙的朝鲜兵刚刚攀上枪头,顿时发现了已经冲着自己露出神秘微笑的敌人,但这些朝鲜兵还来不及发出警报,眼前寒光闪过,到嘴的话便变成了凄厉的吼叫。“啊······” 对于砦墙内侧有守军,金炳文当然是可以想象的,所以,他并不以攀爬者的惨叫而动容,反而以没遭到弓箭和火铳的打击而兴奋,因此,还以为守军弓箭手和火铳手尚未来得及从睡梦中惊醒的他大声催促道:“快,快破门!然后冲进去!” 在金炳文的催促下,寨门终于被砍倒(推到)了,几十名朝鲜兵便狂乱的高呼着什么,然后冲进了营寨,此时,就听归真卿冷冷的下令道:“开火!” 三排火铳手,依次齐射,尽管齐射依旧不“齐”,但密集的枪弹还是将冲进营寨的朝鲜兵一扫而空了,一时间,硝烟弥漫的营寨宛如通往幽冥的通道一般,而已经推倒在地的寨门,更像是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归真卿却不为面前的战果所动,嗜血的舔了舔舌头,然后下令道:“火铳手两侧散开,路通队出击!” 随着归真卿的命令,拿着短枪、大刀、斧子、槌子、钢叉、耥耙等形形色色武器,其中还不乏重兵的路通标师、护卫们咆哮着,越过退往两侧的火铳手们,径直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朝鲜兵反扑过去。 但归真卿并没有就此停止指挥,而是又下达了几道新的命令:“刀盾曲和枪矛曲掩护弓箭手和火铳手上墙;火铳手和弓箭手上墙后,协助压制朝鲜兵,支援路通队进攻······” 在如狼似虎的路通队及两翼远程兵的联合打击下,仅仅是凭着一股气准备搏一把的金炳文苦涩的发现自己赌输了,所以,这名50岁的朝鲜老将一咬牙,趁着大多数朝鲜兵将被正面战斗所吸引,带着几个心腹亲信没入了黑夜之中----不过金炳文和郑文虢一样,在第二天白天遭到了路通骑兵的追杀,最后并没有逃脱生天,最终在荒野上战死了。 金炳文消失后不到半柱稥,前来请示的别将忽然发现金炳文不见了,当即惊呼起来,由此慌乱从后阵传到了前阵,最后导致了朝鲜兵们彻底失去勇气和战斗意志,就此一败涂地。 得势不饶人的福王府军便打着火把追击,将大部分的朝鲜兵或杀或抓,少数几个侥幸脱逃的朝鲜兵逃回了明月镇城下,然后守城的士兵死活不能放下吊桥,无可奈何之下,这些朝鲜兵只能冲着追杀上来的“海盗”们伏地请降。 “这次杀的痛快了!”路通队的一名领队返回营盘后得意洋洋的说道。“真tnd的痛快!” 的确,检视战果,一共发现了一百多具朝鲜兵的尸体,另外又俘虏的一百二十多人,几乎把出击的朝鲜兵一扫而光了,能不酣畅淋漓嘛! 归真卿笑道:“要是没杀够,明天,我们继续攻打明月镇城。” 话音未落,有人过来报告道:“团首,明月镇城派人来请降了······” baimengshu.com 732.夺取济州(11) 崇祯八年三月初三早上,归真卿留下20名路通标师照顾前一晚受伤的标行及保民团士兵,并看押被俘和投诚的100多朝鲜士兵后,率部向20多里外的大静县城开去;不过,归部主力行动速度明显比不过温燕子、钟英所属2队骑兵,这不,大队才走了不到一半,马队就已经开始在大静城下游弋了。 “看清这些马贼的靠旗了吗?”亲自上城头观察动静的大静县监向身边的统兵副尉问道。“能判断他们是什么人吗?” 是的,大静县这两天光顾得收拢避免百姓、挑拣守城民壮和接纳西海岸及西南海岸各烽燧的燧兵了,根本就没有派人去联络明月镇城及济州城,所以一直不知道来袭敌人的“真面目”和“具体”数量;当然,这也不是县监和副尉给忘了,而是两人没想到济州城和明月镇城各自只守了半天就陷落了,所以,大静县上下还在按部就班的做着应对,正常情况下,估计还要再拖上1~2天,才会小心翼翼的派人去岛北查看呢。 统兵副尉回应道:“看那几面旗帜,仿佛是大明来的马贼,但数量上不对。” 烽燧报警是有讲究的,一柱狼烟、两柱狼烟、三柱狼烟所代表的敌人数量都是不同的,因此,根据济州港传来的警报,来袭敌人至少上千,与眼前之敌明显不符。 大静县监便问副尉道:“朴副尉,你对此是怎么判断的?” 四十多岁的朴副尉一脸苦相的回复道:“下官知道的情况太少了,没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县监便脑洞大开的幻想道:“有没有可能,来寇主力正顿兵济州城下呢,现在出现的只是抄掠地方的零星匪徒?” 朴副尉一下子猜到了县监的打算,便下意识的阻止道:“我看他们倒是不像零星匪徒!” 随即,朴副尉解释道:“抄掠地方的零星匪徒不去抢百姓,却围绕本县县城打转,实在有些诡异了,所以,以下官看来,这些骑兵更像是来牵制本县城内官军的,而他们的大队人马则可能正在乡野施虐呢!” 大静县监同意了朴副尉的判断,进而提议道:“既然贼众大队或还在地方上劫掠,那有没有可能,派兵出城吃掉这股马贼呢?” 副尉摇头道:“想要吃掉马贼一部必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们显然不会坐等我们反击,是会跑的,而我们手上缺马,却是追不上的。” 济州岛上有朝鲜王庭直属的养马牧监,因此也是有些骑兵的,但问题是,直属汉阳的牧监与地方文武之间没有从属管辖关系,所以这些少量的骑兵既不归明月镇指挥,也不听州府-县监的命令,自然而然的,也不会开进大静县城协防。 “而且更关键的是,现在城内别看有六百多将士,但其中五百民壮顶多只能协助守城,是没办法出城野战的,仅凭百多个烽燧兵和十几个衙役,却是没办法应对数十马贼的。” 朴副尉讲事实摆道理,对此,县监有些苦恼的说道:“现在听任几十名马贼在城外肆虐,只怕会挫伤将士等守城之信心、堕全城百姓之士气啊!” 县监的理由也很强大,毕竟大静县的城墙也就那么回事,这真要让守军军心沮丧的话,只怕是接下来想守也困难了,所以,朴副尉不得不权衡领兵出城邀战的利弊。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一名路通骑兵忽然驱马逼近城外壕沟,然后扬手丢了一个物件到城下,朴副尉探头望去,只见是一颗人口,但“马贼”丢一颗人头过来算什么意思,想籍此恫吓吗? 这也太幼稚了吧! 所以,朴副尉判断这颗血肉模糊的人头是有什么特别讲究的,于是,也算是戎马半生的朴副尉便硬生生的忍住了好奇心,坚决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 只是,朴副尉没有想到,县监却好奇的仔细打量了人头几眼,然后惊呼起来:“这,这是金镇将的首级,金镇将战死了,明,明月镇······” 也算县监醒悟的够快,把下半句话给吞了,但边上听到县监话的朝鲜守军却骚动起来,见识不妙的朴副尉当即吼道:“县监大人,你看错了,这不过是一名小兵的首级而已,什么金镇将,金镇将还在明月镇坚守呢,不能一味指望他现在来援。” 朴副尉竭尽全力想把话兜回来,但他就算能说服身边的士卒,却也无法阻止路通骑兵的继续施压----只见,“马贼”们丢下一个打横置于马上的朝鲜官员,随后威逼这名朝鲜官员来到了壕沟边劝降。 当这名朝鲜官员用哭音的向城内讲说“济州沦陷了,明月镇也沦陷了,大家投降吧,不然都会死的”时,朴副尉第一时间命令道:“他是敌人假扮的,赶快放箭,射死这个家伙!” 在朴副尉的威逼下,迟疑的朝军弓箭手把箭射了出去,劝降的朝鲜官员当即中箭倒地,只是骂了一句“你们也会不得好死的”,便一命呜呼了。 变得有些惊慌失措的县监拉住朴副尉窃窃私语道:“这个人我认识,是州里的裴主簿,他说的话应该没有错,州城和明月镇都已经丢了,若是贼寇大队赶来,我们,我们估计是守不住的。” 是啊,连城墙“高大”、兵力雄厚的州城都守不住,小小的大静县城又怎么可能守得住呢? 朴副尉眉头紧锁的问道:“县监大人,你的意思是?” 县监便提了自己的想法:“盗贼是来劫掠的,若我们能款之话,或可以免得大静百姓生灵涂炭。” “款议?”朴副尉考虑了一会,同意道。“既然县监大人主意已定,那不妨就试一试,成的话固然极好,但不成,也能拖延一下时间,或许就有变数了。” 既然副尉愿意为自己款议的主张背书,县监便命人冲着城下大喊道:“各位豪杰,大静是个小地方,百姓贫苦,官私都没有什么积蓄,但本县愿意劳军粮谷百石、牛一头,还望各位高抬贵手,放过本地百姓一遭吧······” beqege.cc 733.夺取济州(12) 按照县监的想法,光一个济州城便足以满足贼寇的洗劫欲望了,大静这边的得失,对贼寇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自己既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相信对方应该能够满足的,但县监并不知道,对面的骑手根本就听不懂朝鲜话----福海号派来的通译在后面大队里----所以,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反而因为一次次的加价,一次次被对手无视,导致身后的自家军民士气全无。 当县监好不容易醒悟过来,对方应该是不懂朝鲜语时,远处的烟尘提醒他和一城的守兵,敌人的大队来了,一时间,恐怖和绝望的气氛还是弥散在大静全城百姓的心头······ 归真卿显然没有在意大静军民的想法,只见因为轻易拿下明月镇而有些飘的他,开到大静城下后,也不立寨了,而是稍作休整就直接发动了进攻:170多人的弓箭手、火铳手排好阵型,好整以暇的次第向大静城头进行压制射击,摆明了就是强吃守军远程火力的不足。 但归真卿的这套打法还真的有效,大静守军拢总才10来张弓、3~4支鸟铳,根本无法压制福王府军的火力,反而被虾夷地保民团和路通队的远程火力打得不敢冒头,就只能眼睁睁的看路通队的披甲重兵队登上了只有一人高的城头。 披甲重兵先登后,后方支援火力骤减----直瞄的火铳因为担心射到自己人,所以,暂时停了下来,只是有可以吊射的弓箭手还在抛射箭雨----见状,朴副尉便指挥尚有一丝余勇的朝鲜军人和民壮反扑了过来。 然而,这些朝鲜军人和民壮身上都没有披甲----是的,明月镇镇兵手上或有甲,但现在也都归了福王府军了,至于济州岛上其他的部队,却是顶了天也就是几名副尉、别将能有一副甲胄----因此在面对披甲之敌时束手束脚,根本挡不住对手的以伤换伤的打法,最终如没入深潭的涓流一样,消失不见了。 打垮了朝鲜军仅有的反扑,接下来福王府军便正式转入了追杀模式,等到披甲重兵们打开了被朝鲜堵住的城门后,大静县城的沦陷也就不可阻止了······ 当然,有不少朝鲜兵和朝鲜百姓打开了大静县城的南门----大静县基本是一个倾向西南方向的四边形,共有南北两个城门,福王府军主攻的是其中的北门----试图逃跑,但他们很快面临了路通马队的追杀,结果,在死伤一地后,剩余人员最终只能伏地乞降。 “蔡兄,你们派一个人去联系济州城,问一下大静县这边怎么处置。”归真卿一面命令部队弹压大静县城内最后的反抗,一面跟路通队负责人之一的蔡乃麟交代道。“另外,我接着要带保民团去攻占岛上牧司,大静这边就拜托你们路通队了。” 蔡乃麟有些吃惊的问道:“这么急,不休息一下再走?” 归真卿开玩笑的说道:“拿下明月镇和大静县的过程中,你们路通队的功劳比我们虾夷地保民团要多,所以,再不寻些功劳来,只怕没办法安抚下面的弟兄啊,总不能你们吃肉,我们喝汤吧。” 蔡乃麟大笑道:“成,成,我们就不赶上去分功了,不过,马队你还是带上,不是说,朝鲜人也有些骑兵嘛,虽然这两天都没遇上,但不能不防啊!” 归真卿考虑一会,点头应道:“多谢蔡兄提点,那就继续麻烦一下马队的弟兄们了,到时候,我一并请功了······” 按下归真卿这边马不停蹄不提,那么蔡乃麟担心的朝鲜骑兵在哪里呢? 真要是这些朝鲜骑兵趁着福王府军的主力四散的机会,发起夺回济州城和济州港的行动了,可怎么办呢? 岂不是要让兵力并不算多的福王府军陷入首尾难顾的泥覃之中了吗? 没错,若是朝鲜骑兵真就避实击虚了,还真的对福王府这边的行动有一定的威胁呢,不过,说这个威胁有多致命倒也未必了。 须知道,现在济州城里的朝鲜官民、朝鲜守军已经押解上了船,进而被送往虾夷地、小琉球等异域了,因此,就算是朝鲜骑兵反攻得手,也只能收回一座空城而已。 当然,朝鲜骑兵也许可以在收复济州空城后,继续进攻济州港,但济州港这边,不但有福王府军的伤病人员、福海号的原有护卫,还有100多野女真的附庸----这些野女真一旦披上甲,可以力敌数倍之敌----,除非朝鲜骑兵有两三百骑之多,否则只怕是不能给济州港和济州租借地造成大的威胁的。 那么岛上的朝鲜骑兵已经数百人之多吗? 答案是否定的----承平几十年以来,济州的牧监已经再度荒废了,不但马种退化的厉害,就连额定的骑兵、牧民也因为持续的贪腐,而成了空壳,与账面上的数字相差甚远----根据福海号这些年不断打探的结果,济州牧监顶了天也不过能召集包括牧民在内的一百骑士而已。 笔趣阁 100骑士,听起来数量也不算太少,但能骑马并不代表能马上作战,因此,这100朝鲜骑兵(极可能没有这么多)的真实战力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这些骑兵未必敢反攻济州城和济州港,更多的可能是与一支朝鲜军队汇合,相互打气,当然也不排除其等死守牧监衙门的可能;若是前者,就有可能与东进牧场的虾夷地保民团迎头相撞了----其实要来昨天就该到大静县了,没来,就说明骑兵不在西线。 “我们准备把骑队散开。”然而,判断归判断,眼见得耕地开始消失,周围出现了树林和零星的草场,道路也时断时续了,温燕子、钟英有些不放心,便跟归真卿商量道。“到四面打探一下,以免被朝鲜人伏击或奇袭了。” 归真卿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说道:“我准备再走十里地,就停下来扎营,所以,你们不要散的太远了。” 温燕子应道:“这个我们省得,要知道,当年我们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马匪,知道怎么逢凶化吉、趋吉避难。” 归真卿见温燕子等人是这个态度也不多话,只是把一支四管短火铳递给温燕子:“这个会用吧!” 温燕子摆了摆手:“单管用过,这么多管子的,没见过!” “虽然重了点,但一样用,打一发,自动会转管,你只要拨击锤,扣扳机就是了。” 温燕子这才接过来:“那就谢了。” “不用谢,你们是我们眼睛,只可惜我手上没有那么多四管短火铳,否则,应该给你们每人佩一把才对。” 在朱由崧这边,四管短火铳至今没有算定型,因此前后两款总共才生产了六十只,归真卿能拿到其中一职,已经是不容易了。 温燕子呵呵了一声,呼哨道:“有话晚上汇合时再继续说,我先去找那帮子朝鲜骑兵了······” 734.夺取济州(13) 由于之前为了向谢友青报告夺取大静县城的消息,路通骑师队这边派出了一个双人骑队,因此眼下整个骑队就剩下了41人骑,因此所以温燕子和钟英简单商量眼下,便决定以4~6骑为一组合,分散在虾夷地保民团行军队伍的两侧,然后间隔3~4里----即无障碍时,直视距离之内----搜索前进,以便彼此互相照应,及时驰援。 应该说,这一战术果然起到了作用,这不,一路行来,朝鲜军没有发现,却找到了不少躲藏在林地里的朝鲜百姓,进而将其等驱赶出来,最终强行驱使其等成为虾夷地保民团手上的临时辅军----是的,虾夷地保民团此番南下时,并非全师而来,其所属的辎重曲并没一同随行,虽然到了济州后,由福海号配属了一些济州商栈的活计运输粮食及其他物资,但真正意义上的辅军却是没有的,以至于之前在明月镇,都是自己挖沟、建营寨的。 等虾夷地保民团完成了既定行军里程,转而开始修建今日停留的营寨后,路通骑队没了需要照顾的累赘,便跑到更远处去寻找敌踪了。 当然说是去寻找敌踪,找着找着,就敷衍起来,于是便有人找了个水草相对茂盛的地方让坐骑去吃食,自己则坐到一起聊天起来:“听说,我们今后会全部搬到这个岛来住,不过,我看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的。” “谁让现在大明兵祸连天呢!”边上的人叹息道。“所以,上面才给我们找这么个退路,只是,我听说,不是所有人都会移居这个岛子的,有人会去更远的地方,譬如小琉球,又譬如虾夷地或者什么苦兀;如果你还想拼,愿意拼的话,也可以去黑龙江,那边更需要骑队。” 原先说话的人叹息道:“我是不想拼了,只想着能找一个安生地方养老就可以了。” 第二个说话的人叹息道:“就算你不想拼也不成,我可听说了,虾夷地和苦兀有什么毛人,小琉球有什么生番,黑龙江那边有什么倒是不清楚,但也绝不是什么善地界了,或许还真只有这个岛子安慰一点。” “安稳?”边上听着的第三人说道。“哪会安稳了,这可是朝鲜的地,我们夺走了,人朝鲜会愿意吗?少不得会调大兵来夺回的,到时候,不是一样要杀个血流成河嘛!” “血流成河?”最初说话的那个笑了起来。“就我们遇到的这些朝鲜人,说真要血流成河,那也是流朝鲜人的血,不是流我们的血。” 第二人回应道:“未必吧,这次我们是打了朝鲜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朝鲜方面真要起兵来反攻的话,那调上来的应该是精锐了,多少应该比我们遇到的朝鲜人能打吧。” 最初一人不屑的说道:“这些朝鲜兵,我一个能打十个人,再能打,我都不怂!” xiaoshuting.org 话音未落,一直在放哨的第四人突然提醒道:“有动静!” 毕竟是在战区,几个人还很谨慎的,所以,立刻持枪拿刀从地上坐了起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哨兵身边,也不多问,只是顺着哨兵的视线,仔细观察着,就见,远处似乎有些黑影,然后黑影逐渐扩大,隐隐约约间已经看得出是驱马而行的骑兵了。 “黄麻子,你这张嘴真是开光过的,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三人嘲讽道。“那边有八个朝鲜骑兵,全都交给你了,我且看看,你能一个人干挺他们吗?” 黄麻子冲地上淬了口唾沫,这才回应道:“直娘贼的,之前打下明月镇和大静县城都不现在,现在冒出来干什么!宁枭子、白鹰、老陈醋,弟兄几个,别看老子笑话了,说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吧!” 老陈醋,也就是刚刚第二个开口的人回应道:“我们的马跑了大半天了,刚刚缓了缓,正面迎战怕是不成的,现在要么放响箭把其他人都叫过来,要么赶快撤。” “那我想打个伏击呢?”宁枭子龇牙咧嘴的说道。“把人叫过来,那其他兄弟的马力就够了吗?撤,马力既然不足,只怕被对手追杀上来,我们的情况会更难看一些,不如利用本地的地形实施伏击,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先干掉他们几个,剩下的,也就不难对付了。” 放哨的白鹰同意道:“如果我们出手的够快,可以在朝鲜兵没反应过来之前先放倒三到四个,到时候四打五,胜算很大!” 黄麻子想了想同意道:“那就先把马藏好了。” 老陈醋见其他三人达成了一致,也不反对,当即打了一个呼哨,四匹正在吃草的马,溜溜达达的就跑了过来,随即,老陈醋带着马,转入一个坡丘之后,将马安顿在那里,然后四个骑兵便各自在矮丘、杂木林后躲藏了起来。 又过来差不多大半炷香的功夫,马速不快的朝鲜骑兵平推了过来,只见他们两两并骑,然后一字散开,互相距离十几步,形成了一个不算太窄的搜索面;不过,朝鲜骑兵的警惕性似乎不算太高,因此目光游移之间,并没有发现隐藏的敌人,这就给黄麻子这组人的伏击带来了便利。 “那是?”尽管朝鲜骑兵警惕性不高,但距离只有20几步了,再怎么的也看见黄麻子等人了,所以便有朝鲜骑兵大声提醒战友道。“有伏击!” 说时迟那时快,黄麻子四人从各自隐匿点跳了出来,其中黄麻子和白鹰执着马弓对着自己选定的目标射出一根根的连珠箭,而宁枭子则是势大力沉的冲着当面之敌丢出了飞斧,老陈醋的手段最“温和”,他使得的一手飞蝗石,但砸到朝鲜骑兵脑袋上轻者头破血流,重的,直接就被击落马下了。 整个伏击如行云流水般,等一众朝鲜骑兵反应过来,已经是5个骑兵失去了战斗力。 其余骑兵大惊失色,立刻兜转马头四散逃去,根本就没人想起来借助马速,主动回击的。 “一堆臭狗屎!”黄麻子又神气活现起来。“早就说这些朝鲜兵中看不中用了,其实不用你们帮忙,我也能全部收拾了他们!” 老陈醋也不说黄麻子吹牛,只是说道:“他们可能回去叫人了,我们赶快带着俘虏和缴获撤退。” 白鹰和宁枭子同意道:“我们走,让黄麻子留下就可以了。” 黄麻子装腔作势道:“别呀,我就吹个小牛,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老陈醋瞪了几人一眼:“还闹腾什么,赶快走!” 于是,该补刀的补刀,该捆人的捆人,该收拾战利品的收拾战利品,当下,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735.夺取济州(14) 把捆绑好的战俘丢在缴获的朝军矮马上,黄麻子他们便骑上马往回跑,边走便还向天空中射出了标注自身位置的响箭,正所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销毁,这不,一炷香的功夫,散开的路通骑队的大部分人手便又重新汇聚了起来。 “黄麻子,你们成啊!”看着黄麻子他们手中的战俘、马匹和首级,边上人有羡慕的语气说道。“这好事怎么轮不到我们遇上的,不行,稍后你们得请客了!” 黄麻子嗤之以鼻道:“朝军的首级不值钱,拢总才几两银子,你们也好意思跟我开口的。” 福王府为了夺取整个济州岛,开出来的赏格一共有参战、夺城、破阵、杀敌(斩首)、生俘、伤亡等几种,具体细化时,则根据参战部队的性质不同,设定的赏格基础也是不同的。 譬如参战赏格中,保民团弓手能得到的,是缩短授地时间三年的奖励,浪士和野女真附庸则每人能获得2两白银的赏赐,上陆参战水手(炮组)和执行封锁任务的水手每人3.5两,路通队这边,标师和护卫每人能拿到4两、趟子手每人能拿到3.5两、杂役每人能拿3两,有马者再加2两草料钱; 又譬如夺城赏格,济州城的基础赏格是1500两白银或1500亩虾夷地良田----可以按一定比例兑换成小琉球王庄或未来济州岛王庄、未来苦兀岛王庄的耕地----明月镇城为600两或600亩虾夷地良田、两座县城各为500两或500亩虾夷地良田,济州牧监治所则是300两或300亩虾夷地良田,受赏者可以选择要钱或者要地,然后再是先登者拿双份奖励,其他人根据夺城中的贡献分别拿一份、半份、乃至四分之一份奖励; 破阵指的是野外击败敌军,原则上击破敌军千人队赏三百两、击破朝军五百人队赏一百五十两、击破朝军三百人对赏一百两,以下逐次减少,不过,由于现在各部缺乏监军、且各部顽固性谎报对手兵力,所以,实际发放赏格时需要同时提供一定数量的敌军首级、俘虏和战利品,否则就会减等发放; 而以黄麻子4人带来的战利品来看,倒是可以说自己击溃了朝军一个50人队的,当然,以4人骑击溃了对手50人骑也过于夸张了,所以,上面进行检核的时候也是会打折扣的,顶了天也就给个15~20两左右的赏赐,不可能再多了。 至于杀敌和俘虏这块,赏格是一样,砍一颗人头500文、活捉一个朝军也是500文,这样就尽可能的避免了杀降和杀良冒功的出现----只能说是尽可能避免,不能说完全避免----但对于黄麻子等人而言,带回来的4颗人头和1名俘虏,也就2.5两银子的奖励罢了。 最后是战死者、伤残者的抚恤和奖励,其中死者的家属可以领白银三十两或三十亩虾夷地良田,伤者者则根据伤残程度给予相应的抚恤,但正常情况下,考虑到现在还没有抗生素,任何伤口都可能引发破伤风,导致死亡,所以没有人会故意去骗伤残抚恤的。 2k小说 “真要是兄弟的,”边上人调笑道。“得手一文钱也一块花了······” 见有人说的不像话,温燕子脸色一沉,呵斥道:“够了,这也是黄麻子他们用命搏来的,真要羡慕,那就战场上多杀几个朝鲜人,那你也就有了,用不得羡慕别人!” 之前调笑黄麻子的人一脸不乐意的说道:“温头,我不是开玩笑嘛,谁指望从老扣手里讹出钱来啊!” 钟英见气氛有些不太融洽,便抢在温燕子之前开口道:“行了,别贫嘴了,赶快合计一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是押着俘虏回保民团那边,还是自己去把这股朝鲜骑兵给找出来,一句话,我们是该进呢?还是该退?” 几个小组长对视一眼,其中有人说道:“还是退一下吧,这地方,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要稳妥起见,万一,朝鲜人也伏击我们一下,大家来济州岛可不是来送命的。” 温燕子扫了扫众人,询问道:“都这个意思嘛?” 有人倒是跃跃欲试,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于是,温燕子从善如流道:“那就退回去!” 话音刚落,路通骑队的所有人,就感觉到了地面的颤抖,这是地震了,还是朝鲜骑兵大队过来了?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向着震源方向调头布置,不消一会,朝鲜骑兵的大队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了,对此,老陈醋歉意的跟周边人说道:“应该是被响箭引来的,这回是大意了,没想到,朝鲜人吃了亏,还敢反扑。” 钟英听见了,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不挺好,刚才还有人羡慕你们,现在朝鲜人自己把人头送来了,就看大家愿意拿多少了!” 路通骑师们闻言大笑起来,刚刚冒出来的一点担心也烟消云散了,此时就听温燕子命令道:“抓把豆子喂马,顺带着检查一下家伙什还趁手吗?” 骑师们当即忙碌起来,而那边的朝鲜骑兵们也似乎发现了远处聚集的敌人骑队,所以为了保证接下来冲刺时的马力,也放缓了速度,然后慢慢的停下来重整队伍。 遥望着对手的行动,温燕子眉头一凝:“这是个厉害的对手,懂得马战呢?” 钟英低声道:“三哥是担心,接下来我们会吃亏?” “若对面是真正的骑兵,我们碰上了一准要吃亏的。”没错,路通骑师们单打独斗是没问题的,三五成群也能一战,但一旦兵力呈现线性增长的话,那就不行了,所以,面对真正的军队,真正的骑兵,就有问题了。“好在,对面的兵似乎不行,我们还有机会。” 钟英也注意到了朝鲜骑兵那边出现了一丝混乱,同意道:“三哥说的是,我看朝鲜骑兵的右翼有些乱,稍后我们可以重点攻击此处。” 话虽如此,但眼下路通骑队只有36骑,而对面至少有70骑,力量还是比较悬殊的······ 736.夺取济州(15) 赵东贞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远处的路通骑队,外表一片平静,但内心却十分的苦涩。 是的,济州牧监按照朝鲜王庭的规定,名下应该有150名骑兵,可眼下却只剩下了27人,所以接到沿海烽燧示警后,作为牧监名下的参尉的赵东贞不得不花了两天时间才勉强把牧监名下的牧民给征召了起来,凑出了一支92人的骑兵队。 但这些牧民一则手中缺乏武器和甲胄,二来根本就不会骑战,甚至某些从来也没用过并且,实际是样子货,可问题是,时任牧监却不管赵东贞这边的真实情况,一意的催促赵东贞出兵,所以,赵东贞没办法,这才想着带队前往大静县城一行。 在赵东贞的判断中,济州和明月镇那边是不能去的,但来犯的敌寇应该没有那么快夺取济州城和明月镇城,所以,大静县城绝对是安全的;甚至赵东贞还幻想,自己汇合了大静县城的守军,然后北上再与明月镇的守军联兵,最后拼凑出一支1~2000人的军队,一起去救援陷入苦战的济州城······ 只是,这一切的现在看来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其实,之前得到逃回来的牧民兵的报告,赵东贞就已经有些心慌意乱了,只是听牧民兵再三保证,对手只有四五人,而且还没有马,极可能是零星窜入岛内的贼寇,所以才勉强镇定下来,准备找出这些“耗子”,为部下报仇,同时也顺便激励剩下的朝军骑兵的斗志,为接下来的战斗做一些铺垫,可没曾想,对手不是4~5人,而是40多人,对手也不是没有马,只靠缴获朝军马匹才跑的那么远的,这下就让他有撞上铁板的感觉了。 然而,事已至此,赵东贞也就只能将错就错了----不战而逃,朝军骑兵队的士气保证完蛋,大部分的牧民绝对逃的远远的,光靠剩下的26名骑兵(刚刚在黄麻子手中折损了一个,也正是因为这一个真正的骑兵被黄麻子他们射杀了,所以剩下的牧民们才不敢迎战,直接逃回去了),好吧,也许还剩不下26人,就再也别想在这次针对“来袭海盗”的防御中,起到什么作用了,日后朝鲜王庭问罪下来,少不得丢官罢职,甚至还有可能被问罪。 所以,赵东贞鼓励道:“我们有八十多人,对手只有不到四十,我们有一倍的优势,此战绝对能赢!” 看到朝鲜骑兵的士气似乎有所上升,赵东贞便对队形做出了调整,最终将包括自己在内现有87人的骑队分为两阵,第一阵44人,其中真正的骑兵20人,第二阵43人,其中真正的骑兵6人,然后两阵间隔150步,这才缓步向路通骑队压迫过来。 “他们来了!”见朝鲜骑队押了过来,温燕子喝道。“我们也上来!” 喂完马,检视完身上家伙什的路通骑师们当即催动马匹,然后逐渐形成了与温燕子、钟英平行的队形。 bqgxsydw.com 此时,双方的马匹都开始逐步加速,由慢步到快步,由快步到跑步,正如两列失控的火车一般,隆隆的,正在试图迎头相撞。 然而,跑着跑着,双方各有人骑开始出现了脱节的现象,其中路通马队这边落到后面的有大约6~7骑,而朝鲜方面则有10多骑,这么一来,双方单排的差距就不大了。 眼看两边的战马就要进入袭步阶段,温燕子突然发出一声呼哨,路通的骑师们立刻偏转马头,向两侧旋转,同时,这些骑师或弯弓射箭,或丢出手中的飞斧飞刀,给迎面而来的朝鲜骑兵以重大的打击,不过,朝鲜兵在噼里啪啦落马的同时,也有人举弓放箭,给无甲及轻甲的路通骑队带去了一些伤亡。 双方第一波交错而过后,路通这边只剩下了32名骑师、朝鲜骑队的第一波,只剩下了26骑,但带领第二梯队,紧随第一波之后冲锋的赵东贞的心头却是一松:“赢了!” 没错,路通骑队在转向后,已经失去了最高马速,这就让朝鲜骑兵获得了主动,于是赵东贞举枪狂呼道:“冲上去,杀光他们!” 可是,领头冲锋的赵东贞失算了,这不,看到前队损失惨重的牧民们下意识的带住了马速,于是,第二队的队形严重脱节,就只剩下赵东贞带住另外5名真正的骑兵冲在了前面,就算赵东贞神勇务必,接连挑落了两名路通骑师,但转眼间,赵东贞便与身边骑兵陷入了路通骑师的围攻当中,尤其是外号连珠箭的钟英箭如雨下,当即就射杀了3名朝鲜骑兵,让赵东贞的处境愈发的窘迫起来。 见到主帅陷入了重围,第一波朝鲜骑队中的骑兵急忙调转马头来救援,却被路通骑师给挡了下来,而数量更多的朝鲜牧民却畏畏缩缩的游弋在战团的外围,听任自己的长官被路通骑师围殴。 说起来,真要进入了捉对厮杀的缓解,朝鲜骑兵还真不是路通骑师们的对手,甚至连赵东贞也一样,面对宁枭子和温燕子的夹击,还有钟英的冷箭,完全是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 之所以朝鲜兵打不过路通骑师,一方面是缺少训练,武技不过关----路通标师们护标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是靠一张嘴和过往的关系网,但少不得与某些不守规矩的绿林朋友见血的,而且这种打斗厮杀的情况,随着流寇越来越多,大明越来越乱,实际是不断增加的,因此,路通标师、趟子手们的战地经验远比承平已久的朝鲜兵要多,战斗力也要高----另一方面也是跟朝鲜骑兵的战马有关。 朝鲜骑兵所用的战马都是早年蒙古人留在济州岛上的,几百年下来,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退化,朝鲜王庭虽然想方设法采购草原马进行基因补充,但时至今日,济州骑兵的坐骑的肩高已经比路通骑队所用的良骥矮了至少10cm,这就形成了路通骑师以高打低的局面,朝鲜骑兵的某些劈砍招式就没办法使用出来,以至于力气花的比对手大,但杀伤效果却不如对手。 因此,打着打着,朝鲜骑兵就挡不住了······ 737.夺取济州(16) 两匹战马交错而过,温燕子抄起挂在身边的骨朵挥手一丢,当即恶风直扑赵东贞的背心而去,但此时赵东贞已经筋疲力尽了,根本没办法挪移身体,于是被生生的吃了一击飞锤,然后一口鲜血吐在坐骑的马鬃上,随即仰天倒了下来。 带着背旗的赵东贞这么一倒,朝鲜骑队这边彻底混乱了----滥竽充数的朝鲜牧民当即调转马头逃命了,几个朝鲜骑兵或跟着逃命,或扑过去救援赵东贞,但单靠寥寥几人是根本救不了赵东贞的,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趁你病要你命,打惯了类似烂仗的,路通骑师得理不饶人,迅疾展开了追杀,直到马力耗尽、自身力竭为止,这才收兵归队。 提早一步回转的人,自然是要想办法救援自家人的,但统计结果也是触目惊心的:“温头,黄麻子、齐书生、刘大嘴、马三喜战死了,老陈醋、叶三、牛二哥等七个,伤的比较重,得及时救护,其余人都是轻伤。” 温燕子龇牙咧嘴道:“朝鲜伤兵全杀了,算是给黄麻子他们的殉葬!” 几个路通骑师也不废话,把包括赵东贞在内的一众朝鲜伤员和战死的朝鲜骑兵都割了脑袋,这时就听钟英说道:“收拾收拾,我们带老陈醋他们回营······” 看着带着尸体、伤员、首级及一众缴获回到营地的路通骑师们,虾夷地保民团的士兵们不禁面面相觑:“怎么回事,怎么就打了一场恶战呢?什么?把朝鲜骑兵都打垮了?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吗?” “温头!”围观浑身血淋淋的路通骑队的还不单单是虾夷地保民团的官兵以及福海号提供的运输队,原在路通骑队序列里,战斗时却迟迟未赶来的一组骑兵此刻也在营地里,只见他们几人面对愧色的拦阻温燕子的马头,拼命的解释道。“老九的马折了蹄子,我们便护送着先回了营,没想到,没想到······” 白鹰冲上去就是一鞭子:“人已经死了,废话说再多有什么用!” 钟英劝和道:“你们也是有特殊原因,就不当你们是逃兵了,但接下来老陈醋他们的看护全交给你们了,若是因为你们照顾不周,使得老陈醋他们没救回来,那就别怪我们两件事一块算了。” 那边连声应下了,这边闻讯而来的归真卿一脸郁闷的迎了上来:“行了,赶快洗漱一下,然后,我们大帐里说情况。” 洗漱?没那么简单,得先移交了伤员,再替战马刷洗和喂食,等做完了这些,才能顾及到自己呢,所以,等一切忙完了,天色也已经差不多要全黑了。 因此,相关汇报实际是坐下来吃饭时候说的:“自己的伤亡就这样了,目前看来,骑队这边暂时是不能再打什么硬仗了,但提供侦查,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温燕子说完之后,钟英接口道:“前后一共斩杀了朝鲜骑兵四十六级,还俘获了朝鲜军马三十五匹,另外,战场上还有五六匹死马,明天带你们去找找,处理一下,还能有马肉可吃。” 济州岛上没有特别的猛兽,甚至连作为肉食豢养的肉狗都不多,所以,一晚上,死马是不会被什么食腐动物给分食殆尽的;此外,现在不过是三月,肉质的腐败也没有那么快,因此,明天把死马拖回来,还是可以让全体将士饱食几顿马肉的。 听完钟英的介绍,归真卿探问道:“也就是说,牧司那边已经没有多大的防御能力了?” “应该是这样的。”钟英回复道。“这一百骑应该是济州牧司全部的力量了。” “那剩余的残兵,会不会逃回去呢?” “可能会逃回去一部分,但更多的会溃散到乡野山林之间,日后清剿比较麻烦,但现在应该是阻挡不了我们夺取牧司的。” “那逃回去的骑兵会不会惊了牧司官员,然后让他们弃职逃跑呢?” “完全有可能,但我们阻止不了,毕竟,济州也挺大的,我们的兵又没那么多。” 归真卿盘算了一下,告知温燕子和钟英道:“明天麻烦你们派人去济州城和济州港那边通报一下,就说,牧司这边极有可能从海上逃跑,让船队盯紧了,别有漏网的。”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温燕子回应道:“这个没问题,但我们这边也有要保民团帮忙的。” 归真卿做了一个愿闻其详的手势,温燕子便继续道:“我们不是死了四个弟兄嘛,这济州岛上缺乏木料,显然没办法让他们入土为安了,所以,麻烦帮我们搞一些木材,我们好把他们的骨灰带回家,交给他们的家人!” 温燕子的要求没什么特别的,须知道,在明月镇打得那场夜战中以及在夺取大静县城的战斗中,路通队和虾夷地保民团也相继阵亡了一些将士,而这些将士的尸骸一样是就地火化了的,所以,归真卿当即应诺道:“没有问题!” 但火化尸骸以及去战场拖死马都是要时间的,因此,明天早上肯定是浪费了,明天下午也未必能进抵牧司治所,所以,归真卿有些焦躁的说道:“也不知道浪士队那边有没有夺下旌义县城了。” 温燕子抓起烤得焦香的白面馍馍咬了一口,这才回应道:“应该没那么快,毕竟,浪士队这次带了大炮过去,走的不会很快,眼下估计顶多到了旌义城下罢了。” 归真卿却道:“只要到了旌义城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嘛,我看连营盘都不要扎,今晚就能住城里了。” 这话也对,大炮架在城下那么一轰,朝鲜人的抵抗必然会土崩瓦解的,旌义县城完全不可能坚持多久,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入夜后再进城会不太安全,但浪士队也不需要进入城区,只要控制了旌义县城的城墙和城门就可以了。 “放心!”钟英继续宽慰归真卿道。“即便明面上的城池都拿下来了,但说控制全岛也没有这么简单的,接下来,不会没有功劳的可拿的······” 738.田锴调济州 “世子爷,我们这算是成功了?” 面对某人不自信的提问,朱由崧给予明确的承认:“没错,你们已经初步成功了,但这还不够,接下来,等你们到了济州岛后,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改进。” 由于冬天黄河上冻,没办法实施撤离,所以,朱由崧便在王城里给蒸汽机研发小组以及拉线机小组找了地方,以便他们进行临时研究之用,结果,这一安排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这不,拉线机小组成功研制出了一种可以直拉膛线的设备,今后只要对这一设备做进一步的改进,就可以拉制螺旋膛线了。 “来人,把孤准备好的赏银拿来发下去,这是你们应得的。” 是的,有了膛线,朱由崧就可以制作线膛枪和线膛炮了,这将大大提高福王府名下各武装的远程火力的精准度,实现一门炮顶别人十门炮、百门炮,一支火铳顶别人十支火铳的目标,而且还是朱由崧所设想的某种后膛武器的前置条件,的确值得朱由崧高兴,朱由崧一高兴,自然就不能小气了,所以,一斛明珠就摆放在了相关研究人员的面前。 拉线机研制小组的负责人按耐住内心的雀跃,带着组员向朱由崧施礼道:“愿为世子爷分忧,接下来我等一定完成世子爷的嘱托,彻底完成和完善拉线机的设计和生产。” 朱由崧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他刚想说些什么,王乾走过来报告道:“世子爷,金公公回来了。” 朱由崧便跟拉线机小组交代了一句,然后带着王乾等人返回了世子府,回到体悟阁。 “金泰,洪承畴那边怎么个说法?” 崇祯八年正月,鉴于河南、南直隶、湖广等地的严重局势,崇祯皇帝命令“督臣(洪承畴)出关节制镇抚”,所以洪承畴便奉命出关,期间途经登封,而作为河南府最大的地头蛇,对于洪承畴的到来,不能不表示欢迎,因此,朱由崧便派金泰去见洪承畴。 金泰回复道:“奴婢已经跟洪部堂打过招呼了,洪部堂显然是认可本藩关于釜底抽薪的说法的,因此,一旦确认了济州那边得手的消息,本藩立刻就可以实施运输计划,把人从河南运往海外了。” 洪承畴一向是主张对流寇进行严厉剿杀的,但问题是,流寇越剿越多,所以,洪承畴经过仔细研究发现,流寇壮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不断裹挟良民,可洪承畴再怎么嗜杀,也是没办法公开授意官军杀戮百姓的。 因此,洪承畴对福王府把可能“投贼”的百姓,运往海外的计划是大加赞赏的,认为这可以减少“附贼”百姓的数量,所以已经关照各地官府,对福王府的运输计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进行打扰和攻击----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看着福王府提供的一万石粮食和一万两白银的劳军的份上的,但至少表明,洪承畴目前不想得罪了福王府。 朱由崧闻言点点头:“有了洪承畴,至少河南府这边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不过,淮安那边,会不会生变呢?” 之前,福王府向海外运输移民虽然也引起了北京的忌惮,但好歹,每一次滞留在云梯关那边待运的难民总数也就千把人而已,如今一下子要运走上万名,而且还会长期运输那么多难民,保不齐,淮安地方就有压力了,也因此,不能确认淮安府会不会如惊弓之鸟般的予以反对,甚至说通漕运衙门进行阻拦。 王乾回复道:“淮安那边紧急送来的消息,黄信之前已经去拜见了卢九德,并通过卢九德跟新任凤阳守备中官打过招呼了,应该问题不会太多,只要我们能以最快速度把人运走,淮安方面也不会刻意生事的。” 朱由崧笑道:“这就是拿下济州岛的好处了,否则,朝鲜人又怎么可能让那么多难民入境呢。” 畅想中文网 没错,朱由崧不惜放弃与朝鲜贸易的利润,也要拿下济州岛,是一系列考量的,其中移民因素,占到了相当大的比例。 王乾和金泰拍马到:“世子爷**远瞩,奴婢们佩服!” 朱由崧摆摆手:“现在说佩服还早了点,不过有件事得事先安排一下了。” 朱由崧说到这,表情有些严肃的说道:“趁着要成立济州岛王庄,正好把牌洗一下。” 金泰听明白了朱由崧的潜台词,便问道:“世子爷,李公公还没有走,是不是请李公公一起来听一下?” “不用了,李谙所负责的王府和世子府的人事,不都移交给你了嘛,你在就行了。” 朱由崧并非是不信任李谙----否则,也不会把福王府在河南以外的全部营收重任交托给李谙负责了----而是主张人尽其责,不要越权行事。 “是奴婢糊涂了。”金泰应道。“还请世子爷示下!” 朱由崧早就想好了调整方案,便径直说道:“赵山调虾夷地,并兼管苦兀岛南湾王庄;万世调小琉球,俞义调黑龙江商栈,田锴调济州岛。” 这是最主要的人事调整,接下来是:“裴渡调临清、刘琛调北京、蒲阳调广州、韩升调杭州、李泰调淮安、杨朋调武昌。” 这批是谛听人员的调动,所以是由王乾应承的。 “黄信,可以留任淮安,并升任少监,为世子府门副。”除了自己的嫡系心腹,黄信这样的略次一等的,也该予以安排,不能光让人拉磨,不给人好处。“对了,田锴这次也一并晋升少监了。” “另外,小琉球王庄名下的联庄庄头、分庄庄头,虾夷地王庄名下的管事、分庄庄头,济州岛王庄名下的管事、庄头,由你们来商量怎么调整,一句话,有功得升,有错得罚,不管是升还是罚,在海外,除少数几个,现在还不能回来。” 说完了王府内监的调动后,朱由崧又补充道:“各地保民团、保卫团的人事你们也考虑一下,这次路通参战,调过去的标师、护卫、趟子手、杂役也是不能再回大明了,得妥善安置了,但记住,得保持制衡,不能让路通这边一家独大了······” 739. “世子爷,济州岛急报。”崇祯八年三月十七日,朱由崧接到了想要的报告。“谢舍人所部已经控制了济州全岛,并已经将济州城内的朝鲜百姓送往小琉球、虾夷地并苦兀等地王庄。” 朱由崧一边听着,一边伸手接过报告仔细看了一边,这才下令道:“立刻开始运输吧。” 随着朱由崧的一声令下,福王府将下属王庄、工场、王府附属人员运往云梯关,进而运往海外的行动正式展开了----此时,福王府所控制的黄河运船一共有51艘,单艘运船500~1000石(也就是载荷30吨~60吨,排水量70~150吨),按单船运输80~150人计算(短程运输,挤一挤问题不大),一次大约可以运走3500人,而从洛阳至云梯关所需时间为5~6天,回程时间为12~14日,也就是说,现有福王府名下亟待运输的万余人口和相应物资,将于两个月内,全部运往云梯关。 “对了,各地王庄联系的怎么样了?” 崇祯八年年初,兵科给事中常自裕以“中原,天下安危所系”,上疏建议发大兵到河南“以救胸腹之患”,于是兵部“议调西兵二万五千、北兵一万八千、南兵二万一千、又关宁铁骑二千、东江尚可喜部二千,以(总兵)张外嘉及戎帅尤世威领之,真定标兵五千,赴临清等处策应,天津兵三千,以徐来朝领之,自临清、济宁赴归(德)、陈(州),又征白刚罗纲坝兵三千,(川将)谭大孝领之,自夔门赴豫,南北济师共七万”对活跃在河南、湖广等地的流寇武装实施四面围攻。 鉴于官军大量开来,尤其是陕军东出,因此聚集在河南的各路“义军”便本能的执行着避实击虚的战术,遂于当年二月至四月间又重新杀回了陕西,如此一来,河南各地因为流寇袭扰而中断的联络便得以初步恢复了,于是,福王府这边也迫不及待的派人去联络了那些之前失去联络的各地王庄。 “回世子爷的话,目前已经派人联络上了河南、怀庆、汝州、南阳等府、徐州、裕州、许州等州的王庄,”赵鲁回应道。“情况好坏各异。”赵鲁随即具体报告道。“据查,有八处王庄被流寇攻陷,附属百姓十不存一;另有三处王庄也被攻破,但由于庄头组织抵抗得力,流寇退去后又大力招揽周边亡流百姓,所以,还能维持一定的规模;完全没有受到攻击的王庄有两处,当初只是因为流寇拦阻道路,才与王府失去联系的;另外,还有五处王庄挡住了流寇的袭击,人员物资的损失不是很大。” 不算在徐、淮、凤等地的王庄及假托在诸如胡远山等王府外围人员名下的田土,福王府名下还有六、七千顷的田庄,因此王庄数量远不止赵鲁目前通报的18处,但其他的王庄因为距离洛阳过远----在湖广以及陈州、信阳等地----了,所以还没有传回消息来。 “八处被攻陷的王庄那边,通知派过去的人,想办法收拢一下离散百姓,然后带回孟津运走;三处被攻破,却又得到一定恢复的王庄,也一体办理了。” 失陷后有所恢复的王庄,眼下一定缺粮食、牛马等坚持下去及恢复生产的物资,而福王府本身也缺乏相应的储备,所以,与其让他们在那边抱着王府会救援的幻想,不如,把人带回来,然后送去海外安置。 “完全没有受到攻击和挡住了流寇攻击的王庄,庄头和各管事要予以嘉奖,但也要提醒他们,不要过于自信自满了,要做好官军征剿不利,流寇卷土重来的准备。”对于没有损失或损失不大的王庄,朱由崧也是不好强迫他们迁移的。“另外,你们再给这七处王庄送些军械、火药以及水泥过去,以方便他们日后继续坚守。” bidige.com 赵鲁应了一声是之后,问道:“现在王府存粮大量消耗,是不是可以跟这几个王庄收一下去年秋天没有上缴的年贡呢?” 朱由崧摆摆手:“不妥当,人家好不容易在惊涛骇浪中熬过来了,一跟王府恢复联系,王府就要继续收租,你想,这些庄户会怎么想啊,下一次流寇再来,他们还会认真抵抗吗?所以,告诉他们,去年的年贡就作为他们坚守下来的奖赏,王府一石米也不收了,至于今年的年贡,看情况再说吧,不行的话,也算了。” 没错,流寇和官军如梳如洗,农夫谁还敢下地种田呢,所以,今年的收成是很难保证的,各地王庄能依靠去年存粮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还收个屁的年贡啊! 朱由崧对明军清剿行动不看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赵鲁对朱由崧的决定并不意外,所以,他应道:“是,奴婢这就交代下去。” 两个人正说着,王乾走进了报告道:“世子爷,河南府同知万先宜求见赵公公。” “河南府同知?请见赵鲁?”朱由崧有些奇怪的问道。“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王乾答道:“兵灾连年,府内百姓乏粮,流民屯于洛阳城下数万之众,河南府无力救济,所以见本藩正在外运附庸人口,也想搭顺风船。” 朱由崧想了想,说道:“本藩名下附庸万余,需二月才能运完,洛阳城外另有三万流民,本藩自然也想吃下的,不过所耗时间甚多,期间粮食,本藩可承担不起。” 赵鲁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即这些流民,福王府可以帮忙运走,但在运走之前,得由河南府库维持,所以,他应承道:“是,奴婢就按这个宗旨跟河南府去交涉。” 朱由崧点点头,赵鲁便退下去,去见那位万同知去了。 等赵鲁退下后,朱由崧跟王乾说道:“通知济州岛,归真卿正式升任虾夷地保民团团首,姜进勇接任黑龙江商栈总团首,宁虎则调回济州岛,任护卫船团的团首。” “那谢舍人和符筠生这边怎么安排?” “符筠生继续当他的福海号管事,谢友青嘛,田锴对情况不是很了解,先让谢友青辅助他一段时间再说······” 740.李罡 在听不懂的汉语及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因为晕船而迷迷糊糊的李罡踉踉跄跄的跟着人群挪用到了船沿边,此时,一阵带着潮热的海风吹过,略略清醒的李罡举目四顾,只见面前展现出一片与济州岛截然不同的南国景色。 这里是哪?李罡和同船的济州百姓茫然的瑟瑟而立着,但凶神恶煞的水手们却挥舞着皮鞭,迫使他们下意识的跟着前人挪动着脚步。 等下了船,似乎是另一批人接手了李罡他们的管理权,只见其中一人贼眉鼠眼的,却拿着一个扩音的话筒,用一口流利的朝鲜话冲着行尸走肉般的济州百姓说道:“恭喜你们来到小琉球,这里是竹堑港,未来你们所有人,要待一辈子的地方。” 人群微微有些骚动,只见此人走上一个高台,继续道:“好了,现在我们分一下,一家人的出来。” 说话间,有人替下船的朝鲜人解开了脖子上和手上的绳索,然后又抓了一个人来到台上,此时就听此人指着被抓者说道:“谁跟他是一家人!都出来,稍后你们一家人会安排在一起。” 虽然不相信此人说的话,但出于一家人要死死在一处的想法,被抓者的家人下意识的挤出了人群,然后与被抓者一起,单独安置在一边。 “好,下一组,”又是一个人被抓了出来。“这个家伙的家里人在哪里?” 在运输时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济州百姓根本没有反抗的气力,就这么听说话者和边上那些膀大腰圆的男子摆弄着,就这样,每三个家庭一组,一船人就这么被分开了。 当然,还有些不成家庭的人形单影只的站在另一个地方,之所以会出现单丁的情况,原因有好几个: 其一,这些单吊的,没有家人认定的朝鲜人,可能是外地调来的朝鲜镇戎兵,在济州本就没有家人; 其二,济州被攻破前,济州官府招募了相当一批民壮,这些民壮束手就擒后,与家人分开了,然后被不同的船只运往了不同的地方; tsxsw.la 其三,济州百姓被驱赶押解上船之前是百人一组的,其中就有家庭被分割了,然后一样被分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最后就是,某些人的家人承受不住颠簸的海上旅程,惨死在了半路之上,所以形成了单丁户的存在----因为开发各地王庄的需要,淮甲和淮乙船团是不会刻意虐待死船上朝鲜百姓的,至于船上一天只给一顿,且不能完全吃饱,一个原因是避免这些被迫背井离乡的朝鲜人吃饱后搞幺蛾子,另一个原因也是防止他们吐的太厉害了,反而提早送命。 当然,对于除了朝鲜镇戎兵以外的单丁户及家人死在海路上的家庭来说,人为造成的生离死别是悲惨的,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这就是身为弱者的必然结果。 见到人群分开了,一直说着朝鲜话的那个人,卑躬屈膝的跟身边人嘀咕了一阵,然后重新开口道:“你们运气够好,老爷给你们赏饭,都原地坐好了,现在给你们发碗筷,记住了,这些碗筷稍后就是你们用来吃饭的家伙,弄坏弄丢了,吃不了饭,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刚刚来就有一口吃的,这使得在场的朝鲜人勉强放下了之前提着的心,于是,在巡视的严厉约束下,济州百姓顺从的坐了下来,然后伸手从发放者手中接过了碗筷,稍后,每人又分到了一勺说稠不稠,说稀不稀的红薯粉。 等这边济州人吃的差不多了,说话者又吼道:“现在,坐在别动,有保长过来挑人,挑到的家庭就跟着走,稍后,甲首会分配你们土地的,不过别想着逃跑,这地方外面有吃人的蛮子,乱跑的话,丢了性命,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 战战兢兢的朝鲜人如猪羊鸡犬般等着人挑选,这个时候说话者又喋喋不休的说起来:“告诉大家,我也是朝鲜人,三年前来的小琉球,当时以为性命难保了,但是告诉大家,你们有福了,在朝鲜,你们谁家有地啊!在这里,你们每个成年男子都能分到十亩地、每个成年女子都能分到五亩地,只要你们每年按时交一半的产出,二十年后,这地就是你们自己的了,所以,等一下好好经营,尽快把荒地变成熟地,收获越多,你们自用的就越多。” 虽然有些不信说话者所说的,在场的朝鲜人还是有了一丝的期盼;不过,在场的朝鲜人全部都是济州城内的居民,或工、或商、或吏、或婢,说种地,好手还真不多,所以,在期盼中也有不小的忐忑。 说话者显然无视了这种情绪,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还有,只要你们每年都按时缴纳年贡,你们的孩子就能到蒙学里读书,若是读的好了,日后还能在庄子里担任管事。” 这个许诺让在被掠来的朝鲜人更加不相信了,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反抗的心思更加少了。 此时,已经有若干家庭被挑走了,但每位保长挑的并不多,五、六户,20余口人的样子,不过这一船只运来182个济州百姓,海上还死了3个,剩下179人也就是6个家庭外加30来个单丁而已。 接着,单丁中的女性也被这几个保长挑走了,当然,她们不会成为保长家的奴佣,而是会被保长安排给本保内的无妻者,所以,对于单女的争夺似乎比之前的挑选更加激烈。 李罡自然是听不懂几名保长在吵什么的----保长们的话其实也南腔北调,彼此沟通起来很困难,所以,大家伙都是努力的说着官话,只不过,这官话说的实在是令人惨不忍睹----他只是默默的跟家人围在一起,家人到哪里,他到哪里。 接下来,保长带着李罡一家离开了港区,向内地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到了地界,然后每路过一个村口,就有一个家庭被人领走了。 而李罡和李罡的家庭,最终也被另外一个人领走······ 741.姜铁生 李罡以为到了,结果还不是,于是只能跟着新出现的人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此时,眼前出现了几间零散的院子。 就听新出现的人一阵喝骂,院子里便有人跑了出来,新来的人随后,转身走了,而几个院子里跑出来的人商量了一会,其他人也走了,只剩下一个男子走了过来:“我是姜铁生,也是来自朝鲜,现在你们跟我来。” 李罡的父亲母亲听到熟悉的朝鲜话,再度松了口气,然后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是里哪里?” 姜铁生一边领路一边回应道:“这里是小琉球,具体的说,是小琉球王庄下属竹堑联庄的黄字分庄,下属的第三保第三牌第二甲,你们是不是觉得这话有些绕了,不要紧,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搞清楚一切。” 眼下小琉球王庄一共有河口庄、山西庄、竹堑庄、竹南庄等四个联庄,其中,河口庄下设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等10个分庄;山西庄下设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等12个分庄;竹堑庄下设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等12个分庄;(位于头前溪以南的)竹南庄下属金银铜铁锡等5个分庄(未来还将设置木石竹草藤等分庄);但这些对于来自济州的新“移民”来说,太复杂了,一时半会是没办法搞清楚的,所以,姜铁生便一言带过。 说话间,姜铁生推开一个院子的门,把李罡一家五口带了进去:“这个院子,今后就是你们的住处了,不过说好,院子是甲里其他人家帮你们搭的,一个未必牢靠,你们自己要修修补补,另一个,别人也是花了劳力的,所以,等到你们收获了,记得给每家每户都送两斗米粮作为酬谢。” 李罡的父亲看着破破烂烂但勉强可以容身的院落,人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眼泪都流了出来,但姜铁生不为所动,只是说道:“还有要提醒你们的是,小琉球这个地方,若不想死的太早,记住晚上要睡在蚊帐里,不要给蚊虫叮咬了,若是可能,就烧些艾草之类的驱蚊。” 李罡的母亲磕磕绊绊的问道:“我们没有蚊帐啊!” “牌首,等一会会帮你们领来的,你们家一老两壮两小,一共是两席蚊帐,你们就艰苦一点,先男的睡一席,女的睡一席,等收获后,多少有了粮食,再去换更多的蚊帐和其他的家伙什。”姜铁生继续说道。“对了,到时候,牌首会给你再拿来一个锅、一个饭铲、两石口粮、两条被褥、耕地的犁、松地的钉耙等物件,但记住这些你们都得作价偿还的,不过可以分两年还,每年各还两石粮食。” 说话间,姜铁生跟李罡父亲说道:“你们家一个壮男、一个壮男、一个老男,一共可以分二十亩地,现在,跟我去划地吧。” 李罡的爷爷张着只剩下一半牙齿的嘴问道:“真能给我们二十亩地吗?我们能不能额外多垦一些?” “真给你们二十亩地,但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这地是租给你们的,二十年后才是你们自己的。” 李罡的父母、爷爷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还说要收一半的租子,可一半租子是多少呢?” 姜铁生回答道:“说是一半租子,但上面不可能具体查每家每户产出了多少,所以,规定了一个数目,两年内按荒地收,每亩四斗,两年后按熟地收,每亩一石,但这是按旱田算的,若是改造成了水田,种稻米的话,荒地每亩一石,熟地每亩二石。” 李罡的父母是济州城内的小市民,还对这个产量懵懵懂懂的,但李罡的爷爷却是种过地的,一听吓了一跳:“怎么这么高啊,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嘛!” fantuantanshu.com 姜铁生解释道:“这里跟朝鲜不一样,一年能两熟的。” 李罡爷爷苦笑道:“即便一年能两熟,这租子也太高了。” 姜铁生笑了笑,继续解释道:“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才知道,这里旱田里不种麦子,种名叫苞谷、金薯、洋芋的粮食,这些粮食的产量很高,绝对能交上租子的,甚至还有余力让你养猪、养鸡、养狗呢。” 李罡的爷爷还是有些担心:“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没种过,未必能种好了。” 姜铁生拍胸脯道:“大家都是朝鲜人,放心,我会教你们怎么种地的。” 李罡的父母和爷爷只说遇到贵人了,但李罡却觉得姜铁生说这话时不怀好意。 是的,从见到自己一家起,李罡就注意到,姜铁生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姐姐呢,很显然,姜铁生在打自己姐姐的主意,所以,李罡对姜铁生很是提防。 李罡显然不知道,若干年后,他也会遇到姜铁生一样的问题,是的,小琉球王庄的男女比例很是失衡,诸如姜铁生这样的苦哈哈是很难找到媳妇的----之所以说姜铁生是苦哈哈,是因为朝鲜移民的授地仅仅只有大明移民的一半,因此财力上,朝鲜移民是比不过大明移民的,故而,也不说嫌贫爱富吧,至少大明移民通常不愿意把女儿嫁到朝鲜人家里的,反之,朝鲜姑娘却会嫁给大明移民;此消彼长之后,朝鲜移民就只能花钱去买荷兰东印度公司贩卖来的印度、马来女子以及保民团抓捕的生番妇女了;但这些印度、马来及生番妇女的总量不多,这就难煞孤枕独眠的姜铁生们了。 “那成,那我们去看地吧!”李罡的父亲显然也注意到了姜铁生的贼眉鼠眼,所以,不动声色的把姜铁生和自己的老婆孩子分开了。“孩子他娘,你带着大丫在家里收拾,我们去地里看看。” 姜铁生有些恋恋不舍,但李罡父亲那边他也不好得罪了----他还指望着日后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呢----所以,便假笑道:“对对,对,我们现在赶快去看一下地吧。” 就这么着的,姜铁生带着李罡家人来到一片荒地:“就是这里了,稍后你们自己划一下,一共是二十亩地,但记住超那么几分没关系,再给自己多划了,被牌首会举报的,就算牌首不举报,保长及上面的管事发现了,那一样也是要受惩罚的。” 没错,小琉球的平原有限,所以,你多划了,就意味着将来会少接纳一个移民,这可是朱由崧所不乐见的,因此,在朱由崧的严令下,对于多吃多占问题,小琉球王庄这边管的也是比较紧的。 “再说了,这里牛马金贵,没有大牲口,你想多占地,也得耕种得过来的 742.崔成 “我叫张东柱!”在李罡家人准备开始新生活的时候,那些男性朝鲜单丁户也被带到了某个院落中,正当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刚刚在港口宣讲的那个朝鲜人重新站到了他们的面前。“目前是竹堑庄建筑队的副队首,现在你们都归我管了。” 从济州岛发出的第一波移民总数,最终统计下来是7300余人,其中2000余人运往了虾夷地、800余人运往了苦兀岛、600余人运往了黑龙江、3900余人运往了小琉球。 而运往小琉球的3900余人中,河口庄接收了90户400多人、山西庄接收了140户800多人、竹堑庄接收了240户1200多人、新成立的竹南庄接收了260户1300多人,剩下的组不成家庭的500余朝军官兵、衙前差役则被送进了几处矿场劳动。 不过,即便是分配到各处王庄的幸运儿,内中也存在一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丁户,这些人就没有被授田,而是纠集起来组成了建筑队,承担各处王庄一些常见的长期建设任务,就待遇来说,固然比丢进矿山的那些人好了不少,但却比不上分了田的那些朝鲜百姓。 “首先,我要跟你们说一句,你们运气不够好,接下来,你们的活很重,要卖大力气了。”张东柱看着有些骚动的人群,冷冷的说道。“但是,话又说回来,王庄这边不会亏待你们,每日三顿,两干一稀,保证吃饱不说,每三天至少有一顿能让你们吃到荤腥,所以只能你们老老实实干活,日子总能过得去的。” “当然啦,有些是不愿意老实做事的,但小琉球这里就是一个岛,你们是逃不出去的,逃出去了,就如我刚才所说的,有毒蛇、有时疫、有食人生番,到哪都是一个死字。”张东柱看着面色发白的几十号朝鲜男子说道。“其实,到时候能当场就死了,还是运气,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张东柱形容了一番。“譬如,抓回来后送进了矿山里,吃得少干的多,活活累死;又譬如,中了时疫后,打摆子,一会热一会冷,迷迷糊糊的躺在那,最后被虫蚁活生生的啃食成了白骨。” “我这话,不是吓唬你们,是事实,”张东柱指了指几乎就毗邻而居的竹堑庄保民团第二刀盾曲的驻地,龇牙咧嘴道。“不信,你们可以试试,看看你们跑了以后,会不会有人去追你们,现在,你们可以跑了!” 张东柱这么一说,倒是没人敢跑了,见状,张东柱满意的点点头:“行了,现在十个人一排,都排好了。” 说是十个人一排,但某些朝鲜人不会数数,或七八个一排,或十来个一排,勉勉强强的排成了三行。 “你,这边来,你也过来!”张东柱又花了一番劲进行调整,这才勉强把面前的26人排成了三行。“你叫什么,金二狗,什么破名字,你这行人,进东面这间屋子;你叫什么,王文建,成,你这行人进西面这间屋子;还有你,你们这行人进中间的屋子。” 行首三人,便带着本行人员进了各自的屋子,只见屋子里是一条长炕,炕上挂着十来张蚊帐,蚊帐里有枕头被褥,然后顶端还有一个藤箱以供存放个人物品,而在长炕的对面是一排长桌,长桌上放着与帐篷一样数量的木盆,木盆里还有一条布巾,显然是用来洗漱之用的。 张东柱走了进来,告知道:“自己挑一个蚊帐,挑好后不准换了,也不准多占别人的位置,你们的碗筷今后就放在洗脸盆边上,记住哪个是自己,哪个是别人,别弄混了,还有,别再屋子里拉屎撒尿,院子角上有茅厕,到那边用去,好了,现在休息,吃晚饭的时候,会有人来叫你们的······” 2kxiaoshuo.com 张东柱走出去,去另一个屋子宣讲了,留在屋子里的人沉默了一会,这才各自挑选了一个蚊帐,或钻进去仰面朝天的躺下了,或坐在炕边发呆,还有人忽然抽泣起来。 这时金二狗开口道:“都这地步了,就别哭了,自我介绍一下吧,今后,我们就是相依为命的兄弟了。” 是的,虽然情况很糟糕,但至少比想象的地狱要好,至少还有屋子住,有蚊帐和被褥盖,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已经该满足了,再哭哭啼啼的,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可能带来更多的厄运。 “我叫郑东英······” “我叫金三喜······” “我叫金大钱······” 慢慢的,有人开始应和起金二狗的话来,到最后,所有人都把自己的名字说了一遍,但进一步的介绍,显然,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并不想公之于众了。 “刚才那个张东柱,张副队首说咱们是建筑队,”金二狗见众人都说完了,又有些冷场,便重新找了个话题说道。“我想知道,我们当中有人建过房子,做过泥水匠的活计吗?” 金大钱回复道:“我之前是厨子,从没有做过泥水匠的活计。” 一个叫卢四康的说道:“我之前是马夫,只知道喂马,让我干泥水匠的活,我是什么也不懂的······” 随之每个人把自己的职业说了一遍,金二狗这才发现,几乎没有人干过泥水匠的活,于是他苦笑道:“我也没干过泥水匠的活,所以,到时候,我们恐怕都是卖力气的小工,我想把我们抓来的那些人绝不会什么善类,会平白无故的让我们吃好睡好了,所以,一定会竭尽全力让我们劳动的,届时,大家一定要互帮互助,否则,完成工期,恐怕不止一个人会受罚。” 金三喜应承道:“没错,大家现在不是亲兄弟,也是亲兄弟了,得互相依靠才是啊!” 这边还在说着,一个叫崔成的忽然起身道:“刚刚说的茅厕在哪里,我肚子不舒服。” 金二狗没有疑心,立刻指点道:“在院子的角上,你赶快去找一找。” 崔成提着裤腰带跑了出去,随即窜到院落的门口,左右看看无人,便猛的向外跑去,然而才冲出院门,就看见张东柱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 崔成脸色不变,径直走到张东柱面前:“张队首,我正要找你报告呢。” “找我报告?”张东柱有些好奇的说道。“我听着,你说吧。” “我们屋里有人串联······” 崔成添油加醋的打了一番小报告,张东柱点头道:“做的好,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立刻来报告我,好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崔成讪笑着转身离开了,看着崔成的背影,张东柱玩味的笑了起来······ 743.顾此失彼 后金天聪九年(大明崇祯八年、西元1635年)年初,林丹汗在青海病死的消息传到沈阳,阿巴海当即断定,彻底征服察哈尔部的机会已经来临了,于是他便命令多尔衮、岳托、萨哈廉、豪格等四位贝勒率领两白旗、两红旗及镶黄旗一部计万人出征草原。 两白旗、两红旗及镶黄旗于当年二月二十六日誓师出发后第二个月,阿巴海忽然出宫巡视了正黄旗和镶黄旗部分基层牛录,结果,不出意料的再一次在两黄旗官佐的家中发现了阿芙蓉的存在。 阿巴海顿时大发雷霆,然后对命人对其余六旗名下的牛录实施了大搜检,结果发现,一样有大量分得拨什库、牛录额真、甲喇章京乃至于贝勒在吸食鸦片,暴怒的阿巴海立刻下令对违背他旨意的八旗人等进行严厉处置,其中处死了一名甲喇章京、三名牛录额真、并鞭打了两名固山额真在内的大量八旗权贵。 处置完八旗内部的堕落分子后,阿巴海立刻命令济尔哈朗、阿济格两人率领3000旗兵(内含500蒙古骑兵)、2000乌真哈超部队、2000其余汉军攻打图们江商栈,以彻底拔出这根插在后金腹背的钉子。 只是,后金大军还没有自沈阳出发,有人便把讨伐军的消息紧急通知了图们江商栈。 得到后金大军再度来袭的消息,图们江商栈这边立刻做出了撤退无关人员的决定,于是,在某艘淮甲船经停时,商栈的普通伙计和一些依附商栈的野女真部民连同一些贵价商品,被送上了船,运往了黑龙江。 稍后,一条向苦兀岛南湾王庄运输屯垦中朝百姓的淮甲船在返程经停图们江商栈时,又带走了剩余的商货和后金军来袭的消息,并在图们江口布置了警戒标志,以防止接下来某条运输船懵懵懂懂的闯入了战区。 当然,尽管图们江商栈提早做好了应对准备,但形势还是相当危险的,这是因为,为了夺取济州岛,福王府从图们江商栈抽走了50名浪士,所以,现在整个图们江商栈,只有43名德意志雇佣兵(大戟手)、50名武装黑奴(身披重甲使用刀斧)、35名浪士铁炮手(使用猎鹿铳和射鹰铳)、8名炮手和11名弓箭手在内的147名武装兵,实力其实较上一场保卫战时相对窘迫。 幸好,这些年,冯火根也根据总号提供的图纸,对商栈外围进行了一些防御强化,否则这仗可直接可以认输了。 而对冯火根来说,比较意外的是,作为商栈管事的蒋祖贤没有跟其他伙计一起撤退,这就与当年罗振声的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蒋管事,其实,你不必留在此地······” 蒋祖贤摆摆手:“冯屯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说句你不乐意听的话,建虏现在把大炮都拖来了,我们极有可能是守不住的,真要如此,我在场,就能保住你们的命!” 冯火根眉头一凝,试探的问道:“管事的意思是?” 蒋祖贤笑了起来:“不,不,你误会了,我可不是要带着你们投虏。” 蒋祖贤指了指摆在自己面前的烟枪:“这玩意,只要沾上了,就如跗骨之蛭,根本就摆脱不了的,有这样的宝物护身,即便我们成了阶下囚,建虏这边也要礼敬三分的,到时候,我说一句,让你们回去联络货源,建虏这边能不答应吗?” 蒋祖贤说到这,严肃的说道:“当然,我刚才说的,是万一的情况,如果你们能守住了,这是最好的,这样商栈还能保得住。” slkslk.com 冯火根眼眉一挑:“即便我们能保住性命,甚至借机逃回大明,可您怎么办?” “我不过是一介商贾,”蒋祖贤成竹在胸的说道。“建虏拿住了,也不会怎么样的,无非是关到沈阳罢了,正好,我也看看盛京风物,或许还能再找出一条财路来,到时候皆大欢喜,指不定建虏就礼送我离开呢。” 冯火根发现蒋祖贤不像是开玩笑,所以,尽管心中狐疑,但表面上却松了一口气:“既然蒋管事你心中有底,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是的,蒋管事留下来,可以更好的稳定军心,所以,冯火根便不再多劝了:“不过炮石无眼,管事还要自己保重啊!” 蒋祖贤哈哈道:“明白明白,我会找地方好好藏起来的······” “什么?建虏又出兵攻打图们江商栈了?”在建虏大军兵临图们江商栈的前一天济州岛上的谢友青和符筠生得到了淮甲船送来的通报。“现在怕是已经来不及通报世子爷了,那么图们江这边是走是留,就得由你来拿章程了。” 听谢友青这么一说,符筠生苦笑起来:“舍人,你这是高看我了,这么大的事,我肩膀可承受不起啊,再说了,根据图们江上报的情况,建虏那边应该是四月初四日就出兵了,眼下已经四月二十三了,我即便是想让图们江商栈撤退,估计也来不及了,只能靠他们自己先顶一阵了。” “你说的也对!”谢友青点点头。“现在估计想撤,也撤不了了,得靠他们自己先顶一阵子。”谢友青先是附和了符筠生的意见,然后话锋一转。“那,我们是不是有必要立刻派出援军呢?” 符筠生立刻看向受命执掌济州岛事务的少监田锴,田锴急忙摇头:“我刚刚从杭州调来,什么都不清楚,就不多说什么了。” 没错,田锴现在才算是进入了朱由崧的小圈子,才了解了朱由崧的庞大计划中的一部分,因此,他根本不能提供任何有效的建议。 符筠生无奈,只是自己拿主意了:“虾夷地保民团已经调回虾夷地了,但新军还没有调来,眼下济州这边根本抽不出可用的力量!非得要新军全师抵达了,或才能把浪士队派出去。” 眼下济州岛只有1000多镇戎部队,要弹压岛上剩余的数万朝鲜人,委实是少了点,所以,符筠生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谢友青叹息一声:“那就只能希望图们江自己能坚持长久一些了······” 744.火箭 天聪九年(崇祯八年)四月二十四日,后金军再一次出现在了图们江商栈之外。 注意到后金军的出现,商栈守军第一时间焚烧了市场,以杜绝后金军就地使用市场木材的可能,于是在冲天的黑烟下,后金军开始安营扎寨了。 这一次,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吸取了莽古尔泰当年的教训,没有过多的分兵,只在商栈的西北和西南方向,正对两条通道构筑了营盘,而没有在江北布置堵防部队。 此外,这次,济尔哈朗与阿济格来了个平均主义----前者统辖1200名镶蓝旗旗兵、200名蒙古骑兵、1000乌真超哈部队和5门火炮,及充当辅军的1000汉军;后者则统辖1000名正白旗旗兵、200名正蓝旗旗兵、150名蒙古骑兵、1000名乌真哈超部队和5门火炮,及1000名一样作为辅军出现的汉军----以确保双方投入的力量基本一致,发动时,能给予守军同等的压力。 而除了上述两支部队外,另有扬古利之子阿哈旦率100正黄旗旗兵和50蒙古骑兵看管全军的后路和粮道,不过,阿哈旦部,整场战斗中并不驻扎在一线战场。 四月二十五日,完成营地建设的后金军,开始修建前沿炮兵阵位,同时,济尔哈朗派人前去商栈投书----但送信人在壕沟处便被拦下了,并没有能深入观察守军更多的防御细节----在书信中,济尔哈朗声称,此番前来讨伐是因为商栈不守规矩,继续向后金出售违禁品而导致的,要求商栈人员立刻无条件投降,他或可以保证商栈人员的性命。 对此,蒋祖贤和冯火根不置可否,送信人得不得任何回应,便只能悻悻而归。 四月二十六日,后金军继续修建炮垒,没有发动进攻,商栈保卫团这边自然也没有出城反击,双方相安无事的渡过了本日整个白天;到了当天晚上,冯火根带着手下故技重施,对两个后金营寨发射了火箭。 说起来,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已经根据莽古尔泰的失败经验,在夜间于双方营地之间布置了伏兵,以破坏守军再次发射火箭的可能,但谁曾想,这一次冯火根拿出来的火箭却是升级版----朱由崧分析了第二次图们江保卫战中火龙出水的表现,彻底否定了这种武器,然后根据康格里夫火箭的样式,设计了新的火箭----射程超过3000米,所以,冯火根只要把火箭布置在壕沟内侧,就可以攻击后金营寨了。 更可怕的是,这种新式火箭的威力和精准度绝非火龙出水可以相提并论的,因此当晚发射的16支火箭中有7支准确命中了后金军的新建营地,不但炸死炸伤后金军多人,还引发了两边营地的大火,迫使两部后金军不得不连夜移动了营地。 对后金军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种新式火箭实际是一种并不成熟的试验品,图们江商栈中装备数量很少,拢总只有30支,因此守军不敢大量挥霍,这才没给后金军造成更大更多的损失······ 因为头天晚上被迫移动营地,所以,二十七日和二十八两天,后金方面不得不重新构筑营地和炮兵阵地,二十九日,又因为之前的劳累,而多休整了一天,直到当年四月三十日,后金军才正式打响了对图们江商栈的进攻。 开战前,济尔哈朗再次派人向商栈送劝降信,而这一次,收信后的冯火根直接命令手下,射杀了充当信使的汉军士兵。 看见自己的信使被射杀了,济尔哈朗脸色不渝的命令孔有德指挥乌真哈超部队开火。 随着孔有德的将旗挥动,布置在两个阵地的后金炮兵开始次第开火了。 不过,由于知道守军火箭打的比较远,所以后金炮兵阵地布置的也相当远,差不多是在红衣大炮的极限射程1200米的位置上----孔有德使用的这批火炮属于9磅炮的概念,但由于后金炮匠的工艺有问题,所以不能达到明军同类产品1500米的射程----开火的,所以,射击精度非常的差,根本无法准确的命中商栈馆墙。 孔有德手下炮手也算是经验丰富,所以,见轰击馆墙有困难,便着重射击了商栈外的木刺桩阵,以便为接下来的进攻部队开辟更宽大的进攻面。 红夷火炮的威力自然不是吹的,炮子砸在木刺桩上,立刻就将木桩拦腰打断,但问题是,后金军的红夷火炮不可能贴着地面横扫,所以,即便把几根木桩给打断了,这些木刺桩所在的区域依旧是高高低低的不能让人落足;此外,被打断的木桩滚落几处通道当中,还形成了新的障碍,势必影响下一步的进攻。 因此,每门火炮都打过两发炮弹之后,孔有德不得不改变了射击对象,转而针对保卫团于各处通道中新修的阻碍折角展开了射击。 表面上看,这些阻碍折角一样是用泥土加木墙构造的,并不算坚固,但以红夷火炮这类滑膛炮的准度来说,要想打中还得靠些运气;此外,为了应对后金军的炮击,保卫团还临时在这些折角外堆满了装上泥土的柳条筐,这就一定程度的降低了炮子的动能,减少了炮子的威力,使乌真哈超们破坏折角的图谋在短期内无法实现。 对于一时半会破坏不了通道中阻路的折角型工事,孔有德本人是不以为然的,因此以当时的经验,不轰上个十天半个月,本就没办法破坏城墙的,所以,他打打停停,也是不亦乐乎----同时也是不动声色的磨洋工。 一开始,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对红夷火炮是寄予极大希望的,但等他们发现,红夷火炮其实作用也非常有限后,便有些无聊的,但就在他们逐渐无法忍受硝烟的时候,到现在光挨打不还手的图们江商栈,开始还手了。 只见,几个细小的烟柱从商栈内部冲天而起,然后呼啸着从天际落了下来,重重的砸在了空无一人的地面上。 孔有德见状,脸色大变,当即命令道:“停火,赶快移动火炮······” 156n.net 745. 有经验的孔部老兵也觉察出这些失的的火箭是对手在测算射程和发射角度,于是慌慌张张的停止了射击,不少经验丰富的老兵就直接往后阵逃跑了。 当然,冲上去冲上去试图挪移火炮的士兵也不是没有,但每门红夷火炮都有一两千斤的重量,急切间哪里是那么好移动的,所以,阵前阵后的后金军们只能看着商栈内一次次的进行着试射,同时心里急切的期盼,对方千万别打准了。 说起来,保卫团发射火箭的射手的手艺略有些潮,所以,连续发射了六发之后,才有一枚火箭准确的落到了炮兵阵地之中。 没错,孔有德部的火炮阵地距离商栈馆墙平均只有1200米,而仿照康格里夫火箭生产的新式火箭的射程轻易能打到3000米以外,因此,即便算上商栈内部到壕沟外沿的100步(50丈、160多米)距离,新式火箭也是能轻易够覆盖孔部炮兵阵地的,之前之所以不发射,无非是让孔部士兵多消耗一些体力,避免其还有余力在遭到攻击时挪移了火炮罢了。 之前六射一发不中,而这一发火箭落地,就正好命中了一堆来不及搬走的火药----人品也没话说了----于是,火箭的尾焰瞬间引发了连锁爆炸,在将这处炮兵阵地上的炮手轰杀殆尽之后,更是将爆炸范围内的几门红衣火炮给掀翻在地,乃至于抛出去甚远。 正在西南方向炮兵阵地的孔有德遥遥的听到西北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后,脸色一片惨白----事实上,之前就有孔部老兵提出火炮在发射时有可能遭到守军火箭的反击,但孔有德认为守军的火箭已经用完了,否则守军也不会二十六日晚上不继续释放下去,以造成后金方面更大混乱和损失,所以坚持炮兵按计划进入阵位,结果现在乌真哈超部队成为了活靶子,责任全是孔有德的。 此时,恰又见得商栈内的火箭开始转向后金当前最后一处炮兵阵地试射了,情急之下,孔有德放声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炮不要了,跑啊!” 一边喊,孔有德一边带头逃跑,那些乌真超哈兵看了如梦初醒,当即也跟着撒丫子了,以至于阿济格在远处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而不知所措。 这回,图们江商栈里的射手准头好了一点,仅仅三发之后,第四发就命中了已经空无一人的炮兵阵地,不过,这发火箭的运气不太好,并没有命中火药桶,砸在了某门火炮的炮身上,烧了一会就熄灭了;但有一发能命中,接下来发射的几发自然也就能打个八九不离十了;这不,接下来商栈内有连续发射了4发火箭,其中有一发再度命中了乌真哈超部队堆放火药的地方,再一次引发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完了!”看着冲天的云烟,孔有德伸手擦了擦流血的耳朵,一脸绝望的跟身边人说道。“这是什么鬼武器,有这玩意在,红衣火炮可就没用了。” 孔有德其实夸大了火箭的用,须知道,对于火箭的使用,是有相当的限制的,首先要对手不能移动,其次,现在火箭中还没有能安置爆炸药,完全是靠尾焰起燃烧作用,若是无法引起火灾,那结果就跟之前那发落在炮身的火箭一样,根本是无害的;最后,火箭的准头与滑膛炮一样都很玄学,想要打得准,那非要有非常熟练、非常手热的发射手不可,这种人才至少得是千里挑一的。 不过,被吓住的也不止是孔有德一个,阿济格和济尔哈朗也有些晕头了,所以,下意识的,两人再次率军后退,只差把部队的营地布置到外围的山岭上了。 注意到后金军炮兵阵地的两次爆炸,又注意到后金军慌慌张张的再次撤退,图们江商栈内一片欢快,但冯火根的表情却很凝重,没错,现在他手上只有一根新式火箭了,若是后金军坚持不退,乃至重新调炮队而来,胜负还未知呢。 yyxs.la 那么济尔哈朗和阿济格两人会退吗? 说起来,济尔哈朗和阿济格的确想要撤回沈阳去,但出兵小一个月,一个敌人都被杀死,自己却损兵折将、还丢了十门宝贵的红衣火炮,回去后是没办法向阿巴海交代的,所以,济尔哈朗与阿济格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进攻图们江商栈。 是的,阿济格的战争经验不算太丰富,但正白旗里有打惯仗的老将,而济尔哈朗这些年也东征西战,多少有点见识,所以,两方面一讨论,便分析出了火箭只能打固定目标的结论。 既然火箭只能打固定目标,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其实也就是冯火根手中没多少火箭,否则,平射的话,有多少移动目标,也照打不误,所以,后金军指挥官基于错误的判断,做出了歪打正着的决定----接下来,继续莽就是了。 于是,天聪九年(崇祯八年)五月初二当天,后金军在火铳和弓箭的协助下卷土重来,开始填埋起壕沟来;只是,后金军没有想到他们一开始以为单纯是起阻碍通过作用的折角后面居然是可以安排士兵进驻的,所以,当充当辅兵的汉军开始填埋壕沟的时候,便遭到了折角矮墙后布置的守军的狙击。 由于半人高的折角起到了胸墙的作用,因此后金军用以掩护的火铳和弓箭对守军的伤害有限,但毫无遮挡的汉军填壕队哪怕是穿着甲胄,也很难防御守军射出的铳弹,更不要说,大部分汉军身上还没有披甲呢,所以,冲上去填壕的汉军被打得鬼哭狼嚎,错非后方有八旗军提刀督战,否则肯定是早就坚持不住了。 只是,汉军在八旗兵的威慑下前赴后继,对商栈保卫团的压力也很大,所以,冯火根一咬牙一跺脚,便把唯二的佛郎机炮给提溜了出来。 果不其然,佛朗机炮的威力惊人,一通急速射击之后,至少当面的汉军被一扫而空了,至此,伤亡惨重的汉军再也承受不住,只能不顾八旗兵的威胁,哭爹喊娘的退了下去。 “两位贝勒爷。”暂时收兵之后,孔有德跟济尔哈朗和阿济格说道。“这寨子实在难打,以在下看来,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立刻将战况报告给汗王知晓,由汗王定夺,是增兵攻打,还是另想他法应对。” 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很是犹豫,孔有德有些着急了:“两位贝勒爷,就算我们从其他通道着手,先突破了壕沟,把折角里隐藏的守军驱赶回寨子内,可寨子有佛朗机炮,有火铳,有弓箭,我们得填进去多少人才能拿得下!真要是汉军都死光了,还不是一样要八旗兵填上去吗?” 济尔哈朗听到这,脸皮抽搐了一下,同意道:“也罢,且先围困着,把战况报于汗王知晓,由汗王决定接下来怎么打吧······” 746.佳话? 朝鲜济州牧郑文虢和济州兵马节制都尉张焕是于崇祯九年五月初五的时候,和第二批发遣到黑龙江的济州百姓一起被押解至卜鲁兀卫商栈的。 没错,郑文虢和张焕的情况就属于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的那种。 起了大早的原因,是因为谢友青和符筠生不允许郑文虢等朝鲜官员留在岛上,以免他们发现了真正的幕后黑手,所以,将其等安排在第一批发遣人员中,第一时间就押离了济州岛。 赶了晚集的原因,是因为黑龙江化冻较晚,四月中旬才开始通航,因此,被押解离开济州的郑文虢等被首先安顿在了海参崴中继站休养----海参崴中继站一直有修建移民过渡营地,以安置因为晕船而不得不下船休养的部分移民,但济州岛的其他朝鲜百姓就没那么好运了,因为运力紧张的缘故,所以哪怕晕船的朝鲜百姓再多,也不会中途安排晕船者下船休养的,若晕船者最终不能坚持到达目的港,死在半路上了的话,船上也不会太过在意,无非是当场将其海葬了而已----而不是跟普通济州百姓一样,首先被安置在石狩港,一待黑龙江江口段化冻后,再被江口商栈用小型近海/内河木船接走了。 是的,鉴于河南移民陆续出海所导致的福海号运力不足,所以,直到第二批对黑龙江商栈运输的济州移民路过海参崴时,才把郑文虢等人再度接上船,运往永宁寺商栈。 等船上的强制被移民者抵达了永宁寺商栈后,其他或就地落根,或分送到了友贴卫、博和哩等大型商栈拓殖,而郑文虢、张焕及其他几名朝鲜文武,却被送到了只有20余名护卫和伙计、实际是中继站的黑龙江四号商栈----卜鲁兀卫商栈----居住。 xiashuba.com “郑刺史,张将军,还有你们几位,本地比较简陋,所以,委屈你们了。”商栈管事胡不为皮笑肉不笑的用朝鲜话跟几人说道。“且先住下,然后,我会安排土地给你们,你们自耕自食,暂且做个隐士吧。” 郑文虢听得出胡不为的朝鲜话并不标准,所以他问询:“这里是哪里?你们又是什么人?” 到了卜鲁兀卫商栈,就算泄密了,也无所谓了,相信郑文虢等人也机会逃回朝鲜报告的,不过,胡不为还是根据指令回复道:“这里是奴儿干都司的卜鲁兀卫!” 郑文虢倒吸一口冷气:“你们是建虏?” “不,不,不,我们只是商人!”胡不为解说道。“本号祥福瑞,在此地与海东女真各部族做些小买卖,几位不要误会了。” “商人?天底下,哪有你们这种勾结海盗及一国叛乱的商人呢。”其实早在海参崴中继站,张焕就想问了,但当时海参崴的那些人脸部肌肉好像坏死了,问什么都不答,还把张焕等人拘束在不大的空间里,不让外出,所以,张焕想问也没人回答的,现在胡不为似乎好说话,他自然是要问个明白的。“所以,还请明白告知,你们是什么人,想怎么样!” “张将军,常言道,看破不说破,难得糊涂,所以,你不要问的那么仔细了,免得真知道了,更不是滋味。”胡不为随口回应道。“你只要知道,本号从海盗手中购买了六百济州百姓,而你们只是海盗硬塞过来的搭头,本号无可奈何才不得不接受了你们。” 看着如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的张焕和郑文虢等人,胡不为继续笑盈盈的说道:“我事先提醒一句,这里千里莽荒,你们想逃,我不会阻拦你们,但接下来你们就会遇到老虎、黑熊、狼群、毒蛇等威胁以及山林、沼泽等可怕地形,到时候生死由天,我就不能担保什么了。” 郑文虢试图诱惑道:“我愿意自赎,还请先生允许。” “自赎?”胡不为大笑起来。“我倒是愿意,可是上面不答应啊!说真的,我tnnd也想离开这个地狱,可惜了,这里离朝鲜至少八千里,距离大明更是上万里之遥,没有船,根本没办法回去,而船,又不是我一个人或几个人能操作得了,所以,没有上面同意,你、我,或者其他什么人,谁都走不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郑文虢还不甘心,继续恳请道:“那能不能把送到之前那个大商栈呢?那边能有做主的吧?” “不好意思,郑刺史,你是要我命啊!”胡不为冷冷的拒绝道。“别多想了,在这里过一天算一天,或许三年五载后,你们所有的心思就淡了,看开了,无所谓了。”说罢,胡不为用汉语向身后伙计吩咐道。“带他们去安顿吧,顺便把农具发给他们,明天就让他们开荒去,累极了,也没那么多胡思乱想了。” 伙计当即奉命领着郑文虢等人离开,张焕还有些不愿意,但站在胡不为身后的护卫把刀枪一比划,张焕也只能乖乖的服从了,对此,郑文虢苦中作乐道:“昔日有苏武北海牧羊,数十年不失臣节,今日我等困据距国万里之地,翌日或许也是佳话······” 佳话? 看着郑文虢等人沉重的步伐,胡不为的嘴角露出了冷笑:“狗屁佳话,到时候,白骨一堆,谁还记得你啊······” 按下即将在黑龙江挣扎求生的郑文虢等济州文武不说,接到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孔有德的报告,阿巴海惊怒交加,当即决定亲自率兵增援图们江前线。 于是,当年五月初六,阿巴海率领500汗王护军(巴牙喇)、500两黄旗兵、1000正蓝旗兵、800蒙古骑兵、2500乌真哈超部队以及另外2000汉军并携带20门大炮开赴图们江战场----也就是这两年后金粮食供应有所改善的缘故,否则,阿巴海绝对无力在出动万余大军远征察哈尔的同时,再调动大致相同的兵马在另一个战略方向出击。 “汗王亲自赶过来了。”接到沈阳的通报,济尔哈朗跟阿济格说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封锁江口,不让南蛮子的援军轻易开进来······” 747.郑恩熙 崇祯八年三月十七日,朝鲜全罗道水师左营定期派出1艘兵船和1艘海鹘船----因为经费紧张,再加上日本德川幕府的锁国政策,所以眼下朝鲜各道水师都极少出动大型船只执行外海巡逻任务----巡视济州海峡,然而上述船只出航后便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上,未能在规定时间返回母港,即全罗左道水军节度使营所在地丽水郡。 由于海上情况复杂,对于上述兵船和海鹘船的迟迟未归,朝鲜官方认为或因为遇到风浪的缘故,并未联想到是因为遭到攻击而损失的,所以,全罗左道水师节度使营一面安抚遇难军人家属,一面于四月十七日,又一次正常的派出了与前次规模相同的巡逻船。 结果,上述船只也未在规定时间返回,这就引起了全罗道水师节度使郑焕恩的注意;而同一时刻,木浦商人向全罗右道水师节度营及罗州牧报告,己方已经有多艘前往济州岛贸易的船只未能按时返回,其中还包括了商人跟全罗右道水师营租借的两艘军船。 原本全罗右道水师营还准备捂盖子,但由于罗州牧南咸醇与全罗右道水师节度使金熙之素有不合,所以全罗右道水师营的盖子没捂住,相关消息便一路上报到了全罗道观察使李将西的面前。 结合罗州牧与全罗左道水师营的报告,李将西判断济州海峡中有海盗作乱----是的,因为之前福海号的有效封锁,此时,生在全州城内的李将西还没有意识到济州全岛已经失陷了----便命令全罗道兵马节制使与左右道水师节度使会商进剿,迅速平定海贼之乱。 xiashuba.com 对于李将西迅速消灭海盗的命令,全罗左右道水师节度使是非常不乐意的。 须知道,朝鲜西南部海域岛屿众多,鬼知道海盗躲在哪里,这要逐一搜索的话,耗时耗力不说,巨额开销怎么解决? 而且就算找到了海盗,这些海盗居然每次都能吃下1艘兵船(按标准是每船150名官兵)和1艘海鹘船(按标准是每船100人),而无一人走漏,可想而知其实力必然是可观的----就算全罗左道水师营这边吃空饷吃的厉害,4条船上都缺额一半人手,但没一个能逃出来,那也是骇人听闻的。 届时真要发生战斗的话,即便能全歼之,那也一定会付出巨大代价和惨重损失的,以朝鲜政府现在窘迫的财政,损失的兵甲船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补齐了,至于阵亡将士的抚恤,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特别要命的是,打赢了是正常的,是两营水师的镇定海路的本职工作,要是打输了,或者是未尽全功,那麻烦就大了去了,搞不好一堆人都要下台给别人的什么人腾位子了。 所以,金熙之与郑焕恩开始互相踢皮球了,一个说,济州海峡是左营辖区,应该让左营去剿;一个说,海盗可能躲在所安群岛以西,那边是右营的地盘,应该是右营去剿。 双方一通扯皮,而全罗道兵马节制使赵昌春虽然节制全罗道兵马,但本身是管不了水师的----全罗道水师的上级单位是(全罗道、庆尚道、忠清道)三道水军统御使/统制使----所以也没办法直接向金熙之和郑焕恩施压,只能努力协调,最后达成了一个两营各扫门前雪的清剿计划。 据此,当年五月七日,郑恩熙统帅3哨兵马自丽水港出发,一路巡视突山岛、居金岛、草岛、巨文岛、青山岛海域,最终于当年五月十三日,抵达所安群岛以东洋面。 “节帅,看来那群海盗就是藏在了右水营的辖区里了。”一路巡查下来,没有发现敌踪,因此全罗左道水师营第一哨哨官、水军万户权新宁有些头疼的向郑恩熙进言道。“鉴于右水营这边出兵的时间与我们不同,那现在就麻烦了,我们不可能长期逗留在这片海域,到时候,海盗在两营之间游窜,只怕是谁也抓不到了。” 郑恩熙问道:“我们的粮食还能坚持几天?” 站在郑恩熙身边的水军虞侯张文长回复道:“最多坚持三天。” 全罗左道水师营这次出兵,一共携带了2艘板屋船、2艘兵船、6艘海鹘船、2艘苍山船、2艘八喇虎、2艘铜绞艄以及4艘运粮船,按说,有4艘运粮船在,左水营还是能坚持较长时间的,但由于一路上,反复搜索各岛,甚至还派人上岛询问渔民,这就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粮食,因此眼下颇有些支持不住了。 郑恩熙考虑了一会,探问道:“从眼前这片海域到济州港是一天一夜的水路吧?” 更熟悉这片海域的权新宁回应道:“节帅说的很对,从这到济州港,差不多是一天一夜的路程。” 所安群岛以东洋面到济州港大约是40海里的距离,以朝鲜船只平均航速1.5~2节的来计算,的确是需要20~24小时才能抵达的。 “既然我们有三天的粮,到济州港也只需要一天一夜,那我们就在此地逗留两日再走!”郑恩熙决定道。“好好搜索一下附近的海域,总之,我们做到自己该做的,到时候,在观察面前说话也硬气。” 既然郑恩熙做了决定,而这个决定看起来也是靠谱的,在场的下属们便没有反对,于是,郑恩熙的命令被执行了下去,苍山船、八喇虎、铜绞艄开始向所安群岛中的大小岛屿驶去,稍后,这些船上的朝鲜水军,将各自上岛查看,以便确定岛上没有海盗窝藏。 全罗左道水水师营这边正忙着,忽然有人发现有一条软帆船从远方掠过,于是立刻报告了郑恩熙和张文长、权新宁等指挥官,几人当即登上板屋船顶部的瞭望台,向远处望去,只见这艘软帆船跑的很快,不一会就在几人的视线里,逐渐消失了。 郑恩熙便问道:“这里怎么会有洋夷的船?” 权新宁仔细回想了一阵,回禀道:“这船,未必就是洋夷的,好像福海号也有那么两只软帆船,没错,我在济州港停留的时候,曾有看到过。” 提到福海号,在场几人表情有些尴尬,没错,对于福海号在济州岛的国中之国,几人或多或少是不满的,但每个人又都从福海号拿过相当的好处,这就有些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了。 所以,张文长立刻转移话题道:“既然是福海号的船,那就说明济州那边应该没事,这是好事······” 748.权新宁 全罗左道水师营清剿部队在所安群岛附近海域仔细搜索了两天一夜,甚至把北面的苑岛、长古岛海域也都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所谓的海盗的踪迹,于是便在军粮不足的压力下,提前向济州港移动而去。 大明崇祯八年五月十六日早间,全罗左道水师营清剿部队已经行驶到距离济州岛大约15公里的外海,此时,汉拿山已经清晰可见,然而,正当郑焕恩以下以为即将可以到港休整之际,就见从牛岛方向窜出一只船队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艘船?”大致数清楚对面的船只数量后,郑焕恩有些奇怪的把权新宁叫到面前询问道。“福海号有这么多船去日本贸易吗?” 权新宁也有些奇怪:“据我知道,福海号去日本贸易的船都是一两只一起出海的,就算是去南面琉球的,也不过是三只为一团,我从没见过那么多船一起走的。” 郑焕恩一皱眉:“若不是福海号,大明还有其他家来往济州水域吗?”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权新宁回应道。“我专门问过福海号的人,他们告诉我,大明的船大多是从江南、浙江航向日本的,来回不可能经过济州。”说到这,权新宁指着那些已经驶近一些距离的船只说道。“确实不是福海号的,否则我们应该可以看得船上大明旗和福海号特有的福字标记······” 权新宁忽然结巴起来:“啊,如果这些不是福海号的船,那,那就该是海盗的船了!” 郑焕恩眉头一凝:“你确定是海盗船,难道就不可能是其他去日本贸易的船走错了航线?” 权新宁苦笑道:“日本航线对大明商贾来说,闭着眼睛都不可能走错,所以,节帅,别在犹豫了,这些肯定是海盗,我们得备战呢。” 其实权新宁对眼前的船型也有点眼熟,似乎福海号名下也有那么两艘,但正如软帆船不是稀罕物一样,权新宁不会因为来袭的海盗船与福海号名下船只看上去相似,就误认了对方的身份,毕竟,自己这边可是正儿八经的朝鲜官军,对方居然不管不顾的直接冲过来,说其良善,只怕权新宁自己也不信的。 郑焕恩还是比较淡定:“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若是海盗上门,倒也省了我们的事了,传令下去,命令各舰做好准备,待敌寇接近,便奋力杀贼。” 一旁的赵文长见郑焕恩信心十足,不得不开口提醒道:“节帅,属下以为,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须知道,我们旗帜鲜明,一看就是经制之师,对方若是普通的海盗又怎么敢冲上来与我等交战呢。” 郑焕恩点头道:“同佥说的也有道理,也许事情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但有备无患,还是如权万户所言,做好备战才是。” 说到这,郑焕恩问权新宁道:“权万户,我们能抢在海盗之前,进港吗?” 权新宁摇了摇头:“以下官的测算,这些船的速度比我们要快了许多,完全可以抢在我们驶入济州港之前将我们拦截下来!” 郑焕恩听到这,轻哼道:“不要再犹豫了,发命令吧!” 命令发出去了,但除了郑焕恩外,所有人都一脸的凝重。 没错,左水营清剿部队眼下虽然拥有2艘板屋船、2艘兵船、6艘海鹘船、2艘苍山船、2艘八喇虎、2艘铜绞艄以及4艘运粮船,但运粮船是不能参与战斗的,而兵船和海鹘船都是中型船只----对,朝鲜人自认的,但实际排水量都不超过150吨,在福海号里只相当于5~600料船----苍山船、八喇虎和铜绞艄更都是小型船,想要应对对面八艘大小看上去与板屋船相差无几的敌船,胜算可是实在不高啊。 而更要命的是,2艘板屋船、2艘兵船以及6艘海鹘船上都缺员甚多,真要跟对手接舷了,只怕情景会相当的惨烈。 因此,张文长便提请道:“是不是让运粮船先撤向济州港,如果真有什么事,也好通知济州方面提早防备。” 郑焕恩却非常严肃的说道:“我担心的是,济州已经出事了。” 张文长和权新宁眼珠都鼓出来了:“这,这不太可能吧。” “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呢。”郑焕恩飞快的做出决定。“让两只八喇虎船掩护两只运粮船退向济州港,两只铜绞艄护送另外两只运粮船退往丽水,不,退往木浦。” 八喇虎和铜绞艄都是小型桨划船,在即将发生的战斗中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郑焕恩才让他们分别护送运粮船提前撤退,至于为什么一队撤往济州港,另一队撤往木浦港,那就是基于郑焕恩对形势的判断了。 张文长为难道:“节帅,情况还没明朗,让铜绞艄护送两只运粮船去木浦,不太合适吧!” ranwena.net 是啊,就算此战打输了,左水营内部消化不好吗?为什么要到右水营那边去丢人现眼呢? 郑焕恩呵斥道:“你糊涂了,运粮船上的粮食,还够回丽水的吗?不到木浦补给,难不成要让他们饿死在海上吗?再说了,真要打输了,我们还能瞒得住谁啊!” 张文长恍然道:“是,是卑职所思不当,权万户,还不立刻发信号,安排下去。” 权新宁见两位上官得出了统一意见,便立刻执行了下去。 看着节帅坐舰上的旗号,两只八喇虎贴了过来,随即,又把相关的命令传达了下去,由是,在其他船只备战的时候,两个小小的船团脱离了大队,分别向远方驶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对面的船只驶近了,但令郑焕恩等人错愕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这些船只并没有立刻靠上来与全罗左道水营展开交战,反而一掠而过,向远处行去了。 怎么回事? 是权新宁和郑焕恩都判断失误了吗? 他们难道不是海盗? 正在疑惑之间,就看见,跑出不远的“海盗”开始调头了。 这是什么战法,不顺风而战,居然逆风而来,有问题,有大问题······ 749.板屋船 正在疑惑间,远去的“海盗”船队已经完成了调头,不,完成调头的只有6艘,剩下的2艘继续向远方行去,对此,权新宁惊呼起来:“节帅,那两只船应该是去追退往木浦的铜绞艄和运粮船了。” 权新宁判断的没错,正是有两只淮丙船去追击退往木浦的朝军小船团了,不过,权新宁并不知道,这两只去追击退往木浦的朝军船只的老闸船就是福海号最早生产的两只商用型老闸船,这两只商用老闸船并没有进行炮舰化的改造,所以,上面搭载的火炮数量各自只有8门,实际是没办法参与真正的海战的,之所以出现在战场上,不过是凑数罢了,如今去追击缺少火炮的朝军运粮船以及铜绞艄,才是他们该做的事。 “权万户,你好歹也是四品官,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郑焕恩呵斥一句后,继续道。“你说的,本官看到了,这说明济州岛真的出事了,否则这些海盗也不会只追退往木浦的船只的;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我们没办法召回已经去济州港的船了,只有求祖宗保佑,保佑他们安然无事了。” 是的,现在又没有无线电,一旦船团分开了,根本是没办法联系的,所以,与其干瞪眼,不如,自求多福了。 回舱换了一身甲胄在身的张文长接口道:“节帅说的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且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只是,张文长突然话锋一转:“其实,下官以为,济州岛或许无事,只是被这些海盗封锁了而已。” 郑焕恩摇头道:“我也希望济州岛只是被封锁,可往来海船迟迟不至,济州岛就没派人回本土联络?这已经不是怠政可以解释的了,多半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xiaoshuting.la 郑焕恩说到这,没有继续,而是手执令旗道:“好了,其他不说了,且先赶走了这些海盗,否则,说再多,想再多也是无用。” 郑焕恩这位主帅的主意坚定,下面官兵的心思自然也就全部用在了迎战上面。 只见随着郑焕恩手中的旗帜挥舞,两艘板屋船相继横转了身子,用布置在舷侧的火炮对准了“海盗”驶来的方向,而2艘兵船则护卫在板屋船的身边,随时做好了用自己身躯拦阻对手跳帮的准备,至剩下的海鹘船和苍山船则用船首对敌,一样做好了冲锋接舷的打算。 差不多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海盗”船逐渐靠近了,但此刻这6艘敌船,忽然又一次变幻了船向,进而从船头对敌,变成了以船侧对敌,同时上述6只船切斜线靠近,随即与左水营的船只在大约300米外形成了近似平行的状态。 “节帅,敌船要用舷侧火炮射击!”权新宁请示道。“我军是否先行发炮!” 郑焕恩同意道:“发炮!” 随着郑焕恩的命令,两艘朝鲜主力战舰猛烈开火了。 壬辰战争中,朝鲜龟船名噪一时,但事实上,在壬辰战争的历次海战中,板屋船比龟船发挥了更多的作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板屋船能装备更多的火炮,单位时间内的弹药投射量更高,更能压制缺乏火炮这类装备的日本安宅船和日本关船的缘故----同样,也是因为龟船造价高、数量极少的缘故;事实上,龟船看实际就是在外壳上包了一层薄铁板增加防御力的板屋船,但因为超重,所以,龟船不得不减少了船载火炮的数量。 但如今朝鲜水师主要装备的火炮是盏口将军之类的小型火炮,就射程和威力来说,是有些问题的,因此别看两艘板屋船舷侧都装备了17门火炮,远较对手为多,可真正能给“海盗”们造成威胁的,一门也没有。 这不,左水营2艘板屋船发生的炮弹肉眼可见的全部落到了海中央,除了激起若干大大小小的冲天水柱外,就再没有什么“战果”了。 见到朝鲜战船发射的炮子似乎根本无法威胁自己,6艘“海盗”船便不再靠近,而是一边与两艘板屋船小夹角运动,一边向又冲着准备冲上来进行接舷战的朝鲜海鹘船和苍山船释放炮火。 6艘老闸船中有2艘是16炮型、4艘是18炮型,因此单侧布置了28门8~10斤红夷型长炮,虽说因为从来就没有进行全舰队齐射训练,不能有效的进行次第射击,但一股脑释放的炮火还是给朝鲜方面造成了一定的损失----至少了1艘海鹘船吃到了炮子,导致了船上十几名朝鲜水兵的伤亡。 一轮射击结束后,“海盗”船已经逐渐移动到了“T”头的位置,这样就更加便于“海盗”们用火炮次第打击以横队阵型布置的朝鲜船团两侧的海鹘船和苍山船了。 反观,左水营方面,因此要转移板屋船的身躯,方便板屋船使用舷侧火力,因此在变阵过程中出现了些许的混乱,这就给了“海盗”们海上“打靶”的机会。 所以,等到“海盗”第二轮炮击结束,朝军的1艘苍山船开始缓慢下沉,另外1艘海鹘船则冒起了无法扑灭的大火。 见到自家同伴死伤累累,两艘板屋船狂乱且又力不从心的再次喷吐出无用的弹丸来;然而,海盗们却视若无睹的继续绕着圈子,再一次,兜到了朝军船团的侧翼,然后又是一通远程攻击,迫使另一条海鹘船上的朝鲜水兵开始跳海求生。 从朝鲜水师开第一炮开始,仗已经进行了两刻(1个小时)多了,朝军至今没有有效的战果,反而被对手击沉了一条苍山船船、重伤两条海鹘船、死了60~70名官兵,对此,心知不妙的郑焕恩立刻做出了新的布置,即不再倚仗板屋船的火炮,而是命令剩余兵船、苍山船、海鹘船一拥而上,争取实现接舷战。 在看到旗舰发出的冲锋的信号后,几艘朝鲜船便依靠人力桨橹开始了海上冲锋,但这么一来,就彻底挡住了两艘板屋船的射界,导致了板屋船上的各种火炮彻底陷入了无用的状态之中,进而让老闸船团这边彻底免去了遭遇敌方远程火力打击的威胁,以至于可以彻底放开手脚进行战斗······ 750.全歼 既然不用面对朝鲜人的炮火了,6艘老闸船便放慢了船速,引诱朝鲜水师靠近,等近到了对方船上火铳手发射的枪弹都能打中船板了,6艘老闸船这才再次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几艘老闸船上的佛朗机炮和卡龙炮相继加入了轰鸣的行列,前者发射的霰弹,打在毫无遮挡的朝鲜船的船甲板上,顿时造成了可怕的血洗效果;而后者若是能命中朝鲜船只,直接就能把船壳打得粉碎,甚至还能一下子打断朝军舰船的龙骨;至于数量更多的红夷火炮所发射的炮弹,在这个距离上的威力也大增,不说能打碎船壳,但至少一击打断船桅却是轻而易举的。 “海盗”们酣畅淋漓了,全罗左道水师营却倒了大霉,这不,等老闸船再度加速远飚后,除了两艘行动不便的板屋船外,其余的朝鲜战船都在无可挽回的下沉之中。 两艘朝军主力战舰上的朝军官兵们看得眼前这一幕,在不可置信的同时,肝胆俱裂,于是,不待郑焕恩的命令,当即就调头逃跑,而且,两只船还特别的心有灵犀,所以,两只船是一南一北分开逃跑的;但问题是,板屋船根本跑不过对手,因此,在“海盗”再次兜转回来,并分兵来追后,朝鲜人就剩下死战战死和举手投降两条路可以走了。 应该说郑焕恩还是有气节的,所以,在他的严令下,张文长和权新宁指挥手下做了坚决的抵抗,但在“海盗”长程火炮施展的猫鼠游戏之后,郑焕恩脚下这艘全罗左道水师营第一哨的主力舰,还是变成了一个熊熊火炬。 fantuantanshu.com 在郑焕恩及张文长、权新宁等人战死沙场之前,另一艘板屋船,在逃、逃不掉,打、够不到敌人的情况下,在其指挥官、全罗左道水师营第二哨哨官马明泰的率领下,被迫停船向“海盗”们投降了! 见海上战事已经停止,“海盗”们便威逼马明泰抢救落水朝鲜官兵,并上船查看郑焕恩等人的情况----当然,这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小琉球发来报告,称发现了大型金矿,需要更多的采金矿工,所以,才会逼得谢友青发布了更多生俘朝鲜军兵的命令。 等把能救的都救上来了,6艘“海盗”船便押着马明泰及其座下板屋船驶向了济州港······ 老闸船回到济州港报告了具体的战斗情况后,作为济州事务最高负责人的田锴便向因为宁虎还没有到任而暂时代理护卫船团团首的谢友青问道:“你们确定没让一条船能逃脱?” 谢友青本身没有参加护卫船团的战斗,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挺自己的昔日部下道:“可以确定,没有一艘朝鲜船能逃脱了。” 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接手的是一场战争的田锴听到这,微微松了口气:“这就好啊,多少还能再瞒一段时间!” 谢友青却摇头道:“只怕是瞒不了多久的,毕竟,这次干掉了一个正三品堂上的水军节度使,就算是全罗道观察使也不敢向汉阳隐瞒这个消息的。” 田锴一个激灵,随即慌慌张张问道:“那舍人的意思是?” “出了那么多的事,福海号不可能一点不知道,所以,我想现在应该立刻派人去汉阳联络与我们相熟的京商和松商,告诉他们济州出事了,”谢友青冷静的说道。“这样,才能最大可能的与占岛者切割,避免朝鲜方面对福海号及王府的怀疑,也免得让朝鲜人告到北京去。” 田锴大吃一惊,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这样会不会影响济州的防御?” “不会的!”谢友青却成竹在胸。“一下子吃掉了朝鲜人两个水军哨,免不得让朝鲜人夸大了我们的力量,所以,即便汉阳知道实情后要夺回济州,少不得也要协调忠清、全罗、尚庆三道水师,而且光有水师也是没用的,肯定还要安排陆师随征,少数少了还不行,起码得三五千人,如此,水陆万人,一应钱粮从哪里来?船只又如何筹集?” 谢友青顿了顿,继续道:“以我看来,汉阳没有三五个月是不可能把讨伐大军组织起来的;有了这小半年的时间,我们就能把济州保卫团给组建起来了,还能招募更多的浪士和野女真附庸,训练更多的黑奴铁人军,再加上届时还会再多两艘重装淮丙船,淮丙一号和二号,也能顺利改造成重装型,就未必挡不住朝鲜人的再次进剿。” 田锴是到了济州岛后,才知道一个保民团有多少兵的,因此对于谢友青所说依靠岛上现有虾夷地保民团、济州岛保民团、路通队、野女真附庸、浪士队以及黑奴铁人军在内的不足两千人挡住朝鲜讨伐大军的说法,他是不信的。 甚至,多4艘重装淮丙船就能挡住朝鲜三道水师精锐的说法,也被田锴当做了宽心丸。 不过,田锴也知道,即便福海号不去报告,也不过是为济州岛多争取十来天的时间而已,该来的总归会来的,所以,田锴按下内心的慌张,向谢友青提问道:“谢舍人,我们扣了那么多朝鲜船,朝鲜人仔细想想就应该知道,济州岛失陷的时间不短了,那么朝鲜人一定会问,我们为什么一开始没有通报呢?” 谢友青对此早有考量,所以,立刻给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如果朝鲜人问起,就跟朝鲜人说,出事后,我们的确是很早知道了,但我们先花了时间进行查证,然后又立刻报告了洛阳,可问题是,大明现在流寇为祸,道路阻隔,所以,王府那边给的指示来晚了,我们已经是接到指示,就第一时间过来通报了。” 田锴点点头:“这倒是能圆过去。” 谢友青见田锴似乎语气松动,便进一步提议道:“其实,我们可以一边通报朝鲜方面,另一边用炮船奇袭木浦港右水营,这样或可以进一步削弱朝鲜水军的力量,迫使朝鲜方面不得不耽误更多的时间、花费更多的粮饷物资来集结更多的水军。” 兵当然不是越多越好的,在一定情况下,兵多了只是麻烦,尤其是朝鲜这样的穷国家,搞不好,计算支出后,觉得得不偿失了,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海盗”占据孤悬海外、以往只是流放地的济州岛呢。 田锴不想同意,但福海号的人不听他,他其实是阻止不了谢友青的行动的,所以,田锴无奈道:“已经来不及报告世子爷了,且就这么安排吧,希望,有好的结果;对了,陡门江那边,就坐观他们苦战了。” 谢友青脸色凝重的回应道:“没办法,现在我们需要陡门江那边吸引建奴的注意力,所以,只能委屈他们了······” 751.再攻 天聪九年(崇祯八年、西历1635年)五月十九日,阿巴海带着500汗王护军(巴牙喇)、500两黄旗兵、1000正蓝旗兵、800蒙古骑兵、2500乌真哈超部队以及另外2000汉军,携带20门红衣火炮,抵达了图们江商栈----说起来,拖着非常累赘的20门红衣火炮,能这么快抵达战场,这得归功于之前济尔哈朗及孔有德等人修的路,否则要让阿巴海从头开始的话,只怕再有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图们江的。 “启禀汗王,根据汗王的令谕,我和阿济格贝勒已经在陡门江下游布设了拦河木桩,相信瑞福祥的海船再也不能随意进出陡门江、增援此处要塞了。”见到阿巴海后,济尔哈朗向阿巴海报告了自己在攻城失利后的安排。“另外,我们还尝试根据孔帅的建议,以挖掘地道的方式进攻商栈,但这里的地下水位很高,下挖半丈就出水了,所以,我们最终还是放弃了以挖掘地道的方式攻寨。” 没错,商栈坐落于图们江冲击平原上,且边上就是永不断流的图们江,所以,整个地区的地下水位很高,往下挖掘2~3米,就能见水,且水量较大,挖掘地道不但施工困难,而且还容易塌方,因此,济尔哈朗和阿济格稍一尝试,便全无兴趣了。 阿巴海听后,冲着济尔哈朗和阿济格问道:“陡门江对岸封锁了吗?” 阿济格回应道:“回汗王的话,已经派佟三率二百正蓝旗兵并一百五十蒙古兵过江布防了,不过,商栈内的南蛮子与前次一样,并未有过江的企图,只是龟缩在寨子里面不动。” 阿济格的话有真有假,真的是,商栈保卫团上下的确没有过江的企图,但要说,保卫团整天龟缩在商栈内也不是真话,至少在东门方向,商栈保卫团有几次往返江边码头的记录,为此,还与阿济格布置的伏兵打过两场,结果面对黑奴铁人军,正白旗还吃了点小亏呢。 阿巴海显然不可能对正白旗死了7个人这样的小事上心,因此阿巴海没有质疑阿济格的报告,便让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坐下了。 等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坐下后,阿巴海向孔有德询问道:“孔卿家,对于之前乌真哈超部队的损失,你有什么可解释吗?” 孔有德出列回应道:“回汗王的话,臣在这些日子仔细想过了,关键是当时火炮布置的太近了,结果一旦被对方攻击得手,其他的火炮也来不及移动躲避。” 孔有德说到这,顿了顿,这才继续道:“对面的火流星的准头其实也没准到哪去,打一个目标,往往要发射十数枚火流星才能取准了,因此最合适的,就是打集中在一起的目标,若是我们当初能分散布置了炮位,只怕他们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1200ksw.net 阿巴海问道:“那些火流星是什么样子的?” 孔有德便奉上一支康格里夫火箭的残骸,阿巴海仔细看了看,再次询问道:“孔卿家,我大金能仿制这种武器吗?” 孔有德回复道:“回汗王的话,臣已经命人尝试仿制过了,这火流星看上去就是一个用薄铁皮卷成的家伙什,但我们仿照出来的东西,不是炸的太早,就是飞的太近,暂时还不能用于实战之中,怕是还要沈阳的大工看了,加以改进。” 是的,康格里夫火箭不是简单的往里装火药就可以的,内中涉及到箭身表面抛光、内装火药缓燃释放等一系列技术工艺,同时还需要射手能掌握三角函数(因为火箭不是直瞄发射的,而是大角度曲射的),亦或经过大量实践操作----图们江商栈的射手就是试射过十几次后才从小琉球调过来的,但饶是之前试射过多次了,因为不懂数学,所以现场表现还是很一般----缺少其一,就不能发挥出火箭的最大威力了。 而就后金方面来说,技术工艺或许琢磨琢磨就能赶上了----毕竟,康格里夫火箭依旧是黑火药时代的武器,与当代的火药武器没有代差,既然后金能生产红衣火炮,自然也能生产康格里夫型火箭,无非就是某些技术不过关,导致火箭射程不如福海号使用的原版罢了----但要让后金射手们掌握微积分和抛物线知识,就几乎没可能了。 后金所能做的,也就只能让射手通过大量试射,来保持手感、增加预判能力,可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毕竟制作一枚康格里夫型火箭得要一两银子的成本,练习时只要试射十次,十两银子就没了,而十次试射也不过是培养出一个半吊子的射手而已,真要多培养那么几个,光是培训费,只怕财大气粗的后金也会承受不住的。 阿巴海立刻命令道:“来人,立刻将此物送回沈阳,交给佟图赖,让他务必仿造出来。” 一名巴牙喇兵立刻将康格里夫火箭的残骸包在黄绸中,带了出去,等这名巴牙喇兵离开后,阿巴海考虑了一会,命令道:“来人,去给商栈送口信,就说朕已经亲临此地了,让他们速速投降······” “汗王口谕,尔等现在投降,可保性命,若能以商号秘密相告,更有世勋之赏······” “打死他!”冯火根用简单的日语对身边的浪士铁炮手命令道。“太吵了!” 浪士铁炮手毫不犹豫,立刻架枪对准了前来传话的汉军士兵,随着一声枪响,原本的喊话,变成了哭爹喊娘的惨叫声,由于没有人敢过来救这名汉军,因此,惨叫声越来越轻,最终,这名汉军因为流血不止而昏迷过去并无声无息的死亡了。 “好一个不知道礼数的商贾!”得到回报的阿巴海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孔卿家的意见,重新布置炮位吧!” 不过鉴于红夷火炮的射程有限,炮位必然在商栈火箭的攻击范围之内,为了掩护炮位修筑,及火炮安全进行阵位,阿巴海命令道:“李率泰,你且先领五百汉军,把西北面的壕沟给填了。” 李率泰不敢怠慢,立刻出列领命道:“奴才遵旨······” 752.李率泰 李率泰是著名汉奸李永芳的次子,子承父荫,原本应该在后金集团中如鱼得水,不过眼下李家正因为李永芳的长子李延庚被人发现与明廷暗通曲款,而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李率泰本人也不例外,受到了一定的牵连的他,现在只能以甲喇章京的身份在阿巴海身边暂充侍卫。 好在,阿巴海还愿意给李率泰以机会,所以,李率泰自然是要在阿巴海面前表现一二的。 这不,在另外一千汉军鸟铳手及弓箭手的掩护下,李率泰率部开始了填满壕沟的工作。 之所以要出动汉军弓箭手,有几个原因,第一,鸟铳的准头有限,未必能有效杀伤对手;第二,八旗兵习惯使用重箭在近距离射杀对手,蒙古兵则使用的轻量化的马弓,因此在进入有效射程之前,势必会在对手有效射程内先遭到一波攻击,这样就会出现大量的伤亡,而汉军所用步弓,威力虽然比八旗重箭要差一点,但射程比马弓远不少,因此合适用来牵制对手;第三,比起人数较少的八旗兵来说,汉军原本就是炮灰,死再多,八旗高层也是不心疼的。 “听好了,”看着远处敌人在逐步逼近,带兵进入通道折角处布防的冯火根明白无误的命令道。“佛朗机炮对付建虏的弓箭手和鸟铳手,弓箭手和火铳手对付填壕汉军。” 于是,佛郎机炮的角度被微微调高了几分,以争取能越过当面的汉军,直接打到斜后侧提供抛射支援的后金远程火力----当然,调整后的效果如何,还得看实战的效果,毕竟,商栈现在使用的炮手能力一般,而佛朗机炮发射的散子也没有跳弹攻击的能力。 冯火根布置后了,李率泰部也逼近了壕沟,因此,十几名浪士铁炮手,从胸墙后站了起来,然后便是一排齐射,随即,并没有注意自己杀伤效果的浪士炮手退下装弹去了,而另一组弓箭手,则在硝烟中的掩护下,起身向汉军射出了弓箭。 负责支援的汉军鸟铳手和弓箭手自然也不示弱,开始从侧后方向折角胸墙这边展开攻击,但由于角度的问题,所以,绝大部分的攻击都落到了空处,另一部分则被胸墙给挡住了,只有少少的那么几支箭成功的落到了胸墙之后。 说起来,保卫团的弓箭手和火铳手,现在都头戴镶嵌铁皮的竹斗笠、身披纸甲,因此,当对手的弓箭落下后,大部分都未能有效的洞穿铁皮斗笠和纸甲的防护,给保卫团这边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有那么几根箭射到了无防护的手臂上,那也一样会造成减员的。 冯火根扫了扫,发现没有受重伤的,便命令道:“伤员,自己回商栈救治!另外,佛朗机炮,可以开火了!先打一个子铳试试,不行,赶快调整角度!” 伤员一听,立刻忍痛,捂着手臂窜回了商栈,而佛郎机炮手们则试着吊射了一炮,结果,没有直接命中,但散子四飞的时候,多多少少也打中了那么一两个敌人。 “快,调整角度,重新射击!” 在佛郎机炮手忙碌的时候,浪士铁炮手装好了弹药,重新回到了射击阵位,然后又是一次齐射,再次打倒了数名正在倾泻土袋的汉军。 等浪士铁炮手们再次退下去装填时,佛郎机炮发出了第二次嘶吼,这次依旧没有打中,但相比第一次射击,炮子距离汉军弓箭手和火铳手更近了一点,所以,乱飞的散子也就又一次打倒了若干正在压制射击的对手。 这个时候,冯火根发现了问题,只好修正自己的命令:“别管建虏的弓箭手和鸟铳手了,先打汉军的填壕队。” 佛朗机炮再次调整射击角度起来,但这个时候,一发对手发射的流弹,好巧不巧的打中了炮手的天灵盖,面对火药推动的铳弹,铁皮竹笠根本不能提供有效的保护,所以,炮手一声不发,直接就倒在了地方。 雅文库 冯火根见状只好问道:“第一装填手,负责继续开炮!” 第一装填手从倒地的炮手手中拿过火把,冲着已经装填好的子铳炮门一燎,一秒后,佛朗机炮便冲着壕沟边喷吐出致命的弹丸,几乎打了半个扇面的霰弹,将冲上来的汉军一扫而光,止这一下,就比刚才浪士铁炮手和保卫团弓箭手造成的杀伤更大了。 只是,这样的伤亡还不足以让李率泰后怕,所以,在他的驱赶下,更多的炮灰填了上来,而边上支援的汉军弓箭手和火铳手也在各自长官的指挥下,对折角胸墙后的保卫团战士们施加了更多的攻击。 当佛朗机炮释放了第四个子铳后,刚刚就任的炮手跟冯火根汇报道:“团首,我们这位炮已经过热了,不能再打了。” 冯火根便道:“带上火炮,立刻后撤,换第二炮组来。” 三名剩余的炮组成员一听,立刻抬起重达小500斤的火炮向商栈撤退,由于,折角胸墙处硝烟弥漫,敌我视线不良,汉军远程兵倒是没有发现佛朗机炮组的移动,因此使其顺利的撤回了商栈;不过,佛朗机炮组退下后,折角处的火力明显减弱,这就让李率泰信心更足了。 可问题是,第二个炮组很快提着另一门二号佛朗机炮就位了,所以,当中断了差不多10分钟的炮火再度响彻起来后,汉军填壕队也有些承受不住了----汉军填壕队,前前后后挨了4轮火铳射击、7轮弓箭打击,每次就算只有3~5人伤亡,那也是50多人死伤了,再加上三轮佛郎机炮造成的40~50人的伤亡,足足20%的损失,能在这种情况下不崩溃的,简直屈指可数,所以,即便李率泰再不情愿,也没办法驱使汉军填壕队再次上阵了。 然后,汉军填壕队退下后,冯火根这边显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对手溃败了,因此,又冲着空无一人的壕沟边进行了几次攻击,直到后方瞭望哨派人专程过来提醒后,冯火根这才命令部下转移火力,以打击后金军的远程火力,只是,这个时候,后金军的远程部队也一早撤了下来······ 753.不敢赌 看着汉军填壕队和远程火力撤下来的阿巴海没有责怪任何一个人,只是跟济尔哈朗他们讨论道:“这寨子有三个门、若是我们同时填满三处通道外的壕沟,能不能让寨子里的兵首尾难顾呢?” 济尔哈朗想了想,回复道:“汗王,虽然可以肯定寨子里的兵比我大金军少了许多,但也绝不止我们眼前看到的这些,若我们实施三面围攻,极有可能损失更大。” 边上的阿济格补充道:“以汗王之前的布置,单独一面,需要至少一千五百汉军,而眼下,我算了算,全部汉军只有三千七百多,因此,在不填入乌真超哈部队之前,我们是没办法同时维持三面围攻的。” 阿济格和济尔哈朗最初一共统帅了2000乌真超哈部队和2000汉军,在阿巴海尚未抵达图们江商栈之前,先后伤亡了600多乌真哈超和150多普通汉军;阿巴海到来后,又带来2500乌真超哈和2000汉军,但刚刚汉军又至少损失了有100人,因此,按一处通道需要1500人来计算,顶了天也就同时填埋2处壕沟而已,除非阿巴海愿意把乌真超哈给派上阵去,否则,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同时实现三处进攻的。 听完阿济格的话,孔有德在那低头不语,是的,乌真超哈是技术部队,用来填战壕是太浪费了,但问题是,八旗兵才是后金的立国根本,因此,是不能指望八旗兵们充当炮灰的,至于蒙古兵嘛,人家也是二等公民,凭什么为你三等人挡刀呢! 阿巴海考虑了一会,说道:“其实用一千汉军掩护五百填壕队有些多了,或可以五百加五百的尝试,这样或许就足够了,甚至还能多出八百兵用来备用及充当辅军。” 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只要不用八旗兵就可以,因此并不反对阿巴海的安排,至于孔有德也跟金砺、李率泰、祖可法、姜新等人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还有宿怨,自是不会替他们说话的,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建虏又攻上来了!这次是三面围攻!”看见瞭望哨上挂出三面红旗示警,冯火根无奈的跟弓箭曲曲长查英说道。“查曲长,你带弓箭队去东门,顺便把第一炮组带过去。”查英领命就想走,此时就听冯火根叫住他。“等一等。” 查英还以为冯火根要说什么,便等在哪里,然而却见冯火根首先跟浪士铁炮队的队长唐津五郎岩太说道:“唐津队长,你带一半的铁炮手去南门。” 待唐津应诺后,冯火根才对着两人补充交代道:“你们两个都记住了,以保全自己为主,一旦事不可为,就带着部下回商栈坚守。” 会一点官话的唐津看了查英一眼,低头用日语回应道:“是,我会带领部下尽可能的保全自己,杀伤敌人的。” 没错,唐津其实想要佛朗机炮组跟着自己去南门,但问题是图们江商馆中也就2门佛郎机炮,给了唐津给不了查英,给了查英给不了唐津,因此从情感上出发,冯火根把这门火炮给了查英,对此,唐津虽然理解,但心里却是不太舒服的,所以,多少有些情绪流露。 冯火根略有些大大咧咧,并没有听出唐津的潜台词,只是冲着两人言道:“等打赢了,我请你们喝酒。” 是的,有什么情绪,活下来再说吧,因此,查英和唐津也不多话,招呼自己的部下就去接防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战斗在正东、西北、西南三处通道再次打响了,但由于守军的远程火力被分散,因此,这一次守军给予汉军的杀伤明显减弱了。 “汗王,寨中守敌果然力量不足。”等三面的消息报到阿巴海面前时,济尔哈朗当即向阿巴海祝贺道。“想来,这次一定能成功填埋城壕了。” 阿巴海冷静的说道:“填埋城壕才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啊!” 阿济格对济尔哈朗阿附阿巴海的行为颇有些不满,所以,他不动声色的说道:“汗王说的是,眼下看来填埋城壕的问题不大了,但关键得看汉军届时还能剩下多少人来,如果伤亡过大,对下一步夺城还是会有影响的。” 阿巴海没有接阿济格的话,只是问孔有德道:“孔卿家,各处炮位按照好了吗?” 阿巴海这是不答为答,对此,听明白接下来要以火炮唱主角的孔有德出列回应道:“回汗王的话,今日怕是完不成了,不过,臣保证,明日午时之前,一定安排各炮进驻炮位。” 阿巴海听完微笑道:“既然确保商栈之敌已经是瓮中之鳖了,那还是要保证炮位的坚固合用为第一要求的,卿家且慢慢做来,不必着急。” 阿济格轻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倒是济尔哈朗提醒道:“要防着城寨内的守军夜间摸出来,用那火流星袭击我军营地。” 孔有德笑道:“济尔哈朗贝勒,说实在的,我其实判断对手的火流星不多,这不,我们围了那么多天,后面多少有些懈怠,守军未必就找不到夜袭的机会,但守军一直没有行动,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济尔哈朗回应道:“孔帅说的有道理,但你们明人不是有一句嘛,叫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人家引而不发呢?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孔有德也不争辩,只是笑眯眯的说道:“贝勒爷说的是,孔某受教了。” 既然孔有德被济尔哈朗说服了,阿巴海便命令道:“稍后几天晚上,正白、镶蓝两旗各自抽调三百马甲、步甲,潜伏到寨子边,若寨子里的南蛮子想要搞什么夜袭的话,就告诉他们,夜袭该怎么打!” 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应声称是,然而两人的话音刚刚落地,就见一道白烟从商栈内升起,随即直扑阿巴海等人所在的位置而来,最终落在距离阿巴海大纛约50步的地方炸了开来。 零点看书网 虽然这种爆炸几乎跟二踢脚爆炸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危害,但孔有德还是惊恐万状的提醒道:“不好,寨内瞭望哨看见汗王龙旗了,要用火流星来打,汗王,赶快换个地方观战吧。” 阿巴海也不敢拿自己的命来赌康格里夫火箭的射程、准头以及数量,不得已,他只能匆匆向后转移,但汗王及几位旗主的旗帜一退,别的不说,西北方向的汉军立刻发现了不对,还以为火箭打中什么的他们当即就调头逃跑。 看着汉军如潮水一样退下去,冯火根也不追击,一面指挥人把伤员扶回去治疗,一面紧急增援南门方向,南门之敌发现守军增援部队赶到,且火力大增,一时间不知所措,最终也败退了下去······ 754.李弘胄 既然西北、西南之敌都退逃了,冯火根又马不停蹄的前去支援正东方向的战斗。 正东方面因为夹在江岸码头与商栈之间,本就不方便展开大军,与后金本阵之间的联系也不太方便,所以,负责东线进攻的石廷柱在进攻时是留了一个心眼、一早派人盯住了西北、西南两面的战斗以及阿巴海的观战位置。 因此,在冯火根增援东线之前,石廷柱就已经发现了问题不对,抢先一步带着手下逃之夭夭了,于是,后金的这次进攻算是并未如济尔哈朗所预料的马到功成,好在因为守军火力不足,故而后金军的战斗目的虽然没有达成,自身伤亡倒是不大----实际三面加起来也有120多人----补充兵力后,还是可以再次进攻的。 只是,一鼓盛二鼓衰三鼓竭,连续两次失利,还是让汉军士气有些低落,再加上阿巴海开到后,等于是马不停蹄就开始进攻的,部分汉军的体力也透支的厉害,所以,阿巴海没有立刻恢复进攻,而是选择了收兵回营择日再战······ “今天战死了一名炮手、一名浪士铁炮手,另外伤了三人,都是手臂受伤。”按下后金那边回营后怎么安抚汉军将士不说,商栈内,冯火根向蒋祖贤通报道。“战果这边,我们应该打死打伤了对手两百多吧,但三面的壕沟已经被填满了一半深度,估计明天,壕沟就会被填满了,届时折角胸墙那边也估计要弃守。” “此外,瞭望哨还发现,建虏正在修筑新的炮位,零散的,数量很多,而我们的火箭已经全部用完了,所以,到时候,我们可能面临四面八方的炮击,日子会很难熬的。” 蒋祖贤坐在那苦笑道:“再难熬也得熬下去,鬼知道总号那边多久才会给我们派援兵呢!” 蒋祖贤还幻想援兵,但冯火根却看的明白:“上次保卫商栈的时候,淮甲五号他们冲进了陡门江,一路冲到了商栈这边的江面上,这次建虏一定会吸取教育的,绝不会那么容易的就让船只冲进来,所以,我们得做好孤立无援的准备。” 哔嘀阁 “那就尽可能的坚持下去吧。”蒋祖贤起身道。“你休息一会,我去巡视安抚一下。” 冯火根提醒道:“商栈内的酒水不足了,你看着点,别让他们喝太多了。” 在万余大军包围之下,援军什么时候到都不知道,因此不是所有人都能安卧的,此时就需要有一定的麻醉品,酒是一个,阿芙蓉是一个,但阿芙蓉不能多给保卫团里的士兵用,因此酒是第一位的消耗品,再考虑到医师那边也需要用到烈酒,所以,必须严格管控了。 蒋祖贤应道:“知道了,最多给他们喝一碗掺水的,绝不给他们多喝······” “噢?商栈里有高歌的声音传出来?”听完潜伏在壕沟外,预防商栈守军偷袭的八旗士兵带回来的报告,阿巴海脸色有些古怪。“这大明果然是大国,人才辈出啊,就连区区一个商栈都有一个能打硬仗又能稳定军心的统领,真是令朕羡慕啊。” 还没有离开阿巴海营帐的姜新躬身道:“汗王无虑,南朝的确有不少勇士良将,可是朱家皇帝不能用,否则也不会出现如此智勇双全的将领屈身一个小小商栈的事情了。” “姜卿家说的有道理。”阿巴海点头道。“不过,朕还是想见见这位将领,不知道姜卿家可否愿意,为朕实现这个心愿呢!” 姜新当即跪拜下来:“奴才愿为汗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很好,朕就等着姜卿家明日旗开得胜了。”说到这,阿巴海挥挥手,姜新知趣的退了下去,等姜新退下后,阿巴海叹息道。“南朝有太多的英雄豪杰了,我大金是行差一步也不成呢。”阿巴海再度下定决心。“汗阿玛说的对,大树岂能骤折,必以斧斤伐之,渐至微细然后能折;相当之国欲一举取之,岂能尽灭之;且将所属城郭尽消平之,独存其都城,如此,则无仆何以为主,无民何以为君······明年,朕要再次破关伐明,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啊!” 说罢,阿巴海怀着打倒大明,成就北朝伟业的雄心躺下睡去了······ 就在阿巴海睡着的时候,一艘沙船驶入了朝鲜济物浦,随即,一匹快马连夜赶往了汉阳,当然,汉阳也是有宵禁的,所以,当晚这匹马并没有能进入汉阳城中,而是等到第二天天光大亮,这才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逐级传递到了某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耳中。 “什么?”看着面前的妻弟,时任朝鲜议政府领议政的李弘胄不可置信的问道。“消息可靠吗?” “可靠,”时任承政院同副承旨的金文言哭丧着脸回复道。“这是大明福王府的门人直接跑来通知的,据说福王府这次损失惨重,至少损失了二十万两金花银,因此,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李弘胄长子、正六品兵曹佐郎李兴昌不以为然的接口道:“只不过是福王府的一面之词而已······” 金文言毫不客气的打断道:“已经不是明人的一面之词了,根据京商那边的报告,上个月他们有三艘船去济州岛贸易,没有回来,松商也有两条船去济州后,再无消息了,之前全罗道那边还以为只是海上出现了海盗,现在看来,还不止海盗为祸那么简单。” 李弘胄考虑了一会,老成持重的说道:“虽然是大明福王府派人来专程通报的,但这件事决不能就此上报王上了,还是得由全罗道确认了才好。” 金文言应道:“那行,我立刻派人去联系二郎。” 没错,全罗道观察使李将西正是李弘胄的族弟,基于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原则,金文言才会那么紧张的。 金文言离开了,此时就听李兴昌问李弘胄道:“父亲,如果真是海盗夺占了济州岛,朝廷会怎么处置?” 李弘胄盯着儿子看了半天,反问道:“你想去领兵?胡闹!兵危战险,真有点事,你让爹娘怎么活下去啊!” 李兴昌却道:“可是,这不是一个机会吗?” 李弘胄摇头道:“能拿下济州岛,还能彻底封锁消息,这股海盗决不能小瞧了,要剿灭这样的巨寇,至少得上万兵马,可朝廷眼下没有足够的钱粮,拿什么去剿灭海盗啊······” 755.顽抗 且按下朝鲜方面惊闻济州生变后的反应不说,让我们把视线投回图们江方向。 当天一早后金方面又驱使汉军展开了一轮填壕行动,商栈守军虽然尽量给予对手以杀伤,但最终无法阻止汉军依靠人力优势,将三段关键的外壕填埋起来。 眼见得填壕汉军退下换上武器准备针对折角胸墙发起进攻,并不想在胸墙处耗尽全部守备兵力的守军,只能带着三具尸体和四名伤者退回了商栈,由此,后金方面获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不过,后金军并没有立刻通过已经填满的壕沟,对商栈发起进攻,而是彻底填埋了剩余的壕沟,以便后金军稍后能发挥人力上的优势,从六面同时围攻商栈,进而让商栈守军不得不顾此失彼。 当然,填满壕沟的行动,本身还是为了掩护后方乌真哈超部队构筑炮垒的行为,这不,午时前,各处炮位按时完成,随即在申末前,所有火炮进入阵地----这一次,生了心眼的后金军将火药和火炮分开存放,虽然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再次装填的速度,但安全性却是大增了-----至此,后金军做好了再次炮击图们江商栈及商栈外围工事的准备。 酉初时分,阿巴海再次派人向商栈喊话,要求“祥福瑞”号上下立刻投降,他可以既往不咎,并如同孔有德、耿仲明一样给予厚待,但蒋祖贤和冯火根却以沉默回应。 见商栈内决议顽抗,阿巴海便下令开始轰击商栈及商栈外围工事。 炮击开始了,几乎围了商栈大半圈(缺东北至东南半圈)的火炮次第开火,将一枚枚八斤重的实心炮子抛向商栈方向,飞驰而至的炮弹以充沛的动能摧枯拉朽般将那些在前次炮击后还树立着的木刺桩一一打折,但还是那句话,木刺桩并非齐根被打断的,因此,看似惊天动地的,但实际不能为后续进攻的后金军提供足够开阔且平稳的落脚处。 当然,阿巴海、济尔哈朗、阿济格等并不能直观的了解到这一情况,因此,还一脸期盼的等着炮击结果呢,可等炮击的造成的硝烟散去后,阿济格直接叫了出来:“怎么回事,寨子的外墙看上去怎么还是好的?” 是的,木刺桩阵已经七零八落了,只有少数几根木刺桩还顽强的挺立在那里,但商栈的外墙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完全是完好无损的样子,于是,一脑袋狐疑的阿巴海便把孔有德招了回来:“孔卿家,为什么你们没有炮击砦墙?” 面对阿巴海的质疑,孔有德把卢之能这个炮术专家给推了出来:“臣可否让卢参将回复汗王的问题?” 阿巴海点点头,卢之能便站出来解释道:“刚刚各炮也对敌人的砦墙进行了炮击,但敌人的砦墙太矮了,这就导致了大部分炮弹都从砦墙上飞了过去,因此,外观看起来,炮击并没有对砦墙本身造成伤害。” 卢之能说的没错,图们江商栈外墙的高度(2.2米)是精心计算过的,若敌对炮兵没有足够的数学知识,只凭炮手经验和炮击时的手感的话,那是十之八9不能准确命中砦墙的----不排除有瞎猫碰着死老鼠的事发生。 当然,刚刚的炮击也不是没有对商栈内部造成损伤的----商栈的内部空间有限(外墙边长120步,对角直径240步),所以后金军发射的炮弹虽然越过了当面砦墙,但却落在了商栈内部,进而穿过了整个商栈的内部空间,对另一侧的内部建筑造成了不小的破坏----也就是商栈目前在内部建筑门口都布置了一道半人高的夯土矮墙作为阻挡,否则损失会更大;此外,后金炮兵没能围城一圈,所以商栈内的某些死角倒也不受威胁。 156n.net 阿巴海眉头一皱:“那么说来,乌真哈超这边就对砦墙没有办法了?” 卢之能回复道:“回汗王的话,办法也是有的,那就是向前移动炮位,直到红衣大炮能够对砦墙直射为止。” 孔有德听到这,再次开口道:“汗王,臣以为卢参将的提议太过冒险了,商栈内并非没有反制的能力,若是红夷炮靠的太近了,那对方用火流星反击的准头也会提高的。” 阿巴海权衡了一下,决定道:“无妨,朕以一国之力,不相信耗不过这些商贾。” 没错,阿巴海决定依照卢之能的提议,将红夷炮推前布置,但这么一来,一个是时间可能会被耽误,另一个则是有可能会遇到商栈守军的出城反击。 所以,阿巴海决定道:“让汉军再上去攻一下,且看看六面围攻的效果。” 石廷柱等汉奸面色发苦,但还是领命而去,如是,在夕阳的余晖照耀下,3500多汉军开始围攻商栈。 汉军出击的一个目的是测试商栈的防御状况以及预备队状态,另一个目的就是彻底平整被己方炮兵摧毁的木刺桩阵的地面,因此,这些汉军在己方鸟铳和弓箭手的掩护下,手持长牌和刀斧,小心翼翼的向商栈接近而来。 然而汉军很快遭到了迎头痛击:首先是西北和西南方向的汉军,只见他们刚刚越过折角胸墙,便遭到了布置在西北和西南两处顶角上的守军佛朗机炮的两发连击,佛朗机炮发生霰弹威力可比普通火铳发生的铳弹强了许多,所以,不但打透了这两路汉军手持的长牌,而且还给长牌后的人体造成了可怕的杀伤,并且还造成了这两路进攻部队的混乱; 趁着这两路进攻部队的混乱,商栈守军紧急将佛朗机炮移动到了紧邻的东南和正西端角上,然后再度两发连射,又沿着这两个方向攻击而来的汉军打了一个落花流水; 在4路汉军都受到霰弹洗礼,攻势顿缓的情况下,商栈守军集中全部火铳手和弓箭手,重点应对东北和正东方向而来的汉军部队,在这一阵对射后,守军利用自身具有一定遮蔽的优势,同样给予了进攻者以必要的打击。 不过,真正导致各路汉军退却的,还是黑奴铁人军丢出的轰天雷,这种轰天雷是朱由崧授意改进的,靠爆炸推动的碎片而不是普通毒烟伤敌,所以,在横飞的弹片造成的恐怖中,各路汉军最终只能仓皇的败退下来······ 756.再联系 虽然填进去小三百汉军,但阿巴海和济尔哈朗、阿济格等人觉得很值,是的,要是没有汉军趟雷,八旗兵直接冲上去了,那现在该欲哭无泪的就是自己了,所以,在基本摸清出商栈守军的手段后,阿巴海并没有责罚败退下来的几名汉军头目,相反还好言安慰,颇让几个汉奸感激涕零。 安抚了石廷柱等人后,阿巴海冲着身边人说道:“现在可以肯定,寨子的守军不但兵力不足,而且装备的火铳、弓箭都非常有限,所以到最后只能靠震天雷来退敌;不过,朕就想不通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凭什么坚持下去?” 济尔哈朗表情严肃的回应道:“汗王,我一早就怀疑这个商栈背后不是普通势力了。” 阿巴海看向济尔哈朗道:“说说看,你以为他们背后会是谁?” 济尔哈朗答道:“这个寨子中有很多倭人,而我问过了,倭国目前不允许倭人随意出海,由此可见,这个商栈背后实际应该是倭国某家诸侯,否则佟养性也不会在大明查不出祥福瑞的底了?” 阿巴海听罢有些失望,没错,关于商栈中出现大量倭寇的事情,当初莽古尔泰就已经报告过了,是八旗权贵尽人皆知的事情,济尔哈朗这话,只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不过,阿巴海还没来得及说些场面话,打发济尔哈朗,就听济尔哈朗继续道:“至于这家日本诸侯是谁,我也有大致的想法。” 阿巴海来了兴趣,便问道:“且说说看,会是日本的哪家诸侯呢?” 济尔哈朗侃侃而谈道:“我注意到,城头上有一些深眉广目、甲胄奇特的士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传闻中的那些洋夷了,而洋夷都是信教的,倭国如今却是在禁教,再加上商栈里出面与各方打交道的都是明人,因此,我判断应该是一个信教的倭国诸侯,并且在平户与南蛮子的海盗关系密切。” 济尔哈朗的话,让阿济格笑了起来:“这不跟没说一样嘛!” 阿巴海却赞同道:“不,不,这也是个思路,的确,是有可能的。” 阿巴海进一步说道:“陡门江与大明隔着一个朝鲜,普通的大明商人只怕是没办法来陡门江贸易的,唯有日本与陡门江是一海之隔,说是日本商人的背景,不是不可能的;而且,根据佟养性收集的消息,福建、广东、浙江的洋面都已经被一个叫郑芝龙的大明水师将领给廓清了,不少战败的海盗逃到日本也是有前例的,未必不能与日本的诸侯、商贾勾结。” 阿济格眨了眨眼:“那洋夷又怎么说呢?” 阿巴海想了想,命令道:“来人!” 身为侍卫的鳌拜出现在了阿巴海眼前,就听阿巴海吩咐道:“速回沈阳,将朕与济尔哈朗贝勒所推断之事,告诉佟图赖,让他在洋夷、信教以及南蛮子海盗这几方面仔细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鳌拜领命而退,阿巴海这才跟至今不明所以的阿济格解释道:“只有一等的大势力,才能培养出如此多的死士来。” 阿济格恍然道:“如果的确是海盗和日本诸侯的人马,那他们就的确是来求财的了!” 燃文 济尔哈朗摇头道:“未必!或许也有海外立国,自成一统的想法!” “他们怎么敢在我大金祖地立国呢!”阿济格连连摆手。“况且,商栈至今也就几百人而已,说用几百人立国,那不是笑话嘛,所以,应该是求财才对!” “若只是求财,朕倒也不是不能容他们!”阿巴海倒不是口是心非,而是真这么想来着。“倒是商栈里自持城池坚固,绝不与朕对话,却是逼着朕下死手啊!” 阿济格笑了起来:“这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毕竟,我们都打了他们三次了,谁还敢相信我们说的是真话呢!” 阿巴海面皮再厚,也不能公开说什么言而无信是后金的传统,所以,只得巧言令色道:“若非其再三向我大金售卖阿芙蓉这等毒药,朕又怎么会一怒兴兵呢!” 阿济格本身是不抽鸦片的,但他也不觉得阿芙蓉是什么毒药,不过,他也不敢当着一营帐的诸申、蒙古、汉军将领指摘阿巴海小题大做,因此,他再次笑道:“汗王,这不正说明了这帮人贪得无厌,是再明白不过的商人做派了。” 阿巴海愣了愣,同意道:“说的也是,的确是要钱不要命了。” 阿济格当即顺水推舟道:“要不,我派人去劝劝?” 阿巴海问道:“你与他们之间有联系?” 阿济格不上当,摊手回答道:“回汗王的话,我是跟他们没什么联系的,不过正白旗有商队经常与这伙子人通商,也算是有点交情,这不,我已经把人召过来了,或可以试着与商栈那边进行联系。” 阿巴海考虑了一会,同意道:“可以,但是眼前这个要塞却是不能再留了,他们要来贸易的话,朕会在陡门江入海口处设置一个商埠,派有司管理,届时他们可以在商埠里布置商号,售卖商品。” 阿巴海的意思,可以接受祥福瑞来图们江贸易,但一个要受到后金方面的检查和管理,二一个也不允许祥福瑞的新商栈保持武力。 阿济格应道:“是,那我明天就让人去商栈联系一二······” 第二天,为了安抚士气低落的汉军,阿巴海即没有让汉军再次出击,也没有安排乌真哈超部队布置新的炮兵阵地,而是全天休整,并等待阿济格派人与商栈联系的结果。 大约中午时分,正白旗的人回来了,阿巴海便将其召过去询问,就听此人报告道:“汗王,主子,奴才在商栈外喊了半天,这才有人让奴才到东门相会;奴才便到了商栈的东门,在门外见到了商栈管事的蒋朝奉,把汗王的意思说了一遍,但蒋朝奉说,兹事体大,他没办法决定,得知会了总号才行,但眼下,也不道总号的船什么时候来,更不能保证总号收到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答复了······” 757.废物 信使退下后,阿巴海问济尔哈朗和阿济格道:“这会是缓兵之计吗?” 阿济格便道:“也许是缓兵之计,但自我与济尔哈朗贝勒围住商栈后,的确没有船来过;而且以前次双方议定的过程来看,商栈本身的确是不能做主的,因此,那个什么管事,肯定没有说谎话。” 阿巴海不置可否的看向济尔哈朗。 注意到,阿巴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济尔哈朗便道:“接下来若能不用八旗兵的话就打下来的话,倒也未必要通报祥福瑞总号知晓,先打下来,再和议也不迟。” 阿巴海抚掌道:“此言甚和我心呢,不给祥福瑞一个教训,还以为我大金没办法收拾他们了。” 阿济格面色有些不豫,但也没多说什么,于是,当天休整完毕之后,第二天一早,乌真哈超部队再次出动,继续修建之前没有修好的新炮位,算是给商栈施加了一层无言的威慑。 但商栈这边却丝毫不为所动,根本没有派人出击干扰乌真哈超部队的想法,这就让准备伏击守军的八旗兵再一次白白浪费了体力和精力。 天聪九年(崇祯八年)五月二十三日下午未时前后,后金乌真哈超部队的火炮进入距离商栈外墙只有500米左右的新阵位,此后在阿巴海的命令下,20门红衣火炮再度开火,将数以百计的炮弹射向图们江商栈的外墙。 这一次,因为在近乎直瞄的位置上,所以大多数的炮弹都准确的命中了商栈的外墙,将外墙最外侧布置的木质墙体打得崩裂,部分落点偏高的炮弹则将1.5~2.2米区间的单层木墙如寨外木刺桩阵一般逐一打断,甚至有些炮弹还在击穿了上部外层木墙后被内侧木墙也一并摧折了。 但由于商栈馆墙实际是一个1.5*1米的实心土层,再加上土层外围有木桩的固定,所以,尽管炮弹如攻城锤一般一下一下的猛敲夯土,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造成土层迸裂垮塌的。 看到商栈馆墙出现了破损,阿巴海满意的下达了再次进攻的命令,于是,八旗兵便威逼剩余3300多汉军再度向商栈发起进攻。 然而,这次汉军遇到了新的问题,这不,在昨天停战的空隙,商栈守军将部分被炮火击断的木刺桩挪移到几处通道之中,形成了新的障碍,而在刚才炮击结束到汉军出击前的间隙里,守军又冲出来在部分通道内布撒了铁蒺藜,所以汉军必须先清扫脚下的障碍这才能推进,这就严重的迟滞了汉军的进攻速度,使其更多的面临守军的火力打击。 fantuantanshu.com 当然,由于部分外墙上层木墙损毁,导致的守军兵力展开困难,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汉军进攻部队的损失,但正负相抵之后,汉军还是处在相当不利的境地之中,等其等顶着霰子、铳弹、利箭好不容易杀到商栈馆墙之下,死伤已经一地了。 注意到一部分汉军开始冲击商栈的三座大门,而另一部分汉军也开始试图攀登馆墙,商栈守军当即进行了换防,其中火铳手、弓箭手及佛朗机炮调到了三处大门处,于重重拒马之后重新列阵,而更多的德意志大戟手、黑奴铁人军则奉命冲上了馆墙,接替已经调整下来的远程兵们与冒头的汉军厮杀起来,就连瞭望哨也和伤兵护工一起登上馆内建筑物的顶部,然后点燃震天雷,用力向馆墙外抛去。 说实在的,缺乏护甲的汉军就算武艺再高,面对居高临下且护甲厚实的对手也束手束脚,因此,尽管不断有汉军顶着震天雷爆炸产生的破片攀爬上馆墙,尽管部分大戟手和铁人军被汉军后排的弓箭和鸟铳射倒,但汉军还是没办法在各边馆墙处实现成功突破。 馆墙上的厮杀还在进行,那边堵在大门口的汉军已经破门而入,但面对面前被铁锁勾连在一起的多重拒马,汉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拒马后的守军举起了火铳和弓箭。 前排的汉军想转身逃跑,但后排已经塞足了人,根本连转身都不行,所以,部分汉军后退不得后,试图飞甩手中的武器,打断守军的射击,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只见弓箭嗖嗖、火铳轰鸣,挤在最前面的汉军已经被一扫而空,而更无解的是,因为后面挤的人太多了,所以前排汉军虽然已经身死了,却依旧被人一步步的推搡向前,最后挂在了拒马之上······ 修罗一样的场景以及腥臭的气味,让不少守军恶心欲吐,但此刻,事关生死,所有人都不敢不竭尽全力,因此,守军麻木不仁的装填(搭箭)、射击(开弓)、再装填(再搭箭)着,宛如一台无情的杀戮机器一样,给予了对手致命的撕咬。 如果说,此时八旗兵能紧跟着投入的话,那么兵力具有绝对优势的后金方面还是有较大的机会压倒守军的,但由于阿巴海自觉胜券在握,而阿济格、济尔哈朗又不愿意损失自己旗下的战士,因此,后金军的后续支援没有跟上,迟迟不能实现突破的汉军便越打越慌,最终失魂落魄的退了下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汉军,毕竟3300多汉军,分成6路进攻,每一边每一通道不过500多人,只要单处伤亡超过80人,损失就超过15%了,这在冷兵器时代已经是绝大部分军队战败崩溃的边缘线了,因此,汉军落荒而逃也是正常的现象。 看到汉军倒卷回来,阿巴海不由得扼腕道:“是朕的失误啊!快,传令下去,立刻收拢汉军,不使汉军冲击了乌真哈超的炮阵。” 几队八旗兵得零立刻冲上去收拢汉军,很快,汉军的伤亡报告就放在了阿巴海的面前:“姜新战死了!李率泰和祖可法重伤!汉军前后伤亡五百人?杀敌呢?不清楚?可能上百!” 阿巴海性子再隐忍,也情不自禁咒骂了一句:“废物!” 济尔哈朗看不过去,便说道:“还得八旗儿郎们上阵才好!” 阿巴海考虑了一会,决定道:“让孔有德继续轰击······” 758.煎熬 炮声再度响起的时候,商栈守军们躲入了后金军射击死角开始舔舐起伤口来。 是的,虽然刚刚成功打退了后金军的进攻,但守军自身伤亡也不小,一共有3名浪士铁炮手、1名弓箭手、3名德意志大戟手、2名黑奴铁人军阵亡,另有6人重伤,因此,截止到现在,守军只剩下了37名德意志大戟手、45名黑奴铁人军、29名浪士铁炮手、7名炮手和7名弓箭手在内的125名武装兵了。 除了人员伤亡外,物资消耗也非常大,这不,火箭一早就全部用完了,震天雷只剩下了20枚,火药和铅的数量倒是还算充沛,但箭支的数量有所不足----所以,接下来弓箭手要彻底转化为火铳手了----佛朗机炮预装的子铳也几乎打完了,需要立刻重新装填;当然,消耗最多的还是药品和酒精,粮食方面暂时也能保证足用,但蔬菜已经消耗光了,就只能靠临时在商栈中央空地里抢种些了;还有柴火也基本用完,好在,还有一些煤炭可用,不至于让所有人吃生食······ “今天死的人有些多了,浪士也好,红夷雇佣兵也罢,都有些打不起精神来。”人不是机器,在看到同伴的伤亡后,必然会有情绪反应的,所以必须加以安抚,否则就可能坏事。“万不得已,我准备让他们抽逍遥膏平复心情。” 蒋祖贤虽然舍不得能卖出贵价的逍遥膏,但事实上,面对重伤员的惨叫,为了不动摇军心,蒋祖贤已经不得不同意给伤兵使用麻醉品了,现在只不过是将原本应用者的范围扩大到全体将士而已,至于阿芙蓉这等毒物的长期毒害,他已经顾不上了。 怎么使用阿芙蓉,冯火根没有意见,只是问道:“如果建虏再派人劝降,怎么答复呢?” 蒋祖贤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其实建虏的条件并非不能允诺。” 没错,蒋祖贤是福海号大掌柜符筠生的堂妹夫,做了点越权的事情,上面要处置也会不看僧面看佛面的,但问题是:“就怕建虏言而不信,把我们骗出商栈后,再动手攻击,那王府花在这些夷丁上的投入就全浪费了,到时候,就算你我活下来,也没办法向上面交代,非逼得死心塌地的投虏,当汉奸不可。” 德意志大戟手的雇佣费用是每月1两半白银,一个黑奴的采购价格是17两白银,武装费用是10两白银,浪士少一点,每个月1石白米,炮手则是每月2两饷银,弓箭手每月1.8两,不算每月伙食,仅仅是现有几十名武装人员的月支出就是100两,如果就这么报销了,甚至成为了敌人的手中的力量,蒋祖贤是没办法回去交代的----全战死了也就算了,抚恤费也没多少,可是有人投敌就麻烦了,未必不会泄漏了“祥福瑞”的老底。 yqxsw.org 冯火根摇头道:“绝对不可以,我不想死后进不来祖坟。” 蒋祖贤同意道:“进不来祖坟是一宗,还会连累家人,这是我绝不愿意的。” 蒋祖贤自问,投敌后,后金那边一定会让自己把“祥福瑞”的老底给供出来的,但蒋祖贤供出来又能如何,孤证而已,就算后金那边相信了并捅给大明,明廷也未必会籍此处置福王府,如果朱由崧没事,那么接下来,福王府的报复,可就不是蒋家及符筠生一门能承受的了,所以,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蒋祖贤,是绝不会轻易投敌的。 “所以,还是要坚持必须得到总号的许可才可以撤出。” 蒋祖贤显然相信,一旦阿速江、松花江的商栈布局完成了,图们江商栈不是不可以被取代的,因此必要时候,总号那边不是不能暂时放弃图们江商栈,以保全众人性命的。 “我们必须得到总号的许可,而建虏却怕我拖延时间,消耗他们的军粮,事情这不就僵住了嘛1”说到这,冯火根感受了一下炮击的震动,这才继续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怎么觉得建虏的条件很有些古怪呢?” 蒋祖贤笑了起来:“我听正白旗那个阿岱的意思,好像是把我们误会成日本人的手下了,所以,建虏才会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给我们留下一线余地,说到底,还是建虏这边各自物资不能自给自足的缘故,需要从外面想办法购入。” 冯火根恍然道:“把我们当成日本人的手下了,倒是亏他们想得出的。” 正说着,忽然冯火根感觉到头顶重重一震,于是立刻窜出门去,隐蔽的观察了一下,回头与跟上来的蒋祖贤苦笑道:“瞭望塔被炮弹之中了支柱,刚刚倒了下来。” 蒋祖贤问道:“没砸到哪里吧?” 冯火根回答道:“这倒没有,但外面的动静,怕是没办法看清楚了。” 瞭望塔高15米,但商栈是个正六边型,从中心点到六边,实际距离超过55米,再扣除沿边建筑的5米,还有50米的空间,因此瞭望塔倒向哪个方向也不会压倒人和建筑的,但有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横卧在商栈中心,必然会阻碍部队的内部调动;同时,没有了这么一个高耸入云的观察点,守军对外界的掌握可就大不如前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蒋祖贤说道。“自打炮击开始后,瞭望塔迟早是保不住的,没在前几天第一轮炮击中倒下,已经算是运气了。” 冯火根无言以对,好半天后才应道:“是啊,已经是给我们争取几天了。” 说罢,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但沉默了没多久,冯火根忽然大喊起来:“炮停了,瞭望哨上墙仔细查看,一旦建虏再派兵攻打,立刻示警。” 好完好无损的3名瞭望哨立刻从隐蔽处手执红绿两面旗帜窜了出来,然后迅速登上馆墙,躲在还残存的外墙或内墙后面,死死的盯着后金阵营。 但后金军并没有派出大军来----汉军暂时打残了,需要重整后才能出击,八旗高层又不愿意把旗兵拉上第一线作为炮灰,所以,在火炮过热停止炮击后,并没有发动再次进攻。 对此,冯火根松了口气:“至少今天白天,能熬过去了······” 759.火攻右水营 冯火根判断的非常准确,当天白天,后金炮兵打打停停,几乎轰击了整整一天,一度还引起了商栈内部分建筑起火,但饶是见商栈内部黑烟笼罩、火光腾起,后金方面依旧没有莽撞的再次投入步队攻城。 对于后金方面引而不发的态势,冯火根提醒各部道:“今晚要加倍警觉,以防敌人来攻。” 不过,这一次,冯火根判断失误了,这不,从当天傍晚起,天就开始逐渐下雨了,到了入夜后,雨势越来越大,几乎有瓢泼之势,后金方面想要夜袭,也是不成了。 于是,冯火根便指挥部下冒雨把前几天累计在商栈外的汉军尸首丢的远远的,以免天气逐渐炎热后,引发瘟疫----商栈保卫团的战死人员,之前已经做好标识后,裹着被褥席子,埋在了商栈内的一个角落里,且等此战结束后,再起出来火化安葬。 做完这一切,冯火根等人喝着驱寒的姜汤和烈酒,安心的沉沉睡去······ 在冯火根入眠之后,距离图们江数百公里外,福海号名下的数艘淮丙船,在一艘被俘朝鲜海鹘船的引领下,悄然的驶入了朝鲜全罗道珍岛海域----此时,全罗道官方已经得到了汉阳来的警报,但因为尚不知道左水营清剿部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因此上上下下都以为是一个假消息,因此全罗道右水营节度使虽然派船去济州岛探查,可本身却没有加强警戒,这就袭击舰队创造了难得的进攻条件。 饭团看书 啥?为什么福海号的行动产生了脱节?不是说,在向朝鲜方面通报的第一时间就袭击木浦和全罗道右水营的吗?怎么就拖了几天,差一点拖黄了呢? 原因很简单,福海号之前对珍岛周边海域的水文情况、海下暗礁情况都不慎熟悉,因此,花了几天对之前俘虏的朝鲜水手进行了审讯和威逼,这才大致弄清楚了珍岛以西海域的情况,袭击船队这才敢出发进攻全罗右道水师营驻地。 此外,为了一点程度上迷惑朝鲜人,袭击舰队还带上了一艘之前自投罗网的朝鲜左水营的海鹘船作为先导,这艘船的速度非常慢,这也一定程度上拖累了袭击船队的速度。 不过,亲自出海指挥的谢友青却相信,自己的速度再慢一些也没关系,朝鲜官方的反应没有那么快,并不会因为汉阳的示警,就立刻加强了右水营的防御----是的,在谢友青看来,即便全罗道官方明确了济州岛失陷的事实,也绝不会担心夺取济州岛的“海盗”会强袭右水营驻地和木浦港的,自己的行为完全是在对方的盲区之外。 果然,以袭击船队能一路畅通的航行在珍岛西部海域的实际情况来看,谢友青的判断是准确的,朝军并没有加强对珍岛附近海域的巡逻力度,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右水营的末日,即将来到了······ “舍人,根据前导船上投靠我们的朝鲜水手的报告,再有三、四里就是朝军右水营驻地了。”崇祯八年五月二十四日的子时三刻,谢友青坐舰淮丙五号接到前导船的灯光信号,通报已经抵达了目标附近。“是不是按计划行动。” 谢友青当机立断道:“给海鹘船发信号,按计划行动。” 信号发过去了,海鹘船调整了航向方向,升起全部的帆蓬,然后点燃堆满船只的柴火,全力冲向右水营的驻地,只是到了一箭之遥的地方,船上的水手才登上舢板,拼命向淮丙船停泊的地方划去。 朝鲜水师的警惕性虽然不高,但海面上骤然亮起的火光还是让右水营的哨兵警觉,因此,迅速的敲响了警钟。 刺耳的警钟声,惊醒了酣睡的右水营官兵,大家衣冠不整的冲出营帐,却只看见无数的火流星划破天际,向自己所在的方向下扑而来。 朝鲜水师官兵还有些懵懂不明,可等火流星下落时、喷射而出的焰流引燃营地建筑、停泊舟船后,茫然变成了慌乱----一开始,袭击船队发射的火流星准头不佳,十只里只有一两只是落入了右水营的营区,但随着时间推移,袭击船队的准头越来越高,当十只袭来的火箭中有半数乃至半数以上准确命中营区后,一切就不可收拾了。 有见机早的朝鲜士兵立刻打开右水营的水门,试图操驶船只逃离火海,但那艘已经固定了航向的海鹘船却根本不畏水营大门处朝军警卫射出的弓箭、铳弹和炮子,就这么直愣愣的撞在了水营外侧的护墙上,然后打横卡死了大半的航道,使得,朝鲜水军们根本就不能驾船的冲出营区,以至于,受到两面火势夹击的朝鲜水军,只能舍船跳海,挣扎的向珍岛及身后的朝鲜半岛游去······ 看着数里外,熊熊燃烧的大火,谢友青命令道:“差不多了,我们撤!” 袭击船只搭载上海鹘船上逃回的水手,在明亮的背景下,扬长而去了,此时就听谢友青问道:“那些朝鲜水手都处理了吗?” 淮丙五号的船长吴隽回复道:“舍人放心,回来的水手报告,已经全部处置了,绝不会有活口的。” 是的,若不是处理,那些朝鲜水手一定会趁乱跳海逃生的,届时就未必能保住福海号的秘密了。 “这就好!”谢友青说着,指着海图说道。“木浦与右水营只隔着一个小半岛,顶天也就是二十多里路,火烧的那么高那么旺,木浦那么一定会有所差距的,所以,我们不去木浦了,去丽水。” 吴隽也是淮安船师学堂毕业的,虽然能担任淮丙五号的船长属于拔苗助长,但基本功还是踏实的,所以,他担心道:“我们袭击右水营成功的事,朝鲜方面一定会立刻通报丽水的,我们再去,不说自投罗网,至少,朝鲜人一定会有防备,未必就会有如此成功了。” 谢友青笑道:“朝鲜这边与大明一样,平级之间是不能相互联系的,所以,右水营遇袭,得先上报了全罗道兵马节制使和全罗道观察使,稍后全罗道观察使和全罗道兵马节制使才会通报丽水方面,这一来一去,至少两三天,而全罗道左水营目前又群龙无首,你说,这是不是一个机会呢······” 760.朕不走 天亮后,图们江流域的雨势逐渐减小了,但阿巴海却没有太过高兴,因为熟悉图们江附近气候特征的旗兵报告,接下来图们江流域会进入雨季,雨水会断断续续的下十几天,在这种情况下,不但大炮不能用了,而且土地湿滑,不利于进攻。 “也就是说,这数万大军可能要在本地再滞留半月以上?” 阿巴海是个精细人,自然是不愿意在此地空耗军粮的。 “回汗王的话,只怕是这样的。”话说,湿湿嗒嗒的,阿济格和济尔哈朗也不愿意久留。“要不,我们先撤回一些部队吧,原本也没有必要杀鸡用牛刀!” 雅文库 阿巴海想了想,没有直接答复,而是问在场的八旗、蒙古和汉军将领道:“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吗?” 李率泰见左右无人接话,便上出列进言道:“汗王,奴才以为,眼下江水暴涨,或可以决之,以水代兵。” 阿巴海注意到孔有德脸上的不屑,便问道:“孔爱卿是不是不同意李卿的提议?” 孔有德出列回应道:“臣仔细看过了商栈的地形,发现商栈其实是建在一片洼地的最高处,真要按李备御的意见决口淹城的话,不说工期要多久,即便是成功了,水也绝计淹不到商栈里的那帮人,倒是会在商栈外形成一片浅塘,阻碍我军未来进攻。” 阿巴海立刻转头看向李率泰,只见李率泰脸涨得通红,试图还要强辩,结果站在李率泰边上的祖可法出列道:“回汗王的话,臣赞同孔有德的话,此处地形的确以商栈为最高,四处实际是洼地,真要引水淹城的话,极可能不成功的。” 祖可法附和孔有德的目的其实很简单,说白了就是不想去拦河引水灌城----真要阿巴海命令引水灌城了,这活,八旗老爷们多半不会干的,蒙古骑兵就更不提了,根本就干不了土木工程的,剩下来就只有乌真超哈和汉军能干这类活计了,但以孔有德的态度,显然不想让乌真哈超做这样又泥又水的苦活的,所以到最后极有可能还是汉军来做! 祖可法和孔有德按照投靠后金的时间来说,实际属于新附军,而李率泰和金砺都属于老牌汉军,因此哪怕金砺本身也不想拦河引水,这个场合也要撑李率泰一把的,所以,金砺出列支持李率泰道:“汗王,奴才以为,死马当活马医,不妨可以试一试李备御的主意,不成,无非是浪费几天时间而已。” 阿巴海敏锐的觉察出了汉奸内部的矛盾,于是笑了笑:“雨期不是很长,若是会耽误时间,不如静待雨期过去再说了。” 说到这,阿巴海决定道:“正白旗、镶蓝旗、正蓝旗就各先撤五百兵回沈阳,乌真哈超这边也撤走一千五百人,蒙古兵这边撤走三百骑,汉军伤员也一并撤回去。” 做完减法后,留在图们江前线的后金军还有500汗王直属的巴牙喇护兵、500两黄旗兵、700镶蓝旗兵、700正蓝旗兵、500正白旗兵、850蒙古骑兵、2000乌真哈超部队以及2800汉军在内的8550余人,就兵力而言依旧是占有绝对优势的----这8550多兵并不全部在前线,其中费英东的第四子托辉率领250正黄旗兵与额附固尔布锡所率300蒙古骑兵确保全军后路及粮道,佟三率领200正蓝旗兵与150蒙古骑兵在主战场以外的图们江左岸地区游弋并游猎,因此正面战场的后金军只有7700人而已。 见八旗、蒙古、乌真超哈都有兵可以退回沈阳,而汉军这边却除了伤员以外,没有人可以离开,李率泰、祖可法、金砺的表情就有些不好看了,不过,他们也知道,这应该就是阿巴海对自己刚才党同伐异的处罚,所以,一个个耷拉着头,却不敢争取。 当然,不争,还有一个原因,这是因为李率泰等人知道,暂时留下来也有留下来的好处,毕竟未来十几天里除了要负责樵采外,是不会再有大的牺牲了,反观撤回沈阳的部队却需要在雨季里行军,未必真就走的舒坦了。 阿济格和济尔哈朗自是也想回沈阳,而不是在图们江这个地方打烂仗,但阿巴海不走,他们也是走不了的,所以,阿济格就试探的进言道:“汗王,要不,您先回沈阳主持大局吧,这里,留下我和济尔哈朗贝勒就行了。” 没错,即便阿巴海再带走500巴牙喇护兵和剩下250名两黄旗旗兵,图们江一线还有近7000兵马呢,又怎么可能失败呢,所以,阿济格这话隐约还有影射阿巴海不信任各旗贝勒的意思,但问题是,阿巴海刚刚委以多尔衮重任,现在说阿巴海不信任各旗贝勒,实在缺乏足够支撑阴谋论的证据。 阿巴海当然听得出阿济格潜在的抱怨,但政治手腕极其高超的他并没有顺着阿济格的话题做回应,而是笑道:“有你们两个在,还有孔爱卿和红衣火炮在,朕却是不用担心,再一次无功而返,但朕却想看看,一而再,再而三让我大金大军受挫的勇士是何人。” 济尔哈朗皱了皱眉头:“汗王,您的意思是,要生擒其魁首?” 阿巴海答道:“只是拔除一个商栈,朕有必要亲自来图们江吗?” 是的,单纯打下了图们江商栈,并不能阻止“祥福瑞”日后卷土重来,但要后金长期驻扎相当兵力在图们江一线,却是一种人力和财力上的双重浪费;再加上,后金还是需要与“祥福瑞”进行正常贸易的,所以,军事解决之后,必须要外交解决后续问题,但要想进行外交解决,就不是济尔哈朗和阿济格能独断的了。 济尔哈朗听明白了阿巴海的意思,开口道:“汗王,其实商栈中人的回应并没有错,上次也是得到了他们总号的许可,这才撤出了绥芬河口的商栈的,只怕还是要让他们联系总号才好。” 阿巴海摆摆手:“肯定是要让他们联系总号的,但眼下必须给祥福瑞一个厉害,免得真当我大金上下拿他们没有办法呢。” 阿济格也听明白了:“汗王的意思是先拿下了商栈,抓其酋首及重要部众,再论其他?” 阿巴海点点头:“老十二说的不错,正是先破了商栈,抓起魁首后,再论其他。” 阿济格笑了起来道:“汗王这么说,我们就明白了,要不,汗王先回沈阳,我和济尔哈朗贝勒稍后把人给抓回沈阳了?” 阿巴海也笑了起来,笑罢说道:“朕没有那么金贵,也不差这十几天时间。” 废话,人已经来了,还怎么可能把即将到手的指挥之功,分给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呢! 阿济格脸色有些难看,反观济尔哈朗,因为阿敏的关系,根本不想掺和努尔哈赤子孙的斗争,所以,抢先一步应道:“汗王不急着回沈阳也好,臣等正好借着汗王威名招揽一下本地诸申部族呢。” 阿巴海也不想跟阿济格兄弟搞的太僵,所以顺着济尔哈朗给的台阶说道:“济尔哈朗贝勒说的甚是,朕就是这个意思······” 761. 图们江这边雨断断续续的下着,战事陷入了停滞状态,而朝鲜这边,全罗道和尚庆道的正式报告已经十万火急的送到了汉阳城中。 全罗道观察使李将西实际是连发了四份告急:第一份告急,报告了,右水营遭到敌人用天火袭击,大小舰船40余只付之一炬,包括全罗右道水师节度使金熙之在内的八百多朝鲜官兵死难,另外一千余人受伤和失踪的消息;第二份告急报告了,全罗左道节度使郑焕恩及出剿部队下落不明的消息;第三份告急报告了,丽水军港也遭到敌军炮击,全罗左道水师营损毁10艘战船、伤亡300余官兵的消息----好吧,第一部分消息和第三部分消息里肯定是有趁机平账的部分,但全罗道全境一日三惊,却是肯定的----第四份告急报告了,尚庆道的丰安、道阳、海南等沿海各县相继遭到海盗上陆劫掠的消息。 尚庆道方面则是通报了固城、巨济、昆阳等州府遭到海盗袭扰的消息。 由这些几乎是接踵而至的报告来看,一时间朝鲜南部海域居然有糜烂的态势。 是的,两次进攻得手让谢友青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因此,谢友青决定,与其坐等朝鲜人来收复济州,还不如主动出击,搅乱朝鲜南境,如此既破坏了朝鲜经济,又拖延了朝军的脚步,可谓是一举两得。 于是,谢友青便背着田锴,从济州岛原本就不太充裕的守备力量中抽调出100浪士与50野女真附庸随同淮丙船队一起出击,然后频繁袭击的尚庆和全罗两道的南部沿海地区,迫使两道朝鲜官府不得不向汉城王庭报警。 其实,尚庆右道水军营也试图单独追剿淮丙船队,但尚庆道南部沿海有近百公里的海岸线,兵力有限的尚庆右道水军无力处处把手,自然就被神出鬼没的淮丙船队避实击虚了----没错,淮丙船队可不敢跟朝鲜水军在近海复杂的水文情况下交战,所以,只能是有便宜就占,情况不对,就撒丫子跑人了。 朝鲜王庭得知两道遭到海盗----而且有明确证据显示,来袭海盗中有大量的日本兵----并且济州岛可能已经全境沦陷的消息,大惊失色,立刻召开高层会议,协商进剿事宜,但正如领议政李弘胄一早所判断的一样,会议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扯皮之中。 说起来,朝鲜的确是有兵的,但这些兵大都布置在北方,以防御后金可能针对朝鲜的再次进攻,根本没办法抽调出来应对福王府军发动的一击就走的游击式袭扰----就算能把北兵南调,这来回调兵所需的钱粮,朝鲜官府也是拿不出来的----因此,商议到最后,朝鲜王庭仅仅拿出了一个三道水师会剿南部海盗的决议,至于剿灭了海盗之后,是不是继续派兵收复济州岛,却是以后再说了。 除了任命了一位三道水军统御使,指挥三道水军共同压向朝鲜南部海域外,朝鲜王庭还决定立刻派人就海盗中出现大量倭寇的事情向对马藩进行质询,若对马藩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朝鲜方面不排除再次禁绝对马口的贸易。 “算算时间,汉阳那边应该做出调到忠清道水军南下的决定了。”看着面前的几位淮丙船船长,谢友青笑眯眯的说道。“是时候,去江华湾折腾一下了。” 频繁的出击,已经让几条船上的水手非常疲倦了,因此淮丙三号船长杨石苦笑道:“舍人,是不是缓一缓,让兄弟们休息几天再说。” loubiqu.net 谢友青考虑了一会,同意道:“这样吧,淮丙一号和二号去虾夷地进行改造,以增加炮位,等改造完了,去小琉球装炮,期间,可以就地休整几天;至于其他六舰,就地在济州休息三天,三天后,我们再出发北上。” 谢友青的话刚落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不同意,这么做。” 谢友青抬眼望去,随即站了起来:“宁舍人,什么时候到的济州岛?” 陪在宁虎身边的田锴代为说明道:“谢舍人,宁舍人是刚刚到港的,听说你们在议事,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谢友青脸色不好,朱由崧把宁虎调到济州岛,是让宁虎接管淮丙船团的,因此,宁虎一到,谢友青就应该向其移交淮丙船团的管辖权,但这么一来,接下去怎么打,就得宁虎说了算了。 所以,谢友青笑盈盈的冲着宁虎说道:“宁舍人一路颠簸,怎么不多休息两天呢。” 既然谢友青不撕破面皮,宁虎自然也不会当众给对方脸色:“我不是不懂海战和舟船嘛,所以想早一点过来接手,也好跟几位船首亲近学习呢。” 听宁虎这么一说,早就知道宁虎要来接手船团指挥的几名淮丙船长当即起身道:“不敢,宁舍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了,我等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虎便顺势说道:“刚才我外间听了一会谢舍人的布置,我想问一下,淮丙一号和二号去虾夷地改造需要多久?” 淮丙一号船长杜锋抢先回答道:“从济州去虾夷地,大约是十日,虾夷地那边改造大约是三十日,然后去往小琉球装炮是二十五日,再从小琉球回来是五日。” “也就是七十天,二个月还多。”宁虎算了一下,得出了结果。“但到了虾夷地,就能直接改造吗?到了小琉球就能拿到那么炮了吗?未必吧,这样打些余量的话,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内,谢舍人这边能保证朝鲜人不全师南下吗?另外,风期马上要到了,可不是三个月就能回来的。” 谢友青解释道:“所以,才要剩下六艘淮丙船奔袭江华湾,迫使朝鲜王庭将忠清道水军北调,而不是南下,如此,以残破的全罗道水师和部分尚庆道水师,才不敢单独进犯济州。” 福王府军固然是朝鲜的新问题,可朝鲜也不敢把尚庆道水师全部调往济州海峡防线,毕竟,谁知道,这是不是日本方面实施的调虎离山之际呢,因此,考虑到要继续监控对马藩及日本本土的行动,尚庆道水师也就只能出动一部分力量增援全罗道水师了。 但宁虎却质疑道:“好,就算谢舍人这边推算准确,可万一,我们把最后六艘护航船都调开了,朝鲜人却趁机南下怎么办······” 762.三万 谢友青听明白了,宁虎其实不反对派船袭扰江华湾,进而调到忠清道水师,但却怕全罗道水师这边孤注一掷,趁着福海号主力船团不在,而冒险进攻济州,进而威胁到岛上的安全。 所以,谢友青解释道:“我们会派淮丁船盯住丽水之敌的动向,一旦有变,会提早通报济州应对的。” 宁虎摇头道:“我听说,这几个月淮丁船日夜不停的在济州周围巡逻,难道淮丁船的水手们不累吗?好,就算淮丁船有机会轮流休息,我们多少时间没有向各地商栈提供鲲油和鲲骨制品了,这笔损失就不算了吗?” 谢友青眼睛一眯,显然是觉悟了宁虎此来就是找麻烦的,所以,他很干脆:“那以宁舍人的意思,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宁虎说道:“淮丁船,休整之后,依旧去捕鲲吧,至于淮丙船这边,淮丙一号和淮丙二号,可以去虾夷地改造及去小琉球装炮,但其他六艘淮丙船要分成两队,持续在江华湾及朝鲜南部海域实施袭扰;当然,我也不是不给淮丙船队休整的机会,所以每队每次只出动两艘船,剩下的两艘,在济州港休整,真要有什么万一,还能拿来应变。” 宁虎的意见是在谢友青基础上阐发的,自然比谢友青动辄全师出动的主意要高明一点,对此,谢友青也无话可说,只能应道:“成,就按宁舍人的意见办吧。” 谢友青同意了,但杨石等人却对宁虎一上来就气势汹汹的行为有些不满,所以,不客气的问道:“宁舍人,那我们这三天还休整吗?” 宁虎回应道:“既然你们说吃不消了,那就休整吧,对了,我顺便说一下分队情况,三、五、七号船为一队,四、六、八号船为一队,然后你们自己商量谁先出击,谁多休整几天,也自己商量,出击时,谁为队首。” 宁虎突然间的放权,倒是让几名船长有些不知所措了,于是他们有些尴尬的应道:“是!” 宁虎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吧,我和田公公、谢舍人再说些话。” 几名船长退了下去,宁虎便伸手冲着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田锴说道:“田公公,我们坐下说吧。” 说完,宁虎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田锴见状也不站在了,一边坐下,一边冲着谢友青言道:“谢舍人,你也做呀!” loubiqu.net 谢友青憋着火,坐了下来,此时就听宁虎问道:“岛上现在还有多少朝鲜人!” 田锴答道:“占领济州至今,已经向虾夷地、南湾和黑龙江各商栈输运了四千五百余朝鲜百姓,向小琉球输运了五千余朝鲜百姓,但根据福海号事先提供的数字来看,岛上大约有六万朝鲜人,等于我们两个多月才运走了六分之一不到。” 在过去的2个多月,淮甲船队向虾夷地等北线运输了三波人口,除了从济州运走的4500多朝鲜人外,还包括从云梯关运来的4000多河南百姓抵达济州岛,至于南线方面,因为要到占城等地购买粮食,所以,只从济州运出了两波移民,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济州百姓,只有500人是才抵达济州的河南难民。 之所以运输的人口比当初预计的要多,是因为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福海号增加1艘自造沙船、1艘外购新沙船、1艘外购二手鸟船和3艘二手福船,所以,运力有所增加。 宁虎没有对田锴的话做评判,只是继续问道:“那现在济州岛上有多少大明百姓?” 田锴继续答道:“一共有三千六百多大明百姓,其中主要是王府名下几个工场的工人和家眷,目前主要都安置在了济州城内,以便能够尽快复工,至于河南王庄百姓主要发往小琉球和虾夷地等处王庄听用。” 所谓工场,其实主要就是生产甘油及衍生制品的福庆号以及王府冶铜场、王府冶铁场、蒸汽机研究单位、王府机加工工场等几个----之所以不全部放在小琉球,主要是为了避免一支独大及某些意外的发生;不过由于济州岛缺煤,所以,未来还需要从淮安运输煤炭到济州岛才行,因此,运力上的压力会长期存在----另外,继江口船场、虾夷地船场外,云梯关船场还拆分来一部分技术人员前来济州准备成立济州船场,专门生产军用型老闸船。 “那么,河南王庄百姓今后不会安置在济州岛喽?” “还是会的!”田锴答道。“根据预算,小琉球今年最多接纳一万八千名移民,其中济州的朝鲜人算是一万,河南百姓算是八千;虾夷地这边最多接纳一万名百姓,其中济州和河南百姓各五千;然后南湾(库页岛的大泊地区)这边,朝鲜百姓一千,河南百姓两千;黑龙江这边,河南百姓一千五、济州百姓一千。” 按照田锴提供的数字,今年要从济州岛移出朝鲜百姓一万七千人,另外再往各处安置河南百姓一万六千人。 向各地运输一万六千名河南难民,这个数字似乎已经超过福王府名下需要转运的难民的总数了,但问题是,除了福王府名下的百姓外,河南府还委托福王府向海外运输难民,且数量远比福王府本来计划运出人口要多许多,而这些河南难民又不能在淮安长期逗留,所以,其他各处无法安置的,就只能安置在了济州岛上。 “眼下,根据洛阳的消息,眼下河南府各州县已经送到孟津的难民已经超过三万了,因此,剩下来的,全部要安置在济州岛上,”田锴补充道。“为此,岛上会设立大静联庄和旌义联庄,以为安置,也因此,接下来大明难民与济州百姓之间必然为了土地有所冲突。” 宁虎想了想,问谢友青道:“一座州城,两座县城的百姓都已经运走了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谢友青回应道:“的确,目前虾夷地保民团、路通队、浪士队、野女真附庸这边都已经腾出手来开始抓捕乡野的朝鲜百姓了;不过,根据世子爷最新的指示,已经从路通队和野女真附属中抽调部分人员返回虾夷地,加入学兵旅的夜不收队了,又从路通队和虾夷地保民团中抽调人员组成了南湾保民团和大静保民团、旌义保民团的框架,前者还已经调往了南湾,所以,济州岛上实际兵力较夺岛之初已经下降了一些······” 763.我不多嘴 宁虎问道:“从三月夺岛,到现在,就没有朝鲜百姓返回家园,然后接受王庄统治的吗?” 谢友青表情有些尴尬的回应道:“有是有的,但世子爷的意思是将所有济州百姓都异地安置,所以,目前采取的是放任其等回乡,然后逐步抓捕的方针。” 宁虎一愣:“这样一来,朝鲜百姓即便不有所反抗,也不好安心劳作的,如此因此乏粮,造成大量百姓死亡,岂不是浪费了济州的人力?” 宁虎在黑龙江那边缺人缺的厉害,已经到了拉进篮子就是菜的程度,却没曾想济州岛这边却浑然不把朝鲜人当做一种资源,这就让他看上去有些不满了。 对此,田锴替谢友青解释道:“今年济州的天时已经耽误了,歉收已经可以肯定,所以,我们现在岛上抓人,也并非是要逼反或饿死所有岛上的朝鲜人,而是强迫其等参与岛上大型水库和引水渠的建设,以为来年计。” 按照田锴的说法,济州岛因为是火山岩地形,存不住水,所以不但居民饮水困难,而且导致农业没办法发展起来,因此,为了来年更好的种植作物,福王府已经开始在岛内择地建设大型水泥储水库和引水渠,但施工所需的人力一时无法筹措,就只能强制岛上朝鲜居民劳役了;不过,福王府也没有刻意苛待朝鲜百姓,岛上朝鲜人做一天工,就给一天的口粮,其实应该算是某种以工代赈,只不过,工期完成后,这些朝鲜百姓就会被打包运走罢了。 宁虎却并没有被田锴的答案所迷惑,只是追问道:“其中就没有反抗,没有逃亡的吗?” 反抗也就罢了,逃亡必然会引起其他回乡朝鲜百姓的惊惧,从而引发某种连锁反应。 田锴答道:“我们每次都出动全部的浪士队进行抓捕,由于倭寇凶名在外,还真少有敢反抗的,再加上计划得当,至今没有一起有人漏网的情况出现。” 按照姜进勇的指挥,浪士队都是黎明前将某个里包围后,等天亮了才大肆抓捕的,这样就一来这个里的朝鲜百姓就不可能有逃脱的机会了。 等到老老少少都押到工地后,软硬兼施----硬的一手展示了路通队的监工和骑马追缉队(并以老弱为人质),软的一手按时发放一日两餐----之下,倒也能安定这些朝鲜人的心思。 loubiqu.net 宁虎没有资格指摘田锴和谢友青的所作所为太过理想化了,所以,他沉默了一会,提醒道:“修储水库和引水渠是件大事,岛上朝鲜百姓不可能不知晓的,那么大的动静,还是需要额外派人安抚才好,不要一味的用强。” 谢友青一直在分析宁虎的表现,是的,最初的时候,他一直不明白宁虎为什么初来乍到就一副想要揽权的架势跟自己与田锴针锋相对,真实在有些古怪,难不成是宁虎在黑龙江养成了大权独揽的习惯了? 然而谢友青思考再三,还是觉得宁虎是曾经受过教训的人,不可能不明白朱由崧对他的提防心态,那么高调实在不正常,所以,他逆向思考了一会,忽然明白了宁虎的用意,没错,只有做出一副跟自己及田锴争权的架势,才会使得朱由崧相信三人不会联手架空了远在洛阳、对海外事务操控不便的福王府,因此,争权是表象,自保才是真意。 想明白了宁虎的用意后,谢友青又反思了自己在过去几个月的表现,忽然有些冷汗淋漓----自己受命指挥上千军队、数十舟船,又亲自操盘一藩对一国的大战略,几乎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但不及时报告洛阳,有时候还不跟田锴商量,的确有些得意忘形了。 既然及时醒悟,谢友青便不动声色的接口道:“宁舍人提醒的是,看起来还是要发几分安民告示才好,不要一味强硬了,毕竟,大静保民团和旌义保民团还只是草创,浪士队和路通队于接下来的守岛之战还有大用呢,不能全部吊死在了看管工地的事务上。” 谢友青这话听起来是附和宁虎的意见,但往深处品砸,却是自我表扬,因为,他正是觉察到岛上的兵力被镇戎事务所牵制,才果断的抽调少量兵力,协同淮丙船队主动袭扰朝鲜南部海域,迫使朝鲜方面优先考虑稳守南疆,而无暇立刻解决济州问题的。 听话听音,在王府里看惯了勾心斗角的田锴抬眼望了谢友青一眼,似笑非笑的附和道:“对,对,宁舍人提醒的对,看起来的确要发布一道安民告示,招揽朝鲜百姓自动返乡,免得都躲在汉拿山里,给我们找麻烦;不过,用什么名义发呢?总不能用王府和福海号的名义吧,这万一有人看到布告后逃回朝鲜了,那可不得了啊!” 田锴这话是指的,宁虎刚刚让淮丁队回归捕鲲作业说的,毕竟,没了日夜围绕济州岛巡航的淮丁级快船,还真未必能封锁得了整个济州海域呢! 宁虎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了田锴和谢友青夹枪带棒的话,只是不动声色的提议道:“王府王庄以及福海号的名字都不能提,祥福瑞的名字也最好不要用,就用那个什么将军、元帅的名义好了。” 谢友青冲着田锴点点头,田锴便道:“那好,就以平海定疆大元帅府的名义发文告,告知岛上朝鲜百姓,只要如数缴纳税赋及服用劳役,便可不受侵扰;对了,谢舍人,麻烦你跟符管事说一声,让他安排一些朝语通译,帮忙宣抚。” 谢友青应承道:“是,我会跟符意竹交代的,不过,田公公,我建议,是不是给岛上朝鲜百姓一些蝇头小利,譬如,以误了天时为由,减少一点税赋,又譬如,我们是提供工地上朝鲜百姓两餐的,也可以广而告之,这样就能更快的安抚人心。” 田锴同意道:“可以,完全可以,本来就不指望今年在岛上能收什么粮食,若因此能让朝鲜百姓主动交粮,那还是意外之喜的,有什么不可以的,宁舍人,你说是吗?” 宁虎淡然道:“世子爷只让我负责淮丙船团的事,岛上怎么治理,我就不多嘴了······” 764.对马 “什么?朝鲜南部出现一股海盗,其中有大量的日本人?”对马府中藩二代藩主宗义成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权介,你确定里面真有日本人吗?” 豆毛浦倭馆馆主、对马藩家老、宗义成的叔叔、近江权介宗义则言辞凿凿的跟宗义成确认道:“家主,我派人扮做朝鲜人模样亲自查访了被洗劫的地区,确定是遭到了海盗攻击,另外,根本逃难的朝鲜人的说辞,可以肯定的确有日本人掺和其中,现在,朝王已经令人严词警告本藩,若不能阻止这些日本海盗,就会再次断绝与本藩的贸易,封闭倭馆,所以,兹事体大,关系本藩命运,还请家主慎重其事。” “阻止?”宗义成苦笑起来。“本家来谁干的都不知道,又如何阻止得了啊!” 以幕府的锁国禁令以及天下无事令,应该不会有哪个藩国敢轻易违背、私下里出兵海外的----萨摩出兵琉球,那是在锁国禁令下达前发生的,算是打了个擦边球----但幕府管天管地,管不到出海的日本人,而且出海的日本人那么多,谁知道是谁干的呢。 宗义则却道:“朝鲜那边总要敷衍一二的。” 宗义成点点头:“也罢,权介,你且告诉朝鲜方面,此事绝非本藩或任何一家日本诸侯所做,乃是逃亡海外的日本不法之徒所干的,日本国内也在追缉他们,若朝鲜能将他们缉拿遣送的话,本藩可以负责将他们送回日本斩首!” 宗义则摇头道:“只是如此,怕是不能让朝鲜方面满意的,还是得上奏江户,请幕府交代国书说明。” 宗义成考虑了几分钟后,告知宗义则道:“如果朝鲜有意向江户派遣咎问使,本藩倒是可以向幕府进行通禀的,但除此之外,本藩的上书,只怕会被老中无视啊!” 朝鲜与江户幕府的交往始于大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尤其是在“丁卯胡乱”后,日本方面提出了“平辽通贡”的建议----即日本愿意出兵助阵,以换取对大明的朝贡资格----这个建议虽然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实现,但朝鲜与江户幕府的关系日益紧密却是不争的事实;但问题是,两国关系现在再紧密,以出海浪士犯境的原由,让江户幕府向朝鲜政府提供安全承诺和安全保证,也实在有些过分了;因此,对马藩是不可能做这样一种引火烧身的工作的,要让幕府做任何的承诺,朝鲜人就自己站到前台来,不要让对马藩做夹心饼干。 宗义则也不是不知道轻重,但对马口的利益对宗氏来说太过重要了,所以,宗义则的屁股不能不坐歪了:“家主,朝鲜正意欲与江户结好,自然是不会凌迫幕府承诺什么的,但私下里的默契总要有的,还请家主为家业着想,能居中调解。” 宗义成有些恼怒:“这些年,两国往来,关于日本不犯朝鲜的私下许诺,幕府已经说了无数遍了,朝鲜现在又要什么私下许诺,未免太过了,也毫无必要。” 是的,朝鲜要的不是形式主义,而是切切实实的履行保证,但这却是江户幕府鞭长莫及的,因此,注定了不会有什么结果。 loubiqu.net 但对马藩的利益还是要保证的,所以,宗义成恼怒归恼怒,事情还是要做的:“这样吧,你告诉朝鲜人,就说本藩已经快船通报幕府了,并且已经建议幕府施行更加严厉的锁国令,但肯定没有那么快就实现,如果朝鲜等不及,本藩或可以出兵与朝鲜方面联手剿灭这个海盗,甚至请动幕府出兵助战。” 宗义则知道宗义成是反过来将了朝鲜人一军----朝鲜是绝对不会允许日本兵再度出现在朝鲜土地上的----所以唉声叹气道:“那,今年对马口的贸易,免不了要受到影响了。” 宗义成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权介,你不是不知道,长州藩这些年都在与明人走私,本藩的利益已经早就受到冲击了,也不缺这么一点了。” 福海号的货通过长州藩出现在山阴和山阳两道,利益损失最大的就算宗氏了,所以宗氏一早就知道长州藩有问题,但幕府远在天边,长州藩近在眼前,得罪不起毛利家且跟毛利家关系非常密切的对马藩也就只能默默的吞下苦果,全当不知道长州藩做了什么。 “正是因为本藩已经很窘迫,对马口的仅有利益才不能受到损失。”宗义则说到这,伏下身子。“家主,原本忍气吞声也就算了,但眼下,不正是机会嘛,捅到江户,那也是朝鲜人的缘故,长州藩没办法来找本家麻烦的。” 宗义成呵斥道:“糊涂!毛利家没办法找朝鲜人出气,还不会找本家出气嘛!” 宗义则强调道:“有总无事令在,毛利家就算有所不甘,也未必会拿本藩如何!” 宗义成叹息道:“叔父,你想的太简单了!走私的利益有多大,你不是不清楚,毛利家又如何会放弃呢,若是幕府强硬改易,搞不好会天下大乱呢!好,就算,毛利家自知不敌,被迫放弃走私贸易,那与毛利家走私的明国商人会不会乐意呢?若是,明国海商袭扰对马的话,本家能保得住对马两郡诸乡之安宁吗?保得住对马往来朝日的船只吗?难不成你已经忘记了大明海主的可怕了吗?” 提到大明海主,幼年时曾听闻过汪直等人故事,青少年时曾经与松浦党携手的大明海盗斗争过的宗义则脸色有些发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听任本藩山穷水尽吧!” 宗义成指了指面前的茶碗:“禅宗讲定静悟,定下心,才能沉静,才能静中明悟,而本藩也一样,只有静下心来等待时机变幻,才有一线生机。” 宗义则眼眉一挑:“家主的意思是,长州藩与幕府迟早再战,到时候,才是本藩的机会?” 宗义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权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先敷衍了朝鲜人再说吧。” 宗义则无奈道:“是,臣下尽力而为吧······” 765.守口如瓶 大明崇祯八年六月初六,淮丙三号和淮丙五号出现在朝鲜全罗道最北境的群山湾内,“大掠”;然后,又挥师北上,攻击了忠清道水师营所在的泰安郡,“夜施火箭三百余,焚泰安军港并兵船二十余只,忠清沿海大哗”;随即,两艘淮丙船又出现在了江华湾中,“拦截过往船只,掠商船两只、渔船五只并百十船民而去,京畿道闻之一日三警”。 两只淮丙船满载着各种战利品返回济州岛休整了,但朝鲜中枢却慌了神,于是,情急之下,撤销了调遣忠清道水师南下助剿的原定计划,决定把忠清道水师调回江华湾拱卫京畿道沿海地区,又调遣黄海道南水军营也入京畿道守卫,籍此实现拆东墙补西墙的目的。 但忠清道自身也受到了“海盗”劫掠,因此忠清道方面并不想把唯一能保卫海疆的舟师北调,所以对朝鲜王庭的决定十分抵触,便想方设法进行拖延,朝鲜中枢对此自然是不满的,因此连下多道命令,这才将心不甘情不愿的忠清道水师调往北方。 只是为了满足忠清道守备自身海疆的要求,朝鲜政府不得不同意将部分陆师调往忠清道沿海驻守,可这么一来,朝鲜官府原本就非常有限的人力和财力便都被牵制在了京畿道和忠清道内,彻底无力再组织南部各道水师会剿“海盗”了,至于派遣兵马收复已经确认失陷的济州岛也跟着变得遥遥无期起来。 当然,尽管朝鲜中枢拿不出足够的水师、陆师以及钱粮来会剿“海盗”、夺回济州,但全罗和尚庆两道地方政府还是做出了一定的努力的,这不,两道拼凑兵力,以忠清道的模式,在沿海大力整修旧有的烽火台,广泛进驻烽燧兵,以协助示警,然后又集结地方陆师,分要点驻守,以备随时救援遇袭沿海地区,至于两道幸存水师则摆脱协防沿海地区的使命,在朝鲜王庭任命的三道水师统御使元万钧的率领下,集中于丽水港内,准备给化整为零后四处出没的海盗部队以致命一击。 不过,福王府这边并没有那么容易上当,这不,当发现朝军已经有所准备之后,宁虎迅速减少了袭击的次数,更多的以引而不发的势态,继续威胁京畿、忠清、全罗、尚庆各道沿海,以疲敝朝鲜军民,进而拖延朝鲜方面对济州的反攻······ 在福王府军与朝鲜官军形成暂时僵持状态的同时,图们江方面的战斗也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当年六月九日,图们江商栈外的地面开始在烈日暴晒多时后陆续硬结,于是,乌真哈超部队开始重修炮位了,两天后,相关炮位重建完毕,在雨季里憋了十几天的后金炮兵迫不及待的再次上阵,以猛烈的炮火展现自己的价值。 炮击持续了整整两天,六月十三日,剩余的2800余汉军奉命再次向图们江商栈发起进攻,结果经过惨烈的厮杀,汉军丢下小200具尸体后再一次被击退,但正所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在这次战斗中,商栈再次伤亡了三十余名官兵,并且轰天雷和佛朗机炮的子铳全部用完,甚至火铳手能用的铅子也只剩下不多了,由此,明眼人都知道商栈的末日即将来到。 然而,还没等有心人胡思乱想,后金军再度攻了上来,而且这次上阵的不单单有汉军,还有几十名各旗的精锐马甲一起上场,所以汉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不跌反增,给商栈守军造成了更多的流血,最终,经过拼尽全力的厮杀,商栈守卫者们虽然再一次保住了商栈,但包括冯火根在内的四十余战士相继阵亡了。 燃文 “蒋管事,我们还是投降吧!”数着面前已经所剩不多的人头,接替冯火根出任临时指挥官的张翼愁眉苦脸的向蒋祖贤建议道。“再打下去,就全完了。” 满脸血污的蒋祖贤----刚才,蒋祖贤也作为火铳手上阵了----想了想,问道:“我们还有多少人、械?” 张翼回复道:“红夷兵完整的还剩十个、铁人军还有十四个、浪士还有十三个、炮手就剩下我一个了,弓箭手还有三个,另外还有一名郎中,再加上您,我们一共还有四十三个能站着的,不过,也基本上人人有伤,至于躺在那已经不能再战的,还有十二个;对了,忘了说了,火铳也坏了大半,只剩下十五挺了。” 蒋祖贤叹息道:“的确是打不下去了,这样吧,让郎中出去跟建虏谈谈投降的事情,若是建虏还愿意受降,我们就投降,若是建虏不愿意受降,那我们也就只能死战到底了。” 蒋祖贤预备投降的一个原因是兵力和物资严重不足,而另一个原因是现在已经进入六月,气温升高,若是不能及早处理商栈内的尸体的话,只怕很快就会出现可怕的瘟疫了,一旦瘟疫爆发,那就彻底守不住了,所以,与其到最后收死,不如搏一下可能的生机。 张翼松了一口气,要是蒋祖贤还是坚持要打到最后,他就不得不策动其他人发动叛乱了,现在既然蒋祖贤也愿意给大家一条生路,那么倒也不必走到最后一步。 “对了,”看着得到通知的商栈郎中挥舞着一面书写着“议降”两字的白旗走出商栈,蒋祖贤问张翼道。“商栈里还有谁去过虾夷地、黑龙江吗?” 张翼想了想,回复道:“应该除了我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没错,少量知道福海号以及福海号背后福王府的保卫团战士不是撤退就已经战死了,剩下知道“祥福瑞”真实身份的,也就蒋祖贤和张翼了。 蒋祖贤再次确认道:“那你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本号和王府的事情?” 张翼摇了摇头:“没有,来之前,上面三申五令过要保密的,所以,我没有敢泄露出去,但至于其他人有没有外泄过,我就不知道了。” 蒋祖贤点头道:“那就好,记住了,到了建奴那也不能胡说。” 张翼眼珠转了转,应道:“请蒋管事您放心了!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766.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蒋祖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郎中远远的走进了后金军蓄势待发的阵列。 “怎么还没有回来,”大约等了有一刻钟(30分钟),张翼焦急起来。“会不会建虏因为死伤太重,不想受降了?” 蒋祖贤摇头道:“不要紧张,耐心一点,了不得就是一个死嘛,人总要死的。” 张翼苦笑道:“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有机会活着,我又怎么可能愿意去死呢!” 这句话刚说完,张翼一下子兴奋起来:“掌柜的,快看,乔郎中回来了!” 蒋祖贤放眼望去,点头道:“没错,是乔郎中回来了,看样子,应该是好消息。”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乔郎中走回了商栈,然后向蒋祖贤报告道:“建虏,不,大金那边说了,同意我们投降,但要求,我们一刻钟内全部出城,然后解甲缴械,跪伏于地。” 张翼长舒一口气,迫不及待的跟蒋祖贤说道:“管事,那我们还等什么,立刻出去吧!” “行,”蒋祖贤言道。“你赶快把队伍召集起来,我宣布一下,然后就出城投降!” 张翼便喜形于色的将幸存者召集了起来,然后走到蒋祖贤面前报告道:“管事,我把人聚齐了。” 蒋祖贤撑着一把大戟站了起来,冲着张翼笑了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戟一挥,张翼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凝固,脑袋就掉了下来。 已经整好队的众人大惊失色,蒋祖贤却依旧不罢休,快步走到乔郎中面前,伸手一捅,直接将目瞪口呆的乔郎中给捅死了!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纷纷抄起手边的武器,以防止蒋祖贤的袭击,但蒋祖贤此时却丢到了凶器,然后冲着众人说道:“他们知道的太多了,为了防止意外,所以,我不得不杀人灭口。” 是的,伤兵痛极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说漏嘴了,所以,为了预防万一,蒋祖贤干脆连乔郎中也一并干掉了。 只是,蒋祖贤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在场众人,尤其是三名幸存的弓箭手就依旧紧张,其中一人更是质问道:“蒋管事,他们知道什么了,你要灭口?” 零点看书 另一人则问道:“蒋管事,你说的事,我们知道吗?是不是,连我们也想灭口了。” 蒋祖贤反问道:“那你们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第三名弓箭手颇为绕口的答道:“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知道呢!” 蒋祖贤笑道:“既然你不知道你是否知道,那一样去死吧。” 说话间,蒋祖贤猛然拔出腰间插着的燧发短火铳,冲着说话者扣动了扳机,击锤当即落下,然后迸发的火星点燃了预装的火药,火药爆炸产生化学能,推到铅子脱膛而出,瞬间在第一个说话的弓箭手胸口洞开一个大洞。 边上两名弓箭手狂吼道:“杀了他,为李三报仇!” 但这两名弓箭手没有注意到,蒋祖贤手中的火铳非常古怪,所以,就见蒋祖贤一边后退一边伸手在击锤上一板,等击锤复位后,冲着对面来人又是一扣扳机,铳响之后,第三个说话的弓箭手也颓倒在地了。 第二个说话的弓箭手这才注意到蒋祖贤手中的短火铳上居然有四根管子,于是第一反应是转身而逃,这就给蒋祖贤重新复位击锤的时间,等击锤再次复位后,蒋祖贤冲着逃跑者的背心就是一扣。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逃跑者又能逃多远呢,所以,不出意料的,再次被打倒了。 等三名弓箭手都倒在地上后,蒋祖贤用熟练的日语以及词汇量并不算多的低地德语反复大吼道:“重新集合,现在,我带领你们出去投降!” 在蒋祖贤的连声大吼声中,刚刚已经四散奔逃的浪士、大戟手以及黑奴重新聚拢了过来,此时就听蒋祖贤用日语说道:“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有可能泄露商栈的秘密,但你们不会说官话,也不会写汉字,就算知道了秘密也没办法泄露出去,所以,不用害怕!” 浪士们一想也是,便镇定下来,见浪士镇定下来,大戟手和黑奴们也跟着镇定了,此时就听蒋祖贤命令道:“去把伤兵都抬出来!” 对于蒋祖贤的命令,浪士们选择了服从,很快,十二名伤兵被抬了出来,蒋祖贤一一检视过去,发现只要是汉兵,立刻补上一刀,等杀戮完成后,蒋祖贤跪到地上,向被自己杀死的保卫团伤兵叩行大礼。 “兄弟们,我不是人,我有罪,”蒋祖贤忏悔道。“我这次要是死了,到阎王爷那,我再给你们抵罪,但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一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并年年给你们提供血食香火,以偿赎我的罪过。” 叩拜之后,蒋祖贤走到商栈中水井处,将手中的四管短火铳往井里一丢----水井很深,井口又很窄,后金即便想打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又指导火铳手破坏了还完好的猎鹿铳和射鹰铳,这才领着剩下的38名残兵败将,抬着、背着另外8名重伤员走出了商栈······ 走出商栈,来到馆墙外空地处的蒋祖贤等人,按照约定,将手中的武器、身上的铠甲丢到一边,然后又另找了一个空地,全体跪伏下来;注意到,商栈中人的动向,脸上带着笑容的阿巴海一挥手,当即就有几十名汉军绕过跪伏在那的蒋祖贤等人,冲进了商栈。 几分钟后,商栈的馆墙上出现了挥舞旗帜和兵器的汉军的身影,阿巴海再度挥挥手,这次更多的汉军和一部分旗兵跟着进城了。 又过了会,刚刚率兵进城的正黄旗牛录章京回转出来报告道:“汗王,商栈内的确再没有守军了,他们能出来的已经出来了。” 阿巴海当即命令道:“去检查一下那些降兵。” 检查的结果自然是安全的,于是阿巴海等后金权贵们便驱马而来。 等行到了近前,看见了解甲后的黑奴,阿济格大吃一惊:“怎么还有一堆黑炭头啊!” 济尔哈朗却注意到乔郎中不见了,便冲着降众中唯一汉人装扮的蒋祖贤问道:“那南蛮子,刚刚来接洽的郎中呢?” 蒋祖贤淡然的回答到:“被我杀了。” 阿济格刚要说话,身边一名旗人跟他耳语了几句,阿济格当即换了表情:“原来是蒋管事,没想到蒋管事居然能杀人,真是好胆色啊······” 767.问话 蒋祖贤平静的回应道:“到最后,除了乔郎中以外,所有能上阵的都要上阵,我虽然商栈管事,也不例外。” “倒是冥顽不化。”阿巴海饶有兴趣的冲着蒋祖贤说道。“抬起头来,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杀乔郎中啊!” 蒋祖贤抬头看了阿巴海一眼,见其站在后金权贵的C位上,心中一动,立刻垂目道:“回汗王的话,乔郎中他们几个知道太多了,小民怕他们忍不住会大金的诱惑,卖了商栈的秘密,所以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们?”阿巴海的目光落到了后金士兵刚刚抬出来的几具新鲜尸体上,当即夸赞一句。“果然足够心狠手辣呀,不愧是海盗的根底,”随即,阿巴海话锋一转。“你既有自信挡住我大金的利诱,那有没有自信挨过我大金的严刑逼供呢?” 蒋祖贤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草民自然是没办法挡住大金的威逼利诱的,但草民相信,大金一定还不清楚祥福瑞的真正底细,所以哪怕是草民胡言乱语,也死无对证了。” 阿巴海大笑起来:“你倒是直白,可惜小看了我大金健儿的能耐了,不就是与日本的丰臣余党有勾结嘛,想要推翻日本现在的国主,贵号东主可是下了一盘好大的棋啊!” 是的,朝鲜南部出现明、日联手海盗袭扰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沈阳,进而传到了阿巴海的耳里,早有些推测的阿巴海不能不将其与图们江商栈的幕后东主所联系在一起,因此,在质询蒋祖贤时,阿巴海便直接开诈。 蒋祖贤并不清楚阿巴海在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做出一副死扛的样子,对此,倒是让阿巴海有些无从下嘴了,于是,阿巴海丢下蒋祖贤,冲着济尔哈朗、阿济格、孔有德等人说道:“走,进寨看看。” 说着,阿巴海冲着身边侍卫一使眼色,便有侍卫拖起蒋祖贤,推搡着,让其跟上阿巴海等人的大队。 等一群人进了商栈,阿巴海仔细看了看内中的形势,不禁问孔有德道:“孔爱卿怎么看呢?” 孔有德表情凝重的回应道:“砦墙太矮了,所以哪怕是抵近直射,炮子也极有可能越过砦墙,但越过砦墙后,力已衰竭,所以,打穿了整个寨子后,就被内中矮墙所挡,不能有效给予另一边沿墙建筑毁伤。” 没错,商栈内被炮火击塌的建筑,其实是一开始后金炮兵高角度射击时落在这些建筑上的,等到后金炮兵抵近直射后,就算有炮弹越过馆墙,也不能对商栈内建筑有所损伤了。 “砦墙厚度虽然不如大明北地的州县城墙,但就普通寨子来说又太厚实。”孔有德继续道。“且夯实的时候十分用心,所以,就算炮子直接命中了,要想击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乌真哈超炮队耗时良久也未真正造成砦墙的损毁。”孔有德最后总结道。“姑且不论寨子外面的布置,只看砦墙,便可知,其并非是商栈,实乃军寨也!” xiaoshuting.org 阿巴海承认道:“之前朕已经看过绥芬河商栈损毁后的构造图了,却没有想到,按图索骥,一样是费时费力,由此可见,这家祥福瑞的背后必有一大势力。” 阿巴海的目光落到被侍卫挟持而来的蒋祖贤身上:“那南蛮子,还不介绍一下商栈的情况?” 既然商栈已经被后金攻克了,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蒋祖贤便向阿巴海等人介绍起哪个房间是仓库,哪个房间是保卫团团员的宿舍,哪个房间又是自己的办公室。 等蒋祖贤的介绍告一段落后,阿巴海进一步问道:“此次双方交战之初,商栈有多少卫士?” 蒋祖贤权衡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包括草民、乔郎中等在内共计一百五十四人,其中真正的警卫不足一百五十人。” “一百五十人,挡了我大金两个多月,还杀伤我汉军将士一千五百余人,几乎以一敌十。”阿巴海感叹了一句后,又问蒋祖贤道。“一百五十人中,有多少汉民、多少倭人、多少洋夷,那黑炭团子又有多少?” 蒋祖贤答道:“草民是商栈管事,主要负责通商方面的事务,至于商栈的保卫,本另有其人,所以,对战士中到底有几人是汉民、几人是倭族、几人是洋夷、几人是昆仑奴,却是从未关心过。” 蒋祖贤不肯老实回答,阿巴海也没办法,所以,换了一个问题问道:“这些洋夷,还有那些黑漆漆的昆仑奴,贵号是从哪里雇募来的?” 蒋祖贤回复道:“所有护卫都是总号送来的,草民只是区区一介支店管事,确实不知道总号是从哪里搞来的人手。” 阿巴海不怒自威的看了蒋祖贤一眼,知趣的护卫当即对准蒋祖贤的胃部就是一拳,蒋祖贤痛的一下子跪倒在地,然后干呕不止,好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蒋祖贤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时候,阿巴海却看着商栈摇头道:“这寨子固然利于坚守,可我大金什么时候要守了,所以,端的是无用的鸡肋啊!” 济尔哈朗同意道:“汗王说的是,我大金自老汗建国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向来只有我们打人家的份,就没有人家打我们的份,如此看来,这寨子虽然建的极好,但对我大金来说,却是无用至极,若是我大金沦落到要靠这等寨子坚守时,那就是我等子孙的无能了。” 此时,一名牛录章京走过来向几人报告道:“汗王,奴才等查过所有的屋子了,发现里面只有不多的商货,且军械、火药也极少,倒是在粮仓里,找到一百多石不认识的粮食。” 提到粮食,众人才发现商栈中央空地上,似乎播种着某种不知名的作物,对此,阿巴海扭头回来问蒋祖贤道:“那些是什么粮食?还有,你们在种的是什么?”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蒋祖贤有些后怕的回复道:“都是洋芋仔,根茎去皮干蒸后磨粉,就是仓库里的那些干粉,而枝蔓上的嫩叶也能当菜吃,是福建那边从佛郎机人那边引进的外洋作物······” 768.问话(2) 蒋祖贤的话,让阿济格想起什么,便问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船来救你们?” 蒋祖贤回应道:“是草民命人在陡门江口布设了暗记,商栈来船看到暗记,就不会前来冒险救援了!” 阿济格表情古怪的问道:“你倒也不担心会战败了?” 蒋祖贤回答道:“其实草民是没想着大金会调来红夷炮队,所以,草民原本还以为能向上两回一样,轻易守住呢。” 说到这,蒋祖贤补充道:“草民调来陡门江这也有好些年了,一直只有苦劳没有功劳,所以不得晋升,也没办法调任好的去处,草民想着,若是这次能再度打退大金来袭之军,少不得跟之前那位罗管事一样,得了好处。” 济尔哈朗摇头道:“你们不是没想着大金会调来红衣大炮,而是以为靠着手中的火流星就能轻易挡住红衣炮队的攻击,却没曾想,汗王后来会亲征并带来更多火炮,而你等火流星都用完了,这才陷入挨打境地。” 济尔哈朗这么一说,阿巴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是的,当初商栈用最后一根火箭吓住了自己,进而导致当天攻寨的失败,这个丑闻,可不是夺下了图们江商栈就能抵消的。 蒋祖贤摇头道:“火流星?这位贝勒说的是火箭吧,这玩意很难打准,而且制造很麻烦,所以,上面没给我们配备多少,上次能打中贵方的炮位,实在是侥幸,原本也没指望着能靠火箭就守住商栈的。” 蒋祖贤随即又一次补充道:“火箭,其实主要用来烧毁对方营寨的,但我们不会用,所以免不了有些抠抠搜搜的,实际第一天晚上,就该全部打光的,这样,贵军的营寨就没有那么容易灭火了,也许,当时,这仗就赢了。” 阿巴海与接到的、来自朝鲜的消息相印证后,探问道:“我看你们不是有人会用火箭嘛,为什么到你这,就不会用了呢?” 蒋祖贤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编了一个说辞:“本号的根本在海上,图们江也就是处在大金时刻威胁之下,否则又如何会布置那么多护卫呢?所以,道理是一样的,总号能给图们江三十支火箭,一名会操纵火箭的射手已经是很重视图们江了。” 阿济格不屑道:“关键时候小家子气了,倒是商贾的一贯做派!” 济尔哈朗却持不同意见:“想来是知道我大金对图们江的重视,不敢过于投入罢了。” 边上的孔有德进言道:“汗王,这寨子也看过了,可否先回营再说。” 阿巴海点头道:“那就回营吧。” 于是,一众后金权贵返回营地,至于蒋祖贤也被带了过去,而其余的商栈人员则被另外关押了起来。 等回到商栈,阿巴海冲着济尔哈朗和阿济格说道:“正蓝旗和正白旗并金砺、李率泰部,下午就返回沈阳吧。” 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应了声是后,出营安排撤军事宜去了,阿巴海又道:“来人,去通知佟三,率镶蓝旗兵马及配属蒙古兵来大营汇合。” xiaoshuting.info 一名侍卫请了金牌,快马出去联络佟三了。 这时阿巴海跟孔有德言道:“麻烦孔卿家督导乌真哈超所部彻底拆毁了寨子。” 孔有德应道:“臣遵命。” 孔有德退出去后,阿巴海示意侍卫端来洗脸水,随即擦了把脸,又换了衣服,这才把蒋祖贤重新提溜到面前:“蒋管事,朕见你能说敢干,胆气也壮,更难得的是,在祥福瑞中也不受重用,何不归顺我大金啊!” 蒋祖贤致谢道:“多谢汗王看重,但蒋某有无法答应的理由,还请汗王恕罪!” 阿巴海叹息道:“倒是可惜了,既然如此,那就说说其他的事吧!” 阿巴海沉着脸说道:“贵号来大金通商,又袭扰朝鲜的目的,是想夺取朝鲜以为丰臣氏复国之资粮吗?” 蒋祖贤刚刚已经想了很多,所以,现在张嘴就来:“回汗王的话,总号的意图,草民不甚了了,但就草民知道的情况来看,本号只怕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夺取一国之地;况且,朝鲜与丰臣氏又不共戴天之仇,又如何甘心做了资粮呢。” “那贵号袭击朝鲜南境,攻夺济州所为何事?” 蒋祖贤张大了嘴:“打了朝鲜,夺了济州?不对吧,本号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啊!” 阿巴海见蒋祖贤的表情不像作伪,不禁有些迟疑:“这么说,是有新的力量加入了,而蒋管事你在图们江,并不清楚!” 蒋祖贤低头道:“汗王说的是,只能是如此解释了!” 阿巴海循循善诱的问道:“那这个新势力有可能是哪一家呢?” 蒋祖贤苦笑道:“汗王,我能想到的,就只有闽粤的几位海主了,他们与郑一官争夺闽海失利,却是有与本号合作,恢复元气,以图再来的可能,但具体是谁,草民真的不知道!” 阿巴海也没指望从蒋祖贤口中知道问题的答案,只是问道:“那蒋管事应该知道,贵号与日本哪家在合作吧!” 蒋祖贤迟疑片刻,回答道:“本号与日本诸侯多有合作,甚至还有幕府亲藩,所以,才能招募大量的日本武士,但说其中有谁念念不忘丰臣治世,草民却是不相信的,无非是打着丰臣旗号扰乱江户国主的视线罢了。” 阿巴海却从蒋祖贤的话里,分析出另一个结果来:“也就是说,有不少日本诸侯是对当今日本国主不满的,正在私下串联?” 蒋祖贤怕穿帮,不敢往下再说了,但落在阿巴海眼里,却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 阿巴海摸了摸胡子:“日本乱不乱,与大金没有关系,朝鲜要是乱了,倒是对大金还有那么丁点的好处,至少朝鲜再也无力与大明暗通曲款了,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贵号的存在,对大金是有利的,也勉强算是大金的朋友,故而,只要贵号明确放弃向大金输入阿芙蓉这等毒物,朕之前的许诺,不是不可以兑现的。” 蒋祖贤回应道:“只要能赚钱,杀头的生意有人做,所以,本号不会跟钱过不去的。” 阿巴海满意道:“很好,那就麻烦蒋管事到沈阳做几天客吧······” 769.元万钧 破坏当然比建设更容易,因此当初福海号花了几个月才建起来的图们江商栈,在短短两天里,彻底被夷为平地了,甚至就连拆除下来的各种木料,也成了后金军的引火物而消失殆尽了,唯一能证明这里发生过激战并存在过一个热闹市场的,就只剩下了若干被胡乱埋葬在土坑里的尸体以及尸骨上的刀枪痕迹。 看着乌真哈超部队彻底抹去了图们江商栈的痕迹后,阿巴海命令在图们江入海口设置卡伦,布置一个牛录的兵马----八旗兵50、蒙古骑兵50、汉军100----驻守巡防,然后率着大队得胜而归······ 按下阿巴海如何返回沈阳不说,在数百公里外的朝鲜江华湾中,淮丙船团与朝鲜黄海南道水师营一部、京畿道水师营一部、忠清道水师营一部意外相逢了。 当然,说是意外,实际是偶然中的必然,谁让江华湾其实不大,三道水师的数十只大小船只汇集在一起,足以布置出一道相对严密的海上警戒线,因此只要福海号的袭扰船团敢卷土重来,迟早会撞上朝鲜水师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淮丙三号和淮丙七号运气非常不好,正好他们的视线被江华湾中大大小小的岛屿所遮蔽,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藏身在某座小岛背后的朝鲜军舰,结果,又懵懵懂懂的向前开了一段。 然而不久之后,淮丙三号上的瞭望哨突然发现前面海域驶来一队朝鲜军船----这是,朝鲜京畿道水师营一部在发现沿海烽燧释放的狼烟警报后,从唐津湾里冲出来阻敌的部队----由于,此番淮丙一队,仅有一只十六炮船和一只十八炮船,所以,并不想冒险与当面大小十几只朝鲜军船死战的该船团立刻转向,企图利用老闸船远比朝鲜船只高的航速脱离,但此时,淮丙一队才发现,不知道时候,身后居然多出了一支朝鲜船队。 注意到,自己即将被两只朝鲜船队夹击的淮丙一队,只能折向西北方向,试图从大阜岛与灵兴岛之间狭小水道转移到江华湾较开阔的北部海域,但此时,又有一队朝鲜军船从龙游岛方向冲刺而来,企图在大阜水道口堵住淮丙一队,然后来个瓮中之鳖。 面对危急状况,来不及也不能调头的淮丙一队横下一条心,在淮丙三号船长杨石的带领下,直冲自龙游岛方向杀出的朝鲜军船;自龙游岛杀出的黄海道水师营一部虽然抢先在大阜水道北口布置下了阻拦线,但由于急切之间,大型船只没能赶到,小型船只上又缺乏阻敌的火炮,无法对淮丙一队造成有效的伤害,因此最终被淮丙一队一冲而过。 零点看书 尽管有一艘小型苍山船死命的靠上了淮丙七号,但还没等船上的朝鲜水兵爬上淮丙七号,就遭到震天雷的洗礼,只一下,就把正准备攀爬跳帮的朝鲜水兵给血洗了大半,接下来,淮丙七号上的战斗水手,又以排铳俯射,彻底清理了这条船上的朝鲜人,然后施施然的斩断了朝鲜兵甩上淮丙七号的几条飞爪后的绳索,扬长而去。 原本,逃脱生天后,杨石还准备指挥两舰给朝鲜人一个教训,但考虑到,朝鲜船的数量远超己方两舰,不敢将自身陷入对方重围的杨石,最后发出指令,率领着淮丙三号和淮丙七号扬长而去······ 从江华湾逃脱后,杨石与淮丙七号船长莫祥心气不顺,于是便转而在忠清道的舒川等地上陆,大肆洗劫和破坏,只是因为两船上拢总只有不到300兵马可以上陆----淮丙船单船是150~170名水手,此外,每船上还搭载有50余名日本浪士,但问题是,并非所有水手都可以上岸的,肯定还要留下一些人照顾船只----所以,只是在舒川周边折腾了一阵子,便敢在忠清道驻军赶到之前,携带抓捕的朝鲜百姓及部分其他收获,匆匆返回了济州。 淮丙一队再次袭扰朝鲜西南海岸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一大半,但再次出现在江华湾的“海盗船”却迫使朝鲜官府无力将三道水师南移增强全罗道方向的水师力量,从而使得福海号船团目前只要面对来自尚庆右道水师营和全罗左道水师营残余的挑战。 是的,受命出任朝鲜(南)三道水师统御使的元万钧已经发现“海盗”减少了对全罗、尚庆两道南部沿海地区的袭扰,因此,敏锐的意识到,“海盗”已经察觉到朝鲜方面已经有了准备,所以,决定放弃守株待兔、伏击袭扰“海盗”的原定方案,转而孤注一掷,“海盗”盘踞的巢穴,也就是济州港实施反击。 没错,元万钧手下只有水师,没有陆师,是没办法夺回整个济州岛的,所以,他的目的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元万钧相信,只要摧毁了济州港,消灭了港内的“海盗船”,“海盗”若不想日后被朝鲜官军瓮中之鳖,就只有自己放弃济州,匆忙逃入海中了,那么朝鲜方面就可以不战而胜。 元万钧的计划当然很冒险,但成功了,收益也很大,因此汉阳默许了他的方案,于是,大明崇祯八年六月十七日,元万钧便统帅尚庆右道水师营名下的全部3只板屋船、2艘龟船、5只兵船、6只小型苍山船、7只海鹘船和5只运粮船,以及全罗左道水师营残余的3只板屋船、3只兵船、2只小型苍山船、3艘海鹘船、2艘运粮船,自丽水港出发,直扑济州港而去----是的,元万钧没有带上那些不能远航外洋的小型桨划船。 从丽水到济州港大约是100海里的样子,以朝鲜水师船团平均1.5节的航速,需要67个小时,也就是三天两夜,但由于元万钧为了保险,所以走了一条更靠近海岸线的水道,这样一来,就需要四天三夜才能抵达济州。 而不幸的是,虽然宁虎让之前充当侦查巡逻船的淮丁船都回归自身捕鲲任务了,但怎奈何,眼下又有一条淮丁船下水了,由于还需要磨合和训练水手,所以该船就在济州海峡里反复游荡,因此,元万钧部从青山岛以西洋面----前一天晚上,朝鲜水师就停泊在了青山岛以北避风----刚一冒头,便被该船发现,随即紧急回航,通报了济州方面······ 770.截击 “根据淮丁六号的报告,朝鲜水师一共有大船八只、中等船只十五只(这是把运粮船当做了兵船)、小船近二十只。”宁虎冲着闻讯赶来的谢友青和田锴说道。“不过朝鲜船的速度很慢,所以预计后天中午才能开到济州,我们还有应变的时间。” 田锴问道:“确认是冲着济州来的?” 宁虎回答道:“淮丁六号是这样报告的,当然也不排除其后来转向的可能,所以,我又让淮丁六号出海去盯着了,有什么变化,他们会及时回来报告的。” 田锴有些声音颤抖的问道:“那舍人以为,朝鲜人会有多少登陆兵马呢?” “若根据福海号的报告来看,朝鲜水师中大船一只可装载二百至二百五十人,中船一只可装载一百到一百五十人,小船每只装载三十至五十人,若满打满算,全部按上限来算,朝鲜兵大约五千。” 田锴惊呼道:“五千,那我们能守得住吗?要是守不住,那,那岂不是一切都完蛋了。” 谢友青安抚道:“田公公不要太过担心,朝鲜水师不可能齐装满员,有五千人这么多,顶了天也就三千人左右,虽然依旧有些多,但浪士队和虾夷地保民团加起来也有九百,或可以用来一战,所以,不必担心其能夺岛成功。” 谢友青的底气是,虾夷地保民团已经用河南移民充实完毕了,浪士队也在过去三个多月里补充了新血,再加上80多名野女真附庸和路通队的骑兵组成的突击队,以一打三,也不是不可能的。 宁虎赞同道:“谢舍人说的对,真要打陆战,我们是不怕的,但现在的关键是,我们要紧急把港口的河南百姓安置到岛内去,港口上的船只也要想办法疏散了,而这就靠田公公和谢舍人了。” 谢友青看向宁虎:“宁舍人的意思,要淮丙队出航拦截?” 淮丙队的6艘淮丙船目前倒是都在济州港内休整,但以6艘船去对敌朝鲜人的40多艘船,却似乎有些过于自信了。 但宁虎却道:“我这不是效仿之前打全罗左道水师营的那一仗嘛。” 田锴当即提醒道:“敌众我寡,宁舍人不可以掉以轻心的。” 宁虎笑了起来:“田公公放心,我没指望一次就消灭了全部朝鲜舰船,我准备多打几次,每次打沉朝鲜人一两只船,这样,就算朝军不顾损伤执意要来攻打济州,等他们到了,也士伍不齐,方便浪士队和虾夷地保民团等应对。” 宁虎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会议保船为上,真要是朝鲜人上了岛,我就反过来封锁他们。” 谢友青想了想,提议道:“宁舍人,要不,你留下指挥浪士队和保民团等部吧,我去指挥淮丙队。” cxzww.com 是的,宁虎在虾夷地保民团、路通队等部都有一定的影响力,而且本身也习惯指挥陆战,倒是谢友青作为曾经的船行掌柜,在淮丙队的影响更大一些,所以,两人职务对调,是更有利于发挥福王府军的战力的。 宁虎诧异道:“谢舍人,世子爷这边日后怎么交代啊!” 谢友青看向田锴,被宁虎和谢友青一唱一和给挤兑住的田锴苦笑道:“眼下以保住济州岛,保住王府的秘密为重,相信世子爷是可以理解的。” 宁虎思索了几分钟后,点头道:“那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谢友青还没回答,田锴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谢友青起身道:“事不宜迟,我先带着淮丙队出发了,至于人口安置,由田公公操办,船只转移,可以交代符筠生来安排,岛上的陆师,麻烦谢舍人了。” 宁虎和田锴冲着谢友青一躬身:“水师这边就摆脱谢舍人了!” 谢友青也不多话,转身而去,在宁虎和田锴的目视下,登上了淮丙八号。 随即,淮丙八号上挂出指挥旗,船上留守人员迅速出动,去原租借地内的酒馆、妓院、赌场等处寻找不在岗的水手;趁着各船留守人员找寻休假人员的这段时间,谢友青便把几名船长都叫到了淮丙八号开了一个短会,宣布了淮丙船队出击阻击来袭朝鲜水师的决定,又商讨了有关的战术。 等几名船长回到各自船上后,绝大部分的水手已经都被拖了回去,于是,谢友青便正式下令出航----反正各船缺少的物资,一早就补充完毕了----当淮丙八号一马当先的驶离济州港时,谢友青注意看了看时间,根据船帆的投影位置来看,现在大明崇祯八年六月二十日上午辰时三刻(8点半)前后。 此时,济州北部海域眼下的风向是东南吹往西北,自济州港出发北上的淮丙船队属于基本顺风状态,平均船速可以达到2.5~3节,而根据之前淮丁六号通报的朝鲜水师的航速来判断,双方的相对航速将达到4~4.5节,再以淮丁六号之前报告的位置,及淮丁六号回航报告所花去的时间和刚才商议、找人所用去的时间来计算,预计差不多9个半小时后,也就是当日酉时正(18点)前后,双方可以实现交汇。 届时海上的天色还比较明亮,完全可以先打上一仗再说的----当然,这段日落前的时间不会太长,但如果当时战况对淮丙船团不利的话,却是正好让淮丙船团借助夜色逃跑。 “打信号,”谢友青下令道。“各船以望远镜距离横阵搜索,务必保证找到朝鲜水师。” 接到信号的各船各自散开,然后各自距离2~3公里左右平行向北航行,从而形成了一个长达10~13公里搜索扇面。 “再发信号,通知各船,注意发现淮丁六号的踪迹。” 淮丁六号是本地绝少出现的软帆船,很好认的,只要认出的淮丁六号,那么距离发现朝鲜水师也就不远了。 “舍人,”看着谢友青脸上的一抹凝重,淮丙八号船长唐直方劝说道。“一时半会也碰不到朝鲜水师,不如先休息一样,到时候才有精力指挥作战。” 谢友青摆摆手:“要休息的是你们,真要到了作战的时候,我就派不上用场了。” 说到这,谢友青再度下令道:“发信号,各船水手分批轮流休息,以确保战时体力充沛······” 771.截击(2) “舍人,收到淮丁六号发来的信号,敌航向不变,继续向济州驶来。”由于海上风力渐强,船速较预计的为快,大明崇祯八年六月二十日下午申正(4时)刚过,谢友青指挥的淮丙船团就遇见了返航通报朝鲜水师动向的淮丁六号。“目前距离我们还有一个时辰的距离。” 谢友青看向身边的淮丙八号船长唐直方,出身船师堂的唐直方立刻明白了谢友青的意思,告知道:“舍人,单向一个时辰,也就是双向半个时辰左右,我们就要接敌了。” 谢友青这才回应道:“通知各船靠拢,船上水手立刻分批用饭,能睡的再睡个一炷香;另外,命令淮丁六号在船团及可能之战区外围游弋,以便到时另有安排。” 谢友青的命令很快被传递了下去,顿时整个淮丙船团进入了战前最后的准备之中,不过由于之前曾经对战全罗左道水师营清剿部队的胜利,觉得朝鲜水师正规军也仅是尔尔的各船水手们总体还是很轻松的,并没有太多的紧张,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谢友青命令下达约20分钟后,六艘淮丙船上的瞭望哨就已经从望远镜中看到了朝鲜水师的舰船了,然而,在当前的航速下,看见对手到靠近对手,至少需要1个小时,因此,双方还有机会做最后的调整。 不过,由于朝鲜方面发现对手的时间明显比淮丙船团较晚----大约是在申末时分发现远处的淮丙船团的,较淮丙船团方面晚了大约15分钟----再加上判断淮丙船团的身份花了些时间,因此朝鲜差不多是进入酉初后,才紧急进入戒备状态的;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可能让全体将士及时吃上晚饭、小憩片刻,以确保接下来战斗时的体力和精力,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朝鲜方面一开始就陷于了下风。 酉时初刻(5时半)前后,北大南小的两只船团已经接近到了相距不过1000米的距离,此时,根据战前拟定的作战计划,整个淮丙船团忽然改变原先向正北航行的航向,以一字纵队队形的方式,向西北方向驶去,几乎在双方触手可及的距离上与朝鲜水师擦肩而过。 鉴于在第一次济州外海海战中,见识过淮丙船团战法的全罗左道水师营清剿部队已经全军覆没了,因此眼下,朝鲜方面没有人知道福海号这边是故技重施,因此,一个个都产生了用错力的感觉,甚至还有不少中下级水师军官一度还对淮丙船团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以为当面六船并非是他们追寻的“海盗”呢。 但很快,朝鲜人发现了不对,这不,淮丙船上利用风速迅速驶离朝鲜水师后,并没有就此远去,而是在1000~1500米外,实施了调头,然后返身冲向了朝鲜水师后部。 参与攻击济州港的朝鲜水师船只一共有40多只,散布在整个海面上,形成了前后相距7~8公里的巨大船团,其中因为要迎战来者不善的淮丙船团的缘故,8艘板屋船和龟船已经纠集大部分的战船在正南方向形成了战斗队形,而后卫就只有3艘兵船、2只小型苍山船在护卫7艘毫无战斗力的运粮船。 “卑鄙!”在板屋船顶部的指挥塔上看到这一幕的元万钧恼怒的喝骂了一句,然后不得不下令道。“各船立刻调头回援后队!”姑且不说因此造成的混乱,就是朝鲜水师的前部船只现在能立马原地调头了,然后按1小时1.5节航速来算,想要支援到后队,也需要至少2个小时。“另外,让后队兵船立刻出击,阻挡贼船,运粮船,向前队靠拢······” 因为要盯防日本再次入寇朝鲜,所以,尽管各级官佐一样吃空饷喝兵血,但朝鲜南部各道水师依旧要比朝鲜陆师精锐许多,这不,得到元万钧的命令后,两道水师舰船立刻行动起来,转向的转向,前出的前出,倒也有条不紊----当然,某些碰撞也在所难免,少不了还有个别水兵不慎落海待救。 只是,朝鲜水师前队这边还没有完成整体调头,那边,淮丙船团已经逼近了朝鲜水师的后队,此时就见,3艘朝鲜兵船、2艘朝鲜小型苍山船奋不顾身的冲将出来,挡在淮丙船团攻击运粮船的路径之上,以护卫7艘无战力的运粮船逃入朝鲜水师前队的保护圈内。 “舍人,马上要接战了,您还是进仓避一避吧!” 听完唐直方的话,谢友青点头道:“行,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接下来全靠你们了!” 实际不懂海战的谢友青刚刚退回船舱之内,此时领头的淮丙七号已经开始冲着拦路的朝鲜兵船实施炮击了;由于朝鲜兵船上只有两三门“天铳”、“地铳”(注:朝鲜自身生产的火炮以天地玄黄来划分等级,但最大的天铳,也仅仅相当于4磅炮短炮)级别的小口径火炮,因此面对淮丙船队的远程打击,毫无还手能力;唯一能让朝鲜人庆幸的是,由于海上颠簸,再加上滑膛炮的准头不佳,因此,真正落到朝鲜船只上的炮弹屈指可数。 xiaoshuting.org 只是,淮丙船团的射击再不准,数量上去了,总有几枚会打准的,所以,当整个淮丙船团运动至朝鲜后方船队的正北面时,身后留下了一团狼藉----至少有2发炮弹打中了某艘朝鲜兵船,造成了挤在甲板上正准备接舷战的朝鲜水师官兵大量死伤。 可这样的战果显然不能让淮丙船长们满意的,所以,淮丙七号再度调整航向,然后领头自正北转向正南航行,由此甩开了正在调头的朝鲜后队护卫兵船和苍山船,直扑几艘行动迟缓的朝鲜运粮船而去。 “追上去,围住他们!” 朝鲜水师后队的护卫船上发出了凄厉的吼叫,但这无助于改善运粮船的处境,因此,前后两队的朝鲜水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淮丙船队逼近并追上运粮船,将其中的2艘打得火光四起;淮丙五号更是欺负朝鲜运粮船上只有少数的鸟铳,根本形成不了对自己的威胁,一度逼迫到极近的位置上,然后用卡龙炮发生的几十斤重的炮弹将另外一艘朝鲜运粮船的船壳和龙骨一起摧毁了······ 772.没问题 看到己方运粮船遭劫,前后两队的朝鲜水师官兵都哇哇大叫,然后不约而同的加速围拢过来,试图将淮丙船团全部兜住,但拥有与全罗左道水师营清剿部队交手经验的各艘淮丙船并不恋战,而是一击便走,于是抢在两队朝鲜船团合围前,向东南方向驶去,不但成功的脱离了朝鲜人的合围,还在临走时,顺手打了一次齐射,再次给朝鲜方面造成了若干伤亡。 “舍人,打得不过瘾啊!”唐直方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船舱的谢友青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次?” 谢友青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此时天际已经是晚霞通红了,便摇头道:“朝鲜船那么多,不要指望一次就能大获全胜了,给各船发信号吧,放慢一下船速,引诱朝鲜人向东南方向追击,等天黑后,我们回济州港睡一个安生觉,明天一早,再出海跟朝鲜人做一场。” 是的,马上就要入夜了,而且现在是下半月,天际上出现的是下弦月,也就是说,上半月是漆黑一片的,即便有那么点星光,视线也绝对不良,想盯住朝鲜船团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还不如,回济州睡一晚上,等第二天黎明时分再出航搜寻敌人踪迹呢。 “成,”现在已经不是具体战斗的时候了,唐直方自然是不敢不服从谢友青命令的,所以便爽快的应道。“就按舍人的意思办······” “不对!”重新与运粮船及后队汇合后,两道朝鲜水师果然继续对淮丙船团实施了追击,然而追了一会,尚庆右道水师节度使玄绍宜就发现了问题,于是急切的命令道。“立刻提醒统御使,贼人正试图引诱我等偏离航线。” 接到玄绍宜用舢板送来的消息,元万钧看了看已经开始黯淡的天空,断然命令道:“各船靠拢,大船在外,小船在内,布置过夜阵型,然后,调整方向,不必与海贼纠缠,径直取向济州港的方向······” 朝鲜人打着灯笼火把开始调整队形了,也许这个时候是朝鲜人最担心受到袭击的时刻,所有人都精神紧张,但他们显然是白担心了,淮丙船团只有6艘战舰,又怎么可能在视野不良的情况下冒险发动进攻呢,因此,淮丙船团见朝鲜人放弃追击了,便立刻调整航向,遁入黑夜之中了······ “舍人,已经看见济州港方向的灯光了。” 因为事先知道谢友青会带人回来过夜,因此济州港并没有管制灯火,反而在海岸边燃起了几堆明亮的篝火,以引导淮丙船团回港。 “入港的时候小心别碰撞了,靠岸后,立刻补充弹药食水,然后安排水手们休息。”谢友青如是命令着,当然,他这也是多操心了,事实上,他即便不吩咐,几艘船的船长也一样会如此安排的。“记住了,决不能让水手下船。” 唐直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应道:“是,一定按舍人的交代行事······” 淮丙八号是第二个靠港的,而在淮丙八号靠港之前,谢友青已经乘坐舢板率先上了岸。 在见到前来迎接自己的田锴、宁虎等人后,谢友青简单介绍了一下战斗的情况,然后告知道:“估计,今天打下来,可以为明天争取一个到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田锴还不觉得什么,但宁虎算了算,满意道:“这样就可以避免朝鲜水师直冲济州港的可能了。” 是的,如果今天不阻拦,朝鲜水师将在明天卯正(上午6点)之前出现在济州港外,这样缓冲的余地就几乎没有了----即便届时淮丙船团于寅时三刻(上午4:30)出海,并在半个小时后拦阻了对手,但只要对手凭着船多硬冲,短短几公里的距离是完全阻止不了对手逼近济州港的,甚至还要因为过于担心济州港,从而落入了对手的圈套,进而有可能陷入重围----现在就好多了,阻击时间增加到3个小时以上,朝鲜人即便不顾一切的冲向济州港,期间的队形也一定会被淮丙船团给打散的,而一个建制混乱、次第上岸作战的朝鲜水师,又怎么可能是以逸待劳的福王府军的对手呢? 谢友青冲着宁虎点点头,语气略有些疏离的说道:“宁舍人说的是,不过,田公公,这里就要麻烦你安排一下明天的朝食了,请务必在寅初之前送上船。” 田锴打着保票道:“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大肉包子或许保证不了,但鸡蛋大饼豆酱总还是能预备的。” 宁虎悠悠道“田公公,我这边也要一千两百人份的食物。” 田锴应道:“成,成,我就按二千五百人预备,不过,宁舍人这边不用那么早吃吧!” 宁虎笑道:“不用,保民团这边只要在卯时三刻后吃上热汤饭就可以了。” 田锴大包大揽道:“这就没问题了,顶了天,我发动济州城了的百姓连夜给你们做,一定不会耽误事的······” ahzww.org 几句话交代完了,三人各自忙去,这边谢友青把符筠生找了过去:“意竹,为什么还有淮乙船没离开?” 符筠生苦笑道:“这不是没走的,而是刚来的。” 符筠生随即具体解释道:“舍人你们走后,又进港了三条淮乙船,运来了五百多河南百姓和两万斤铁料,还有一批商货,这不,光是卸货,就用了几个时辰!到现在还没弄完呢,要不,我连夜让他们赶工?” 目前南方航线已经进入风期,所以,现有淮乙船全部用来跑云梯关-济州岛航线,以便尽可能多的把堆积在云梯关的河南百姓给转运出来,同时也让淮甲船能腾出手来,更多从济州岛运输移民前往北方几处安置点。 “连夜赶工动静不小,淮丙船团上的水手怕是会影响了休息,”谢友青摇头道。“这样吧,你安排一下,现在让搬运的朝鲜力夫睡觉,明天寅时后再干,这样能不能在卯正后,让这三条淮乙船出港呢?” 符筠生算了一下,保证道:“舍人放心,绝对没问题······” 773.激战 一夜无话,大明崇祯八年六月二十一日寅时初刻,淮丙船团并淮丁六号按时在黎明中,缓缓驶离了济州港,向东北偏北海域搜索而去;然而,在预判的海域,淮丙船团并淮丁六号并没有找到朝鲜水师,以至于谢友青等人一时慌了神,生怕朝鲜水师提早变向,导致己方扑空,而对手得以避实击虚,成功突破拦截直抵济州港了。 好在,经过扩大搜索范围,这才发现朝鲜水师并没有在昨天晚上变幻了航向,而是因为夜间行船的谨慎,有意放慢了船速,所以,才会出现在福海号众人预判点更北的海域。 既然找到了对手,淮丙船团自然也就不客气了,当即发动了进攻。 与昨天一样,福海号还是采用一字纵队斜切的战法,以最大程度的发挥己方长程火炮的优势;而朝鲜水师方面,三道水师统御使元万钧显然与尚庆右道水师节度使玄绍宜以及全罗左道新任水师节度使金一灿商议过对策了,因此见到淮丙船团再次攻来,一早就调整了大船在外,小船在内的原有阵型,以8艘主力舰曾一字纵队迎敌,其余8艘兵船及17只----有1艘小型苍山船在昨天战斗时中弹起火,并焚毁了----小型船只在一旁围住并保卫剩余的6艘运粮船。 按照朝鲜方面的想法,自己的板屋船和龟船也算是皮糙肉厚,且火炮数量众多,与淮丙船团进行对轰是根本不怂的;至于小船这边也可以利用船多且灵活的优势,一旦淮丙船团冲击过来,便一拥而上,实施围殴。 观察到朝鲜人变阵后,搞不清朝鲜人打算的淮丙船团根本不为所动,直接利用船速上的优势,晃过了行动迟缓的朝鲜主力舰,然后直冲朝鲜辅助船队;见到“海盗船”果然又冲着己方的后队冲来,指挥后队作战的金一灿立刻以8只兵船护卫运粮船,其余17只小船如群狼一样反向淮丙船团冲来。 但此时,淮丙船团依旧不与朝鲜舰船纠缠,而是继续保持距离,然后施以连续不断的炮击;当然,在宽阔的海面上,想要击中星罗棋布的朝鲜小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淮丙船团射出的炮火十之八9都落空了,只是激荡起无数的水柱而已;但只要能够成功命中,就能给朝鲜人造成巨大的伤害,甚至还有1艘足够倒霉,或者说制造时偷工减料的朝鲜海鹘船被击碎了船头,进而导致吃水过多沉没的。 打着打着,淮丙六号上的瞭望哨忽然发现朝鲜主力船队不知不觉已经从侧面靠近了,于是急忙发出信号,见到淮丙六号上发出的信号,几艘淮丙船不敢怠慢,立刻丢下当面的朝鲜小船,向远处行去,然后,在朝鲜人的视线尽处,重新编组,这才,杀了回来。 这次淮丙船团选择的路线,恰恰让朝鲜人的主力船团阻挡了自家的小船,因此,当双方形成交错而过的战列线时,朝鲜方面就只能进入了对轰的模式,而无法进行跳帮接舷作战。 既然是双方同时实施炮击,那么结果跟之前一样,绝大部分的炮弹都无效的落入了海中,只是极少部分是互相命中了----可能是因为计算失误,双方交错而过时,靠的太近了,所以,这才朝鲜板屋船和龟船上的火炮勉强可以打到淮丙船上。 朝鲜一直自诩龟甲船防护力超强,但实质就是木质装甲船,顶多再加一层铁皮而已,因此防御力或可以挡住6磅或者9磅炮的轰击,但绝对是挡住卡龙炮发射的超重炮弹的;所以,当朝鲜船只发射的炮弹第一次带给淮丙船队以杀伤时,淮丙船队怒射而出的30斤炮子也给朝鲜主力舰带去了极大的威胁。 其中淮丙四号发射的超重炮弹带着巨大的动能直接砸在了某艘龟船的炮窗边缘,刹那间将整块船板给打得四分五裂,随后,破窗而入的炮弹继续在龟船内部横冲直撞,直面其运动轨迹的朝鲜士兵可谓是挨着死擦着亡,全无幸存,而炮弹击碎的木屑木刺也以超高的速度横扫整个甲板----为了减重,朝鲜人在龟船上没有做隔舱处理----将那些不在超重炮弹运动轨迹上的朝鲜士兵一并杀死。 不过真正让朝鲜主力舰损失惨重的是淮丙船上重型佛朗机炮发射的霰弹----龟船的顶层甲板是封闭的,但板屋船的顶层甲板却是敞开的,因此当淮丙船发射的霰弹如铁扫帚一样横扫板屋船的顶层甲板时,可以说是血流成河。 好在,双方舰船是交错而过的,留给淮丙船队实施攻击的窗口时间很短,所以,不待几艘淮丙船实施第二轮攻击,双方就背道而驰,拉开了距离。 此时,海面上的朝鲜水师已经形成了三个小型船团,其中其小船船团倒是与大船船团形成了相互呼应的格局,但8艘兵船护卫的6艘运粮船却孤零零的处在距离交战区较远的地方,因此,注意到这一情况下的淮丙船队,便在与朝鲜水师主力船团脱离后,直扑而去。 见到淮丙船团冲着自己来了,金一灿却自以为得计,便甩开运粮船,以堵防的姿态迎着淮丙船团而来,而已经被淮丙船团甩在后方的朝鲜主力船队则在拼命的掉头,只有朝鲜小船船团拼命的追击过来,试图与兵船船团形成前后包夹的态势。 xiaoshuting.org 淮丙船团试图与迎击上来的朝鲜船团擦肩而过,但这一次,朝鲜桨手们把吃奶的气力都用上了,因此,只有打头的淮丙三号和淮丙四号突破了朝鲜兵船的拦截,其余四艘淮丙船都被挡住了航线,不得不紧急变向,以便能向更远的外海逃逸。 其中淮丙六号、淮丙七号、淮丙八号都顺利转向了,但冲在最前面的淮丙五号却来不及调头,直接与一艘朝鲜兵船撞在了一起。 就材质上来说,淮丙船全部是用柚木和栎木等坚硬木材所建造的,远比朝鲜船只所用的松柏木要坚硬,因此,撞击发生后,淮丙五号虽然艏部出现了变形,但朝鲜船的中段却被撞裂,海水迅疾涌入,船体开始吃水下沉了······ 774.激战(2) 见到船体开始下沉,有些朝鲜兵慌慌张张的开始跳海逃生,但还有的朝鲜兵则试图攻入淮丙五号,此外,一部分朝鲜兵还发射火箭丢掷燃烧火罐,意图烧毁淮丙五号的船帆和船板,导致淮丙五号彻底失速和焚毁;而更紧张的是,其余几艘朝鲜兵船也正在向淮丙五号冲上,准备参加围殴。 “落帆!”事态紧急,淮丙五号船长龚楠当即喝令道。“准备灭火!” 船帆一下子落了下来,巨大的风压使得刚刚着火的船帆熄灭了大半,而边上早有准备的水手则快速的向还在燃烧的部分船帆浇水灭火,并用海砂掩盖其他的起火点,其间,时不时还有人被朝鲜人发射的鸟铳弹及弓箭打倒在地······ 灭火的同时,淮丙五号的水手长汪涵带着几个水手顶着朝鲜人发射的鸟铳弹和弓箭,伸出撑棍推杆死命的推动对方的船只;朝鲜人当然不可能坐视汪涵的成功,所以,一面挥刀试图砍断撑棍推杆,一面用调用火器和弓箭,试图射杀汪涵等人;好在,汪涵这边也得到了掩护,所以,朝鲜人的图谋才未及得逞。 只是,兵船沉重,想要在短时间内推搡开,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汪涵等水手依旧要忍受着伤亡,拼命用力。 此时,已经转到了极限角度的8号炮位,用炮位上的1500斤佛朗机炮对着朝鲜兵船发生了一枚霰弹;瞬间,一切都清净了;趁此机会,汪涵等人再度发力,这才接着海浪的助力,将朝鲜兵船推到了一边。 “升帆!”龚楠大吼一声。“走,我们离开这里!” 破了好些个大洞的船帆再度升起,给淮丙五号提供了必要的动力,进而驱使淮丙五号缓缓的航行起来。 眼见得自己后路断绝,已经跳上淮丙五号的朝鲜兵发狂了,只见他们悍不畏死的向淮丙五号上的水手展开进攻,但在具有绝对优势的淮丙船水手的镇压下,这种没有后继的攻击最终还是失败了······ 由于脱离后获得了必要的射击角度,还在坚持岗位的炮手用卡龙炮冲着已经失去大部分船上战士的朝鲜兵船连开两炮,原本就已经开始下沉的朝鲜兵船又被在吃水线附近洞开了两个大孔,下沉速度愈发的加快了······ 打头的淮丙三号、淮丙四号并没有注意到淮丙五号的危机,所以,上述两船直接冲进了朝鲜运粮船的队伍之中,然后左右开弓,将笨重的、无法快速逃跑的朝鲜运粮船一一点名送入了海底······ 淮丙六号、淮丙七号、淮丙八号倒是注意到了淮丙五号的窘境,然而他们各自需要调头的距离,因此等他们相继完成了调头之后,却发现淮丙五号已经自行脱险了;不过,此时,淮丙五号的速度已经大大降低了,虽然不至于连朝鲜船都跑不过,但至少相对朝鲜船已经没有了速度的优势,一旦再被合围,是很难快速脱离的。 所以,唐直方请示了待在船舱里的谢友青,再得到谢友青许可后,向淮丙五号发出了,立刻离队,想办法修理船帆的信号,看到淮丙八号的信号,龚楠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乖乖的向济州港方向自行退去。 见到淮丙五号离开了,淮丙八号又打出了“跟我来”的信号,领着已经完成调头的淮丙六号和淮丙七号,舍弃了剩下的朝鲜兵船,重新向朝鲜主力船团和小船船团冲去;而在另一个方向,淮丙三号和淮丙四号也组成了一支小船团,调头回来,对付朝鲜兵船。 这一次,淮丙三号和淮丙四号充分发挥船快炮多的优势,根本不给朝鲜兵船以接近围殴的机会,一路放着风筝,让朝鲜兵船上的桨手们累的汗流浃背,手足酸软。 其实,朝鲜主力船团和小船船团的桨手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淮丙船团来袭的时候,几艘运粮船刚刚开始为朝鲜水兵做早饭,但鉴于战斗马上要打响,所以,运粮船这边只能熄火避免意外,就这样,朝鲜水兵没有吃早饭就与淮丙船队战斗到现在,前后将近3个小时,不说饿的受不了,至少再高强度的运动后,体力上是难以为继了----因此,面对三艘转身而来的淮丙船时,船速已经远不如开战之初了。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淮丙六号等三舰便故意在降低了船速----为了提高火炮射击的精准度----后,于较远的距离上,对朝鲜水师的小船实施吊射。 “这帮该死的海盗!”已经完全明白了淮丙船团战法的元万钧见状咒骂一声后,下令道。“通知各船不要去管他们。”是的,就海上炮击的精度来说,即便敞开了让淮丙船团打,又能有多少的损失呢。“全速向济州港前进!” 接到最高指挥官的命令,朝鲜水师开始忍受并无视着敌人的炮火,自顾自的航行起来。 “朝鲜人这是什么意思?”看到朝鲜水师完全是一副光挨打不还手的架势,就连闻讯得上淮丙八号甲板查看的谢友青也有些看不懂了。“也罢,他们让我们打,你们就当练习炮术,不过,就得炮弹和火药留下一半,别都打光了······” 吞噬小说网 谢友青的命令被执行了下去,一时间海面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支只有5只船的小型船队肆无忌惮的对着不远处的一个大船队开火射击,而大船队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自顾自的行驶着,全然把对手的咆哮,当做了无谓的噪音。 然而,哪怕是百发一中,朝鲜人还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这不,至少有2艘兵船和1艘板屋船中弹起火,至于死伤的朝鲜水兵数目更是超过了两百之数,但关键的,不是伤亡损失了多少,而是朝鲜水师的士气因为光挨打不能还手而降到了冰点。 “其实情况比你等想象的更危急。”在指挥舰上,元万钧跟坐舢板紧急赶来参加会议的玄绍宜、金一灿说明道。“原本本官的计划是毁坏济州港后立刻撤回丽水或木浦,但现在,运粮船全部被海贼所击毁击沉,全军缺粮缺水,又如何能坚持回到全罗道呢。” 没错,各船上没有储备粮食,储备的淡水也很少,若是没有了运粮船的支持,接下来回程是很困难的······ 775.向死而生 “现在我等有两条路可以走!”元万钧如是说道。“第一,改摧毁济州港为强行登陆济州岛,在没有陆师的情况下,单靠两道水师的力量,收复济州;第二,立刻撤回木浦或丽水,这样,将士们就算忍饥挨饿,也不过是再坚持两天一夜而已,不至于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听罢元万钧的话,尚庆右道水师营节制使玄绍宜、全罗左道水师营节制使金一灿及部分与会的两道水师佥节制使、水师虞侯、同佥节制使、水军万户们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 元万钧所说的第一条路相当的冒险,虽然可以避免参战两道水师官兵免于在海上饿死、渴死,可问题是,现在没人知道济州岛上是什么一个情况,更不知道岛上的“海盗”有多少,因此不能肯定,在没有陆师协助的情况下,单凭水师就能夺回济州了----虽说水师上陆后未必是软脚蟹,但水师就是水师,是不能拿来与陆师对战的,况且,上岸后也不是立刻能吃到东西喝到水的,如果被优势敌人以逸待劳的话,那等待两道水师的就是全军覆没了。 至于元万钧所说的第二条路也是有极大的问题的,须知道“海盗”的舰船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就算坚持到入夜后,可以借助夜色轻易的摆脱对手,可现在到入夜,那至少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如此漫长的时间里鬼知道会伤亡多少了,更不要说,现在其实已经接近济州海岸线了,这个时候转身逃跑,只怕士气完蛋的更快。 所以,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无言的境地----玄绍宜、金一灿当然知道,元万钧之所以将两条路放在众人面前,供大家讨论,归根结底是为了失败甩锅,因此老于仕途的两人不会贸然开口提什么建议的,而其他人别看挂着水师佥节制使、同佥节制使、水师万户的头衔,一个个也是三四品大员,但实际上也就是些哨长、中军官而已,在军中只是中层人员,又如何敢就关系全局的重大决定随意开口呢。 元万钧等了一会,忍不住还是点名了:“玄帅对此有和决议啊!” 玄绍宜苦笑道:“以济州之大,贼寇必不可能处处把守,或可以在某一地域,让小船载人上岸搜罗食水,带有一两餐之食后,再论进退,就游刃有余多了。” 元万钧眼前一亮,但还没等他肯定玄绍宜的意见,金一灿就出言否定道:“济州沿海多暗礁,若不是本地渔民,断无法轻易找到沿海渔港;且就算找到了一二渔港,小小村落又能提供多少粮水呢?只怕找这么十个渔村渔港也未必能满足我等全师的需求啊!” 是的,济州岛是海底火山喷发后形成的火山岛,近海海面下都是火山岩凝固而成的礁石,也就是济州港是一个相对较大的港口,其他地方顶多是零星分布着一些渔村而已,这些渔村又能搜刮出多少的粮食来呢? 别忘了,眼下济州岛已经沦陷了,鬼知道海盗们是不是已经搜刮过一遍了,就算海盗们没有收刮或收刮的不彻底,能勉强解决数千人的吃饭问题,可是水从哪里来?济州岛的最大问题就算缺水,老百姓吃水不是到汉拿山去背,就是靠积蓄雨水,这又能有多少呢? 而且运输还是问题,海面上的“海盗船”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船们一遍遍的把水米从岸上运出来嘛?能这么做,还不如干脆全军就此上岸呢。 金一灿说的有道理,因此元万钧便转而向金一灿问道:“玄帅的主张不切合实际,那按金帅的意见,我等又该如何办呢?” 金一灿这个时候却耍了滑头:“依下官看来,也就只能在破釜沉舟和保存元气、择日再战中选择其一了。” 金一灿的话,说了等于没说,所以,元万钧不依不饶的逼问道:“那到底是破釜沉舟呢,还是择日再战!” 择日再战在政治上等同于自杀,所以,金一灿迫于无奈,只好回应道:“按说贼寇只有六条船而已,在这海上,任他们放手施为,又能奈我大队如何;然,在粮水两缺的情况下,北返丽水或木浦,只怕各哨不好管带,极有被海寇各个击破的可能;故,不如向死而生!” 金一灿的话说的很巧妙,先是说对手只有6条船,接着又说现在返回半岛极有可能出现溃散,最后才说什么孤注一掷,这哪是支持冒险登陆济州啊,分明是鼓动各船各自逃跑;但现在就有一个问题了,如果各自逃跑,那行动不便的板屋船和龟船肯定是要留下来当诱饵的。 元万钧听的是寒毛倒竖,一阵恐惧。 没错,解散船团各自逃跑的话,对手肯定是追不上的,也不可能每条朝鲜船去追,但万一混乱中不小心被对手盯上了怎么办? 这不就得看个人运气了吗? 好,就算你运气爆棚,侥幸逃逃了追杀,也逃回了半岛,可主力板屋船和龟船丢丢光了,无论如何是一场惨败吧,既然是惨败,那还怎么向朝鲜王庭交代呢? 到时候,金一灿、玄绍宜固然要吃排头,元万钧这个主帅更是要首先被拿办了! 吞噬小说网 因此,元万钧意识到金一灿某种意义上是在警告自己,决不能搞什么择日再攻,也别想着能完完全全的把两道水师都带回半岛去,事已至此,也就只能最后一搏了。 既然如此,元万钧也不再征求其他将领的意见,径直下令道:“金帅说的好,眼下只有向死而生,全力争取夺回济州了,各位将军,你们马上回到各自船上,告诉儿郎们,我们上岛吃饭、喝水去······” 很快,“上岛喝水、吃饭”的口号在两道水师中响彻了起来,在食水的诱惑下,朝鲜水军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时间,船速陡然加快了,倒是让淮丙船团上的福海号众人吃了一惊。 “朝鲜人吃药了?怎么一下子这么猛了?” 对于唐直方的怪话,谢友青没有回复,只是命令道:“让淮丁六号回航通知济州港,朝鲜人奔他们去了······” 776.岛上之战 “大帅,看见济州港码头了!”在忍受了淮丙船团长达1个时辰的远程炮击后,又损失了1条海鹘船----另有1条兵船起火----和小200名士兵的朝鲜尚庆右道水师营和全罗左道水师营官兵终于远眺到了济州港码头。“预计最快三刻钟(1个半小时)内靠岸!” 元万钧一听立刻从舱室里走了出来,登上指挥塔,远眺起来,但在他的视线里,却只能看到与1个多小时前他所观察到的济州北海岸丘陵一模一样的景色,不过,元万钧知道,手下不敢拿这个问题骗人,因此,尽管看不真切远处的景物,还是松了口气:“不容易啊,总算要熬出头了!传令下去,各舰做好上陆准备!” 元万钧的话音未落,一阵破空声传来,唬得他下意识的蹲下了身子,好在幸运的是,这枚敌方发射的炮弹并没有集中元万钧的坐船,而是在不远处落入了海中,从而激荡起冲天的水柱来。 元万钧注意到,身边的护卫都对自己的动作视而不见,这才放心下来,自嘲道:“前宋老苏曾言‘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此言虽佳,然又有多少将帅能做得到啊!” 此时一时巨响传来,元万钧扭头看去,却见紧邻在自己坐舰一侧的一艘小型苍山船上腾起了火光;同时,元万钧还看到了几件人类肢体腾上了半空。 元万钧咬牙切齿的命令道:“告诉各舰,上岸就赢了,让所有人再加一把气力!” 在元万钧的激励下,已经濒于手足瘫软的朝鲜桨手们爆发出最后一点气力,进而再次将已经降下来的船速提高了上来,但正所谓一鼓盛二鼓衰三鼓竭,照这么下去,只怕是到了济州港并成功登陆了,也没有气力迎战以逸待劳的对手了。 但不管怎么说,朝鲜水师加速之后,淮丙船团这边的命中率便更低了,这就让元万钧及其余的朝鲜水师军官们不得不更多的饮鸩止渴。 大明崇祯八年六月二十一日巳时三刻(上午10时半)前后,朝鲜尚庆右道水师营和全罗左道水师营尚存的6艘板屋船、2艘龟船、7艘兵船、6只小型苍山船、9只海鹘船终于驶至了济州港-济州租借地咫尺之遥的近海海域。 济州港-济州租借地并没有明显的港湾----福海号修筑的人工防波堤也没有能完成建成,只是那么短短的一厥突兀了出来----但由于港区之前就存在大量的海底礁石,因此船只能靠岸的地方,也就是港区的码头和原本租借地里的几处码头了,而以上两处码头加起来也就七八个泊位而已,显然并不足以让所有的朝鲜船同时靠港停泊。 因此,元万钧下达了命令,让兵船优先靠港,让小型苍山船和海鹘船不顾搁浅的风险,在港区边缘实施冲岸,即便冲岸不成,在途中搁浅了,那各船水手水兵也自行涉水上岸,然后赶到码头整编。 剩下的板屋船和龟船则在港外形成一道封锁线,以阻拦淮丙船队逼近炮击己方正在上岸的部队。 当然,板屋船和龟船上搭载的火炮是够不到淮丙船队的,因此是无法进行对射的,所以,板屋船和龟船上的朝鲜官兵需要用在兵船上的士兵控制港口后,再用舢板分批运往岸上----说白了,还是用大船相对坚固的身体去抗对手的打击,然后借着淮丙船队一时没办法摧毁板屋船和龟船的机会,掩护所有水兵上岸;至于上岸后乃至夺回济州岛后,怎么返回半岛,想来,总会有办法的。 然后元万钧及其他朝鲜水军指挥官没有想到的是,几艘正准备靠上码头的兵船,忽然遭到了岸上火炮的攻击,虽说炮火并不猛烈----只有四门炮----但还是打得其中一艘兵船遍体鳞伤、燃起了大火,并导致船上的朝鲜水兵不得不跳水逃生。 只是,由于岸上守军的火炮太少了,所以,除了摧毁了这艘兵船外,其余5艘兵船还是顺利的靠上了栈桥,另有一艘兵船因为停靠时太过紧张了,所以直接撞断了栈桥,导致接下来不得不为了下人而冲滩搁浅。 除了这艘兵船冲滩搁浅以外,另外还有6艘小型苍山船和6艘海鹘船成功冲滩,至于剩下的3艘海鹘船则在冲滩的过程中触礁,虽然水手们成功跳水游上了岸,但船却是保不住了,一应兵甲也不得不随船丢弃。 见到似乎挡不住朝鲜水兵上岸的脚步,岸上守军果断的退出了码头区----宁虎认为,在码头区混战固然也能赢,但损失会很大,所以,不如引诱朝鲜水师进一步上陆,然后在正儿八经的野战中将对手击败----但未曾想,又饥又渴的朝鲜水兵们根本组织不起阵列来,直接就散入租借地里到处搜寻起吃的和喝的来,甚至还有些人因此发生了争夺,自己人之间动起了刀枪! “混蛋!你们想死不成!”等到元万钧、金一灿、玄绍宜等主要将领趁坐舢板第二批登上陆地时,看到就是这么一副混乱不堪的场景,唬的他们破口大骂道。“外面还有贼寇呢,都给我集合,集合!” 吞噬小说网 在这些将领的驱赶下,朝鲜水兵们心不甘情不愿的从租借地的各种建筑里被抓了出来,只是,还不等他们集合成队,宁虎已经驱使着500多浪士重新杀了回来----浪士队目前有720多官兵,但其中佑笔、军奉行、荷队奉行、阴阳师等并不能参加战斗,因此,实际一线部队是550多人。 根本组织不起成建制反抗的朝鲜水兵被打了个落花随流水,也就是并不宽敞的街道和诸多建筑迟缓了浪士队的推进速度,让朝鲜兵有机会聚集成团,进而负隅顽抗。 见到朝鲜兵的抵抗越来越顽强,宁虎和姜进勇商量了一下,敲响了撤兵的金锣。 被打得尸横遍地的朝鲜水兵刚刚舒了一口气,巨大的爆炸声响了起来,众人顿时调头望去,却见一艘龟船上殉爆不断,却是直接被“海盗船”给打中了火药桶,进而引起一连串的小爆炸······ 777.三十万两 一众朝鲜水师官兵心头涌上明悟:“尚庆右道水师营和全罗左道水师营完了!” 但元万钧却激励道:“我们还有几千水兵,对面的贼寇,不,倭寇兵不算太多,我们还有机会在陆地上反败为胜!” 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朝鲜水军上下也就只能相信元万钧的话了。 于是,集结起来的朝鲜水军立刻就地编伍,最终在6艘板屋船、1艘龟船上的士兵都弃船后,凑够了2600名战斗兵。 是的,在登陆济州港之前,扣除各种损失后,两道水师一共还有3700多名官兵,这个数字是较谢友青预判的为多的;但在登陆济州港时,朝军因为种种原因损失了200多人;刚刚,浪士队打反击时,又伤亡了300多人,再加上部分上陆士兵并没有来码头集合,而是有意识的逃入了荒野之中,因此加加减减之后,两道水师就剩下了3000余兵马,其中不少水兵手中无兵无甲,根本上不了战场,还有些则是运粮船沉没后救起的辎兵,原来就没有战斗力;所以,能勉强拼凑起2600战斗力就已经很不错了,其中不少兵还是拆了租借地里的建筑,才有竹木兵器的。 2600战斗兵,按每哨300~350人划分后----其余空手兵则奉命在港区内搜罗可用物资----便在元万钧的指挥下,开出了港区,与港区外已经重新列队的浪士队、虾夷地保民团、大静保民团、野女真附庸队、路通骑兵队、上陆水手炮队的1200人形成了对峙。 什么?朝鲜水师可用躲在港区里,凭借建筑物固守,没必要出去野战? 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但问题是,港区内即便有一定的水粮,数量也绝对不多的,守在港区内,迟早由死守变成守死了。 此外,一旦阻拦淮丙队的板屋船和龟船被全部击沉或被对手俘虏后开走,进而使得淮丙队得以驶近码头,抵近开火,躲在码头区的朝鲜水兵们岂不是成了活靶子了吗? 要知道,朝鲜人可不知道“海盗”的真面目----全罗左道的部分水兵虽然见过福海号名下的软帆船和淮丙船,却不能肯定所谓“海盗”就是福海号本身在贼喊捉贼,毕竟软帆船和老闸船并非是福海号专有的船只,不能因此就确认了“海盗”的身份----又怎么可能确定海盗一定会顾忌港区重建的困难,而不向自己发炮! 最后,当初元万钧可是以收复济州为名驱使各舰强行登陆的,结果上了岛后,却一直停留在码头区,这算什么意思呢? 因此,结合三个理由,元万钧是不得不率兵野战的。 当然,为了激励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的两道水师官兵,元万钧在注意到己方具有兵力上的优势后,便大声鼓动道:“消灭这些海盗,我们就去找吃喝了。” 听完元万钧的话,刚刚抢到一点吃喝,却没有吃饱喝足的朝鲜士兵以及那些一点也没有抢到吃喝的朝鲜水兵都觉得心口有团火在烧,因此原本沮丧的士气终于被激励出了最后那么一丁点来,也因此,开始有人大声附和元万钧的话了! “消灭海盗,找吃喝的!” 朝鲜水兵们的鼓噪远远的传到宁虎的耳里,宁虎不解的身边人道:“对面在喊什么?” 等听完身边人的翻译,宁虎哑然失笑:“天大地大不如肚子大,饥军向来不好打,我们看起来要拿他们当国内的流寇处置了!” 边上人一听,当即附和道:“说的有道理,这不就是大明国内的流寇嘛!” 这边正说着,就看见朝鲜水师那边走出一个人来,宁虎心思微动,便秒懂了对方的用意,当即吩咐道:“让姜进勇派人去招呼他们!” 看着这名朝鲜人走过中线,得到宁虎命令的姜进勇便命令道:“花山,你去跟他们交涉!” 花山京雄应了一声,出列向朝鲜人迎了上去,等双方接近了,就听朝鲜人用日语呵斥道:“尔等丰臣余孽,不知道朝鲜已然跟江户幕府交好,真要引得朝鲜王庭震怒,引江户之兵来伐,尔等必死无葬身之地,何不,早点离去,两相皆宜。” 很显然,元万钧已经通过之前的战斗,已经再一次发现对手是倭寇加大明海盗的组合。 花山京雄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既然知道我等乃是丰臣余脉,还用江户逆贼威胁我等,岂不苦笑,若是尔来意就是恫吓,不如回去吧,我们用刀枪说话!” 这名朝鲜人沉默片刻后,也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尔等要什么才肯离去!” 花山京雄道:“我等欲将济州作为反对江户的本据,是不会离去的。” 朝鲜人吼道:“我朝鲜从无割地求和之举,更不要说与尔等这些丧家之犬了。” “话不投机,就请且回吧。” 朝鲜人怒视了片刻,见花山毫不动摇,便开口道:“岛上只怕不止贵方一支军伍吧,何不听听另一方的意见呢?” 156n.net 花山想了想,留下一句“你等着”便回了浪士队,但姜进勇显然也不敢擅自回复朝鲜人的话,所以,便使番去请示了宁虎,宁虎当即派出一名使者走了过去。 “要我们退出济州也不是不可以!”出于迷惑朝鲜人的目的,这名使者却给了对方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只要银子给足了,我们就走,说实在的,若不是为了银子,这破地方,我们一天也不想待。” 朝鲜人眼眉挑了挑,探问道:“贵方要多少银子才能交还济州,并且承诺再不侵犯朝鲜海疆!” 宁虎的使者伸出3根手指头,对此,朝鲜人猜测道:“三千两?不是吧,三万两,贵方怎么不去强抢,朝鲜没有那么多钱!” “三万两?我说的是三十万两!”宁虎的使者开了对方一个天价。“说到抢,我们而今不就是在抢嘛!” 朝鲜人深深的看了宁虎的使者一眼,明了道:“贵方根本没有还岛的意思,只是消遣我们呢,也罢,那就兵戎相见吧!” 宁虎的使者一伸手:“轻便······” 778. 朝鲜军使回去后,朝鲜军阵开始了运动,对此,宁虎一皱眉:“对面会不会打仗啊,这是准备一次性解决问题吗?” 是的,朝鲜水师这边布成前后两列,每列四个300(50*6)人左右的方阵,然后齐齐推进,大有全力以赴,一次性解决问题的架势。 所以,宁虎当即命令道:“命令右翼炮兵开火,保民团火铳曲、弓箭曲并浪士铁炮队一线布列,待敌进入射程后,立即开火予以杀伤!” 传令兵立刻去传达命令了,宁虎此时又道:“通知路通骑兵队,做好迂回攻击朝鲜将旗的准备,一待发现战机,便自行出击!” 又一名传令兵跑向了左翼,不过,还没等这名传令兵跑到了,福王府军右翼炮兵便已经开始向稳步推进的朝鲜水师实施了炮击----说起来,参加此战的炮兵装备的都是淮甲船或淮乙船上装备的八斤(10磅)红夷式半长炮,威力即便在陆地上也非常一般,但却足以给朝鲜水兵的血肉之躯以可怕的杀伤。 当飞舞的炮弹,斜斜的在朝鲜军的队列里打出那么一两条血肉胡同后,朝鲜军原本紧密的阵型开始变得松散起来,前进的脚步也下意识的放缓了。 朝鲜水兵们应该是在等待己方的炮兵前移,但由于从几艘兵船上拆下来的火炮没有炮架炮车,所以不但运动起来困难,而且开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必须首先修筑炮垒,然后才能架设开火,但这在现在是完全不现实的;而且即便朝鲜人能在敌方炮火下创造奇迹,靠朝鲜人手中那几门射程有限的“天铳”、“地铳”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当然,朝鲜水兵们也不是不了解这一情况下,只是明白归明白,没有经过直面炮击的专业训练,朝鲜水兵们是没办法克服内心的胆怯的。 其实,别说朝鲜人做不到了,宁虎手中的各支部队也是做不到面对炮击后的伤亡而岿然不动的,甚至连朱由崧寄予厚望的学兵旅目前也是做不到看着身边人战死而浑若无事的;怪就怪,朝鲜人缺乏炮火,无法给宁虎所部造成致命威胁,否则,谁先崩溃还不一定呢。 或许感觉到了部队的迟疑,身处第一列的玄绍宜大吼道:“怕什么,大炮要几十息上百息才能打一响呢,都挺直身子加快脚步,只要我们冲过去,他们的火炮就没用了。” 玄绍宜说的不错,与淮丙船队的炮手一样,这些由淮甲船和淮丙船抽调的炮手并非是专业的海军炮兵,因此,射击速度还是比较慢的,实际朝鲜人面对不了几炮,就能冲到福王府军的近前了。 在玄绍宜的鼓舞下,朝鲜水兵咬着牙,忍受着身边战友的伤亡,继续向前推进着。 近了,近了,朝鲜兵再也忍受不住沉重的死亡压力,咆哮着撒开腿,向福王府军冲了过来,但就在其开始冲锋的时候,已经排成一字横队的福王府军的200名火铳手和50名弓箭手,便下意识的开始向朝军开火了。 漫天飞驰的弹丸和弓箭,掠过朝军的身躯,再次造成了大批朝鲜士兵的倒地。 不过,受到死亡刺激的朝鲜兵却越跑越快,以至于其散乱的阵型,让福王府军的射手们的第二波打击大部分都落到了空地上。 “让火铳手和弓箭手都撤回来!”宁虎见对手几乎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奔跑,知道火铳手没办法射出第三击了,因此为了不造成火铳手的损失,便命令相关远程兵都后撤。“再命令右翼野女真附庸出击,截杀意在攻击右翼炮兵的朝鲜兵!” 随着宁虎的命令,火铳兵和弓箭兵鱼贯的从福王府军的两侧撤下来,随即,其中两个保民团的火铳兵----大静保民团实际也就编成了这么一曲火铳兵----在炮兵与肉搏兵中间重新排布,顶替了披着内层锁子甲和外层纸甲的野女真附庸护卫火炮及白刃兵的右翼;而浪士铁炮队则在接替了悄然远去的左翼骑兵的位置,负责掩护浪士队的左翼;至于弓箭手则撤到了中央白兵的后排,用手中的弓实施远程抛射! 别看野女真附庸批了双层甲----若非现在是夏季,否则会用棉甲替代纸甲,乃至披双层锁子甲、双层锁子甲加棉甲----依旧是健步如飞,很快就堵住了跑在最前面的朝鲜兵,然后切瓜砍菜一般,将没有披甲的对方一一砍倒在地。 在野女真附庸大肆杀戮对手的时候,其余的朝鲜兵开始冲击福王府军的阵线了----福王府军中段布置了2个浪士枪支队(15*3*2),装备的是4米半的长枪,虽然阵列单薄,但却是缺乏长兵和盾牌的朝鲜水兵冲击不动的,朝鲜水兵就只能向两侧攻击。 ddxs.com 面对朝鲜兵的行动,不待宁虎发令,虾夷地保民团的刀盾曲和浪士太刀队便开始了自动反击,由此,全线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但问题是,朝鲜兵在跑动中跑散了,因此实际形成了添油的战法,进而出现了兵力占优,却只能以少打多的局面。 再加上朝鲜兵饿了大半天了,只靠刚刚搞到的一点----有些人还没有----食水,是填补不了身体所消耗的大量能量,所以,当心火退去后,虚弱感就泛上了朝鲜官兵的心头,虽说不会因此就手软脚软,但战力下降,一身功夫十成只能发挥出六七成却是肯定的;而且,朝鲜水师习惯在汹涌的海上进行跳帮作战,上陆后多少有些晕陆,本身就发挥不出全部实力,因此两个因素相加之后,朝鲜兵实际表现出来的战力就仅有原来的四成到一半了。 以少打多,战力还明显下降了,这么一来,朝鲜水军自然就不是福王府军的对手了,直接就被打得步步倒退,而就在此时,游走在外的路通骑兵队突然杀出,直奔朝军后方元万钧的本阵而去。 虽然路通骑兵队眼下只有30骑,而元万钧身后却有拿着木质武器的小400朝鲜兵,但路通骑兵依旧如闯入羊群的猛虎一般给对手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先是弓箭射,接下来冲上去马踏刀砍----直杀得朝鲜兵鬼哭狼嚎,溃不成军。 元万钧见势不好,亲自带着护卫上前拦击,但还没等其用锋利的宝剑杀死面前的敌人,一柄飞斧就砸入了他的天灵盖······ 779.仔细查 一开始,尽管朝鲜水兵被福王府军各路兵马打得节节败退,但由于朝军这边实际拥有3:1的兵力优势----福王府军全军约1200人,扣除炮兵、火铳兵、弓箭兵、骑兵以及指挥、后勤、辅助人员之后,实际一线肉搏兵是800人,而朝鲜水军这边是2600人,因此比例还略高于3:1呢----因此,朝鲜军还能勉强维持战线的完整,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崩溃。 然而当元万钧被飞斧砍死,后方手无寸铁的辅兵被路通骑兵队驱散、元万钧的将旗也被砍倒后,福王府军的欢呼声,让一线的朝鲜兵觉察到了不妙,其中有人后头一望,发现元万钧的将旗已经消失不见了,于是某种崩坏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是的,朝鲜水兵原本就只是憋着一口气在战斗,现在这口气泄了,之前被遮掩的体力和精力上的缺陷自然就立刻爆发出来了,所以,一时间朝鲜水兵手足酸软,浑身乏力,彻底就挡不住福王府军犀利的攻势。 因此,尽管朝鲜水兵们也用手中的弓箭、鸟铳乃至刀枪杀伤了一些福王府军----福王府军除了野女真附庸队披双甲外,虾夷地保民团的白刃兵都披牛皮、鲲皮和鹿皮甲,其中部分曲长、棚长还穿上了锁子甲,至于浪士队的白兵,则大量装备有布甲和纸甲,故而,朝鲜水兵很难彻底杀死福王府军,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击伤对手而已----但面对各方面都占有绝对优势的对手,最终还是被打崩了。 见到己方的军阵开始出现土崩瓦解的迹象,心急如焚的玄绍宜便大吼着,催促士兵们继续奋战,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听他的话了,一个个都选择转身溃逃,结果他们跑不要紧,一下子就把玄绍宜给暴露了出来。 注意到朝鲜军阵中这个穿着将官甲胄,大呼小叫的敌人,福王府军便齐齐围攻上去,虽然,玄绍宜的亲兵们拼尽全力护卫玄绍宜,但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最后还是连同抄刀奋战的玄绍宜一起被福王府军斩杀当场。 相比老实的玄绍宜,全罗左道水师营节制使金一灿就脑子比较活了,眼见得事不可为,当即就调头逃跑;两名朝鲜前线指挥官一死一逃,两道朝鲜水军彻底丧失了战斗下去的信心,所有人都在转身逃跑,不少人嫌弃带着武器太重,便一路丢盔卸甲。 “吹进军螺号!”大局已定,宁虎轻松的下令道。“给我追,决不能放过一个朝鲜兵!” 没错,若不能清理了乡野,让朝鲜水军潜伏到农村与尚未迁走的济州百姓混在一起,日后少不得还有一番麻烦,自然是趁着现在尽可能的一网打尽的。 法螺响了起来,数百名福王府军的白兵们欢呼着展开了追杀,其中以斩首成功的路通骑兵队最为活跃,只见他们或弯弓搭箭,或驱马冲杀,在打倒一个个争先恐后逃跑的朝鲜兵的同时,还有意无意间阻止了朝鲜兵往两侧内陆逃跑,以至于,无路可走的朝鲜败兵们就只能向海港方向退去。 “命令火铳手、弓箭手检视战场,救助我方伤员。”在朝鲜人狼奔鼠窜的时候,宁虎注意到浪士也好、虾夷地保民团也罢,追着追着,就会下意识的停下来斩获朝鲜兵的首级,因此,担心斩获首级的行为会影响追击速度的他,再一次命令道。“再命令各部勿庸考虑首级,尽量加以俘获,生擒与斩杀的赏格一致。” 但就算宁虎下达的命令再及时,但追击的速度也已经降了下来,这就给包括金一灿在内的部分朝鲜兵成功逃入港区的机会。 “节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面对身边围拢过来的朝鲜兵将的问题,金一灿想了想,说道:“到仓库去,守在那里,然后跟贼寇谈判,争取投降机会······” 同意的金一灿安排的朝鲜兵都跟着金一灿跑了,某些不想投降,或者说担心福王府军不受降的朝鲜水兵则冲向一边搁置在海滩上的小型苍山船和海鹘船----停在码头上的兵船,没几十人是没法开动的,但小型苍山船和海鹘船,顶多十几个人就能驾驶了----当然,这些人的行动是盲目的,即便他们能离开岸上,却根本逃不过海上敌人的拦阻。 对,在上陆朝鲜水军与福王府名下各部陆师大战的时候,谢友青已经指挥淮丙船团,打爆了另外3艘板屋船,并在发现船上实际已经没有朝鲜水兵后,派人夺取了剩余的3艘板屋船和1艘龟船,接下来淮丙船团要做的就是彻底封锁济州港,不让朝鲜人有一船可以逃脱。 所以,当数百名朝鲜溃兵驾驶着数艘海鹘船和小型苍山船冒死冲击淮丙船团的封锁线时,冒死就变成了真死,也就是为了给小琉球矿山寻找足够的劳工,谢友青才命令将中弹起火后跳海的朝鲜兵给打捞了上来,但此时,这些精气神全耗尽的朝鲜已经跟死狗差不多了。 slkslk.com 当然,在金一灿的指挥下,还是有另外4~500名朝鲜残兵退到了仓库区----还有相当部分朝鲜兵逃入了租借地里,但很快被福王府军搜了出来,其中负隅顽抗者被斩杀当场,其余人则捆起来后牵去领赏了。 “舍人,团首,有一大股朝鲜残兵退到了仓库区,然后他们愿意跟我们谈判!” 等宁虎进入济州港区的时候,便得到了这样一份报告。 宁虎想了想问道:“其余的朝鲜兵都抓出来了?” “已经抓了小六百号人了,剩下的,还在搜第二遍。” 朝鲜水师参战部队大约3000人,其中当场被斩杀的不过3~400人(含受伤后被砍去首级的),追击时,在济州港外抓到了500多,现在又抓到了600不到些,加起来也就1400人,若再算上仓库区内围住的500人,至少还有1000多水兵在混乱中不见了,就算其中大部分在试图坐船逃跑时被杀被抓了,依然会有2~300人逃入了荒野。 故而,宁虎语气严肃的命令道:“仔细再查,决不能让那么多朝鲜兵逃入乡野之中了······” 780.亏本买卖 见到宁虎似乎只关心那些零散的敌人,姜进勇不明所以的问道:“舍人,仓库那边的敌人我们现在不管了吗?” “管!”宁虎说道。“调炮兵、火铳兵和弓箭兵围住仓库,然后先饿他们一阵子,再慢慢跟他们谈!” 姜进勇明白了宁虎的用意,当即竖起了大拇指:“舍人,您高明!” 宁虎摆摆手:“马屁不用拍了,一个,派人审一审被俘的朝鲜人,问问他们是怎么情况;另一个,赶快通知田公公,这场仗,我们赢了,让他们松口气。” 田锴可是带着几千人躲在济州城里坐立不宁呢,因此,既然打赢了,就得让他们松口气。 “再有,联络一下海上,若没有问题,就让谢舍人他们回港靠岸吧。” 姜进勇执行去了,大约过了1个半小时的样子,田锴骑马从济州城赶了过了,又过了一会,谢友青乘坐舢板,也回到了岸上。 三人凑在一起后,谢友青首先开口说明道:“根据审讯俘虏得知,这是全罗左道和尚庆右道水师营的联军,原本是准备来毁坏济州港口的,结果在海上被淮丙船队击沉击毁了所有的运粮船,所以才不得不上陆背水一战的。” 宁虎接口道:“我们也审过了,敌帅元万钧和尚庆右道水师营节制使玄绍宜已经先后战死,目前只剩下全罗左道水师营节制使金一灿带着几百残兵,被我们包围在了仓库那边。” 谢友青继续道:“经此一战,全罗道水师已经全军覆没了,尚庆道水师也只剩下了不好调动左水营,就算左水营勉强能抽出两哨水军来,短时间内也断然没有了反攻济州的能力了。” 田锴“阿弥陀佛”了一句,然后冲着谢,宁两人说道:“这个消息要立刻通报世子爷,让世子爷也高兴高兴!” 宁虎没有立刻点头,而是问谢友青道:“眼下海面上的威胁已然消减大半,那么相关袭扰是不是还要进行呢?” 谢友青道:“战事已然结束,你我的位置应该换回来才是,淮丙船团这边如何调度,还是要你来安排的。” 宁虎看了谢友青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言道:“那图们江那边呢?” 谢友青考虑了一会,回复道:“可以让淮丁六号过去看一看,如果江口的危险标准没有撤除的话,就让海参崴那边派人摸过去查一查。” 宁虎同意道:“那就这么一起通报给世子爷吧。” 谢友青点点头:“可以,另外,眼下除了小琉球以外,各处吸纳新移民已经到了极限,是不是一并请示世子爷,今年就把热泉庄给建起来?” 所谓热泉庄就是福王府预计在另一时空苦兀岛北部的奥哈地区设立的移民王庄;但谢友青的话其实有些不完全正确,事实上,谢友青想要表达的意思是,除了小琉球后,虾夷地、南湾和黑龙江等地吸纳济州百姓已经到了极限----主要是考虑到谁来主导同化,否则虾夷地倒是可以一口气再运个几千乃至上万朝鲜人过去的----至于国内运来的河南百姓,各地现有的粮食也仅能再吸纳一小部分的。 宁虎有些担心的问道:“开热泉庄的话粮食有保证吗?” “那边有地热,大冬天里都可以保证种植洋芋仔和水萝卜,”谢友青回复道。“所以,只要保证第一批洋芋仔收获前的口粮供应,问题不会很大!但这件事不能拖的太久,否则,一旦进入冬天了,房子没建好,那就要命了。” 田锴算了算时间:“就算世子爷同意,那也得七月末才开始运输吧,运过去又要一个月,这时间上还来得及吗?” “七八月份,小琉球航线还不能走,我们的运力有富裕,可以一下子运过去至少二十船人货,到了那立刻动手砍伐树木建筑房屋,应该能在九月末之前,完成移民安置和最初的拓荒。” 这么多年拓殖下来,福王府这边已经有了一整套移民小屋的设计和建设方案,因此到了移民点只要按图索骥即可,而按男女分住的方式弄,二十船不过二千多一点移民,也就五十多套长屋而已,赶一赶,完全可以在雪降之前完成的,甚至老弱妇孺还能同步开垦出1~200亩耕地呢。 ddxs.com 田锴点头道:“成,那就一并请示世子爷吧!” 宁虎又看了谢友青一眼,显然他知道,谢友青其实是想先斩后奏,而田锴实际也是明白谢友青的意思的,却在那故意装糊涂,用谢友青自己的话堵谢友青的嘴,让谢友青有苦说不出来。 但宁虎在福王府是属于用而不信的那种,自是不会参与田锴和谢友青之间的暗中争斗,因此他立刻把话又带了回来:“淮丙船团是不是要继续袭击半岛海疆,这个事情也一并请示下世子爷吧,但淮丙各船水手不能马上休息,得先把那堆朝鲜船给挪用开了;谢舍人,你比较懂行,这些朝鲜船我们能用吗?” 谢友青摇了摇头:“朝鲜船是桨帆船,用桨多于用帆,我们用不惯的,而且朝鲜船不方便横渡大海,最多也就是在沿海一两日的距离内活动,对我们来说也是鸡肋,更不能将其出售给日本各藩,所以,顶了天也拆下来当造船工料用。” 其实就算拆解了做木料也未必合适,这是因为,朝鲜船都是松柏木来建造的,最多也就能拿来造民船,并不能造福王府急切需要的军用老闸船;此外,谁都不知道,朝鲜水师在建设这些朝鲜军船的时候,有没有在防水和防腐蚀方面偷工减料了,就算没有偷工减料,这些船下水也不知道多久了,船板有没有被船蛆给严重侵蚀了;所以,极有可能搞到最后,什么都用不上,最终只能用来劈柴生火。 宁虎听罢苦笑道:“那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是的,这次发给水陆两师的赏金和抚恤少说得上万两,而缴获这边顶多就是将几门朝鲜炮卖给日本人后回收一些了,所以,宁虎才说,得不偿失。 “没办法!”谢友青也很无奈。“打朝鲜人就是亏本买卖!” 田锴见状急忙扭转话题道:“仓库那边的朝鲜人还晾着吗······” 781.张东一 张东一是朝鲜尚庆右道水师营的一名普通水兵,不过他比较机灵,在见到战斗形势已经急转直下后,立刻扯着身边的同乡卢三锡、朴妙哲一起抢先败逃,就这样他们三个躲过了朝军水师总崩溃后的混乱和无助,成功在福王府军实施追击前,追随全罗左道水师营节制使金一炫逃回了港区。 逃回港区之后,张东一等人并没有随着金一炫退入仓库区据守,而是跟其余的朝鲜水军一样试图驾驶海鹘船逃回半岛,但很不幸的是,在驾船逃跑时,他们遇到了淮丙船队的阻击,且与面对火炮威胁最终投降的其他朝鲜水军不同,张东一所乘坐的船是结结实实吃到了炮子的,因此船上小二十人,死了十一个,就连之前紧跟张东一的卢三锡、林妙哲也死的死,伤的伤,倒是张东一本人幸运至极的毫发无损。 躲过了炮子之后,张东一脑子一热,便从船上跳了海,然后借助自己优秀的游泳技术,不但逃离了战区,还一口气游到了十几里外,算是逃过了福王府军第一波追逃。 但张东一很清楚,自己随后还将面临追杀,于是躲在海岸边礁岩后休息了一会,有摸了几个牡蛎填了填肚子的他,随即又踏上了逃亡之路,就这样一路躲躲藏藏,当天晚上,他逃到了一个废弃的朝鲜村落之中。 说是废弃的朝鲜村落,这是因为,村子里的人当初有相当一部分得到警讯后,逃入了济州城,然后被福王府当做俘虏,第一批次押往了海外;而剩下的百姓在逃难回家后没多久也被福王府军抓住,然后押往了岛上水库和引水渠的建筑工地,再也没回来。 当然,这么说,并非是说村落里一个人都没有,这不,张东一就找到了几个两次都逃过厄运的幸运儿----张东一进村时,正好看见他们在找寻食物。 “你是谁,赶快离开这里!这里没有你要得东西!”这几个幸运儿冲着看起来筋疲力尽的张东一嘶吼道。“再不走,我们就杀了你!” “是,是朝鲜人吗?”张东一已经走不动了,所以,他努力的说服对方道。“我也是朝鲜人,我是尚庆右道水师营的官军,我正被那群海盗追杀,请不要杀我,请给我一个容身的地方。” “你说什么?”几个幸运儿大惊失色。“那些凶贼正在追杀你!该死!快逃!” 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立刻逃散开,张东一想叫住对方,对方却根本不听,于是只能勉强的走进一间破烂不堪的屋子,然后倒在泥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东一感觉到有人踢了自己一脚,同时耳边传来了声音:“凶贼没有追来,你在撒谎!” 张东一挣扎的说道:“我没有,我是尚庆右道的水兵,我们来收复济州,但被他们打败了,几千人被杀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说完,张东一直觉天旋地转,便昏死了过去。 等张东一再一次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村庄里了,而是置身于一个山洞里,不,是两块海边礁岩构筑的隐秘空间里,身边还点着火,火上还吊着一个汤锅,煮开的汤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似乎还有一些萝卜和海鱼混煮的香气。 张东一慢慢仰起身子,正试图找两根树枝当筷子,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响了起来:“你既然是尚庆右道水师营的官军,那么会操船吗?” 张东一猛然一转身,就见两个手执竹枪的百姓正冷冷的看着他,他哆嗦了一下,这才回应道:“若是船不大,可以一个人操使的话,那我就能驾船。” 刚才说话的百姓回复道:“是村里渔夫的渔船,不是很大,最多也就乘坐四五个人。” 张东一有些惊喜的应承道:“没问题,这样的船,我能操纵的。” “给他碗,再给他夹几块萝卜和鱼。” 另一个百姓听完后,找出碗来,给张东一盛了半碗汤水,里面虽然有萝卜、鱼段以及一些贝类,但数量非常有限,不过,张东一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自然不敢挑剔,当下就在那狼吞虎咽了起来。 张东一吃了几块,停下来问道:“你们既然有渔船,那出海捕鱼的船夫呢!” 说话的百姓有些黯然的说道:“都被凶贼抓走了,就再也没看他们回来过!” 张东一默然了,但张东一并不知道,错非渔夫被一早抓走了,真要留下来且后来想驾船北逃的话,一准被当时在海上执行封锁任务的淮丁船给发现了,到时候就不是被抓得事了,而是会收到近距离的铳弹洗礼,那时候就十死无生了。 默默地扒干净了碗里的东西后,张东一开口道:“我叫张东一,你们怎么称呼!” 一直说话的百姓回复道:“我叫权一新,不喜欢和外人说话的这个叫住南一宁。” baimengshu.com “权一新?我叫你权大哥吧。”张东一说道。“权大哥,我现在有力气了,我们去看船吧!” 权一新也不多话,便带着张东一走出了礁岩缝隙,然后沿着海岸线走了一段,这才看见一艘被翻转过来的小船,张东一仔细检查了一下船底,满意的说道:“船底看上没问题,但具体还要翻转过来看看!” 于是,张东一便和两个朝鲜百姓把船翻转了过来,随即,张东一的眉头拧了起来:“权大哥,船上的桨怎么只有一支,还有,这里有船桅,但帆蓬怎么不见了!” 权一新回复道:“是我们把船帆和桨给藏起来了!” 张东一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看天色,便跟权一新说道:“我们得在落日前把船帆什么装好,天黑后立刻起航,这样才能逃过海贼们的追杀!” 张东一这话其实有些自己吓自己了,要知道,现在开没有淮丁船在济州外海执行封锁任务,区区几艘淮丙船是不可能完全封锁全岛的,但在场几人谁也不是全知的,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 “成,我们现在就把帆蓬、船桨以及食水都拿过来,争取,今天太黑之前离岛······” 782.投降 “你就是金一灿吗?”在张东一折腾渔船准备逃跑的时候,被困在仓库区的全罗左道水师营节制使金一灿和他身边数百名残兵败将终于等来了福王府军派来接洽的使者。“我家总团首说了,尔等现在缴械出降,他保你们性命无忧。” 使者轻蔑的语气,让金一灿和他身边的朝鲜军兵们愤怒异常,然而现在发火是解决不了问题是的,所以,金一灿舔了舔干渴的嘴唇后,假装平静的说道:“这一仗朝鲜是输了,但与尔等贼寇相比,朝鲜力量是无限的,所以,为了双方能化兵戈为祥和,还请贵方酋首,能释我们回国,我等必向国主进言,和平解决济州之事!” 使者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看金一灿,然后轻笑道:“你是真傻,还是当我们跟你一样傻呀?纵虎归山吗?别想好事了,要么现在就投降,要么你们就在这渴死饿死吧!” 金一灿伸手制止了身后朝军将士的咒骂,冲着使者问道:“贵方难道就不怕我们到时候烧了仓库,来个玉石俱焚吗?” 没错,虽然仓库里的货物相当一部分已经转移到其他地方了----由于福王府从大明国内运来的货物减少,仓库原本就空了一大半----但还是有一些货物来不及转运的,货值少说数千两白银,因此金一灿不认为“海盗们”是无所顾忌的。 使者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真有意思,原来你们以为我们不进攻是担心仓库里的货吗?真有意思!” 金一灿一愣,当即探问道:“你们攻占济州岛不就是为了钱粮嘛,难不成愿意看见这么大一笔银子的损失?” 使者连连摇头:“你们还真是傻呀,就这还威胁我们呢?我现在就答应送你们回朝鲜,你们敢相信嘛?” 是的,现在用一个许诺把金一灿等人给骗出了仓库,然后再攻击歼灭也不是不可以的,甚至“海盗们”还可以在济州港内遵守诺言,等金一灿等出了海,再派炮舰追上去击沉了,到时候,金一灿等人还哪什么来玉石俱焚啊! 见金一灿及身边人似乎明白了过来,使者冷冷的说道:“而且之所以之前不收拾你们,是因为我家总团首觉得你们堆在一起比较容易收拾,所以就先去清缴那些散兵游勇了,这不,现在散兵游勇清理的差不多了,这才想起该轮到你们了。” 使者说的是事实,但这种事实却让金一灿以下等人颜面无光。 其实,躲在仓库里的朝鲜兵不是全部都能在水米不沾牙的情况下坚持下来的,也有不少人坐立不宁后试图冲出仓库区,但迎接这些试图冲出仓库区的朝鲜水兵的,是福王府军的排铳和弓箭,结果一路上丢盔卸甲且体力和意志力都降到极点的朝鲜兵根本冲不出福王府军的封锁线,自然是想逃也逃不了,成了瓮中之鳖了。 而这些朝鲜兵之所以陷入困境,完全是因为听信了金一灿对战局的分析,因此现在陷入进退不得的境地,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金一灿的锅;当然,金一灿的判断其实没有大错,事实上,那些跟金一灿分道扬镳的朝鲜兵已经死的死、抓的抓了,金一灿及他身边的朝鲜兵已经算是最后一批未被福王府军歼灭的两道水师了,从这个角度来说,金一灿已经挽救了相当一部分朝鲜水兵的生命。 只是,后一种观点此时连金一灿自己都不相信,所以,面对使者诚实的话语,金一灿还以为对方是在冷嘲热讽呢。 所以金一灿坚持道:“贵方虽然算无遗策,但与朝鲜为敌,却并非是上策,还请贵方考虑的更加长远一点,释放我们回国,我等必竭力促成双方和睦!” 使者斩金截铁的回应道:“没什么好说的,要么现在立刻投降,听任我方发落,要么就死在这吧!” 使者说罢,转身而去,金一灿身边的朝鲜水兵群情激奋的吼着“拼了”、“绝不投降”的话,对此,觉得千古艰难惟一死的金一灿,有气无力的冲着使者追喊道:“阁下别走,我们,我们投降······” 朝鲜水兵们丢下武器,垂头丧气的从仓库里走了出来,然后被一旁的浪士们用绳索捆了起来,然后带到一边喂他们喝水,但这些朝鲜士兵蜷伏在那喝水的样子就跟牛羊一样,看得让人心酸不已。 金一灿等将官的待遇要好了不少,至少他们没有像奴隶一样被人捆绑起来,不过,金一灿此时却看到了脱下顶盔的野女真附庸们头顶金钱鼠尾式样的发型----野女真附庸是布置在福王府军左翼的,因此当时只有朝军右翼部队偶尔才会在打落野女真附庸的头盔后发现他们的身份,大部分朝鲜水兵是不知道的----当即就惊叫起来。 “这是,这是建虏!你们不但与倭寇合兵,还和建虏勾结,你们,你们数典忘祖!” 听得到金一灿说的朝鲜话的福王府军轰然大笑起来,倒是气得金一灿怒骂道:“不知羞耻,不知羞耻!” yawenba.net 但金一灿的话,最终还是对牛弹琴了,最终,金一灿和所有被俘的朝鲜兵一起,被连夜驱赶到了目前空无一人的旌义县城内关押。 这些朝鲜兵的大部分稍后在九月风期过后,被押往小琉球挖掘煤、挖硫磺和挖黄金;而金一灿和被俘的另外几名朝鲜水师官员则会被押往了黑龙江安置。 不过,金一灿的提议却让田楷、谢友青等人动了心思:“若是能让朝鲜王廷承认我们对济州岛的占领,倒是一件好事。” 宁虎却提醒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的,退一万步,就算朝鲜王廷承认我们对济州岛的占领,藉此实现双方罢战的结果,我们就真得高枕无忧了?就不怕朝鲜人用缓兵之计了?” 田楷同意道:“宁舍人说的极是,我们不能不考虑的周全一点,而且,这么大的事情,还得让世子爷知道为好。” 谢友青点点头:“那就连同战报一起飞送洛阳吧······” 783.姚妃病了 田锴说要把打赢朝鲜全罗左道和尚庆右道水师的事情告诉朱由崧,让朱由崧高兴高兴,但事实上,朱由崧根本高兴不起来,这是因为,今年四月以来,姚妃就生病了,而且良医所的太医们根本查不出姚妃是什么病,就只能看着姚妃日渐憔悴。 而更让人生气的是,因为太医们查不出姚妃的病因,因此,福王府里开始出现了流言,说什么姚妃根本没有生病,之所以如此虚弱,是由于颍上郡王妃江氏在背后进行了诅咒。 没错,姚妃与江氏这对婆媳的关系自从朱由渠妾室生了一个死胎后就陷入了冰点,尽管后来江氏为朱由渠生了一个女儿,姚妃依旧看江氏不顺眼,因此,江氏当面忍气吞声,但背后没有少咒骂姚妃过,可凭此就说姚妃是因为江氏的诅咒而得病的,实在有些迷信了。 所以,当福王就此小道传言咨询朱由崧的时候,朱由渠颇有些为难的跟福王说道:“江氏毕竟是由渠明媒正娶的王妃,登上宗谱银册的,若以一些流言蜚语,就去颍上郡王府掘地三尺的查,未免太伤人了,由渠又会怎么想呢?” 福王也十分为难:“若是不查,你母妃身子一直不好,甚至有什么意外的话,老二和江氏也未必能交代啊!别忘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朱由崧仔细考虑了一会,回复福王道:“首先,朝廷应该不会因此对由渠和江氏有什么说法的。” 大明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北京是没有闲情逸致去管藩王的私德的----这两年,因为明廷财力极端紧张所导致的锦衣卫和东厂的经费不足,所以北京对福王府的监控已经名存实亡了;此外,河南当前的局势,也让北京无暇顾及监控福王府的行为。 “其次,孩儿以为要管住王府里的嘴,别让风言风语进一步扩大了。” “最后,这件事还得由渠自己来查······” 福王打断道:“让老二自己查,实在不妥,一个是母亲,是孝道,一个是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查不到还好,查到了,你让他怎么做呢?这事,还是得你去办了!” 朱由渠皱着眉头,好半天后才道:“要不,先把由渠叫来,跟他说清楚了,也免得他因此留下心病了!” 福王权衡了良久,同意道:“那就把老二叫过来!” 朱由渠一头雾水的被叫了过来:“父王,大哥,有什么事嘛?” 朱由崧见福王不打算开口,便苦笑着说明道:“由渠,府里的流言你有听到吗?” 朱由渠一愣,然后质疑道:“大哥,你是什么意思?” 朱由崧便解释道:“有些话传出去对你,对江氏,对整个福藩都不好,所以,我和父王的意思,还是查一下,查不到,也算还了江氏一个清白。” 朱由渠的目光在朱由崧和福王身上来回交替,好半天后,才一脸愤懑的说道:“既然是父王的意思,那又何必征求我的意思呢,我真要说不同意,还能阻止了吗?” 朱由崧一脸羞愧的在朱由渠的肩上拍了拍,然后说道:“你能理解是最好的了,这样吧,这件事就让文毅去办,我们陪着父王等消息如何?” 文毅是新任的福藩右奉承,负责管理福王府的惩处事宜,由他出面,更有公事公办的味道。 但朱由渠却摇头道:“大哥,我不想丢脸丢到北京去;另外,真要是查出来,母妃的病与江氏有关,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江氏?” 朱由崧看向福王,福王叹息一声:“若是真与江氏有关,自然是不能再留她在王府里,少不得要奏报北京,废了她!” 朱由崧见朱由渠的表情有些凄惨,便补充道:“人倒不必送回娘家,可以在洛阳城内找一处尼庵安置,你届时若是还记得夫妻情分,可以定期带蝶儿去看她!” 福王对此有些不满,但还是给朱由崧面子,没有否决,可朱由渠却又道:“查出来倒也罢了,查不出来,我又如何去面对江氏啊!” 朱由渠说的没错,站在江氏的角度来看,丈夫不相信自己,让人来查自己,那夫妻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啊! 朱由崧只好又拍了拍朱由渠的肩膀,提出一个新的建议:“要不,我们两个一起去查,你倒是安慰住了江氏,我呢,蜻蜓点水的查一查,对外有个交代,对内,也给江氏一个警告,让她及时改弦更张了。” 福王轻咳了一声,朱由崧立刻向福王跪拜了下来:“父王,所谓诅咒一事,孩儿是不信的,一来圣人不言乱力怪神,二来,历朝历代的前车之鉴告诉孩儿,所谓巫蛊,都是有心人在从中挑事!而且孩儿也相信,母妃也绝不会愿意看到,我父子因此生分,兄弟因此离德的。” cxzww.com 福王略一品砸朱由崧的话,冷然道:“你是说,有人在觊觎你母妃身后之位?” 朱由崧言道:“孩儿没有这么推测,只是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耽误了母妃治疗的心情。” 福王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福王同意了,朱由渠也不反对,于是朱由崧便带上仪仗,伙同朱由渠一起回了颍上郡王府府,然后进行了一次看起来兴师动众,实际却是和风细雨的清查,最后,带着查无实据的结论,回福王府了。 按下朱由渠在家里如何安慰哭哭啼啼的江氏不提,这边朱由崧等到了前往苏州召唤陈实功的內侍的回报:“世子爷,陈老先生已经卧床不起了,实在不能再来,所以推荐了吴门医派的吴有性吴先生以及孟河医派的费有尚费先生来为王妃治疗,这两位,奴婢已经都请来洛阳了。” 之所以不让陈实功的衣钵传人来治疗,是因为陈实功的弟子中留在福藩效力的就三人,而这三人一向以教学为长,临床上并没有特别的优势,所以,才会千里迢迢的去请陈实功重新出山,却没想陈实功自己来不了之外,还不看好自己的学生,转而另外推荐了两位苏常名医。 朱由崧急切道:“那还等什么,赶快请两位先生为母妃医治······” 784.换炮 吴有性和费有尚进了王府,给姚妃诊断,其中吴有性认为姚妃是脾肾阴阳衰惫、气化不利、湿浊毒邪犯胃;而费有尚判断姚妃木虚标实、寒热错杂,病位以肾为主,肾、脾、胃、心、肝、肺同病;两人经过会商后,一致判定是姚妃得了关格病,也就是另一时空所说的尿毒症,但尿毒症在另一时空也是不能通过中医治疗的,因此,诊断结果实际宣布了姚妃已经无药可救,唯有拖延时间而已。 朱由崧从另一时空穿越重生而来,寄生此生小三十年了,这二十多年来,潜移默化,早已经对姚妃产生了极其深厚的感情,因此,得知姚妃已经命不久矣,自然是悲痛欲绝的,但这悲痛欲绝还不能让姚妃知道,只能每日抽出尽可能多的时间,陪伴姚妃左右,亲手喂药送饭,以尽人子的最后一点孝道。 当然,除了日夜陪伴姚妃以外,朱由崧倒也不忘正事,这不,看到了田锴、谢友青等人送来的战报后,朱由崧注意到了前装滑膛炮在海战中表现不佳的问题。 对此仔细分析过后,朱由崧意识到自己在淮丙船的火炮配置犯了错误,不应该在火力不足的淮丙船上配置数目有限的10斤(12磅)长炮,而是应该更多配备近距离上(100~150米内)能够一击洞穿对方船壳的重型卡隆炮,以及近距离上一打一大片,超级合适洗甲板的重型和中型佛朗机炮才对。 所以,这个错误要立刻予以纠正,即一方面要建造吨位更大载炮更多的淮丙船,另一方面得紧急帮现有淮丙船团换下长炮,换上卡隆炮和佛朗机炮了,但问题是,现在海外铸炮基地小琉球目前在台风期,淮丙船团不方便南下,需要等到九月后再安排。 但好就好在,眼下朝鲜水师已经被打垮了,短时间内是没机会卷土重来了,因此,济州那边还是能坚持到九、十月以后的。 此外,作为最终解决舰炮问题的办法,朱由崧这边还要立刻进行线膛炮的研发工作,而线膛炮的研究则要分为两步走,即先行研究前装线膛炮,等前装线膛炮列装之后,再进一步研发后装线膛炮----后膛装填肯定是未来的趋势,但由于涉及到漏气问题,需要研究密闭炮闩的问题,因此不是一蹴而就的,而现阶段,前装线膛炮已经完全足用,毕竟在另一个时空中,搅屎棍在西历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还在用前装线膛炮,朱由崧已经提前了二百多年了,实际已经形成了代差。 不过,说到研制前装线膛炮,就要涉及到炮弹的问题----线膛炮是不太方便装填圆形炮弹的----所以必须研制锥形炮弹;既然研制了锥形炮弹,自然也要把爆炸弹给研发出来,至于是不是把安全炸药(用硅藻土吸附的硝化甘油)装填进去,还得看雷酸汞的研发速度。 对了,除了火炮,还有前装线膛枪和米尼弹的研究也是同样重要的,至于后装线膛枪,则得等前装线膛枪开始大规模装备了,再进行研究。 然而,现在的问题,机加工中心和化学“复原”中心,目前都已经搬离了洛阳,脱离了朱由崧的直接指导,鞭长莫及的朱由崧却是不能保证那些二把刀的墨工堂生徒们和秘堂生徒们什么时候才能根据自己的思路(指导意见)拿出成果来的······ “热泉庄可以按田锴他们的意思办!”朱由崧布置完研发新武器的任务后,对侍立在一边的王乾说道。“但是不是要遣送金一灿回去,向朝鲜王庭提出割让济州岛的要求,我看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朱由崧顿了顿,继续道:“朝鲜一向效仿大明,连好面子这一点也不例外,如果我们不说割让济州岛,朝鲜王庭或许因为各种原因,会默认我们对海外离岛的占领,但我们一旦把事情挑明了,那就是逼着朝鲜人砸锅卖铁也要收付济州,到时候,我们又有几根铁能打钉子啊!” 王乾应道:“世子爷说的是,我们闷声发大财就是了,没必要去刺激朝鲜人,那奴婢就通知济州方面,就别跟朝鲜人扯什么了,将来朝鲜人主动派使节来议和,我们也不予回应。” 朱由崧点点头:“没办法回应啊,福海号与朝鲜贸易太多了,谁知道什么地方会穿帮呢,还是先万言不如一缄吧。” 说到这,朱由崧又道:“既然朝鲜南部水师尽丧,就先安排虾夷地保民团和野女真附庸返回虾夷地,等他们回去后,就把学兵旅和虾夷地讲武堂全部调动到济州岛接防守,同时再在济州岛设立一个海防屯,与大静保民团、旌义保民团共同承担岛上镇戎责任。” 之所以把学兵旅和讲武堂调到济州岛,主要是因为济州岛乃中日朝三国之锁钥,于各处应变有极大的便利,但学兵旅是标兵、是机动力量,不能用在地方镇戎上,所以才需要再维持三个屯的地方守备力量。 雅文吧 “再有,王府之前买的那些马,全部送到济州岛去,并安排专人放牧,充为牧监。”朱由崧布置道。“牧监与各处联庄等级相同,以避免王庄借势侵夺牧地,第一任牧监,就让宣成去当,田楷对牧监也有监管职责。” 之所以不把牧场安排到虾夷地,主要是因为虾夷地现在还存在大量不服“王化”的阿依努部族,这些毛人会祸祸了牧场的马群,让朱由崧的努力无法实现;当然,济州岛现在也有朝鲜人会袭击牧场,但随着岛上朝鲜人逐渐被强制移民,问题是很快能解决的,而虾夷地则太大了,单凭现有力量显然是无法肃清所有毛人部落的。 王乾记录下来后,跟朱由崧说道:“世子爷,随着各地王庄的建设,我们在铁器方面出现了不少的缺口,总不能老拿福鑫号的优质生铁和团钢去打造农具吧;例外,人多了要吃盐,单靠我们从两淮盐场搞盐,数量上没有保证,而且钱还花的多!” 铁料不足的问题是,主要是因为洛阳冶铁场没办法继续经营了,这就造成了极大的缺口,虽然徐州方面努力补上,但一时半会也是没办法恢复旧观的,这就与日益增长的工农业生产需要产生了矛盾。 “关于铁的问题,”朱由崧想了想,回应到。“仙台藩应该是产铁的,姑且先从仙台藩购买一些铁矿石运往虾夷地冶炼。” 朱由崧不清楚黑龙江流域、库页岛的矿产分布情况,只知道北海道应该是有煤矿的,但在哪,也不是很清楚,因此无法重点加以开发的,就只能先指望从日本获得部分补给了。 比起维护与两淮盐场的关系,朱由崧自然选择省钱了:“至于海盐的需求嘛,可以让各地王庄就地煮海和晒盐,以减少王府的开支······” 785.宁完我 张东一也的确有本事,硬生生的驾驶着一只不耐风浪的近海渔船返回了朝鲜半岛----关键是朝鲜半岛与济州岛比较近,也就80`90公里而已----但他向海南郡官衙的报告却遭到了全罗道官府的质疑,认为他是逃兵,是在说谎话,因此对其及权一新、南一宁进行了严刑逼供,倒是让他后悔从济州逃回来了。 不过,站在朝鲜官府的角度来说,也的确不敢相信张东一的话,毕竟身为从二品堂上官的元万钧率领的可是两道3000多水军、40余只战舰呢,就这么被海盗给打没了,那海盗岂不是要翻天了吗? 然而,随着有其余水兵----有部分水兵比张东一逃的更早,甚至没有参加陆上战斗,因此其中个别侥幸脱离了福王府军的清剿,然后想办法搞到了船----也从济州岛想法逃了回来,两道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得到证实,全罗道和尚庆道官府当即慌神了。 是的,尚庆道的情况尚且好一点,还有一个左道水师营勉强可以维持道内沿海地区的保卫,但全罗道水军三战之后,已经全军覆没了,全罗道全境海域洞开,实际已经岔开大腿,任来敌为所欲为了,又怎么可能不变成惊弓之鸟呢! 于是,两道的急报再一次如雪片一样报送到了朝鲜王京,对此,朝鲜中枢却也无能为力。 没错,朝鲜目前还有黄海、平安、京畿、忠清、咸镜、江原等道水师可用,但问题是,咸镜、江原两道因为从未遭到过海上威胁,因此两道水师形同虚设,根本只是一个空壳,完全没有战力,而平安道水师则因为船只一早被东江镇征用,所以实际是陆师,至于黄海南道、京畿道、忠清道的水师则需要保卫江华湾,因此是不可能抽调南下的,因此,勉勉强强能调用的就只有黄海北道水师营了。 可黄海北道水师营实际只有2哨舰船,即便与尚庆左道水师营会师,也不如元万钧率领的部队强大,在元万钧部都失利的情况下,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啥?朝鲜中枢难道不知道元万钧部最终是在济州岛上全军覆没的吗? 是的,朝鲜中枢通过张东一的口供已经知道了元万钧部覆灭的过程,但谁又能说,元万钧部不是因为海战失利,而被迫登陆的呢? 既然两道水师在海上都打不过对手,又怎么能指望训练程度有限的黄海北道水师营与尚庆左道水师营就能在海上取胜了呢? 这万一要是再打不过,朝鲜王廷就真没有可以在南部海域御敌的水师了,朝鲜王廷又怎么可能冒这样的风险,去孤注一掷呢。 好吧,就算要孤注一掷,钱呢?朝鲜中枢拿来的钱,再进行这么大的军事行动啊! 所以,几个议政坐在那商量了半天,首先决定,将忠清道水师转隶全罗道,而忠清道水师南调后,江华湾的防御缺口,就由黄海南北道水师营与京畿道水师营联防----这实际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战术,全罗道或许得到了必要的水师增援,但江华湾的防御却实际减少了3个哨的水军。 在勉强制定了水师调动后,朝鲜王国的高层们也探讨了招抚“海盗”的可能,但是,由于并不清楚“海盗”的实际组成----因为福王府军并没有在济州岛上亮出旗号,王庄也好,保民团也罢,也只是针对河南移民宣布的,因此张东一等逃回半岛的朝鲜军民并不清楚敌人的真实情况,只知道有倭寇存在----所以,朝鲜最高统治阶层对于怎么招抚“海盗”还有不同的意见,讨论到最后,就只能先派人试图接触了······ “汗王,朝鲜急报!”从已经去世的堂叔佟图赖手中接过后金密谍的佟图赖走到阿巴海面前报告道。“祥福瑞组织海盗在济州再破朝鲜水师,朝鲜南三道水师统御使、全罗左道水师节制使、尚庆右道水师节制使以下五千人全军覆没。” 阿巴海抬眼看向佟图赖:“你确定在朝鲜南部海域为祸的就是祥福瑞号吗?” 佟图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奴才不敢百分百的确认,但思来想去,又是倭寇,又是海盗的,还敢悍然出手,就只有祥福瑞号的可能了!” 阿巴海沉思了片刻,问道:“宁古塔奏报,阿速江、混同江等地都有古怪的商队在活动,售卖的物件有铁锅、小刀、蔗糖、白布等,对此,你怎么看?” 佟图赖悚然而惊道:“瑞福祥居然渗透到了黑龙江方向了?” 阿巴海眯着眼睛说道:“真是跗骨之蛆啊!你且派人仔细去查一查,确定一下,这些商队是不是瑞福祥的,再试着找找,这些商队从哪渗透过去的,尤其是在绥芬河方向仔细找一找,看看是不是他们从绥芬河那边探过来的。” 佟图赖领命而退,看着佟图赖的背影,阿巴海想了想,冲着身边人吩咐道:“让宁完我去跟陡门江商栈的蒋先生去聊一聊,也晾了不少时间了······” 言情小说网 根据阿巴海的指示,宁完我来到了关押蒋祖贤的小院:“蒋先生,在下大金二等总兵官宁完我见过先生!” “二等总兵官?这个官可不小啊!”蒋祖贤虽然精神不振,但眼神却很尖锐。“就不知道,宁总兵,来找在下这个囚徒,有什么事啊?” 宁完我笑道:“自是有好消息告诉蒋先生的,怎么,蒋先生不请在下坐下吗?” 蒋祖贤伸手道:“倒是在下失礼了,且请宁总兵坐下叙话。” 宁完我坐下之后,蒋祖贤冲着屋外喊道:“上茶!” 没错,蒋祖贤虽然被一直软禁着,但待遇还是不错的,一日三餐,不说顿顿有肉,但荤腥也是常见的,至于在后金境内卖的很贵的茶叶,他每十天也能分到一两,就生活待遇来看,完全不像是一个囚徒。 很快,一名汉人女仆给蒋祖贤和宁完我送上来茶水,等女仆退下后,蒋祖贤问道:“刚刚宁总兵官话说了一半,倒是在下心痒难耐,还请宁总兵官能说个仔细。” 宁完我反问道:“蒋先生,您知道贵号为什么迟迟没有派兵支援陡门江寨吗?” 蒋祖贤摇了摇头,于是宁完我继续道:“因为贵号夺取了朝鲜的济州岛,正与朝鲜讨伐大军反复交战,自然是没有余力支援先生了······” 786.对话 蒋祖贤听罢眼光一闪,当即笑了起来:“宁总兵官跟我说这些,颇有些用心不良啊!” 宁完我假装不明所以的反问道:“蒋先生这是冤枉在下了,在下好心好意过来报喜,却不知道怎么就用心不良了。” 蒋祖贤揭露道:“既然宁总兵官还要在下明说,那在下就说了。” 宁完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于是蒋祖贤竖起手指道:“第一,贵方应该并不确认是谁夺取济州岛,想通过在下的反应来验证猜测;第二,好让在下对总号见死不救产生怨恨,从而留下来的;这第三嘛,宁总兵官当时想看看我这个是聪明还是愚钝,是锋芒毕露还是喜欢肚里乾坤,人才才好定下后续与在下交谈的基调;宁总兵官,不知道,在下说的对吗?” 宁完我抚掌大笑道:“蒋先生果然是高才啊,宁某一点小心思,全然逃不过先生法眼呢,先生这等才情,怎么就寄身商贾了,暴明上下真是有眼无珠啊,既然先生在暴明不得志,为何不来我大金效力啊,我汗王赏识天下英才,以先生之能,必然前途无量!” 蒋祖贤摆摆手:“招揽的话,贵国汗王一早就跟我说过了,若只是如此的话,宁总兵官还是请回吧,我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多陪您唠嗑了!” 宁完我见蒋祖贤一副富贵不能淫的样子,便正色道:“也罢,既然先生不愿意出仕我国,在下就不再提了,只是,先生不否认贵号夺取济州岛,与朝鲜开战的事情吧?” 蒋祖贤眯着眼说道:“本号的护卫多在陡门江商栈中消耗殆尽了,又如何有力量夺取济州,乃至与朝鲜一国交战呢?宁总兵官,你不要试探了,在下的确不知道是谁占了济州,又是谁与朝鲜交战,唯一确定的是,肯定不是本号。” 宁完我嘴角挤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蒋先生不承认,在下也没办法,但用倭兵,还用红夷兵的,普天下除了贵号,还有第二家吗?” 佟养性打探的消息里虽然有济州出现倭寇的内容,但绝对没有济州出现德意志雇佣兵的传闻,宁完我只是在赌福海号名下还有第二支德意志佣兵队,只是,宁完我机关算尽太聪明,却直接露了老底。 因此,就见蒋祖贤前俯后仰的笑了起来:“宁总兵官,你这么一说,在下就更肯定了夺取济州的不是本号了,道理很简单,勾连倭人的豪门大贾在大明不知凡凡,非独本号一家;至于能同时雇佣红夷兵队也不是没有,但本号可以肯定,就只有一支红夷兵队而已,已然全部陷于陡门江了,却是再无第二支了。” 宁完我追问道:“为什么不继续雇募了?是因为雇募金太高了吗?” 蒋祖贤想了想,回复道:“这话原本在下可以不说,但怕宁总兵官回去后无法交代,所以就说与你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害的问题,贵方知道了,也是不打紧的。” 说到这,蒋祖贤告知道:“雇募红夷兵的价钱虽然高了一点,但也没有高到离谱,高到本号接受不了的程度,但实际雇募下来,本号发现这些红夷兵外强中干,实则无用。” 蒋祖贤进一步解释道:“贵方应该知道,本号之所以能坚守陡门江商栈那么久,主要靠的是火铳犀利,但这些洋夷却不会释放火铳,唯有一身古怪的搏技,但在商栈攻防的情况下,是施展不开的,远不如昆仑奴军实惠,所以,除了陡门江这一批,本号就再也没有雇佣过其他红夷兵了。” 蒋祖贤这话大部分内容都是在胡说八道,事实上,这批德意志大戟手的来历是战俘,是小琉球王庄俘虏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雇员,由于荷兰东印度公司没有向小琉球王庄支付这些大戟手的赎金,因此这些大戟手才会以为小琉球王庄服务的方式自赎。 后来,由于担心图们江商栈内的普通护卫在无意中泄漏了商栈的老底,才用这些大戟手进行更换的----当然,其中也做过了一些刻意的转移手续,让这群德意志人以为祥福瑞号与小琉球王庄不是一伙子的。 但福王府获得的大戟手就只此一批而已----荷兰本土人口很少,能派到海外的部队就更少了,因此荷兰东印度公司一向以欧洲雇佣兵充当海外征战的主力,所以不可能将其转租给福王府的,也就是当初福王府赎回俘虏的开价较高,让吝啬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觉得赎回这批大戟手还不如重新从欧洲雇募,因此,放弃了赎回的想法,这才让福王府有这么一批兵的----接下来,再也没从荷兰东印度公司手中再得到过其他大戟手,因此,所谓没有第二批“红夷”的说法倒不是在糊弄宁完我。 宁完我明白自己穿帮了也不以为然,只是说道:“连这些辛密都知道,看起来蒋先生在瑞福祥的地位很高啊,不过蒋先生被困在陡门江那么多日子了,未必就知道贵号后来有没有继续招募红夷兵了。” fqxsw.org 蒋祖贤收敛了笑容,冷冷的说道:“既然贵方肯定了夺取济州、迎战朝鲜的是祥福瑞,说那么多无用的干什么?” 蒋祖贤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客气了,但宁完我依旧不动声色的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想与蒋先生确认一下。” 蒋祖贤静静的听着,就听宁完我说道:“北面黑龙江、混同江、阿速江出现了一些古怪的商队,这是不是贵号派遣的呢?若是贵号派遣的,还请先生指点迷津,且告诉在下,他们是怎么深入大金腹地的!” 蒋祖贤呵呵一笑:“若说在下不知道那些商队是什么人呢?贵方会怎么对待在下呢?杀头?关入大牢,然后断绝饮食?” 宁完我摇摇头:“蒋先生,你到了沈阳之后,我国待你如何,还请稍存体面为好!” 蒋祖贤沉默了一会,悠悠道:“在可没有想要来沈阳啊!” 在宁完我变色之前,蒋祖贤开口言道:“宁总兵官说的阿速江、黑龙江、混同江,在下都没有听说过,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本号派出的商队,若确系本号派出的,唯一可能就是从绥芬河上行进入北方的。” 宁完我面色微微放缓:“蒋先生,虽然对你的答案,在下并不满意,但你能保持合作的态度,这样很好,那么,我就继续问你几个问题,还请你老实回答······” 787.继续扣着 蒋祖贤笑了笑,信口说道:“能说的,在下自然有问必答。” 宁完我便问道:“贵号的东主到底是南朝哪位大员?” 蒋祖贤摇头道:“这个我实在不能说,今后你们也不要问了!” 宁完我当然知道之前对后金方面派人询问蒋祖贤的结果,因此对于问不出图们江商栈的老底也不奇怪,只是继续说道:“虽然蒋先生不肯明说,但在下也猜到一二了,必与福建的某位大豪有关系,据我国密谍报告,南朝福王在拓殖海外,又与福建那位新任闽海王交好,且其名下商号之后多带福字,而贵号的名字中也有福字,其中必有瓜葛吧!” 蒋祖贤心中一抽,但他却知道这个时候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所以并不直接回答宁完我的问题,而是用疲惫之色作为遮掩,然后有气无力的说道:“宁总兵官,在下说了,关于本号东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您若是再问,在下一句话都不会回答了。” 宁完我却不当真,又问道:“福王与祥福瑞真没关系吗?” 蒋祖贤当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算是表明端茶送客的态度,但宁完我的屁股却如同钉在椅子上一样,不过,关于祥福瑞东主的事情终于翻篇了:“好,蒋先生伺主忠贞,贵号东主的事,我就不问了,那就说说贵号为什么不顾我国禁令,继续售卖阿芙蓉这等毒物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蒋祖贤也不能一直强硬到底,因此,见对方岔开话题了,多少也要给对方台阶的,所以,便作答道:“你们既然有密谍在大明,就应该知道大明凋敝,各种货物匮乏,物价腾贵吧。” 宁完我点点头:“这个倒是知晓的。” “那不得了!商号是赚钱的,货源少了,赚头低了,又怎么可能不想办法寻找更多畅销商品呢!”蒋祖贤解释道。“这些阿芙蓉是洋夷卖给我们的药品,产量不受大明国内灾害的影响,价格还不高,既然贩卖有利,商栈自然是想籍此赚上一笔的;正所谓杀头的生意抢着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干,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大明防边这么紧,不照样有人把铁器粮食卖给北鞑和你们嘛!道理是一样的。” 宁完我有些不相信,质问道:“贵号只是为了钱吗?” 蒋祖贤反问道:“本号千里迢迢跨山越海而来,不为了钱为了什么?效忠大明朝廷嘛?你开什么玩笑呢!而且,本号的医师只知道阿芙蓉是药品,不是毒品,根本就没想着毒害谁!” 蒋祖贤说的理直气壮,宁完我即便尚有怀疑,也信了几分,于是他不经意间又把话题带了回去:“贵号跟大明福王真没有关系吗?” 2kxs.la 蒋祖贤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但内里却在绞尽脑汁的急速考虑着,所以,稍后他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解释道:“在下说没关系你们信吗?好吧,我解释一下,在大明做生意是有规矩的,山西商人不能到南直隶去经营,徽商和苏浙商帮也不可能去狭西北直隶做买卖,大家都是有自己的经营范围,越界的话,那是要惹麻烦,别以为藩王就了不起,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只要不给面子,谁来都没用!” 蒋祖贤见宁完我似乎听得津津有味,便继续道:“福王府在海外拓殖的地方好像叫小琉球吧,对,就是小琉球,那地方在福建以东洋面上,因此福王府得跟闽海王教好,免得被闽粤商帮给打压了,但这么一来,福王府的买卖也算归入了闽粤商帮的范围,那么,北地的生意就不能插手了,真要把手伸过来,自然有人会斩掉的。” 宁完我眨了眨眼:“蒋先生,你说不对吧,福王府的顺和店可是在京师等地都有支店分号的,也没看谁坏了其买卖嘛!” 蒋祖贤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顺和店是王店,各方自然不敢擅自冲击,但你知道顺和店卖的是什么?买的是什么嘛?又卖给谁?从谁手中买?没错,都是跟各地商帮在做交易,实际是批发商,而不是零售商!此外,顺和店还做什么飞票汇兑,那也是王店能做的,普通商帮不能做的,所以,别人才能忍了。” 宁完我把蒋祖贤的说辞记在心里,准备回去和佟图赖确认,然后又言道:“按照蒋先生的话,福王府在南朝做生意不容易,处处受限,岂不是更有理由来陡门江贸易了嘛?” 蒋祖贤心中发紧,但面上还是浑若无事的说道:“宁总兵官一定要将福王府与本号扯上关系,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或许,真如宁总兵官所言的,本号背后的东主与福王府有关呢,只可惜,在下对此并不清楚······” 宁完我问完蒋祖贤后,把结果报告给了阿巴海,于是,阿巴海问宁完我道:“宁卿家觉得,此人所言有几分是真呢?” “奴才以为,蒋某人的话虽然不尽不实,但关于祥福瑞背后东主的问题是,却似乎没有说谎,福王府应该与祥福瑞的关系不大,而且据佟大人那边的消息,河南遍地流寇,福王府现在已经坐困围城了,想来也没什么心思,在海外搞什么花样。” 阿巴海叹息道:“如果不是福王府,又会是谁呢?” 宁完我回复道:“江南势家只怕是有不少可以把手伸到陡门江去的,南朝早年的倭寇之患,不就是他们搞得鬼嘛!” 阿巴海听到这,同意道:“卿家说的有几分道理,佟图赖,你再仔细查一查,万万不可疏漏了!” 站在一旁陪同阿巴海接见宁完我的佟图赖苦笑起来,没错,阿巴海说的容易,但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毕竟后金的探子,进出北地还容易,但到了南方,就有些人生地不熟了,又如何能轻易就打探出江南大户的隐秘呢! 只是,既然阿巴海已经吩咐了,且没有时间期限,所以,佟图赖也只能先应承道:“奴才遵旨!” 佟图赖应承完退到了一边,此时宁完我请示道:“汗王,那姓蒋的那边还继续扣着嘛?” 阿巴海考虑了片刻,决定道:“再关上一段时间吧,宁卿家,你记得时常过去探问一二,顺便再反复问一问此人,看看此人前后回答是否一致。” “嗻······” 788.朝鲜来人 “田公公,谢舍人!”宁虎走进济州城中田楷的公事房,也就是原来的朝鲜济州牧衙的签押房,然后向田楷和谢友青通报道。“淮丙一队在海峡里拦截了一条朝鲜官船,说是有朝鲜王廷的使者在上面,要跟我们谈谈招抚的事情,他们不敢擅专,所以把人船带到了牛岛那边,又派船回来通报,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田楷听罢一皱眉:“世子爷的回信说是不让我们主动跟朝鲜人谈,可也没说,朝鲜人自己找上门来,我们该怎么办呢!这就麻烦了,要不,把人船赶回去,或者,直接扣下,一并发完小琉球或黑龙江等地了?” 谢友青却道:“不妨听听朝鲜方面是什么意思,若是不妥当的话,再发遣到黑龙江等地也不迟。” 宁虎来的路上已经把见与不见朝鲜的情况考虑周全了,所以,听了谢友青的话后,便言道:“若是不见,那也简单,先押在牛岛,得空后,在将其等送往各处安置即可;若是要见,首先是在哪见,其次,谁去见,最后,见了之后说什么,总不能单听朝鲜人在那边嘀咕,我们却没有什么主张吧!” 田楷言道:“肯定不能让他们来济州港,真来了济州港,看得往来船只,那不是穿帮了,非得扣下来不可,也无所谓谈不谈了;要谈,还是派人去牛岛吧!” 牛岛上的朝鲜居民现在已经被清空了,算是一个近乎封闭的空间,即便真谈的不好,直接把把朝鲜人丢在那里即可,并不需要太费什么事情。 谢友青接口道:“要谈,其实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保不齐有朝鲜人认识我和福海号的人,所以,我和符意竹他们都不能去跟朝鲜人打照面;另外,田公公和其他几位公公的特征太明显了,也是不太方便出面的;因此要么宁舍人你去谈,要么毛久成去谈!” 2kxs.la 谢友青口中的毛久成是福王府冶铜场的负责人,目前已经随着冶铜场一起迁来了济州,也算是福王府在济州管理层之后的一员,当然,实际地位是不如田楷、宁虎、谢友青三人的,也比不得负责造币工作的监丞郝芳,负责牧马的监丞宣诚以及大静、旌义两个王庄的庄头,勉强算是第二梯队之后吊尾的一个,不过,他对朝鲜人乃至部分王府中人来说都是生面孔,想来朝鲜人是绝对不会发现他身份有异的。 田楷连连摇头:“毛久成不行,他一向笨嘴拙舌的,绝不合适跟朝鲜人打交道。” 宁虎笑道:“我也不是伶牙利嘴之人啊!” 谢友青急忙道:“但宁舍人你对岛上的情况,却是一清二楚的,说话也有底气!” 田楷赞同道:“宁舍人能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宁虎笑骂道:“我是让您俩拿主意的,却没想到您两位硬生生的要把我给架起来,也罢,那谈我可以去谈,那我们的主张是什么呢······” “正郎,贼人派人来接洽了!” 听完下属的报告,身为朝鲜礼曹正郎,也就是相当于大明礼部员外郎的全文屏整了整衣冠,然后抬步从茅屋里走了出来;是的,他所乘坐的那艘南京船已经被“海盗们”强行拖走了,所以,所有人就只能在原来本地居民留下的破屋子里待了一晚上,也就是当天没有风雨,否则只怕都成了落汤鸡了。 “别害怕!”走出屋子的全文屏注意到属下脸上的担心,于是宽慰道。“虽然贼人抢走了我们的船,却给我们留下了柴和米,想来,他们不会杀了我们的。” 话虽如此,属下脸上还是一片忧色,对此,全文屏既是为属下打气,也是为自己打气道:“定了天,也就是当一回苏子卿罢了,这点气节,想来你们也是有的吧!” 全文屏想当海上苏武,但属下们却不想老死在小小海岛上,所以只是央求道:“正郎,贼人粗鄙,您一定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触怒了贼人,我们只是传话的,没必要做的太过了。” 全文屏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就看见宁虎在护卫的拥护下,缓步走了过来,于是,他丢下这名怯懦的属下,挺身站在那一动不动。 宁虎在大明就见惯了文官的做派,自然不会由着对方,便立刻停下脚步,原地张望起来,仿佛周围有什么奇妙景观一样深深吸引了他。 全文屏坚持不动,宁虎等了一会,冷哼一声,转身就走,那边的朝鲜下僚按捺不住了,急忙跑到宁虎近前跪拜道:“大王息怒,我家正郎就在那边相候,还请大王移步!” 宁虎想了想,手一挥,两名如狼似虎的护卫冲过去,硬生生的把全文屏给推搡了过来----其实,全文屏此刻腿肚子也在打颤,因此这边一拖一推,他便顺势走到了宁虎的面前。 只是要面子的全文屏,不想露怯,所以,来到宁虎面前站定后,依旧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本官朝鲜礼曹正郎全文屏,尔等贼寇,见官为何不拜!” 宁虎却没被全文屏外强中干的表现给吓倒了,只听宁虎说道:“本将军,见了大明官都不拜,又怎么会拜你一个沐猴而冠的狗屁朝鲜官,你想太多了吧!” 全文屏咬牙切齿道:“这里是朝鲜的国土,尔等太放肆了!” 宁虎冷然道:“现在我们占了,这里就已经不是朝鲜领土了。” “尔等别太得意忘形了,不过是打败了两次我国的讨伐军而已,若不是我国不想劳民伤财,还能再派第三次,第四次讨伐军过来!” 宁虎哈哈一笑:“我们奉陪到底,好了,话不投机,今天就到这吧!” 见宁虎真得要走,全文屏只能一边暗中捏紧拳头,一边叫住宁虎道:“慢。这位将军,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宁虎诧异道:“你这官好糊涂,什么都不知道过来干什么,好,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们要在济州立国,所以,别指望我们会把济州还给你们······” 789.不可让外样坐大 潘文屏双眼欲裂,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若我国愿意厚币相赎呢?” 宁虎又哈哈大笑起来,等笑罢之后,正色道:“厚币?你们朝鲜那穷地方能拿得出多少银子来?五万?五十万?告诉你,老子霸住了这地方就有金山银山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宁虎又补充道:“上次那个谁,对,福海号派人来说,只要让他们能在岛上继续经营,就给我们三万两白银一年,这还仅仅是一个福海号,还有岛上的税赋,岛上的马场,你说,老子们是不是缺心眼了,才会要钱不要岛呢!” 潘文屏脸色大变,是的,别说50万两白银了,就是5万两白银,朝鲜中枢也是拿不出来的,因此他明白,想用钱安抚这些“海盗”已经不可能了,所以,他便一脸严肃的说道:“钱,我国的确没有那么多,但只要将军愿意归还济州,并停止袭扰我国各地沿海,我王定不吝官爵之赏!” 宁虎冲地上啐了口唾沫:“不能吃不能用的官爵就想打发我们,未免太过痴心妄想了吧,老子当初若是想招安,哪轮得到你们朝鲜,投靠大明不好嘛!” 边上的护卫们配合的大笑起来,有些人还用潘文屏听不懂的大明方言笑骂了几句,不过潘文屏不用听也知道,他们是在嘲笑自己和朝鲜中枢。 对此,潘文屏忍住“屈辱”,板着脸问道:“将军,你到底还不还济州?” 宁虎冷然道:“老子听高人说过一句话,叫住,在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别想得到,所以,一句话,有本事,你们自己拿回去,要老子还,老子不还!” 潘文屏颇有些气急败坏的质疑道:“你一个人能做主吗?” 宁虎嘲笑道:“你说的是那些日本人吧,他们怎么会看得上济州这个破地方,他们可想着打回日本去的,所以,济州的事,老子一个人说了算。” 潘文屏心中一动,随即说道:“将军,且听我一句劝,若是那些倭寇走了,你也就独木难支了;若是倭寇不走,且越聚越多的话,那又反客为主了,不如······” 小书亭 宁虎打断道:“你的离间计太拙劣了,老子不听;不过你既然来了,老子送你一份前程,且回去告诉你们李王,济州老子占定了,但给他面子,可以不自立为王,依旧尊奉李朝旗号,而且还可以三年一贡,若是能答应,老子就停了对朝鲜海疆的袭扰。” 潘文屏一愣:“将军是想听宣不听调?事实割据济州?” 宁虎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听宣不听调,你们不是要给我官爵嘛,我看济州道观察使就不错。” 潘文屏觉得又气又好笑,但这多少是个收获,回去后可以交差,因此便言道:“兹事体大,本官要回去禀告议政府才可。” 宁虎言道:“你且等着,我稍后让人把船拖来,届时,你们坐船回去复命便是了······” 潘文屏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而就在潘文屏的坐船在淮丙炮船的押解下返回朝鲜半岛的时候,江户城堡内,三代将军德川家光终于收到了对马藩的奏报。 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宗氏在奏报前,先跟长州藩进行了沟通----没错,对马藩与长州藩的关系比较密切,因此,有些重要的问题,对马人都会跟荻藩步调一致----长州藩这边又探问了与自己关系密切的福海号,结果福海号暗示适当拖延,因此,宗氏便把朝鲜人的要求押了大半个月才报给了江户;而报到了江户后,因为没说十万火急,所以又跟大大小小的其他奏报混在一起,如此一来,一个多月后,才放到了德川家光的案头。 江户二代将军德川秀忠此时已经去世四年了,已经彻底掌握了权力的德川家光其实对所谓的丰臣余党并不重视,只是出于对老中们的尊敬,才问道:“老中们对此怎么说?” “回公方殿的话。”由于牵扯到丰臣余党,老中们还是比较重视的,这不,首席老中酒井忠胜回应道。“所谓丰臣余党应该只是某些跳梁小丑打着前关白的旗号在招摇撞骗,并非真有这么一支力量存在,但若是幕府不加重视的话,自然会有恶党源源不断的加入其中,所以,幕府应该严令各地诸侯加强管制,彻底禁止未经许可的日本人出海。” 家光听罢,考虑了一下,问道:“若是彻底禁止日本人出海呢?” 酒井忠胜言道:“神祖(注:江户史籍《三王外纪》记载的德川家康的谥号),台王(注:同一史料记录的德川秀忠的谥号)之所以批准朱印船贸易,主要还是为了厚积幕府财力,虽然眼下看起来颇有些弊端,但总体上利还是大于弊的,所以,此事或要再权衡一二。” 德川家光知道,所谓祖制是很难推翻的,所以,他还需要一个契机才行,于是便不再就此话题讨论下去,转而说道:“或许丰臣余党是假的,但那些切支丹的危害却是真得,对此,老中们有什么应对嘛?” 由家光侧用人(私人管家)出身的老中松平信纲接话道:“回公方殿的话,寺社奉行已经颁布了庙请制度,以严查各地切支丹庙宇,长崎那边也已经实施了践踏切支丹教图样的踏绘制度,此外,各地也已经落实了连坐制度,关于举报切支丹教徒的奖励制度也在拟定。” 家光点点头:“这件事要办好了,断不能容许这些教徒动摇了幕府的稳定。” 在场的老中齐声应是,此时就听老中首席酒井忠胜进言道:“公方殿,根据部分幕府御用商人报告,眼下各地走私频繁,大量明国商品不经长崎、平户两地直接流入日本国内,使得江户、大阪、京都等地商贾损失惨重。” 板仓说的,老中们其实都清楚,因为大明走私商品泛滥的现象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但谁都知道背后水深,所以一直没人跟家光挑明了----其实,当初还有秀忠、家光父子实施两元政治的忌讳,等秀忠死了,老中们又参与争夺秀忠派留下的势力空白,因此,一来二去,就拖延了下来,也就是三都商人发狠了,给酒井塞了不少的钱,才让酒井现在抓到机会,“仗义”直言。 家光眼眉一挑:“怎么回事?” 酒井忠胜解释道:“听说有不少诸侯都牵扯其中,尤其是毛利、岛津等外样牵扯颇深!” 家光表情严肃起来:“务必查清楚怎么回事,断不可让外样各家坐大了······” 790.别让他们添乱 “世子爷,简文龙求见!” 朱由崧刚刚给母亲姚妃喂了药,看着姚妃睡着了,这才出来喘口气的,却没成想,事情又找上门来了,不过,简文龙也算是朱由崧要重用的人,因此,多少要给几分面子的:“让他到斋楼等着,孤马上过去。” siluke.com 其实在王城里会客,去朱由崧曾经住过的燕居殿是最好的,但问题是,燕居殿现在是朱由桦的住处,所以,不太方便,因此,朱由崧才选了斋楼作为接见简文龙的会客处,对此,简文龙肯定不会有意见的。 大约半个小时候,朱由崧在斋楼的一层见到了简文龙:“孝国啊,今天怎么过来了?” 简文龙先给朱由崧行了个礼,然后报告道:“世子爷,李普大和牛聚明都准备回乡了。” 眼下管墨艺塾名下的绝大部分学院都已经搬迁到了淮安或海外,洛水书院虽然还没有搬,但也已经基本上停摆了----在书院中就读的部分秀才、蒙童已经按朱由崧的意思,移居移籍到了南直隶的徐州、凤阳、淮安境内;不过,他们在徐淮凤购买的土地实际是由福王府的人马在秘密经营,本人则拿着福王府每月发放的薪俸,前往小琉球、虾夷地乃至济州岛担任各地蒙学教员,为朱由崧集团培养更多的基层学子;话说,福王府在海外拓殖中收那么高的地租,还时不时在农闲有劳役,之所以没引起移民的不满,固然有乱世能吃口饭就是福气的加成,孩童免费蒙学教育也是功不可没的。 因此,除了极少一部分还有志于科举之路的学子还在书院里坚持外,剩下的人都各奔前程了;至于举人教习嘛,也有不少人回了老家或去了南京北京,但牛金星和李岩却是朱由崧重点挽留的对象,原本也是说好不走的,但没成想现在也变卦了。 所以,朱由崧问道:“怎么回事?” 简文龙答道:“聚明和普大看到王府运了不少移民出海,他们也心动了,准备回乡动员和组织一部分坚持不下去的百姓去孟津。” 朱由崧听罢先是放下了心,然后便阻止道:“孝国,你赶快回去拦住李岩和牛金星。” 见简文龙不明所以,朱由崧解释道:“第一,孟津这边现在已经聚了小四万难民了,按现在的速度,现在肯定没办法把人都运走了。” 没错,从三月末四月初开始运人,到现在四个月过去了,已经运走了2万人,但这边越运,赶来的灾民就越多,以至于不但孟津那边已经超负荷了,海外王庄这边也已经快到今年的接纳极限了,也就是小琉球那边还可以再接纳一部分中朝百姓,但这得是风期过后的事情,现在就把人运往云梯关,淮安那边要叫了。 “第二,”朱由崧脸上的表情很苦涩。“第二,我刚刚接到消息,朝廷将流寇驱赶回狭西并在狭西消灭流寇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流寇再度突入河南境内,只怕接下来,得先在洛阳城下挡住了流寇,才能谈继续运人的事情。” 简文龙大吃一惊:“朝廷又败了?” 朱由崧点点头:“朝廷又败了。” 身为五省总督的洪承畴原本计划在河南境内消灭流寇的,但流寇避实击虚,趁着官军大举东调,便杀回了陕西,于是洪承畴于今年四月在汝州召开了军事会议,兵在这次军事会议上做出了塞防各出秦关卡,然后调兵回援陕西,在陕西与流寇决战的决定。 根据这个决定,洪承畴命令左良玉、汤九州率部扼守内乡、淅川的要地吴村、瓦屋;令尤世威、徐来朝部守雒南;令陈永福控制卢氏、永宁;邓玘、幼翟文、张应昌、许成名遏湖广,尚可喜部进驻陕州;又移文山西防河,对黄河以北以东的防守也做了安排。 然而洪承畴的计划虽好,但当时明军“饷乏兵骄,法久不行”,因此洪承畴的布置并不能全部予以实现,譬如“徐来朝兵哗,不肯入山”,又譬如,邓玘奉命抵达樊城后,“部将王允成以克饷鼓噪,杀二仆,(邓)玘惧,登楼越墙堕地死”等等,更重要的是,明廷投入的总兵力有限,而部分奉调部队或因为路程太远,或因为中途粮秣没有保障,因此很难快速就位,再加上许多官兵专门用来防守,所以,真正能用来“追剿”的机动部队少的可怜,因此,洪承畴的方案,一开始就已经失败了。 此后的崇祯八年六月间,洪部连吃败仗,导致了副总兵艾万年、柳国镇,总兵曹文诏相机战死,尤其是曹文诏的战死,给各部明军的震动非常之大,明军各部“皆为夺气”。 到了当年七月,徐来朝部驻防的雒南县北朱阳关失陷,该关为陕西进入河南灵宝、陕州的通道,也就是靠着尚可喜东江镇狼兵的威名,才堵住了流寇从这一方向的突破。 由于打不开从灵宝进入河南的通道,流寇便选择自尤世威所部防守的雒南通往卢氏、永宁、嵩县的兰草隘突破,而在流寇的前赴后继中,尤世威部遭到重创,尤世威本人身负重伤,部队也被打散了。 尤世威失败后,鉴于河南没有第二个尚可喜部,尚可喜部也不能顾头不顾尾的丢下灵宝、陕州,立刻回援永宁方向,因此,当年八月初,流寇“数十万众”自商雒冻醒,“越卢氏,至永宁”,就此彻底打破了洪承畴企图在关中围剿流寇的计划。 简文龙面色如土的说道:“这可怎生是好!世子爷,那,那洛阳守得住嘛?” 朱由崧回复道:“洛阳应该问题不大,但孟津这边就有麻烦了,若是流寇知悉孟津有数万难民,进而出兵裹挟,那就是大*麻烦,所以,届时孟津地方上极有可能会驱散难民,数万难民若是铺天盖地的散开!” 朱由崧摇了摇头:“届时的情况可能会很可怕的,所以,这个时候,就不要让李岩和牛金星去添乱了。” 朱由崧倒是有个将难**过黄河运到怀庆躲避的计划,但实现这个计划,要有两个前提,第一,要怀庆当地同意,第二,要有足够难民支持数月到半年的粮食。 从这两个前提来看,都是不太容易实现的----福王府固然勉强可能拿出3~4万难民数月之食,但怎么运过黄河,怎么在不暴露福王府实力的前提下保证运过黄河的数万石粮食不被人抢了,却是麻烦;至于要怀庆府答应收容越河难民更是不可能了----因此,朱由崧才没有跟简文龙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简文龙脸色苍白,但嘴里却说道:“明白了,学生一定回去劝阻李普大和牛聚明两个,且等一等再说。” 朱由崧叹息着点了点头:“你可以跟李岩和牛金星说明了,只要情况好转了,海外还是要人的······” 791.心诚就可以了 与朱由崧所料相差无几,接到全文屏的报告后,朝鲜中枢经过激烈的政争,得出了暂时招安“海盗”籍此换取“海盗”停止对朝鲜西南沿海地区袭扰、进而为重建全罗、尚庆两道朝鲜水师、最终重新夺回济州岛争取时间的决定。 而根据朝鲜中枢的决定,全文屏于大明崇祯八年九月初一,再次抵达济州外海,然后被留守的淮丙三号、淮丙六号所拦截。 “宁舍人,恭喜了!”得知了朝鲜人的来意,田楷和谢友青对宁虎调侃起来。“今后,还要宁舍人,不,宁牧使给我等赏口饭吃啊!” 宁虎苦笑道:“要不是您两位不肯出面,这官怎么可能落在我的头上。” 谢友青却继续笑眯眯的说道:“这不挺好的,先熟悉起来嘛,来日世子爷成就大事,少不得有所封赏,届时我和田公公还要跟你学一学,上官气度呢。” 宁虎听后,表情严肃的问道:“真要应承下来嘛?不请示了世子爷再说?” 提到正事,田楷也收敛了笑容:“宁舍人你说的不错,这事原本是应该请示世子爷的,但总不能把朝鲜人晾上一个月再做答复吧,所以,现而今就只能先斩后奏了;好在,这个官本来就是玩笑,朝鲜人不当真,我们也不当真的。” 田楷说的没错,真要把全文屏搁在那一个月,搞不好全文屏就会猜测出部分真相来,从而怀疑宁虎背后还有大势力在操控,这就会给朱由崧的计划造成变数;当然,田楷的话也未必不是对宁虎的敲打,否则也没有必要说什么真不真了。 宁虎显然没有理会田楷的话中之意,只是担心道:“得了朝鲜的官,肯定要做几件事,第一,停止对朝鲜沿海的袭扰;第二,归还占岛时抓捕的朝鲜官兵;前者,朝鲜人不说,我们自己也会停下来,但后者就麻烦了。” 是的,现在已经九月了,小琉球航线已经重开,根据朱由崧的指令,淮丙船团要分批南下换装新的火炮,因此,袭扰战本来也没可能持续多久,在朝鲜人要求下停下来,正好是顺水推舟;但归还俘获朝鲜官兵的事就麻烦了,想知道,所有被抓捕的朝鲜兵已经分批押解小琉球矿山劳作了,是不可能送回来的----送回来,一个是会导致小琉球矿山出现阶段性减产,另一个是会泄漏福王府的秘密----唯一能送回来的,也就几个被押往黑龙江的主官。 虽说朝鲜人要的也就是那几个主官,但谁能保证这几个主官没有发现“海盗”与福海号的关系呢,所以,实际上,一个也无法送回来的。 xiaoshuting.la 对于宁虎的问题,田楷沉默了,谢友青则考虑了一会后才作答道:“如果朝鲜方面要人,就告诉他们所有被俘官兵都已经卖掉;朝鲜方面真要不依不饶的话,顶了天就是一拍两散罢了,难不成,我们还真怕了朝鲜人了,还真看重了这个济州牧的官了!” 宁虎和田楷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此时就听谢友青继续道:“还有,今后朝鲜船要来出海贸易的,要挂令旗,郑一官能在闽海粤海浙海上收通海费,我们难道不能跟朝鲜人也收一收嘛?” 眼下郑芝龙已经击败了所有海上的挑战者,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海龙王,因此浙闽粤三地海商出海,都要悬挂郑芝龙的令旗,否则就会被明抢了----福海号也要挂郑芝龙的令旗,无非是福海号不用交什么通海费罢了----郑芝龙因此一年能净收数十万两的白银,这种风光可是眼下缺钱缺的厉害的福王府羡慕不已的,也因此,谢友青准备在朝鲜人头上,东施效颦,至于朝鲜国内的物件会不会涨,这就不关谢友青的事了。 田楷一皱眉:“谢舍人,你真的要跟朝鲜方面恢复贸易?这万一露了馅怎么办?” 谢友青笑道:“我们之前不就说过要花几万两跟‘海盗’买个太平嘛,这就是最好的借口,至于田公公的担心嘛,一个,是禁止朝鲜来船的水手深入济州内地,另一个,福海号现在济州的人员全部换掉,免得有谁会说漏了嘴。” 田楷摇头道:“这未必保险呢!” 谢友青同意道:“的确不保险。” 田楷和宁虎错愕的看向谢友青,就听谢友青解释道:“但商人都是求利的,只要朝鲜的松商和京商能赚到钱,他们反过来,会替我们遮掩一些马脚的。” 田楷看着谢友青,然后叹息道:“谢舍人,你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话虽如此,但因为没办法立刻请示朱由崧,朝鲜人这边也没办法久拖,所以,田楷再三犹豫后,还是勉强同意了:“且先按谢舍人的意思办吧······” “王谕:今有海上义士林大虎等率舰来投,为招揽远人、绥抚海疆······特授林大虎(正三品堂下)通训大夫、署济州牧使事、提调济州水师营备倭节制使······唯敬以诚、唯忠乃守······以为海疆之屏障,以上,大明崇祯八年八月丙亥。” 站着,而不是跪着听全文屏宣读李王诏书的宁虎拱手道:“接旨!” 全文屏松一口气,当下提醒道:“林令监,您应该说,臣下接旨!” 宁虎吊儿郎当的说道:“心诚就可以了,用不着那么死板吧!” 说着,在全文屏的暗自咒骂中,宁虎挥了挥手,随即,一名水手抱着一个箱子走到了全文屏的面前,宁虎伸手将箱子打开,然后冲着全文屏说道:“全郎中,这里是三百两银子,算是我给王上的供奉,今后每三年,我交一次,你带回汉阳吧。” 虽然一年一百两实在不多,但全文屏原本以为宁虎前一次说的是空话,根本就没想到真能见到钱,所以,大为满意,于是便道:“请令监放心,这银子一定送到王上面前,让王上知道林令监的忠诚;不过,还要有两件事拜托林令监。” 宁虎截断道:“知道,一个是停止袭扰沿海,一个是归还朝鲜将士和济州官员,前者,我可以答应你,但所有出海商船、客船都要按船缴纳通海费、领取令旗、令牌,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后者嘛,我没办法答应你,因为当时为了消除隐患,我们已经把岛上朝鲜官员和所有被俘官兵发卖给外洋夷人,现在也不知道身处何方了······” 792. 全文屏一听不干了,当即跟宁虎说道:“林令监,你不能这样,这,这要得罪太多人的,方方面面都没办法交代啊!” 宁虎龇牙咧嘴道:“交代?是我求着要朝鲜招安吗?这个交代,我就是不给了,又怎么样啊!要不,全郎中,你把李王旨意,还有这官凭官服都收回去,我们再做几场?” 全文屏一脸铁青,却无言以对,对此,宁虎笑了笑:“别哭丧着脸了,你回去就说,将士官员全部都不屈殉国了,这传出去多好听啊,忠君爱国,坚贞不屈,你们王上也倍有面子,还能激励其他官员军民呢!” 全文屏仔细想了想,觉得宁虎说的也对,人没了,对这些官的家庭来也就不存在什么丑闻了,王廷的面子也过得去,上上下下其实更能松口气,无非是把怒火集中在宁虎头上,可人家还怕这些不成嘛? 所以,全文屏便说道:“人的事姑且可以这般敷衍,但通海费绝对不行!” 宁虎一副无赖嘴脸的说道:“那我就封锁江华湾及朝鲜西海岸,看看是我先坚持不住,还是松商和京商先坚持不住!” 全文屏气急败坏的说道:“你······” 全文屏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宁虎给打断了:“全郎中,别你不你的,老实说,这些日子以来,京商和松商的损失应该已经很大了,京商和松商背后的各个势家只怕也已经无法忍受了,所以别因为舍不得一点小钱,而耽误了赚大钱嘛!” 全文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问道:“那这个通海费怎么收?” “大明浙闽粤洋面上,现在有个海龙王,他要求的通海费是一千五百料及以上的大船一年交五百两金花银,一千五百料以下小船一年交三百两金花银。”看着全文屏又要急,宁虎急忙继续道。“当然,朝鲜这边收这么多肯定不行,我也没那么贪心,这样吧,我们打个折扣,八百料以上,每年收二百两金花银,八百料及以下,每年收一百两金花银。” 看到全文屏似乎要讨价还价,宁虎阴森森的说道:“别讨价还价,我已经很客气了,真让我不开心了,大家都别过好日子了。” 全文屏如吃了狗屎一样难受,但此时宁虎话锋一转:“全郎中,看到港口内的那几条船了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也请你转告给松商和京商,这不,来自大明的福海号已经乖乖交了银子,所以,重新回来了,今后,朝鲜船可以继续来济州跟福海号交易,只要交了通海费,领了令旗令牌的,我就不额外抽税了。” 全文屏沉着脸点了点头:“下官知道了,林令监若是没有其他事,且写了谢表,由下官带回济州吧。” “还要写谢表?”宁虎装腔作势道。“不会写怎么办?要不请全郎中代笔吧,来人,拿些润笔费和谢仪来!” 全文屏实在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用朝鲜话咆哮了起来,对此,宁虎掏了掏耳朵,无所谓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baimengshu.com 全文屏立刻换成大明官话,彼其娘之的骂了起来,但宁虎却依旧不动声色,此时,一名水手托着一个漆盘走到了全文屏的面前,宁虎这才说道:“这里是一百两,还请全郎中笑纳,至于随同郎中前来的官员书吏、海员水手另有一份好处,稍后会一并送上船的。” 如果是几两乃至十几两银子,全文屏自然是不会停嘴的,可是宁虎给汉阳朝鲜王廷一年才交一百两金花银,现在自己替宁虎写一个谢表也能拿到一百两,全文屏忽然觉得有些荣幸,因此,尽管全文屏自己跟自己说,不要为五斗米折腰,但脸上的表情还是迅速缓和了下来,原本的骂骂咧咧自然也就变成了尴尬一笑。 见到全文屏的态度已经转变了,宁虎再次说道:“我,不,本官的文采不好,写不来这所谓的谢表,不知道全郎中可否帮衬一把呀!” 全文屏掩面道:“是下官莽撞了,令监原本出身草莽,不通文字也是正常的,且请令监放心,下官一定为令监做一篇锦绣文章。” 说到这,全文屏也没脸继续留在济州了,当即告辞道:“汉阳还等着下官复命呢,下官就不久留了,还请令监安排予我出港!” 宁虎扭头问道:“全郎中的船给安排好补给了吗?” 当即就得到了肯定答案的宁虎一伸手:“既然全郎中归心似箭,本官就不久留了,请。” 得到允许的全文屏就此仓皇的逃离了济州港。 把全文屏逼走的宁虎并没有立刻离开码头,这不,全文屏走后不到一个半时辰,三艘淮甲船便依次靠上了码头,随即,讲武堂学兵旅乙字团的225名将士及讲武堂第三期、第四期学员并一众师范开始上岸,而这已经是讲武堂学兵旅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运输了,至此,讲武堂并附属学兵旅已经全数从虾夷地运抵了济州岛。 “文才、士将,你们终于来了。”看着从淮甲十一号上下来的严德桓和许昇焘,并没有被免去讲武堂教习职务的谢友青迎了上去。“海上没运到风浪吧!” 严德桓和许昇焘的身体状况还挺好的,一见谢友青和宁虎一先一后的走了过来,当即见礼道:“谢舍人,还有宁舍人,好久不见了。” 宁虎感叹道:“的确好久不见了,听说,你们现在也已经是世子府舍人了?” 严许二人笑了笑,回应道:“舍人当面,我等不过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而已,见笑了。” 宁虎摆摆手:“都为世子爷效命,我笑你们什么!” 是的,宁虎此时不会笑,只会嫉妒,但这也没办法,谁让严许身份更清白呢。 宁虎似乎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只是冲着正在下船的学兵们说道:“这些新军看上去精气神的确比保民团、保卫团要强了不少,但能打嘛?” 严德桓自曝其短道:“暂时还不能打,现在只是花花架子。” 许昇焘则补充道:“世子爷说,现在学兵旅的建制只有标准的一半,尚且破碎,无法验证,所以,要我们先把剩下两个团扩充出来再说,但眼三期生、四期生不是还没毕业嘛,所以还得等个一两年才能大用啊!” 宁虎还想问些什么,谢友青打岔道:“三位舍人,人、马物资下的差不多了,我们回济州再聊吧······” 793.建虏也想招抚林大虎 后金天聪九年(大明崇祯八年,西历1635年)九月初五,多尔衮、岳托、萨哈廉、豪格等人率部回到了沈阳,因为在过去的六个月里,多尔衮等顺利的招降了降林丹汗的遗孀囊囊福晋、苏泰福晋以及林丹汗的儿子额哲,并从额哲手中获得了上有“制诰之宝”四字的元朝传国玉玺,因此阿巴海亲自出城迎接,给了多尔衮等以极大的礼遇。 多尔衮也是知趣之人,当即把这枚元朝传国玉玺进献给了阿巴海,于是当场便有鲍承先、宁完我、罗绣锦、梁正大、齐国儒、杨方兴等汉官向阿巴海建言,请阿巴海劝说阿巴海顺天意、合人心、受尊号、定国政而登临帝位,建立北朝,与大明这个“南朝”对抗,以显示后金的大国地位及与大明的并尊关系。 阿巴海对此颇为心动,见状,代善、阿巴泰、济尔哈朗、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萨哈廉、杜度、岳托、豪格诸贝勒便向阿巴海提交了劝进誓词;此时,在沈阳的外藩漠南蒙古诸贝勒,也要求阿巴海上尊号、登临帝位。 于是,阿巴海便首先废除旧有“诸申”(女真)的族名,定新族名为“满洲”,以为改号称皇做准备,随后又名希福、鲍承先等人就国号、帝号等问题做出研究,以便尽快称帝。 阿巴海准备称帝让沈阳城气氛热烈,然而就在众人以后金国势蒸蒸日上之际,也不是没有潜流存在的,这不,佟图赖秘密向阿巴海报告道:“汗王,去北面探查的人回来了。” 阿巴海眯眼听着,就听佟图赖言道:“他们从宁古塔出发,一路北上混同江,一路东去阿速江,一路南下绥芬河口,其中东路在诺罗河(挠力河)与阿速江汇合处发现一处毁弃的商栈旧址,但商栈结构与陡门江那边完全不一样,因此不能判定是不是祥福瑞的人在活动;东边那路一直查到了海参崴,据本地野人的说法,勒富岛(熊岛、俄罗斯岛)那边有汉人的营地,经常有船往来,但由于现在海水还没有冻上,所以,没办法过去看个仔细,但是祥福瑞的可能很大;至于北路去混同江查探的,至今没有消息,极可能出事了!” 是的,努尔哈赤时期,后金虽然对黑龙江及其支流的伊彻满洲(野女真)部族进行过讨伐和抓捕,但由于后金的战略重心是在东南西三个方向,因此现阶段后金对北方地区的控制很薄弱,北方的索伦各部寨中既有亲近后金的,也有跟后金关系极其紧张的,因此后金派往混同江下游的探子出什么事都很正常,不一定与“祥福瑞”有关。 阿巴海想了想,问佟图赖道:“诺雷河那边的商栈是什么时候废弃的,没有废弃之前那些商人又是从哪来过来的呢?” 佟图赖回复道:“据当地部族说,商栈已经废弃好些日子了,至少也有一年多了;而在没有废弃之前,他们曾经看到阿速江上有船往来,有时候是从北面来的,有时候又是从南面来的,所以,奴才的人先往阿速江源头方向探了,什么都没有发现,再想往北面探,又已经下雪了,因此,只能明年开春再说了。” 阿巴海点点头:“明年你务必要继续查探了,另外,混同江下游也要再派人去看一看。” “嗻!”佟图赖应了一声,然后补充道。“另外,朝鲜的消息,朝鲜中枢已经招安了占夺济州的海盗,还授予了海盗首领林大虎为署理济州牧兼济州水师营备倭节制使,等于是把济州的政权和兵权都给了这个林大虎。” 阿巴海笑了起来:“这么说,朝鲜实际还是允许这个林大虎割据了济州了喽?” “是,朝鲜那么只是保了一个面子而已,”佟图赖说到这,再次补充道。“不过林大虎还是比较有意思的,他给了朝鲜那边一年一百两银子的年贡,但转手又收了朝鲜商人的通海费,朝鲜被这个林大虎又搓又揉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阿巴海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问佟图赖道:“这样的人,我大金能收复嘛?” ddxs.com 佟图赖明白了阿巴海的意思,应道:“汗王,奴才这就派人去联络招安林大虎,但汗王,此人既然有割据的想法,只怕不是那么好招揽。” “你且试一试吧。”阿巴海丢下一句,忽然问道。“关于南朝福王府与祥福瑞之间的关系,以及祥福瑞与这个林大虎之间的关系查清楚了嘛?” 佟图赖回应道:“查了,据朝鲜那边的说法是,南朝福王府名下的福海号在林大虎夺取济州时损失惨重,不过,现在福海号也交了一笔钱,所以,林大虎又同意福海号去济州岛交易了,还把福海号原来租借济州岛的码头、仓库都还给了福海号。” 阿巴海若有所思的问佟图赖道:“你的看法是?” “奴才使人查了福海号在济州失陷期间的运输情况,云梯关那边,福海号就没有断过向海外运输河南难民的,而根据福建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福海号六七八三个月是一向不南航的。”佟图赖回应道。“所以奴才判断,福海号与林大虎之间必有紧密关系,所谓损失惨重和付了赎金,很有可能是双方在唱双簧!” 阿巴海的表情严肃起来:“也就是说,祥福瑞背后就是福海号,就是南朝福王府?” 佟图赖摇了摇头:“这倒也未必。” 阿巴海好奇道:“怎么就又未必了呢?” 佟图赖解释道:“福海号一向跟海上豪强关系紧密,譬如有传言称,现在被称为海龙王的福建水师副总兵郑芝龙过去就受到过福王府的庇护和帮助,因此,很有可能是福海号与林大虎乃至祥福瑞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一家人。” 若只是合作关系,那还无所谓,但若是一家人的话,阿巴海就要坐立不宁了。 佟图赖接着又继续道:“事实上,南朝对福王府也盯的很紧,福王府真要有什么不轨,只怕,南朝早有处置了,既然至今找不到福王府的毛病,所以,奴才认为福海号与林大虎等是合作的可能性更高。” 阿巴海点了点头:“有些道理,但还是要仔细查一查,不能完全相信南朝的清查结果······” 794.请名 天聪九年(明崇祯八年,西历1635年)十月初二,继莽古尔泰出任正蓝旗旗主的爱新觉罗·德格类病死,随即,为了夺取正蓝旗,阿巴海以收买的正蓝旗梅勒章京冷僧机出面诬告同父异母的姐姐莽古济并姐夫索诺木。 由于当时阿巴海已经获得了后金的绝对权力,因此对于阿巴海对莽古尔泰一族的迫害,各旗权贵都绝口不言,生怕引火烧身,由此,坐视了莽古济最终被千刀万剐、额驸索诺木并正蓝旗甲喇额真屯布禄、巴克什爱巴礼等人无辜遇害。 消除了莽古尔泰一脉对正蓝旗的影响之后,阿巴海轻而易举的兼并了正蓝旗,并将正蓝旗与自己亲领的正黄旗混编重组,成为新的正黄旗和镶黄旗,随后,阿巴海又从新两黄旗之后分出8个牛录给予豪格统领的原镶黄旗,并将原镶黄旗改色为正蓝旗,这就是正蓝旗历史上的第一次大变动,至此阿巴海父子一举控制三旗兵马,不但在政治影响力上,而且在实控兵力上彻底压倒了代善父子所领的两红旗以及多尔衮兄弟所领的两白旗,为阿巴海登上帝位提供了最后、且最关键的保障。 在后金内部进行权力博弈的时候,崇祯皇帝鉴于洪承畴在关中消灭流寇计划的破产,对清剿计划做出了调整,遂以“淮抚兵二千三百、杨御蕃兵千五百扼南畿要害,护祖陵;以董用文兵五千走彰、怀(守河);倪宠兵三千、牟文绶兵二千赴齐、豫之交,相机调遣;刘泽清推孤山副将,未行,令暂防曹濮;马爌移镇颍亳;陈洪范所募健丁三千,护陵;又以龙固关参将李重镇兵四千、辽东总兵祖宽兵三千,先后驰援河南”。 除了增调兵力之外,考虑到洪承畴“势不能舍秦入豫”的缘故,崇祯皇帝又任命时任湖广巡抚的卢象昇总理江北、河南、山东、湖广、四川五省军务,并规定了“寇在关内,属洪承畴,关外,属卢象昇”及“如秦寇尽入豫,则承畴剿西北,象昇剿东南;如贼复入豫,则象昇入关合讨”等分区讨剿的方略。 在这些正确的方略指导下,明军获得了一些成功。 其中,在高迎祥、张献忠等人转移后,坚持在陕西活动的李自成部因为洪承畴遣军邀击的缘故“不得渡河”,又因为明政府在各州县搞“坚壁清野”,导致严重缺粮,不得不“东西分窜”;洪承畴随即又“檄宁夏总兵祖大弼屯泾阳、甘肃总兵柳绍宗屯咸阳,副将曹变蛟扼潼关”,“合兵大破之”,迫使“闯将退屯兴平、武功、中部(黄陵)、宜君”,但又被明军接连击败,被迫退入秦岭。 又譬如,整齐王所部在汝州被官军击败,不得不退入河南府与闯王、扫地王、闯塌天等部联兵,以上各路“义军”连营“六十里”准备进攻洛阳,但被紧急赶来救援的辽东总兵祖宽、援剿总兵尚可喜两部练手在龙门白沙一线击败。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闯王等部只能“东奔光州、固始,至霍邱,逼凤阳”,但此时的凤阳已经进驻了各路明军约六千多人,绝非“义军”轻易可以攻占的,所以,崇祯九年正月里,闯王、闯塌天、八大王、摇天动等7支“义军”裹挟沿途“数十万”百姓,越过凤阳城不攻,而疾攻滁州,并准备在夺取滁州后,南渡大江,威胁明廷的财富重地江南。 但回家省亲的行太仆寺卿李觉斯、滁州知州刘大巩率全城百姓死守滁州十昼夜,成功的为从河南赶来的卢象昇部争取了时间,“义军”遭到卢象昇部的急袭,当场“连营俱溃”,高迎祥手中最精锐的精骑也损失了两千余骑,让高迎祥等元气大伤。 高迎祥等部见无法南下,便决定甩脱明军后退回河南,但在撤回河南境内时,在途中于朱仙镇、汝州杨家楼、裕州(禹州)七顶山等地又多次受到明军的打击,“精骑逃死略尽”。 不过对于朱由崧来说,这些胜利根本算不得什么,因为,这一世他最重要的骨肉亲人之一的姚妃,因为尿毒症病发于崇祯九年二月二十日病逝了。 病逝前,回光返照的姚妃拉着朱由崧的手说自己这辈子最遗憾的是,一个没有看见朱由渠没有“合法的”儿子,郡王之位有断绝之虑,另一个是没有看到长孙朱慈焈成亲生子,当即引得朱由崧泪流满面,朱由渠嚎啕大哭。 雅文吧 但哭声显然阻止不了死神的降临,姚妃就这么过去了。 “皇爷,福王府急报,”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的曹化淳向崇祯皇帝奏报道。“王妃姚氏病没了。” 说话间,曹化淳递上一份由朱由崧代笔的遗书,崇祯皇帝没有看,只是说道:“且按旧例安排吧。” 曹化淳应了一声,没有退下,崇祯皇帝疑惑的问道:“福王府还有什么要求嘛?” “是的!”曹化淳再次汇报道。“福王府请宗人府为福世子的诸子女赐名,以便能他们能在福王妃下葬时能在祭祀碑文上列名。” 崇祯皇帝问道:“福世子有几个孩子,都几岁了?” 曹化淳回复道:“除了福世子的嫡长子出生当年就由熹庙赐名以外,福世子另外六子四女都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其中,福世子的长子今年已经虚岁十一岁了,庶次子、庶三子、庶长女、庶次女都已经十岁了,嫡四子和庶五子、庶三女今年九岁,庶四女和庶六子瑾儿今年八岁,其中庶六子是福世子的养子。” 崇祯皇帝眉毛一扬:“福世子的嫡长子今年十一岁了,原来如此,恐怕请名的要求是为求情册封福世孙打埋伏的话。” 涉及宗藩传承家事,曹化淳可不敢多接话,好在崇祯皇帝也没有让曹化淳接话的意思:“当年福世子第一个奏请立国本,朕欠他一个人情呢,就这里还了吧,且让宗人府册封福世孙,并给朱由崧其余几个孩子起个好名字;不过,朱由崧怎么会有一个养子的,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不堪言的丑事啊!” “启禀皇爷,这孩子其实是颍上郡王的。”曹化淳解说道。“颍上郡王妃据说是河东狮······” 795.朱由桦等不及了 大明崇祯九年三月十一日,朝廷吊唁使抵达洛阳,向福王朱常洵、福世子朱由崧、颍上郡王朱由渠并朱由崧的妻妾子女致哀并奉上了明廷下拨的奠金白银五千两,以为姚妃的丧葬费用;随后,吊唁使摇身一变,变成了册封使,正式册封朱慈焈为福世孙,并又拨世孙府建设经费三千两,为朱慈焈建立世孙府。 这就完了吗?没有! 然后,册封使又变成了赐名使,代表崇祯皇帝和宗人府授予朱由崧嫡四子恬儿以朱慈炾的正式名字(可入皇室宗谱玉牒的名字),并同时授朱由崧庶次子虎儿为朱慈烿、庶三子琯儿为朱慈煢、庶五子蔷儿为朱慈焿、朱由崧庶长女娇娇为朱淑娇、庶次女英娘为朱淑英、庶三女娟娘为朱淑娟、庶四女芬姐为朱淑芬。 至于朱由崧的养子,也就是朱由渠庶长子的瑾儿则被崇祯皇帝赐予了朱熿的名字,虽然名字一样是火行,符合朱元璋给燕王一脉的五行排列,却少了慈字的排行,某种意义上是没有承认其是合法的福王子孙,未来自然也不会有郡王或者将军、中尉的爵位了。 好在,朱熿还小,并不知道其中的道道,所以尽管有些奇怪自己的名字跟哥哥姐姐们不一样,但并没有特别的不满和伤心,倒是,朱由渠后来在朱由崧的书房里抱头痛哭,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孩子······ 上上下下塞了1000两银子,把朝廷的使节体面送走后,又过了姚妃的三七,朱由崧和朱由渠便把装载姚妃尸骸的棺椁送进了福王为自己修建的陵墓----这座位于北邙山中的王陵,自福王就藩开始兴建,前后造了18年,一共投进去35万两白银的建造费用,但事实上依旧没有完全建好,只是因为流寇冲入河南,才不得不匆匆宣布完工的。 等下葬归来,朱由崧跟福王言道:“父王,接下来二十七个月,孩儿要守制了。” 福王回应道:“现在河南兵荒马乱的,你就在世子府里守制好了,另外,王府的事情,还是由你继续管着吧。” 朱由崧有些错愕,是的,他还以为福王要把原本姚妃的事权给收回去呢,没想到,福王却一股脑的交给了自己,这算是大撒把了吗? 结果,还没到朱由崧想明白,福王把底牌亮了出来:“有件事情,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本来不应该跟你说的,但既然家业还是你管着,总要你知道才好!” 朱由崧恭敬的问道:“什么事,还是父王明示!” 福王便说道:“由桦今年也十八了,可是朝廷还没有封爵,所以,这件事你得帮着办了!另外,等封爵之后,还有由桦的婚事,你也帮着上心一下,该花的钱要花!” 朱由崧今年已经是而立之年了,朱由桦与他相差十二岁,今年可不是十八了嘛,但朱由崧是庶子,因此在朝廷经费十分紧张的这几年,明廷一直没有加以册封----郡王、亲王世孙、郡王长子、将军、中尉的俸禄,现在是统一打包在每年21万石的宗室总俸禄中的,因此加封一名郡王并不能加重明廷多少经济负担,但问题是,加封郡王时明廷中枢要提供银策银宝、服饰礼器等物件,七七八八下来,也要6~7000两银子,所以明廷是能拖就拖,这就导致了朱由桦至今没能得到郡王的爵位。 当然,要解决这个问题很容易,跟明廷承诺相关费用由福藩自行承担就是了,但接下来朱由桦的大婚也要花钱,而且这笔钱决不能比朱由渠当年成亲少太多了----朱由桦虽然是朱由崧的同父异母弟,但朱由崧一样亲厚这个弟弟,所以,一碗水要端平的----因此,两笔钱加起来少说也得3~4万两,在当下福王府财力非常紧张的情况下,这笔钱没有朱由崧点头,只怕是没办法拿出来的,也难怪福王要朱由崧继续管家呢。 朱由崧有些头疼,没错,去年福王府因为出兵济州岛、运输河南难民出海等项目,支出再次暴涨,而经营方面又没有大的起色,因此实际福王府去年辛苦了一年,最终只勉强没有动用老本而已;今年在姚妃的丧事上又已经花了15000两,接下来还要造世子府,少说也要20000多两----也就是说朝廷给的赐金根本是不够的----接下来难**输任务继续还要花钱,这3~4万两的支出就显得格外的棘手。 YY小说 只是福王已经开口了,朱由崧为了友悌自然是不能拒绝的,所以,他盘算了一下后应承道:“父王放心,三弟的事,孩儿会安排妥当的。” 朱由崧说到这,互相想到了什么,这莫非就是邹夫人最近几年一直对自己不满的原因吗? 是了,应该就是这样的,谁让自己忙着积蓄实力,而忘了朱由桦已经长大成人了呢,在此,朱由崧不禁感慨起时光的匆匆来。 朱由崧感慨的时候,福王却满意的点了点头:“有吾儿这句话,孤就放心了······” 朱由崧离开福王的寝宫,回到了世子府的玉华殿,冲着还不知情的黄氏说道:“慈焈还小,现而今,我不想离开他,所以,世孙府的事,暂时缓一缓。” 黄氏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孩子都大了,应该分开住了。” 朱慈焈已经11岁了,朱慈烿、朱慈煢、朱淑娇、朱淑英也都10岁,正常情况下,应该让他们有自己的小院了,而不是继续跟父母住在一起。 朱由崧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可我不是舍不得嘛,这样吧,在院子里改动一下,原来西墙边的仓库改成男孩子们的小院,另外在东墙边再建一排院子,作为女孩子们的居处!” 朱由崧说到这,坦诚道:“现在府里用度紧张,能省的就先省一省,等日后缓过来了,再补不上吧。” 黄氏有些担心的问道:“这天下还能太平嘛!” 朱由崧挤出一个笑容来:“放心,天下再乱,孤总能保护你们母子的······” 796.可以 大明崇祯九年、后金天聪十年四月五日,在满洲诸贝勒、外藩蒙古诸贝勒、汉军都元帅、总兵数百人的再次劝进下,已经走完三辞三让程序的阿巴海接受了群臣的恳请,宣布称帝。 四月十一日,登基仪式开始,当天和硕贝勒多尔衮代表满洲捧满字表文、土谢图济农巴达礼捧蒙古表文、都元帅孔有德捧汉字表文于沈阳皇宫大政殿内为阿巴海上了“宽温仁圣皇帝”的尊号,阿巴海就此正式登上皇帝尊位,改元崇德,国号大清。 为什么阿巴海会把国号由努尔哈赤钦定的后金,改为大清呢? 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中国历朝历代的国号都是“大某”,譬如“大秦”、“大汉”、“大唐”、“大明”,就连蒙古族建立的政权也叫“大元”,因此后金这个国号实在不庄重,不符合中国朝代命名的方式,若是后金依旧是草原民族式的政权或许用后金这个名字也无所谓,但既然阿巴海成为了中国式的皇帝,又要与大明形成南北朝的格局,就不能再用后金这么low的名字了。 至于为什么不用别的名字,要用大清两字,有人根据五德终始的说法,认为明朝国号有三重火德之意,因此以水灭火,所以后金的新国号就用了具有三重水德之意的大清两字;也有人说,清,青也,青是北方信奉萨满教诸族所崇尚的颜色,满洲人也是笃信萨满的,因此才取名大清;还有一种说法是,大清”国号实源自满语中的蒙古语借词“代青(daig)意为“上国”(即“至高无上之国”)或“善战之国”;当然也有人说,“清”与“金”字为转音,实际上是以汉字的发音为基础,改换一个发音相似的汉字。 但不管阿巴海为什么取大清这个名字,大清的建立,标志着以满洲贵族为核心、有蒙汉封建贵族、封建军阀参加的联合政权正式确立了,阿巴海也因为称帝的举动,在中国后世史书上留下了皇太极这个充满政治意味的新名字(原本明代史书上称“黄台吉”或“洪太”)······ “蒋先生!”一脸喜色的宁完我再次出现在了蒋祖贤的面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汗王正式登基为皇帝了,今后我朝与南朝并尊大国,或许未来能重演辽宋故事啊!” 辽宋虽然长期对峙,但总体保持了和平状态,且两国开放边贸,经济往来还是非常密切的,所以,宁完我以辽宋情景来形容明清形势,其隐喻不言可知。 蒋祖贤懒洋洋的回答道:“两国和平乃至互设椎场,当然是好事,在下乐见其成啊!” 宁完我也听明白了蒋祖贤的潜台词,冷笑道:“蒋先生以为南朝不会应诺两国和平和互设椎场吧?没关系,若是南朝不答应,那我大清就打得他们答应,一如贵号在朝鲜所做一般!” 蒋祖贤苦笑起来:“在下都说了,济州的事跟本号没有关系。” 宁完我不置可否的问道:“济州那边的事与贵号有没有关系先不说,那勒富岛(熊岛、俄罗斯岛)那边的商栈与贵号有没有关系啊?” 蒋祖贤回应道:“本号在虾夷地及日本北方是有商栈的,但江户国主约束的紧,所以本号的船不好直接沿着日本沿海开,只能横穿鲸海,也就沿岸女真部族说的南海,但横穿大洋实在危险,所以,就以勒富岛作为中继点,补充一下食水,整理一下货物,将某些晕船太厉害的水手放下船修养,等回航时再接回来,这又问题嘛?” 蒋祖贤似乎预知到宁完我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堵话道:“当初本号与贵国订立约定时,只是说撤离绥芬河,我们已经照做了,可当时没有提到不能使用勒富岛,因此本号用勒富岛作为中继港,并不违背双方约定;怎么,你们终于查到勒富岛了?” 宁完我静静的听蒋祖贤说完,这才回应道:“这么说,贵号在当时达成协议时是故意耍手腕的喽?” 蒋祖贤笑了起来:“什么叫故意耍手腕,商人做事不就是这样嘛,既然你自己都不清楚,那就别怪我坑你了。” 宁完我也不生气,只是说道:“蒋先生在商言商,说的有道理,却是本朝当时失察了,不过,事已至此,能不能换一个解决的方式呢。” 蒋祖贤意识到自己的转机要来了,所以,目光闪烁了一番后,假装若无其事,但又故意让宁完我看出自己是在假装镇定的说道:“什么叫住换解决办法?” 百盟书 宁完我窥得蒋祖贤的心态,满意的说道:“贵号重新与本朝订立一个约定;即,我朝以之前承诺的在图们江入海口处重新设置码头,允许贵号前来经营并中转货船,来换取贵号放弃勒富岛的所谓中继港和永远放弃销售阿芙蓉的承诺,不知道贵号愿不愿呢?” 光打一个根基在陆地上的图们江商栈就让之前后金接连铩羽了两次,最后还是调用了万余军队和前后30门火炮才搞定的,真要让清军再进攻一个只有在最寒冷的时空才与大陆连接的海岛,又要花多少财力物力和人力呢? 而且就算打下来了,也未必会有多少收获----商栈就在勒富岛南端的海湾边,真要有事了,未必不能快速撤离,这样就会遇到与图们江之战一样的结果,即花费极大,却最后,在商栈里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有这时间,有这消耗,去打明廷不好吗? 没错,一个是严重亏本的买卖,一个绝对是有利可图,傻瓜才会选错。 蒋祖贤回复道:“在下当然愿意,但上面就说不定了,毕竟,在勒富岛建港本号已经投入了太多的金钱,现在就为了一个虚无且不可信的许诺就放弃的话,上面肯定要再三权衡的。” 宁完我明了道:“蒋先生说的,本朝上下倒是可以理解的,但一个是被本朝攻击后,不得不撤离;一个恢复通商,且不影响海上中转,怎么选,相信贵号上层是能做出抉择的。” 蒋祖贤想了想,直截了当的问道:“那需要在下做什么呢?” “请蒋先生手书一封,由我方派人送往勒富岛通知贵号。” 蒋祖贤沉默了许久,这才同意道:“可以······” 797. “谢舍人,急着把我们叫过来是有什么事嘛?”看着岛上负责民政的田楷也在场,宁虎不禁有些吃惊的问道。“亦或是,世子爷又有什么新指示了?” 谢友青指着身边的符筠生说道:“宁舍人也来了,意竹,你来说吧。” 符筠生见宁虎坐定了,便开口讲述道:“刚刚从勒富岛回来的淮甲十四号送来了原陡门江商栈管事蒋祖贤的信。” 宁虎当即坐直了身体:“陡门江商栈果然还有人活着,这个蒋管事现在哪里?” beqege.cc 根据之前的议定,勒富岛的中继站一早派人去探查过了陡门江商栈的情况,发现陡门江商栈已经被焚毁殆尽了,至于尸体,则因为与汉军战死者混在一起,实在不好一一挖出来分辨----定期有后金的骑兵过来巡逻-----因此也不清楚有没有幸存,但宁虎等人却相信,不会所有人都死了,果不其然,现在就得到了蒋祖贤还活着的消息。 符筠生答道:“根据信里的说法,他被建虏,不,现在应该叫清虏掠去了沈阳,除了他以外,所有明人都战死了,一同被俘的只有红夷大戟手、昆仑奴铁人军,所以,不必担心商号的秘密外泄。” 不是蒋祖贤说不用担心,其他人就真得不用担心了,这不,田楷就发话了:“蒋某的话,我们要打一个折扣,不能过分相信啊!” 宁虎也道:“田公公说的有道理,蒋某既然人在沈阳,这信必然是建虏送到勒富岛的,这算不算出卖王府机密,我看值得商榷。” 谢友青却是知道蒋祖贤和符筠生关系的,所以,没有跟着田、宁二人一起对蒋祖贤提出质疑,只是文符筠生道:“公美的信里还说了什么?” “公美的信里说了,清虏已经派人往混同江和阿速江沿线以及海参崴方向探查过了,所以问他的时候,他就承认了勒富岛商栈是我们的。”符筠生也没有因为田、宁二人的质疑,产生情绪上的波动,只是如实汇报道。“但他不知道清虏查到的诺雷河废弃商栈是谁的,问问我们知道不知道,另外,他还听说了,日前有人夺取朝鲜的济州岛,又因此被朝鲜方面招安了,所以又问我们,这个势力与祥福瑞之间有没有联系,若是没有,能不能联系上。” 谢友青眯着眼说道:“这段是一部分是说给我们听得,另一部分是写给建虏看的,也许,公美这边的确守口如瓶了。” 说到这,谢友青补充道:“我就不信那么巧,除了公美以外,所有会说官话的商栈人员都战死了,所以,要么公美在撒谎,要么是公美在破寨前想办法灭口了。” 田楷眉头一拧:“这么说,建虏已经知道有人夺取济州,击败朝鲜大军,并且被朝鲜招安了?” 是的,就算蒋祖贤知道福王府夺取济州岛的行动,也肯定不知道朝鲜和福王府军之间上演了一出招安大戏,唯一能告诉他这一切的,就只有清廷那边了。 宁虎也对蒋祖贤是不是把知情者都灭口了,不感兴趣,他更关心的是对清廷对黑龙江方向的探查:“清廷派人去探查了阿速江和混同江?这不行,得立刻通知俞义俞公公那边提高警惕,尤其是博和哩商栈以及玄城卫(松花江一号商栈)那边要小心了。” 谢友青立刻问符筠生道:“最快去黑龙江的船是哪一条?” 符筠生说道:“淮甲十四号可以装上待运人员后开往黑龙江,但我建议等两天,按照计划,淮丁三号很快就会回航了,到时候让他跑一趟,哪怕是比淮甲十四号晚出发三五天,都能早到黑龙江。” 在风浪相对较急的鲸海中淮甲船平均时速1.5~2节,最高航速可达4节,但作为纵帆船的淮丁三号平均时速是3.5~4节,最高航速可达7节,这就几乎是淮甲船的一倍了,以济州到黑龙江的距离来说,淮丁三号晚发早至是完全有可能的。 注意到谢友青的目光,宁虎冷静下来,同意道:“那就等淮丁三号回来再说吧。” 既然宁虎这边冷静了,谢友青便问符筠生道:“除了这些暗示以外,公美还在信上说了什么?” 符筠生说道:“公美说,清虏还想跟本号继续贸易,所以,准备在陡门江口办一个码头,允许我们重新进驻,但条件有两个,一个是承诺今后不再向清虏贩卖阿芙蓉,一个是取消勒富岛的商栈,所有转运中继,都通过陡门江口码头进行。” 田楷断喝道:“这不可能,只船上一个人口,就会暴露了王府。” 谢友青则问道:“建虏是不是要对所有商品进行检查,否则也不可能确保我们不继续夹带阿芙蓉。” 符筠生应道:“是的,清虏会在陡门江口派驻官吏和军队,以检查货物,乃至执行交易。” 谢友青又问道:“所谓联系夺取济州岛的势力,又有什么说法?” 符筠生回复道:“信上写的不仔细,但意思是,清虏想将夺取济州的水军收为己用,若是我们能帮着联系上的话,清虏可以给我们更多的好处,至于夺取济州的这个股力量,建虏也会不吝王侯之封赏。” 田楷和宁虎都一脸铁青,这时谢友青问符筠生道:“信上还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嘛?” 符筠生摇头道:“没了!” 谢友青便道:“信留下,你先出去吧!” 符筠生留下信,退了下去,这时谢友青指着信说道:“田公公,宁舍人,你们还想再看一遍嘛?” 宁虎摆摆手:“信,我不看了,谢舍人,你是怎么想的?” 谢友青考虑了一会,回应道:“撤出勒富岛中继站,也不是不可以。” 谢友青进一步解释道:“勒富岛中继站设立的目的,一个是为了熬炼鲲油提供便利,一个是为路过的福海号船只提供方向指引,再一个是为了临时安置和救护那些晕船太过的移民,就这三者来说,鲸海上那么多岛,其实勒富岛并非是不可替换的······” 798.不行 谢友青拿出一张海图来,继续说道:“可以替换勒富岛的我已经想好了,最好是朝鲜的郁陵岛,其次是距离郁陵岛不远的竹岛,若是朝鲜方面坚持不同意,我们还可以在隐岐群岛中找一个有水源的地方作为候补,相信隐岐家绝对不会拒绝的。” 在谢友青看来,原先以勒富岛为中继站的目的是考虑到对鲸海航路的不熟悉,所以才会选择蒙着头冲着北方一路开船,等到了大陆边缘后再沿着海岸线找一个明显的标记点,然后再从标记点出发,前往目的地;但现在,鲸海航路对于福海号的船长们、领航员们来说已经是烂熟了,已经不需要在兜那么大一个圈子,这样还能压缩航行时间,节约途中消耗呢。 田楷看了看海图,问道:“茫茫大海,怎么找那几个岛。” 谢友青一边用铅椠在海图上画线,一边想田楷解说道:“很简单,从荻城北上可以找到见岛,再从见岛北上一昼夜便可以到了郁陵岛及竹岛周边海域,郁陵岛和竹岛向东偏北方向开,便可以到了虾夷地;若是从隐岐东行,则需要在日本的能登半岛和佐渡岛向北避让日本近海船只,同样北行一日后,再向东北方向行驶,便可以抵达虾夷地了。” beqege.cc 田楷明了:“也就是说,虾夷地那边日后会成为替代勒富岛的重要中继港。” 谢友青修正道:“不是中继港,而是中转港,今后因为南湾、热泉等庄并黑龙江沿线商栈的人、货都从虾夷地中转。” 谢友青的意思是,未来虾夷地的重要性,还要超过了小琉球王庄----其实现在虾夷地也是福王府名下小琉球、济州、虾夷地、黑龙江等四大基地中的一员,但就战略意义来说,较济州岛和小琉球较差一点。 宁虎明白了谢友青的想法,但也正是因为明白了谢友青的想法,他有些急躁:“谢舍人,你的意思是,同样建虏的要求,恢复与建虏的通商?” 谢友青回答道:“答应建虏的要求,可以有两个好处,第一,把蒋公美换回来,免得他在沈阳待久了,产生了怨恨,进而把王府的底子给卖了;第二,王府现在花钱如流水,能通过商贸从建虏那边找补一些,想来世子爷是不会反对的。” 宁虎提醒道:“第一,蒋某人的话及蒋某的人有几分可信,现在还不确定;第二,就算蒋某没有出卖王府,一旦建虏发现了博和哩商栈和玄城卫商栈,一样会撕破面子的,到时候,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谢友青这才告知宁虎和田楷道:“蒋公美是符意竹的堂妹夫,短时间内是不会卖了王府的,就算是卖了,为了确保符意竹别胡思乱想,我们也得装作不知道,先把人换回来再说;至于换回来以后,不是要履行协议进驻陡门江口,那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嘛!” 田楷一激灵:“符意竹可不能反水了,他知道的太多了,要不?” 田楷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先下手为强了?” 宁虎和谢友青异口同声道:“不行!” 随即,宁谢两人对视了一眼,由宁虎首先说明了自己反对的理由:“这事等由世子爷定,我们千万不能越俎代庖。” 宁虎的意思,朱由崧肯定知道符筠生和蒋祖贤的关系,既然朱由崧迟迟没有下令调走符筠生,那就是信任符筠生的,所以,济州岛这边绝对不能越权行事! 田楷也不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是有理由的:“之前世子爷只当是蒋公美战死了,这才没有动符意竹的,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得稳妥起见。” 谢友青便说了自己的理由:“若是蒋公美投了建虏,那王府的底早就泄漏了,现在处置符意竹已经全然无用了;而且,要是蒋公美真的背叛了王府,那关于他信里说的灭口的事,也一定是假的,这样,处不处置符意竹,都已经不重要;真要强行处置的话,一旦让蒋公美知道了,反而会逼着他离心离德。” 田楷考虑了许久同意了谢友青和宁虎的意见:“那就立刻飞报世子爷蒋公美陷于敌手的消息,然后禁止符筠生上船,同时还要提醒世子爷那边盯住了符筠生和蒋公美的家人,决不能让他们轻易走脱了。” 谢友青笑道:“这个田公公放心,符意竹和蒋公美的家人目前都已经送到小琉球了,绝不可能从小琉球逃脱了。” 田楷松了口气:“那就好,但也要告诉万世万公公,把人看紧了。” 宁虎对田楷的禁止颇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要是枭雄,未必不能舍弃妻子,但这话他没有公开说出来,只是言道:“也就是说,人一定要换回来,勒富岛商栈也一定要放弃了?” 勒富岛商栈也是花了相当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才搞出来的,就这么放弃了,宁虎还是颇有些舍不得的。 谢友青回应道:“我们只是提出相关建议而已,归根结底还是要世子爷批准的。” 田楷便道:“那就做两手准备吧,第一,立刻报知洛阳,请求世子爷同意,第二,想办法先去跟朝鲜人沟通一二,若是不成,就赶快找日本人问问。” 宁虎提醒道:“淮丁船都是软帆船,怕是已经在朝鲜人那里挂了号了,真要以福海号的名字过去沟通,只怕会提醒了朝鲜人!” 谢友青沉吟了片刻,同意道:“宁舍人提醒的是,这样,就以林大虎的名义去跟朝鲜方面谈,想来朝鲜方面若是不想激怒我们的话,应该是会同意将郁陵岛交给我们使用的。” 宁虎摇了摇头:“我倒是不这么看,我们一逼再逼,得寸进尺,朝鲜人或许现在不敢得罪我们,但中间暴起袭击的话,我们可就鞭长莫及了,所以,不如不谈,直接先占了那个什么竹岛,朝鲜人真要发现了,再亮明身份吓他们一吓,看他们敢不敢拒绝了。” “先斩后奏?”谢友青笑了起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还是让淮丁船实地看看,能不能作为中继港了······” 799.陶金 大明崇祯九年(清崇德元年)五月十七日,一艘黑龙江江口船厂制造的小型江海桨帆船----这是一种带有西式血统的小型内河近海船只,总排水大约80吨(250料),有效载荷35吨,主要用于黑龙江内河航运及江口与虾夷地并南湾、热泉等地的联系----出现在了图们江口,随即,这艘没有任何舷号的江海桨帆船放下随船携带的木划子,将一名使者送上了岸。

使者刚刚靠岸,驻守周边卡伦的清军就拍马赶到,团团围住了使者和小舟上的桨手。

见状使者大呼道:“我是勒富岛过来的祥福瑞号管事陶金,应贵国朝廷所请,过来进行谈判的,尔等安敢伤我。”

“打的就是你们祥福瑞号的人!”一名穿着牛录章京服饰的清军头目一边用手中的枪杆抽打着小舟上的桨手,一边叫骂的说道。“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你们居然还敢回来!胆子可真不小!谈判?鬼扯的谈判!你们也配!”

牛录章京其实是想给陶金一行以下马威,对此,陶金扯着嗓子吼道道:“这可是你们皇帝请我们来的!”

“胡扯!皇上能请你们来?”牛录章京冷然道。“是逼你们来的才对!既然是被逼来的,就该有老老实实的样子,趾高气扬的,什么东西!”

这边正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着,海上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那艘江海桨帆船立刻用唯一的船首炮冲着距离海岸线不远的海滩便进行了威慑性的炮击。

一声巨响过后,一名甲喇章京带着人赶了过来,然后在一声“不得无礼”的呵斥声中,原先的牛录章京这才带着人悻悻的退到了一边。

此时就见甲喇章京下了马,冲着陶金行礼道:“这位先生,可是祥福瑞号的使者?”

陶金回礼道:“草民陶金正是祥福瑞勒富岛商栈的管事,不知将军是?”

甲喇章京回复道:“本官他塔喇·博尔辉,乃是正白旗下户部参政,奉宽温仁圣皇帝谕令在此等候贵方使者,不过,陶先生你们让我好等啊!”

陶金不敢怠慢,再次行礼道:“不知是部堂在此,实在是失礼了。”

后金于天聪五年设立六部,各部事务由一名爱新觉罗氏的贝勒监管,下设有承政、参政、启心郎、办事、笔帖式等官;其中承政相当于大明的尚书,参政相当于大明的侍郎,启心郎相当于大明的郎中,办事相当于大明的主事,因此从这个对应关系来说,陶金尊称博尔辉为部堂,也是恰如其分的。

但清廷各部的承政都有两员,分别由满蒙权贵和汉员担任,各部参政更是高达八名之多,比起大明各部侍郎来,在数量上远远超过,在权力上却大大不如,因此,博尔辉自然不敢应承陶金这声部堂的:“陶先生,我们就不要搞这些虚的,来,请至卡伦中面谈!”

陶金应道:“草民正有此意,不过,可否让舟上水手回大船告知一声,毕竟,刚刚双方有些不痛快,不要让大船上有所误会了才好。”

博尔辉若有所悟的看了陶金一眼,点头道:“那是自然,岱鄂,让小船走!”

一众清军释放了木划子上的两名桨手,看着两名桨手摇着小舟回到了海上,博尔辉伸手延请道:“陶先生这边请!”

陶金跟着博尔辉往内陆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看见在距离图们江南岸大约100步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不是很大的木寨子,等走近了寨子,陶金颇有些愕然,没错,这寨子基本上就是照着图们江商栈重建的,错非位置不对,边上也没有码头,陶金就真以为重回了图们江商栈了!

啥?阿巴海,不,皇太极不是说清军主攻不主守,图们江商栈的样式对清军来说没什么借鉴意义嘛!怎么这边却照抄了图们江商栈的格局呢?

其实这很正常,什么叫做口嫌体正直啊,何况从后金到清廷一向都是说归说做归做的,所以,出现照抄图们江商栈作业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所以,愕然归愕然,陶金也没资格说你们不能抄作业,所以,便只能视而不见的跟着博尔辉进了寨子,然后进了一处挂着签押房名牌的屋子。

进了屋子后,博尔辉向陶金介绍道:“这位才是皇上派来与贵方接洽的正使!”

陶金不敢怠慢,先一步行礼道:“在下陶金,见过正使阁下!”

同样穿着甲喇章京服色的正使龇牙咧嘴的冲着陶金一笑:“在下宁完我,受宽温仁圣皇帝信重,眼下在大清文馆中担任值守一职。”

陶金并不知道,文馆日后会演变为内三院,即内国史院、内秘书院、内弘文院,然后又会演化为清廷的内阁,因此,宁完我这个值守文馆的差事,实际就相当于大明内阁的大学士,因此,他也没怎么重视,只是平淡的应道:“原来是宁相公,失敬失敬!”

陶金的语气中带着对汉奸的疏离,对此,宁完我也不生气,反而以“笑骂从汝,好官须我为之”的心态,请博尔辉和陶金坐下,然后开始了正式的交流:“陶先生,不知道贵方收到蒋先生的信件后,是否有了决断。”

陶金回应道:“可否,先容我见蒋管事一面。”

陶金代表福海号想知道蒋祖贤的近况,顺便了解一下蒋祖贤写那封信时是不是被逼的,对此,清廷早有揣度,所以,宁完我冲着博尔辉点了点头,博尔辉便起身出了门,又过了一会,把蒋祖贤给带了进来。

陶金起身看了看蒋祖贤的情况,然后冲着蒋祖贤问道:“蒋管事,你还认得我吗?”

蒋祖贤懒洋洋的抬头看了陶金一眼,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印象了,你是?”

“我是陶金啊!”

“陶金?”蒋祖贤眼光逐渐清明了起来。“陶金?就是当初陡门江商栈最早的七个伙计中的那个陶金?”

陶金松了口气:“蒋管事还记得在下就好。”

蒋祖贤一下子坐正了:“总号收到我的信了,派你来谈判?”

陶金应道:“正是,不过,我还没跟宁相公他们正式谈呢,这不,先看看你的情况!”

蒋祖贤立刻冲着陶金说道:“别管我的死活,该怎么谈就怎么谈······”

800.博尔辉 宁完我咳嗽一下,博尔辉立刻把蒋祖贤给带了出去,这时就听宁完我说道:“陶先生,人,你已经看到了,接下来可以正式谈了吗?”

陶金抿嘴说道:“那就不饶圈子了,直白的说吧,本号可以承诺不再输送阿芙蓉来贵国贩卖,也可以接受贵国对本号商品的检查,甚至是征税,但关于撤走勒富岛商栈一事,本号没办法答应。”

是的,谢友青曾经提出过三个替代勒富岛的中继港,但其中竹岛因为岛屿太小且缺乏淡水被朱由崧直接否决了;而郁陵岛则因为淮丁软帆船与运输人货的淮甲、淮乙船同时经停的话,会引起朝鲜方面的怀疑,所以也被反复权衡后的朱由崧给否定了;至于隐岐群岛,将之作为勒富岛的替代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朱由崧担心会引起幕府的注意,所以只能将其作为万不得已时的备选方案;进而陶金才不得不力争保留下勒富岛中转港。

宁完我一早就知道“祥福瑞”是不可能完全接受皇太极的设想的,所以,不动声色的说道:“陶先生,请你注意了,我朝不是希望你们撤走,而是命令你们撤走,难不成,贵号想要我朝大军再来讨伐不成?”

陶金面对宁完我的威胁,不为所动的说道:“贵国的探马一早就上了勒富岛,因此应该知道,想要夺取勒富岛商栈远比夺取陡门江商栈困难的多,否则,贵国根本不用来威胁本号,直接攻打就是了。”

勒富岛中继港位于勒富岛的南部海湾之中,背海而建,因此春夏两季是根本无法封锁的,甚至清军连岛子也未必能登得上;到了冬季,海参崴结冰,清军或可以通过陆路进入勒富岛,但在泼水成冰的酷寒季节里,要想夺取商栈可谓是难上加难----事实上,到时候别说攻岛了,就是维持补给也很困难----既然如此,陶金又怎么可能怕宁完我的威胁呢。

宁完我表情诡秘的说道:“谁说我朝一定要从路上进攻的,我朝完全可以调用朝鲜咸镜道的水师协调作战!”

陶金听明白了宁完我的用意,笑盈盈的回应道:“宁相公莫不是还在打探本号与夺取济州、胁迫朝鲜王廷不得不羁縻的平海定疆大元帅所部的关系吧;老实说,对付朝鲜水军,其实用不到林帅出马,本号的舟船就足以加以摧毁了。”

咸镜道水军才不过1个营2个哨的正规水军,其装备的主要船只里连板屋船/龟船和稍大一点的兵船都没有,全部都是苍山船、海鹘船、巡座船、巡哨船、铜纹艄、海舫、八喇虎这样的小船,别说打不过武装性淮丙船了,就连运输型的淮甲船、淮乙船也未必打得过----前提是别进入跳帮接舷战----因此,就算清廷勒令朝鲜人出手相助,福海号也是不畏惧的,更不要说,对丁卯胡乱还耿耿于怀的朝鲜人未必就会听命于清廷的指挥调度了。

宁完我是不懂海战的,也不清楚“祥福瑞”的真正实力,所以他无法驳斥陶金的说法,但他却提醒道:“陶先生,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就能保证贵号有足够的舟船能时刻留在勒富岛海域,备战朝鲜水师吗?”

咋听宁完我的话,陶金还觉得很有道理----没错,福王府目前对运力的要求很大,因此淮甲和淮乙船团是不可能长期逗留在勒富岛海域的,至于淮丙船队,更是要保卫济州海峡,防止朝鲜水师主力卷土重来,所以,也不可能派来保卫勒富岛商栈的----但很快他就醒悟了过来。

“宁相公,只一个没有援兵的陡门江商栈,你们就打了有三次了,前前后后损失一千人马总有吧?所以,就算放任朝鲜人运输贵军上了岸,又能怎么样呢?贵军能在我方船团赶回来之前,就把勒富岛商栈给夺了嘛?有这能力,你们还会跟我扯淡嘛?不,一早就跟陡门江商栈一样,先打了再说吗?”

宁完我深深的看了陶金一眼,慢慢开口道:“原本以为蒋管事已经口才了得了,没想到,陶先生你,也是能言善辩呢!”

陶金却道:“我可不是能言善辩,我只是说的是事实,若是贵军登陆岛屿,却不能尽快夺取的话,一旦本号船团赶回来,将勒富岛海域的朝鲜船只赶杀殆尽的话,那贵军可就要想办法坚持到冬天岛北海峡解冻了才行啊。”

陶金说到这,冷笑道:“我就算贵军出动五千人吧,勒富岛上虽然有熊、兔、狼、鸟诸多食物,却未必能让五千人坚持多久啊!”

陶金的话其实也是威胁,但宁完我却脸色不变的问道:“陶先生也是知兵之人?”

陶金回答道:“兵事,我是不懂的,但我会算账,知道一个壮汉一天得吃多少东西,然后简单算个数就知道,五千兵一天得消耗几许粮草了,自然也就知道贵军粮道中断后,能坚持多久了。”

宁完我笑了起来:“有这本事,陶先生已经可以在军中管粮了,不,这样还太委屈了先生,宽温仁圣皇帝一向爱才惜才,若先生愿意屈事本朝,大可在户部里任一差事!”

送走蒋祖贤后,回来坐在一边的博尔辉帮腔道:“若陶先生愿意来大清,我可以向皇上保荐先生,多不敢保证,但一任户部启心郎总能落实下来的,就不知道陶先生愿不愿意屈就了。”

陶金大笑起来,摆手道:“你们一个官一年才多少俸禄啊,我当商栈管事,一年少说一百五十两的收益,我傻才投了你们呢!”

博尔辉劝导道:“陶先生,目光要长远一点,若是日后能在我大清得了半个、一个前程,自然会有传子传孙的爵位,这不必你留下银钱强吗?”

陶金还是摇头:“我在商栈里,也是能升的,又何必舍近求远。”

说罢,陶金急忙岔开话题道:“只要贵方能将陡门江商栈的被俘人员全部归还本号,本号就立刻安排在陡门江口重设商栈、码头······”

801.事不宜迟 宁完我言道:“双方还有差距,所谓开设商栈一事,却是不用着急敲定的。”

宁完我的意思是,双方现在没谈妥的情况下,得得到更高层的许可,才能放人。

博尔辉也道:“陶先生这么急着要带走蒋先生,莫非蒋先生的身份在贵号很高嘛?”

陶金不想让宁完我和博尔辉待价而沽,所以回应道:“当然很高,至少要比我高很多,这不,我还是商号普通一名伙计的时候,蒋管事已经是一级商栈管事了。”

博尔辉好奇道:“陶先生现在也是商栈管事了,这算不算后来居上呢?”

无关紧要的事,陶金是可以告诉对方的,所以,他解释道:“勒富岛商栈实际是一个中转站,所以在本号内部属于二等商栈,与陡门江这样的一等商栈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至少我得再做两任六年的二等商栈管事才能晋升一等商栈管事或回总号担任同等职司。”

宁完我下意识的打探道:“贵号有多少一级商栈,又有多少二级商栈?”

陶金笑了笑:“这个,草民就不方便告诉两位了。”

宁完我再次试探失败,也不懊恼,只是问道:“贵号真得与那位平海定疆大元帅、朝鲜新任济州牧兼济州水师营节制使没有关系吗?”

陶金想了想,还是按照计划说道:“当然不能说一点关系没有,你给卖货一个收货,互利互惠,仅此而已。”

宁完我单刀直入的问道:“那贵号与福海号之间有关系吗?”

“有!”陶金明确的承认道。“福海号是本号最大的货主,本号的货,一半以上都是跟福海号拿的。”

见陶金回答的爽快,宁完我又问:“那福海号知道你们跟本朝在做买卖嘛?”

陶金回应道:“福海号应该是知道本号与贵方以及日本的几家诸侯在私下贸易的,但即便福海号知道本号在做什么,也是不会反对和阻止的,毕竟,他们也要赚钱,既然不敢也没门路,就只好赚太平钱喽!”

博尔辉当下质疑道:“陶先生,就你刚才的回答,怎么看,都不像一名二级商栈的管事啊,是不是,你还有别的什么身份呢?”

陶金见博尔辉不怀好意,便不慌不忙的回答道:“我真要是商号的高层,蒋管事刚才怎么会不认识我呢?”

“那也有可能是蒋先生装的!”

“就算是蒋管事装的,这等深入虎穴的事,你说,商号的高层敢冒险吗?也就是我这样的中层还想搏一搏运气。”

宁完我见博尔辉还想再说什么,便插话阻止道:“博大人,本官倒是觉得陶先生不似说谎。”

博尔辉忽然想到刚刚在海滩边陶金的做派,于是便不再就上述话题继续下去了,此时,就听宁完我往下说道:“陶先生,要不,今天就谈到这里,麻烦你十天后再来此地如何?”

陶金知道,宁完我是要向沈阳汇报今天接触的情况,同时请示沈阳的批准,所以便同意道:“完全可以,但,希望能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说完,陶金准备起身离开,这个时候,宁完我突然发问道:“北面的商队,是不是贵号派的?”

陶金毫不犹豫的应道:“是的,是本号派的,虽然,也是违背了双方的约定,但无商不奸,世上原本就没有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商人,本号也不过是随大流罢了。”

宁完我面容冷峻道:“陶先生,无商不奸固然是没错,但当面撒谎就不好了,本朝兵将可是查到了船的,但在阿速江上游,本朝兵马却没有发现造船厂,这船从哪里来的?”

陶金张口进来:“船?不是木筏吗?会不会是那些本地部族看差了,把木筏当做船了?”

宁完我一愣,但很快说道:“陶先生,你不说实话也没有用,本朝已经派人北上打探了,一定会查清楚的,届时,希望你有一个能让本朝接受的说辞,来人,送客!”

外间站岗的清军走了进来,然后押着陶金离开了。

待陶金的身影从房间里消失了,宁完我咬牙切齿的说道:“这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伶牙俐齿、冥顽不化!”

博尔辉摇头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家是有恃无恐,而且越是这样,越说明其与济州岛方面关系紧密,极可能是一体两面的。”

宁完我却道:“仅仅是一体两面也就算了,关键背后别是南朝福王府在捣鬼,一想到,皇上在进攻南朝,南朝一个藩王却把手伸到了本朝的背后,我就不寒而栗啊!”

博尔辉倒是更乐观一点:“我大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别说是区区藩王在捣鬼,就算是祥福瑞背后是北京城那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宁完我跟博尔辉有些话不投机,所以,便问道:“那这份报告是你亲自送回盛京呢,还是另外派人送回去!”

皇太极目前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展再次破关而入,博尔辉自然不愿意在图们江这里耽搁的,所以,便言道:“我亲自送回盛京去。”

宁完我也乐得摆脱博尔辉这个监视者,便言道:“行,我这就写给你······”

按下宁完我和博尔辉这边不说,当天晚上,陶金回到了勒富岛,见到了从济州赶来的谢友青:“舍人,已经确定了,蒋管事就在陡门江口。”

陶金详详细细的把自己与宁完我并博尔辉的交谈内容跟谢友青说了一遍,然后分析道:“建虏说十天后再进行会商,一方面是在等沈阳的指示,另一方面也未必不是在等北面的消息,真要让建虏在北面打探出什么来,只怕双方就彻底翻脸了,蒋管事的命也未必保得住!”

谢友青考虑了一会,问陶金道:“建虏这边有多少兵马?”

陶金答道:“以寨子的形制与陡门江商栈类似来看,顶了天也就二三百兵;另外,我注意到,其中汉军很多,旗兵和蒙古兵很少。”

谢友青又问道:“周边确定没有第二支建虏部队了?”

陶金答道:“已经派依附野女真部族去打探过了,周围三百里内没有第二个卡伦了。”

“这些野女真附庸可靠嘛?”

“家人都已经送到南湾和虾夷地去了,绝对可靠。”

“那好,事不宜迟,立刻安排他们带路······”

802.小舅子 大明崇祯九年、清崇德元年、西历1636年五月十八日早上,吃过早饭的蒙古左翼第十七牛录麾下分得拨什库(领催)塔其克率领15名蒙古骑兵、10名汉军按日常计划,越过图们江,开始对江西地区进行巡视。

说起来,当初福海号之所以不在图们江口设立商栈而非要深入内河几十公里是有原因的。

这不,在清军卡伦的西侧是一连串的湖泽和丘陵,根本不方便通行,而在卡伦东侧,也就是图们江的东侧也是一片沼泽地组成的冲击平原,同样也不方便本地部族前来贸易;要想深入内地吧,也就只能沿着图们江左侧的河滩行进,情况非常艰苦。

但现在的问题是,皇太极本人没有来看过此地的情况,便下达了在此设立贸易区和卡伦的命令,所以,在这位宽温仁圣皇帝的金口玉言下,本地200名清军士兵----好吧,其中已经有十多个因为不适应本地高盐多湿的环境而病倒了----根本没得选择,就只能在河滩边找了个矮丘建立营地了。

所以,等营地建成之后,要想完成每日巡逻任务,那就得每日两次越过图们江才行。

而此时,图们江入海口还没有大规模淤塞,枯水期中心航道的水深也不小于1米,再加上江口宽阔,因此过江的时候都得坐船----说什么抓着马尾巴过河的,那是十足十的玩笑----这就让蒙古兵十分不习惯。

再加上江面宽阔(100~200米)、来回摆渡的船只又非常少,一次运输往往需要花上一个时辰的时间,因此,经过商量后,卡伦名下的200名士兵被一分为二,50名旗兵带着80名汉军在图们江西侧卡伦内守备,并负责监视海口情况,另外50名蒙古骑兵则带着充当辅兵的20名汉军住在江东的另一个哨所里,但这个哨所就是常规哨所了,而不是陶金之前所见的仿照图们江商栈建设的样式。

不过,尽管谢友青此次带来了全部浪士队,但为了减少攻城伤亡,谢友青并没有立刻就攻城拔寨,而是准备先打击巡逻(捡拾柴火)的清军,削弱江东清军有生力量,并尽可能的引诱江西清军出兵救援。

啥?江西清军不出援怎么办?

不出援就不出援吧,各个击破也是一样的。

那,若是江东清军闻警后,向江西逃去怎么办?

想来,单凭一叶小舟,也是来不及运多少人过江,退入江西城寨的;更何况,福海号的船不是摆设,完全可以截断图们江两岸的联系。

因此,谢友青可以说是算无遗策----当然,埋伏在海边矮林里的浪士们受了不少的罪,还有些人后来得了疟疾的,多亏朱由崧搞出来的酒精萃取臭蒿汁还能起到一点作用,否则就会出现对病亡比战损大的局面了。

闲话少说,懵懵懂懂的清军巡逻队才离开河西据点两里地,便遭到了浪士队铁炮手的伏击,结果,除了3名蒙古骑兵见势不妙得以骑马逃脱外,其余清军非死即俘。

尽管有海风吹散了部分声响,但1公里外如炒豆一般的铳声,还是让河西清军警觉起来,等看到刚刚出巡的士兵孤身匹马逃了回来,剩下的蒙古骑兵和汉军立刻有些慌神了,是的,让蒙古兵收城那只是个玩笑,更何况,这边的营寨又建的十分草率,就算全部是巴牙喇兵来守,也未必能守得住了。

但想逃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船不给力,所以,指挥这支蒙古骑兵的牛录章京札温敦便最终选择了率队向北逃入内陆,但蒙古兵逃得了,没有马的汉军却逃不了,因此,无法逃跑的8名汉军便带着病卧在床的7名蒙古骑兵和2名汉军一起出寨乞降。

负责指挥浪士的姜进勇也不追击逃跑的蒙古马队----事实上也追不上----但见江西清军并没有脱离营寨救援江东清军的意图,便发出信号,招来勒富岛商栈名下那艘江口型小型江海桨帆船前来转运浪士队;至于投降的汉军和蒙汉伤病,则暂时关回了清军江东营地里,且等江西那边分了输赢后,再做计议。

清军因为兵少----与江东营寨里一样,江西营寨里有6名汉满病员,此外博尔辉走的时候带走了3名旗兵,因此江西守军实际只有44名旗兵和77名汉军,此外宁完我带来了3名阿哈,必要时,也能拉上一线参战----并没有乘坐浪士们登陆之初,立足未稳之际展开反攻,反而稳守城寨,试图以“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方式坚守城寨,并给浪士们以足够杀伤。

既然没有人反击,那转运就非常的顺利,差不多1个半时辰后,就把500名浪士运到了河西,此后,江口型江海桨帆船又退到呼尔格岛(即另一时空的富鲁格利姆岛),将淮甲船运来的一批康格里夫火箭及火箭射手给接驳上了岸。

就在江口型江海桨帆船接驳康格里夫火箭及火箭射手的时候,清军派人出城通知浪士道:“若不放弃进攻,立刻斩杀蒋祖贤。”

对此,姜进勇冷血的回应道:“你们现在将蒋管事完好无损的放出来,我们马上就走,但若是伤了蒋管事一根汗毛,鸡犬不留。”

场面这就僵住了,此时清军固然可以利用浪士队没有围城的空子,通过江边通道进行撤退,但问题是,不经战斗就丢失城寨,本是大罪----札温敦回去肯定要受到处罚的----清军指挥官可不敢知法犯法,因此,时间就这么浪费了。

等到三辆康格里夫火箭发射车被拖上了岸,然后一一试射,调整了射角之后,守军指挥官这才慌了神----人家不跟你打,直接选择烈火焚城,摆明了,要么放人,要么灭口,的的确确是海盗的作风----急忙与宁完我商量对策。

宁完我立刻找到了蒋祖贤,质问道:“蒋管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蒋祖贤之前并没有限制活动----只是不能离开寨子----因此是知道外面动静的,所以,当即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在下的身份,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死了的话,我姐姐也会闹腾,没错,我就是祥福瑞总号大掌柜的小舅子。”

宁完我却是没想到,蒋祖贤是某人的小舅子,因此愣了愣,才再次问道:“贵号与济州岛那位大元帅是什么关系?”

蒋祖贤淡定的说道:“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嘛,还要我承认什么!”

宁完我继续逼问道:“贵号大掌柜,就是那位大元帅吗?”

蒋祖贤摇了摇头:“大元帅管军,我姐夫管财,相辅相成而已,但大元帅真要杀了我,我姐夫也就心里不快活一阵子,却是不会跟大元帅翻脸的······”

803.其他人不救了? 宁完我咬牙切齿的问道:“如果现在释放蒋先生,贵号还会再来贸易吗?”

蒋祖贤回应道:“这话我不能保证,但有钱不赚是王*八蛋,我想本号应该不会放弃与贵方的贸易的,但方式可能会转变一下,即,贵方要什么,我们能给什么,双方提前约定好了,到时候直接送到陡门江口,然后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宁完我眼前一亮:“这么说,贵号愿意放弃与本地依彻满洲各部的私下联系喽?”

蒋祖贤答道:“我可没承诺什么。”

是的,本地瓦尔喀人(又名捕海豹人、水野人)很多,就算福海号不找他们贸易,缺乏各种商品的他们也会自己上门找“祥福瑞”贸易的。

姜进勇要求一刻钟内给出是否放人的答复,因此在时间非常紧张的情况下,宁完我没办法再三盘问蒋祖贤,因此宁完我很快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那么贵方可否将我朝所订购的货物送到金、复呢?毕竟从陡门江送回沈阳,路上距离太长了,路上损耗也会很大。”

蒋祖贤冷笑起来:“宁相公,您明说好了,是不是想让本号替贵方在战时运输军资呢?你觉得这么大的事,在下能说了算嘛?就算在下现在承诺了贵方,您认为最终能实现嘛?”

宁完我急忙辩解道:“蒋先生误会了,贵方又不向我朝出售军粮军械,我怎么会幻想贵方能在战时帮助大清运输军资呢?我就是问一下,平时正常的订单,能不能送到金州、熊岳这边,以方便我朝取用。”

蒋祖贤还是摇头:“虽然本号可以调用大元帅的舰船护航,但也不想得罪了大明朝廷,所以,将货物运输到金州卫、复州卫的事,想也别想了,是不可能的。”

蒋祖贤还意味深长的说道:“否则,当初本号就直接去金复与贵方贸易好了,又何必深入鲸海呢。”

宁完我皱了皱眉:“贵号是担心天津、登州等地的南朝水师,还是忌惮东江镇,其实没有必要担心,天津、登州两地水师现在已经颓废大半了,至于东江镇,更是日子不会长久了。”

蒋祖贤笑了笑:“本号当然不是忌惮天津和登州水师,也不担心什么东江镇,但柿子要捡软的捏,能不与大明冲突,还是不要与大明冲突为好,毕竟本号的商品绝大多数都是从大明采买的,真要让大明朝廷颁下禁令,虽说未必采买不到,但免不了有人坐地起价,让本号减少了盈利,正所谓,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蚀本的生意无人做。”

宁完我大包大揽道:“如果只是担心减少了利润,本朝可以加价!”

蒋祖贤大笑起来:“这些担心损耗大,那边又要加价购买,真有这么做的必要吗?”

宁完我表情一滞,随即转换话题道:“如果,现在将蒋先生释放了,外面的倭寇,会不会停止攻击?”

没错,宁完我担心,没了蒋祖贤这个人质,外面的海盗就再无顾忌了。

蒋祖贤提醒道:“被俘的日本人都在堡内吗?这次能一并释放了?”

宁完我愣了愣,觉得蒋祖贤的话也对,这次只能释放蒋祖贤一人,还有好些个日本人没有带来图们江呢,这也是个筹码,相信,与日本诸侯合作的“祥福瑞”或那位割据了济州岛的海盗头目,是不会轻易舍弃了这些人的。

所以,宁完我当即对身边的旗兵指挥官说道:“去,回复堡外的贼寇,就说,本官稍后就将蒋先生送回去,但请他们再宽容一些时间,以方便本官与蒋先生达成一份采买协议。”

宁完我这话并非是敷衍城寨外指挥浪士队的姜进勇,他的确要跟蒋祖贤谈一谈采买物资的事情,所以,等守军指挥官去安排后,宁完我这才跟蒋祖贤沟通道:“蒋先生,如果不介意,那我们就先谈一谈第一次双方交易的货品吧。”

蒋祖贤说道:“本号现在有什么货品,这些货品是什么价钱,在下并不清楚,这万一报错价了,或者卖了没有货的物件,就不好了,所以,在下建议宁相公得去跟勒富岛商栈确认。”

蒋祖贤的话是有道理,宁完我只好认错:“倒是本官思虑不周了,也罢,蒋先生请吧。”

宁完我把蒋祖贤带到了驻军营寨的门口,临出门时,宁完我最后试探道:“对了,蒋先生,您知道那位大元帅的名讳和喜好吗?”

蒋祖贤淡然的说道:“外面人对大元帅的称谓很多,但我姐夫跟我谈及大元帅时,只称呼他为虎鲨,并不直呼姓名,所以,大元帅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至于宁相公想送什么拉拢大元帅的话,最好就是送船,最新最快的船,若是送不了船,送几门红夷大炮也成,毕竟大元帅在济州只是寄居,日后还要杀回去跟海龙王一较高下的。”

蒋祖贤实际并不知道是谁打着大元帅的旗号,也不知道大元帅的具体头衔,只是找了一个他认为最有气势----又有老虎,又有鲨鱼,这海陆两只凶兽都在其中了----的名字来糊弄宁完我,却没成想歪打正着了。

“虎鲨?林大虎?”宁完我点点头,决定记住,然后回去通知佟图赖去查一下这个子虚乌有的虎鲨。“果然是凶名赫赫啊,好了,蒋先生,贵方催促的紧,本官就不强留你了,还请先生回去后,尽快再让那位陶管事来一次。”

蒋祖贤似笑非笑的跟宁完我作了个揖,然后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走向了浪士队的阵营。

作为虾夷地保民团的第一任屯长,姜进勇当然是认识虾夷地商栈的第一任管事的,所以,看到蒋祖贤一步三晃的走回来,立刻派人将其接应了过来:“蒋兄,那面没折腾你吧!”

蒋祖贤笑道:“每日好吃好喝,除了不能出门,就跟神仙一样,不过,还是要感谢寿斋和文明专程来救啊!”

姜进勇却道:“别谢我和陶金那小子,得谢,谢舍人!”

蒋祖贤表情一紧:“舍人来了?”

“就在外海等着。”

“赶快,送我去见舍人!”

“不急,等我拿下了城寨再说!”

蒋祖贤压低声音道:“其他人不救了?”

姜进勇一琢磨:“就这城,我们随时可以拿下来,且就先让他们暂活几日,来人,发信号,通知勒富一号,把我们接回去······”

804. “当时一千倭寇已经将陡门江卡伦团团围住,奴才迫不得已,只好同意将那蒋祖贤送还给了对方。”崇祯九年(清崇德元年、西历1636年)五月二十四日,也就是距离姜进勇率浪士队围攻图们江口清军营地后的第5天,快马加鞭从图们江赶回沈阳的宁完我,见到了皇太极。“不过,对方尚且守信,撤走倭寇后,又将勒富岛商栈的管事派了过来······”

皇太极静静听宁完我说完,这才恼怒的命令道:“立刻夺了塔海的世职,令他滚到军前,重新以步甲做起;至于札温敦,先抽他一百鞭子,再夺职发往军前效力!”

宁完我急忙劝谏道:“皇上,恕奴才多嘴,这件事不全愿两位牛录章京······”

宁完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太极打断了:“卡伦选址错误,难道不是他们的责任吗?”

宁完我没想到皇太极处罚两位牛录章京的着眼点与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不过想想也对,以选址不当这个罪名进行处罚的话,就撇开了自己贪生怕死,没能血战到底的责任,所以,宁完我叩谢道:“奴才,谢皇上宽恕之恩!”

皇太极摆摆手:“起来说话!”

宁完我重新站了起来,此时就听皇太极问道:“宁卿家,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首先,可以肯定,祥福瑞与割据济州的那股势力关系紧密,甚至是一体两面。”宁完我当然知道皇太极在问什么,所以立刻回复道。“但这伙人对自己与南朝福王府的关系,却讳莫如深,因此,很难判明,其到底是不是南朝福王府的伏子。”

宁完我说到这,偷眼看了看皇太极,见皇太极不动声色,便继续道:“不过,奴才以为,即便这股势力就是福王府直接操控的,对我朝来说危害也是不大的,毕竟,还轮不到福王决定南朝的大政方针,没有举国之力,福王又岂能是我大清的对手呢;而且,福王府与这伙人之间,未必就是主仆关系,极有可能只是相互利用的合作关系······”

皇太极继续面无表情的听着,等宁完我说完之后,皇太极点了点头:“眼下,我大清首要做的是再次出兵明境,诸如祥福瑞这等芥藓之患却是可以暂时搁置一下,不过,宁卿家,你且再辛苦一趟,带着之前俘虏的那些红夷、倭寇、昆仑奴去往陡门江,若是祥福瑞号老老实实送来货物,与我朝交易,便把人还给他们,反之,若是迟迟不来,朕也会另有安排的。”

之所以把图们江抓住的那些俘虏还给福海号,主要是因为现在清廷这边还没有人会说德语或荷兰语,因此没办法沟通和指挥德意志大戟手;此外,乌真哈超这边孔有德也试图安排德意志大戟手们操纵大炮,但这些大戟手们却通过手势表示,自己搞不定火炮,这就让这些红夷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留下来也只是饭桶。

而被俘的浪士中,倒是有人会用火铳,但这也不算什么特殊技艺,清军中并不缺乏鸟铳手,自然也不需要用这些声名狼藉的异族;至于黑奴铁人军嘛,不给他们披甲就不能发挥他们的战力,但清军自身装备了甲胄后,战力还超过黑奴铁人军了,因此对于清军来说,昆仑奴们也是鸡肋;所以,这次就一并准备还给福海号。

不过,皇太极既然批准了用贸易换战俘,也就意味着,他放弃了让“祥福瑞”放弃勒富岛商栈的原有计划,当然,这种妥协或许是暂时的,换人也可能是烟雾弹,但不管怎么说,宁完我自作主张释放蒋祖贤这件事,暂时算是揭过去了。

所以,宁完我当即应道:“是,奴才,这就押着人再去陡门江······”

宁完我退下后,皇太极招来了佟图赖:“说吧,对朝鲜济州岛还是北面的探查有什么结果了?”

佟图赖说道:“奴才已经派人装作朝鲜商人的随员去了济州岛,但到了以后才知道,那伙海盗已经在济州港外布置了木栅栏,一切朝鲜商人及随员到港后,禁止离开码头,只能在那福海号名下的济州租借地里活动,一旦与福海号及祥福瑞的交易完成后,立刻就得离开济州岛,不得停留。”

皇太极饶有兴趣的问道:“那就没有想办法翻越栅栏,深入内陆嘛?”

佟图赖回答道:“奴才这次派过去的有两人,其中一人的确试图越过栅栏,结果却在翻越栅栏后,被巡逻的海盗给抓住了,不但自己被砍了头,还连累朝鲜商人被罚了一千两银子,所以,朝鲜商人再也不准奴才的人继续翻越栅栏了。”

说到这,佟图赖补充道:“奴才的人回来还说,就算潜入了济州内陆,查明了真相,想要把消息传回来也是麻烦,毕竟船不等人,一旦船走了,再想找船回来,几乎就没可能了;就算是约定了下次到港的时间,海上风浪也是不能预测的,万一拖延或提早到了,导致人到了,船不在,再想逃避海盗的搜捕就难了!”

皇太极理解了佟图赖工作的难度,便同意道:“那就先不要试着潜入济州内地了。”

佟图赖刚松了口气,就听皇太极往下说道:“既然活动都在福海号的租借地里,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奴才的人发现福海号正大量将南朝国内的流**往海外,”这其实不是在济州一地获得的情报,事实上,清廷派往淮安的间谍一早把相关情报送回了沈阳。“原本以为是直接送往小琉球的,但现在看来,是要安置在济州岛一段时间。”

听佟图赖说福海号在济州岛上有移民过渡安置点,皇太极的目光一凝:“那林大虎就坐视福海号把人运来又运走?”

佟图赖回复道:“奴才的人只看到了有移民上下船,但由于码头隔得很远,移民的营地也不让朝鲜水手靠近,所以,具体的情况还没有查明,并不排除海盗那边雁过拔毛的可能。”

或许是因为隔着比较远,清军密探显然没有注意到,上船下船的不是一批人,但这已经让皇太极再度怀疑起来。

“济州那边,你还要想办法查清了······”

805.憋屈 “是!”佟图赖应道。“奴才一定会尽快查清楚济州岛的真相的。”

“那,说说北面的事吧!”

一提到北面的事,佟图赖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回皇上的话,奴才这边自今年三月份开始,先后向阿速江和混同江下游派遣了五队探哨,结果其中两队至今音讯全无,而传回消息的三队发现,在混同江(松花江)与黑龙江交汇处,以及阿速江(乌苏里江)与黑龙江交汇处各有一个规模很大的商栈,对外的名字正是祥福瑞;此外,奴才的人还看到了黑龙江上有船只往来,其中不乏有越过混同江与黑龙江交汇处,行往黑龙江上游的。”

没错,在朱由崧下令撤销松花江和乌苏里江上游中继商栈后,收缩了力量的福海号便将经营的重点放在了黑龙江干流沿线,并在牛满河(牛满江)与黑龙江交汇处、逊别拉河(逊河)与黑龙江交汇处、精奇里江(结雅河)与黑龙江交汇处、呼玛尔河(呼玛河)与黑龙江交汇处建立了一系列的商栈。

而除了以上商栈以外,混同江与黑龙江交汇处的玄城卫商栈也从原先只有十几人的中继商栈升格为了拥有小300保卫团及7~800家属并附庸的一级商栈,至于作为福海号黑龙江经营核心的博和哩商栈,目前更是已经拥有了400余名保卫团士兵以及1200多名随屯家属、强制朝鲜移民和附庸部族。

如此庞大的实力,自然不能不让佟图赖惊惧.

是的,别说佟图赖了,就连皇太极听到了,也脸色大变:“什么?居然有两个不亚于,乃至超过陡门江的寨子存在,甚至还大模大样的移民屯田,招揽许多的索伦部族投靠?”

佟图赖耷拉着脑袋回应道:“的确如此,奴才的人想办法问过了,应该是从黑龙江下游过到阿速江和混同江的,因此,还不知道黑龙江下游是什么情况呢。”

皇太极此刻脑子里的第一想法是,立刻唤回宁完我,决不能让“祥福瑞”获得俘虏,增加了兵力,但转念一想,“祥福瑞”既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也不缺这几十个俘虏,因此强笑道:“果真还是上了这干人的当。”

皇太极言罢,立刻陷入了思索之中,眼下,伐明大军已经出动了,自是没有可能调转回来用于北上的----相比明朝这个敌人,祥福瑞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对手,没有必要因小失大;而且,以明军的战力和战斗意志,南下伐明肯定是吃肉的,但北上,就不一定了,兵派少了,只能跟前几次攻击图们江商栈一样,铩羽而归,兵派多了,粮食就没办法保证了----那么,等征明大军带着丰厚的收货回转之后,再行北上吗?

似乎也不行,等征明大军回来,只怕已经是北国冰封时节了,数万人倦马疲的将士又怎么可能顶着酷寒跑到黑龙江一线去死磕“瑞福祥”呢?

因此,最快也得是明年开春之后,但是,还是那句话,北上不容易,得有大投入,这就涉及到是不是合算的问题了,在没有算清楚得失利弊之前,皇太极没有办法轻率的做出决定。

好在,祥福瑞这边似乎也挺忌惮清军的战斗力的,所以,并没有选择自黑龙江一线南下,而且还放弃了原本已经伸出来的触角,这就给了皇太极一定的台阶,让他有唾面自干的机会----但这其实是朱由崧刻意营造给清廷的假象,以免逼急了,让清廷不顾一切的,首先对付自己,从而大规模的改动了历史线,给未来的图谋造成无法预料的打击。

所以,皇太极最终决定,暂时对“祥福瑞”在黑龙江流域的发展,视而不见并继续在图们江和海参崴方向与“祥福瑞”虚与委蛇。

只是,皇太极还有些不甘心,于是便跟佟图赖交代道:“立刻勒令朝鲜,出兵剿灭了那个林大虎,拔了祥福瑞的爪牙,没了船,我看祥福瑞还能耍什么花样!”

佟图赖不知道皇太极的心路变化,所以提醒道:“皇上,和朝鲜联络,应该是礼部的事,奴才,可不敢越权呢!”

皇太极摆摆手:“我朝与朝鲜目前只是兄弟之国,是不好通过礼部强令朝鲜的,再说了,我朝莫名其妙的要求朝鲜剿灭海盗,只看让朝鲜人惊疑,不若由你私下出面,更为妥当;真要朝鲜人探问理由,你也好拿失陷的探子说事。”

佟图赖颇有自知之明的说道:“皇上的令旨,奴才自当尊奉,但就怕,朝鲜人对奴才的施压不以为意啊!”

其实朝鲜本身也肯定是想收复济州的,关键是没有实力,所以,别说佟图赖却威胁恫吓了,就算清廷进行直接外交交涉,也不一定会让朝鲜人有所动作的。

皇太极冷笑起来:“朕不做不教而诛的事情,若是朝鲜人对朕的意思,置若罔闻的话,那少不得再派大军加以严惩了。”

佟图赖明白了,所谓让朝鲜剿灭海盗,收复济州不过是驱狼吞虎罢了,朝鲜人做了,自然能一并消耗了“祥福瑞”及朝鲜方面的力量,朝鲜人不做,那就是授清廷以柄,让皇太极获得再次出兵朝鲜,进而彻底压制朝鲜、截断朝鲜与大明关系的理由。

因此,佟图赖立刻应道:“嗻,奴才这就去办!”

看着佟图赖离开的身影,皇太极脸色瞬间铁青了起来----他与努尔哈赤父子四下征战,已经慑服了蒙古、初步压制了朝鲜,并且把偌大的明朝打得死活不能自理,却没有想到,在小小的“祥福瑞”面前受了如此大的憋屈,实在让他有些肝火旺盛。

但此时东宫大福晋博尔济吉特·海兰珠从后堂走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位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皇太极的表情立刻松弛了下来:“爱妃,怎么跑出来了?”

海兰珠笑盈盈的说道:“我和姑姑、姐姐在后面正说着马喀塔回门的事呢,这不,想让皇上也参谋参谋,到时候该赏赐些什么!”

海兰珠所说的姑姑,是指皇太极的正妻中宫国君福晋额尔德尼琪琪格(哲哲);姐姐,指的是西宫福晋布木布泰(也就是庄妃、孝庄);马喀塔则是额尔德尼琪琪格为皇太极所生的次女,去年嫁给了林丹汗的儿子孛儿只斤·额哲。

皇太极当然知道,海兰珠说的是托词,应该是她偷看到了自己狰狞的表情,刻意出来安抚自己的,于是,心头一软的他,放弃了到嘴边的呵斥,改口道:“也好,朕去给你们参谋参谋······”

806.唐王朱聿键 清崇德元年、大明崇祯九年六月二十七日,被皇太极册封为多罗武英郡王的阿济格并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等,率八旗兵、蒙古兵及汉军约十万人,分三路入独石口,经延庆入居庸关,包围昌平。

驻军昌平的摄知州事保定通判王禹佐、守陵太监王希忠,总兵官巢丕昌,户部主事王一桂、赵悦等分守昌平四门,准备坚守到底,但几年前曾经被后金军俘虏过的数千守军突然叛变,打开城门迎接清军进城。

面对危局,王禹佐等人宁死不降,最终被杀,而巢丕昌降敌,成为了大明迄今为止第一个向清军(包括后金军)投降的总兵级高级武官----李永芳投敌前是游记,孔有德和耿仲明投敌前明廷承认的阶级是参将,其余投敌的不过是些都司、守备、千把总而已----因此造成了极其深远的意义,但这是后话了。

昌平失陷后,清军由西山趋良乡,转至清河,沙河,陷宝坻,克定兴、房山。

进入八月后,清军又连下文安、永清,分辨功课漷县、遂安、雄县、香河等地,接着又进军涿州,克顺义,再回师昌平,向东北至怀柔,攻克西和,又再一次攻掠了雄县。

此时,阿济格遵照皇太极“如欲进攻,度可取则取,不可取则毋取”的战略布置,于一个多月内,在京师周围“偏蹂畿内,攻略城堡”,共克十二城,获人畜十七万九千八百二十。

面对清军的进攻,因手下主力都南下参与对流寇进攻的明军督师张凤翼、宣大总督梁廷栋,无计可施,只能以少量兵力尾随清军行动,根本不能进行截击。

时年九月一日,清军携带掠取的人畜财产,出冷口,“俱艳妆乘骑,奏乐凯归”,为了羞辱明军明廷,清军在撤退时还留下了“各官免送”的字样,对此,明廷上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是的,明廷对于入侵的清军没有丝毫办法,但对于有意勤王的唐王朱聿键倒是换了一个嘴脸。

朱聿键为明太祖第二十三子唐定王朱桱的后裔,是明太祖朱元璋的九世孙,万历三十年四月初五日(1602年5月25日),生于唐王府,母亲为毛氏。

朱聿键的祖父唐端王朱硕熿惑在嬖妾,心里一直爱惜小妾生的儿子朱器塽,憎嫌朱聿键之父、唐裕世子朱器墭。

于是,他暗中把朱聿键父子囚禁在承奉司内,想活活饿死他们,当时朱聿键才12岁。

幸亏暗中有个小官张书堂帮忙送些糙米饭,在囚房中,朱聿键父子苟活了十六年,然而就在唐裕世子朱器墭奄奄一息之际,急切想袭唐王王位的弟弟、福山王朱器塽迫不及待的于崇祯二年(1629年)毒死了朱器墭。

唐端王朱硕熿对朱器墭的死不闻不问,反而还想取消了朱聿键的世孙地位并请明廷册立朱器塽唐世子,结果,这件事连地方官也看不下去了,所以,时任南阳知府陈奇瑜吊唁唐世子时,警告了唐端王朱硕熿。

因为担心事情闹大了,导致整个唐藩被除国,因此朱硕熿只好改变了初衷,继续报请北京册立朱聿键为唐世孙。

这不,事情也巧了,北京刚刚册封朱聿键为唐世孙没多久,唐端王朱硕熿就因病一命呜呼了,所以,朱聿键当即来了一个三级跳,成为了新任唐王。

朱聿键在祖父的监禁下,吃了十多年的苦,一朝成为了新任唐王,自然是意气风发的,但由于在监禁中目睹了父亲朱器墭惨死无人问的一幕,其心头有些扭曲,做事非常激进,因此继位唐王之初,就跟在宗室换授等问题上与崇祯朝臣多有冲突,得罪了不少大臣。

此外,为了报复福山王朱器塽,崇祯九年(1636年)七月初一,朱聿键不禁请示北京宗人府,便对两位叔父进行了杖刑,结果福山王朱器塽被当场打死、安阳王朱器埈虽然未必打死,也留下了严重的残疾----在另一个时空,朱器埈最终难逃朱聿键的毒手,最后在隆武二年被朱聿键鸩杀了----此事一出,北京固然因为清军入侵而无暇顾及,但南阳当地及河南全省,却是一片哗然的。

或许是为了将功补过,在得知清军攻入畿内后,朱聿键上疏请求组织军队勤王。

由于明代藩王作乱极多,所以明廷对藩王防备极严,因此,崇祯帝自然是不允许朱聿键自组军队的,但朱聿键无视了崇祯皇帝的意旨,强行招兵买马,然后自率护军千人从南阳北上勤王。

唐藩勤王军行至裕州时,时任河南巡抚的杨绳武被迫将此情形上奏北京,崇祯帝于是严令朱聿键率兵返回南阳,并禁止河南地方给予朱聿键部补给。

没办法获得后续军粮供应的朱聿键只能无奈的率部退回南阳,并在回南阳的途中和小股流寇交手几阵,虽然期间互有胜负,但就一个从来不懂兵事的藩王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

“世子爷,北京的消息!”王乾向朱由崧汇报道。“由于唐王爷违背藩王不掌兵的祖制,宫里已经有了明确的处置意见,准备废了唐王爷的爵位,将唐王爷关入凤阳圈禁,然后由唐府二爷继袭唐封。”

朱由崧听罢,叹息道:“北京这是杀鸡儆猴,杀唐王这只鸡,儆我这只猴啊!”

王乾却笑眯眯的说道:“世子爷,咱们可在大明境内没有一兵一卒啊,北京这幕,我们全然当看戏就好了;此外,世子爷不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向泉水观出身的武学学子们交代嘛,现在朝廷可是给我们一个最好的理由!”

其实,福王府一直说自己在大明境内没有一兵一卒,但这话绝对是假的,这不,光福王府在安东各工场和云梯关的福海号就拥有不下500人的武装护卫,此外,福王府以洛河书院名下士子的名义,在凤阳、徐州等地建立的庄园里,还有相当数量的乡兵自卫力量存在呢。零零散散的,目前也有小500人了。

朱由崧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朝廷的确是给我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807.该花要花 “世子爷,经过恢复,目前在河南、汝州、开封这两府一州中,王府名下还有十七处王庄,今年夏收一共可以缴纳四万石黄豆、一万石米麦以及另外七万一千余石的杂粮,另外,各地王庄还供输了一百二十头活猪、三百三十头活羊、活鸡活鸭活鹅二千一百羽、鲜鱼二百尾,杏干、柿干、梅干等九百百斤······”

闯王、闯塌天、蝎子块等多支“义军”在攻击江北地区无果,退回河南途中又迭遭明军打击后,被迫于崇祯八年三月由光化羊皮滩等处南渡汉水,经郧阳至兴安,“分掠石泉、汉阴”。

当年七月,攻破石泉的高迎祥部又经子午谷,准备返回关中,攻击西安,但由此之前遭到的重大损失,高迎祥部的实力并没有得到恢复,因此在遭到时任陕西巡抚孙传庭截击后,于盩厔(周至)黑水峪兵败被俘,2个月后,被送往北京,除以了磔刑(凌迟)。

不过,高迎祥被俘后,“义军”反而更加活跃了,这是因为,崇祯九年六月,清军破关攻入京畿地区,连下州县,所以,为了保卫北京,卢象昇奉命北援,随后,卢象昇就被留在了北方,出任宣大山西军务总督;而接替卢象昇出任总理河南、湖广、山西、陕西、四川、江北军务并负责中原地区及附近各省“剿寇”事宜的长垣人王家祯,手上缺乏足够的兵力----大量明军随卢象昇北上保卫京畿了----因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好在,由于洪承畴、卢象昇等明军将帅的努力,在崇祯八年十一月“义军”攻击洛阳失败后的相当长的时间里,河南府境内及相邻的开封、汝州等地没有大股流寇存在,这就让福王府能够获得某些残存王庄的粮食供应。

听到这个数字,朱由崧略松了一口气:“虽然远不如从前,但好歹不再是只出不进了。”

是的,过去一年多时间,由于需要运输及安置大量移民的需要,福王府从库房里至少拨出了8万石的杂粮和2万石的黄豆,以至于总库存只剩下不足12万石杂粮和10万石的黄豆了,若再不回血,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啥?在河南府恢复生产自救的当下,聚集在孟津的难民不应该早就各自返回家乡了吗?

既然难民都走了,福王府又怎么可能还有大量粮食方面的支出呢?

原因很简单,首先,不是全部难民都走了----大量的难民连种粮都没有,回去种什么地啊,而且要回去也要有路上吃的东西,福王府又不是冤大头,你走了,还要给你提供干粮的----迄今为止,还有至少15000多难民滞留在孟津呢,而眼下已经是崇祯九年十月了,黄河即将再度封冻,回不了家业出不了洋的难民,接下来全靠福王府养着,这笔粮食支出,哪怕按每人每天消耗12两粮食计算,100天时间,也得要7500石粮食了。

而除了要继续供应未来的王庄劳力外,朱由崧还在暗中扶持着尚可喜部,须知道,尚部眼下已经扩编为3500人的规模,光主粮这块,按每人每天2斤米粮计算,那一个月也得1400石,可河南地方根本给不了尚可喜部那么多粮食----河南府残破,赋税征收困难是一宗,除了供应尚可喜部外,还要供应其他客军粮食也是一宗----因此,福王府还每个月秘密补贴尚可喜部500石粮食,时间长了,自然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是的,福王府当然不是白给尚部粮食,也跟尚可喜收钱,但河南府境内粮价高企,尚可喜以明廷发的那些军饷是根本买不了多少的,更不要说,明廷还拖欠军粮呢,故而福王府以平价给尚可喜售粮,就足以让尚可喜感激不尽了。

什么?既然做人情了,为什么不做到底,还要抠抠索索的跟尚可喜收银子呢?

说这话的人一定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什么是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朱由崧和福王府已经很照顾尚可喜了,尚可喜又不是福王府的家将,领着福王府的私兵,朱由崧凭什么白养他呢?

真要是白给尚可喜粮食,也许尚可喜会感激一阵子,且等感激过了,那就要骂福王府傻缺了。

并且,在文官系统的监督下,就算尚可喜想投靠福王府,朱由崧也不是不敢接受的,君不见隔壁南阳府的唐王朱聿键是什么结局,朱由崧可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动崇祯皇帝那脆弱的神经。

最后,根据朱由崧的安排,福王府名下除了王庄以外的各处产业的收益,已经不再转运至洛阳王府存管,甚至王府库房里的银子,也大部分转移到了南京,由坐镇南京的李谙负责统管并用来填补各处亏损账目,至于目前洛阳王府的运作所需要得银钱,主要是靠王府向洛阳城内秘密投放高价米粮来维持的,这部分也是福王府存粮大量流失的关键。

“对了,北京那边有消息了吗?”

站在赵鲁身边的王乾回复道:“原本礼部和宗人府都已经疏通了,但清军破关打乱了朝廷正常的运作,所以,今年怕是下不来了,得明年了。”

朱由崧和王乾说的是朱由桦封王的事情,对此,朱由崧叹息道:“缓一年也好,否则王府还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为老三建王府、娶亲啊!”

其实建王府、娶亲都是一次性的投入,朱由崧咬咬牙也就给出去了,但一旦朱由桦分府独居了,除了朝廷那笔不可靠的郡王年俸外,与当初给朱由渠的那些庄田、店铺、常例一样,福王府这边也是要给一笔钱。

就算朱由崧再不见待朱由桦这个弟弟,为了维护王府对外的体面,他也得给朱由桦一年一千两的最低花销,这在福王府财政窘迫的眼下,也是相当大的压力,更不要说,朱由崧对朱由桦这个弟弟也是比较照顾的,所以要给,也绝不会比给朱由渠的要少。

而且,颍上郡王府这边因为名下庄田的收益几乎归零了,单靠朱由崧给的那些店铺的租金----也受到了流寇袭扰的威胁,收益大减----已经很难维持了江氏奢侈的生活,所以,不想让朱由渠过的太艰难的朱由崧这边多少也要再贴补些银钱的,这一来二去,压力全在朱由崧身上了。

赵鲁却提醒道:“世子爷,王爷据说想要让邹夫人成为继妃,真要成事了,该花的也要花呀······”

808.群情激奋 赵鲁这句话的潜台词有两个,第一,邹夫人应该会成为朱由崧的继母,到时候朱由崧继续管家就名不正言不顺了,非要恋栈不去的话,虽然也是可以的,但对于邹夫人却是要有求必应,才不会传出不孝的谣言。

第二,一旦邹夫人成为了朱由崧的继母,那朱由桦也将是福王的嫡子了,那么朱由桦的待遇就应该与朱由渠齐平,届时朱由崧若是不能一碗水端平的话,友悌方面就又落人把柄了。

朱由崧脸色微微一变,是的,他比赵鲁更清楚,邹夫人会成为邹妃并不是传言那么简单,事实上,福王已经明确给朱由崧暗示了,也就是说这件事肯定已经铁板钉钉了。

对于福王将侧室扶正的做法,朱由崧以为长者讳的当世纲常,是没办法发出质疑声的----当然,朱由崧也保留有另一时空的记忆,本身也不反对长辈再婚----唯一庆幸的是,福王要给自己这个世子,朱慈焈这个世孙面子,不可能在姚妃去世不到一年的现在,就上书北京礼部和宗人府,要求册封邹夫人,所以,朱由崧还有机会在朱由桦变成嫡子之前,略微节省的完成建设王府并为朱由桦成婚的整个流程。

“那就想办法催促一下北京,争取年前把事情定下来,实在不行,开年也一定要落实了。”

只有落实了朱由桦封王的事,才能完成下一步的建设郡王府以及帮朱由桦相亲的事,所以,一步慢步步慢呢!

赵鲁和王乾齐声应道:“是······”

按下朱由崧这边的烦恼不说,在距离洛阳直线距离1300公里外的济州岛上,一群泉水观下院的毕业生也陷入了苦恼之中。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

“今天把你们召集过来,有一件事要跟你们通报。”担任济州讲武堂学兵旅旅长兼学兵甲团团长的严德桓表情严肃的跟面前的50多名学兵队长讲述道。“我们,刚刚接到王府的通报,朝廷以违反祖制、意图不轨的罪名,将唐王逮入凤阳圈禁了。”

泉水观下院一二期毕业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严德桓说这件事的用意是什么,此时就听严德桓解释道:“唐王违反了什么祖制?怎么就图谋不轨了?说来说去,也就是唐王组建了一千多勤王之军,不顾朝廷的阻拦,想着去北京勤王、去打清兵罢了,所以犯了朝廷的忌讳,不但自己被抓,他那支勤王军也被朝廷勒令解散了。”

说到这,严德桓扫了扫面前的泉水观下院毕业生们,这才抛出了致命一击:“唐王事发生在河南,那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个别机灵的毕业生脸色已经苍白起来了,结果,他们的揣测被严德桓证实了:“祖制就是藩王不能领军建军,而你们恰恰是世子爷培养的私军将领,有这个身份在,你们还指望朝廷允许你们参加武举、进而以学兵旅为蓝本,打造新军吗?”

“不,朝廷绝不会允许本藩把手伸入军队的,所以,你们必然全部遭到禁锢!”严德桓叹息道。“原本,世子爷以为武宗朝至今已百多年了,朝廷已经放下了对藩王的提防,他可以为朝廷尽一番心力,却没想法到朝廷担心藩王更胜过担心建虏和流寇,所以,世子爷一定要我跟你说声抱歉了,是他害了你们。”

泉水观下院一期生,目前担任学兵旅乙团乙队队长的杨存孝突然不顾纪律插话道:“师范,难不成世子爷要解散学兵旅不成?”

严德桓身边的学兵旅旅副兼乙团团长许昇焘回应道:“世子爷觉得学兵旅或许还能用来保卫乡梓驱逐流寇,但能蒙朝廷允许保留各地王庄保民团已经是邀天之幸了,一旦有人把学兵旅存在的事报告朝廷,那唐王就是世子爷的前车之鉴,这不,也不是没办法嘛!”

谢友青其实不是学兵旅的军官,但他也是虾夷地/济州讲武堂的师范之一,与部分二期生有师生之谊,所以,他在许昇焘说完后,接口道:“学兵旅解散之后,你们或可以返回河南,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想要报国的,王府可以安排你们进入援剿总兵官尚可喜将军的营中任职,好了,你们都回去吧······”

泉水观一期毕业生、学兵旅参军从事兼甲团团参军张肃打断道:“师范,我们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就不能继续维持学兵旅的存在吗?”

严德桓回复道:“世子爷其实并不想撤销学兵旅,但是你们留下,很大可能受到世子爷的牵连,所以······”

严德桓的话也被人打断了:“旅长,我们好不容易把三团人马给练出来了,怎么能就这么解散了呢?我不走!我相信,我们中没有人会出卖了学兵旅,出卖了世子爷!”

说话的是泉水观下院二期毕业生、现任学兵旅炮兵队副队长的房式威(名字由书友林雨之间提供),而他的话引起了相当一部分学兵队长的附和。

其中有人说:“家里人都来虾夷地和小琉球了,我们还回洛阳干什么!”

还有人说:“朝廷担心世子爷掌兵,那我们就不回大明好了,反正去黑龙江一样能打建虏的。”

谢友青和严德桓、许昇焘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于是许昇焘便跟泉水观下院的毕业生们言道:“事关你们的前途,都回去好好想一想,如果你们都不愿意走,那我和你们严老师、谢老师、李教习拼了全力,也要让世子爷放弃了裁撤学兵旅的想法,但你们想要走,我们绝不拦着。”

许昇焘的话音刚刚落地,便有好几个毕业生争先恐后的说道:“我们不走!”

严德桓却下令道:“立正!现在全体解散,然后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别一时冲动了,日后后悔,且等想明白了再来回报!”

谢友青补充道:“给你们想两天时间,决定就不要后悔,好了,现在都回去吧,另外,记得,跟你们的手下保密,他们不在学兵里做了,还能退回去当乡兵,别引起他们骚动了······”

809.穷兵黩武 “笠夫,怀甫你们是怎么想的?”散会后,泉水观下院毕业生们安置职务、年龄、乡贯及彼此亲近程度,自发的聚成了若干小团体,然后各自就严德桓等人交代的事情进行了讨论。“是想离开学兵呢,还是准备坚持下去!”

表字笠夫、现在担任学兵旅工兵队队副的季勋(名字由书友林雨之间提供)拧着眉头回应道:“一想到这几年都白白浪费了,我是不甘心呢!”

边上,现任学兵旅乙团丙队队副的邱逢吉(名字由书友林雨之间提供)接口道:“怎么会白费呢,刚刚谢师范不是说了,王府可以帮我们进援剿总兵尚可喜的营中任职吗?”

季勋冷笑道:“去尚可喜那里,尚可喜会重用我们吗?会一上来就给我们队长的职务吗?就算尚可喜给世子爷面子,妥善安置了我们,我们学的,能用在尚可喜部吗?”

“那,不去尚可喜部,我们也可以去某个保民团嘛!”某些人有这样的想法并奇怪,毕竟现在自己的家人已经安置在了虾夷地和小琉球,因此到虾夷地和小琉球的保民团去当曲长,倒是跟家人不会分开太远了。“若是你想杀建虏,那也可以去黑龙江保卫团嘛!”

“保民团?保卫团?”季勋不屑的评价道。“保民团的职级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一个屯长、七个曲长、二十一个棚长,那些老人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去占位了?至于保卫团,一大半是用刀矛弓箭的,凭什么让我们这批毛都长齐的小子来统领了火铳曲和火炮曲呢?”

季勋身边的学兵旅直属辎兵队队副黄易屏(名字由书友林雨之间提供)附和道:“笠夫说的队,到了保卫团和保民团,我们所学的才真正浪费了。”

邱逢吉眨了眨眼:“其实,我觉得我们学的算学、几何在王庄经营上也用得着的,就算不回大明,也可以在其他方面为世子爷效力嘛!”

听到邱逢吉的话,正好从季勋这伙人身边经过的泉水观下院一期生、学兵旅中军队队长高瑜呵斥道:“傻瓜的抉择,当此乱世,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功业,在王庄里当过管事,又有什么前途呢!”

季勋等人一看是高瑜,急忙致意道:“学长!”

高瑜冷冷的看了邱逢吉一眼,批评道:“你的选择,只怕是贪生怕死!”

邱逢吉急了:“学长,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朝廷不允许世子爷建军,不允许我们为国尽忠,既然如此,在保民团任职,与在王庄任事又有什么区别呢?”

高瑜摇了摇头:“你以为几位师范后面那句力请世子爷改变主意的话是白说的嘛!”

季勋眼前一亮,试探的问道:“学长,你是说事情会有转机?”

高瑜点点头:“我是觉得世子爷不会轻易把学兵旅给解散了的,毕竟,当初世子爷在我们身上花了那么多的钱,岂是说解散就解散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的身份和学兵旅只怕在短时间内是不能暴露在朝廷的眼中了,也就是说,我们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得光。”

黄易屏兴奋道:“见不见得了光,没关系,只要能有机会收拾建虏就行······”

高瑜离开了似乎有了答案的季勋那伙人,然后走回到了余龙、艾万年等人的身边,此时就听已经担任学兵旅甲团甲队队长的艾万年问道:“你跟那些小孩说什么呢?”

其实艾万年的年龄未必有二期生中年长的那几个大了,但资历摆在那边,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叫二期生们小孩,这就跟科举里以达者为先是一样的。

高瑜回应道:“他们也在谈论是不是要坚持留下了,所以,我就过去说了一嘴。”

余龙听罢笑了起来:“这些孩子真是傻了,一点没看出世子爷和师范的用心吗?世子爷这些年做了多少违背祖制、违背朝廷意旨的事情,又怎么会因为唐王爷被抓就收手了?现在跟我们说这些,无非是两个用意,一是剔除那些不可靠的家伙,另一个就是彻底断了我们报效朝廷的机会,说来说去,就是要牢牢掌握学兵旅这支新军。”

余龙身边人纷纷点头,但点头之后,担任学兵旅乙团丙队队长的周楚问道:“哥几个,那你们说,世子爷的目的是北京的大位,还是在海外封建?”

担任学兵旅炮兵队队长的殷靖安笑道:“这有什么好琢磨的,必然是,事若谐,则窥视北京大位,事不谐,则于海外封建,自成一统。”

说到这,殷靖安屈指算到:“现在世子爷手上南有小琉球、东有虾夷地,北有黑龙江,论面积,加起来当不下于一个河南,论人口,眼下也在源源不断的向各处输运,怕是已经不下十万人了,只要大明再乱个十年,世子爷羽翼就丰满了,未必不能成就大事。”

殷靖安并不知道,截止到今年风期前,小琉球已经拥有了16000户80000余屯民、虾夷地已经拥有了4700余户18000名屯民、南湾和热泉两地加起来有1000余户近5000屯民,济州这边不算没有迁走的朝鲜百姓,仅仅两个王庄并济州城内就有2800余户约14000名依附百姓,至于黑龙江沿岸,掌握在福海号名下的百姓也有小5000人,因此,眼下福王府现在海外控制的百姓实际已经有12万多了。

若是算上在云梯关和孟津待运的百姓以及济州岛上剩余的朝鲜百姓,妥妥超过了15万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福王府现在也称得上是穷兵黩武了。

这不,小琉球这边目前有4个王庄保民团、2个海防屯以及6个曲级的矿山监管队,这就2400名乡兵了;

虾夷地这边已经在原有虾夷地保民团的基础上,扩编了石狩联庄、千岁联庄、栗山联庄等3个保民团和1个海防屯在内的1100名余名乡兵;

热泉和南湾两地各有一个只有2个曲的保民团,加起来是200名乡兵;

黑龙江方向,已经有十五个大小商栈,包括已经解散回防的浪士团在内,全部兵力加起来超过2700人;

济州岛这边,虽然两个王庄保民团和济州海防屯现在还是空壳,但也有300人的规模,何况还有一支1000人规模的学兵旅存在,并且还有近300人的路通队,全岛陆师兵力约1600人;

再算上福王府在安东工场、太平工场的护卫,以及大明国内还以路通标行名义活动的人员,整个福王府名下光陆上兵力就有9000多了。

此外,福王府名下目前还有10艘武装型淮丙船,平均每船200~250名水手水兵,因此,总体上的兵民比已经逼近了1:15的极限比例,也就是大部分是不怎么花钱的乡兵,否则福王府的经济状况一早就彻底恶化了。

“行了,有些事情我们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余龙总结道。“至于敢不敢搏一个封妻荫子,那是命,别人也帮不上忙的······”

810.监军 看着拿了谢仪的朝廷天使退下,朱由崧冲着刚刚受封德庆郡王的朱由桦言道:“老三,恭喜你了!”

另一时空没有熬过天花,一早就夭折的朱由桦向朱由崧致谢道:“多谢大兄替我在朝中疏通。”

朱由桦明白事理,对此,朱由崧很高兴,因此冲着朱由桦笑道:“你我是兄弟,何必如此客气呢。”

说罢,朱由崧冲着坐在一边的福王和邹夫人言道:“父王,既然朝廷的旨意下来了,河南府这边又一早准备好了空地,那孩儿就安排人马上开工,争取,明年年底之前把德庆郡王府给造好了,也好让三弟在崇祯十一年头上完婚!”

福王还没多说什么,邹夫人插话道:“可别急着赶工,当造的精细一点为好。”

福王知道朱由崧心里一定不痛快,便以和事老的口吻说道:“老大做事,我是放心的,难不成,他还委屈了老三不成。”

朱由崧苦笑道:“父王,孩儿只能说是在有限的预算里,尽量造的尽善尽美。”

福王见邹夫人似乎有些不满,便问道:“王府没钱了?王府这么多年的积蓄就用完了?”

福王当然是知道王府的财政状况的,这么问,也是给朱由崧一个台阶,因此,只要朱由崧随便回答几句,就算朱由崧过关了。

所以,朱由崧便顺着福王的意思,回复道:“王府的银钱当然还有一、二十万两,但眼下,各处萧条,只出不进,孩儿总要未雨绸缪的。”

朱由崧没说,福王府最大的开销,就是福王王陵的建造经费,这让福王很是满意,所以,便故作叹息道:“眼下这时节,你也难呢,且尽力就是了。”

福王发话了,还没有正位继妃的邹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问道:“那怀阳郡王府的日常支用?”

朱由崧保证道:“定与老二府上的一样······”

勉强过关的朱由崧一脸憔悴的回到了世子府,此时,王乾走过来报告道:“世子爷,田楷报告,学兵旅的那帮学生中只有四个选择了退出,其余的与谢舍人、严舍人、许舍人他们一起联名上书,要求保留学兵旅。”

朱由崧满意的笑了起来:“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消息,对了,那四个学生是想回大明呢?还是有别的什么心思?”

王乾回复道:“其中两人想转入王庄系统,另外两人想就近加入家人所在地的保民团,倒是没有人想着回大明的。”

“都挺聪明的!”朱由崧的话无意中揭露了一个秘密,那就是真要是谁想回大明,就一定会连同自己的家人一起消失在海上的。“这四个人的名字拿来我看。”

王乾把名单递给了朱由崧,朱由崧看了看,然后找出泉水观下院学生的最终考评对照了一下,砸吧了一下嘴:“其他人也就算了,彦文邴(名字由书友林雨之间提供)想转到文途,却是有出乎意料了,孤还想特别提拔呢。”

王乾探问道:“那,是不是再让谢舍人他们开解一下?”

“不必了!”朱由崧摆摆手。“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嘛!”话虽如此,但朱由崧还是有些遗憾,毕竟想要筛选掉的,人家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让朱由崧不好动手,不想筛选掉的,却自己走开了,这就是所谓的求不得啊。“有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朱由崧坐在那想了想,把金泰叫了过来,然后问道:“济州那边,已经编入学兵旅的三期生和还未毕业的四期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呢?”

朱由崧所说的三期生,又叫虾夷地讲武堂一期生,是泉水观下院军校的自然延续,而那些四期生,或者叫虾夷地讲武堂二期生、济州讲武堂一期生的,却是为了应对学兵旅扩军的需要,而从学兵旅最初的甲团、乙团中抽调出表现最好的棚副----当时泉水观下院一期生当任棚长----进行速成教育的。

金泰回复道:“根据学兵旅和讲武堂中察微的报告,并没有发现三期生和四期生有什么杂乱的心思。”

金泰当然不会故意把谁遮掩,之所以三期生和四期生,心思更单纯一点,主要是因为他们入读军校的时候,学校这边已经不按学成后安排他们去考武举的说法进行忽悠了,而是改以日后保卫乡梓的理由进行洗脑的----其实,对于二期生已经按这个口径宣传了,但二期生进入学兵旅后跟一期生交往比较密切,自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而三期生和四期生现在还没正式(或重新)入役,因此,差别就在这里。

朱由崧松了口气:“这就好啊!”

朱由崧又考虑了一会,命令道:“通知虾夷地,尽快将学兵旅的建制充实齐全,然后争取明年安排学兵旅实战,到时候,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

王乾应承道:“奴婢,这就通知济州。”

“注意路上安全。”没错,眼下黄河已经封冻了,只能通过陆路云梯关,而走陆路,就看面临小股流寇以及亦民亦盗的沿途土著居民的袭击了。“对了,再顺便通知田楷接任学兵旅旅监军一职。”

原来在虾夷地时,学兵旅第一任旅监军是万世;随着万世调小琉球,旅监军一职则由从黑龙江调来虾夷地的赵山担任,以这样的传统,学兵旅从虾夷地调至济州岛后,应该是济州王庄的负责人田楷出任旅监军的,但朱由崧之前一直没有安排田楷担任这个职务。

当然,这并不是在政治上对田楷还有什么不放心,而是因为级别上有些不合适----万世、赵山,目前都是监丞,而田楷是少监,因此从级别上来说,田楷更合适当更高一级的师监军----低职高配的话,也许或引起方方面面的连锁反应,所以,朱由崧要先看看情况再说。

而今,学兵旅的情况却是有些动荡----某些泉水观下院的学生未必表里一致----所以,朱由崧只能让田楷出任旅监军,以表明对学兵旅的重视。

“是!”

“还有,让李允,兼任学兵旅军正,掌管军纪!”

李允在讲武堂里也是管军纪的,这个任命倒也顺理成章。

“是······”

811.丙子胡乱 明天启七年(后金天聪元年、西历1627年),岁在丁卯,当时,后金派遣阿敏率部征伐朝鲜,迫使朝鲜与后金结成“兄弟之国”,并开放义州中江与后金互市,日后每年向后金输送“岁币”。

但此后朝鲜与后金的关系并不融洽,两国外交摩擦集中于几下几个方面:

俘虏问题:尽管后金释放了丁卯之役中大部分朝鲜被掳人口,但仍有上万人被后金扣作人质,要求朝鲜或以后金逃人交换、或以米粮赎回,朝鲜被迫选择后者。

逃人问题:丁卯之役结束当年十二月,阿巴海就指责朝鲜不遣返后金逃到朝鲜的人员,朝鲜答以逃人所剩无几;崇祯四年(天聪五年、西历1631年)、崇祯六年(天聪七年、西历1633年),阿巴海又两度就逃人问题向朝鲜施压,朝鲜才遣返了部分后金逃人。

犯越问题:丁卯之役后,朝鲜边民屡屡越境采参,后金亦侵入朝鲜境内屠杀汉人难民,两国互相指责对方“犯越”,即非法入境。

开市问题:朝鲜自崇祯元年(天聪二年、西历1628年)同后金开市于义州,但在时间、价格、场所上多有争端,如原约为春秋开市,然而后金后来又要求夏季也开市,两国为此一直僵持;价格方面两国也按各自有利价格而争论;场所上,后金要求咸镜道会宁也开市,朝鲜坚持拖延不开。

岁币问题:阿巴海嫌弃朝鲜的礼物偷工减料,崇祯四年(天聪五年、西历1631年)朝鲜在春秋两次纳岁币时,皇太极都干脆拒绝接受;翌年,皇太极派人通知增加“岁币”种类和数额,李倧仅同意其新定数额的十分之一,以金银、牛角、倭剑等不是朝鲜的特产为由拒绝献出,其后两国互相指责背弃盟约,引发关系紧张。

当然,最要害的问题在于朝鲜在明金之间的暧昧关系,即朝鲜一面称臣明朝(事大)----朝鲜在丁卯之役后并未断绝同明朝的宗藩关系,仍旧遵奉明朝正朔,年年遣使渡海朝贡北京,明朝亦不时派遣敕使来朝鲜;此外,丁卯之役后第二年,后金层要求朝鲜提供船只以讨伐东江镇,李倧拖了三天才见后金使臣,然后对他们严正表示:“明国犹吾父也,抚我二百余年,今征我父之国,岂可相助以船?船殆不可借也!”----又一面与明的敌国后金修好(交邻),这就让后金方面有些忍无可忍了。

只是,当时后金的全部力量为明朝和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所牵制,所以一时间也奈何表面尚且恭敬的朝鲜不得。

崇祯八年(后金天聪九年、西历1635年),获得了林丹汗之子额哲奉上的大元国玺的阿巴海意图称帝,便派人抵达朝鲜,要求朝鲜国王向皇太极劝进,结果引发朝鲜国内舆论的哗然----在中国历史上,称帝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象征着正统、正朔以及四方小国的臣服----成均馆儒生金寿弘率138人联名上疏,请求“斩虏使、焚虏书”。

没错,原本,朝鲜在丁卯年被后金按在地上摩擦后,就对被迫成为后金的“弟弟国”敢到十分委屈了,现在还要进一步矮化为对方的臣属,以“文明”屈事“野蛮”,自然是当时怀着“大明第一”、“老子第二”想法的“正经”朝鲜人所不愿意的。

然而不管朝鲜内部舆论如何喧嚣,但后金的实力远强于朝鲜,所以,朝鲜还是委委屈屈的派人参加了皇太极称帝的仪式;不过,朝鲜使者罗德宪、李廓明确拒绝在典礼上行跪拜之礼----言外之意就是不承认皇太极的皇帝身份,也不承认朝鲜是清朝的藩属----这下可就激怒了皇太极,因此他下令将两个使者驱逐出境。

在驱除罗德宪、李廓两名使节的同时,皇太极还给他们一封国书,内中以“大清皇帝”身份称呼朝鲜为“尔国”,并要求朝鲜国王立即送子弟为人质。

待罗、李两人在朝鲜朝堂上将这份国书的内容宣示于众后----其实,罗、李在回到朝鲜前就丢弃皇太极的国书,现在宣读的只是他们誊抄默记的内容,不排除有添油加醋的可能----朝鲜再次举国哗然。

清崇德元年(大明崇祯八年、西历1636年)六月十七日,李倧向清朝发出“檄书”,强调“败盟”责任在清方,两国关系濒临破裂。

按说这个时候,朝鲜应该加强戒备,防御清军可能的进攻,但问题是,朝鲜国内的党争可比大明厉害的的,因此哪怕是国家已经面临了被他国入侵的威胁了,朝鲜内部依旧有人“主和”、有人“斥和”,彼此无法形成合力。

最终,朝王李倧还是在“主和”派的影响下,决定维持与清朝“兄弟之国”的状态,所以他派出使者试图向清廷阐明朝鲜的态度,缓和双边关系。

可没成想,已经通过密探了解到朝鲜中枢动向的皇太极,拒绝接受朝使朴仁范等人所携国书,并对朝鲜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求朝鲜于当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前送王子、大臣来“更定和议”,否则清军将“大举东抢”。

消息传回朝鲜后,朝王李倧痛苦地对臣下说道:“欲为守御之备,则形势如此;欲为羁縻之策,则名士辈皆曰不可。贼来而已,将如之何?”

这番话,表达了李倧既无力防备清军入侵、又面临斥和派(所谓“名士辈”)舆论压力的进退两难之境。

最终,脑袋清醒的李倧还是顶住朝中斥和派的压力,又派朴兰英出使清朝,但在朴兰英北上途中,丙子之役就爆发了----崇祯九年十月,破关攻入明境北直隶的清军满载着劫掠来的百姓和财物回到了沈阳,鉴于此次征明期间,并未与明军主力发生大规模的战斗,清军上下近乎没有什么损失,所以在安排部队稍事休整后,皇太极于当年十一月十九日召集众臣于笃恭殿上集会,期间皇太极正式宣布将亲征朝鲜,以惩罚朝鲜“败盟逆命”之罪······

812.丙子胡乱(2) 清崇德元年(大明崇祯九年、西历1636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冬至,皇太极祭告天地、太庙,“告征朝鲜之由”----列举了朝鲜在萨尔浒之战时“助明来侵”、在辽沈之战后“招诱辽民”、在丁卯之役后“屡败盟誓”等罪状----十二月一日,外藩蒙古的兵马赶到了盛京;于是,皇太极便安排郑亲王济尔哈朗留守盛京,武英郡王阿济格驻牛庄、饶余贝勒阿巴泰驻海城,以防备明军,自己则祭堂子誓师,正式出发进攻朝鲜。

十二月三日,马福塔、劳萨等率领300名伪装成商人的清军率先从沙河堡(辽宁鞍山沙河街道)出发,5天后(1637年1月3日),这支清军渡过结冰的鸭绿江攻入朝鲜境内,就此揭开了丙子之役的序幕。

丁卯之役后,鉴于沿路诸城轻易失守的局面,朝鲜中枢拟定了“让出大路、修筑山城、配以火器”的纵深防御战略,并移义州府治于白马山城、移平壤府城于慈母山城、移黄州府治于正方山城、移平山府治于长寿山城。

同时,朝鲜方面还根据汉城城市面积较大,难以防守的特点,做出了强化江华岛(江都)和南汉山城两大要塞的防御工事的决定。

朝鲜中枢拟定上述战略的目的在于坚壁清野、设险守城、打持久战,最终等待数量众多的勤王部队或明朝外援的到来,并寄希望于敌军久攻不下后的主动撤退;因此根据上述战略朝鲜军龟缩各地山城,不敢阻截,结果致使清军前锋部队一路高歌猛进,如入无人之境。

此外,朝鲜王廷还误判了清军的动向----朝鲜当时已经派出了新的使节前往盛京,因此并不以为清廷会真的出兵朝鲜----这不,当年十二月十二日,朝鲜朝廷接到义州府尹林庆业惊呼鸭绿江边“贼兵弥漫”的驰启,但未引起足够重视,判断只是清军在边境耀武扬威的“胁和之计”而已;直到十二月十三日,接到都元帅金自点“贼兵已到安州”的报告后,朝鲜高层才发现了问题大条了。

朝王李倧这才紧急召见大臣,商讨对策。

领议政金瑬主张火速征兵,并请李倧临幸江华岛,以避让清军锋芒。

但李倧认为清军不会深入朝鲜腹地,只是因为金瑬坚持请求,李倧才勉强答应前往江华岛躲避,不过李倧依旧不同意王世子南下号召勤王之军,仅仅同意夺情起复沈器远为留都大将,留守汉城。

当年十二月十四日,朝鲜朝廷接报清军前锋已过开城,仁祖这才“定去邠(注:周太王去邠迁岐以躲避戎狄的典故,指迁都)之议”,并安排金瑬之子金庆征、李敏求等护送世子嫔姜氏(愍怀嫔)和凤林(后来的朝鲜孝宗)、麟坪两大君以及庙社神主先行出发。

李倧决定逃亡江华岛的消息一经传出,汉城顿时“上下皇皇,罔知所为,都城士大夫扶老携幼,哭声载路”;满城百姓的哭声反过来又刺激了李倧,所以,犹豫不决的他,直到当天用过午饭后,才决定转移。

当日未时,仁祖及王世子李??等出发前往江华岛,刚走到崇礼门(汉城南大门),就听说清军前锋部队已抵达汉城西郊的弘济院,驻防此处的朝鲜训练都监将官李兴业率领的骑兵80多人已经被清军击败的消息。

李倧当即便有些进退两难,时任朝鲜吏曹判书崔鸣吉见状,自告奋勇的提出自己愿意前往清营进行周旋,以便缓和清军的攻势。

李倧当即同意,于是崔鸣吉和时任朝鲜承政院都承旨的李景稷便赶去汉城西郊设宴欢迎马福塔、劳萨等入侵者,李倧一行趁机转进汉城南方四十里的南汉山城躲避。

翌日清晨,李重镇在金瑬等人的劝说下打算从南汉山城前往江华岛,然而风雪甚紧,一路颠仆,吃不了苦的李倧、李??父子被迫折返南汉山城。

随后李倧以担心中途被清军俘虏的理由,听从了南汉山城守御使李时白的建议,不再考虑逃往江华岛,而是决定死守在南汉山城中。

十二月十五日,崔鸣吉从清营回来,转告了马福塔等提出的朝鲜需要派遣王弟与政丞级别的大臣为人质的议和条件,于是李倧派远房王族李偁冒充王弟、刑曹判书沈諿作为大臣前往清营。

清军方面不相信朝鲜会乖乖的派遣王弟和大臣充当人质,于是再三逼问李偁、沈諿两人是否是真王弟、真大臣,往昔能言善辩的沈諿吓得不敢回答,因此,两人的身份就这样被清军识破了,随即,清军扬言必须送出世子才能议和。

当年十二月十七日,李倧派左议政洪瑞凤、户曹判书金荩国、都承旨李景稷前往清营,议和,故意找茬的马福塔还是坚持必须世子出来当人质,软弱的李倧本有意答应,但遭到礼曹判书金尚宪、驸马东阳尉申翊圣和台谏两司(司宪府、司谏院)为首的斥和派官员的坚决反对而未果,双方首次交涉就此破裂。

十二月十六日,皇太极派遣的先锋队第二梯队指挥官多铎、第三梯队指挥官岳托等人所率部队----前者率部1000人,后者率部3000人----与马福塔部成功会师,随后,清军前锋队正式对南汉山城“立栅困之”。

十二月十八日,朝王李倧出行宫南门,颁布教书,宣布“君臣上下,同守一城,和议已绝,唯有战耳”,正式确立了“战守”的方针,准备趁清军主力尚未抵达之际进行“一番决战”。

根据李倧的作战设想,从十二月十八日至二十九日,朝鲜军屡次出城作战,颇有斩获,但十二月二十九日那天,朝鲜军却吃了大亏,一下子损失了数百人。

此战之后,“城中大震,上下色沮”,加上清军主力已经赶到,朝鲜方面遂丧失了原有斗志,龟缩城中,不敢主动出战,只想靠着坚城拖延到四方援兵抵达或清军粮尽退兵之时······

813.丙子胡乱(3) 早在崇祯九年十二月十七日,李倧便颁布教书,称自己是为了固守与明朝的君臣大义才遭清军入侵,号召诸道士民也要对国王尽君臣之义、起兵勤王;但这一教书的内容,很快为后金方面所知晓,因此从崇祯九年十二月到翌年正月之间,清军与各路朝鲜勤王兵展开了连续不断的战斗。

由于清军的战力明显高于朝军,所以,各路朝鲜勤王兵马被清军先后击退,朝鲜平安道观察使洪命耇、庆尚道左兵使许完、尚庆道右兵使闵栐、忠清兵使李义培等文武大员相继阵亡,一时间“赴难之兵,一无成功者”,唯一拿得出手的战绩就是用鸟铳击毙了清军高级将领扬古利。

见添油战术没办法击退清军的阻拦,朝鲜西路都元帅金自点、西路副元帅申景瑗、留都大将沈器远、江原道观察使赵廷虎、咸镜道观察使闵圣徽等人只能率残部退守京畿道杨根郡之迷原县境内,然后试图聚合大军后再做反攻。

在彻底排除了朝鲜各路勤王兵马对清军侧翼的威胁后,皇太极于崇德元年(崇祯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渡过汉江,在南汉山城西侧设置御营;随即,皇太极命令固山额真谭泰等攻取汉城,搜捕朝鲜军人,掠夺财物牲畜,于是,数以十万计的汉城百姓就此被掠往后金,并被当成奴隶公开出售,惨状无以复加。

崇德二年正月初四,率领天助军的孔有德和率领天佑军的耿仲明、率领乌真超哈部队的金玉和等部携火炮抵达南汉山城;正月十日,多尔衮和豪格等也率部抵达了御营;十一日,作为清军后卫的杜度部抵达汉城周边;就此,清军彻底包围了南汉山城,切断南汉山城与外界的联络。

眼见得城外的清军越来越多,南汉山城里的李倧坐立不宁,只能选择重启和议。

崇德元年正月二日,李倧派洪瑞凤、金荩国、李景稷前往皇太极御营议和,上述三人返回后转达了皇太极的“诏谕”,在该“诏谕”中,皇太极强调战争爆发的责任在朝鲜一方。

隔日,洪、金、李三人再次赶赴清营,向皇太极送去崔鸣吉撰写的国书,该国书,对前一日皇太极的责难进行辩解,并恳请皇太极原谅朝鲜,撤退清军,恢复丁卯之役后的“兄弟之国”状态;但皇太极对朝鲜的巧言令色嗤之以鼻,根本不予答复,并因此中断了与南汉山城内的朝鲜朝廷的沟通,以至于双方在此后十天的时间里没有任何接触。

说起来,皇太极其实在打心理战,但由于形势比人强,所以,朝鲜方面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再次主动与清军方面接触,但对于洪、金、李三人于崇德二年正月十三日递交的国书,皇太极继续置之不理;无可奈何的李倧只能于十六日再次派洪瑞凤、崔鸣吉、尹晖三人前往清营,询问皇太极的态度。

随军负责对朝交涉的清廷重臣英俄尔岱便对洪、崔、尹三人说道:“若无新语,不须更来!”

但朝鲜人又怎么可能就此放弃呢?

所以,见朝鲜方面如此心切,正月十七日,皇太极终于答复朝鲜,对朝鲜的辩解逐条驳斥,要求李倧君臣做出抉择:“欲生耶,亟宜出城归命;欲战耶,亦宜亟出一战!

相关回复送到了李倧手中,也不知道李倧是怎么解读的,居然看出了皇太极的这道“诏谕”虽然措辞严厉,但“亦有容许之意”,因此决定继续交涉。

然而,朝鲜“主和派”与“斥和派”之间对立已经白热化了。

因此,当“主和派”代表崔鸣吉写在国书中提出希望能以“城上拜天子”(指高句丽安市城主在城上拜送唐太宗之故事,崔鸣吉认为清朝不知此事)的方式,给双方各自台阶时,“斥和派”要角金尚宪却因为看到国书称皇太极为“陛下”(意味着两国变为君臣关系),而痛哭流涕,乃至于当场撕掉了国书。

崔鸣吉重写时不得不删除“陛下”两字,当天和洪瑞凤、尹晖一起送到清营,但英俄尔岱、马福塔看完国书之后,直接把朝鲜人打发了回去,根本就不接这份不知所云的玩意;不得已,第二天,朝鲜方面在国书中加了“陛下”两字,由右议政李弘胄(洪瑞凤称病)、崔鸣吉、尹晖再次送去,但英俄尔岱、马福塔坚持要求朝鲜国王出城,双方争执不下。

正月二十日,皇太极又下达“诏谕”,在“出城归命”之外抛出了“缚送斥和臣”的条件,朝鲜方面当然表示无法接受;所以,翌日,李倧派李弘胄等送去答复国书中,已经表示愿意向皇太极称臣,但还是婉拒了国王出城和缚送斥和臣这两个条件。

并不愿意惯着朝鲜人的英俄尔岱、马福塔等清廷交涉官员便根据皇太极的意思再次拒收朝鲜国书,最后,双方不欢而散。

既然朝鲜人死撑着不肯彻底服软,皇太极便不再客气,直接命令多尔衮准备进攻江华岛----当时,朝鲜的庙社神主、世子嫔、两大君、元孙等王室人员及大臣家眷都藏身于江华岛上,因此拿下江华岛可以有效的要挟朝鲜高层,

负责守备江华岛的是朝鲜重臣、江华留守兼舟师大将张绅,其手下一共有1000人左右的守城部队,兵力不算很充足,不过,朝鲜方面一早调集了黄海北道水军营、黄海南道水军营、京畿道水军营、忠清道水军营的舰船用以加强防守盐河(江华海峡)的防守。

因此,张绅自持水军力量强大----占据济州的“海盗”当初在三道水军面前尚且不敢袭扰江华湾沿岸,清军有毛的水师,他们敢来吗----“谓虏不能飞渡”,而有些掉以轻心。

然而,清军真就打来了----二十二日上午,多尔衮发动渡海作战,以82艘舢板小船向江华岛实施进攻,其兵峰直指江华岛北面朝鲜守军防备虚弱的甲串津。

得知清军发起进攻后,张绅当即率军分乘大小39只军舰从广城镇北上迎战,而忠清水使姜晋昕亦率18艘大小军舰从燕尾亭南下,企图拦截清军。

不料,由于退潮的缘故,张绅所率水军在离甲串津数百步处的海域便不能继续前进了---其实朝军小型船只还是能迫近作战的,但朝鲜水师却不敢只用小船与清军进行接舷战----姜晋昕所率水军虽能南下,却因多尔衮部连放红夷大炮而迅速败退,就连姜晋昕本人也中炮负伤了。

中午时分,清军成功登陆甲串津。

由于江华府城的守城陆师大都被张绅调去加强水师兵力,而张绅水军又因退潮而动弹不得,所以没有多少守军的江华府城很容易的就落入上岛清军手中----就这样,包括世子嫔、两大君、元孙等在内的240多名朝鲜王室人员、大臣及其眷属成为清军的俘虏······

814.预警 在多尔衮攻打江华岛的同时,清军开始炮击南汉山城,对朝鲜施加压力。

时人因此记载道:“炮丸大如鹅卵,或有如小儿头者,能飞越冈峦,乱触宫墻,声震天地,昼夜不绝,城中之人,比比中死,堞所触皆崩溃,人心因此大汹”。

面对清军的武力威慑,朝王李倧已决定交出斥和派大臣;翌日,李倧派洪瑞凤、崔鸣吉、尹晖送国书于清营,然而朝鲜什么都答应了,但就国王出城一事仍不肯就范。

崇德二年正月二十五日,英俄尔岱、马福塔退还朝鲜国书,并向崔鸣吉等发出最后通牒,说皇太极即将回国,如果国王再不出城,就不会再有和谈的余地了,同时告知了朝方诸道勤王兵已被清军各个击破的消息。

二十六日上午,受不了清军红夷炮的朝鲜守城将士哗变,来到行宫门外兵谏,要求立即交出金尚宪等斥和派大臣。

李倧企图让世子出城来缓解清军方面的压力----此前世子曾多次请求代父出城,未获允许----便派洪瑞凤、崔鸣吉、金荩国前往清营,告知世子将出城。

英俄尔岱得势不饶人的回应称:“今则非国王亲出,决不可听!”

随即英俄尔岱将从江华岛获得的凤林大君的手书和另外两个朝鲜大臣的状启递给洪瑞凤等,江华岛失守的噩耗这才传入南汉山城,使得“城中莫不痛哭”。

江华岛失守成为压垮李倧的最后稻草,当晚,李倧就决定出城投降。

二十七日,李倧派李弘胄、金荩国、崔鸣吉送去了愿意出城向皇太极投降的国书,并希望清方能保证人身安全。

二十八日,李倧及金瑬、崔鸣吉等从金尚宪、郑蕴、尹煌等十多名自首的斥和派大臣中挑出了弘文馆校理尹集、修撰吴达济二人,准备交给清朝。

当晚,英俄尔岱、马福塔来到南汉山城南门,按明使给朝鲜陪臣敕书的方式将战时皇太极对朝鲜的最后一道“诏谕”递给洪瑞凤、崔鸣吉、金荩国。

皇太极在“诏谕”**布赦免仁祖之罪,并提出了如下几条议和条件:缴纳明朝诰命、册印,断绝对明朝的宗藩关系,停用明朝年号,遵奉大清正朔;纳世子及另一王子为人质,诸大臣亦须出子弟为质;朝鲜有协助清军攻明的义务,当务之急就是配合清军攻取皮岛;每逢清朝圣节、正朝、冬至及皇后、皇太子千秋节,朝鲜须按朝贺明朝的旧例来奉表朝贺;朝鲜俘虏渡过鸭绿江后,如果逃回,朝鲜必须送还,不得收留,但可按俘虏本主意愿赎回;朝鲜须与清朝贵族联姻;朝鲜不得再修缮新旧城池;朝鲜须送还朝鲜境内所有瓦尔喀人(即朝鲜所谓的兀良哈人);允许朝鲜继续与日本贸易,朝鲜须协助清廷联络日本;朝鲜不能再与图们江外的瓦尔喀人贸易,如果遇到瓦尔喀人,必须扭送清朝;朝鲜当发水陆兵马收回济州岛,驱逐和消灭“林部”海盗;提高岁贡数额。

随后两国使臣交涉了朝鲜国王出城投降的细节问题及缴纳明朝敕印和攻击皮岛等事宜。

李倧对这些苛刻的条件非常不满,说:“有如此难从之言,而其可甘心受之耶?”

洪瑞凤劝道:“称臣奉朔之后,则更无可为之事。今日之势,少无以兵力击却之路,亦将奈何哉?且今日之权,都在于彼,势难争阻矣!”

是的,敌强我弱,不得已就可能亡国了,所以,没有第二条路可选的朝鲜方面就只能无条件接受清廷的要求。

明崇祯十年(清崇德二年)正月三十日(西历1637年2月24日),在汉江南岸的三田渡所筑受降坛上,皇太极接受了身穿蓝染衣的仁祖对他所行的三跪九叩之礼,标志着朝鲜正式臣服于清朝,史称“丁丑下城”······

丙子之役爆发之初,明朝通过辽东前线的侦探兵获知清军侵入朝鲜的消息,十二月九日由辽东巡抚方一藻奏闻明廷,崇祯帝即刻指示兵部拟定相关对策。

但从辽东逃回的汉人却说清军在朝鲜大败,这就一定程度的混淆了明廷的视线,让明廷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

于是当年二月十五日,崇祯帝责成东江总兵沈世魁、沿海总兵陈洪范“确侦飞报,并奋锐设奇,协援属国,务伐狡谋,不得延诿取咎”。

不过还没等两位总兵派遣人员前往朝鲜探查,明廷就得到了朝鲜战败、国王困守南汉山城的消息。

因此,崇祯帝遂在三月十二日催促陈洪范赶紧出师皮岛,与沈世魁会合,“协力出奇,相机截剿”,以救朝鲜。

三月下旬,陈洪范率军东援朝鲜抵达了皮岛,但此时清军已经进攻皮岛,因此明军根本无力援助朝鲜。

四月五日左右,明廷终于从登莱巡抚杨文岳的奏报中得知“属国被陷”、朝鲜降清的消息,对此,崇祯帝无可奈何地感慨道:“属国世称忠义,力屈降奴,情殊可悯。”

随即,崇祯皇帝指示护送朝鲜使臣金堉一行平安回国,由此,大明与朝鲜二百多年的宗藩关系,就此中断了······

“世子爷,济州急报。”王乾表情冷峻的向朱由崧报告道。“朝鲜王廷受到建虏的压力,已经正式禁绝了与济州方面的贸易,撸夺了‘林大虎’的济州牧并济州水军营节制使的官职,宣称要派兵讨伐。”

朱由崧问道:“消息是哪里来的?”

王乾答道:“是与福海号贸易的朝鲜商人送来的。”

朱由崧背着手考虑一会,下令道:“立刻提醒黑龙江方向,清军极可能在今明两年夏季出兵黑龙江。”

是的,所谓朝鲜出兵济州,极有可能是个幌子,根本目的是掩护清廷出兵黑龙江的行动,并同时牵制福海号的力量,使之无法增援黑龙江方向。

王乾迟疑道:“那与建虏在图们江口的交易还要继续吗?”

“继续!”朱由崧言道。“对于建虏而言,黑龙江一线非夏季不能出兵,而对于我们来说,一样是非夏季不能调兵增援,所以,我们也需要跟建虏虚与委蛇······”

815.战皮岛 皇太极在迫使朝鲜投降后,便决定一鼓作气拿下皮岛,彻底消除东江镇的威胁。

不过,皮岛的情况与江华岛略有不同,因此清军并不能指望以攻陷江华岛的方式用小舟强渡海峡,所以,皇太极在调动了贝子硕讬、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等部外,还强迫朝鲜抽调水师出战。

朝鲜方面因为王世子李??被清军掠走,充作人质,因此不敢违背皇太极的命令,便派平安兵使柳琳、义州府尹林庆业率军5000协助清军进攻皮岛----传说,朝鲜原打算通知皮岛明军,但唯恐事泄而引火烧身,所以君臣秘议几次后还是取消了这个计划,最后只能祈祷上天让“两国各自解归”,但这种说法,无异于既当又当,实在可笑又可恨。

明朝的皮岛守将是东江总兵沈世魁,他在得知皇太极入侵朝鲜的消息后,就“修筑城台,广设炮药,收集兵船,以为固守计”。

在皮岛守军的顽强抵抗下,清军久攻不下----孔有德部和耿仲明部在此战中因为与皮岛守军千丝万缕的关系,作战十分敷衍,这要是清军久攻不下的原因之一----于是当年三月八日,已经回到沈阳的皇太极便命令武英郡王阿济格率兵千人入朝助攻,就这样,阿济格取代硕讬,成为了皮岛之战的主帅。

然而,阿济格来了之后才发现,造成皮岛之战,久拖不决的原因有很多:

第一,

东江镇原本有12000多人,甭管这12000多人中,战兵有多少,但绝不是兵力有限的清、朝联军所轻易能拿下的,更何况三月下旬的时候,崇祯帝派去援救朝鲜的沿海总兵陈洪范统又率领了8000名增援明军抵达了皮岛,因此岛上总计有近20000人的兵力,清军绝不是那么容易能得手的。

第二,

除了岛上明军兵力雄厚外,明军还配备了大量火器----且不说沈世魁之前的积累,光是援鲜明军带来皮岛的,就有火药32300斤、火罐360个、火箭900枝、起火400枝、火枪120杆、火瓶200个----在清军红衣火炮因为射程不足,无法攻击到皮岛的情况下,明军在火力上也具有优势。

第三,

皮岛四面环海,清军无法发挥铁骑的特长,只能乘船浮海攻岛,但在渡海过程中,清军船只势必全部暴露在明军视线之下,岛上明军正可凭险施放火炮,从容射击行进速度缓慢的木船;即便有少量清军船只靠岸,守岛明军也不难从滩头发动反击,利用优势兵力把少量清军赶入海中。

第四,

守岛明军身处大海环抱的孤岛,无路可退----岛兵战船数量有限,也不可能由海道退走----被围之兵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拼命抵抗,摆在清军面前的无疑是一场恶战。

所以就连明朝新任兵部尚书杨嗣昌也认为,陈洪范、沈世魁两部“亟当分布要害,扼其入犯之路;果有渡海声息,以主侍客,出奇待之,自可得志”。

阿济格考虑再三,并与硕讬等会商以后,决定摒弃强攻的方式,而采取分兵两路、一奇一正进行偷袭的作战计划。

其中,一路由八旗骑兵、乌真超哈、天佑兵、天助兵及朝鲜兵担当,赫然列阵,大张声势,尽量吸引明军的注意;另一路由八旗步兵担当,暗中运动,乘坐小船,悄然渡海。

而为了确保偷袭能够成功,清军小心翼翼的选择了傍晚时分(一更)发动攻击。

四月六日,阿济格致书皮岛明军守将劝降,明军不报(没有回应),但沿海总兵陈洪范、东江镇副总兵白登庸等明将听到风声后陆续离开皮岛,只有东江镇总兵沈世魁和随陈洪范来援的莱州副总兵金日观等还在岛上坚守。

四月八日傍晚一更天的时候,清军行动开始,其中,负责偷袭的一路以满洲骁将鳌拜、准塔为前锋,他们登岛后,一面举火为号,引导后继诸军,一面与守岛明军展开激烈厮杀。

由于明军没能在第一时间将鳌拜等人消灭,所以拖延至二更天的时候,白奇超哈(步军营)章京萨穆什喀率后续八旗精锐也成功登上了皮岛,并攻入了皮岛西北隅的江高湾。

皮岛西北爆发的激烈战斗,惊动了全岛的官兵,因此清军另一路偷袭部队遭到了明军炮火的猛烈阻击,导致该路清军蒙受了不小的损失,但统帅该路清军的哈达纳喇·马福塔不为伤亡所动,命令满帆冲滩,最终利用风势,强行登陆皮岛。

一旦清军上岛,以明军的战力,是根本挡不住清军的进攻的,因此尽管明军据制高点顽强抵抗,导致清军在局部战斗受挫,但明军很快就颓势尽显了。

此后,金日观、楚继功等将领等力战殉国,沈世魁被耿仲明部下所擒----还有说法是,“沈总镇寻船未竟,为岛兵执献与奴”----后押送至马福塔前,不屈而死。

各路将领的牺牲,彻底让明军失去了指挥,战败也就不可避免了,不过,由于清军上岛后,对东江镇军民的屠杀,因此除了少数与孔有德、耿仲明相熟的明军在得到孔、耿的安全保证后,投降清军外,其余明朝军民死战不降,所以,皮岛战事并没有如清军预料的一般,得以迅速解决,这就给战事的最终结局带来了变数······

“那是什么?”正在海上执行封锁明军小艇突围任务的朝鲜军舰上,一名瞭望哨突然指着远处的帆影问道。“是我们的船嘛?”

得到通报的朝鲜平安道水兵营前哨哨官、朝鲜水军万户李秀山立刻亲自登上指挥塔眺望,但帆影隔得很远,有些看不清楚,因此李秀山只能吩咐道:“不要大惊小怪,也许是朝廷给我们派来的援军。”

话虽如此,但李秀山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便立刻通知了朝军主帅平安兵使柳琳。

柳琳的警觉度并不比李秀山要高,因此,平安道水师营和黄海北道水师营并没有做出特别的警戒,更没有立刻将坐船移向浅海区域。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没有望远镜的朝鲜人这才用肉眼看清楚了对方的船型与朝鲜船只明显有异,这才慌张起来······

816.战皮岛(2) 透过望远镜,注意到朝鲜水师的混乱后,淮丙八号船长唐直方笑着跟宁虎说道:“舍人,敌船似乎刚刚发现我们不是友军!”

同样用手中望远镜观察到这一幕的宁虎淡然道:“这是我们换了炮以后的首战,告诉各船,都上点心,争取干净利落的收拾了朝鲜人,然后我们去跟建虏打个招呼。”

咦?宁虎和淮丙船团怎么出现在了皮岛海域呢?是朱由崧命令他们来救援皮岛的吗?

你们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不,济州三人众在向朱由崧报告朝鲜在满清的压迫下即将进攻济州岛的消息的同时,还报告了同期收到的朝鲜派水军配合清军进攻皮岛的消息,所以,朱由崧在命令黑龙江各商栈进入战备状态的同时,也下达了淮丙船团立刻出击,于皮岛海面消灭朝鲜水师,籍此拖延朝鲜出兵济州时间的决定。

不过,朝鲜商人是在今年的二月二十日,才将满清压迫朝鲜收复济州、驱逐“林大虎”部及朝鲜已经派出水陆两师助战皮岛的消息透露给福海号,而朱由崧收到相关报告时已经是三月十日了,所以,尽管朱由崧当天就做出了决定,但决定送到济州三人众手上时,时间已经是三月的最后一天了。

这就导致了,宁虎率着淮丙船队赶到皮岛附近时,皮岛已经接近彻底沦陷了。

好在,幸运的是,岛上的战斗还没有彻底结束,因此宁虎还有机会救下岛上残存的军民。

唐直方虽然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派,但听说要跟清军过过手,也有些小兴奋,于是便应道:“是,一定干净利落的消灭了当面朝鲜水师。”

唐直方这么说,也是有底气的,这是因为,眼下整个淮丙船团已经拥有12艘武装淮丙船了----淮丙一号、淮丙二号是由运输型淮丙船改造的,改造后,单舷6门火炮,全船12门炮;淮丙三号、淮丙四号都是单舷8门火炮,全船16门炮;淮丙五、六、七、八、九、十号都是单舷9门火炮,全船18门炮;最新的淮丙十一号和淮丙十二号,都是单舷12门火炮,全船24门火炮----而当面的朝鲜水师船不过拥有板屋船2只、兵船2只、苍山船4~5只、海鹘船7~8只,以及若干艘草撇船形制的小型哨船罢了,实力也就是跟当初郑焕恩率领的全罗左道水师清缴部队相差无几。

当时,淮丙船团不过是六艘炮舰就能轻易收拾了全罗左道水师,现在淮丙船团实力已经翻倍了,又怎么可能阴沟里翻船呢,所以,现在只要朝鲜水师不立刻向近海避让,战胜是一定的,无非是能留下多少而已。

让信号兵把宁虎的命令用旗语发出后,唐直方提醒宁虎道:“对了,舍人,眼前朝鲜船的数量有些不对劲啊!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朝鲜水师全部在皮岛海域,可眼下才多少啊。”

“你是说,福海号收到的消息有些夸大其词了,你担心,朝鲜水师趁着我们不在海峡的时候,强行运兵攻击济州?”宁虎摇了摇头。“就算我们在海峡唱了空城计,你以为朝鲜人现在就有能力用水师把兵送上济州了?”

对于朝鲜商人透露给福海号的消息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朱由崧也是有所考虑的,但权衡下来,朱由崧并不认为,刚刚损失了大量军队、人口和财富的朝鲜中枢还有余力调动军队实施对济州的登陆作战。

没错,朱由崧并不知道朝鲜各道援军已经被清军消灭了大半,但朱由崧从经济角度出发,认定朝鲜人现在拿不出与自己开战的钱粮来,所谓答应满清一定夺回济州,若不是敷衍的话,也绝不是当下就能进行的,所以才会,看似顾头不顾腚的,将淮丙船团派出来歼灭朝鲜水师。

“不,舍人你误会了。”唐直方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朝鲜水师其余舰船会不会躲在皮岛的西面、西北面,乃至其他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呢?”

宁虎想了想:“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只要我们速决速战,朝鲜水师剩余船只赶来了,也只能是不断添油了。”

唐直方有些头疼,但还是说明道:“万一,朝鲜船且战且退,把我们引过去呢?”

宁虎手指前方:“你说的已经不存在了,看,朝鲜水师迎击上来了。”

唐直方立刻端起望远镜向宁虎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即笑了起来:“舍人,看来,这伙子朝鲜水师是没有吃过我们的苦头啊,成,这仗包打了!”

的确,由于淮丙船团在攻击郑焕恩率领的全罗左道水师营清剿部队以及元万钧率领的两道水师时都干净利落的干掉了几乎所有的敌舰、打死及抓捕了所有中高级官员,因此朝鲜水师是不清楚淮丙船团的战术的----在江华湾作战时,淮丙一队没有怎么跟朝鲜三道水师交手,就跑了;而那些从济州岛上逃出去的朝军下级军官和普通水兵,对怎么战败的,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的。

宁虎一瞪眼:“光说不练假把式,是驴子是马,我看你们怎么溜了······”

由于朝鲜水师主动迎击了上来,所以,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了,此时就见朝鲜人摆出了一个“V”字型的雁形阵,两艘板屋船做底、其余船只在两翼依次排开,很显然,是要包抄淮丙船团。

但淮丙船团又怎么可能与对方进行接舷战呢,所以,打头的淮丙八号立刻偏转航向,引领着整个船团与对手擦肩而过,并在擦肩而过的同时,用排炮对突前的那艘朝鲜海鹘船一阵痛殴,虽然主要使用的是佛朗机炮,未对海鹘船的船壳造成什么大的损害,但次第而来的密集霰弹,还是彻底把这艘海鹘船给洗了一遍。

最终当最后两艘淮丙船从这艘海鹘船身边驶过时,这艘海鹘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操纵者,完全是一副随波逐流的漂浮状态了······

817.战皮岛(3) “发旗号,”宁虎注意到朝鲜水军的雁形阵正在变形瓦解,便立刻的命令道。“全体完成掉头后,以甲队攻敌前翼,以右队攻敌右翼。”

没错,12艘船组成一字纵队实在太长了,这就导致了,前方几炮将对手搞定后,大部分的后方船只不是做了无用功,就是直接无所事事了;此外,太长的队形,还很容易被对手冒死拦腰截断,因此,恢复成两队编组,更合适眼前的战斗。

随着淮丙八号发出的信号,整个淮丙船团在向西北方向行驶了一段后,开始依次调头,等调头完成后,其中乙队名下的双数淮丙船向皮岛与炭岛之间的水道行去、甲队名下的单数淮丙船则向云从岛(又名木米岛或身弥岛)西海岸冲去。

拦路的朝鲜船只见状不为所动,全数向云从岛方向行去,试图先拦阻了甲队,再回过来收拾乙队,但由于各自出发的位置不同,且船速也不同,因此并非是一起抵达,这就给甲队以各个击破的机会。

这不,乙队在试图拦阻自己的朝鲜船只面前再度打横,由原本自西北向东南方向航向,改为自东向西航行;当然,这几乎等于做了一个200°以上的掉头,因此耽误了些时间,让部分突前的朝鲜船赶了上来;但这何尝又不是打头的淮丙七号船长郑誉(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刻意安排的呢?

只见,淮丙七号动用前舷5门重型佛朗机炮直接洗地,直接将正在努力靠近的某艘朝军苍山船打得血流成河,随即,淮丙七号用船上4门30斤(35磅)卡隆炮进行了补刀,在卡隆炮震耳欲聋的嘶鸣中,这艘朝军苍山船被打得船板崩裂,当下就以极快的速度沉入了海底。

淮丙七号完成调头后,接下来淮丙九号、淮丙一号、淮丙十一号、淮丙三号、淮丙五号等舰又依次对当面的朝鲜船只泼洒出密集的铳弹来,朝军被打得哇哇大叫,却拿行动迅速、火力凶猛异常的乙队毫无办法----现在12炮和16炮淮丙船单舷有4门佛朗机炮、18炮淮丙船单舷有5门佛朗机炮、24炮淮丙船上单舷有7门佛朗机炮,近距离的火力密度已经远超两次海峡作战时的水平了。

当然,乙队这边也不是毫发无损的,朝鲜人拼命发射过来的鸟铳弹,也造成了一死二伤的“重大损失”,至于朝鲜人发射过来的火箭嘛,不好意思,还没引起进一步的火灾,就被早有准备的淮丙船水手用海水浇灭了。

乙队在奋战的同时,甲队已经穿过了皮岛与炭岛间的水道,并在炭岛与灰道之间折向南偏东的航线,随即又在大、小和岛东北洋面再度调头北上,直插朝军水师后方。

原本朝军还准备沿着皮岛与铁山半岛之间的海峡追击乙队,忽见甲队从背后扑了过来,当即慌乱的就地调头,但等朝军舟船完成调头后,便形成了两艘主力板屋船并两艘同样笨重的兵船在南,其余机动性更高的小船在北的局面。

此时,甲队打头的淮丙八号船长唐直方,见朝军主力舰与护卫舰产生了脱机,便大胆迫近调头,最终与朝鲜板屋船和兵船形成平行航线,然后以战列线対轰的方式,在相距150米的距离上,以全部卡隆炮轰击朝军主舰;在150米的距离上,朝军板屋船上的发熕、佛朗机炮以及“天铳”、“地铳”其实也能给淮丙船造成威胁,但唐直方誉不为眼前的伤亡所动,坚持在卡隆炮一击毙命的距离上进行开火,果然收获了令人惊喜的效果。

挨了4发超重弹的朝鲜平安道水军营前哨旗舰瞬间腾起了多个火球----很明显,卡隆炮发射的中弹打透了朝军板屋船的侧舷船板,并引爆了船上的火药----但这还不是最致命,最致命的是,那发没有引起火药爆炸的重弹,从板屋船的水线位置射入,从而引起了海水大规模的涌入······

在平安道水军前哨旗舰开始带着水军万户李秀山及朝军主帅平安兵使柳琳一起缓缓沉入海中之际,平安道水军营后哨旗舰也遭到了淮丙十号和淮丙二号的连续摧残,尽管淮丙十号船长潘龙和、淮丙二号船长张自强没有郑誉那么不顾伤亡的把船开到触手可及处再开炮,但250米的距离上,卡隆炮的威力并没有削弱多少----实测,30斤卡隆炮的有限损毁距离是500米之内,郑誉的打法已经导致威力过剩了。

故而,在连续吃到6发30斤炮子后,平安道水军营节制使王恩大及平安道水军营后哨哨官、水军万户金大辉所乘坐的板屋船也经受不起摧残,进而开始沉没了。

见到朝军两艘主力舰都已经奄奄一息,即将完蛋了,排在淮丙二号后的,淮丙十二号和淮丙四号便将炮火倾泻于朝军两艘次主力舰上,结果,淮丙十二号用五发30斤重弹,造成一艘朝鲜兵船的起火爆炸,而淮丙四号则用三发重弹及5门佛朗机炮发射的霰弹替剩下的朝鲜兵船血洗了甲板。

等到甲队末尾的淮丙六号准备开火时,朝军主力舰和次主力舰已经全部完蛋了,没有了“肉”吃的淮丙六号只能把怒火发泄在了匆匆赶来救援的朝军小船上······

当甲队在皮岛与云从岛之间海面上,蹂躏朝军主力船团的时候,淮乙船团正迅速穿过皮岛与铁山半岛之间的水道,进而准备绕过皮岛后,再兜回到战场上,但此时,皮岛以东海面上的战斗已经惊动了满清的水兵,只见数十只满清小船从海峡两岸冲了出来,准备拦阻乙队。

乙队当值领队官、淮丙七号船长郑誉见状下令道:“发信号,硬冲过去!”

没错,清军的小船都是松柏木建造的,而且还是临时建造的,并没有充分沥干了水分,根本就不能与淮丙船用铁力木构成的船艏相抗衡,因此,乙队其实直接碾压就可以给清军以颜色,更不要说,船上枪炮齐鸣后,给予清军的杀伤了······

818.战皮岛(4)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一艘试图拦路的清军小舟直接被撞翻并压在了淮丙七号的船底下,小舟上的弯弓搭箭准备发射火箭的清军根本来不及躲避,直接随船沉入了海底,当即就一命呜呼了----就算是小舟上的清军游泳技术娴熟,身上也没穿沉重的铠甲、吸水的棉甲,但只是撞击加碾压造成的眩晕,也足以让他们送命了。

在碾压过这艘清军船只后,早有准备的淮丙七号上的水兵们,趴在两侧船舷上用手中的火铳和弓箭开始清理正在靠近的、其他小舟上的清军;随着此起彼伏的排铳声,原本就在海上发挥不良的清军算是遭到了灭顶之灾。

但这还不算完,乙队里一共有6艘淮丙船呢,所以,当淮丙七号冲出海峡,进入皮岛以西比较开阔的洋面后,那些自以为单靠自己力量就能拦下乙队的清军小舟队,还要面临更多的铳弹和弓箭的洗礼。

当然,清军也不是光挨打不反抗的,这不,布置在铁山半岛上的乌真超哈部队拼命发射红衣火炮进行助攻,不过可惜的是,这些红衣火炮发射的炮弹没有一发打中乙队淮丙船的,也没一发打中了清军自己的小舟,但炮弹落在海面上激荡的水柱和浪花却让至少1艘清军小舟翻了船,进而淹死了小舟上的7~8名清军官兵。

等乙队全部冲入皮岛以西洋面时,试图封堵海峡的清军小舟虽然只沉了3艘,但伤亡清军已经超过了100人----要知道,清军之前总阵亡人数不过200而已----足以让清军指挥官跳脚不已。

不过,原本负责封锁皮岛西部海域的朝鲜黄海北道水军营名下的20余艘舟船已经赶到,并拦在了乙队的面前,于是,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随即打响了。

只见朝军的2艘板屋船拼命向驶来的淮丙七号发射炮弹,一时间,淮丙七号仿佛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一般,也就是朝军缺少经费,平时很少进行炮击演练,特别是海上炮击演练,因此,2艘板屋船发射的炮弹全无准头,并未给淮丙七号造成什么损害。

只是,两艘朝军板屋船周边围着十几艘小型船只,所以淮丙七号船长郑誉也不敢行驶的太近了,故而便找了一个空档,硬生生的从朝军舰船中间穿了过去。

紧随淮丙七号身后的淮丙九号、淮丙一号也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朝军舰船的缝隙,但后续的淮丙十一号就来不及了,所以,淮丙十一号一面左右开弓,同时向两侧之敌开炮,一面做好了受到撞击,并出现接舷战的准备。

幸运的是,面对如同火山一样爆发的淮丙十一号----单舷12门火炮的威慑力可不是吹牛的----两翼朝军中小船只的行动都不由自主的慢了一拍,结果就让淮丙十一号硬生生的抢在冲撞发生前冲破了朝军的阻拦,有惊无险的冲入了皮岛西侧的宽广海域中,并且还用船上10门30斤卡隆炮和14门重型佛朗机炮给围攻的朝军以沉重的打击,至少击沉了朝军一艘苍山船,毙伤了超过100名的朝鲜水师官兵。

淮丙十一号冲出去了,淮丙三号和淮丙五号却被纷至沓来的朝军舟船以及清军小舟给困住了,但两船的水兵和水手毫不畏惧,铳炮齐射,硬生生的让朝军和清军无法进行跳帮接舷战----由于朝军小船和清军小舟顶在前面、阻挡了朝军板屋船的射界的缘故,朝军板屋船只能在外围干瞪眼却无力接近并用自身火力压制两艘淮丙船上过于犀利的炮火和排铳。

问题是,随着时间的拖延,连续射击的淮丙三号和淮丙五号上的火炮陆续过热了,此时,看出便宜的朝军和清军不约而同的再次围拢来,这时,单凭排铳和弓箭、乃至震天雷、万人敌这样的武器就有些阻止不了敌人的围攻了。

正当危机即将降临的时候,已经完成调头的淮丙七号、淮丙九号、淮丙一号已经重新杀了回来,见状,朝鲜人的板屋船立刻打横,准备用炮火拦阻,但这一回,郑誉顶着对手的火力,把船逼近到不足200米的距离,然后使用卡隆炮连续轰击。

在卡隆炮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朝军黄海北道水师营左哨旗舰燃起了无法扑灭的大火,但这样的战果或许能让郑誉满意,却让淮丙九号刘武宁(名字由书友林雨之间提供)和淮丙一号船长姚文生眼红,因此,后续两船便把火气撒在扼黄海北道水师营右哨旗舰上,最后,生生将这艘板屋船给轰入了海底。

淮丙九号和淮丙一号北上调头了,淮丙十一号又拍马赶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板屋船能阻止淮丙十一号的行动了,因此,淮丙十一号顺着之前的来路,向铁山水道反冲过去。

因为两艘指挥舰相继烧毁或沉没,朝鲜黄海北道水师营已经失去了指挥,因此没有船只主动上前阻拦淮丙十一号的行动----当然,上去拦也是拦不住的----由此,淮丙十一号势不可挡的冲破了朝军和清军的练手封堵,帮助陷入重围,并且部分船帆已经起火的淮丙三号和淮丙五号向西冲了出去。

现在似乎轮到淮丙十一号被包围了,但此时朝军也罢、清军也好已经丧胆了,所以,当注意到远去的淮丙七号等船似乎又将折返回来后,清军与朝军一哄而散,各自慌慌张张的向铁山半岛和皮岛的海岸冲去,由是,淮丙十一号得以大摇大摆的冲过水道,回到最初战斗的皮岛以东、云从岛以西海域。

等淮丙十一号再次出现在皮岛以东、云从岛以西海域时,甲队的战斗也已经趋于结束了----同样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朝军平安道水军营残余舰船正慌不择路的向云从岛及北部蝶岛、半岛本土近海逃去,其中逃亡云从岛的淮丙十一号是没办法拦阻的,但逃亡蝶岛及半岛本土的几艘船却成功的被淮丙十一号给拦下了······

战斗胜利了,宁虎来不及高兴便下达了最新的指令:“传我的命令,在注意水深的情况下,极可能的逼迫朝军弃船上岸,然后各船再派遣水手去烧毁搁浅的敌方舰船,一定不能让海面上再有一艘清军和朝军的船只······”

819.战皮岛(5) 看着搁浅在近海礁岩上、遗弃在海滩上,然后被划着小划子淮丙船船员用火药、火油乃至弓射火箭引燃的清、朝两军船只,清军最高指挥官阿济格脸色狰狞的向身边的清、朝官员们质问道:“这伙突然出现的贼人到底是谁?”

阿济格之所以如此愤怒,固然是因为攻上皮岛的清军现在被困在岛上了----当然,不是所有船只都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敌人给击沉、击毁、烧毁的,但剩下的船只实在太少了,且还有部分幸存下来的朝鲜船只干脆逃离了皮岛海域,不知逃到哪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把皮岛上的近千清军撤回陆地了,就是想要给皮岛上的清军提供粮秣补给也成了问题----但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阿济格之前已经向盛京发送了此战大胜的报告。

是的,阿济格知道清廷对东江镇的忌惮,也知道自己指挥清、朝军队消灭东江镇能得怎么样的彩头,因此在确定斩杀沈世魁以下万余东江镇军民后,便迫不及待的向沈阳发出了捷报,但现在,打脸的事情来了,一旦丢了皮岛上近千以八旗兵为主的清军和随同参战的3000多朝鲜陆师,这场击败东江镇、夺取皮岛的胜利就要大打折扣,不,是严重亏本了。

因此,阿济格不敢想象,皇太极得到局势翻转的报告后,会有何等的狂怒。

仓皇从旗舰转移到小船,然后又乘坐小船头也不回的逃回铁山半岛的朝鲜黄海北道水军营节制使崔怀昌战战兢兢的向阿济格等清、朝高级官员报告道:“遍览三国水师,船坚炮利无出其右者,下官因此以为,或只有抢占济州的那伙贼子了。”

其实,崔怀昌强调对手是占领济州的“林大虎”部,固然是他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黄海北道水师虽然之前与淮丙船团没有打过交道,但其协防江华湾时,却是从黄海南道水师、京畿道水师的主官口中,大致了解了淮丙船的特征----但更主要的是,他要向阿济格指明,这场祸事是你们清廷惹出来的,原本我朝鲜已经安抚了那帮海盗,是你们强逼着朝鲜一定要跟海盗翻脸的,眼下引火烧身了,你们别想把责任强加在朝鲜身上。

阿济格一听说海面上耀武扬威的那些船是盘踞济州岛的“林大虎”部,自然明白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了,但他又怎么可能在朝鲜人面前,公开指责皇太极的决定呢?

所以,崔怀昌想甩锅,阿济格却必须要这锅扣死在朝鲜的头上:“两国盟约中不是规定了贵国要立刻收回济州嘛?怎么还让这伙海盗流窜到了皮岛一线,造成了如此严峻的局面,真要让此战功败垂成了,朝鲜要负首要责任!”

阿济格不讲理,朝鲜人自然要辩解的,这不,朝鲜平安道观察使南铣据理力争道:“八王子,此言差矣!我国陆师兵马之前已经为上国大军尽数击溃,短短二个月又如何能重整完毕,进而用于南征济州呢?而我国水师之前就曾被济州海盗重创,否则又怎么可能连盐河(江华海峡)都守不住呢?如今,为表示对上国之恭敬,我国已经将水陆两师之残余精华皆调来皮岛随征了,更是无力立刻南下收复济州的。”

事实上,朝鲜的窘境还不止南铣说的这些个呢,清军入侵朝鲜以来,不但抢走了大量的官私财物,还把大量人口掠走了,这就严重削弱了朝鲜的经济基础,让原本国家就不富裕的朝鲜雪上加霜,因此根本就没能力筹集南征的军需开销,没有钱,肯定是打不了仗的,因此,阿济格扣过来的这顶黑锅,朝鲜人背不起,也不能背。

南铣想跟阿济格说理,但阿济格却耍无赖道:“本王不管你们有没有能力,只知道,你们应承下来,却没有做到。”

南铣、义州府尹林庆业、崔怀昌、铁山郡使李廷秀等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此时,边上的孔有德打圆场道:“武英郡王,责任在谁这件事且日后再说吧,眼下最紧要的当是尽快把上岛的人马给救出来。”

说话间,孔有德给阿济格使了个眼色,阿济格想了想,对身边的一干朝鲜人说道:“立刻通知汉阳李王,三日之内把黄海南道水师并京畿道水师调来皮岛救援,若是因为迟疑导致岛上兵马出现意外,本王亲自到汉阳跟李王说事!”

清军在皮岛上抢了大量的粮食,还有骆驼、牛、马、驴、骡等几百头大牲口,就算暂时失去了与铁山半岛的联系,断了补给,也是能支持不少时日的,但能支持的再久,也不能置他们于岛上不顾,所以,阿济格需要朝鲜方面立刻派更多的船来接人。

崔怀昌一听立刻叫了起来:“八王子,这根本做不到啊!”

是的,即便是现在立刻派快马向汉城报告,汉城也第一时间同意了调用黄海南道和京畿道水师,两道水师收拾收拾,也得明天下午乃至后天上午才出兵,而以朝鲜水师舰船平均1.5节的航速,自海州港出发的黄海南道水师至少需要4天才能抵达皮岛海域,至于从济物浦等地出发的京畿道水师,更是要5天才能赶到皮岛附近。

在阿济格规定的时间赶不到也就算了,赶到了,实际也是起不来什么作用的----黄海南道水师营只有2个哨,京畿道水师营只有3个哨,两部加起来,只比起平安道水师营和黄海北道水师营多了1个哨的兵力和船只,面对轻易击败平安道水师营和黄海北道水师营的“林大虎”部,几乎是没有什么胜算的,更不要说,两部水师届时若是逐次抵达的话,那就更是千里送人头的举动了----唯一能起到驱赶作用的,就是把拥有5个哨部队的忠清道水师也调过来,但这样朝鲜西海岸就彻底唱空城计了,并且时间上也是来不及。

若是,到时候“林大虎”部虚晃一枪,转而肆虐朝鲜江华湾、群山湾沿岸的话,以现在各地朝军建制破碎的状况,是根本挡不住的,那就会出现,朝鲜南方与朝鲜北方一样糜烂的可怕场景,是朝鲜方面绝不愿意看见的······

820.战皮岛(6) 阿济格刚要发狠说什么“不行也得行”时,忽然站在他身边的耿仲明指着铁山半岛西面,距离半岛顶端不远的沃恩岛(wolun-do)说道:“这伙海盗上岛干什么?”

阿济格立刻放眼望去----铁山半岛顶端的东西两侧都有高度有限的山丘,可作为窥视皮岛的瞭望台,而东西之间则是一片平坦的海滩,原本是东江镇登陆半岛的一个重要港口,现在也是清军渡海攻击皮岛的基地,乌真超哈部队携带的15门红衣火炮就布置在此,并且,刚刚正是借助着红衣火炮的掩护,才接应了数条清、朝船只抢滩靠岸,还阻止了“林大虎”部放火烧船的图谋----只见,停泊在距离铁山半岛西侧不远处洋面上的几艘淮丙船,正通过自身携带的木划子向沃恩岛运输着什么。

阿济格疑惑道:“难不成海盗准备在那个小岛上架设火炮,进而轰击半岛吗?”

指挥乌真超哈的吴守进摇头道:“那小岛不大,能布置多少火炮啊;再说了,有我们脚下这座土丘挡着,他们根本就打不到海滩那边!”

吴守进说的不错,沃恩岛是一座总面积不超过0.5平方公里的小岛礁,且岛礁上平坦的地方很少,根本不合适布置火炮;而且就算布置了火炮,以此时火炮的最大仰角来说,也没没办法发射能越过几十米的土丘,攻击到海滩方向的曲射炮弹的。

但吴守进的话让阿济格和孔有德脸色同时一变,两人下意识的同时喊道:“糟糕(是火箭)!海盗要发射火箭了!”

阿济格和孔有德是参加过第三次图们江攻防战的,自然知道“祥福瑞”拥有的远程火箭的可怕,而以“祥福瑞”与“林大虎”部的暧昧关系,孔有德和阿济格不相信,“祥福瑞”拥有的火箭,“林大虎”部手中会没有!

“武英郡王,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孔有德立刻向阿济格进言道。“火炮是打不到我们头上的,但火箭却是可能的,再不走,我们就成靶子了。”

是的,阿济格的王旗、大纛,孔有德和耿仲明的王旗都挂在山头上呢,可不是明晃晃的目标嘛,想来一旦“海盗”们布置好了,第一个打击的,就是这里了。

阿济格强按住心头狂跳,貌似冷静的说道:“贼子们还没有试射呢,恭顺王、怀顺王且不比着急。”

话虽如此,阿济格还是在孔有德半拖半拉的情况下,带着身边人快步下了土丘,然后骑上战马,快速的向半岛北方撤去,只是在自身撤退的时候,阿济格还不忘交代了:“立刻命令各部有序后撤,吴守进,你立刻组织乌真哈超那边,把火药给搬走了,免得引起爆炸!”

没错,光是火箭是没办法烧毁桐制作的红衣炮的,所以,只要把可能引起殉爆的火药搬走了就成。

听完阿济格的命令,吴守进只好改变了自己的行动方向,转身去指挥乌真哈超了。

等吴守进离开后,阿济格勒住马,转身吩咐道:“让朝鲜兵想办法越海攻上那小岛,阻止海贼释放火箭。”

自有身边的巴牙喇兵把阿济格的命令,传达给正骑着骡子追赶阿济格等人的朝方人员。

听到阿济格命令时,南铣、林庆业、崔怀昌、李廷秀等朝鲜官员正面对不屑的讨论着是何等火箭能把阿济格、孔有德等人吓得落荒而逃呢,很明显,惯于精神胜利法的朝鲜人正想通过对阿济格的丑态的批判,获得一些扭曲的kuai感呢。

接到阿济格命令后,南铣、林庆业、李廷秀等人----这三人都是东班文臣,或许自诩胸怀韬略,能领百万并,但实际亲自上阵打仗却是不成的----的目光都落到了崔怀昌的脸上。

崔怀昌却苦笑道:“西头那边是悬崖,根本下不去海,就算能下海了,等士兵们趟着至少没过胸膛的海水走到那岛上,还不是对方的活靶子吗?”

崔怀昌的话听起来非常有道理,但实际是在糊弄鬼呢,要知道,他是黄海北道水兵使,不是平安道水兵使,他根本不了解本地的水文状况----其实,皮岛周边的水文状况,就连之前战死的平安道水军营节制使王恩大、平安道水军营前哨哨官李秀山、后哨哨官户金大辉等人也不是烂熟于心的----因此也不可能知道,铁山半岛与沃恩岛之间这条仅仅35米宽的水道的水深,说什么海水没胸都是胡说八道呢。

“那武英郡王这边的命令怎么办?”

面对南铣的问题,崔怀昌只好敷衍道:“且调几个鸟铳手和弓箭兵站在悬崖边,对小岛上的敌人进行攻击,或可以阻挠他们发射火箭!”

南铣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总得给建虏一些交代,免得再连累了国家。”

崔怀昌只好也转身调兵去了,但等他带着百多个朝鲜兵重新回到悬崖边后,却发现,对面早就抢占了有利位置,所以,一见到朝鲜兵冒头,直接是一排铳弹打了过来,让猝不及防的朝鲜兵当即就倒下了几人。

见手下的朝鲜兵慌乱的样子,崔怀昌呵斥道:“慌什么,对面要装弹装药,射击速度没那么快,还不趁机反击了。”

在崔怀昌的组织下,朝鲜兵这才稳定了心神,准备趁着对手火力中断的机会,给予对方反击,然而,等他们端着鸟铳、举着弓箭要进行射击时,却看见一门轻型佛朗机炮的炮口已经对着自己喷发处白色的硝烟了。

“他们有炮!”

还没等惊恐的朝鲜人话音落地,霰弹就铺天盖地的打了过来,一下子如扫帚般,将当面的朝鲜兵一扫而空;等朝鲜人鼓足勇气再次冒头时,对面的火铳手已经装填好了弹药,再一次打出了参差不齐的“齐射”!

如此再三后----佛朗机炮在不缺子铳的情况下,可以连续射击四次----崔怀昌手下的朝鲜兵再也坚持不住,丢下因为吃了流弹而负伤昏迷的崔怀昌,轰然而散了。

朝鲜兵既然没办法再拖延沃恩岛上淮丙船水兵们的行动,那么康格里夫型火箭,便再一次如期而至了······

821.战皮岛(7) 宁虎是从参加过对全罗道右水营火攻的火箭发射手中优中选优,挑出来的发射好手,再加上,又得到了泊于皮岛西北方向的观察船的信号指引,因此在短短几次校正后,这些火箭发射手便准确的命中了铁山半岛顶端中部的海滩区域。

随即,看到观察船挂出的、代表准确命中的绿旗,这些火箭发射手便开始了连射。

而清、朝军队这边,虽然阿济格已经命令各部妥善撤离了,但由于时间太紧,清军根本就来不及全部撤出----乌真哈超这边也来不及把火药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因此,当康格里夫火箭如雨点一般----好吧,这有些夸张了,沃恩岛的面积很小,平坦的地方也很少,所以,同时只能容纳4部火箭发射器同时发射,因此每一轮,清、朝军队只要面对4枚火箭----源源不断的落下后,清、朝军队便如被人捅了老窝的马蜂一样,开始乱套了。

是的,这次宁虎使用的康格里夫火箭是经过了改进的,因此,更加容易在发射后爆炸----虽然发射的10只火箭中,最多也就有那么1~2只能准确的在清、朝军队头顶上凌空爆炸,其余5只没炸,剩下的3~4只不是早炸就是晚炸了----所以,面对爆炸形成的,具有杀伤力的铁雨,哪怕是清军中的巴图鲁勇士也挡不住的,自然不可能干挨着。

但海滩及周边的清、朝军队一乱套,就没有人顾得上搬运火药了,所以,接下来火药被打爆也就是偶然中的必然了。

当被引燃的火药引发了连锁反应,进而形成大爆炸后,不为所动的火箭发射手们便转向半岛纵深发射了----朱由崧主导发明的这种康格里夫型火箭的射程超过3000米,而从沃恩岛的发射阵地到铁山半岛顶端的东部尽头,不过2.7公里,从发射阵位到半岛顶端的根部(注:铁山半岛顶端呈现反“L”型),也不过是3公里,因此可以说火箭对于整个半岛顶端都是全覆盖的。

四月初,铁山半岛的冰雪已经消融,但因为小冰河时期的缘故,整个朝鲜北部的春天还迟迟未来,所以,铁山半岛上的草木依旧是枯黄的,没有半的绿意,因此,一旦遇到火头,不说立刻被引燃吧,但也点着了一些半腐烂的落叶和枯草。

随着沃恩岛上的火箭发射的越来越多,再加上海滩处爆炸形成的火苗开始蔓延,不但原本搁浅在铁山半岛顶端沙滩上的清、朝船只开始起火了,就连左右的山头也被点燃了山火。

熊熊燃烧的山火,明显加剧了清、朝军队的混乱----有人想灭火,有人想逃跑,总之,人仰马翻、兵荒马乱,而阿济格、孔有德等人一口气逃到了7~8公里外的小朝鲜村栖凤里才停下脚步,这也是导致清、朝军队部分失去指挥的关键----包括昏迷的崔怀昌在内的不少清、朝官兵被烧死、呛死、熏死,此外,在混乱中被人脚马蹄踩踏而死、被迫投海而死的也有不少。

最后算下来,清军的伤亡人数直接超过了攻占皮岛时的伤亡,若是再算上刚刚火药爆炸时完蛋的那些乌真哈超兵,清军在火箭攻击下的总伤亡人数直逼500大关,对于阿济格来说,简直不可接受。

可即便阿济格无法接受,事情也就这样了,而接下来更麻烦的是,失陷在皮岛的清军怎么办?

须知道,皮岛周边水域的水深远比铁山半岛顶端周边要深了许多,“海盗”们完全不必担心船只搁浅的问题,也就是说,在没了半岛顶端红衣火炮的威胁后,“海盗们”完全可以用船包围整个皮岛,然后在船上发射火箭,将整个皮岛化为火场。

一旦皮岛成了火场,那皮岛上近1000人的八旗兵可就麻烦了,那可是包括1个固山额真、2个梅勒章京、3个甲喇章京、10个牛录章京在内的八旗精锐啊,更不要说内中还有鳌拜、准塔这样的皇太极心腹及八旗悍将,真要丢了,皇太极可是要发狂的。

当然,阿济格也可以指望,海盗们顾忌皮岛上幸存的老弱妇孺及残余明军抵抗力量,心慈手软不敢放火烧岛,但这就得赌“海盗”的确与明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这样的赌博,阿济格由己推人,显然是不敢有什么太多幻想的。

所以,阿济格咬牙切齿了一番后,冲着朝鲜人下令道:“李郡使,烦劳你过海找一下林大虎,本王要同他议和!”

尽管朝鲜人已经看到了火箭的威力,再也不敢嘲笑阿济格、孔有德等人的胆小,但听说阿济格要和“海盗”议和,还是一脸骇然。

只是,吃惊归吃惊,阿济格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所以,铁山郡使李廷秀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的在栖凤里的海岸边找了条小渔船,然后“冒死”安排渔夫带着他向“海盗”们的位置驶去······

淮丙一号的瞭望哨隔着老远就发现了有一艘小渔船冲着己方船团驶了过来,不敢怠慢的船长姚文生便向淮丙八号发送了信号后,急驶过去,逼停了渔船。

随即就见李廷秀颤颤巍巍的从小渔船中站了起来,冲着居高临下的淮丙船员们报告道:“下官,下官乃朝鲜平安道治下铁山郡郡使,奉大清武英郡王阿济格殿下之命求见林令监!”

李廷秀的大明官话并不标准,因此淮丙一号上的水手听了几遍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才将李廷秀的来意报告给了姚文生,作为姚妃远方亲戚家孩子的姚文生考虑了一会,回复道:“问问他,阿济格是什么意思?”

水手把姚文生的话重复给了李廷秀,李廷秀立刻解说道:“阿济格殿下愿与贵方化干戈为玉帛。”

姚文生拿着扩音话筒冷然的走到船舷便,然后用朝鲜语冲着李廷秀吼道:“化干戈为玉帛?那好,先叫阿济格,让阿巴海更定了与朝鲜的盟誓再说?”

李廷秀苦笑道:“这位将军,你不是难为阿济格殿下吗?”

“做不到,你说个鬼啊!”姚文生呵斥道。“也就看你手无寸铁,老子不杀你,现在,滚回去告诉你主子,既然他做初一,就别怪我们做十五了······”

822.我们不会自取吗? 铁山郡使李廷秀急忙缓和道:“将军,话虽如此,但阿济格殿下说了,只要你们放过了皮岛上的大清官兵,金帛子女,一概应准。”

姚文生哈哈大笑道:“我又何必要他给了,稍后夺了皮岛,我们不会自取吗?”

李廷秀站在起伏不定的渔船上,晃晃悠悠的说道:“将军,据我所知,清兵在皮岛上俘虏了大批的妇孺,足有四五千人之多,另外,岛上金银牛羊骡马等物资无数,真要攻岛的话,必然玉石俱焚呢!”

金银牛羊骡马,自然是福王府需要的,但妇孺对福王府来说更重要,毕竟,小琉球、虾夷地等地王庄内的屯民性别比远未达到平衡呢,有这几千人作为补充,可以解决相当一部分单身汉的困难----当然,得到济州百姓充实后,汉人可以优先迎娶朝鲜妇女,但这又让朝鲜移民中的男性面临成家困难的问题,因此还是需要福王府花大价钱从荷兰人、西班牙人手中购买波斯、印度、东南亚妇女来填补的----由不得姚文生不动心。

所以,姚文生想了想,回复道:“你且回去,我报与大帅后,再派人上陆与你们联络······”

李廷秀如释重负的走了,而姚文生则立刻驾船回到了船团中,然后换小划子过到淮丙八号上,向宁虎做了报告,宁虎犹豫了起来,为了五千妇孺放弃消灭岛上清军,这似乎有些不划算----宁虎并不知道皮岛上清军总数,但想来是不会少于500人的,500颗真虏人头是什么概念,辽东前前后后打了那么久,辽镇兵马才上缴了几颗人头啊,宁虎要能把500颗真虏人头带回大明,别说赎了从锦衣卫中叛逃之罪了,甚至可以直升总兵、都督了。

见到宁虎犹豫,边上淮丙八号船长唐直方建议道:“舍人,刚刚我审了一下,从海上捞上来的朝鲜兵,我们打垮的是朝鲜平安道水师营和黄海北道水师营,眼下除了守在江华湾的朝鲜黄海南道水师营、京畿道水师营和忠清道水师营外,朝鲜在半岛西海岸北部已经没有所谓的水军了,甚至连可用的舟船都没有几只;既然如此,我们留下一队封锁皮岛就可以了,其余船只或可以回济州整补,或可以去攻打南浦的黄海北道水兵营;若是回济州整补,正好把阿济格的提议告诉了田公公和宁舍人,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没错,就算要用妇孺交换清军,5000多妇孺也不是目前12艘淮丙船能全部带走的----武装型淮丙船上有200~250名水手水兵,船上剩下可以安置人的空间本就非常有限----得通知济州岛把淮甲船和淮乙船调来。

宁虎摆手道:“派人通知济州岛不是不可以,但留一队,走一队,不可取。”

宁虎随即向面前两位船长解释道:“我们要维持封锁的话,清廷肯定要逼迫朝鲜人把京畿道水师、黄海南道水师和忠清道水师调过来解围,这可是我们彻底消灭朝鲜水师的机会,我们又如何能轻易放过呢?还是,让淮丙一号和淮丙二号回去通报为好。”

一艘淮丙船的自持力是20天,从皮岛到济州岛,以淮丙船平均2.5~3节,最高4~4.5节的航速,需要六天的时间,而之前淮丙队已经消耗了六天的粮食,因此,再算上通报船回航以及增援船团出发花费的时间,宁虎在皮岛海域维持淮丙队的计划是没有问题的。

姚文生当然是不愿意脱队回济州报信的,但宁虎毕竟是朱由崧委任的淮丙队的负责人,所以跟姚妃关系有些远的姚文生实在没办法违背宁虎的命令,因此只好悻悻的应道:“是!”

姚文生之所以不想答应最后还是答应了,另一个原因是,现有淮丙船上的水手在淮丙十一号和淮丙十二号服役后,曾经进行过了一次大调整,因此,眼下各船上就以淮丙一号和淮丙二号的新水手、新炮手最多,综合战力最差,所以,他争也没有用,宁虎一句话就打发他了。

只是,姚文生刚想走,就听宁虎又交代道:“走之前,你和淮丙二号都留下六天的粮食。”

两艘船6天的军粮,勉强可以增加其余10艘淮丙船1天的粮食储备,也就说,可以使留在皮岛海域的淮丙船队有3天的应急储备,这样即便济州方向迟到了,宁虎这边也不至于无以为继;而对应淮丙一号和淮丙二号来说,卸下六天粮食,自身还有8天粮食可用,扣除航行所需时间,那还有2天应急储备,也是足够了的。

姚文生又应了一声,这才先一步离开了淮丙八号。

等姚文生离开后,唐直方问宁虎道:“舍人,那我们还要派人去与建虏谈吗?”

宁虎叹息了一声:“妇孺何其无辜啊,还是派人去谈吧,但记住了,别暴露了我们的老底······”

根据宁虎的决定,淮丙四号稍后向李廷秀栖凤里的方向驶了过去,并在距离海岸线1公里的地方,放下小划子,将船长褚瑞良和2名护卫送上了岸。

李廷秀这个时候其实上岸才没多久,因此看到淮丙四号驶近时,退到栖凤里周边的清、朝军队一阵慌乱,也亏得现在有阿济格等人的弹压,才没有再一次出现疯狂逃窜的迹象,但饶是如此,阿济格、孔有德、南铣、林庆业等人最后还是带着这群残兵败将,向深处内陆的铁山郡城方向转移了。

最终,栖凤里这边只留下了硕讬、耿仲明和李廷秀三人,及三人的护卫在等待“海盗”谈判使者的到来。

小划子冲上了海滩,褚瑞良便带着4名水手和2名护卫大大方方的下了小船,又走了一会,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硕讬三人。

此时,李延秀上前招呼道:“将军可是林令监的使者?”

褚瑞良点头道:“在下正是来与贵方谈判的。”

李延秀立刻为褚瑞良引荐道:“这位是大清国的硕贝子,这位是大清国怀顺王。”

褚瑞良看了看硕讬和耿仲明,冷然道:“怎么的,还要我跪拜不成吗?”

硕讬气呼呼的说道:“用不着你这南蛮子跪拜。”

耿仲明却笑呵呵吩咐道:“赶快拿马扎来,总不能大家伙站在谈吧······”

823.痴心妄想? 耿仲明的亲兵拿来三个马扎,李延秀接过其中一个,殷勤的送到褚瑞良面前,然后便退得远远的----没错,李延秀之所以能留在谈判现场,原来是准备充当翻译的,可是,现在来的不是李延秀刚刚在海上遇到的、并误认为朝鲜人的姚文生,而是说着一口山东话的褚瑞良,那么他再不知趣的离开,就真是傻瓜了,毕竟,这万一一不小心听到些不该听的话,满清那边对不了海盗,还对不了他吗?

李延秀退下后,一屁股坐到马扎上的耿仲明开口问道:“这位将军,不知道尊姓大名啊?”

褚瑞良翻了白眼:“怀顺王,我们不能来唠嗑家常的,就不必通名报姓了吗?”

吃了褚瑞良软钉子的耿仲明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芥蒂:“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总不能一直你啊,您啊的称呼吧,或者,你就是想听我称为你为将军?”

褚瑞良噗嗤一笑:“耿仲明,你大概是用这张嘴换来的王号吧,净扯没用的,如果,不想谈具体的,那爷我就不伺候了,你们且等着皮岛上清军饿死的消息吧!”

说完,褚瑞良作势要站起来,此时就听硕讬冷然道:“你这个南蛮子脾气倒大,看样子在海贼中的身份也未必低了,若是我方拿下你,再跟海贼商议交换事宜,你以为,尔等头目会答应吗?”

硕讬的话让场面顿时紧张起来,大有褚瑞良一个回答不好,立刻要动手的样子。

对此,褚瑞良却大笑起来:“硕贝子,是代善的儿子硕讬吧,你老子精明一世,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蠢货来了,别动,现在是我劫持的你,而不是你劫持的我!”

为了验证自己所言不虚,褚瑞良一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两把单管燧发短火铳来,其中一支对准了硕讬、另一支则对准了耿仲明:“硕贝子,你且试试,是你跑得快,还是我扣动扳机比较快,对了,顺便告诉你,我用的短铳是用火石燧发的,扳机扣下去,就能打响了。”

与褚瑞良话对应的是,他身边四名水手中的两人也一手举起手中的三眼铳,一手掏出了火折子,大有一言不合,就点火射击的样子;反倒是清军这边,虽然人数更多一点,却没人携带弓箭这样的远程武器,所以,一时间有些进退不得了。

还是耿仲明给双方以台阶下坡:“硕贝子,还有这位将军,既然我们双方能在栖凤里海边相见,想来都有意愿达成妥协,既然如此,这等小儿科的事情,就不要做了,还是尽快,言归正传吧;行了,都把手中的家伙收起来吧!”

硕讬迟疑了片刻,便举起了一只手,看到硕讬的示意,他身边的巴牙喇兵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见清军这边收敛的凶态,褚瑞良也把手中的火铳交给了身边另外两名水手。

等双方重新坐定了,褚瑞良开口道:“硕贝子,怀顺王,岛上有多少兵马呀,准备怎么换呢?”

硕讬板着脸回答道:“岛上尚有大清兵九百余人、朝鲜兵二千一百余人,若是贵方愿意释其等离开皮岛,我们可以用岛上五千余妇孺及尚在负隅顽抗的千余明军作为交换,岛上缴获的银两、物资,也可以全部送于你们!”

硕讬是根据一名八旗兵等于五名妇孺、一名明军等于二名朝鲜兵的算法来建议交换的。

但褚瑞良却不满意:“九百多颗首级,要是送到了北京,我家船主怕是要立升总兵了吧,就用五千妇孺和一千残兵败将来换,我们岂不是亏大了,不行,你们得再给些补充才好。”

硕讬沉默一会后,问道:“你们要什么样的补偿?”

褚瑞良狮子大开口道:“我们也不多要,就再给我们送三千汉民、三千朝鲜百姓,三百头牛马、三百根尺径栎木来。”

硕讬怒极而笑:“你们这是痴心妄想!”

是的,900多八旗兵的损失对清廷来说是重大打击,所以,阿济格和硕讬拼了命也要想办法把人给救出来,但这并不意味着阿济格和硕讬要承受“海盗”们的讹诈。

“怎么叫痴心妄想呢?”褚瑞良辩解道。“你们在大明和朝鲜抢了那么多,吐一些出来,又不伤筋动骨,难不成,你们以为,岛上那九百人,不值这个价吗?”

硕讬被顶在杠头上有些左右为难,这个时候耿仲明插话道:“这位将军,这价钱能不能再谈谈,毕竟,要从国中抽调三千汉民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非要皇上批准不可,这就有变数了,对双方都未必有利啊!”

耿仲明这话听起来是劝褚瑞良,但实际是在暗示硕讬在事情闹到皇太极那之前,尽快先行解决,这样,或能减少硕讬和阿济格的罪责。

硕讬听懂了耿仲明的潜台词,所以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伸手比划道:“岛上的南朝军民妇孺全部给你们,另外,我再给你们三千朝鲜百姓及一百头牛马、一百根大木、一万两银子。”

讨价还价后,硕讬颇感委屈,因此随后又补充道:“武英郡王已经下令朝鲜调集水军了,若是贵方不同意,那就继续做了再说,想来,岛上有粮有肉,我朝大兵,未必不能坚持到援军到来之时。”

硕讬没有说届时怎么样,但威胁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所以,褚瑞良起身道:“你们还价了,那我做不了主了,得回去禀告了我家船主才是,至于我家船主能不能答应让步,你们等着吧,有什么消息,我会再来通知你们的。”

看褚瑞良转身想走,耿仲明赶快在亲兵的扶持下,站了起来,然后冲着褚瑞良的背影说道:“还请贵方提供小船,便于我方派人上皮岛安抚诸军!”

也对,皮岛上的清军肯定是注意到了铁山半岛顶端出现的情况,若不能加以安抚的话,多少会引起军心动荡的,那么就有可能做出极端的事情,进而影响双方交易的进行。

褚瑞良头也不回的回复道:“你们不是有小渔船嘛,自己划过去就是了,我们暂时不会拦截的······”

824.偏差 看着淮丙四号驶离了栖凤里外海,硕讬立刻派人乘小渔船前往皮岛联络岛上清军,同时自己和耿仲明则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铁山郡,与阿济格、孔有德等人汇合。

等找到了正在安营扎寨的阿济格和孔有德后,硕讬和耿仲明把自己交涉的成果跟两人说明了一遍,最后说道:“这股海贼胃口甚大,只怕未必会同意我们后来交涉的意见,恐怕还要做两手的准备啊!”

阿济格抓了抓自己剃得铁青的头皮,表情严肃的说道:“已经向汉城调兵了,同时还命令平安道及黄海北道立刻收集各种小舟并操船水手,不过,朝鲜水师也罢,两道沿海渔船渔民也好,不是那么快就能送来铁山的,我们还要跟这些海贼虚与委蛇才好。”

说到这,阿济格冲着耿仲明致谢道:“怀顺王,刚刚多亏你周全了,接下来,恐怕还要你继续出面才好。”

耿仲明应道:“为大清效命,仲明在所不辞!不过王爷,即便是要敷衍海贼,多少也要给出些甜头的,是不是,先安排人砍伐海贼索要的栎木并收拢一些牛马呢?”

阿济格同意道:“可以,木头就由天助兵、天佑兵去砍,牛马,来人,去告诉南铣,准备一百头牛马骡驴来。”

虽然阿济格在硕讬承诺提供的牛马数量上又打了折扣,但这对远还没有从战争创伤里平复的朝鲜平安道来说,也是相当沉重的负担了,只怕,朝鲜人还未必能完成任务呢。

看着阿济格身边的巴牙喇兵领命而去,硕讬不顾孔有德和耿仲明在场,向阿济格摊位道:“武英郡王,这事要不要报告皇上?”

阿济格看了看一旁面容有异的孔有德和耿仲明,叹息道:“只怕想瞒也是瞒不住的,还是报告盛京吧。”

有之前李延秀回来的报告,阿济格和硕讬的责任已经不是最大的了----若不是皇太极逼着朝鲜人收复济州,驱逐海盗,人家吃饱了才会过来找清军的麻烦----反倒是积极挽救被困皮岛清军的举动,是个能让上下交口称赞的亮点。

硕讬点头道:“那就按武英郡王的意思,连同我这次交涉,一并上报盛京吧。”

阿济格听到这,以目光示意,当即就有一名笔帖式在一边打起了奏报的草稿。

趁着笔帖式打草稿的时候,硕讬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武英郡王、恭顺王、怀顺王,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伙海贼来的太巧了,这早不来晚不来的,等我们大军上岛了再来,实在令人觉得有些古怪啊!”

孔有德分析道:“我倒是觉得这伙海盗更像是为了消灭朝鲜水师而来,我们不过是受了池鱼之殃罢了。”

耿仲明同意道:“恭顺王说的正是我所想的,若该股海贼与南朝有瓜葛的话,就绝不会坐视我等攻岛成功,更不会在岛上已经尘埃落定后再才出手,所以,真的应该是凑巧碰上。”

硕讬不以为然道:“也许海上遇到风浪,迟到了呢!”

耿仲明解释道:“我等进攻皮岛已经两个月了,为什么不早早过来救援,却非要候分克数,在皮岛即将陷落前出发呢?”

硕讬再次辩驳道:“或许是因为我们之前屡攻皮岛不下,所以对方掉以轻心,没想到我们后来用了奇袭的战法,所以,没来得及赶到也是正常的。”

硕讬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毕竟谁也不能预测战场上的所有变化,因此产生某种误判,进而耽误了出击时间是有可能的,但却不能解释“林大虎”部为什么在皮岛打了两个月后,才出现在皮岛海面上。

所以,硕讬又进一步猜测道:“也许,这股海贼是明廷得到朝鲜依附我大清后,匆匆招募的,期间浪费了些时间,故而,才导致了其赶到之时,皮岛已经大部为我占领了。”

阿济格觉得硕讬真是闲的发慌了,居然没根由的胡乱猜测,因此以裁判的身份断定道:“硕贝子说的,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毕竟,明廷是不可能越过朝鲜,去招募原本已经是朝鲜之臣的济州海贼的,而且就算明廷决议招抚了,我朝在北京的探子,也会及时送回消息来的,绝不可能比济州海贼出兵速度慢了;除非,明廷使者一到,济州海盗便俯首称臣,同时马不停蹄的就出了兵。”

阿济格随后继续道:“倒是恭顺王说的有那么点可能,应该是海贼得到朝鲜在我朝压迫下即将收复济州消息后,凶性大发,准备彻底消灭朝鲜水师,又打探到朝鲜水师在皮岛助战,这才匆匆赶来的。”

中国有句谚语,叫做,“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不,你一言我一语,阿济格倒是把福王府名下水师出兵皮岛的理由猜出大半来了,但问题是,这些都是没有证据的瞎想,除了斗嘴,没有任何的用处。

硕讬品砸了一下,觉得阿济格说的有些道理,当即发狠道:“归根结底,还是朝鲜水师不堪一击,这才让我军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孔有德的目光忽然一凝:“说到船坚炮利,怀顺王,当初福海号的船是不是也如此这般呢?”

耿仲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旅顺一战中,福海号的船虽然也算得上船坚炮利,但比起今天我们所见的炮船来怕是远远不如的。”

耿仲明和孔有德当初虽然身在旅顺,但实际都未参加攻击淮乙二号船团的战斗----出击的主要是毛承禄所部----因此没办法确定海上的炮船与当初福海号名下炮船是一致的,只能根据当时毛承禄部的口述与刚才海上的战斗场景作为对照,自然而然就出现了巨大偏差。

孔有德想了想,吩咐身后的亲兵道:“立刻赶回盛京,禀告皇上,调潘学来铁山,他当时参加了对福海号的攻击,应该能分清楚福海号的船与海贼所用船只是否一致。”

没错,孔有德是知道皇太极一心想查清楚济州海盗、“祥福瑞”与福王府关系的,现在有机会了,自然要向主子邀宠的······

825.坦荡? 一个时辰以后,淮丙四号再次出现在了栖凤里的外海,得到消息的耿仲明和硕讬不得不驱马从铁山郡城的清军新大营,赶了过去,不过,还好,耿仲明和硕讬抵达时,褚瑞良也刚上岸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所以,也没等的不耐烦了。

“硕贝子、怀顺王,我家船主说了,若是没有额外的三千汉民的话,牛马至少要三百头,大木也要三百根,另外,岛上的清军可以释放,但朝鲜兵却是不能放的。”

听完褚瑞良的还价,耿仲明笑道:“若是不放朝鲜兵,这万一把朝鲜兵逼急了,乱杀一通,贵海主救人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褚瑞良以笑对笑的,回应道:“修正怀顺王的一点谬误,我们不是来救人的。”

或许觉得自己的说法不能服人,所以褚瑞良继续解释道:“你们应该是知道的,我家海主收了福海号的钱,目前正在跟福海号做买卖,这不,福海号正帮助大明福王府收拢人手,拓殖小琉球,所以,这批妇孺,我们准备收下了卖给福海号,至于朝鲜兵和索要的朝鲜百姓嘛,也是一样,可以在福海号那边卖个好价钱。”

刚刚孔有德还提到福海号呢,结果这边不问就自行做了解释,但这是坦荡呢?

还是刻意做的掩饰呢?

脑子里已经有了一定主观认知的硕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青壮男子能卖高价,我们信,可要说妇孺能卖高价,是把我们当傻瓜糊弄呢?”

褚瑞良摆手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福王府要拓殖海外,自然要得是精壮男子,可立足之后,没有女人,或女人太少,是安定不下来的,而大明这边,流民能活下来的,也多以男子,甚少妇孺,所以,你们看不起的妇孺,在福海号那边可是能卖大价钱的。”

褚瑞良说的似乎有些道理,所以现在轮到耿仲明和硕讬面面相觑了。

褚瑞良却不管傻眼的耿仲明和硕讬,自顾自的说道:“至于绝望的朝鲜兵要拿无辜妇孺做人质嘛,其实很好解决,在撤出八旗兵之前,让八旗兵把朝鲜兵缴械并捆绑起来就可以了,不要说,八旗兵下不去这个手,为了朝鲜兵,你们可以牺牲了八旗兵。”

褚瑞良的话让耿仲明清醒过来,所以,在褚瑞良说完之后,耿仲明招揽道:“贵海主能谋善断,阁下等也智勇双全,若继续当一介海贼,却是委屈了各位了,我大清皇帝陛下向来求贤若渴,尔等何不归顺我朝,皇上想来一定不吝王侯之封。”

褚瑞良听罢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他冲着莫名不已的耿仲明和硕讬问道:“贵国王侯一年能有多少银子的收入?”

硕讬傲然说道:“本贝子的几个庄子,一年少说有二万两的收入,然后率兵入关抢南朝皇帝的,一次也能分个几万两。”

褚瑞良连连摇头:“抢劫也不是年年可抢的,至于一年二万两的收入听起来不少,但打发我们兄弟都不够,逞论来诱惑我们船主了。”

硕讬不信道:“口气太多了,只怕是要把牛皮给吹破了!”

褚瑞良冷笑道:“你们不知道嘛?福建那位海龙王,一年光通海费就能收一百万两,是不是傻眼了,所以说,跟你们这帮坐井观天之辈没什么好说的,我家船主将来是要做新海龙王的人,你们那些王啊,侯啊的,鬼才稀罕呢!”

耿仲明见褚瑞良说的唾沫星子乱飞,一脸的兴奋,当即插话道:“贵海主不稀罕,那阁下稀罕嘛?只要阁下能带船过来,多的不敢保证,一个三等副将总能有的。”

褚瑞良脸色一沉:“怀顺王,你是想害我吧,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公事公办,一口价,刚刚我说的,你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耿仲明却不为所动的打哈哈道:“阁下,我大清皇帝的确是虚席以待······”

耿仲明还没说完,褚瑞良转身就走,耿仲明只好唤住对方:“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成嘛,先说正事,要是我们答应了,你们怎么个换法?”

褚瑞良这才站定脚步,转过身来继续道:“我们会先派人上岛查看妇孺及被俘明军、被押朝鲜军的情况,以及缴获物资的情况,若是发现没问题,他们会给海上发信号的,然后,我们会安排小舟去皮岛载运清兵,到时候,这边把清军运到铁山半岛,你们把朝鲜答应给我们的朝鲜百姓、牛马、大木、金银交给我们。”

硕讬眉头一凝:“我们走了,你们还会留在皮岛嘛?”

褚瑞良笑道:“我们又不是大明东江镇,留在皮岛干什么,等你们走了,我们会分批运走岛上百姓和俘虏的,这个破地方,留给我们,我们也不会要得。”

褚瑞良说的花好稻好,但硕讬却依旧有些不放心,所以,他再次探问道:“那,你们走了之后,会不会把岛子还给东江镇呢?”

褚瑞良语气不屑的说道:“我们倒想把皮岛卖还给东江镇,但他们得敢回来才是。”

耿仲明点头道:“这倒也是,就算你们把皮岛还给东江镇,东江镇也卷土重来了,了不得我们再夺回来就是了,不过,到时候,你们不会又来捣乱吧!”

“那是肯定的,谁让你们皇帝非要跟我们为难呢?”褚瑞良用看似吹牛的语气说道。“当然,我们也可能不会再来皮岛,而是去金州、复州、盖州等地捣乱。”

耿仲明无言以对,只好转移话题道:“那你们怎么保证不在渡海中,攻击小舟上的我军将士!”

褚瑞良以小混混的口吻说道:“东西没全部拿到手呢,我们傻了才会中途反悔!”

耿仲明见褚瑞良说的滴水不漏,便跟硕讬耳语了两句,然后才跟褚瑞良说道:“你等一下,我要把你们的条件报告给武英郡王。”

褚瑞良应道:“可以,不过你们的速度得快一点,我可不想在岸上过夜······”

826.歪打正着 阿济格其实也是不敢直接答应“海盗”们的要求的,所以便先假意应承了褚瑞良代表“林大虎”提出的条件,然后借口抓捕朝鲜百姓和收集牛马、大木都需要时间,把正式交换的时间拖到了五天以后。

5天以后,想来,不但皇太极的回音来了,皮岛上的清、朝联军应该也击败了最后顽抗的明军,彻底控制了岛屿,甚至朝鲜方面派出的增援水师也有可能赶到了。

对于,阿济格这招以拖待变,宁虎及淮丙各舰船长们自然也是洞若观火的,但问题是,济州的船也那么快到,所以,便心照不宣的同意了下来,甚至还告知阿济格等人,人口和物品必须凑齐了,为此5天不够,再拖延几天也是没问题的。

这招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倒是让阿济格、硕讬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着岛上完全能依靠战利品坚持一段时间,便置之不理了----其实也没有完全不理,朝鲜铁山郡使李延秀之前乘坐的那艘渔船在后来的几天里倒是来回铁山半岛与皮岛之间多次,秘密的把固山额真阿山、白奇超哈章京萨穆什喀以及鳌拜、准塔等岛上清军主要将领给换了出来;只是,因为铁山水道中时不时有淮丙船巡逻经过,所以,清军并不能指望通过派遣更多的渔船,就把困在岛上的八旗兵给接回来,也因此,阿济格就只能继续逼着朝鲜方面收罗人口、物资,并调遣三道水师火速北上。

接到平安道观察使南铣的报告,以及阿济格发出的催逼公文的朝鲜中枢一脸懵逼。

是的,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朝鲜王廷,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又成了受害者----其实朝鲜人在与清军签署盟约时就想到了“林大虎”部可能的反击,但却没想到盘踞在济州的“大盗”们反应如此迅速,甚至还不虚如狼似虎的清军,抓住机会,就莽上来了----因此,内心是极度委屈的,但再委屈也没用,阿济格已经直接派清军在平安道各地抓捕朝鲜百姓了,己方若是不能派出三道水师加以配合的话,只怕朝鲜北方就要再度糜烂了。

故而,别无选择的朝鲜中枢只能命令黄海南道、京畿道、忠清道水师营赶往安州集合,以配合清军解救被困皮岛的清、朝两军;但调走三道水师后,朝鲜中枢又担心济州海盗会避实击虚,对江华湾周边发起攻击,因此,又紧急下令将尚庆右道水师营调往群山湾驻防,并移动咸镜道水师营和江原道水师营负责尚庆道海域的巡防任务。

接到王廷的训令后,平安道观察使南铣以下朝鲜地方官员,只能欲哭无泪、但脸上还要带着笑的,帮助清军筹集牛马骡驴,并将相当数量的本国子民亲手交给这干“北虏”;由此,那些曾经为东江镇覆灭而欢呼雀跃的,平安道沿海居民也算是恶有恶报,尝到了被清军杀戮、被本国官府出卖的苦果······

朝鲜王廷以为讨好了清廷就能避免平安道的糜烂,但这个想法完全是错误的。

这不,在留下淮丙三号、淮丙四号、淮丙十一号、淮丙十二号组成巡逻小队、阻拦清军可能的大规模海运撤退后,不受清、朝两国协调内容所约束的宁虎,出于痛打落水狗的考量,很快带着剩下的六条淮丙船闯入清川江,对平安道重镇安州、新安州实施了炮击,然后又南下大同江口,火烧了平安道水师营的驻地南浦。

随后,宁虎又率队继续沿着朝鲜西海岸南下,火攻了与南浦相距不远的黄海北道水师营驻地丰州,彻底杜绝了朝鲜水师援军利用丰州军港的可能。

北返时,宁虎所部又沿途攻击了朝鲜西海岸的云烽里、南阳县、仓洞里、云田里、逸海里等地,虽然,宁虎所部在这次袭击中并没有掠走任何朝鲜人口的意图----宁虎判断,9天的存粮对滞留在皮岛海域的淮丙船团来说可能还不够,所以这次攻击朝鲜沿海村县的主要目的是抢粮----但在袭击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有些杀戮,因而进一步引发了平安道沿海居民的恐慌,造成大量朝鲜百姓被迫抛家弃业,凄凄惨惨的逃亡朝鲜内陆,从而加剧了平安道境内的混乱。

对于朝鲜平安道受到两头“压榨”后的苦不堪言,并不关心的宁虎在完成抢粮作战、将淮丙船团的自持天数又增加了至少10天后,带着淮丙五号等六条淮丙船,拖着在抢粮过程中收缴的十几条朝鲜近海渔船回到了皮岛海域与留守巡逻小队重新实现了汇合----宁虎不知道的是,他抢劫平安道沿海村县渔船的行为,直接导致了阿济格想要收拢渔船的计划破产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歪打正着了----让原本还觉得似乎有机可乘的清军上下再一次失望了······

而就在宁虎率部肆虐朝鲜西海岸的时候,身在沈阳的皇太极收了阿济格的第二份报告。

这份与第一份捷报完全相反的报告,让阿巴海勃然大怒:“这股海贼太过猖狂了,必然是与南朝那个福王有密切关系了。”

一想到福王府把手伸到了黑龙江,伸到了自己的背后,阿巴海便有些坐立不宁,不过,征朝大军已经回国解散了,外藩蒙古也已经回到了草原,现在就把他们重新招募起来,委实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他们从去年六月到今年三月,几乎是连着打了大半年的仗,不好好休息一下,战马都撑不住了。

所以,即便是已经忍无可忍了,皇太极还是在慎重考虑之后,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没有立刻下令出兵黑龙江及勒富岛,并且终止与“祥福瑞”在图们江口的贸易,甚至还第一时间批准了阿济格有关以双管齐下的方式救援被困皮岛的八旗兵的申请。

只是,等到给阿济格的批复送走后,皇太极还是招来了佟图赖:“你立刻护送在乌真超哈炮队任职的潘学前往铁山确认海贼坐船与福海号的关系,另外,你立刻安排人再次潜入黑龙江及勒富岛,联络当地部族,接应朝廷日后的讨伐大军。”

佟图赖应了一声后,刚想退下,就听皇太极继续交代道:“还有,我们在南朝的暗线发动一下,想办法让南朝中枢去对付福王府。”

佟图赖领命而去,却是没有看到皇太极脸上的阴沉······

827.申景禛 “这头宁老虎,胆子明显比我大,居然讹上了建虏!”淮丙一号、淮丙二号在规定时间内,把皮岛的消息传给回了济州岛,倒是让闻讯的谢友青感慨不已。“不过,他想的倒好,福海号哪有那么多船等着我们调用啊!”

田楷听到这,眼睛一眯:“谢舍人的意思是,派船去接皮岛的百姓?这不太合适吧,毕竟,宁虎还只是在跟建虏谈,未必就谈妥了,要是过去后,却是不成,那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些船吗?”

是的,虽然今年来自大明国内的移民数量有所减少,但来自河南、北直隶的难民总数依旧不下2万人,再加上济州岛上还要将同样数目的朝鲜百姓强制移民,运力上的负担并没有减少太多,这真要空跑一趟,那责任算谁的?

谢友青解释道:“田公公,虽然今年我们要从济州岛运走二万朝鲜百姓,但国内百姓并非全部要运往小琉球和虾夷地等处的,因此运力还是有保证的;此外,今年国内待运的难民大大减少,若是不能想办法获得更多的移民,对小琉球、虾夷地等处乃至济州岛自身的发展也是不利的,所以,这个陷,我们可以冒。”

谢友青注意到田楷并没有被自己说服,便保证道:“从济州到皮岛,如果不需要运人的话,也就十八天(注:淮甲船和淮丙船的船速是不一样的)而已,这点时间,我们还是浪费得起的,无非是南方航线和淮乙船不要动,挑淮甲船去皮岛罢了;再说了,我们既凑不齐一次性将皮岛百姓运回的船只,也没有必要一次性将皮岛百姓运回,只动用其中三到五只,对总体运输来说,影响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田楷听到这,盘算了起来----田楷这些日子跟谢友青、宁虎等人在一起,多少也是了解了一点海运的事的----从皮岛到济州,单趟9天,因为不要运输其他商品,所以,可以极可能的塞人,也就是说,一船可以塞250人左右,四船就是一千人,六船就是一千五,如果第一次能接到人,证明宁虎和清军的确达成了协议,那后续倒是不成问题。

既然想明白了,田楷问道:“现在济州后那么多船吗?”

谢友青回复道:“有,我昨天才问的符意竹,他告诉我,今天港内有三条船在卸货,晚一点应该还有一条从南湾回来的船会进港。”

南湾回来的船是不能保证准时抵达的,所以田楷说道:“那就先发三条船吧。”

谢友青笑道:“成,我这就安排他们准备出发······”

福海号的接应船队刚刚从济州港出发,朝鲜黄海北道水师营和京畿道水师营便已经开到了清川江口,但由于宁虎之前对安州、新安州及西朝鲜湾沿海村县的攻击,因此奉汉阳之令,匆匆赶来增援的两道水师很快陷入了缺粮的境地,这就有些尴尬了,所以,两道水师只能催促平安道官府赶快拨付粮草。

对于两道水师的请求,平安道官府也是有心无力----因为宁虎部的明抢、清军的明抢和勒索,平安道现在要人没人,要粮食没粮食,根本就无力供输两道水师的要求----只能把皮球踢回给了朝鲜中枢。

朝鲜中枢现在也是没钱的----其实原本也没钱----同样拿不出粮草来补给两道水师,只能发文给黄海、京畿并忠清道的地方官府,让他们想办法筹粮,可问题是,黄海道、京畿道在丙子之乱中也遭到了清军的洗劫,地域经济破败、同样没能力筹备大量的军粮。

而忠清道虽然在丙子之乱中没有遭到清军攻击,但勤王大军的主要粮食军资的供应都是由忠清道供输的,因此,现而今也是拿不出更多粮食来的。

但朝鲜王廷的命令,三道也是不好不执行的,那么以封建官僚一贯的尿性,自然就是一边叫苦,然后一边是能拖则拖了,可这么一来,嗷嗷待哺的两道水师可就惨了,只能靠自己出海打些臭鱼烂虾来勉强维持。

明崇祯十年、清崇德二年四月二十日,忠清道水师开抵了清川江口,与先前抵达的两道水师实施了汇合。

见到,己方主力已经悉数到达,且己方后续军粮无从保证,所以,暂时以兵曹判书训练大将、身份统帅三道水师的平城君申景禛做出决定,立刻出击,打完就撤,免得拖延时日之后,三道水师因为缺粮而不战自溃败。

对于申景禛的决定,饱受供应不足困扰的黄海南道水师营官兵和京畿道水师营官兵自然是赞同的,但立足未稳就又要重新出发的忠清道水师营官兵却有些怨声载道----忠清道水师营官兵的抱怨还在于,申景禛命令他们将自身携带的军粮移交给两道水师一部分,这就让忠清道水师营上下以为自己是后娘*养的,从而与黄海南道及京畿道水师营这边产生了不小的隔阂。

申景禛也知道自己对于忠清道水师营有些“苛刻”,所以为了避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双方不好好配合,申景禛便决定在战斗中以忠清道水师营为右翼,黄海南道水师营和京畿道水师营为左翼----这样两翼都能保持5个哨的兵力,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均衡的考量----这就在无意中导致了两翼朝军各自为战的局面······

当年四月二十一日清晨,坐镇京畿道水师营中军哨旗舰上的申景禛一声令下,三道水师便缓缓启航,开始向60公里外的皮岛海域进发了。

然而,先行出发的忠清道水师营官兵故意拖拉,因此直到中午时分,忠清道水师才驶过花岛洋面;因为受到忠清道水师行动缓慢的影响,当日傍晚前,三道水师才驶过外獐岛洋面,全天行动了不到10公里。

当然,三道水师行动之所以如此缓慢,也并不是完全是忠清道水师营在捣乱,而是在于三位水兵使们对于怎么救援皮岛有不同的意见。

忠清道水兵使金天雄坚持要从外海走,而黄海南道水兵使姜自闻却认为应该由云从岛以北水道冲入,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能说服对方······

828.战皮岛(8) 临时担任三道水师统御使的申景禛生于万历三年(1575年,朝鲜宣祖八年),小时候不喜欢读书,但父亲申砬不以为意,料定他必成大器。

十八岁时,朝鲜遭逢壬辰倭乱,申砬在忠州弹琴台力战殉国,申景禛在服完丧后,凭父荫补为宣传官(侍从武官);丁酉再乱时,申景禛请缨从军,为父报仇,在全罗道一带与日军作战,凭军功任佥正、五卫都总府都事。

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朝鲜宣祖三十三年)申景禛登武科,升都总府经历,后外放泰安郡守、潭阳郡守;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宣祖三十九年)移拜釜山佥使,因为釜山是朝日往来的窗口,他不愿和日本人打交道,请求辞职,获得批准,调任甲山府使,翌年调任咸镜南道兵马节度使虞候、庆源府使、碧潼郡守等职务。

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光海君十一年)申景禛出任安州牧使;天启二年(1622年,光海君十四年),获任平安道兵马节度使虞候。

从以上经历来看,申景禛在平安道的影响力很大,所以李倧才会安排他出任三道水师统御使,以搞好与平安地方的关系,但问题是,申景禛看起来文武双全,但从未指挥过水师,因此,对于忠清道水兵使金天雄和黄海南道水兵使姜自闻之间的争议,他没办法做出判断;而担任京畿道水兵使的陈学彬(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又一言不发,这就让事情僵住了。

所以,第二天(明崇祯十年、清崇德二年、西历1637年四月二十二日)一早,当三道水师停泊在云从岛东海岸边进行临时修整时,申景禛不得不再一次把三位水兵使给召集起来,就最后的抉择进行讨论。

在这次讨论中,曾经担任过平安道水军万户的金天雄再次指出云从岛以北水域,水深很浅,朝鲜水深主力板屋船无法通过,只能自云从岛西南海域进入皮岛以东洋面;而在不同时期,也当过平安道水军虞侯的姜自闻却强调说,在涨潮期间,云从岛北部海域是可以通行板屋船的,但这个论调,金天雄坚决不认可。

双方争执的焦点在于云从岛北部海域能不能行大船,原本只要派小船过去看看潮位就可以解决了,但问题是,以朝鲜船只的速度,即便确定了潮位涨到最高时能通行大船,也是来不及回来报告的,也就是说,最快也得下下次涨潮时,才能闯关,这样,就会有大半天的时间逗留在云从岛以东,如此浪费时间,还不如在直接从云从岛西南方向进入皮岛以东海域呢。

“从木米岛(云从岛的朝鲜名字)西南走,很容易正面撞上海贼主力;而从云从岛西北海域进入,则可以打海贼一个措手不及。”申景禛十分作难的看向陈学彬。“陈水使以为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陈学彬还是不予表态:“大监,下官从未在平安道水师营任职过,不敢妄言,这说对了还不要紧,说错了,那可就不仅仅是遇到麻烦,而是关乎全军生死的事了。”

陈学彬这种万金油的说法,让申景禛脸皮抽搐,所以,明白最终还是要自己拿主意的申景禛只好隐晦的说道:“眼下北虏催的甚急,且我军军粮不足,还是要有一定主张为好。”

申景禛这话其实已经同意金天雄的意见了,对此,姜自闻颇有些悻悻的应道:“下官不过是就事论事,一切还请大监示下。”

申景禛暗自苦笑了一声,决定道:“还是抓紧时间,各部朝食之后,立刻从木米岛与牛里岛之间水道通过,出兵皮岛以东。”

三道水兵使一致站了起来,齐声应道:“属下等,领大帅将令······”

金、姜、陈各自回去调度安排了,但谁也没有想到,此时宁虎布置在云从岛上最高峰的观察哨已经把朝鲜水师大举到来的消息传递出去了,因此等朝鲜三道水师自云从岛东部临时泊地出发后,直接在牛里岛以东洋面撞上了闻讯赶来的淮丙船队。

此时,朝鲜水师正以梅花阵型行军----即左右5哨,各自以1-2-2的阵型排布,而各哨内部,则以1~2艘小型苍山船为前导、兵船和板屋船/龟船在苍山船之后,并左右相距300步分布,其后则是数量更多的海鹘船、八喇虎、铜绞艄之类的巡哨船。

见到突然从牛里岛北东方向方向杀出的淮丙船队,两翼的朝鲜船团立刻自行变阵起来----申景禛没有指挥水军的能力,所以根据战前制定的计划,朝军左翼由金天雄指挥,右翼由坐镇京畿道水军营左哨板屋船的陈学彬指挥,至于申景禛则坐镇京畿道水师营中军哨的龟船上,置于右翼朝军的最右侧,真要发生什么意外了,可以迅速逃到云从岛上。

其中左翼朝军舰船立刻向更南的海域行去,同时,各哨的小型船只开始加速,并簇拥在主力舰和次主力舰的周围;而右翼朝军则除了护卫申景禛的1哨外,其余4哨水军两两结合,以各自原本隶属的关系,结成更大的船团后,冲着淮丙船团的径直冲来。

对于海面上铺陈开来的朝军船团,宁虎依旧采取一击便走的方式,率队冲向了最外(南)侧的朝军左翼,采取这一战术的目的,当然是南侧海域更为广阔,方便淮丙船发挥机动性能,实现“以多打少”······

当日(四月二十二日)中午巳末午初,朝军左翼先头部队、忠清道水军营前哨麾下的龟船打响了云从岛海战的第一炮;当然,这一炮实际只具有象征意义,因此,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朝鲜方面没有继续开炮,淮丙船团也没有继续开炮----朝鲜人正有意无意的引着淮丙船团追击,所以,一时半会,还没办法接近。

午末时分,战局出现了第一个反转,原本还在逃跑的朝军左翼突然转身向淮丙船团迎击了过来,至此,朝鲜军的战术已经很明显了,即以左翼忠清道水师营为砧板,以右翼黄海南道水师营和京畿道水师营为铁锤,夹击淮丙船团······

829.战皮岛(9) 朝鲜水师想要夹击淮丙船团,这事说起来容易,但实践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这不,当朝鲜左翼忠清道水师转身迎击淮丙船团时,右翼朝军黄海南道水师营却一下子放慢了南行的速度----按照黄海道南水使姜自闻在战后的报告,当时他是在等待自身右翼的京畿道水师营赶上来,从而避免形成不断添油的战斗局面;表面上来看,姜自闻的说辞也不乏道理,但在当时,却是让忠清道水师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

不算身边近30艘的苍山船、海鹘船及更小些的巡哨船,忠清道水师营此役参战的大型船和中型船各5艘,看起来与淮丙船团势均力敌,但淮丙船团最小的一艘(1000料,排水量330吨)也比朝军最大的板屋船要大了不少,更不要说,淮丙船团中还有1600料的24炮型武装淮丙船,其吨位直接是朝军板屋船的一倍还多。

至于火炮方面,一艘朝军板屋船,顶了天也就在单舷使用4~5门中小口径火炮,反观淮丙船团,最少的1艘,单舷是8门火炮,最多的1艘,单舷是12门火炮。

所以,淮丙船实际是以大船打小船、以炮多打炮少(火炮威力还更大)。

再加上左翼朝军忠清道水师营在战斗伊始没能有效的让淮丙船团减速,因此,当淮丙船团冲破忠清道水师营阻拦、驶向永善礁方向后,忠清道水师已经有至少1艘龟船受到了致命打击,另外还有1艘兵船和1艘苍山船、3艘海鹘船开始熊熊燃烧。

忠清道水师营的惨状,让黄海南道水师营和京畿道水师营进一步放缓了脚步,于是,宁虎便带着淮丙船团在永善礁以东洋面调头,并在调头后再次杀向了忠清道水师营。

对于淮丙船团的再次攻来,指挥忠清道水师营的金天雄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继续指挥部队迎战上去,试图纠缠住淮丙船团,以便右翼朝军水师能及时赶到进行合围,但由于黄海南道水师营和京畿道水师营行动迟缓,所以,淮丙船团得以再次杀透了忠清道水师营的阻拦先,并让忠清道水师营又损失了1艘龟船、1艘兵船、2艘苍山船及5艘巡哨船。

当然,这一次,淮丙船队也不是无伤通过的,至少有两艘淮丙船上一度燃起过大火,至于被朝鲜人用炮弹散子、鸟铳和弓箭杀伤的水兵也有20~30个之多。

“混蛋!”

亲自上到板屋船顶部指挥的金天雄肯定不是在骂扬长而去的对手,而正在舔舐伤口、就援伤亡战友的其余忠清道水兵营将士自然也不会给姗姗来迟的友军以好脸色看。

不过,还不等姜自闻、陈学彬假惺惺的派人过来安慰,朝鲜人就发现,淮丙船团再次于牛里岛以西洋面折返,然后奔着还滞留在北方靠近云从岛海域的京畿道水师营中军哨而去。

“糟糕!大监危险!”

没错,申景禛可是仁祖反正的首倡功臣,在李倧心目中地位甚高,要是这老先生出事了,姜自闻、陈学彬等人可是不好向朝鲜中枢交代的,因此,三名水军使只能赶快指挥部队向北运动,以解除申景禛的危机。

可是,当黄海南道水师营和京畿道水师营开始全力行动时,姜自闻和陈学彬却很快发现,忠清道水师营却远远拉在了后面----好家伙,当初两道水师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场景,在忠清道水师身上重演了,当然,人家也是有借口的,毕竟人家刚刚独自打了一仗,“每条”船都带着伤呢,自是行不快的!

自作自受的姜自闻和陈学彬是不能学习金天雄的做法的----其实这不是金天雄的安排,而是下面忠清道水师营官兵的自发行为----相反,他们必须施以全力,否则,日后申景禛要是算起账来,责任还是自家的。

所以,两人只好一边咒骂金天雄“不当人子”并责怪“老家伙为什么要亲自上战场呢”,一边又期盼申景禛能聪明一点,现在立刻向北方海域逃跑,实在不行,逃到云从岛上躲避一时也是好的。

在姜自闻和陈学彬的期盼下,“奇迹”发生了,也不知道是申景禛自己的主意,还是京畿道水师营中军哨哨官的主意,京畿道水师营中军哨的那几条船的的确确在向北退去。

只是,还不等姜自闻和陈学彬欣喜,那边的淮丙船团就改变了方向,径直向自己冲了过来,是的,不但冲了过来,而且在快速驶来的过程中,原来一路纵队还变成了两路纵队,显然是准备各自迎战两镇水师的。

姜自闻和陈学彬见状暗喜,并不约而同的指挥两镇水师向中间靠拢,籍此组成一个更紧密的船团,但谁曾想,这边团成一团,那边却化作了两把斜切的钢刀,在掠过朝鲜船团外围的时候,狠狠的割了两刀,虽然没有打沉和击毁什么大型船只,但把两道水师的中小型船只祸害了挺惨的,至少有2艘苍山船和不下10只巡哨船被击毁和击沉了。

眼看着掠过自身的淮丙船团又向更南方的忠清道水师冲了过去,一个抉择同时浮现在了姜自闻和陈学彬的脑海中,那就是自己该不该救忠清道水师呢?

鉴于自身可能被对手各个击破的担心,最终,两名水兵使还是以大局为重,命令手下调头去救黄海南道水军营,然而,等他们赶到时,金天雄的坐舰已经燃起了无法扑灭的烈火。

又气又急的金天雄只能下令弃舰,自此,原本拥有5艘板屋船/龟船、5只兵船、10艘苍山船、30余艘巡哨船的黄海南道水师营已经丢失了3艘板屋船/龟船、2艘兵船、4艘苍山船和10艘海鹘船以下级别的巡哨船,实力直接萎缩了一大半;而他们的战果,只是让淮丙三号因为大火退出了战斗----但损失了大部分帆蓬的淮丙三号随后以慢速返回铁山水道,阴差阳错的阻止了得到淮丙船团离开消息的清军,用收罗来的几条小渔船撤退的计划······

830.战皮岛(10) 不算躲在远方的京畿道水师营中军哨,朝鲜方面还剩下6哨水师,而当面如海上轻骑兵一样的淮丙船队还有9艘船,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不能打的,所以,已经再次凑成一团的三道水师展开了紧急会商。

金天雄此时也没脸面与姜自闻、陈学彬起冲突了,而自知理亏的姜自闻和陈学彬也不闹腾了,所以,经过“友好”的讨论,三人决定,三道水师不再分伍,就这么合成一团向皮岛以东洋面开去,籍此逼迫淮丙船队反过来阻止朝军的行动。

此外,三人还同意,以陈学彬为前线总指挥,接替不在场的申景禛协调三道水师。

既然主意已定,朝鲜人便冲着皮岛与云从岛之间的海域行驶了过去。

站在瞭望哨上,用望远镜看到朝鲜人排了一个倒“冂”字阵型----即将6艘板屋船/龟船和剩余兵船置于最外侧,然后所有小船都布置在内侧----后,不管不顾的冲着皮岛以东洋面冲了过去,宁虎知道苦战的时候到了。

但“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这个时候,宁虎也没有什么可以犹豫----毕竟,消灭朝鲜残余水师是他最重要的任务,不能事到临头了,却不敢搏命了----便依旧指挥两队淮丙船向朝鲜人冲了过去。

宁虎的计划是尽可能的与朝鲜船进行战列线对轰----当然,宁虎本人是不知道什么是战列线的,但対轰却是能发挥淮丙船炮多、炮强的优势,所以,他天然会这么安排----但,等2队淮丙船一左一右与朝鲜船团的两翼形成炮战格局时,大量的朝鲜中小船只便从内侧冲了出来,直扑淮丙船团而来。

若是以前,宁虎大可带着淮丙船团一走了之,然后利用空间反复撕咬对手,但问题是,皮岛以东、云从岛以西的海域也就东西10公里、南北8公里宽而已,实在是不太好机动---否则,之前皮岛外海之战就不会那么打了----因此,各艘淮丙船只好顶着朝鲜板屋船/龟船并不密集的炮火,首先打击那些小船。

只是,尽管淮丙船团用密集的炮火,击沉、击毁了大量的朝鲜中小船只,但三道水师加起来一共有80多艘苍山船及巡哨船,因此,在这些船只的前赴后继下,朝鲜人终于把淮丙船团给团团围住了。

不过,即便围住了淮丙船团,朝鲜人要想实现接舷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不,淮丙船上的水兵们早就准备妥当,一方面用自身火炮支援远处的己方船只,进而形成交叉火力,另一方面又依托船舷上架设的木质装甲挡板来抵御对手近距离发射的鸟铳和弓箭,最后还用震天雷和排铳就地反击,因此,朝鲜兵可谓一拨拨的战死。

然而,在朝鲜水兵的反复冲击下,各条淮丙船上的伤亡也在增加,甚至还有部分船只没能挡住朝鲜水兵的攀爬,从而真的爆发了接舷后的白刃战。

在这种情况下,宁虎发出了各舰自由行动的信号,于是,几艘淮丙船先后强行了突破朝鲜人的围困,退到了远处重整,其中被迫展开接舷白刃战的淮丙五号因为伤亡过大,尤其是炮手和操帆水手损失过大,基本丧失再战能力,所以便只能在用信号旗通知宁虎后,主动脱队,向济州方面撤去。

好在,由于朝鲜西海岸的水师尽出,所以淮丙五号撤回济州过程中未遭到朝军阻击,并且完美的与谢友青率领的淮甲船队错过,没有给对方带去错误的消息。

淮丙五号离队后,宁虎麾下的淮丙船还剩下8只,但鉴于朝鲜主力舰、次主力舰并未有大的损失,且朝鲜人依旧在坚定的向皮岛以东洋面挺进,因此,别无选择的宁虎只能再次驱使各舰靠近阻击,结果,再一次遭到了朝军小船的围攻。

幸运的是,在前番接战中,朝军小船损失过半,就算没有被击毁和击沉的,船上的将士也少了很多,因此这次朝军小船的围攻有点强弩之末的味道,可就在宁虎以为对手已经黔驴技穷之际,之前被己方小船挡在圈外的朝军兵船,在残余朝军小船的掩护下冲了过来。

1艘朝鲜兵船有180~250名朝鲜接舷兵,这已经超过了淮丙船上全部人员的数量了,宁虎自然是不敢迎战的,所以,只能再次一次指挥各舰退下重整;这时,淮丙八号船长唐直方通知宁虎,船上弹药即将用尽。

不得已,宁虎只能让淮丙八号绕道退往铁山水道,接应淮丙三号,并彼此掩护,自己则做小划子过到淮丙十一号上,继续指挥战斗,结果,这么一拖延,朝军船团便突破了牛里岛水道,进入了炭岛以东洋面。

“能不能再打!”

对于宁虎登船伊始的问题,淮丙十一号船长杨石笑道:“本舰没有问题!”

“那好,发信号,最后决战!”

信号发出去了,剩下的7艘淮丙船形成一列,如伤痕累累的猛虎一般扑向只剩下6艘主力舰、7艘次主力舰和不到20艘小船的朝军船团。

“再通知下去,这次重点攻击朝军兵船······”

宁虎的决定没有错,这时朝军小船上的水兵数量已经不多了,哪怕是放任他们登上各艘淮丙船,也未必能造成大的损失----有各船水兵用火铳、弓箭和震天雷阻击,他们还未必能再次展开接舷战呢----现在威胁最大的就是兵船了,自然不能轻易让他们靠近的。

随着宁虎的命令,再次杀到朝军船团近前的淮丙船,开始用两种舰炮交替打击对面驶来的朝鲜兵船,说来也巧了,眼下淮丙船还能作战的仅有7只,朝鲜兵船也是7艘,因此,就出现了捉对厮杀的场面,但这种捉对厮杀的场面对朝军其实是非常不利的,这就导致了2艘朝鲜兵船在靠近淮丙船之前就被卡隆炮的重炮弹击穿了船壳,进而沉没。

剩下的2艘兵船也被当面的淮丙船用佛朗机炮连续轰击,进而导致了在船甲板上准备跳帮的朝鲜水兵丧失殆尽,失去了继续进行白刃战的能力。

只有3艘朝鲜兵船顶着炮火,忍着伤亡,凑到了当面的淮丙船边,并成功进行了跳帮作战,随即一场惨烈的厮杀上演了······

831.战皮岛(11) 最后一阵排铳射过之后,淮丙十一号上拿着火铳的水兵,当下掩护着炮手及部分水手从左舷退到右舷,此时,就见宁虎带着淮丙十一号上的白刃兵迎了上去,与踩踏着己方伤亡人员的尸体和鲜血冲上淮丙十一号的朝鲜水兵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见拿着一柄钉头锤的宁虎状若疯虎的冲着自己扑过来,对面兵船上跳帮过来的朝鲜别将也不甘示弱,举刀应战,但他手中的刀刚刚与宁虎所持的钉头锤一碰,一股大力传来,顿时手心一麻,手中的军刀当即就脱手了。

这名朝鲜武官一脸惊骇,立刻转身试图逃跑,但宁虎手中一带,刚刚荡飞朝将军刀的钉头锤以一个奇妙的弧度兜了回来,随即重重的砸在了这名朝军别将的头盔上,朝军别将眼前一黑,人当即就倒了下去。

宁虎根本没空看自己是否击杀了对方,又前踏一步,一锤子将第二名朝军整个的从淮丙十一号的甲板上扫回了兵船之上。

宁虎在战斗中的英姿,激励了淮丙十一号上的白刃兵,士气大振的他们不但顶住了兵力上约有优势的敌人----虽然靠上淮丙十一号的这艘朝军兵船实现了跳帮接舷战,但在冲靠上来之前,被淮丙十一号用佛朗机炮可是洗过几次的,因此朝鲜兵船上剩下的战斗兵总数实际跟淮丙十一号上的白刃兵相差无几----还把当面的朝军打得节节败退,使之根本在淮丙十一号上无法立足。

但朝鲜兵们依旧不放弃夺取淮丙十一号的企图,仍在(两船间)跳板的位置上,竭尽全力的厮杀,此时,已经完成装填的火铳手从淮丙十一号的右舷杀了回来,然后以一阵齐射,彻底将朝鲜人的努力化为乌有。

趁着己方火铳手成功清场的机会,宁虎指挥淮丙十一号的白刃兵们迅速的将牢牢搭在两船之间的跳板推开,从而断绝了朝鲜水兵再次杀上淮丙十一号的可能;已经彻底失去再度攻上淮丙十一号机会的朝鲜水兵大失所望之余,也用鸟铳和弓箭对淮丙十一号左舷一通乱打,倒也击倒了部分淮丙十一号的白刃兵。

只是,朝鲜兵的这通远程攻击,是他们最后的努力了,这不,淮丙十一号的炮手冲了过来,点燃了几门已经装上弹药的火炮的火门,将卡隆炮、佛朗机炮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打了出去;佛朗机炮发射的霰弹彻底清洗了朝鲜兵船上残余的朝鲜兵,而卡隆炮在超近距离上的一击,几乎整个的摧毁了朝鲜兵船半面舷板,并连带着击穿了一层甲板后,从朝鲜兵船的另一侧穿了出去,其余力居然还把另一艘靠近的朝鲜巡哨船给击沉了。

“脱离,赶快脱离!”没有参加肉搏战的淮丙十一号船长杨石大声吼叫道。“朝鲜人的板屋船靠过来了!”

没错,淮丙十一号的确还有继续进行白刃战的力量,但问题是,朝鲜板屋船之前损失不大,勉强算是新锐力量,与之交战,人家算是以逸待劳,即便能战胜,代价也是不菲的,实在没有必要,以己之短攻人之长。

听到了杨石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宁虎当即指挥水兵用撑杆将淮丙十一号与朝鲜兵船分开,然后,淮丙十一号在风力的加持下,逐渐拉大与朝鲜兵船的距离,接着,左舷炮手再度击发了火炮,再次将朝鲜兵船蹂躏了一番。

朝鲜兵船缓缓下沉之时,宁虎爬上了主桅,站在瞭望哨中,仔细观看着海战的情况。

只见,与另一艘朝鲜兵船发生接舷战的淮丙七号也已经摆脱了对手,并让对手燃起了熊熊大火,但同样与朝鲜兵船接舷的淮丙十号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双方依旧纠缠着;而另外还滞留在战场上的4只淮丙船则一边在清理数量已经不多的朝军小船,一边主动向朝军板屋船迎了过去,以为淮丙十一号等拦阻对手。

宁虎爬下桅杆、找到杨石交代道:“我们先去救淮丙十号。”

杨石根据宁虎指示的方位,操使着淮丙十一号,向淮丙十号驶去,而淮丙七号却有些奇怪的脱离了战场,但却没有发出任何的信号,对此,有些不解的宁虎,便命令信号手询问淮丙七号的意图。

可能是没有注意到淮丙十一号信号手发出的问询信号,淮丙七号自顾自的退出了战场,得到消息的宁虎只能以淮丙七号可能伤亡惨重的理由来自我解释;好在,淮丙七号的退出基本不影响大局,这不,在淮丙十一号的助战下,淮丙十号成功的将母舰面临被攻占威胁的,朝鲜水兵赶回了兵船之上。

等淮丙十号摆脱了当面的朝鲜兵船后,这艘朝鲜兵船便受到了双倍炮击----其左右舷同时遭到30斤重炮弹的破坏,没多久,两舷船板就被泰半摧毁了,恢复舾装前状态的兵船自是很快就沉没了。

协助淮丙十号击退并击沉对手后,战场上出现了6艘淮丙船对战6艘朝鲜板屋船/龟船的场面,朝军虽然还有几艘苍山船和小型巡哨船,但胜负的天平已经完全倾向于淮丙船团这边;然后就在此时,一度退出战斗的淮丙七号从远处洋面兜转了回来,并向注意到它的几艘淮丙船发出了“敌军援兵赶到”的信息。

宁虎和杨石立刻向淮丙七号行来的方向望去,却见的确有大小近十艘朝鲜军舰正在驶来----却是之前一直游离在战场之外的朝鲜京畿道水师营中军哨的那几艘战船,不过原本坐在哨官坐舰上的海战总指挥申景禛已经由一条八喇虎送回了云从岛,否则,这些战船也是不敢轻易上前增援己方的。

宁虎看向杨石,杨石计算了一下,开口道:“朝鲜船慢,可以先击败了眼前的朝军舰船再说!”

宁虎从善如流的命令道:“那就挂信号,优先解决了朝鲜板屋船和龟船,再回头迎击这股新来的朝军。”

信号发出去了,于是,战斗便愈发的激烈了······

832.战皮岛(12) 原本朝鲜水师6艘板屋船/龟船对付6艘淮丙船就有些困难,此刻变成7打6后,局面就愈发的糟糕了,当然,由于担心靠的太近了,被对手强行跳帮,所以,已经损失了相当船上人手的淮丙船团没敢靠的太近,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淮丙船发射的炮火的威力下降,让朝鲜主力舰看上去更耐揍一些。

不过,既然淮丙船上的火炮都没办法发挥出十足的威力,那朝鲜板屋船和龟船上的火炮能起的作用就更是微乎其微了,朝鲜人依旧处在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地步,也就是同样注意到了己方援军的抵达,才使得他们得以勉励支撑着。

但即便京畿道水师营中军哨赶到了,朝军就能翻盘了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之前被淮丙船团调动时挨揍就不说了,刚刚那可是硬碰硬的打了一场,结果大小近80艘船,不但没有击沉和夺取任何一艘淮丙船,还葬送了几乎全部的兵船和小船,所以区区十艘朝军军舰的增援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顶了天也就是消耗了淮丙船队已经不多的炮弹和火药罢了,也就是想跑跑不了,所以,眼下这些朝军主力舰还在硬撑着。

朝军主力固然因为船速太慢而跑不了,但某些小船却还是能逃的,所以,当从战斗的狂热中清醒过来后,发现己方的船团已经十去七八了的朝军水师下级武官们便胆怯起来。

终于,有人在九死一生面前选择了逃跑。

看到有同伴先逃了,其余朝军的士气也崩溃了,进而,他们也跟着逃跑了,只留下或暴跳如雷、或徒呼奈何的朝军主力舰在哪里挨揍。

见到朝军残余的小船都夺路而逃了,士气大振的淮丙船团也不再矜持,开始选择更加逼近了对手;距离一近,原本有限的炮火威力便逐渐猛烈起来,几艘朝鲜主力船陆续开始起火,个别船也开始下沉了。

在烟火缭绕中,自知绝无幸存之理的朝鲜黄海北道水兵使姜自闻拔剑自杀了;朝鲜忠清道水兵使金天雄死的倒没有那么窝囊,他是被一发霰子打掉天灵盖而死的;至于朝鲜京畿道水兵使陈学彬在再三思索后,下令挑出白旗向淮丙船团请降。

看到陈学彬坐舰挑出的白旗,宁虎还在考虑是不是要接受,忽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地,却见一艘龟船炸得四分五裂后,残骸坠入了海中。

宁虎当即心中一惊,立刻下令道:“对面是假投降,是想骗我们靠近后,用火药把我们一起送下海,所以,不准停止炮击了。”

在宁虎的命令下,淮丙船团的炮弹愈发的密集,最终,陈学彬苦笑着,随舰沉入了海底。

3艘主力舰沉没、3艘主力舰烧成了火炬,至此,淮丙船团实际已经打赢了第二次皮岛外海海战,但宁虎却不满意,在命令上报炮弹与火药所剩无几的淮丙七号、伤亡较大的淮丙九号去铁山水道与淮丙三号等舰汇合后,宁虎指挥剩余5艘淮丙船以“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的气势,转身冲着朝鲜最后的援军冲了过去。

此时,朝鲜京畿道水师营中军哨已经遇到了抢先逃跑的几艘己方小型船只,并他们口中得知了主力已经悉数完蛋的消息;大惊失色的京畿道水师营中军哨哨官、水军同佥节制使俞先玟(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虽然不敢置信,但连续几条船上通报的消息都是一致的,也由不得他不信。

所以,俞先玟便顾不得增援战场的初衷,带着本哨名下的船只开始向后逃去。

说起来,俞先玟还有点脑子,知道往外海逃是逃不过淮丙船队的,所以便指挥手下舰船向云从岛方向逃去,或许,在他看来,只要逃入了云从岛周围的浅海区,中军哨就能得救了。

想法当然没错,但问题是,云从岛南部海域的水挺深的,俞先玟所指望的浅滩实际都在岛子的北部海域,以朝鲜船只的速度,绝对行到中途就被杀气腾腾的淮丙船团给追上了。

因此,跑着跑着,发现淮丙船团追击上来的俞先玟只能走投无路的就近在云从岛冲滩。

就这样,在俞先玟的率领下,残余的十几艘朝鲜船慌不择路的搁浅在了云从岛的海边,然后,所有的朝鲜水兵以极快的速度弃船登陆,并头也不回的逃进了云从岛的深处,藏身到了岛内丘谷之中,直到饿得不行了,才辗转北上,最后泅渡回了朝鲜半岛,其中还有个别人莫名其妙的被毒蛇咬死的,一样惨不可言。

宁虎追近后,发现了朝军残余已经强行登陆云从岛了,对此,他倒也是欢迎的,没错,宁虎率领的淮丙船队现在实际是打肿脸充胖子----各船少的伤亡了20~30人,多的伤亡了70~80人,虽然不如淮丙七号那样损失上百人,但也不少了,而更重要的是,战斗迄今整整四个时辰了,各船的炮弹和火药只剩下不到十之二三了,也很难再进行一次完整的炮战----一开始就只是想用气势来吓倒对手,如今,对手果然被吓得自行弃舰了,他又怎么可能不满意呢。

故而,在命令水兵纵火焚烧了朝军搁浅船只后,宁虎便心满意足的带着手下,返回铁山水道了。

回到铁山水道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了,这时一早撤到铁山水道换装备用帆蓬的淮丙三号船长连杰(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过船来报告道:“舍人,我到铁山水道时,正好遇到建虏用渔船抢渡,当时,我一口气击沉了3艘渔船,并焚烧了另外3艘,但由于分身无术,所以还是有部分渔船溜上了皮岛,也就是后来淮丙五号也赶到了,这才阻止了建虏后续的偷渡。”

宁虎点点头:“就知道清虏不可能这么老实,还好你们赶上了。”

说完这句过场话后,宁虎决定道:“今天大家一定也都累了,这样吧,明天派人去威胁一下建虏,让他们明白,海上是我们说了算的······”

833.被迫妥协 “你看清楚了?那几只海贼的炮船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面对阿济格的质问,亲自负责侦查的鳌拜汇报道:“不是都回来了,是回来了九只,有一只不见了,其余的也不是完好,很多有被火烧迹象,还有一些痕迹看起来像是吃了炮子;可惜不能近前了,否则能看得更仔细些!”

“一群废物!”阿济格当然不是在骂鳌拜,而是在骂朝鲜人。“说的多好听啊,三道水师尽出,一定会消灭海贼的,就算消灭不了,也能把海贼给赶在了!现在呢,就弄沉了对方一只而已,还连累了我们把不多的渔船都丢了,简直是坑人!”

是的,清军这边不单单是渔船丢了,并且还丢了小30名官兵,而这些官兵若是老老实实待在皮岛上,等待交换的话,应该是能保住性命的。

硕讬只能宽慰道:“好歹也抢运回来一百多了,若不是我们刚刚得到朝鲜方面通报时,不敢冒险,现在至少能回来一半人了。”

硕讬的话有些夸张了,铁山水道南北最窄处也有近3公里,以渔船平均每小时0.5~0.75节的航速,打个来回,要花上近5个小时,而每条渔船顶了天也就搭乘10人而已,其中还要扣掉操船的水手,实际一次也就能送回来8个人罢了,因此,就算是运输行动没有遭到淮丙三号的破坏,敞开来运,凭那仅有的17条渔船也是运不回多少人的。

一旁固山额真阿山也宽慰道:“武英郡王,眼下还不能说明海贼已经打赢了朝鲜水师,或许鳌拜他们所见的,仅仅是今年战罢的场景,明天,朝鲜水师还会再发动进攻的。”

哈达纳喇·马福塔也表示了相同的看法,对此,阿济格叹息道:“但愿如此吧,不过,就朝鲜兵那点能耐,本王还真是不看好他们啊······”

虽然不看好,但阿济格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的,但这种侥幸在第二天清晨很快破灭了。

“王爷,刚刚接到准塔的报告,海贼派人上岸通知,”镶红旗固山额真(都统)、议政大臣完颜叶臣向刚刚洗漱完毕的阿济格报告道。“他们涨价了。”

阿济格当即怒不可遏的问道:“涨价?涨什么价?这般海贼失心疯了,敢讹诈我大清!”

完颜叶臣苦笑道:“海贼的使者说,他们已经消灭了朝鲜三道水师,现在没有他们的允许,我大清片板不得下海,因此,若不接受他们的要求,岛上的儿郎,就只能等死了。”

阿济格一脚踹飞了面前的案几:“消灭了朝鲜三道水师?本王就知道朝鲜人不可靠,这下真被这些蠢货给坑苦了!”

闻讯赶来的马福塔劝说道:“王爷,不必生气,海贼说的未必就是实情,也许是恫吓!”

阿济格摆摆手:“有胆子涨价,应该不会是恫吓了,来人,立刻去查,朝鲜水师到底是赢是输!”

说到这,阿济格问叶臣道:“那帮海贼要怎么涨价?”

叶臣回复道:“原本海贼不是已经不再要汉民作为补偿了,现在他们又要了,而且还把人数涨到了五千。”

“五千汉民,”阿济格脑门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真是好胆呢!”

叶臣想了想,还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所以,他一股脑的说道:“海盗还要求,我们先把人给他们,只有收到人了,他们才会放了岛上的儿郎!”

阿济格扫了扫面前的叶臣和马福塔,突然暴喝道:“那还等什么,赶快向皇上请旨啊!”

马福塔一使眼色,叶臣便退出去安排了,此时,硕讬、阿山、白奇超哈章京萨穆什喀也闻讯赶了过来,于是,阿济格指着萨穆什喀说道:“你立刻赶去南边,跟海贼说,条件我们知道了,但兹事体大,还得皇上御准,得宽限我们点时间。”

萨穆什喀应道:“主子不要生气,奴才这就去办!”

萨穆什喀其实是正白旗的,本主是多铎,而不是阿济格,但阿济格三兄弟本是一体的,因此佟佳·萨穆什喀称呼阿济格一声主子,在阿济格面前自称奴才是没有问题的,反而显得亲近。

阿济格挥挥手,萨穆什喀退了下去,此时就听阿济格说道:“都散了,眼下我们只有坐等了······”

是的,汉民这块得皇太极批准,朝鲜水师这边的消息也不是一时间能获得的,所以,眼下除了傻等,阿济格没有第二个可行之策。

好在,宁虎这边也是要等济州方面派来的运输船的,因此,对于清军方面再次使出的缓兵之计,宁虎照准不误。

不过,宁虎也不是傻等,这不,他跟几位船长讨论了之后,命令受损情况最严重、伤亡最多的淮丙七号、淮丙九号先行返回了济州,然后留下淮丙十一号和淮丙十二号继续在铁山水道晃悠,威慑清军不要盲动外,率领着剩余5艘淮丙船北上,攻掠了朝鲜平安道的多狮里、龙岩浦等人,并深入鸭绿江,炮击了义州老城。

等宁虎等人兜转回来,皇太极的回复已经到了,朝鲜三道水师失败的消息也得到了确认。

已经拖无可拖的阿济格便派人通知“林大虎”,同意用5000汉民、3000朝鲜百姓、2000朝鲜官兵并清军在皮岛上俘获的3300多妇孺、800多明军残余以及皮岛上的物资,来交换被困皮岛上的800余八旗兵。

只是关于怎么个交换法,双方还有不同的意见:宁虎要求,清军先将皮岛上妇孺、明军残余、朝鲜兵交给自己,换取自己允许清军向岛上运输菜蔬,然后等清军把另外8000汉、朝百姓移交给自己后,再同意释放岛上清军;但阿济格要求,交换同步进行,即移交岛上妇孺、被俘明军、被抓朝鲜兵后,宁虎应该至少允许一半的八旗兵撤回朝鲜半岛,然后阿济格每移交一部分明、朝百姓,宁虎再释放一部分清军,直到最后双方交换完毕。

因此,双方就此进行了几轮谈判,最终在谢友青带着三艘淮甲船抵达皮岛洋面的第二天,正式达成了人员交换的流程······

834. “吉平,你就不要夸我了。”宁虎一脸苦涩的冲着谢友青言道。“虽然这次收获很多,加起来应该能获得一万三千多人口,但淮丙船团因此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宁虎数着手中跟谢友青说道:“淮丙五号、淮丙七号肯定要大修了,另外,几乎每一条淮丙船都要小修;但这也就算了,毕竟船没有沉,修修还能用,而且淮丙十三号、淮丙十四号马上能填补上来,海峡还不缺人守卫;但水兵、炮手、水手的损失怎么办?加起来,光战死、致残的就有三百多了,这还不算那些需要修养几个月的中等伤员呢,若不是彻底打垮了京畿三道水师,我愁都要愁死了。”

谢友青笑道:“不管怎么说,三道水师的确被消灭了,海峡眼下可算是高枕无忧的。”

谢友青这话有些夸张了,若是朝鲜方面孤注一掷的调用尚庆左道水师营对济州实施反扑的话,福王府这边说不定是要吃暗亏的,但幸运的是,在咸镜道水师营、江原道水师营尚且没有移驻到东莱都护府(釜山)前,需要提防日本方向动静的尚庆左道水师营顶了天也就调动1~2哨到丽水、木浦设防而已,而以这1~2哨的舟船,在本方水师屡战屡败的情况下,又怎么敢冒险攻击济州呢?

宁虎眉头却没有舒展:“就只怕,我们在皮岛把建虏折腾惨了,建虏接下来在黑龙江和勒富岛那边会进行惨烈报复啊!”

谢友青考虑了一会,回复道:“其实勒富岛那边问题还不是太多,毕竟,我们还没有发现清虏在陡门江、绥芬河等处造船的迹象,没有船,单靠冬季结冰期对勒富岛展开进攻,是很难得手,甚至反过来会自陷绝境的。”

谢友青顿了顿:“倒是黑龙江的确有些麻烦,可我们也不能更多的增兵了。”

之所以不能更多的增兵,关键还是在于粮食供应的问题,须知道,这两年黑龙江与虾夷地、小琉球、南湾、热泉等地王庄一样,吸纳了大量的移民,而在这些移民把土地资源真正转换为粮食收获之前,实际是个累赘----但不吸纳移民来开荒,光靠本地野女真部族和商栈人员家属,也是不能保证粮食供应的。

宁虎同意道:“的确,这两年各处王庄都在快速扩张,结果导致我们在粮食上的缺口很大,这已经严重限制我们在黑龙江的发展和守御了,因此,只能让黑龙江那边拆东墙补西墙,自己想办法支应了。”

其实宁虎和谢友青现在是没办法过问黑龙江事务的,但如果黑龙江出事了,连锁反应之下,热泉庄也是可能遇到麻烦的,至于南湾、虾夷地的问题倒是不大,毕竟清廷即不可能将上万人的兵力用来跨海远征的----库页岛北部海域海水太浅了,与黑龙江口的距离也太近了,因此清军倒是划独木舟都能划过去的----清廷没有这么多兵力可以浪费,也没有这么多财力可以支应。

谢友青忽然笑了起来:“其实,黑龙江那边也是有胜算的。”

谢友青解释道:“我们有一个清虏没有的优势,那就是我们有江口型江海桨划船,只要大江为我所有,那么博和哩、玄城卫等商栈就是固若金汤的。”

这话也没错,博和哩商栈和玄城卫商栈都是经过多年扩建的,只要保证外援不断,清军未必就能拿他们怎么样了,反而会成为一个拖垮清廷的陷阱。

宁虎摆摆手:“不提黑龙江了,我的意思,眼下还是把淮丙一号、淮丙二号调到勒富岛去,这样就算建虏在鲸海上搞什么鬼,我们都不至于措手不及。”

宁虎的意思,每天派淮丙一号和淮丙二号去绥芬河口和图们江口转一圈,不吓死建虏,也吓尿他们。

谢友青看了看宁虎:“怀国,你是看不上淮丙一号和淮丙二号,先把他们踢出淮丙队吧。”

淮丙一号和淮丙二号都是运输型淮丙船改造的,某种程度上有些先天不足,宁虎看不上他们也是正常的。

但宁虎却道:“朝鲜水师主力已经基本覆灭了,淮丙船团未来不能局限在济州海峡及朝鲜西海岸,鲸海上也要有一定的存在,因此,等淮丙十三号和淮丙十四号入列了,我还想把淮丙三号和淮丙四号调过去,常驻石狩港呢。”

谢友青考虑一会,问道:“那小琉球那边,你不派船吗?”

宁虎言道:“是不是要向小琉球派船,这个得由世子爷决定了,但我以为,世子爷为了维持与郑一官的关系,暂时不会同意我们把淮丙队调过去的。”

说到这,宁虎问道:“世子爷的新决定,你怎么看?”

宁虎所谓的朱由崧的新决定,指的是朱由崧在得知虾夷地发现大片栎木后,对现有船场设置进行了调整,今后,虾夷地船厂主要生产武装型淮丙船,济州船场生产淮丁型快速船,云梯关船场只生产运输型淮丙船和运输型淮甲船,江口船场则继续生产江口型江海桨划船及扩型升级版本的江口乙型江海桨划船。

谢友青回复道:“这不是挺好嘛,对朝廷也算是有个交代。”

谢友青答非所问,宁虎也知道他有顾忌,所以便按下不提,转而回到了当前人员交换的事情上:“等第一批妇孺上船后,你带上淮丙三号、淮丙四号护送淮甲船回去,回去后,把淮丙五号、淮丙七号、淮丙九号的水兵集中起来,再由淮丙四号连同新的运输船一起派来,这样或可以免除其余船只回去整补的时间。”

谢友青言道:“要不,还是你先回去吧,这么多天了,也该回去修整几天了。”

宁虎考虑了一下:“大部分水兵都没有修整,我这个船团团首回去修整,不好,还是坚持一下吧,反正现在建虏和朝鲜人这边连火攻船都凑不齐了,留下船完全可以一半巡逻,一半休息的。”

谢友青点点头:“那也成啊······”

835.剿饷 “建虏允诺之人口,约计一万六千余,并岛上牛马物资,以一船二百至二百五十人计,当用七十船次,故,臣下等已然调遣淮甲船团次第北上,以二十日一往返计,当于两月之内,将全部人口输运至济州······”

看完谢友青、宁虎、田楷三人的联名报告,朱由崧满意的大笑起来:“孤只是让他们去消灭朝鲜水师的,却没想到宁虎居然还能顺手做这么一笔大交易!好,好极了。”

朱由崧之所以叫好,并不仅仅是因为淮丙船团消灭了朝军水师并勒索了满清一把,而是宁虎在效忠大明和效忠自己之间,做出了抉择,当然,人是易变的,宁虎现在的抉择可能受到了不少外部因素的影响,但要是明廷知道宁虎放弃近千真虏的“首级”,“只是”为了确保福王府获得海外拓殖的人口,那他还能回头吗?

既然回不了头,那么就只能彻底放弃原有的立场和不甘,老老实实的为福王府服务了。

笑罢之后,朱由崧放下手中的报告,批示起来:“皮岛之事,或给建虏某种错觉,让其以为济州之众,更多贪财,是能重新打交道的;但不能就此认定,建虏会无视本藩在黑龙江及鲸海方向的威胁,因此,在继续加强黑龙江沿线商栈力量的同时,可按宁虎之提议,设置鲸海保海队,调用淮丙一二三四号及一至二只淮丁船于石狩港并勒富岛驻防,并于修复后,调淮丙五号、淮丙七号于小琉球听用。”

是的,根据宁虎的提供的战斗报告,朱由崧发现换炮之后,以新战法作战的淮丙船团固然杀伤力大增,但自身伤亡也明显增加了,所以,朱由崧决定立刻生产双层炮甲板的36炮淮丙船,至于原有的12炮、16炮、18炮淮丙船则将逐步淘汰。

当然,福王府也没有财大气粗到把这些目前还非常得力的炮舰全部拆毁,或再次改造为运输型使用,所以,设立地方保海队,掩护海口,便是这些老船的归宿,正好,眼下有经验的水手和水兵、船上炮手是很缺,这些保海队也能承担新水手的训练任务,从而形成地方保海队-主力战斗船团两级人员流转体系。

至于有人会担心一下子调走6艘淮丙船后会影响济州海峡防务,这其实问题不大,一来,眼下朝鲜很难再组织对济州的讨伐,二来,今年七月、十月、十二月,都会有1艘24炮淮丙船入列,这就能有效弥补淮丙船团失血的状况了。

除了做出拆分现有淮丙船团的决定,朱由崧又批示道:“战殪人员应该予以相应之抚恤,可优先向其家人发放济州田土,伤残不能再战者亦照此安排,此外,伤愈后不耐辛劳者,可调鲸海、小琉球保海队任职。”

现在福王府对名下武装人员的抚恤是阵亡者每人50亩上等良田,伤残不能再战者根据伤残情况给予40~70亩上等良田----之所以部分伤残者比阵亡者拿的更多,是因为他们部分和全部丧失了劳动力,余生必须靠田租过活的缘故----这里所说的上等良田,是以小琉球年产4石的水稻田为基准的,若是分配在济州、虾夷地、南湾、热海、黑龙江的话,都不同的加成,其中,分配到济州加3成半,分配到虾夷地加3成,分配到南湾和热海各加6成,分配到黑龙江加1倍。

更让福王府名下武装人员满意的是,领受恤抚田的前五年是免交任何年贡的,从第五年开始到第十年,也只交一成的年贡,直到领受的第十一年才开始恢复每年二成的标准年贡,而这二成的年贡,却是普通垦种百姓辛苦20年、一般乡兵服务10年后----20年、10年这个数字是修订过的,最初规定是30年和15年----才有的待遇。

没错,普通百姓前20年算是租种福王府的王庄,每年需要缴纳5成的收获,来抵充当年福王府安排其移民时的各项支出----譬如提供房屋、家具、碗筷、农具、牛马、服被、医疗、教育等支出----20年后,才能真正获得“租种”土地的所有权,然后才能获得只交年收成20%的权益,因此与阵亡和伤残士兵来比,后者自然是待遇超级优厚了,也因此,才能让那些普通百姓踊跃的参加福王府名下的武装,就算有些部队没有军饷也愿意。

啥?福王府名下武装还有人没有军饷吗?

的确是这样的,各王庄保民团的弓手们除了保证一日三餐吃饱外,就没有军饷----曲长以上的军官是有的----每个月也就额外发100文的津贴,让他们有偶尔打牙祭的钱。

但除了保民团以外,新军、保卫团和淮丙船团都是有军饷的,可就是这些军饷,让福王府眼下面临百上加斤的困难。

“另,通知俞义,皮岛之胜利,让其自判遇袭可能······”

朱由崧搁下笔,冲着身边伺候的内侍说道:“拿下去,加密后发往济州。”

内侍接过信件,退了下去,此时,王乾在廊下言道:“世子爷,奴婢有事启禀。”

“进来!”

王乾走进了屋子,然后向朱由崧报告道:“北京的消息,兵部尚书杨嗣昌向皇爷提交了一份剿匪方略,倡议朝廷增兵十二万,增饷二百八十万。”

崇祯十年年初,老回回、曹操、闯塌天等部二十余万,沿长江东下,威胁南京,三月初,在酆家店之战中,应天巡抚张国维花了数年心血才练成的程龙、潘可大、陈于玉部全军覆没,南都因此震动,在这种情况下新任明兵部尚书杨嗣昌便提出了“四正六隅十面网”的围剿计划,但要实现“以狭西、河南、湖广、江北为四正,四巡抚分剿而专防;以延绥、陕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协剿;而总督、总理二臣,随贼所向,专征讨”的作战计划,就需要满足兵、饷等一系列条件。

因此,增兵、增饷的提议就这么提了出来。

“剿饷?”朱由崧沉默了许久,叹息道。“只怕是火上浇油罢了······”

836.不奉旨吗? 根据皇太极的指令,佟图赖很快行动起来,所以,崇祯十年(崇德二年、西历1637年)五月间,关于福王府在海外编练水师、夺占济州,并与东虏通商的小道消息就开始在北京的大明权贵间流传了起来。

很快,关于福王府的消息便“无意”间传进了崇祯皇帝的耳朵里,由于唐王无旨“勤王”之事,再一次对各路藩王提高了警惕心的崇祯皇帝立刻把执掌东厂的曹化淳、执掌锦衣卫的骆养性传唤到了眼前。

“今天皇后跟朕说了个笑话,说福王府已经在海外立国了,说的是绘声绘色,还说福王府派人夺占了济州岛,跟建虏暗通曲款,准备引建虏之兵,夺取北京,行大逆之事,对此,东厂和锦衣卫对此有什么说的嘛?”

曹化淳低头道:“奴婢这边立刻派人去查!”

骆养性附和道:“锦衣卫也立刻派人去查!”

“查?”崇祯皇帝扫了两人一眼。“现在才去查,之前,你们就一点没有发现吗?”

曹化淳回复道:“东厂之前的确没有发现福王府有勾结建虏、海外建国、夺占朝鲜济州的勾当,皇爷,您也说了,这是个笑话,怕是又有人想找福王府麻烦了,才搞出来的。”

曹化淳在朝中一向是持中立态度的,但也并非不知道福王府与东林党之间多有冲突,而今,与福王府关系密切的温体仁正在发动力量致东林**首之一的钱谦益于死地,温党与东林党的矛盾再度激烈化,东林党为了剪出温体仁的羽翼,找福王府麻烦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曹化淳显然是把眼下针对福王府的流言,当做了东林党人党争的手段。

崇祯皇帝将信将疑的将目光投向了骆养性,对此,骆养性回答道:“洛阳锦衣卫奏报,福王府现在大兴土木,为德清王修建郡王府,并筹划着明年为德清王成婚,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动向。”

骆养性不太喜欢温体仁,但与养父骆思恭与东林党交好不同,他本人也不喜欢东林党,因此在党争中基本也是持中立态度,此外,他也不想得罪了藩王,尤其是福王府这样的近支藩王,是的,比起周王府来说,福王府在大明国内的形象除了贪财以外,简直就人畜无害,这也是他想污蔑也不成的。

骆养性说完之后,曹化淳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皇爷,东厂打探到,福王府眼下得日子很不好过,已经开始动用之前的积蓄了,甚至连原本计划建造的世孙府也不得不暂时搁置了,在这种情况下,福王府只怕是没有余力去海外建国、夺占济州的。”

崇祯皇帝想起来了,河南府现在是暂时太平一些,但前两年是受了流寇大规模蹂躏的,在这种情况下,福王府财力出现问题,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崇祯皇帝又仔细分析了一下曹化淳的话,质疑道:“曹伴伴的意思是,福王府是有理由与建虏私下通商的,这,这简直是丧心病狂,他,他朱由崧,还是不是大明宗室、洪武爷的子孙了!”

曹化淳见崇祯皇帝大发雷霆,急忙解释道:“皇爷息怒,奴婢虽是判断福王府有与建虏私下贸易的可能,但却无实据,无法据此处置福世子的,毕竟,福世子又首倡国本之功,再加上之前朝廷又处置了逆王朱聿键,这一而再的针对藩王,而且是无据之下,处置近支藩王,只怕各地藩王会极大震动啊!”

骆养性在边上补充道:“陛下明鉴,这两年福王府财政困顿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流寇肆虐,商路中断、货品腾贵,福王府名下多宗产业受到冲击,收入大幅减少的缘故,而另一个主要原因是福王府协助河南将大量流民迁移海外,免得其等为流寇裹挟,这可是让河南府及相邻几个府的士绅百姓都受惠的事,真要以此说福王府图谋不轨,只怕河南地方的士林也是有非议的;更不要说,福王府手中还有三报,与各地小报的关系也十分密切;所以,陛下,是不是要处置福王府,还要慎重啊。”

崇祯皇帝疲倦的看了两人一眼,问骆养性道:“你算过没有,福王府现在海外有多少人口了?”

骆养性回复道:“臣之前稍微加了加,差不多有七、八万吧,而且听之前渗透入福海号船队的锦衣卫校尉的报告,小琉球是东南烟瘴之地,北方人口过去了,很容易染疫的,现在估摸也就只剩下五、六万人而已。”

这个数字让崇祯皇帝松了一口气,没错,之前朱由崧就跟他说过,小琉球地不过几县,人不过十万,想造反是自己找死,失了智才会这么做的。

不过,崇祯皇帝也没有完全放心,所以,他交代道:“你们光说没有用,得拿出实据来证明福王府没有叛乱的意图和事实。”

曹化淳苦笑起来:“皇爷,东厂已经派过去几波人手了,可是很多都被福王府以各种名义清除了,眼下除非派钦差正儿八经的去查,否则是查不清的。”

骆养性也急忙报告道:“臣这边也是一样,出了海,发生什么事都说不清楚的。”

“派去查的人都出事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朱由崧心中有鬼吗?”崇祯皇帝的心火又被撩了起来。“你们要派钦差是吧,那好,朕就派一个钦差去查,看朱由崧还敢不敢杀害钦差了!”

曹化淳大惊失色,立刻提醒道:“皇爷,只怕各地藩王惊恐啊!”

骆养性显然是不担心什么藩王的,但他却怕舆论闹大了,崇祯皇帝拿自己作为替罪羊,因此,也进言道:“陛下,‘缓追,逸贼,亲亲之道也’,若真要闹得天下悚然,只怕于眼下之大明,也并非是好事!”

“缓追,逸贼,亲亲之道也”出自《春秋谷梁传·郑伯克段于鄢》,意思是亲人犯错了,不能闹得世人皆知,否则就如郑伯一样是“处心积虑,成于杀”的凶残,这可不是圣王所为啊,日后盖棺论定,崇祯皇帝的谥号也会受到影响的。

崇祯皇帝的倔脾气上来了:“天下板荡,朕想当圣君也不是不成了,曹化淳,你不奉旨吗······”

837.只查走私 崇祯皇帝这句话的潜台词已经很严厉了,曹化淳只好一边叹息一边跪了下来:“是,奴婢这就通知司礼监和内阁,拟旨,彻查福王府。”

崇祯皇帝这才挥了挥手,让曹化淳和骆养性退了下去,离开乾清宫,骆养性一脸凝重的对曹化淳言道:“曹公公,这件事闹大了,只怕对谁都不好啊!”

曹化淳深以为然,但他是不好再劝了,司礼监那几位秉笔,也未必方便劝说,所以,他只好回应道:“有元辅在,皇爷的旨意只怕是落实不下去的,不过,这样也好,敲山震虎,想来,福王府接下来会明白怎么做的。”

骆养性苦笑道:“但愿如此吧······”

曹化淳显然是判断错误了,这不,对于崇祯皇帝坚持派遣钦差去查福王府的事,司礼监和内阁都保持了沉默,并没有进行刻意的阻挠;当然,曹化淳也判断准确了,诏书送达礼科给事中审核的时候却是遭到了驳回。

礼科的意见跟曹化淳、骆思恭的几乎一样,崇祯皇帝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去查一个藩王是不是准备谋反,这其实是违背了“宽仁”治国的传统的,而且还有“不友悌亲睦”的嫌疑,是万万不能实施的,否则,何以维持封建伦理,何以服“众”呢?

当然,道理归道理,新任礼科给事中杜秀文在其中起的作用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对于圣旨被礼科驳回的事,崇祯皇帝非常生气,便决定强制礼科通过派遣钦差去查福王府的决议,然而正当事情闹到沸沸扬扬之际,一个新的热点生成了,那就是,温体仁和钱谦益的斗争转变为了温体仁和曹化淳的斗争,进而使得温体仁在崇祯皇帝面前失去了信任,最终温体仁不得不告老还乡了----温体仁向崇祯帝上疏引疾乞休,原以为崇祯帝必定温旨慰留,却没成想,崇祯皇帝批示三个字“放他去”,就这样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温体仁就此黯然退出大明政治舞台,并于第二年病死家乡了。

温体仁一去,原本的次辅张至发便依次升任首辅元翁,但两位元辅交接引起的混乱,还是使得崇祯皇帝查办福王府的旨意被耽搁了下来;而紧接着,张至发与新任次辅孔贞运在是否严惩郑三俊、钱谦益等人的问题上发生了冲突,这就导致了内阁在查办福王府一事上的意见不一致----总不能对文臣犯错大加宽恕,对藩王“莫须有”的罪名却死抓不放吧----进而使得崇祯皇帝走正规途径去查福王府的企图,再次落空了。

正当崇祯皇帝准备强压内阁两派----张至发与温体仁更亲近一些,而孔贞运则是跟东林党关系更紧密----通过查办福王府的圣旨时,已经争取到足够时间的福王京邸奉朱由崧之命,开始了自救行动。

“皇爷!”司礼监秉笔太监兼都知监章印太监沈良佐向崇祯皇帝言道。“奴婢有要事禀告,还请皇爷斥退左右!”

崇祯皇帝一愣,抬眼看了看沈良佐,发起他面色严峻,因此同意道:“你们都退下吧!”

周围的内侍都退了下去,沈良佐还不放心,亲自去查看了一番,这才回到崇祯皇帝面前,低声报告道:“皇爷,留守福王京邸的内监段炜昨天去了奴婢在宫外的私邸。”

崇祯皇帝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偏生一贯善于察言观色沈良佐今天却仿佛瞎了眼一般,根本没有在意崇祯皇帝的表情,而是自顾自的继续道:“奴婢知道皇爷准备查福王府,所以,原本是不想见段炜的,但段炜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通报,故而,奴婢最终还是见了段炜。”

沈良佐说道这,以一种后悔、不堪重负的语气说道:“结果,段炜告诉奴婢,内阁丢失的那道神庙遗诏,福王府已经找到了,眼下愿意奉还大内。”

崇祯皇帝的表情有些迷惑,是的,他已经忘了那道神庙遗诏上写的是什么了。

于是,一直注意崇祯皇帝表情的沈良佐便提醒道:“皇爷,那道遗诏上写的是,册封郑老贵妃为皇后,一旦大白于天下,那福王一脉便是神庙嫡脉。”

福王府找到神庙册封郑贵妃为皇后的诏书了?

什么时候找到?找到多久了?之前为什么不拿出来?

一连串的疑问在崇祯皇帝的脑海里翻滚着,最终化为了一句话:“福王府提这件事是什么意思,是想要挟朕吗?”

沈良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皇爷,奴婢当时也是如此质问段炜的,但段炜说,福王府不敢有任何不轨的心思,否则也不会想着把这道由内阁遗失的诏书奉还大内了。”

这倒也是,福王府把这道诏书还给了北京,等于是放弃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武器,足以证明自己没有对那张至高无上的宝座的窥视了。

而且更重要的事,这已经不是福王府第一次做出不窥视至尊之位的表态了,硬要说福王府还想谋逆,实在是不能服人的。

崇祯皇帝脸色好看了许多,但语气上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说道:“朱由崧,这是准备将朕的军呢!”

沈良佐见崇祯皇帝态度有所转变,微微松了口气:“皇爷,恕奴婢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只要福王府不在大明折腾,其在海外哪怕是自立一国,与我大明有何相干呢?”

似乎知道崇祯皇帝的反应,沈良佐急急补充道:“皇爷明鉴,海外自立,实际就是自绝于大明,且想要籍海外蛮荒之地窥视大明天下,不啻是痴人说梦而已,眼下更重要的是内剿流寇,外御建虏。”

崇祯皇帝认真思索了一下沈良佐的话,最后点了点头:“你这个老货,说的也有些道理,只要剿灭流寇,再击败了建虏,朕这位由崧哥哥就是再有什么图谋,也没处施展的。”

沈良佐应道:“皇爷圣明,正是这个道理!”

然而,崇祯皇帝又迟疑了起来:“但,朕要查福王府的事,早已经是天下皆知了,现在收回来,朕的颜面何在啊?”

沈良佐回复道:“奴婢想过了,福王府还是要查,但不查谋反,只查走私。”

崇祯帝双眉一眯:“你这老货,是收了福王府多少银子,这么替朱由崧卖命!”

沈良佐立刻跪倒在地,然后叫屈道:“奴婢是皇爷的人,又怎么敢卖主求荣呢?这件事,奴婢,纯粹是一片忠心,还请皇爷明察!”

崇祯皇帝晾了沈良佐近一盏茶的功夫,才伸腿踢了踢他:“起来吧,朕相信你还是忠诚的,就姑且按你的意思办吧,记得,得确认了那道诏书的真假······”

838.北疆 查谋反变查走私了,旨意自然就一路顺风的通过了,随即,一名副都御史亲自出京城,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淮安府,但在这名副都御史出京之前,福王府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足以保证这名钦差,在半年内查不出问题里。

什么?这名钦差会在淮安滞留半年以上,那也没问题!

顶了天,就是一两年内不从云梯关向海外运输火药和铁锭罢了----改走运河-长江-海外的线路进行运输也不是不想的----难不成,这名钦差还能在云梯关逗留一两年不成了?

啥?在运河上严查打着福王府旗号的船?

不好意思,福海号里有大量的漕军出身、大河卫出身的人员,通过这些人的关系网,福王府完全可以利用漕军进行夹带,甚至光明正大的闯关的----硝水不提炼,可以冒充酒水走,柳条直接编筐,谁知道最终会变成柳炭呢,至于硫磺,小琉球和日本都有天然的,纯度未必就比人工制取的差了----最多也就是运输效率下降一点罢了,但福王府现在已经获得了仙台藩输出的铁矿石和成品铁器,也是能弥补一些供输不足的。

所以,朱由崧有信心,让北京的钦差,最后无功而返----其实,崇祯皇帝现在也就是要一个台阶罢了,真查出些什么来,还不好处理了,因此,看那位与东林党素无瓜葛的副都御史就知道,这次调查,多半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走过场。

啥?朱由崧用那道可以证明自己神宗嫡孙身份的诏书换眼下的过关有些不知道。

其实,神宗这道遗诏的威力非常有效,否则当年就要落实下去,那会被人束之高阁呢?

朱由崧可不相信,自己能凭着这份遗诏获取东林党人的认可,否则,另一个时空中,东林党人也不会公然违背“伦序当立”的祖制,推潞王这个远支宗室当南明皇帝了,所以,归根结底决定自己日后命运的,是手中的枪杆子,而不是一纸空文。

并且,朱由崧这次过关,与之前几次过关不一样,某种程度上,可以认为崇祯皇帝松开了对朱由崧在海外发展的限制,至少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或者说,在大明内平流寇,外服建虏之前,明廷是不会再把精力关注在朱由崧头上了。

从这一结果出发来看,舍弃那道无用的神庙遗诏,完全是值回票价了······

其实,皇太极一早就清楚,自己给福王府造成的麻烦再大,那也只是麻烦而已,不至于让福王府伤筋动骨的,所以,早在明廷查办福王府一事,盖棺论定之前的崇祯十年、清崇德二年、西历1637年五月三十日,他就正式下达了对黑龙江发起讨伐的命令。

皇太极决定,调用15000名满八旗、蒙古旗、汉军旗----从朝鲜撤军后,皇太极将原有新旧汉军编为两旗,左翼以石廷柱为固山额真,右翼以马光远为固山额真----官兵并携带大炮15门,对已经查明的博和哩、玄城卫两处商栈展开进攻,同时,顺便括收松花江、挠力河流域的众多“伊彻满洲”部族,以充实清军实力。

不过,鉴于清军连续征战的疲劳,以及此役以攻坚为主、不太方便调用蒙古各部力量,所以,清军实际是在当年六月十日才开始集结,并于当年六月十七日,才正式出发的,其中以多尔衮、豪格、硕托率领西路军9000人攻玄城卫,以济尔哈朗、岳托、多铎率东路军5000兵攻击博和哩,杜度和阿济格率1000人居两路之中,负责粮道供输。

上万人的大军出发,动静自是不小,因此,大量提前得到消息的索伦部族,或南下投靠清军,或西逃大兴安岭方向,当然,也有北逃的;这些北逃的索伦部族自然而然的将清军大举袭来的消息传到了福海号众人的耳里。

对于,清军的到来,负责黑龙江商栈事务的俞义并不意外,事实上,在朱由崧发出警告后,他已经第一时间调整了部署,撤销了卜鲁兀卫、福山卫等两处小型中继商栈,并从永宁寺、友贴卫、牛满河等几处大型商栈各抽调了50人增援博和哩和玄城卫----再多也是调不出来了,毕竟各地商栈也面临着本地野女真部族的威胁以及附属部族反水的可能,需要有足够的兵力加以震慑。

又将博和哩和玄城卫内的伙计、保卫团家属及附属部落撤往永宁寺、友贴卫、江口等处安置----根据朱由崧的再三警告,俞义也是不敢过分相信依附部族的忠诚的,更担心那些刚刚北逃的部族是清军派来的内应----所以,等到清军主力抵达的时候,两处商栈都已经完成了迎战的准备工作。

但已经知道“祥福瑞”名下堡寨很难攻克的两路清军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进攻,反而在两处商栈的近处,贴身建起了堡寨,其中在玄城卫方向,清军在松花江西岸、玄城卫上游黑龙江方向,及玄城卫正东、东南和正南方向修筑了5处营堡,籍此包围和封锁玄城卫;而在博和哩方向,清军则由北至南设立了4处堡寨,从对博和哩商栈形成半包围的形态。

“建虏学乖了!”得知修筑完封锁线的两路清军,没有强攻博和哩及玄城卫商栈,反而抽调兵力,沿着黑龙江扫荡当地索伦部族,调任黑龙江保民团副总团首、实际代行总团首职责的姜进勇便一脸凝重的跟俞义说道。“没有强攻我们的堡寨,而是采取了封锁的方式,这就打乱了我们预先的计划。”

俞义是不懂军事的,因此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那按副总团首的意思,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的,若是放任清军在黑龙江沿线肆虐的话,搞不好,清军就会一路杀到友贴卫、牛满河等几处次前线的一级商栈近前,给这两个商栈也造成相当的威胁。

那么,总不至于,到时候,再继续撤出友贴卫和牛满江商栈的非战斗人员和附属部族吧?

839.战北疆 是的,真出现威胁了,想要继续撤出友贴卫及牛满河两商栈的非战斗人员和附庸部族也是不成的。

这一来,是时间上来不及----福王府目前在黑龙江一线一共拥有14艘江海两用桨划船,以黑龙江的长度来说,根本不敷足用的,强行用来进行人员和物资转移,那也需要相当多的时间----二来,还会一定程度上动摇了附属部族对商栈的信任和服从,为未来商栈在黑龙江的统治,造成不利影响;并在博和哩和玄城卫失陷的情况下,对友贴卫、牛满河商栈的守备造成相当不利的影响;甚至就连永宁寺方向也会出现危机。

所以,这根本就是一个连锁反应的问题,一个应对不当,就极有可能动摇福王府在黑龙江多年的布局。

面对俞义的问题,姜进勇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然后认真考虑了一会,这才回复俞义道:“眼下来说,有两种办法或可以应对当前的局面。”

俞义迫不及待的问道:“说说看,是哪两种办法?”

姜进勇说道:“第一,以拖待变,毕竟,我们卡住了黑龙江水道,建虏想通过后方供输粮食只能走陆路,不但道路漫长艰难,期间损耗也会很大,所以,只要我们坚定的进行坚壁清野,动员各地野女真部族向黑龙江两岸山地地区转移,时间长了,建虏肯定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消耗的,届时,他们也就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强攻博和哩和玄城卫,要么就只能撤退了。”

姜进勇的判断是基于一条军事常识,即进攻方的物资消耗通常是防守方的数倍,而此次清军号称出动了五万人马,人吃马嚼的消耗恐怕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因此,在得不到本地部族就近的供应的情况下,单靠远在数百公里以外的老巢提供补给,哪怕清廷刚刚从大明和朝鲜各抢了一票,一时间吃的满嘴流油,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当然,清军也可以就地垦荒,甚至利用博和哩和友贴卫商栈人员家属并附属部族开垦的土地种植粮食,但能种什么呢?

土豆?清军可是不认识的,敢不敢吃还是问题呢?即便是敢吃,那也是不会种!

燕麦?黑麦?想知道,这两种植物在东方,通常是给牲口吃的!人当然能吃,但产量又能有多高呢?能不能满足数量众多的围困者的日常需要呢?是谁也不能保证的。

打渔打猎?也不是不可以,但以清军的兵力来说,这些其实都是杯水车薪!

因此,只要耐得住性子,并且不在乎损失商栈在黑龙江沿线土著心中的威信,完全可以采取以拖待变的战略战术。

“第二,”姜进勇继续道。“就是集中全部可以抽调的兵力,在玄城卫以西,或博和哩以东与建虏决战。”看到俞义瞬间惨白的脸,姜进勇急忙修正道。“说错了,不是决战,而是寻找建虏先头部队一部,加以歼灭,籍此迫使建虏放弃挺进黑龙江腹地的方略。”

姜进勇的意思是,清军现在的兵力已经分散,并且随着不断深入黑龙江沿线地区,其兵力还将继续分散,那么就可以利用福王府目前控制黑龙江航道所带来的机动优势,集中优势兵力,对搜寻各野女真部族的清军小队人马进行歼灭作战,从而迫使清军在不断失血后,难以为继,不得不自行后撤。

俞义发现姜进勇似乎说完了,便又问道:“那,那这两个办法,哪个更好一些。”

姜进勇又仔细考虑了半柱香的功夫,这才跟俞义说道:“我的本意还是以拖待变,这是我们事先拟定的战法,以不变应万变,才能获得最好的战果;但如果听任建虏在黑龙江沿线肆虐,会导致本地野女真对商栈失去信心,进而背叛商栈,投靠建虏;或者是,被建虏给强行绑走、冲入军中;一旦这些熟悉黑龙江沿线地形、形势的野女真成了建虏军中一员,那我们不但会失了人和,地利也要跟建虏共享了。”

俞义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干巴巴的问道:“按副总团首的意思,还是要想办法打掉建虏的个别部队?那,那我们有足够的兵马吗?”

福王府在黑龙江沿线还有永宁寺、友贴卫、博和哩、玄城卫、牛满河、精奇里江等6个一级商栈,其中永宁寺和博和哩常年配属450名保卫团成员、玄城卫常年配属350名保卫团成员,至于友贴卫、牛满河及精奇里江等3个商栈,则配属的兵力相对较少,仅有200人。

除了上述6个一级商栈外,还有江口、逊别拉河、呼玛尔河等3个二级商栈,其中江口目前是作为福王府在黑龙江的造船基地存在的,所以,守军比较多,有180人,而其余2个二级商栈则少了很多,通常只有20~30人的护卫。

而在各处商栈之外,俞义直属的内河近海运输队这边,若以一条江口型江海桨划船上40名水手、10名炮手和护卫来计算,14艘船便是700人。

因此,统加之后,可知道,福王府目前在黑龙江沿线一共有2400余名武装人员,但由于为了应付清军的进攻,之前已经抽调了相当兵力强化博和哩、玄城卫两处商栈的防御力量,使得博和哩目前拥有550名防御人员,玄城卫现在拥有500名守备队,而作为强化博和哩及玄城卫两地守军的代价,永宁寺、友贴卫、牛满河、精奇里江等处的守军都减少了50人,一定已经影响了自身的守备,其实很难抽出足够兵力来。

姜进勇算了一笔账:“玄城卫以西,我只担心逊别拉河商栈的会遭到攻击,另外三个商栈还是放心的。”

姜进勇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牛满河和精奇里江两个商栈都位于黑龙江以北,清军想要越江攻击不是那么容易的,而呼玛尔河商栈虽然在黑龙江南岸,但距离玄城卫又实在太远了,很难想象清军会一路杀到那边----杀到了也不怕,无非是个中继商栈,人撤了就行,不会有太大损失的······

840.总能支应过去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布置六艘运输船到牛满河商栈,然后从牛满河和精奇里江再抽五十人出来。”6艘江海桨划船,也就是300名兵了,但用300水兵换100陆军,其实还是赚了,毕竟这300水军中大部分都是无战斗力的水手,也就60名炮手、护卫勉强能残余陆战。“友贴卫的保卫团不动,再从永宁寺抽一百兵、从江口抽五十兵出来。”

俞义眨了眨眼:“那,那也才二百五十人而已,这怎么够啊!”

俞义即便是不懂军事,也知道另外8艘桨划船上的水手水兵是不能计算在总战力上的,毕竟这些船与分配到牛满河的那六条船一样,除了担负着巡逻警戒任务外,还承担着沟通、运输任务呢,更不要说,将来要攻击清军一部,也需要他们提供运力。

“是的,兵不太够,但现在建虏根本没有强攻玄城卫、博和哩两处,所以,可以从两地各抽调出一百人来。”也就是说,暂时恢复博和哩、玄城卫两地最初的守备兵力,这样即不妨碍两处商栈的守备,还能增强机动兵力的总量。“这样,我们就能凑出四百五十人了,勉强可以找一只清军小队过过手。”

俞义还是有些担心:“四百五十人就够了吗?”

“当然不够,但问题是,济州岛那么的援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总不能,他们不来,我们就不打了吧。”

其实清军讨伐部队一出动,姜进勇和俞义就向济州岛通报,但2个半月过去了,劳师远征的清军都已经修完了包围玄城卫、博和哩的封锁线,济州岛的援军还没到,姜进勇有什么办法呢。

俞义眼皮一抽,探问道:“你的意思是,跟当初没有支援陡门江商栈一样,济州岛是不会派援军来了?”

姜进勇没有回应,是的,他也不好回应,毕竟第三次图们江商栈保卫战是有其特殊性的----当时福王府正集中力量夺取济州岛,无暇顾及图们江方向的战事,只能丢车保帅了----但以前两次图们江商栈保卫战的情况来看,图们江商栈从一开始就是弃子,由人推己,姜进勇很难坚信,济州岛一定会调派援军驰援,或许,最终会派,但不是现在,而是在各商栈守军大幅度削弱了清军战力和战斗意志之后吧。

“不对!”没有回答其实就是回答,所以,俞义断然否定道。“在黑龙江布子是世子爷亲自决断的,王府前前后后投入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就轻易放弃了。”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也是为了说服姜进勇,俞义态度非常的坚决。“黑龙江不是图们江,济州援军一定会来的,只是济州岛方面要先行请示了世子爷,所以,才耽搁了。”

“但愿如此······”

姜进勇的话还没有说完,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公公,福总团首,江口派人送来急报,说是济州岛的援兵到了,稍后就到永宁寺!”

俞义大喜道:“我就说嘛,田楷他们不会轻易放弃黑龙江的,否则,他们没办法向世子爷交代!”

姜进勇也喜出望外的走到门口,打开门,向通报的低品内侍问道:“来了多少兵马,领兵的是谁?”

姜进勇以为来的会是路通队及济州、虾夷地等地抽调的保民团,指挥官也将会是宁虎,但没成想,低品内侍却回答道:“听说是讲武堂学兵旅一部,应该有五、六百人,足足坐了四艘淮甲船呢,至于领兵的,听说是严舍人。”

“严舍人?是原先在讲武堂当师范的严舍人吗?”姜进勇有些不解。“他能领兵?”没错,在姜进勇看来,严德桓就是一个教书先生,基本功或许扎实,但上了战场,只怕是稀松的很呢。“怎么,没让宁舍人过来?”

俞义却知道更多一点:“宁舍人现在是淮丙船团的团首,不好再三调动的,至于严舍人,那也是军中行伍出身,早年在世子爷面前担任护卫百户的,可不能因此小看了他!”

俞义说的有些隐晦,但姜进勇还是听懂了,严德桓可是朱由崧眼前信用之人,自己要是跟他炸毛,只怕吃亏的还是自己,所以,姜进勇皮笑肉不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俞义对姜进勇的态度有些不满,因此警告道:“大敌当前,别自家人闹意气了,真要误了世子爷的事,我谁的面子也不给!”

姜进勇干笑道:“俞公公放心,我一定和严舍人好好配合。”

“那成,”俞义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什么,便吩咐道:“赶快做准备吧,学兵旅最多一天就到了!”

为了接应前线,江口现在没那么多船进行接驳转运,因此一定是淮甲船将学兵旅直接运到永宁寺一线的,但靠风帆行船的淮甲船,进入黑龙江后,是比不得江口型桨帆船那么灵活机动的,所以,淮甲船一路行来的速度一定比刚刚前来通报的江口型桨帆船慢了。

只是眼下黑龙江还没有因为上游森林遭到破坏,从而出现大量泥沙堆积的沙洲,因此,但就江口到永宁寺这段不太长的水路来说,通报船再快也快不了多久,一两天内,由淮甲船运输的淮甲船必到,的确该立刻准备好住宿及粮草。

姜进勇应道:“住宿的问题,我来安排,反正他们也不是常驻,临时的帐篷就可以了,但粮食这块,一下子增加五、六百人,我们能支应吗?”

不是说姜进勇是在没有援兵想援兵,来了援兵又担心援兵,其实他担心是有道理的,在今年四月至五月间,黑龙江沿线商栈还接纳了超过600名的中朝移民,以至于为了安置这部分移民,使用了大量的存粮,所以,短时间供应包括援军在内的各部固然不成问题,但时间长了,肯定会有些捉襟见肘的。

“粮食问题,我相信济州岛那边一定会有所考虑的,”俞义却有自己的判断,虽说眼下各处的粮食储备也都不算宽裕,但额外供应600兵马出战,应该问题不大。“实在不行,就逼一逼本地野女真,总能支应过去的······”

841.学兵旅来了 “严舍人,得亏你们来了,否则,接下来一切就要乱套了。”

俞义说的没错,清军北上的消息,经由从博和哩等地撤来的商栈附庸之口,在永宁寺周边传播开来之后,不少本地部族便产生了观望之意,甚至还有些部族出现了人心浮动的迹象,不过,当看到讲武堂学兵旅那些精干的年轻士兵源源不断的从淮甲船上走下来的身影,那些旁观的商栈家属及附庸部族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样,松了一口气,原先的纷扰不说彻底消失了,至少也是在表面上无影无踪了。

严德桓笑道:“俞公公,客套话就不要说了,眼下建虏大兵压境,还是先介绍战局吧!”

俞义连声应道:“好的,好的。”

随即俞义冲着姜进勇使了个眼色,于是姜进勇便将当前的局势以及自己设想的应对方式告诉了严德桓,严德桓随即跟身边的旅参军兼甲团参军余龙、丙团参军周瑞商量了两句,这才跟俞义和姜进勇言道:“这一次,学兵旅一共调过来两个团又炮兵队、夜不收队、医护队、中军队在内的六百七十四人,就兵力而言,显然是无法应付任何一路清军的。”

严德桓顿了顿,继续道:“世子爷说,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老奴也说过,任他几路来,我自一路去,因此,我对姜兄的应对是完全赞成的,只是提一个小小的意见,即,船队那边现在不要分兵,否则,一次性运不了那么多人马。”

江口型小型桨帆船若是装人的话,每条船除了相应的水手、炮手、护卫外只能另装80人----挤一挤也不过塞100人,但这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了----而学兵旅和姜进勇预计集合的兵力总数已经超过了1100人,再算上牲口、军械和物资,14条船一次性还运不完呢,根本就不能分一部分去牛满河商栈协防。

姜进勇承认错误道:“之前之所以这么安排,是没考虑到学兵旅会来得这么快,只想着用保卫团自身的力量,这样,有八只桨划船提供运力,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不过,现在既然学兵旅到了,那自然不能这么安排了。”

严德桓点了点头,继续道:“虽然兵贵神速,但眼下,我看永宁寺这边也没有足够的船只,正好,学兵旅这边也有不是儿郎晕船了,需要修整,这样吧,俞公公和姜兄,你们赶快集结兵力和船只,我们则抓紧修整,这就两不误事了。”

俞义刚想答应,姜进勇却道:“严舍人,我的意思是,你们到友贴卫修整,我们的人船也道友贴卫汇合,这样可以节约时间。”

严德桓又跟余龙、周瑞耳语了两句,这才应道:“淮甲十七号等船原本把我们送到之后,就要回航的,现在要扣下他们,只我一个人怕是不行的,还需要俞公公和姜兄联名下令。”

俞义和姜进勇对视一眼后,毫不犹豫的应道:“可以!”

姜进勇也应道:“没有问题,但什么时候可以南下?”

严德桓言道:“一路上马不停蹄,还遇到了风浪,所以,至少修整两日,再南下!”

姜进勇盘算了一下,同意道:“两天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最好是,能走的先走一部分,尤其是夜不收队,尽量让他们先南下实施侦查了。”

严德桓诧异道:“本地的野女真更加熟悉地形,难道他们不能用吗?”

姜进勇答道:“能用,但数量有限,撒在那么多的地界上,实在是不敷足用,所以需要学兵旅的夜不收队予以加强。”

黑龙江这块虽然对各地野女真非常警惕,但也分地方的,譬如江口、永宁寺这边的依附部族中征召的索伦兵用在南方地域时,就比较值得信任----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家人、部族,轻易不会投靠清军的----因此,目前姜进勇可以动用的北方索伦兵大约是70名,一旦需要侦查的区域比较广阔的话,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严德桓见姜进勇说的有理,便同意道:“可以,我尽量安排能动的夜不收立刻南下。”

俞义见事情差不多说完了----具体的战斗细节,现在是没办法谈的,得根据预设战场的情况具体分析----便随口问道:“严舍人,学兵旅调过来了,那济州岛岂不是空虚了?”

严德桓含笑回应道:“眼下大静庄保民团、旌义庄保民团还有济州海防屯都已经初具规模了,再加上学兵旅还有两个团在岛上训练,路通队也没有完全解散,守岛还不成问题。”

说到这,严德桓忽然想到什么,立刻补充道:“我倒是忘了,俞公公和姜兄怕是还不知道宁舍人这边打了大胜仗,基本覆灭了朝鲜水师的消息吧。”

俞义眼眉一挑,当即追问道:“宁舍人消灭了全部的朝鲜水师?”

“也不能说是全部,至少是十去七八了。”严德桓的说法有些保守,但这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不清楚朝鲜水师的真实家底。“平安道、黄海北道、黄海南道、京畿道、忠清道水师都完了,再加上之前打掉的全罗右道、全罗左道、尚庆右道水师营,朝鲜水军不就剩下些阿猫阿狗了嘛,根本没胆子再侵入济州海峡,威胁济州岛了,也就是考虑到新兵来了也是白搭,所以,才没有将济州守军都调过来。”

除了严德桓说的新兵问题外,济州岛上目前还有2万多朝鲜百姓,因此为了防止其因为恐惧而引发暴动,所以,济州岛守军方面无法抽调更多部队驰援黑龙江。

至于虾夷地方面,也因为这两年里,移民大量涌入,引发了移民与土著阿依努族争夺生存空间而引发了某些暴力冲突,需要岛上保民团留守镇戎,所以,也是没有能力派兵增援黑龙江的。

由此可知,皇太极出兵的时间刚刚好,若是再让福王府发育几年,彻底消化了济州岛之战的战果,那就愈发难以遏制了。

俞义和姜进勇大喜之余,叹息道:“黑龙江比不得海上啊,否则,来十万建虏也是白搭······”

842.董鄂·鄂硕 董鄂·鄂硕是董鄂·席汉的儿子、董鄂·棆布的孙子,早在努尔哈赤的时代,董鄂·棆布便率领四百人主动归降了后金政权,进而被努尔哈赤赐予了董鄂·鲁克素;不过董鄂·鲁克素的牛录后来由鄂硕的二叔席尔泰继承了,董鄂·席汉只获得了备御的爵位。

天聪初年,董鄂·席汉跟从贝勒阿敏进攻朝鲜,结果战死,皇太极便以席汉战死沙场的缘故,追晋席汉以三等游击的爵位,鄂硕随即顺理成章的继承了这个爵位,不过,在后金,爵位是爵位,并不代表职务。

所以接下来鄂硕便常年奋战在一线,其中,天聪八年(1634年),鄂硕跟从贝勒多铎进攻明朝,攻打前屯卫,斩杀了巡逻的士卒,接着,又跟从噶布什贤噶喇依昂邦(前锋统领)劳萨率将士迎察哈尔部来归者,几项功劳相加后,鄂硕终于得授牛录额真的世职。

天聪九年(1635年),后金联合察哈尔部进攻明朝,鄂硕先是自朔州南下攻掠崞县,期间率部屠杀了当地明军的巡逻兵,而后在平鲁卫出边的过程中,鄂硕又与固山额真图尔格击退了前来挑战的明军,因此得以进世职二等甲喇章京,并擢升为巴牙喇甲喇章京。

此次跟随本主多铎讨伐黑龙江,鄂硕自然是想立新功的,因此便跟多铎申领了率兵打探和裹挟周边“依彻满洲”部族的任务,与正蓝旗的觉尔察·雅秦、正红旗的董鄂·和硕图一样,成为清军外出扫荡的领军人之一。

只是,谁知道这一扫荡,鄂硕就“扫出去”三百多里地去,当然,跑出去这么远,也不是鄂硕想要的结果,谁让本地野女真部族在黑龙江商栈的再三警告下,相继逃亡,以至于,扫荡了小半个月,鄂硕只抓住了三四只小猫小狗,收拢了不足10石的粮食呢,这可没办法回去交差的,所以,鄂硕只能越跑越远了。

事情也的确如鄂硕所预料的那样,距离博和哩三百里以外的本地土著的警惕性就没有那么高了,所以,这两天鄂硕连连得手,人抓了小100,粮食收缴了也有7~80石,这就给了鄂硕进一步深入的动力和物资基础。

不过,从今天一大早出发开始,鄂硕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起来,仿佛丛林中有谁一直在盯着自己一般,因此鄂硕根据自身多年征战的经验来判断,应该是本地部族联合起来,准备跟自己决一死战了。

虽然鄂硕手上仅有300兵丁,但说实在的,鄂硕根本不怕本地野女真来围攻自己,自信慢慢的他相信,哪怕对手是自己的一倍乃至两倍,他都轻易战胜了----鄂硕没有意识到,在福王府的帮助下,黑龙江沿线野女真部族的装备情况已经改善了许多,因此他这种想法是狂妄的,不过,鄂硕的狂妄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战争并不谁人多,谁装备好就稳赢的,就以清军的战斗力还说,以1打2还说有可能的。

但问题是,福王府已经把商栈见到了乌苏里江与黑龙江交汇的博和哩了,那么博和哩以北会不会有敌人的新商栈存在呢?

此次预备伏击自己的敌人当中,有没有“祥福瑞”的士兵呢?

当然,预判了情况不妙的鄂硕完全可以引军后撤,但就这么轻易被敌人吓回去了,传扬出去,鄂硕还有什么脸面谋求进步呢?

所以,经过再三思考后,鄂硕决定继续北上。

当然,鄂硕不是莽夫,明知道对手布置了陷阱,他还要往下跳,所以,他一面北上,一面派人联络后方,是的,在鄂硕后方不足100里的地方,还有一支同样500人的蒙古军在策应鄂硕,因此,只要两部汇合了,鄂硕有理由相信,猎物会变成猎人的。

看着5名马甲组成的联络小队出发了,豪情大发的鄂硕便指挥部队以慢速北上,以便后续的蒙古骑兵能追上自己;只是,还没等蒙古骑兵出现,穿出老林的鄂硕便发现当面有那么一支部队横亘在自己面前。

几名马甲当即驱马上前查看,却见对方军容严整,呈横阵排列,虽然无法近前看看后面是不是还有更多的敌人,但就以目前所见来判断,对手差不多有6~700人的样子!

“是南蛮子和倭国兵?”得到马甲报告的鄂硕先是一惊,随即大喜道。“是祥福瑞的直属兵马,好,好极了,只要消灭了他们,接下来博和哩那边就断了外援了。”

鄂硕的话有些夸张,毕竟黑龙江现在还没有封冻,商栈完全可以通过水路进行补给的,所以鄂硕的这番话,更多的是给部下们的激励。

鄂硕正说着,又是一名负责战场侦查的马甲回来报告道:“主子,对面的敌人大多装备的是火铳,对了,两翼还有几门小炮,看上去像佛朗机炮。”

鄂硕眉头一凝:“若只是火铳兵,此战,只我们就包打了,可若是还有佛朗机炮,可能伤亡就大了。”

没错,满八旗的人数本来就少,所以打仗得精打细算,真要是一战消灭对方八百,自己损失了1~200人的话,鄂硕是有过无功的,因此,鄂硕决定道:“且等蒙古兵到了再说。”

鄂硕的意思是,用骑兵去引诱对面的火铳和火炮开火,两三次过后,火炮和火铳过热了,他再率着部队发动正面强攻,便可以一举凿穿对方的队形并粉碎对方的抵抗,这也是,清军与辽镇及关内明军交手的老套路了。不过,套路老没有问题,只要管用就行。

于是,鄂硕也不进攻,便这么干等着,但对面的学兵旅却不给清军实施对峙的机会,只听对方螺号一响,阵线就开始缓缓向清军压了过来。

“居然敢主动抢攻?”鄂硕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狂喜。“原来是个糊涂鬼,也罢,我们后退回林子,看他们怎么办?”

怎么办?

见清军被自己吓回去了,之前并无战斗经验的学兵旅一阵欢呼,随后,在队长、团长的呵斥下,才慢慢退回原地,然后整理起队伍来······

843.找了个好地方 看着缓缓退回去的学兵旅及配属作战的浪士铁炮手,董鄂·鄂硕的笑容似乎更盛了一点,是的,他发现了对手的破绽,那就是看似密集且整齐的队形,没走两步就松散了,这也意味着这些兵要么没有经过严格的阵列训练,要么就是没上过战场几次的初哥,但无论是两种情况中的哪一个,这仗就好打了。

当然,鄂硕甚是怀疑,对方这只看起来像菜鸡的部队其实是诱饵,面前正有个陷阱等待着自己,所以,退到林子边后,鄂硕便命令道:“阿术、景兰,你们两人各带三骑,于敌阵周遭打探,务必查明敌军有误埋伏。”

两名分得拨什库便带着手下骑马过去侦查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阿术先回来复命:“主子,从西北方向过去,一直到黑龙江边上全部都是水泡子,大大小小的水泡子,奴才试了吉几次,每次没有走两步就陷进去了,若没有本地部族带路,实在没办法通行大队。”

说完道路难行,阿术又报告了另外一个发现:“另外,探到江边后,奴才还发现,江上还有十几条大船停着,怕是那些南蛮子和倭鬼子的后援。”

鄂硕立刻质问道:“是停在江边还是停在江心?”

停在江边或许还可以连夜摸近了奇袭,停在江心,那就白瞎了。

结果阿术回复道:“大多数都停在江心,只有两条船近岸停泊,奴才看得仔细,船头似乎有一门火炮,若是我们冒险从西北迂回的话,极有可能遭到炮击。”

鄂硕沉默了,他知道,他的计划破产了,但他也不懊恼,这不,景兰还没带人回来报告,也许,可以从东南方向迂回呢,所以他便打发阿术下去休息,自己拿了个马扎坐在那,远远看着福王府军的方向。

其实,鄂硕也知道西北方向肯定是有路可以通行的,但一来,他没有时间仔细搜寻;二来,一旦清军在西北方向有较大的动作,一定会惊动对手的,届时对手要是派人拦截的话,沼泽地形中,远处火器的威力就放大了,显然是不利于更喜欢白刃战的清军的,因此他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就跟对手在泥地里打一场烂仗。

时间缓缓流逝,忽然一名清军服饰的骑兵快马冲了过来,一开始,鄂硕等人还不以为意,然而等到骑兵已经靠的很近了,却还没有减速,当下就有人觉察到不对了,只是,还没等这些旗兵们做出更多的反应,来人扬弓便射,随即箭箭咬肉,一连射倒了数名清军,这才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八旗兵们这才明白过来,慌慌张张的拿起弓箭准备还击,但此人贴在马背上,根本不给清军准确瞄准的机会,等到清军在鄂硕的呵斥下,准备射马的时候,此人已经驱马跑出了清军弓箭的射程了。

“不要追击!”鄂硕喝住几个准备上马追击的马甲,冷静的说道。“小心是诱饵。”

随即鄂硕问道:“你们看清楚对方的样貌了?是汉人,还是倭人?”

边上的牛录章京雅礼当即回复道:“大人,看清楚了,是索伦兵!被贼寇招揽的索伦兵!”

鄂硕眉头一凝,又问道:“折了几个?”

另一名牛录章京那善检视完现场后,向鄂硕报告道:“大人,伊尔福、宝应被射死了,另外,还有3名伤员,那贼子好快,好准的箭!”

还没开打就死伤5人,这个兆头有些不妙了,但这还不是全部的伤亡,就听鄂硕语气凝重的说道:“把索伦兵骑的马我认识,是景兰的,身上也穿着景兰的服饰,所以,一开始,我们都认错了。”

边上的雅礼大惊失色:“景兰可是带着三个好手啊,难不成?”

“没错?”鄂硕承认道。“景兰他们完了,能一下子吃掉我们四个勇士,敌人埋伏的人手只怕是不少,这样,那善,你带三十人去把景兰他们的尸体取回来,不过,遇到埋伏不要恋战,以保全实力为主,顺带着看看,对手有多少伏兵。”

那善领命带着10名马甲、10名步甲、10名无甲旗兵去找景兰等人的尸首了,鄂硕则继续做回到了马扎上,面目严峻的看着对面的敌人,良久之后,鄂硕问左右道:“对面是不是在开饭?”

两名视力绝对超过2.0的清军摸近观察了一会,跑回来报告道:“主子,对面的确在吃东西。”

鄂硕怒极而笑:“好,好一个强军啊!来人,挑两名马甲过去逗逗他们,若是不做回应,那就也给我射死几个!”

两名马甲当即驱马向学兵旅冲了过去,但等他们冲到近前才发现对手已经吃完了手中的食物----吃的是现蒸菜肉包子,浪士队每人3个,学兵旅是每人4个----正好整以暇的等着自己呢,所以,两名马甲见势没有敢迫的太近了,而是稍后打了个呼哨便退回去复命了。

是的,满八旗的骑术再好也玩不过蒙古旗的----前者是重装骑兵,后者的轻骑兵----因此敌前诱使对手开火的花活,满八旗是玩不转的,还是得等蒙古兵到了再说。

听到两名马甲的报告,内心非常诧异的鄂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两人退下歇马。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那善回来报告:“找到景兰他们了,但首级都被砍了。”

鄂硕却不关心景兰的首级,只是问道:“没有遇到对面的阻击吗?”

那善报告道:“和对面的索伦兵交手了,但对面见我们人多,便没有恋战,射死了佟庆后就逃走了,不过,他们也没有全身而退,我射的箭,应该射伤了其中一名索伦兵。”

清军使用的箭头都故意沾染了污物,因此被其射伤后,就算能及时医治,但只要没能仔细清理干净伤口,依旧可能引起破伤风及其他炎症,而在这个时空,一旦被引发了破伤风,那可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鄂硕对那善所谓射伤对手一人的事没有做任何的评价,仅仅是问道:“对面的索伦兵数量不多?”

那善仔细的想了想,回复道:“我们看到的不多,但后面林子里影影绰绰的,不能确认有多少人埋伏在里面。”

西北方向是江滩池泽,东南方向又有成片的山林,虽然看上去不如鄂硕他们身后的那片林子广袤,但也不是轻易可以深入或迂回的。

对此,鄂硕不由得冷然道:“祥福瑞,找了个好地方啊······”

844.直面冲阵 严德桓的确是找了个好地方,但这却是通往鄂硕想要找寻的那个野女真村寨的捷径了,不从这条路走,那就得多花至少5天时间,绕极大一个圈子,才能避开东南那片连绵起伏的原始山林,因此,眼下鄂硕要么选择立刻退走,要么就只能以硬碰硬的跟学兵旅及配属部队打过一仗,并且打赢了,才能继续自己搜括野女真部族的任务。

但今天,鄂硕部已经连死带伤,折损了9名官兵了,对面却一个也没死,因此现在退下去,只怕是从鄂硕到最下面的旗兵人人都要受罚的,所以,鄂硕只能坚持最初的想法,等着后续接应自己的蒙古兵赶上来,联手击败并消灭对面的敌人,这才能将功补过。

又等了1个多小时的样子,午末之前,接应鄂硕部的蒙古兵赶到了,但兵力并不是鄂硕预计的500人,而是只有300,对此,统帅该部蒙古兵的额附巴克图解释道:“你们不是送回来三百余本地百姓嘛,我安排人送他们回大营了。”

这个解释让鄂硕无话可说,那300就300吧,鄂硕相信,小300的满八旗加300蒙古骑兵,已经足以击溃对手,所以,他便引着巴克图来看对面福王府军的阵型,并商议怎么进攻。

巴克图便一边命令麾下给马匹擦汗和喂食,一边跟着鄂硕来看地形和敌军的阵势。

等巴克图看完之后,眉头就拧了起来:“鄂硕,你是说,西北面是江滩泥潭、东南面是一大片林地,都不方便迂回,所以,我们只能从这段路正面冲过去?”

鄂硕回复:“额附说的对,我们就只能从这段路正面冲过去。”

巴克图冷然道:“但这条路也太窄了吧。”

没错,眼前是一个只有120多米宽的缺口,而福王府军就卡在缺口的顶端。

鄂硕却道:“额附,我派人去查探过了,对面基本上都是火器兵,白刃兵有吗?我想一定有,但应该是埋伏在林子里面了,应该不会影响我们正面冲击敌军阵营的。”

巴克图听明白了鄂硕的潜台词,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若都是火器的话,或可以尝试攻击一二······”

半刻钟后,缓过气来的蒙古兵骑上战马,缓缓的向前驱动起来,只是由于战场太狭窄了,所以,蒙古骑兵只能以30骑为一行,排成10列,然后以20弹指(约2分半钟)为间隔,如潮水一样,开始冲向福王府军。

注意到对面锣鼓大作,这边福王府军也从席地而坐的状态转为了临战模式,只见,两团士兵,人与人、队与队之间紧密相邻,然后第一排采用蹲跪的姿态,第二排采取全直的身子,第三排和第四排呈现预备状态,从而形成了两段击的模式----学兵旅的编制实际是四四制的,采用三段击的模式,显然会有冗余兵力出现,所以,才不得不采用两段击,或四段击的模式作战。

而在步队的两侧,则各布置了两门4斤炮,为了掩护4斤炮组,所以在4斤炮的两侧是则抽调来的浪士铁炮队,每侧各有2个25人队,迎战时可以齐射,也可以轮流射击。

其中福王府军步队是按8个棚----连队长、队副在内共88人----每人占地0.5米计算,核心阵地长度为44米,第1、第2列及第3列、第4列间隔0.5米,第2列与第3列间隔1米计算,纵深为3米;两翼4门火炮,各自间隔4米,因此连同与学兵旅步队的距离在内是16米;至于浪士铁炮手这边,也是前后两列阵型,但考虑到浪士铁炮手装备的是火绳枪,需要更多间隔,所有人均间隔是1米,总长度是50米,再加上与火炮的距离,一个是56米。

总体上就是40+16+56=112米,虽说并没有全部堵死120米的通道,但留给清军的余量很少,不必担心清军在短距离上进行什么迂回动作。

既然双方都做好了临战的准备,那么战斗就此打响了,只见清军的骑兵由漫步变慢跑,由慢跑变快步,最终在距离福王府军不足120米的地方开始转入袭步冲刺。

看到“无数”敌方骑兵杀气腾腾的冲击了过来,第一次实战的学兵旅官兵都不约而同的变了颜色,好在严苛的纪律和日常反复的训练,让他们不敢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自行开火。

“都稳住了!”严德桓大声鼓舞道。“只要稳住了,就能赢!”说话间,严德桓下令道。“炮兵队立刻射击,打断蒙古骑兵的冲击节奏。”

有塘马(传令兵、通讯兵)立刻将严德桓的命令传递到两翼,两翼早已经准备好的炮兵,便立刻发炮射击,在短距离上给对手以可怕的打击。

学兵旅的火炮看似正面对敌,但实际上炮口是斜着对着前方的,因此打出的炮弹并不是直线掠过清军骑兵阵列的----这是朱由崧按照后世机关枪射击的方式,专门要求学兵旅队属炮兵掌握的射击技巧----再加上清军骑兵前后距离较近,所以,当呼啸的炮弹些些打透蒙古骑兵阵列时,多的打死打倒了3~4骑,少的也打死打倒了1骑。

还不等清军骑兵怀疑对方怎么打的这么准的时候,学兵旅炮兵队开始了令清军瞠目结舌的快速装填;当然,由于不是佛朗机炮,所以,装填、再射击的速度没那么快,但依旧打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分钟三发的高速----不过这个速度其实比训练时所要求的、无需具体瞄准的情况下,每分钟4~5发的标准射速已经慢了许多了。

在学兵旅暴风骤雨般的炮击下,前冲的第一至第三列蒙古骑兵甚至没有逼近到他们惯常戏弄明军火器兵的距离就崩溃了,从而不得不第一时间从两翼溃败了下去。

尽管看到之前的骑兵遭到了沉重打击,但第四列及第四列以后的清军骑兵还是继续冲了上来,此时,因为刚刚爆发时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精力,再加上控制火炮过热的考量,所以,学兵旅名下的4门火炮的速度降了下来,由每分钟3发,降到了每分钟1发的频率,这就减少了蒙古骑兵的伤亡,使其能维持阵型不至于瓦解,进而使之能顺利的抵达他们惯常戏弄明军火器兵的位置······

845.排铳对敌 “稳住了,都稳住了!”站在第一排的队长、队副们面容扭曲的大喊着,在稳定士兵们情况的同时,也在稳定着自己的情况下。“没有命令,不准开火!”

话虽如此,还是有士兵因为胆怯,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进而带动了第一排、第二排的火铳手们次第开火,至此,蒙古兵的引诱算是初步成功了,不过,蒙古兵显然没有预料到学兵旅官兵手中装备的火铳威力很大,因此,尽管防御方没能形成齐射及足够密集的弹网,但依旧打得第四波蒙古军中人仰马翻的。

而这些被打倒的蒙古骑兵或他们坐下的战马,倒地后与之前三波蒙古兵中伤亡的将士和马匹一起形成了人为的障碍,有效的缓阻了后续蒙古骑兵冲击的速度,从而为福王府军的调整提供了必要的时间。

“三棚、四棚,立刻与一棚、二棚交换位置!”学兵旅的那些初出茅庐的下级军官们并没有意识到,蒙古兵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因此,他们抱着事已至此的心态,急忙命令执行两段击的第二段部队与第一段部队交换位置,同时犹自不忘提醒道。“第一棚、第二棚立刻装弹,准备再次射击,第三棚、第四棚,听到指令了再开火。”

说时迟,那时快,第五波蒙古骑兵已经越过了先前伤亡者形成的障碍,即将抵达第四波蒙古骑兵被打散的地方了。

此时,已经意识到自身装备的燧发火铳的射程要比蒙古骑兵惯常逗弄明军的距离,要远上一些的严德桓,当机立断的吹响了,含在自己口中的哨子。

刺耳的哨音响过之后,学兵旅那些站在第一排的队长、队副便齐声喝到:“开火!”

各队第三棚、第四棚的士兵下意识的遵守命令,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虽然部分士兵扣动扳机的速度慢了一线,但学兵旅这边基本上还是形成了齐射,因此,这一波蒙古骑兵的伤亡实际比第四波蒙古骑兵还要多了一些,也因此,第五波蒙古骑兵也被打散了。

趁着这波蒙古骑兵被打散的机会,各队第三棚、第四棚士兵再次与第一棚、第二棚士兵进行了交换;但此时,炮兵因为火炮过热,不得不停止了射击,这么一来,蒙古骑兵受到的威胁大减,第六波蒙古骑兵更完整的冲了过来。

骑在马上的严德桓再次吹响了哨音,随着队长、队副们的呐喊声,第一棚和第第二棚士兵打出了新的一波齐射,但问题是,部分士兵因为慌乱,没来得及完成弹药的装填----好在,因为时间紧迫,倒是没有人来得及装填双份弹药的----因此,这次射击效果远不如刚刚的那次齐射。

眼见得,没被打倒多少的蒙古骑兵继续逼近,甚至还有些蒙古骑兵已经擒弓执(飞)斧在手,准备靠近后对学兵旅进行攻击了,学兵旅的队伍开始慌乱起来,没错,此时第三棚和第四棚还没完成再装填呢,调上来也是没用的。

因此,几名队长慌慌张张的喊道:“上枪刺!”

第一棚和第第二棚的士兵如获得主心骨一样,立刻拔出腰间插着的长枪刺----朱由崧原本是准备设计刺刀的,但刺刀的强度不足,刺杀中容易折断,所以,便改成了直接可以浇铸的三棱钢刺----然后插套在铳管顶部(这个版本的燧发枪,已经不需要将枪刺插入枪管就能使用了),接着又摆好姿势准备迎接蒙古骑兵的攻击。

只是,学兵旅普通士兵身上只披了一件纸甲,头上也就一顶镶铁皮的斗笠,真要被蒙古兵用弓箭或飞斧攻击了,伤亡绝对不会小了。

正在危急时刻,两翼的浪士铁炮手奉命移动到了炮兵之前斜行展开,然后次第开火,虽然没有造成第六波蒙古骑兵多少伤亡,却提醒了蒙古骑兵,对面并非是待宰的牛羊,而是有着牙口的猛兽,自己真要突的太近了,未必不是跌入了陷阱。

所以,这些蒙古骑兵匆匆射出手中的弓箭后,左右一分,然后打马回跑,到后方去重整了。

由于,蒙古骑兵起了保存自身的念头,因此尽管学兵旅这边多少有些士兵被射中了,但伤亡总数却不多----阵亡1人,伤3人,且2人伤势不重,止血包扎后,还能重回火线----引起的混乱也有限,等第三棚、第四棚再度交换上来后,整天战线依旧是非常稳固的。

远远观察到这一幕的鄂硕和巴克图都一脸的不可思议,尤其是鄂硕,还嘀咕道:“这排铳响的也太快了,不对劲,不对劲!”

但再不对劲,现在已经没办法叫停了,所以,第七波蒙古骑兵冲上来后,便再一次被学兵旅用排铳给打散了。

等到第八波蒙古骑兵冲上来时,前面道路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伤亡的蒙古兵及一些同样被打死打伤的战马,以至于第八波蒙古兵都没办法发起最后的袭步冲锋了,最终只能直接从两翼绕行而归;第八波蒙古骑兵的行动,给第九波和第十波蒙古骑兵做出了榜样,所以,后两拨也没有发起进攻,一样是提早兜转了。

看着那些狼狈逃回的部下,巴克图心头滴血的问道:“伤亡了多少?”

属下统计了一下,回复道:“没有回来的一共四十七个,还有十一个,人回来了,马却折损在冲锋过程了,需要立刻调用备用马匹。”

西历17世纪中前叶,东亚地区的蒙古骑兵已经没办法跟他们的老祖宗、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骑兵一样,按照一人三马的规制配属战马了,别说一人三马,就是一人双马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好在,一支蒙古骑兵中,多少有人是一人双马的,临时调剂一下,补充11匹战马并非不可能;但,47名骑兵没有回来,意味着之前7波攻击中,波均伤亡7人,占每波出击兵力的22~23%(放在总兵力里,也占了约15.67%了),这可不是什么小数字啊,几乎就把蒙古骑兵给打残了。

怎么办?

这仗,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若是,要打下去,这仗要怎么打呢?

巴克图的目光落到了鄂硕的脸上······

846.重骑 迄今为止,战场上主要伤亡的都是蒙古旗的骑兵,鄂硕完全可以就此结束战斗,打道回府,但就这么回去了,他一定会遭到严厉处罚的,因此他的意见是继续进攻,但要继续进攻,那又该怎么打呢?

正在彷徨中,鄂硕注意到,福王府军的阵营中有人跑到了战场中央割取首级,并收拢那些无主的战马,由此,鄂硕的眼前一亮:“额附,我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冲锋的士兵数量不足的缘故,因此,要打,就只能加重先锋的兵力。”

巴克图摇头道:“正面就这么宽,再多布置,到时候就没办法实施调头了。”

鄂硕冷然道:“为什么要调头,我们应该不计损失的冲击敌军阵列,正面击溃他们!”

巴克图眼眉一挑:“重骑重兵冲阵,那可不是我们蒙古人擅长的,要么鄂硕你亲自带着满洲兵冲锋?”

对于巴克图的将军,鄂硕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随即,鄂硕介绍道:“我计划,率六十身披双甲的勇士冲阵,但第二阵、第三阵,需要你们蒙古兵轻骑驰援,并在外围用弓箭制造混乱,进而掩护我手中的步甲、旗兵冲击上来。”

巴克图眯起眼问道:“一锤子买卖?你就不怕埋伏在疏林那边的敌军冲出来攻击你我侧后吗?到时候,我们都失去了冲击力,伤亡未必会小啊!”

鄂硕犹豫了一下,修正道:“额附这边应该还有二百五十人骑吧,这样,留一百五十骑作为接应,其余一百人骑为第二阵和第三阵,如何?”

巴克图想了想,同意道:“那就这么办吧!”

巴克图既然首肯了自己的计划,鄂硕便行动起来,抽调了手中最精锐的60骑,全部身披双甲,个别悍勇之士,甚至还身披三甲,然后排成一排,开始驱马向福王府军再次冲来,不过,由于沿途的阻碍,清军一开始一字并肩的阵型经常性出现断裂,因此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两排相距不远的阵型,其中第一排包括鄂硕在内有40骑,第二排有21骑。

“炮兵能恢复射击了吗?”

很快,严德桓的问题得到了回复:“可以,可以进行三到四次击发,之后要再冷却一会!”

严德桓跟身边的余龙商量了一句,下令道:“那就等建虏,进入射程,便开火吧!”

炮声再度响彻了起来,在火药爆炸产生的化学能的推动下,破空而来的炮弹直接在清军重骑中打出了四条血色的通道,事后有人因此汇报称“敌炮子强劲,当之者皆化粉齑”,这不,鄂硕就亲眼看见自己身边的雅礼被打掉了半边身子,一句话没说就死去了。

三轮炮击之后,吃到12发4斤炮子的清军已经折损了10多名骑兵,其中还不乏一炮双杀的,但不是倒地的清军骑兵都被打死了,一部分是从战马中弹后,从马上摔下来,断手断脚了,还有几个更倒霉,直接被死马压在了身上或腿上,不得不退出战斗的。

虽说,炮兵并未造成清军重骑的重大伤亡,但接下来,清军又迎来了包括两翼浪士铁炮手在内的三波齐射,即便按8成成功击发的比率来计算,那也是整整420发铳弹的洗礼,所以,第一波清军重骑中,最后只有8人冲破了火网,冲进了由已经来不及后撤的第三棚和第四棚士兵快速组成的枪刺阵内。

连人带马近8~900斤的重量,让当面的学兵旅官兵筋骨折断、口吐鲜血,但清军的战马也因为被无数枪刺同时刺中,而颓然倒地了。

在战马倒地的刹那间,鄂硕从马上跳了下来,砸在学兵旅士兵身上,然后就势一滚,便化解了冲击了,只是还没等他站起来,就站在边上的杨存孝便举起了手中的四管短火铳,冲着鄂硕连发三击,前两击打在了鄂硕的胸口,穿透了鄂硕身上所披的双层棉甲,然后弹头卡在了鄂硕身上第三件棉甲上。

如重锤加身般的巨大的冲击力,让鄂硕口吐鲜血,但他还是勉力的挣扎起来,只是杨存孝的第三发铳弹又接踵而至,这发铳弹直接自鄂硕的左眼射入,将其颅脑内的组织搅成了一锅浓汤,由此,鄂硕再也没能站起来----另一个时空中的那位董鄂妃,也因此失去了在本时空降生的机会。

击毙了鄂硕之后,杨存孝环顾四周,却见在各位队长和队副的努力下,第一排清军重骑中的大部分已经被击毙了,但此时,第二排清军又冲进了学兵旅的阵营。

杨存孝便大呼起来:“都稳准了,好汉难敌四手,注意配合!”

杨存孝一边大呼,还一边组织本队士兵(主要是首当其冲的第三棚和第四棚士兵)组织白刃反击,还催促隔离在战团外的第一棚和第二棚重新装填,在杨孝存们的努力下,后续冲入学兵旅阵列的11名的清军重骑,刚刚杀透了第一棚和第二棚勉强组织起来的阻击线后,正准备进一步向纵深突击,却被大部分已经完成装填的第一棚和第二棚士兵打成了筛子。

正当学兵旅与清军冲入阵列的重骑展开厮杀之际,巴克图名下的蒙古骑兵再次冲来上来,但迎接他们的不是混乱的学兵旅官兵,而是两翼没有受到清军重骑冲阵的浪士铁炮手的攻击。

面对浪士铁炮手射出的铳弹,看到身边战友颓然从马上摔落的场景,再看到冲入学兵旅的清军重骑已经不见踪影后,已经没有了昔日成吉思汗时代武勇的蒙古骑兵内心产生了动摇,因此,顾不得完成事先安排要执行的任务,匆匆射了两箭后便打马从两侧退逃了回去。

而等第二波50名蒙古骑兵冲到近处时,学兵旅这边已经勉强重新组成了阵线。

之后,随着严德桓口中的一声哨音,学兵旅的士兵们以排为单位,次第开火----其实学兵旅这边又许多士兵枪膛里没有来得及装填弹药,射击只是在装样子----看到学兵旅依旧队列严整,排铳依旧犀利,不敢迎着弹丸而上的第二波蒙古骑兵也不得不狼狈的逃了回去······

847.成功? 在还算强劲的江风的吹拂下,笼罩在学兵旅官兵身前身后的硝烟团始终不算浓厚,因此骑在马上,视野相对优良的严德桓注意到,又一波清军杀了过来,而这波清军明显是步骑混合的阵型,人数看上去比之前进攻的任何一波敌军都要多了。

严德桓皱了皱眉,他还没来得及统计伤亡数字,但刚刚在清军重骑的冲击下,学兵旅各步队的第三棚和第四棚都冲到了沉重打击,毛算伤亡人数少数也有7~80个,而整个学兵旅参战两团中,战斗兵只有320人,现在已经出现接近四分之一的伤亡,再跟清军硬拼,可不是学兵旅所能承受的----学兵旅的确是准备通过实战获得战斗经验,但也不准备把自己全部折损在这里。

所以,严德桓下令道:“命令各部后撤一百五十步!通知姜副总团首,准备接手防线!”

严德桓的命令被塘马们立刻传递了下去,于是炮兵和辅助部队先行后退,随即两团步队也携带着伤员和自家阵亡者的尸体退了下去,最后,执行掩护任务的两翼的浪士铁炮手也亦步亦趋的退了下去,但空出来的地方,却被从林子里涌出来的保卫团士兵所占据了。

指挥第二波满八旗的雅礼原本看着福王府“仓皇”逃跑,心里还有些高兴,觉得自己的命保住了----鄂硕、那善以及另一位牛录章京咯喇哈都在重骑冲阵时阵亡了,他和另外两位牛录章京回去是不好向多铎交代的,搞不好会被愤怒的多铎直接用鞭子抽死了,因此唯有全力消灭或击溃当面的敌人,才能将功折罪、保全性命----但却没曾想,对面的敌人刚刚退后,林子里的敌人又冲出来列阵了。

因此,心中一急的雅礼便大喝道:“别让南蛮子有列阵的机会,跟我冲!”

喊罢,雅礼驱马前冲,带着另外40名满八旗骑兵----雅礼本人倒是身披双甲,但其他马甲只披了一层甲,因此算不上重骑----直冲黑龙江保民团尚未整齐的阵列,而雅礼身后的180余名清军步甲、无甲旗丁也微微加快了脚步,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保民团接手的阵地。

是的,指挥清军步甲、无甲旗丁的牛录章京海山、达苏也是跟明军打了多年仗的老兵了,所以,他们绝不允许部下在距离敌军尚远的地方就开始冲刺----等跑到了战场,气力消耗是一大问题,更关键的是阵型会出现混乱----故而,大队清军步兵还是压住了速度,不紧不慢的向对手逼将过去。

海山、达苏的指挥是没有问题的,但却造成了步队与骑队之间的脱节----300步(差不多500米)的距离,在骑兵来说,一驱马就到,但步兵若是不全速跑起来,仅快步走的话,差不多需要5~7分钟----因此,当还没有提到最高袭步阶段的雅礼部冲入由黑奴铁人军中,清军步队去没能同步执行攻击,这就造成了雅礼部的巨大伤亡。

说起来,雅礼冲锋的决定下的非常及时,所部马甲冲阵的时候黑奴铁人军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布置好阻拦阵型,但由于之前要顾忌步队的速度,因此等他带队冲锋时,冲刺距离已经不够将马速提到最高的程度,所以,冲阵时的动能没有最大化。

而冲力不足的结果就是骑兵冲击时虽然撞飞了若干挡路的黑奴,但却未能一鼓作气的冲破所有的阻拦,等到跟在铁人军身后的枪矛兵围上来时,雅礼部骑兵便很快就深陷包围之中,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雅礼本人从被刺成刺猬的战马上一跃而下,同时手中的大刀挥舞,当即就斩断了数根刺将过来的枪矛,随后,雅礼又凭着身上的双重甲顶着其余枪矛手的刺杀左突右闪着,一口气连着斩杀了数名枪兵----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没错,当时要不是杨存孝手中有连发的四管短火铳,只怕鄂硕也能如此这般的在学兵旅的阵列引起一场可怕的腥风血雨。

但眼下,枪兵队里却是没有人装备有四管短火铳这样的利器,因此,没有人能阻止雅礼的疯狂砍杀,进而倒是让雅礼打透了战线,好在,像雅礼这样身披双甲的满八旗马甲兵仅此一例----其余能批双甲,且有双甲的,都被鄂硕带在身边去冲阵了----所以,其余枪兵还顶住了压力,配合身边的黑奴铁人军将清军马甲逐一斩杀的。

见到己方马甲被对手肆意围杀,已经逼近过来的清军步队爆发出一声吼,随即冲上了上来;但此时,就见南面的林地里传出一阵刺耳的鸣金声,听到鸣金声的枪矛手和黑奴铁人军立刻丢下还未斩杀的清军马甲及已经近在咫尺的清军步甲、无甲旗丁不管,调头就逃回了南面的林子之中。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黑奴铁人军及枪矛手都成功逃脱的,不少人被反应过来的清军马甲和清军步队给兜住了,最后都倒在了清军的屠刀之下;不过,满八旗这边的伤亡也不小,包括雅礼在内的41名骑兵中,最后只活下来12个;而被满八旗兵斩杀的铁人军并枪矛手也不过30人,双方的伤亡比是1:1,这就足以让清军在暴怒之余,有些胆战心惊了。

此时,有些愣头青准备追入林中,但刚刚追进去没两步,就遭到了弓箭的狙杀。

在福王府军中,火铳已经全面取代了弓箭,因此,还在操使弓箭的,都是顶尖的弓箭手,或者说神箭手,因此,追入林中的清军在猝不及防下便被射杀多人,唬得清军不敢继续深入,只好退到了外间的空地上。

可空地上也不安全,这不,已经重新布置好阵地的学兵旅炮兵远远的打来1发炮弹,当即蹦蹦跳跳的在团成一团的满八旗兵中打出了一条血肉横飞的血胡同,就连牛录章京海山也在懵懵懂懂中被这枚炮弹带走了性命。

雅礼和海山等两名幸存的牛录章京自知不能继续待在原地,听任对手用炮火攻击,便做出了冲上去的决定,于是,战斗的最后阶段降临了······

848.我是蒙古人 雅礼、海山带着剩余186名旗兵马甲、步甲、无甲旗丁分成前后两排,向学兵旅新阵地逼了过去,当然,他们也不忘派遣一名轻伤员回到后方,向巴克图进行通报,并请巴克图带着剩余的蒙古骑兵提供支援。

而在学兵旅这边,剩余炮兵也开始射击了,一发,两发,三发,接着又是一轮,以至于雅礼等旗兵感受到了,之前鄂硕所感受到的连珠炮的恐惧。

但问题是,鄂硕是在马上遭遇排炮射击的,咬咬牙,硬着头皮,利用马速实施快速突击后,伤亡其实不大;而雅礼、海山现在率领的却是一支只有3~4匹马的“纯”步兵队伍,就算不顾维持阵型,强行冲锋,整整400步(近700米)的距离,也要6~7分钟,若不是火炮过热的问题限制了学兵旅炮兵的射击次数,光是排炮就能直接把他们击垮了。

可饶是如此,等火炮营过热停止射击,清军冲入学兵旅火铳射程时,188人的清军队伍就只剩下了140人----被炮弹直接击毙的差不多20人,其余是伤者,但这些伤者也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就连后排指挥的海山也被炮弹擦了一下,一条腿直接被打飞了,人也因为剧痛而直接晕倒在地上,随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学兵旅的炮停了下来,并不意味着清军就安全了,这不,重整为前后三排,采用三段击模式进行射击的学兵旅官兵,见底进入自身有效射程了,便开始了几乎不间断的输出,让清军每走一步都处在失血的境地之中。

战后统计,从50步(约85米)开始到10步(约17米)之间,学兵旅一共打了两轮排铳,前后发射了440多枚铳弹,此时因为距离已经非常近了,所以排铳的效果有了较大的增强,一共造成了清军近40人的伤亡。

而与此同时,两翼90余名浪士铁炮手也打出一次齐射,造成了6~7名清军的伤亡。

最后10步之内,学兵旅又给了对手一次猛烈的全员齐射,干掉了包括雅礼在内的另外40名清军,如此惨重的伤亡,即便是悍勇的满八旗也受不了,更不要说,牛录章京以上的指挥官已经全部“阵亡”了,因此失去指挥,建制破碎,失魂落魄的正白旗所部便彻底崩溃了。

身处前排的10余名幸存清军鬼哭狼嚎的转身就跑,进而动摇了后排剩余清军的战斗意志,于是,后排近50名清军也跟着转身向后逃去----若是不逃的话,冒死冲进学兵旅阵营,学兵旅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当然,清军也不会赢,因为鄂硕所部最悍勇的旗兵已经在连续战斗中消耗殆尽了,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无甲旗丁,所以,学兵旅是能以优势兵力获胜的,无非是自身也要付出不菲代价罢了。

清军想逃,也不是这么简单的,此时就见,两翼已经完成装填弹药的浪士铁炮手再次开火,噼里啪啦的又打倒了近10名旗兵,而在浪士铁炮手开火之后,眼疾手快的余龙亲自吹响了追击的号角。

追击的号角不但给学兵旅官兵下达了追杀的指令,而让兜转回来的黑奴铁人军和保卫团枪矛曲大受鼓舞,因此,上述两部迅速出击,重新占据了学兵旅最初的阵地,卡住了满八旗逃跑之路,但此时,得到雅礼之前派遣的伤兵通报的蒙古骑兵也冲了过来,于是,枪矛曲立刻以枪阵对付蒙古轻骑,至于黑奴铁人军则主动出击,迎上了溃败的正白旗兵。

黑奴铁人军使用的都是诸如凤头锤、耥耙、三股叉、狼牙棒、长柄斧这样的重兵器,再配合其身上所穿的双层铠甲(锁子甲-棉甲或锁子甲-布甲),那些无甲的正白旗旗丁又如何抵挡得住呢,因此,大部分在第一时间就被黑奴铁人军砍瓜切菜般的砍杀在地,剩余的则多坚持了一会,但在后续黑奴铁人军的围攻下,也相继被消灭殆尽了。

等消灭了鄂硕部的残余,黑奴铁人军迅速回援,与保卫团枪矛曲一起防御蒙古骑兵的冲击----其实,在黑奴铁人军回援之前,蒙古骑兵是有机会冲垮保卫团枪矛曲阻击,向正白旗残兵提供支援的,这是因为,保民团枪矛曲的数量非常有限,也就100人不到的样子,密集在一起,是没办法阻拦蒙古骑兵从两侧通过的。

只是,这个时候蒙古骑兵们已经发现鄂硕部即将全军覆没,而那些可怕的排铳手正在紧逼过来,所以生怕救援不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的他们犹豫了,这一犹豫,就导致了正白旗残兵的覆灭,正白旗残兵的覆灭更是让蒙古兵觉得这仗没办法打了,因此,这些骑兵便调转马头,慌慌张张的转身离开了······

“什么?全军覆没了?”

在后方观战的巴克图得知雅礼等人也搭进去了,顿时脸色大变,没错,这可是300满八旗啊,传出去简直要震动整个满清了,而作为此战的辅助力量,自己既没能帮助鄂硕他们克敌制胜,也没能帮助他们脱离覆灭的结局,回去后又该受到何等可怕的吃饭额?

巴克图有些心慌意乱了,是的,别看他是所谓的额附,但从满清的额附可不止他一人,完全可以拿来肃正军心的----自己死了,老婆不过是改嫁,到时候又会有新的额附出现的-----因此,要改变日后可怕的结局,他必须立刻做些什么。

然而,满八旗都没拿下对手,刚刚已经证明轻骑是无法突破对手防御的巴克图是不可能继续发起进攻、生生折损自身实力的----蒙古旗这边跟满八旗也是一样的,一旦你没有实力了,放屁都不响----所以,巴克图一咬牙,冲着身边人就耳语了几句。

身边人脸色一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巴克图:“台吉,杀自己灭口,这万一传出去了,怎么向皇上交代?”

巴克图瞪了手下一眼:“你会说出去,还是下面的儿郎会说出去?当然,不杀他们也行,那接下来,我们就要派兵硬冲对面的阵营了,然后再死上两三百人,这才能保住剩余人的性命,你会这么选吗?不,我不会这么选,我是蒙古人,不是满人,没必要为满人流那么血!”

手下这才明白过来,当即应道:“奴才糊涂,台吉说的是,奴才这就去办······”

849.分配战果 “蒙古骑兵跑了!”

消息传到严德桓的耳里,严德桓没有跟武学生以及普通士兵一样欢呼雀跃,而是命令道:“立刻清理战场,然后,我们撤退!”

是的,不能不撤退了,学兵旅这边阵亡了42人、重伤29人----泉水观一期生阵亡了一人,泉水观二期生阵亡和重伤各一人----轻伤需要短时修养的22人,占一线兵力的25%,完完全全是一场惨胜,所以必须在敌军卷土重来之前,尽快乘船离开此地。

严德桓的命令被立刻执行了下去,所以,稍后他便得到了一份详细的战报:“除了我们,保卫团那边战死了19名黑奴、18名枪矛手,此外,还重伤7人,轻伤需要修养的10人;战果方面,我们前后发现了三百具真虏的尸体,还有六十一具蒙古兵的尸体,所以一共斩杀敌军三百四十七人。”

从敌我伤亡总数来看,146:361,且146中,至少还有32人在十天半个月后可以回归队伍,因此这场战斗也算是辉煌,但问题是此战福王府军始终是以多打少,可结果呢,被清军重骑一冲,便差一点崩溃了,而且,后来也是一样,若不是清军到最后丧胆了,真要让60多正白旗兵冲进学兵旅阵列了,学兵旅还得蒙受更大的损失。

所以,严德桓关照身边的余龙等人道:“上船之后,你们要立刻检讨战斗得失,检讨造成如此大伤亡的原因,并向世子爷做详细报告。”

学兵旅参军兼学兵甲团参军的余龙以及出兵丙团参军柏有山应道:“是,我们稍后就展开检讨。”

严德桓点点头,然后冲着旅司务谢康问道:“缴获方面有些什么?”

谢康回复道:“健全的战马四十一匹,受伤但可以救治的战马十九匹,救治了也不能再上战场的战马二十三匹,死马四十七匹。”

在战斗中福王府军一共消灭了敌人骑兵160多人,还造成部分蒙古骑兵失去了战马,但现在连死马在内,也不过是83匹,因此可见有相当数量的马匹是跑散了,若是仔细搜索的话,还是能够找回的,不过,福王府军现在的运力有限,所以就算找到了再度的马匹,那也是运不了的,再加上赶时间投入下一场战斗,因此,就只能让这些失散的马匹自生自灭了。

严德桓想了想,命令道:“死马就立刻剥皮食用,记得给船队分上一份。”

一匹蒙古军马,一般750斤左右,净肉率大约为46%左右,若是算上可煮汤的骨头,那么一匹马能有个5~600斤可用部分----马匹内脏虽然也能食用,但现在却是没空处理的----而福王府水路两部加起来也不超过2000人,其实用4匹死马就能让每个官兵吃上一顿满嘴流油的马肉大餐了。

只是,即便减少了4匹死马,也是节约不了多少运力的,因此,就需要部分部队,骑马着健康的马匹返回友贴卫。

谢康应道:“是,我稍后就安排。”

严德桓便言道:“好,你先继续报告!”

谢康便往下说道:“马鞍马具都是与俘获马匹数量一致的;甲胄这块,一共获得了棉甲二百七十一副、皮甲十九副、布甲三十七副、锁子甲三副,其中大部分需要翻修整理后才能继续使用,真正完好的,只有七八副而已。”

“没关系,全部移交给姜副总团首,让他们有空慢慢折腾吧!”

余龙插话道:“旅长,这次我们损失这么大,与我们只有纸甲有很大关系,所以,我认为甲胄方面,我们不能全部移交给黑龙江保卫团。”

严德桓考虑了一下,言道:“虽然我们是来救黑龙江商栈的,但没有黑龙江保卫团的协助,单靠我们是不可能打赢的,不能一点好处不分给人家。”

没错,在刚刚的战斗中,黑龙江保民团也不是没有牺牲,更不要说,运输、补给等事务上也需要对方的协助呢,不能一毛不拔,寒了友军的心,那接下来岂不是要闹矛盾了。

余龙回复道:“我们可以把皮甲、锁子甲都留给保民团,但布甲、棉甲不能给他们!”

布甲与棉甲的区别就是甲衣里面有没有铁片,有铁片的就是棉甲,没铁片的,多层布浆洗后形成硬壳防护的就是布甲,当然,因为内中没有铁片,所以,布甲的防御力是比不得棉甲的,但布甲的优势在于相对棉甲更轻一点,与皮甲一样,合适体力较弱的日本人穿着,而学兵旅里面是没有日本兵的,自然不必保留了。

至于锁子甲嘛,对于学兵旅的火铳手来说,实在太沉了,穿着也相当不便,因此,也不合适留在手中,所以,余龙便建议一并移交给黑龙江保民团。

“另外,马匹也可以给保民团一些,我建议给十匹。”余龙建议道。“济州岛牧场这边,给伤马就行了,虾夷地这边多少也要给些交代,到时候也给他们五到十匹好马。”

柏有山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严德桓便决定道:“就这么办吧,另外,清军那些破烂家伙什也一并移交给黑龙江保民团吧。”

清军用的弓箭、大刀、钉锤什么的,学兵旅可用不上的,留下来也占地方,自然是一并移交给黑龙江保民团了,至于黑龙江保民团用不用得上,学兵旅这边就不管了----就算黑龙江保民团用不上,拿去拉拢或售卖给黑龙江沿线的索伦部族也是号的。

“另外,我们还发现了清军留下的一些粮食,差不多有三十多石的样子。”

其实鄂硕部手上还有更多的粮食,其中大部分都是他们从本地野女真部族手中抢来的,但这些粮食都由骡马驮载的,所以,巴克图撤退时,顺手牵羊就带走了,仅有少数粮食被遗弃下来----部分失去战马的蒙古骑兵在撤离时,为了不被大队拉下,只能骑这些原本是驮马的骡马,但为了减重,便把粮食袋给丢下了----而被福王府军打扫战场时所发现。

“先拿来吃上一顿,其余的,移交给黑龙江方面吧,补给是他们全权负责的,我们没必要多此一举······”

850.我带路还不成吗? 多铎飞身扑过来抓住巴克图的衣襟就喝骂道:“你胡说什么,鄂硕怎么会死,他有三百兵,三百兵啊,在南蛮子那里,凭着这三百兵,他可以杀光上万人的明军,怎么可能全军覆没呢,再说了,他全军覆没时,你在干什么?”

巴克图喉咙嗬嗬的发不出声音来,这时,看不过去的济尔哈朗喝到:“够了,豫亲王,放开巴克图,他不是我们的敌人,是我们爱新觉罗家女人的丈夫,你的异性兄弟!要出气,也不能冲着自己人来的。”

坐在济尔哈朗身边的岳托也道:“豫亲王,鄂硕出事了,你生气是正常,但还是让巴克图把话说完了,再发火不迟!”

多铎虽然年少气盛,但总不能连济尔哈朗和岳托的面子都不给,因此,他松开了手,但同时,却对着巴克图恶狠狠的说道:“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巴克图捂着脖子,干呕了一会,才一脸沮丧的说道:“我奉命作为鄂硕的后援,原本是缀在鄂硕部身后五十里处的,结果三天前,我行进至亦儿古里卫旧地时,却发现了大量战死者的尸体,尸体都被剥去了外衣,砍掉脑袋,并且用脑袋在一边修筑了京逛,我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才发现是鄂硕和他们的部下,三百人一个不少,我当时就派人去追查是谁干的,结果发现远处有敌军正在撤退,我立刻发起攻击,准备为鄂硕复仇,但没想到这是敌人的圈套,结果,死伤了七十多名部下······”

“然后你就逃回来报信了?”岳托冷冰冰的打断道。“鄂硕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败的?”

巴克图回复道:“我检查过尸体和部分首级了,大多数都是被火铳打中后,战死的,也有少部分是被刀枪所杀,但这不多;而我,则是被对方用大炮给轰垮的。”

说到这,巴克图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对方用的不是那种佛朗机炮,而是一种小型的红衣炮,但这炮打得飞快,冲锋的蒙古勇士硬生生的是被炮给轰散轰垮的。”

多铎暴喝道:“我不信,什么炮打得飞快,巴克图,是不是你贪生怕死,见到敌人就逃跑了?”

多铎没有意识到,他说这话时,已经默认了巴克图关于鄂硕部全军覆没的说法。

对此,岳托脸上闪过一抹某种古怪的笑意,然后又一副死人脸的样子,质问巴克图道:“你既然是鄂硕部的后援,那鄂硕遇敌的时候,就没有派人向你求援吗?”

巴克图苦笑道:“我敢肯定,鄂硕没有向我求援,至少我是没有接到鄂硕派来求救的信使,不过,我在与敌军交手时,却是看到敌军中有不少索伦兵的,所以,我判断,有可能是鄂硕的求援的信使,半路被索伦兵给截杀了。”

岳托冷然道:“也是你说的是对的,不过我现在有一个疑问,敌人有多少兵?”

巴克图回答道:“就我所见的,差不多有一千五百人。”

济尔哈朗直接打了个七折:“也就是说有一千敌人,但鄂硕应该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一千打三百,打不赢,他难道逃不走吗?”

巴克图无奈道:“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逃,也许,也许,是鄂硕主动进攻的,结果敌人比他想象的要强大许多,等他想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多铎有些开口骂娘,济尔哈朗伸手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然后跟巴克图说道:“鄂硕的首级带回来了吗?”

巴克图言道:“当时我只顾得追击敌人,想着消灭敌人之后,再回来替鄂硕他们收尸的,没想到,后来被打败了,所以,所以,就没能把鄂硕的首级带回来!”

多铎再也忍不住了,喝问道:“鄂硕三百人全军覆没,你也只有三百人,凭什么敢追击上去。”

巴克图解释道:“我看鄂硕他们大多死于火铳之下,原以为是可以占便宜的,没想到,还没有遭到火铳射击呢,先被对方排炮给打垮了!”

岳托眼眉一挑,问道:“对手有几位大炮?”

巴克图回答道:“四位炮,我算过,我的部下,十弹指内,至少挨了十二次炮击,简直是弹如雨下······”

多铎正要说些什么,济尔哈朗抢先开口道:“你说的,我不能全信,塔兰札,你带十个人跟着巴克图去他说的地方看一看,鄂硕他们是不是死了,怎么死的,是不是跟巴克图他说的一样。”

多铎急忙补充道:“叶兰,你也带十个人,跟着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

既然济尔哈朗和多铎已经把身边的侍卫都派出去了,岳托也就不派人了,但巴克图却犹豫起来:“万一,万一,这伙子人还没有走,那我们,不是自投罗网吗?”

岳托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给了巴克图一个大耳光:“就凭鄂硕战死,你活着回来,就可以把你斩杀了,还推三阻四什么!”

济尔哈朗也道:“谁让你去跟他们打了,过去查看不会吗?一味胡搅蛮缠,是不是你心中有鬼?”

巴克图哭丧脸道:“既然郑亲王和岳贝勒都这么说,我带路还不成吗?”

“那还不快去!”

在多铎的呵斥声中,巴克图仓皇的退了出去,济尔哈朗点名的塔兰札和多铎点名的叶兰,也立刻追了出去。

等三人的背影从自己面前消失了,济尔哈朗言道:“巴克图的说不都是真的。”

岳托点点头:“鄂硕打不过一定会逃的,除非,除非当时巴克图部是与他一起进攻的。”

多铎一拳砸在了案几上:“打着打着,巴克图害怕了,逃跑了,结果把鄂硕给坑了!”

济尔哈朗同意道:“这种可能性是最多的,否则,很难解释三百人为什么一个都没逃出来,同样也解释了,巴克图为什么说谎。”

多铎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追上去把巴克图给杀了,但济尔哈朗却道:“但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断不能因此随便杀了一个额附,否则,蒙古人那边怎么安抚,皇上那么怎么交代呢······”

851.那就多谢了 是的,虽然眼下满八旗强盛,又有所谓的汉军旗为虎作伥,但蒙古人在满清中的政治地位依旧非常的高----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问题,是任何有头脑的满清政治家都能看明白的情况----所以,即便是皇太极本人都要小心翼翼的向蒙古方面示好,维护满蒙联合,因此,贵为亲王的多铎有再度的怒火,身为郡王和贝勒的济尔哈朗和岳托有再度的猜疑,在没有明确证据证明之前,都不能使之公开化了,而是必须暂时隐忍下来,另找机会报复。

岳托听明白了济尔哈朗的意思,也支持事情到此为止的主张,所以,他转移话题道:“祥福瑞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亦儿古里卫旧地?他们又是怎么准确的堵住鄂硕的?”

听完岳托的问题,多铎暂时从损失了1个甲喇的正白旗精锐----别看鄂硕部损失了仅有300人,但实际上这300人是从一个完整的札兰(5个牛录)中拼凑出来的,结果现在从分得拨什库到甲喇章京却tmd完蛋了,这就等于一整个札兰都打残废了,接下来这个札兰想要恢复元气,还不知道要多久呢----的痛苦中清醒过来,表情冷厉的回应道:“也就是说亦儿古里卫旧地周遭一定有瑞福祥的另外一个商栈喽?”

济尔哈朗同意道:“完全有可能,应该派人去追巴克图他们,让他们仔细的在战场附近寻找一下,搜寻范围可以扩大到一日马程之内。”

多铎摇头道:“别那么麻烦了,我亲自带兵去接应他们,一个是顺便将鄂硕他们的尸体火化后带回来,另一个。”

多铎咬牙切齿的说道:“真要找到了瑞福祥的商栈,也好就近攻打!”

济尔哈朗摇头道:“豫亲王,不可以莽撞!”

随即,济尔哈朗解说道:“如果之前我们猜的不错,巴克图的兵同样参战的话,那瑞福祥实际是在野战中击败我们六百兵马,并消灭了其中三百六十多,再若瑞福祥的战力与辽镇一样的话,那他们得有多少人马?若祥福瑞人马不多,那他们的战力又有多高?无论两者其一,若是依托堡寨坚守的话,豫亲王,你要多少兵才能拿下,有准备折损多少奴才拿下呢?”

多铎默然无语,是的,“祥福瑞”的寨子绝不好打,否则他们也不必围着寨子修什么营堡、封锁线、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了,但听任一个有不错野战能力的敌人躲在自己侧背处暗中窥视,这也是兵家大忌。

所以,多铎还是坚持道:“给我一千五百兵,我就不信祥福瑞有这么好的牙口,敢在野战中,与我交战。”

岳托提醒道:“祥福瑞的人马能准确抓住鄂硕部,怕是手中有一支可靠的探哨!因此,彼见我势大,肯定是不会与我交战的。”

“不敢交战岂不是正好!”多铎有自己的想法。“到时候就轮到我们威胁祥福瑞的出击部队了,这样未必不是一种不同方式的封锁!”

多铎的意思是用优势或强势兵力把“祥福瑞”的兵给堵在那处未知的商栈中,但济尔哈朗却质问道:“一千五百兵在距离博和哩三百多里之外行动,粮食如何补给,豫亲王又怎么能保证,完全封锁敌人,确保粮道的安全?再有眼下除了汉军旗外,各旗大多外出括收本地伊彻满洲部族了,又从哪来拼凑一千五百兵马呢?”

东路清军一共6000兵马,目前共分为4队使用:第一队,负责修筑封锁线并进驻5处外围营堡,预防博和哩守军突围,这部分的兵力是1500汉军旗和500满八旗兵;第二队,是负责维护粮道、运输粮秣的部队,前者200蒙古骑兵和200汉军负责,后者由600阿哈负责;第三队,是济尔哈朗三人身边的护军,总数是400人、并有100名阿哈提付服务,随三人行动,并不固定在哪个位置上;第四队,则是东路清军的主力,共计2500人,目前分为四个分队,每个分队500~800人不等,负责向各个方向找寻和搜罗本地野女真部族,而鄂硕和巴克图就是其中兵力最多的一路。

因此,眼下除非把其余三个分队找回来,是没有办法凑齐多铎索要的1500人的部队的。

啥?抽调执行封锁任务的部队?

别开玩笑了,万一“祥福瑞”的目的就是调动封锁线的驻军呢?

那岂不是前脚封锁部队刚刚调走,后面封锁线就被打破了吗?

所以,济尔哈朗和岳托除非脑子都坏了,否则他们是不可能同意从封锁线抽调讨伐部队的。

多铎的面色有些难看,但济尔哈朗也是旗主,根本不鸟多铎,因此,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另外,现在已经八月末了,豫亲王,黑龙江这边天冷的早,八月底就要开始下雪了,你又能带着兵马在野地里堵人家多久呢?”

岳托也不想用自己的牛录去充当多铎复仇的炮灰,所以,他跟着附和道:“豫亲王,郑亲王说的对,我们不能冲动行事,万一,祥福瑞的目的就是调动我们的讨伐队,阻止我们完成收服本地伊彻满洲部族的任务,怎么办?”

岳托显然是没有想到福王府军的目的正是对于各路分散的清军实施各个击破的战略,反而有些本末倒置的判断为,福王府军攻击鄂硕部的目的是有可能阻止清军“搜山括野”,不能不说是大错特错了。

但问题是,济尔哈朗和多铎本人虽然不认可岳托的判断,但也同样没有意识到福王府军真正的目的,因此,两人并没有想到要把分散的部队给调回来。

当然,造成济尔哈朗等人误判的原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有两个,一个是皇太极征服本地索伦部族、将之充实入满八旗行列的命令,另一个则是希望从本地野女真部族手中获得必要数量的物资,籍此减轻后方补给压力。

通过岳托和济尔哈朗的话,多铎意识到,自己统兵复仇的计划是不可能实现了,所以,他有些愤愤的说道:“那至少得让我把鄂硕他们接回来吧!”

济尔哈朗当然不能阻止身为旗主的多铎把自己旗下阵亡将士的尸体接回来,所以,只能同意道:“这倒是可以的,但我最多只能把我身边的巴牙喇兵调给你,再多却是不能了。”

岳托眼珠一转:“豫亲王,我陪你走一趟吧,这样,我们三个的护军都算是,再加上巴克图的蒙古骑兵,也有七百多兵马了,真要遇上祥福瑞的兵马,也不是不可能做过一场的。”

多铎哭笑不得,但还是得应承两人的好意:“那就多谢了······”

852.幹兰河 济尔哈朗、多铎、岳托等人对局势的判断失误,导致了严重的后果,这不,严德桓率部才回到友贴卫,姜进勇就找了过来:“严舍人,索伦探马发现有一股清军已经深入幹兰河卫旧地活动,总兵力不下六七百人,有没有可能打掉他们?”

严德桓问道:“幹兰河(即另一时空中俄罗斯的图姆宁河)在什么地方?”

姜进勇掏出一张非常抽象的地图来,然后指着一处用铅笔圈画起来的地方说道:“这就是幹兰河,所谓幹兰河卫旧地就是指从河最上游开始一直到鲸海边这一片极其广阔的地区,内中分布着十多个巴尔虎村寨,有一两千人口,其中精壮至少有三、四百人,之前我们曾经劝说这些村寨北撤,但他们没有听命,现在被建虏盯上了,十之七八就出事的。”

商栈辐射范围内的野女真部族真正能对商栈俯首帖耳的实际并不是很多,当然,亲近清廷的也寥寥无几,更多的是处在自行其是的状态下,与商栈和满清都是简单的贸易关系,因此,大敌当前,商栈这边也不好动用武力强迫中立部族北迁,但商栈有顾忌的事,并不意味着,清军就有不能做,因此这些索伦部族现在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若商栈这边不出兵干预的话,只怕结果只有被清军掳往辽东,阖家成为满清炮灰的下场。

看着姜进勇拿出来的地图,严德桓眉头紧锁,3~400索伦精壮,那岂不是等于自己在亦儿古里卫旧地白打了吗?

一想到,清军马队的威势,严德桓当即应道:“断不能让这些索伦兵为清军所用了!”

说着,严德桓又仔细的看了面前的地图,这才言道:“这个地方怎么去?我看地图,怎么好像从鲸海方向绕行是最方便的?”

从鲸海走幹兰河入海口上行的确对福王府军来说是最方便、最省力的走法,大部分行程时间可以在船上休息,到了目的地才会下船,但这么走时间是最长的,福王府军得先从友贴卫沿黑龙江北上,至江口出海,再从北方南下,找到幹兰河的入海口才行,这一来一去,至少15~20天,姑且不说到时候来不来得及救援这些索伦村寨,就算来得及把人救下来,但届时也肯定风雪大作,归程就不好走了。

所以,姜进勇告知道:“不能从鲸海走,得从安奈山河(即另一时空中俄罗斯的阿纽伊河)走。”

姜进勇一边说一边掏出铅椠在图上画了起来:“到了这,只要翻过一个山头,就是幹兰河上游了。”

严德桓瞠目结舌道:“这条安奈山河,我们回来的时候可是经过的黑龙江右岸支流?你怎么不早派人通知我,我要是一早知道了,就不兜回来了,这一来一去至少耽搁三天?”

姜进勇苦笑道:“这不,我也是刚刚得到探马的回报嘛,好在,我们的桨划船吃水不深,可以一路上行到距离那座需要翻越的山仅两天的地方,时间上要比骑马及步行的清军要快了许多,绝对能堵住回程的清军的。”

是的,就算是严德桓提早获得消息,提前顺着安奈山河上行,也不过是堵住清军回程之路罢了,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严德桓想了想,跟姜进勇言道:“既然如此,那让下面的儿郎再多休息一天没问题吧?”

姜进勇言道:“问题不大,索伦人已经开始向山林转移了,那伙清军应该不会那么快完成搜括人口的任务的,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赶路。”

“那好,让儿郎们休息一天,明天一大早出发,你让厨子准备好朝食和干粮,另外,按你的说法,这次是打伏击吧?”

姜进勇点点头:“虽然兵法上说归师勿遏,但得手后的清军一定警惕性不高,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或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严德桓便顺着姜进勇的话说道:“既然是打伏击,那么保证不了对手返回的时间,故而,我需要足够的粮秣,原本要分给黑龙江商栈和虾夷地王庄的马,我也要暂时征用来运粮。”

用战马当驮马使用,严德桓还真是奢侈,但姜进勇却一口答应下来:“没有问题,不过有一宗,下船后的路不太好走,这炮,你们怕是带不过去。”

严德桓想了想:“炮可以不带,但商栈得给我一些震天雷,作为弥补。”

姜进勇应道:“完全没有问题,友贴卫这边有大约一百枚存货,都给你们!”

“还有向导不会有问题吧?”

姜进勇龇牙咧嘴的说道:“向导的家里人在虾夷地呢,真要出了事,我让他全家给你们殉葬。”

但这个答复严德桓是不满意的,对此姜进勇只好补充解释道:“舍人放心,我的意思是,向导是可靠的,完全可以相信!”

严德桓将信将疑,但在黑龙江这里,不依靠本地出身的索伦向导,他还能依靠谁呢,所以,话题就这么揭过去了:“成,你让向导来一下,我这边安排一下队长以上军官会议,讨论一下,如何才能打好伏击战······”

事实上,道路的情况并不像姜进勇说的那么好走----安奈山河由高至低,是呈阶梯状下降的----所以虽然大部分河段都是行船,但福王府军时不时要下船步行一段,才能重新上船,期间,还要想办法充当纤夫拉船,期间的辛苦,实在是没有人想经历第二次了,但饶是如此,抵达目的地、一座名为妈妈山的山岭时,已经比预订时间晚了整整两天。

翻过山后,严德桓见到了留守在的索伦侦查兵:“建虏有没有离开了?”

留守的索伦侦查兵报告道:“有蒙古人的马队,押着一些本地部族离开了,但建州人的大队并没有离开。”

赶上来,学兵旅众人的心头一松,就听旅参军兼甲团参军余龙问索伦侦查兵到:“刚刚在山上看了,这里似乎没有道路,建虏他们怎么来的?”

这名索伦侦查兵告知道:“路不在这里,还要再翻一座山头才能看见道路。”

福王府军上下顿时傻眼了······

853.虎林寨 来也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所以,福王府军只好在向导的带领下,再次翻越了山峦,然而,这时他们才发现,所谓的道路,不过是一条只能并行一人两马的山间小路。

正当严德桓以下觉得有些上当的时候,两名向导又领着福王府军顺着这条小路走了大半天,这才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此时,第三名索伦侦查兵从道路旁的老林窜了出来。

等三名索伦侦查兵交流完了,最初充当向导的那个索伦人便指着远处那座隐约可见的寨子向严德桓言道:“那是虎林寨,现在是蒙古马队的落脚地,被抓来的本地部族都关在里面,差不多有两百人了,就送走一批,现在已经送走三批了。”

严德桓让部队就地隐蔽,然后在索伦侦查兵的带领下,和余龙等人潜到近处仔细观看,这才发现,自己走的不是本地部族相互联通交流的主路,那条穿过寨子的主路明显宽敞一些,大约可供4~5匹马并行的样子,显然要比福王府军来的那条路好走许多。

第一名索伦兵继续解释道:“这条路通往阿速江的支流比兴河(比金河),建州人就是从比兴河谷一路过来的。”

严德桓及身边人这才恍然,没错,从这里往正西、西北、西南、正南都是连绵起伏的锡霍特山,往东、东南、东北则是鲸海,清军也的确只有从各条河谷进出才能避开大山和原始丛林----同时,河谷也是本地野女真部族定居的首选,清军顺着河谷就能找到一连串的村寨。

于是余龙问这名索伦兵道:“寨子里有多少蒙古马队?寨子的守备严密吗?”

最初的向导跟第三名索伦侦查兵嘀咕了几句后,回复道:“蒙古马队最初有三百人左右,但之前有三个小队差不多六十骑押解着本地部族往比金河谷走了,估摸着没那么快回来;此外,还有小一百骑兵押着粮食去找东面的建州兵了,现在寨子里顶了天也就一百五十人骑。”

原来虎林寨不仅仅是人口中转站,而且还是清军的后勤补给站,后方送来的粮秣和前方的缴获都堆积在此,怪不得要安排“重兵”把手的呢。

“不过,蒙古兵的守备很是稀松,”向导补充道。“连建州兵打破寨子时造成的寨墙破损也没有修补,只是丢了一些荆条在那,防止关在寨子里的本地部族从破损处逃亡。”

很显然,一百多蒙古骑兵在本地也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了,守军根本不担心有谁会反攻虎林寨,再加上,把本地野女真部族弄走后,这个寨子肯定会被遗弃乃至焚毁,所以,偷懒的蒙古兵干脆连寨墙也不修补了。

严德桓和余龙当然并不完全信任商栈侦查兵的报告,所以,他们俩商量一阵子后,先退了回去,安排福王府军就地修整,然后又派出了学兵旅的夜不收队----同样是索伦人,严德桓和余龙明显是更相信学兵旅夜不收队里的索伦兵,但这也没有什么好否定,毕竟,严德桓和余龙要为1000多福王府军负责,更要为整个黑龙江战事负责,不能随随便便的轻信他人,进而把全部家底给搭进去。

只是,福王府军这边刚刚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下,那边寨子里就冲出了几十匹战马,对此,余龙一激灵:“坏了,刚才我们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寨子里的蒙古兵。”

是的,就算福王府军一路上偃旗息鼓,悄然开进,但1000多人的动静还是太大了,惊得林鸟乱飞,让虎林寨的蒙古兵又是警觉了。

不过,看到蒙古兵只出动了4~50骑,严德桓倒是笑了:“这是个机会,命令下去,让弓箭手和浪士太刀队做好迎战准备,其余人不得暴露。”

说话间严德桓指了指面前的索伦向导和索伦侦查兵,余龙会意的立刻安排了下去,只见除了弓箭手和太刀队以外的福王府军纷纷向老林里转移,只有弓箭手和太刀队埋伏在了小路的两侧,而商栈名下的三名索伦兵则故意沿着小路逃跑,把自己暴露在蒙古骑兵的视线之内。

蒙古骑兵果然追了过来,此时就听一声令下,40余名弓箭手向蒙古兵射出了手中的弓箭,当场就射死了10余名蒙古骑兵,并射死和射伤了另外10余匹战马。

还没等排成长串的蒙古骑兵反应过来,太刀队员从小径两侧的树林里窜了出来,挥刀向被偷袭逼停的蒙古马队砍去。

由于个子矮小,够不到骑在马上的蒙古兵,所以太刀队员大都阴险的向蒙古兵坐下战马的马腿下手----少部分则是向蒙古兵的大腿下手。

所以,当刀光闪过后,那些被砍断了一条腿的蒙古马轰然倒地,并在马匹惨烈的嘶鸣和癫狂的颤抖中,将来不及从自己身上跳下来的主人给压在了身下----同时,也有几个来不及躲闪浪士也一样被压在了马下。

那些侥幸及时从马上脱身,或没有被爱马压住的蒙古兵,落地后飞快的拔出武器应战,但蒙古兵一身功夫都在马上,下了马,他们的战力只剩下原来的一半都不到,很快被人数上有绝对优势的浪士太刀队员们给压着打了,更不要说,边上还时不时还飞来针对自己的冷箭,这就让这几十名蒙古兵很快出现了颓势,也就是几个落在最后的蒙古兵得以在见势不妙后,立刻调转马头逃跑了。

弓箭手和太刀队也不追击,只是根据严德桓的指示重点对付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落马蒙古骑兵,最终将他们斩杀殆尽。

“让浪士太刀队、弓箭手、枪矛曲、铁炮队去攻寨。”

既然已经暴露了,严德桓便想一鼓作气把虎林寨给拿下,不过,他也多生了一个心眼,不准备暴露自己全部的实力。

根据严德桓的指示,87名浪士太刀手、42名弓箭手、78名枪矛手和129名火铳手组成的攻城队伍,很快出现在了虎林寨前空旷处······

854. 发现攻击了自己派出的出战部队的敌人大举攻城,蒙古指挥官一开始还想指挥剩余的手下,凭借寨墙进行负隅顽抗,但在蒙古兵马弓的射程之外,浪士铁炮手和使用步弓的商栈弓箭手便停下了脚步,然后用铳弹和弓箭将墙头上的蒙古兵打得头也抬不起来。

但问题是,直射的铳弹或许还能在某个屏障后面躲一躲,但抛射的弓箭无论如何是躲不了的,因此,见势不妙的蒙古指挥官脑袋里立刻冒出了守不住的念头。

既然发现守不住了,蒙古骑兵指挥官便决定率部突围,于是,他命令一队蒙古骑兵自虎林寨的西门出逃,逃往比兴河谷方向:

清军东路军除在博和哩外围驻守的封锁部队及济尔哈朗、多铎等旗主权贵统领的中军部队外,还组织了四路讨伐军搜括本地索伦部族。

其中,第一路沿黑龙江东岸北进,已经在亦儿古里卫旧地为福王府军所击败消灭大部;第二路沿挠力河上行,在乌苏里江西岸活动;第三路沿乌苏里江上行至绥芬河入海口,并在海参崴附近的沿海地区搜括东海女真瓦尔喀部各村寨,防止瓦尔喀部百姓为勒富岛上“祥福瑞”商栈所“用”;而第四路就是沿比金河-图姆宁河行动的这股清军了。

因此要报告本路遇袭,并且请求后方增援,就必须先逃回比金河谷去,然后才能博和哩外围清军东路军主力进行通报求援。

其余骑兵由指挥官统带,向**围,争取与深入图姆宁河谷的满八旗主力汇合,然后再调头回来,再打退这股突然出现的敌人,夺回虎林寨及回返后方的通道。

只是剩下不足90骑的蒙古兵想要冲破寨东福王府军的阻拦与深入图姆宁河谷的满八旗主力汇合也是不容易的,这不,78名枪矛手派出三列,死死的挡住了蒙古骑兵的去路,迫使蒙古骑兵减速绕行,而在蒙古骑兵减速绕行的时候,布置在枪矛曲两翼的浪士铁炮手和弓箭手便以齐射进行打击,让蒙古兵蒙受了很大的伤亡,也加剧了蒙古骑兵的混乱。

等铁炮手重新装填的时候,排在队伍后列的浪士太刀手奋勇向速度已经十分缓慢的蒙古骑兵冲去,打头的蒙古骑兵见势不妙,不敢迎战,而是强行驱动战马逃离,但这些打头的蒙古骑兵勉强还能逃出去,拉在后面的蒙古兵就没那么容易逃走了,这不,枪阵一分为二,在散开的铁炮手、弓箭手的掩护下,冲杀了上来,配合浪士太刀手们合攻当面的蒙古骑兵。

商栈枪矛手们采取以多打少的战术,3~4只枪对付一名蒙古骑兵,根本来不及格挡攒刺及稍矮位置上一并刺砍过来的太刀的蒙古骑兵,手忙脚乱之余,最后多半还是顾及周全,以至于纷纷被刺倒在地。

看着自己的部下越大越少,蒙古骑兵指挥官骇然的大吼道:“冲出去,冲出去!”

蒙古兵也极力催动胯下的战马,这才好不容易有包括指挥官在内的30余骑,冲破了福王府军的拦阻,逃向了图姆宁下游。

看着落荒而逃的蒙古骑兵的背影,时任学兵旅甲团团副、代团长的柳宜昭(该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向严德桓质疑道:“旅长,为什么我们不出击呢?要是我们出击了,这伙蒙古兵一定逃不了的。”

柳宜昭是朱由崧正妻黄氏的表弟,也是将门出身的次子,但本人却文不成武不就的,所以,连武举都没考上,更不要说中个秀才什么的了,无可奈何的柳家只能通过黄氏的关系将柳宜昭塞到了王府仪卫司。

可谁曾想,这家伙居然对火器很敢兴趣,所以,后来就被他混到了泉水观下院二期当一名教授火铳射术的教官,进而在朱由崧人手不足、矮子里挑大个的情况下,被任命为了学兵旅甲团团副;不过,他这个团副、代团长其实有名无实,甲团真正的指挥权掌握在团参军余龙的手里,他实际上是个花瓶。

但考虑到柳宜昭与朱由崧的关系,所以对于花瓶,严德桓也很耐心:“柳团副,正是要让这伙蒙古兵去通风报信,这样,我们才好进行下一步的伏击作战。”

没错,得到后路被袭的噩耗,这股清军主力焉能不着急忙慌的回转来进行收复虎林寨的作战呢?

这一着急忙慌,自然就会被福王府军找到可乘之机了。

柳宜昭点点头:“原来如此!下官受教了。”

两人正说着,那边报告道:“太刀队已经进了虎林寨,寨子里的蒙古兵已经全数逃跑了,寨子里只剩下几十个被关押的本地索伦人。”

严德桓便对柳宜昭言道:“走,我们进寨再说。”

等散在野地里的福王府军都进了虎林寨修整后,具体的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保卫团这边伤亡了三十一人,其中战殪十一人,重伤三人,轻伤需要暂时修养的十二人,其余是轻伤;战果这边,一共击杀了一百零七名蒙古兵,缴获完好的战马三十一匹,伤残战马三十三匹,死马五十二匹。”

从这个数量来看,蒙古兵当中有人是一人双马的,至于为什么没有俘虏受伤的蒙古兵,答案也非常简单,伤员都被浪士们斩首记功了。

“另外,还我们还在商栈中发现了粮秣、草料一批,具体的还在清点。”

严德桓听罢点点头,吩咐道:“去问问被抓的本地部族的情况,可以安排带走的,尽量劝说他们跟我们走,如果不愿意,也不要勉强,每人发一些粮食,并说服他们等我们伏击完了清军再走。”

余龙去安排了,没过多久,他回来报告道:“只有五六个愿意跟我们走的,其余的说要想办法与逃入山林的家人汇合了,再考虑是不是北上,不过,他们都答应,等我们消灭了建虏主力之后再离开虎林。”

严德桓还没接口,夜不收队队长楚良锐走进来报告道:“旅长,参军,从西面跑的鞑子,我们没有都拦下了,给逃了两个。”

严德桓眉头一凝,但还没有说话,就听余龙抢先问道:“拦下来的里面有活口吗?”

“有,有两个活口!”

严德桓也顾不得逃了两个蒙古骑兵的事情,当即吩咐道:“分开审一审,我要知道,建虏到底还剩下多少兵马······”

855.廉明 得到蒙古骑兵指挥官彦文邴(该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的通报,正红旗甲喇章京廉明(同上)大惊失色,不敢怠慢,立刻放弃了继续搜索本地巴尔虎人的打算,匆匆忙忙的带着300正红旗兵及彦文邴部残余的133名蒙古骑兵赶回虎林寨。

结果在途径一处山谷的时候,廉明部遭到了福王府军的伏击,一下子被打死打伤了20余名旗兵和10余名蒙古骑兵,可当廉明指挥手下对伏击者展开反攻时,这伙使用了火铳的伏击者却一下子逃入了山林的深处。

深知东北老林子的恐怖的廉明不敢随意追击,便质问彦文邴道:“这就是那伙敌军吧?”

彦文邴回复道:“从刚刚火铳和弓箭的动静来看,应该就是这伙敌军了,但眼下敌人的枪矛手和倭刀手并没有出现,或许可能在前方布置了,所以我们得小心了。”

廉明又问了一句:“敌人不会更多了吧?”

彦文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就看到这几部分敌人,至于这几日,他们是不是增兵了,我就不知道了。”

“增兵?这个鬼地方,兵越多,死的越快!”廉明以自己的经验得出了错误的决定。“所以,敌人就是这些,他们可能是想一路袭扰,以迟滞我们的行动,最终让我们陷于乏粮的境地。”廉明冷然道。“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了,用南蛮子的话来说,我们得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廉明因此命令道:“全军加快速度,一定要赶在敌军火铳和弓箭返回之前,夺回虎林寨!”

根据廉明的命令,清军将死伤者绑在马上,然后急速向虎林寨行去,并在两天一夜后,出现在了已经修缮过的虎林寨之前。

“建虏来的倒是真快。”严德桓算了算时间,笑了起来。“才四天,就赶了回来,正所谓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这恐怕还不止一百里呢,我倒也看看,建虏还剩下多少战力。”

站在严德桓身边的学兵旅丙团团长张茂德摇头道:“孙武子说‘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但我看眼下的建虏跟俘虏口中的数量相差无几,可见建虏的确是天下难得的强兵啊,旅长,关键时候,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啊!”

严德桓笑道:“这个我自是明白的,你们且看好吧。”

说话间,就见清军也不筑营,其中旗兵齐齐下马,将马匹就近拴在了“大道”边的树上,然后留下几名看守人员,剩余的290多兵丁则在虎林寨前排出了一个强攻的阵型,并稍后就地分食了一些干粮,籍此调匀气息,恢复体力。

而蒙古骑兵则绕着虎林寨,兜到了寨子的西门处,很显然,他们要堵住寨子里守军的退路,将寨内据守的福王府军斩杀殆尽。

又等了一会,见清军大多吃完了东西,廉明就派了一名使者来到虎林寨的寨门前大吼道:“那祥福瑞的贼子,这里可不是博和哩或陡门江,光凭这一人半高的单薄寨墙,你们是挡住我大清天兵的,乖乖投降,老爷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军使用古里古怪的辽东官话说了一逼,接着又用满语叫了一遍,但用满语说了没两句,一支箭就从墙头上射了下来,军使眼明手快的用盾牌一挡,就见箭头深深的扎在了盾牌之上。

军使不敢再叫了,当即,倒退回了廉明的大阵,廉明看了弓箭一眼,冷笑的下令道:“进攻!”

40名重甲清军一面用盾牌挡着脸,一面快步冲向虎林寨,而紧随其后的则是倍数手拿强弓准备实施压制射击的清军弓箭手----当然,这些清军弓箭手随时随地可以转化为后续突破的白刃兵。

不过,清军并不知道,在接受了亦儿古里卫之战的教训后,学兵旅的一线步队都已经换上了缴获的清军棉甲,虽然尺寸上有些不配套,但防御力却是大大增加了,再加上外层还有一套纸甲在,所以,清军抛射的弓箭并没有给学兵旅造成太大的伤亡----清军其实也是装备有轻箭,能实施远射的,但由于远射的杀伤力不足,因此,清军更喜欢的是在近距离用重箭狙杀对手----仅有极少数倒霉蛋不幸被射中了手腕等无防护的部位,而不得不退出了第一线。

寨墙上偶尔发出的惨叫声,激励了清军的斗志和士气,几十名打头的甲士跑到越来越快,但就在他们即将接近寨墙的时候,从寨子里抛出了若干个外壳用陶制作,内中装填了大量玻璃片、陶片、铁片、半截铁钉及精制火药的震天雷。

由于守军刻意截断了引线,所以,震天雷抛掷出来后,还未落地,就发生了爆炸,这就让清军甲士们吃住了苦头----爆炸让一些清军下意识的垂下了护在脸上的手臂,此时破片趁机飞溅而至,将这些个清军打得头破血流乃至一命呜呼。

说起来,清军甲士因为大多身披双甲而没有受伤,但跟在清军甲士身后,正准备换用重箭的清军弓箭手就惨多了,当即被炸得鬼哭狼嚎的,可寨墙上的守军得理不饶人,一口气连丢了二三十枚震天雷下来,就此打退了,清军这一波进攻。

气得哇哇大叫的廉明随即眼珠一转,调遣120名清军到寨北和寨南,籍此分散守军的兵力,以掩护寨东方向的主攻,但这一次清军的进攻,又被守军丢掷的震天雷给打垮了下来。

两次进攻失败的廉明,看着伤亡的小30名旗兵,恼羞成怒,决定再次进攻,以人力消耗守军的震天雷----没错,廉明不相信,守军能带太多的震天雷来,一旦守军将震天雷用完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清军“控场”的时候了。

话说,既然守军没有把路给堵死,清军为什么不直接撤离呢?

非要死磕虎林寨,这不是脑子坏掉了吗?

其实,归根结底的原因在于粮草,廉明部现在可没有多少粮草了,若不能夺回虎林寨,取回寨子里囤积的粮草的话,就算廉明回撤,那也是跑不了多远的。

啥?杀马取肉填饥?

没了马匹,人可是只能步行的,管用脚走,那在山林道上,一天能走多久啊,所以,杀马是那是万不得已才走的最后一步,之前总要努力一下,才能心甘情愿的放弃的······

856.号衣换粮食 清军的第三次进攻,在廉明的指挥下马不停蹄的展开了,这次,廉明似乎赌对了,这不,守军丢出来的震天雷数量明显减少了,因此,不单廉明精神一振,攻寨的三路清军也都兴奋起来,或许,在他们看来,对手已经黔驴技穷了,接下来破寨就在眼前了。

然而还没等清军兴奋多久,排铳就打了过来。

说起来,虎林寨其实很小,单面寨墙大约只有40米,塞足了勉强可以在一边塞入80人,所以,这一排铳,按八成发火率来计算,也就是60多发铅弹而已,但由于清军冲的很近,因此这一排铳的杀伤效果很好,当即就打倒了包括1名牛录章京、4名分得拨什库在内的近80名突前的正红旗兵丁----平均一面寨墙处,打死打伤了26名清军。

可这还不算完,学兵旅目前把队属辎重棚、团属辎重队武装起来,依旧能保证一线战兵是满员的状态,因此,学兵旅还有80名步兵可以立刻投入射击,而严德桓把这80名步兵集中用来替换寨东的守备部队,所以,短短几秒钟后,在寨东清军主力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第二排铳又打了过来,再次带走了30多名正红旗兵丁将弁的性命。

此时,廉明部已经损失了191名官兵----在浪士铁炮队和保民团弓箭曲的伏击中,廉明部战死11人,伤10人;在对虎林寨的前两次攻击中,廉明部一共战死19人,伤32人;在刚刚的排铳下,廉明部又战死了49人,伤70人----占廉明部总兵力的63.67%弱。

因为在火器下受伤的士兵,一时半会是无法恢复战斗力的,所以,几乎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二部队的廉明部哪怕是铁军、钢军也承受不起,当即就垮了下来。

廉明这才明白自己实际是跌入陷阱,因此,他慌慌张张的命令道:“去城西,与蒙古兵汇合!”

其实不用廉明说,正红旗兵已经这么做了,但等这些正红旗兵连滚带爬的跑到寨西,却发现,蒙古兵已经扭头就跑了----排铳响起的时候,彦文邴也同时明白过来,虎林寨是一个针对清军的圈套,所以,他不敢久留的他,直接带着蒙古骑兵夺路而逃。

不过,蒙古兵才跑了半刻钟(30分钟),便被横亘在道路上的众多原木挡住了去路,失去马速又不敢深入山林的蒙古兵随即遭到了保卫团刀盾兵、枪矛兵、浪士太刀队、学兵旅夜不收队一部的联手围攻;在并不宽阔的道路上无法施展的蒙古兵很快被数量上有着数倍数优势的福王府军分割并消灭,只有少数冒险逃入山林深处的蒙古兵才侥幸得以逃生,但这些蒙古兵的命运实际更加悲惨,最终无一不葬送在了这批原始老林中,或成为熊虎的口粮,或误食的毒物而毙命。

按下想逃没能逃成功的彦文邴部不说,发觉蒙古兵丢下自己逃跑了的廉明部颇有些不知所措,是的,没有粮食,没有友军,不用打,自己的完了,所以,慌乱了半天之后,有人想起来,城东林子边还有马匹可用----关键时候还可食----因此,又有一部分人折返回去准备去找马,而他们的动作,又牵动了其他人一起跑回城东去。

只是当这些旗兵找到了马,再回到城西的时候,面前已经出现了学兵旅整齐的行列及几个预先做好的拒马。

看着拒马后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清醒过来的廉明以破釜沉舟的口吻命令道:“冲过去!”

但迎接清军的却是连绵不断的排铳声----由于道路并不宽敞,所以,福王府军布置的阵型格外厚实,前排打完了,立刻沿着两边林地边缘跑到队列的最后重新装填,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逐步倒退的“九进十连环”大阵(实际是单排10人,共16排)。

虽然,两排齐射时因为火铳的数量有限,形成的弹丸密度不够,造成的击杀效果有限,但已经军心动摇的清军正红旗官兵显然已经丧失了顶着铳弹破坏拒马,打开向东撤退通道的斗志。

所以,廉明很快被部下裹挟,再度逃往了寨子的东面,听到西面寨墙上吹响的指示号声而停火的学兵旅甲团官兵并没有追击,只是卡在道路的窄处静静等候着战斗的终局。

没错,等无头苍蝇一般跑到城东的清军,继续向东逃跑了一段后,他们的视线里就出现了阻路的原木以及站在原木后手举铁炮和弓箭的浪士铁炮手以及保民团弓箭手。

已经无法回头的廉明只好再度命令道:“下马冲过去!”

翻身下马的清军以穷鼠噬猫的余勇,向阻路的福王府军冲了过去,迎接他们是密集的铳声,和飞舞的箭羽,以至于,包括廉明在内的好些个清军还没有坚持到足够甩出手中飞刀、飞斧的距离,就被打倒在地了。

幸运的是,根据严德桓的命令,铁炮手和弓箭手们不准备跟清军硬拼,因此,看见清军逼近了,便在指挥官的一声令下,主动退到了道路的两侧森林中,就此放开通道给清军逃生。

按照清军的传统,活着的清军士兵应该极可能的将受伤的同伴和战死的同伴尸体带走,但谁都知道,向东是一条死路,现在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能确定,又哪来管得了受伤的同伴和牺牲战友的尸体呢,所以,这些侥幸“闯”出一条生路的清军便不管不顾的沿着“大路”向东跑去,甚至顾不得回头牵马,生怕被追击过来的福王府军主力给追上了······

“旅长,根据统计真虏的首级,应该还有八十来个建虏逃走了。”

得到战报的严德桓根据自己和两名团长、参军的讨论结果,把留在虎林寨还没有走的被救本地索伦人叫了过来:“刚刚你们已经看到了,我们打了胜仗,但还是有七八十个建州兵向西逃走了,原本我们该去追击的,然而这次建州兵大举来攻,其他地方也吃紧,需要我们救援,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多多耽搁,那么剩下来的事就只能你们自己去做了。”

严德桓扫了扫面前的索伦男人,继续道:“我会把缴获的建州兵的弓箭、刀斧都留给你们,你们可以一个人或集合自己部族的所有人,乃至本地所有索伦部族去猎杀这些建州兵,猎杀之后,你们把建州兵的号衣送到友贴卫去,一件号衣,我们会给你们两石粮食,那么,想要粮食,你们就抓紧吧······”

857.瓜尔佳·索海 严德桓之所以急着把部队拉回去,也是没办法的是,这不,福王府在黑龙江沿线就这么点机动部队可以应急了,他要是在这里耽搁久了,万一其他方向出现了需要,那不是抓瞎了吗?

所以,既然已经基本消灭了幹兰河卫旧地的清军主力,那么严德桓自然不可能为了克竟全功,而浪费太多的时间了;至于,严德桓发动本地索伦人来对付清军,那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只要此地的巴尔虎部真的动手了,未来就再也不可能投入清军的阵营了。

那么,这些索伦人会动手吗?

答案是肯定的,本地索伦各部族可是被清军祸害了惨了,现在有报仇的机会绝不会错过的,更不要说,严德桓还开出了高额的赏格,一件号衣可以换回2石粮食,这对被清军洗劫后几乎一无所有的索伦人来说可是越冬的救命稻草啊,他们怎么可能不抓住呢?

何况,严德桓还散出去一大批清军自用的铁质武器,这就大大强化了本地索伦部族的战斗力,使之能更好的在这片山林里对付已经失去组织和锐气、甚至要饿肚子的正红旗兵。

果不其然,当那些被严德桓解放的索伦部民带着福王府军赠与的武器回到家乡,把散入丛林的族人召集起来后,关于用清兵号衣换取粮食的传闻便一下子散布开了,为了获取严德桓承诺的粮食,锡霍特山中的索伦部族纷纷出击,最终向友贴卫商栈送去了67件清军号衣。

光穿着内衣,清军是熬不过锡霍特山区的冬天的,因此,这67件清军号衣基本就等于67条清军性命了,而那些本地索伦部民没有找到的清军也未必得以逃脱幸存了,极有可能陷入了连本地索伦人都不愿意深入的山林,并且丧身其中······

幹兰河卫旧地的事就这么翻篇了,但回到友贴卫的福王府军却没能多休息一天----按照姜进勇的说法,是不能光打东路清军,也得趁着东路清军遭到重创的消息还没有传递到西路清军那里,给西路清军以必要打击,对此,觉得颇有道理的严德桓便决定,睡上一觉后,立刻坐船赶往牛满河商栈,然后从牛满河商栈出击,尝试寻找和歼灭西路清军一部。

西路清军由多尔衮、豪格、硕托率领,总兵力9000人,其中2500人用于封锁玄城卫商栈,1000人负责押运粮草物资,1500人在多尔衮等人身边,还有4500人分6路在松花江两岸扫荡本地野女真部族。

其中,松花江东岸部队有2路1500人在活动,松花江西岸有4路3000人活动,分别在秃都河卫、撒义河卫、塔山卫、屯河卫、兀者三卫活动,个别部队的前锋已经抵达另一时空中的松嫩平原,还有一路清军实际已经发现了黑龙江对岸的牛满河商栈。

因此,正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学兵旅等部正好撞上了大运,不用找,就有西路清军送上门来。

说起来,这路清军统帅、镶黄旗甲喇章京瓜尔佳·索海也是挺胆大的,在发现牛满河商栈后,当下就带着部下砍了几根木头,做了几个独木舟,然后大摇大摆的渡过黑龙江,准备袭击牛满河商栈。

只是过江后才发现,自己的行动早被牛满江商栈发现了,商栈已经第一时间将家属及附庸部族给收拢进了商栈,并且在清军抵达前就收获了种植的粮食菜蔬;如此一来,清军欲抢,没有东西能抢,欲攻,单凭他们500人----还有200蒙古骑兵在黑龙江以南呼应----只怕打光了也是拿不下商栈的。

但统帅这伙清军的索海却不甘心只烧了几间屋子便退回江南,所以就带走部队在牛满河商栈外围徘徊不去,可他这一徘徊,就断送了自己最后安全撤出的机会了。

明崇祯十年,清崇德二年九月初三的上午,黑龙江内河船队冒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将总兵力还剩1000多人的福王府军运到了牛满河商栈。

发现敌人船队带来大量援军,大喜过望的索海当即便试图对登陆区展开进攻,从而达成半渡而击的效果。

然而,清军的进攻却在江口型桨划船射出的炮火中,宣告失败了,不得已,丢掉小20名部下的索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福王府军在己方舰上炮兵的掩护下,成功的实施登陆。

原本,吃了亏的索海,已经准备撤退了----能当上阿礼哈超哈(骑兵)章京,索海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了,所以明知道事不可为,他绝不会再多的折损自己的力量----但突然发现福王府军脱离江畔船上炮兵掩护后,整队向自己逼来,索海当即大喜。

索海以为,对手是见到自己兵力不足,自信心过头了,才准备跟自己野战的----其实是严德桓在完成防御、伏击两个模式的实战后,准备尝试进行进攻模式的战斗,以为日后修正讲武堂教材提供必要的数据----于是他便自以为计的略作后退,然后摆开阵势,准备在野战中好好教训一下福王府军。

然而等福王府军站定之后,索海就发现有些不对了。

此时,站在索海部对面的福王府军以四门马拉火炮为前出,火炮之后,是用来掩护炮兵的弓箭手,而在数量不算很多的弓箭手身后,是以枪矛曲为核心的白刃兵,而在白刃兵的两侧是各一个团的新军。

从阵型来看,这是一个远程火力布置在两翼,中间是肉搏兵的鹤翼阵,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把火炮置于整队的前列,就有些古怪了,索海并不认为对手是战场新手在这么布置的,其中必然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只是还没等索海搞清楚对手的意图,就见四门火炮已经在距离清军大约700米的位置停了下来,随即炮手忙忙碌碌的加固阵地,布置炮口,似乎在这个距离上,就能打到清军一样。

“别慌!那些都是小炮!”索海冲着微微有骚动的部下们呵斥道。“南蛮子就是喜欢耍花样,那么远,根本打不到我们的!”

是的,在裸眼视力超过2.0的索海看来,福王府军摆出的4门小炮比明军早年装备的盏口将军大不了多少,根本威胁不到自己,如此做派更像是引诱自己出击的手段;当然,主动出击对于索海来说也无所谓,但既然对方似乎是想抢攻,那他自然乐得以逸待劳的······

858.牛满江之战 700米外的学兵旅炮兵们的动作很快,短短10来分钟内就已经完成了炮兵阵地的抢筑工作,随后,在索海瞠目结舌中,他们开炮了。

第一发炮弹,带着弧度落了下来,索海当即大笑起来:“我就说他们打不准嘛!”

没错,这发炮弹的落地距离清军阵列差不多有100米,根本威胁不到清军。

索海正在得意,第二门火炮又打来一发炮弹,虽然这发炮弹依旧没有打中清军,但距离清军阵列却只有50米左右了,对此,索海心中有些发紧,但脸上还是一脸的自信。

此时,第三门炮打来第三发炮弹,这发炮弹的落点更是距离清军只有不到20米远了,对此,索海有些恼火的对身边人说道:“慌什么,这应该是他们能打到的最远的地方了。”

话音未落,第四门打来第四发炮弹,虽然一样没有命中清军的阵列,但炮弹落地后,弹了几弹,然后蹦蹦跳跳的冲入了清军的阵列,将两名清军先后打倒在地。

失去动能的铁质弹丸静止不动了,两名清军却因此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其中一个的座骑被炮弹打死,倒下来后压断了此人的腿,眼下正在那鬼哭狼嚎着;另一个则被击中了躯干,破碎的骨骼直接插入了心脏,来不及吭声就完蛋了----注意到这一幕的清军牛录章京乌达有些担心的冲着索海叫了起来:“主子,这?”

“不要慌!”索海呵斥道。“乌真超哈开炮时你们不也都看过嘛,用南蛮子的话来说,这就瞎猫碰到死耗子了,接下来他们没有那么多的运气,赶快把伤兵和尸体放到后阵去······”

果真如索海所言的一样,对面开过一轮炮后,所有火炮都静默了,远远望去,只见对面各炮都在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干什么,因此,不以为然的索海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态度。

又过了近10分钟,对面的炮兵突然再次开火,而且是一门接一门的连续开火,等到第4门炮打完之后,第1门炮只是停滞了不足2个弹指,就又再次开火,接下来又是第2门炮、第3门、第4门炮依次打响······

这些敌方炮兵射速之快,让索海差一点就误以为那不是火炮,而是明军惯用的三眼铳了。

其实,若光是炮打得快也就算了,但对面炮兵的准头也远比索海预判的要准了许多,结果一连10多发炮弹中,至少有一半直接砸进了清军的队列中,然后在清军队列中打出一条条的血肉胡同来,至于那些没有直接命中清军队列的炮弹,也有个别的通过跳弹砸到了清军的头上。

因此,一时间,清军阵列中,充满了垂死士兵的惨叫声,至于受惊、受伤马匹带来的二次伤害,也是相当惨烈的。

乌达再次冲着索海喊道:“主子,不能再挨打了,要么走,要么冲上去拼了!”

索海也不知道脑子抽筋了,还是怎么的,就听他固执己见的大吼道:“约束队伍,他们的炮不可能打太久的。”

这回索海总算说对了,每分钟3发的射速仅仅维持了2分钟,接下来每分钟1发的射速又维持了3分钟,5分钟后,福王府炮兵因为火炮过热,而不得不暂时失声了;但就是这5分钟的炮击,让索海部至少损失了80名官兵,因此,眼下索海部只剩下400名出头的部下可以投入战斗了。

福王府军停止炮击后,原本停下来不动、静候炮击结果的步队重新向前缓缓推进了。

只见,这些部队,走上10步便整理一下队形,等越过炮兵后,原本掩护炮兵的弓箭手便贴到了白刃兵的身后,准备为其等提供抛射支援。

而在一种步队越过自身后,完成了清膛工作的学兵旅炮兵队,也拉来曳马,然后拖着火炮,跟在了步队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向前移动着。

接下来,在步队推进可以射击的位置,再次停下来整队时,这些火炮将会重新布置在步队的两翼,为参战的步队提供一定的斜向火力支援。

看着逐步推进的福王府军,眼露凶光的索海命令道:“准备出击。”

被身边同伴伤亡撩拨的怒火直冒的清军士兵们或抓住了座骑的缰绳,或擎着手中武器,满脸狰狞的准备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索海再次犹豫了,或许在他看来,让清军现在冲出去的话,少不得要挨上一排铳的,这样伤亡就太大了,倒不如,让对手在远距离上先打一排铳,然后在冲击的为好。

是的,索海一定程度上,是把福王府军当做辽镇兵马来看了,认为关键时候,福王府军会按捺不住,在火铳的有效射程之外便开火,这样就不会给清军带来多少的伤亡了;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福王府军站定准备的射击的距离比他想的还要远一些。

所以,当福王府军停下来准备射击的时候,索海还以为福王府军是再次整队呢,却没想到对方已经举起来火铳,准备射击了。

对此,索海还很高兴呢,以为自己遇到了菜鸟,但等学兵旅步队实施了全员齐射后,索海才发现对手停那么远并不是不敢靠近,而是装备的火铳射程比自己想象的要远。

于是,看着一声不吭就被打倒在地的部下,索海终于不敢在迟疑了:“冲锋!”

趁着对面火铳刚刚完成射击之际,索海一马当先的带着还剩下不到400名的部下发起了进攻,但由于索海部中有骑兵有步兵,因此冲击开始后,事实上,分成了两波次、前后三排的阵型。

更令索海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学兵旅步铳手开火的时候,浪士铁炮手们因为手中家伙什的射程不够并没有跟着开火,因此,当索海一马当先带着清军骑兵冲锋的时候,迎接他们的,除了后排弓箭手的抛射外,还有终于满足射击距离要求的浪士铁炮手射出的铳弹。

由于这次严德桓把友贴卫的守军也拉出来了,所有这批浪士铁炮手一共有170多人,虽然未必能因此形成密不透风的弹雨火网,但还是将正在冲锋的清军骑兵们一连打倒了十来个之多······

859.牛满江之战(2) 索海顾不得身边、身后那些落马旗兵,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敌军。

在索海面前,敌军中段的中央位置是一团由4~5米的长枪组成的枪阵,是不合适冲击的;而枪阵的左侧,敌军的队形比较松散,但敌人手中却拿着类似风嘴刀但却没有那么花俏的长柄武器,索海见过友军的战利品,知道这种武器叫大戟,,一定程度上也克制骑兵,并非是自己率队冲击的最好目标。

至于枪阵的右侧,则是一些身材魁梧的大汉,这些大汉似乎身披重甲,手中拿着的武器虽然不统一,但看上去也是重兵,委实有些不好惹的样子,明显也是不太好冲击的;在大戟手的左侧是一团刀盾兵,在重甲重兵的右侧是一群拿着长刀的矮子,应该是传说中的倭国兵,这两个目标倒是更好攻击,但攻击谁呢?

一切如电光火石般在索海的脑海里翻腾着,刹那间,索海做出了抉择。

是的,福王府军此时与清军相距仅有100米,战马就算是慢跑步也只要10秒就冲到了,期间加加速,也许5~6秒就到了,索海没有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所以,在脑子做出反应之前,战场上千锤百炼的本能就让他做出了决定。

就这样,索海带着身后大约40骑骑兵直接冲进了太刀队和黑奴铁人军的阵列之中,此外,还有近20骑清军骑兵则在乌达的带领下一头冲入大戟手和刀盾手之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人的抉择都是正确的,索海知道大戟对骑兵的克制,也知道太刀这玩意实际中看不中用,所以,选择了冲击太刀队,但因为战场宽度有限,施展不开,所以,麾下骑兵还冲入了黑奴铁人军中。

乌达选择的,也是无法克制骑兵的刀盾手阵列,但一样陷于无法充分展开,所以,他的那队兵中就有人冲进了大戟手的横列,但其实他们不冲,大戟手也会侧击乌达部骑兵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索海部和乌达部骑兵都能将马速提到到袭步阶段的话,他们或可以直接杀透了对手的阵型,从而驱散对手,但现在,因为索海之前的保守,导致清军骑兵冲锋的距离过短,进而马速根本就没提起来,所以当两波次清军骑兵冲进当面敌军阵列后,很快就失去了动能,并在对手的围攻下,陷入了苦战之中。

有人肯定要问,为什么索海和乌达不率部重点冲击两翼的火铳及铁炮部队呢?

原因并不复杂,鉴于战线的长度,索海是把总计80余名骑兵平均分布在战线第一排的,所以冲锋发起时,的确有一部分清军骑兵负责冲向福王府军的两翼的,但这些冲向福王府两翼的清军骑兵却被浪士铁炮手的射击给打死打散了。

零散且没有足够冲击力的骑兵,冲入敌阵那就是找死,所以,剩余清军骑兵都自发向中间靠拢,这一靠拢的结果就是变成了,两拨清军骑兵分别追随在索海和乌达身后,沿着两人攻击的方向实施冲击了。

而之所以,索海这边人多一些,是因为索海把原本该正面冲击枪阵的骑兵都带偏了过来的缘故。

正当大戟手、刀盾手、部分黑奴铁人军以及浪士太刀队与突入己方阵列的清军骑兵展开厮杀之际,清军步队也冲近了了,此时就见以及完成好装填的学兵旅官兵再次用排铳齐射,又一次打死打倒了小40名清军步甲。

学兵旅步铳手开始再次装填的时候,浪士铁炮手也进行了一次参差不齐的齐射,再一次打倒了10来名清军步兵,至此,清军步兵在距离福王府军还有50米的距离上就只剩下了280余名官兵了。

不过此时,浪士铁炮手已经来不及再装填了,所以,根据战前的布置,浪士铁炮手们纷纷后撤,退到了中段步队的后方,而原本在中段步队后方的弓箭手则快速补位,然后用手中的弓冲着已经迫的很近的清军步队实施了一轮急速射击。

清军步甲当然并不畏惧对面射来的弓箭,不少清军强弓手,甚至停下了脚步,举弓还击,还真让他们射杀了一些福王府军,尤其是那些密集成团无法动弹的枪矛手。

当然,更多的清军步队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加速开始了最后阶段的冲刺。

但就在双方即将展开更大规模的白刃作战的时候,移动到两翼的福王府炮兵再次开炮了。

由于来不及夯实发射阵位,所以4门火炮实际都只能打出一炮来,且其中两门火炮因为地基的缘故,射出的炮弹发生的位移----原本平射的,结果因为射击震动导致的地陷,使得炮弹打高了----并没有能对清军步队造成威胁,但剩下的两发却斜斜的打透了清军的阵列,一下子造成了大约20余名清军官兵的伤亡。

被炮弹犁了两道的清军官兵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却给了学兵旅步队以第三次齐射的机会,由于此时双方的距离仅仅只有15~20米,因此这次齐射的效果爆棚,一下子就扫掉了清军70余名士兵。

此轮齐射完成后,在各队队长的催促下,学兵旅步兵们纷纷给手中的火铳装上枪刺,立刻化身了枪兵,配合着没有卷入战斗的黑奴铁人军、黑龙江保卫团枪矛曲开始围攻仅剩下190余人的清军步队。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清军骑兵都已经被打落下马,被迫于周围的福王府军展开了地面肉搏,以至于,一时间,除了远处的炮兵、中段后方的铁炮手、受到铁炮手掩护的福王府军指挥部以及游走在战场外围,时不时射出冷箭的福王府弓箭手外,全线都陷于了血腥的白刃战中。

说起来,清军的肉搏能力的确比福王府军强大太多,这不,眼下场面是700多福王府军在围攻230出头的清军(接近4打1的局面),明明白白是以多打少的局面,但清军却仍然不见任何颓势,甚至反过来,将周遭的福王府军杀得节节败退,一时间福王府军反而有失败的可能了······

860.牛满江之战(3) 正当战争的天平似乎开始向清军倾斜之际,力挽狂澜的武器出现了----学兵旅队副以上军官全部装备了福王府特有的四管短火铳,这种连打4发弹丸的武器平均每两枪就能击毙一名清军甲士,一发就能重创一名无甲的清军旗丁。

而学兵旅在此战中,一共有2名团长、14名战兵队长和战兵队副、2名辎兵队长和辎兵队副、3名旅见习补备官----有1名队长、1名队副在亦儿古里卫之战中伤亡----在内的21名装备四管短火铳的军官投入了一线的肉搏战,这些军官在部下的掩护下,持铳至少击毙、击伤了60名清军官兵,从而大大缓解了福王府军的压力。

再加上,学兵旅夜不收队和黑奴铁人军充当了肉搏战的中流砥柱,最终使得鏖战中的福王府军坚持到了援军的抵达。

援军自然是来自一旁的牛满河商栈。

事实上,在学兵旅等部开始炮击清军阵列时,牛满河商栈就已经根据船队水手的通知,组织好了援兵,但考虑到之前与学兵旅等部没有配合过,牛满河商栈保卫团贸然加入战列线,反而会影响学兵旅等部的作战计划,所以,牛满河商栈的援兵并没有立刻投入战斗。

如今,既然已经转变成混战的格局了,得到学兵旅塘马通报的牛满河商栈保卫团自然不会再袖手旁观,于是便带着生力军的锐气增援上来。

就数量上而言,牛满河保卫团已经掏空家底,把全部150名守军都拉上了战场,不过,其中总数40人的火铳手、铁炮手并没有直接加入战团,而是与严德桓手下的浪士铁炮手一样,在二线等待----万一清军突破了福王府军的阵线,他们可以给予最后一次的齐射----真正投入战斗的不过是110人而已,本来也未必能压断清军的脊梁。

但问题是,牛满河商栈保卫团参战的弓箭手中,有一半以上都是依附商栈生活的本地索伦猎手,这些本地索伦猎手与学兵旅夜不收队中的索伦兵一样近能硬撼熊虎,远能百步穿杨,因此在配合严德桓手下弓箭手,于战团外围游走寻机时,每每能以冷箭得手,将正在与学兵旅、铁人军、刀盾曲等部奋力厮杀的清军射倒在地,这就不但打断了索海部清军行云流水的进攻节奏,而且还造成了索海部清军的大量伤亡。

正是在福王府军全体弓箭手的有力支援下,索海部清军在身体素质、战斗技巧、杀戮本能上的各项优势被迅速抵消,最终被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此时差不多已经是10打1的比例了----福王府军逐个杀死、杀伤。

等鏖战了大半个时辰后,牛满河商栈外的这场战斗已经彻底锁定战局,身边只剩下最后10多名士兵的索海,在格挡了一支冷箭后,终于发出了最后的哀鸣:“乌达,替我突围出去,告诉主子,索海以死谢罪了!”

另外一个小战团里,身边只剩下5名同伴的乌达听到索海的吼叫,咆哮了一声,奋力向远处山林突围,只是,他好不容易带着最后一名部下突出福王府军的阵列时,看到的却是已经移动过来的浪士铁炮手手中,那对准自己的、黑洞洞的铳口。

乌达怪吼一声,丢出手中已经成锯齿状的大刀,然后赤手空拳的冲了过来。

指挥这队火铳兵的曲长无视了某个被飞刀砸倒在地的倒霉蛋,冷静的下令道:“开火!”

并不整齐的铳声响过以后,乌达跟他身边的清军士兵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抽搐着,再也无力站起来奋战了。

在乌达倒卧在血泊中,走向死者之乡的时候,索海的最后大限也到了。

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敌人,已经无力再困兽犹斗的索海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拉了一刀,就此割断了自己的气管和大动脉;边上幸存的3名清军士兵见状便如法效仿,也跟着自杀了;至此,这场惨烈的战斗终于画上了休止符。

当然,这场战斗其实还有一个尾声,在点检了清军阵亡者尸体后,福王府军发现战场上毙命者都是满八旗兵,因此,余龙提出自己的观点,认为有一支蒙古马队或在黑龙江以南接应满八旗兵,而余龙的观点得到了严德桓的认可,于是福王府军在修整一日后,乘船过江,试图寻找并驱逐这股蒙古兵。

结果,果然发现了蒙古骑兵绝尘而去的背影,很显然,江东的战斗已经惊动了这伙蒙古兵,所以,这些蒙古兵看到福王府军坐船而来,便得出了索海部失败的结论,然后逃之夭夭了······

“陆管事,金团首,”牛满河之战彻底结束后,严德桓跟牛满河商栈负责人陆隽广、牛满河保卫团团首金过义说明道。“伤亡的情况你们看到了,杀敌五百、自损三百,我这支援军已经是打残了,所以,我们马上要回友贴卫修整,接下来,你们要自己保重。”

严德桓说的其实略有些夸张了,是的,在牛满河商栈外围战的最后阶段,面临清军冲阵的福王府军伤亡的确很大,但由于披甲率大大提高了,所以,伤亡总数只有130人,其中真正减员的仅有阵亡者41人、重伤致残者33人而已,战损率较亦儿古里卫旧地还略有下降呢。

不过,经过连番血战,学兵旅等部的有生力量遭到严重削弱却是不争的事实,因此,严德桓部撤回友贴卫修整是有理由的----牛满河商栈也没足够的粮食长期供应千余人的严德桓部。

此外,黑龙江马上要封冻了,届时东西两路清军的主力说不定会对博和哩、玄城卫两处商栈发起进攻,故而,严德桓必须现在就将姜进勇从两处商栈抽调的兵力还回去,以免影响了两处商栈的守备能力。

陆隽广明了的回应道:“明白,明白,玄城卫、博和哩那边更重要嘛,不过,是不是把牛满河的兵也还给我们呢,毕竟,咱们一下子吃掉了五百八旗兵,让建虏戳心戳肺了,搞不好,会不顾一切来报复啊!”

不能不说,陆隽广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所以,严德桓考虑后,回复道:“这样吧,我不单把原先从牛满河抽调的兵还给你们,还把从精奇里江商栈抽调的兵也交给你们,但具体能剩多少,我这边没办法保证。”

金过义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如此,就多谢舍人了······”

861.江西寨 “什么?”豪格猛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索海他们完蛋了?你确实看清楚了?”

指挥蒙古骑兵从牛满江商栈对岸逃回了的拜达礼跪在那头也不敢抬的回复道:“大阿哥,索海他们怎么样了,奴才的确没亲眼看到,但当然牛满河那边的动静,奴才隔着黑龙江也是能听得到的,再加上,后来祥福瑞的船又载着上千兵过了江。”

黑龙江,在流经牛满江处的这一段,平均宽度仅1公里,因此站在江西的拜达礼不但能看见逆流而来的福王府船队,更是能听得见当时江东那密集的炮声的,因此,当他第二天看见福王府军渡江而来的场景,自然能判断,索海部凶多吉少了。

所以接下来,拜达礼顿了顿,给豪格以心理上的一丝缓冲后,这才吞吞吐吐的继续道:“奴才,奴才以为,索海大人和他的五百兵马,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豪格一脚踹飞了面前的拜达礼,同时大骂道:“胡说,是你贪生怕死,不敢查明实情,没错,索海部也许败了,但绝不可能全军覆没的。”

多尔衮、豪格、硕托其实早在索海部覆灭的七八天前就接到了济尔哈朗、岳托、多铎的通报,知道鄂硕部在亦儿古里卫旧地被全歼的消息,只是他们当时只当鄂硕部运气不好,撞上了“祥福瑞”派往博和哩的大股援军,这才兵败身亡的。

而且,在东路清军有意无意的渲染中,多尔衮等人还以为鄂硕部虽然覆灭了,但也阻止了“祥福瑞”派兵援助博和哩的计划,因此根本就没意识到“祥福瑞”军实际是实施大范围机动作战,所以,根本就没有通报前线各部一句,就这么把事情给翻篇了。

但现在,豪格却得到了“祥福瑞”军坐船千里驰援以及索海部也完蛋的消息,自然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的;既然无法接受,豪格的暴脾气上来了,自然是准备拿拜达礼泻火的,于是,豪格取了马鞭,亲自鞭打着拜达礼,拜达礼不敢抵抗,因此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豪格鞭打拜达礼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多尔衮、硕托的耳中,对此,两人在各自窃喜----因为损失的是镶黄旗的兵马,损失的是皇太极父子的实力----的同时,脸色也不好看。

是的,福王府船队沿江上行的消息,多尔衮也好、硕托也罢,乃至于豪格本人都是知晓的----黑龙江在松花江口这一段和在乌苏里江这一段的水面一样不宽,十几条船浩浩荡荡的航行在江上,各处清军又不是睁眼瞎,怎么可能看不见呢----但由于船队在博和哩、玄城卫两处都没有停留,而是直趋上游了,因此东西两路的清军指挥官们都没有在意。

其中,东路军自然是以为“祥福瑞”的船去了玄城卫,而多尔衮他们虽然派兵一路监视船队的动向,却忘记了及时通报索海部,提醒索海部注意。

却没想到,就是这个小小的失误,造成了索海部被“祥福瑞”聚歼在牛满江一线的惨剧,说起来,多尔衮等三名西路军指挥官都是有责任的。

当然,之所以多尔衮们,没有及时通报索海部也是有原因。

第一,

西路清军并不清楚船队的最终目的地,所以多尔衮、硕讬和豪格都以为对手可能是虚晃一枪,并极有可能是在某个无光的夜晚来个回马枪,重新在玄城卫码头登陆,甚至还可能借着夜色遮掩,快速驶入松花江,然后直趋弗提卫(富锦)等清军后方地域----多尔衮三人的大本营就在弗提卫----破坏清军后方粮道,以及对清军封锁营寨来个两线夹击,因此防御重点都在玄城卫及松花江一线。

第二,

第二,索海部是从屯河卫(另一时空伊春周边)北上兀者左卫旧地的,因此,在原计划里,该部眼下还应该在小兴安岭里折腾呢,谁都不知道他的速度会这么快,现在已经到了黑龙江边,甚至越过了黑龙江,出现在牛满江商栈寻找机会,因此等负责为索海部提供后援的拜达礼派人把索海部的最新位置送回来后,多尔衮们才派人去通报“祥福瑞”船队即将经过或抵达的消息,但这时实际已经来不及了,这边传令兵刚刚出发,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因此,只能说,一个是多尔衮派去监视船队的人缺乏应变的能力----当然,就算此人第一时间向拜达礼通报了,也挽回不了索海部的命运了,毕竟,当时索海部已经过江了----另一个要怪的是索海自己,谁让他们跑得太快了、作战欲望又太强烈呢?

但后者,又怎么能怪索海呢,眼下的清军各部哪一个不跟索海一样,求战心切呢?

总不能说,战斗意志高昂是错的吧?

故而,多尔衮犹豫了再三,还是下令道:“去把硕讬和豪格叫来,另外,让豪格别打了,责任不在拜达礼身上。”

清军的军纪严苛,所以,作为主帅的多尔衮下了命令,他那两位大侄子,自是不敢抗命的,所以,不一会,硕讬和豪格都出现在了多尔衮的面前。

“拜达礼和多音拜的消息,你们应该都知道了,现在要做的是,确定索海部有没有幸存者,如果有,尽快把他们接回来,如果没有,那也的尽快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多尔衮正说着,帐外有人通报道:“大帅,江西寨急报。”

多尔衮命令道:“让他进来。”

一名分得拨什库走进来,向多尔衮跪拜后通报道:“大帅,刚刚祥福瑞的船队折返回来,炮击了江西寨,并在江东敌寨码头卸下了一些兵马、物资。”

江西寨顾名思义就是建在松花江以西,扼守三江口的寨子,由于松花江口的宽度不过是700多米,因此视力好的,完全可以看清楚对方的行动。

多尔衮脸色一沉:“具体多少兵马?”

分得拨什库报告道:“只下了一船兵马,再具体的就看不清了。”

多尔衮质问道:“为什么看不清楚!”

分得拨什库解释道:“其余敌船一边用船身遮蔽奴才等视线,一边又发炮轰击营寨及江滩,奴才等不得潜近,因此看不清楚。”

多尔衮接受了解释,命令道:“下去吧······”

862.试着攻一下 通报情况的分得拨什库退下之后,多尔衮问豪格和硕讬:“你们怎么看祥福瑞军的动作。”

硕讬言道:“现在看起来,江上船队是给沿途据点运输补充兵马及补充物资的,只是祥福瑞军的想法与我们不一致,他们是先送最远的牛满河一线,然后再顺流而下,依次送到松花江和阿速江那边,结果索海所部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了兵容整齐的敌人援军,在内外夹击中,最后失败了。”

豪格不同意道:“江西寨说的明白,祥福瑞在江东只下了一船人马物资,而一船能运多少人马呢?五十?一百?一百五?就算是一船一百五好了,索海手上五百兵,可是能打上万辽镇兵马的,区区一两千敌人,就能击败他了。”

硕讬争辩道:“鄂硕手上有三百人,也是正白旗的精锐,结果不一样落了个全军覆没嘛,因此,断不能小看了祥福瑞那帮人的战力;或许,一千五百兵的确赢不了索海那五百人,但一千五百人,与还不知道有多少兵的牛满江之敌,来个前后夹击,索海未必能挡得住啊!”

随即硕讬又补充道:“至于祥福瑞为什么只在松花江口卸下一船兵,那也是很好理解的,以索海部的战力,即便打输了,也少不得让祥福瑞崩掉几颗大牙,搞不好,祥福瑞原本想一地增援五百的,现在伤亡惨重,就只能增援一百五了。”

硕讬说的有道理,豪格也不一味的否定,便扭头对多尔衮说道:“睿亲王,索海所部应该不会全军覆没的,应该还有人逃出来,只是现在可能被隔绝在了黑龙江以北,我们得派人把他们接应回来。”

多尔衮点头道:“那就先让亲近我们的本地伊彻满洲部族过江去查看一下情况,同时再派满洲兵二百、蒙古兵二百前去接应,但有一宗,若是索海部真的全军覆没了,以上两部不可以在盛怒之下,强攻牛满河一线敌军城寨!”

豪格同意了:“可以,就让卓布泰带兵去吧!”

硕讬却反对道:“不能派卓布泰去,这小子太年轻了,还是让萨穆什喀或萨必图去为好。”

多尔衮同意了硕讬的意见,他也觉得这个时候不能派年轻气盛之辈去负责接应的重任,得派更持重、战斗经验更丰富的老将出马,所以,他言道:“肃亲王,我看硕讬的人选更可靠一些,还是让萨穆什喀或萨必图去为好。”

豪格想了想,萨穆什喀是正白旗的人,未必会真心实意的救援镶黄旗的兵马,所以,他选了镶红旗的萨必图:“那就让萨必图去吧!”

多尔衮立刻下达了命令,然后等传令的亲卫离开后,他又跟豪格、硕讬讨论道:“接下来,我们要不要把其他几路散开的兵马抽回来?要不要开始针对敌人堡寨展开进攻?”

豪格考虑了一会,回复道:“已经开始下雪了,的确得把散出去的人给收回来了,绝不可以再给祥福瑞逐个击破的机会了,但收回来后,是不是要打当面的敌人堡寨,还是要商榷一下,或许打牛满河那边更合适一点。”

提议打牛满河,当然是豪格不甘心的表现,但这种可能性略等于无----牛满河比玄城卫这边可远得太多了,周围又都是小兴安岭山地,在无法利用水路的情况下,怎么补给就成了大问题,所以,明智的指挥官是绝不可能明知不可为而强为之的。

硕讬也道:“在确证祥福瑞那帮人已经把火流星消耗完之前,还是不要轻易的攻寨。”

硕讬的话是有原由的,这不,之前清军第三次攻打图们江的时候,守军使用的康格里夫火箭就给包括皇太极在内的高层以深刻的印象,而这一次包围玄城卫商栈后,守军又用康格里夫型火箭对最初修筑的江西寨进行了火攻,将选址太过靠前的原江西寨一把火给烧了,连带的还搞死了江西寨内来不及逃脱的20来号汉军,导致现在的江西寨实际是重修的,

有这两个前例在,在守军把火箭消耗一空前,硕讬不想让西路军中的红衣炮队凑的太近了,从而成为对方练手的靶子的想法,也不算错;但问题是,船队刚刚给玄城卫送来了兵马和补给,其中未必没有清军称为火流星的康格里夫型火箭,那清军有要静候到几时,才能彻底消耗完守军手中的这种远程武器呢?

所以,听完硕讬的话后,多尔衮脸上浮出了一丝苦恼,但他又不能对火流星的威胁视若无睹,因此,考虑再三,多尔衮决定道:“那就先问问庄亲王那边,他们考虑什么时候动手攻寨,我们再做决议!”

多尔衮的话音刚刚落地,不知道想到什么的豪格忽然大叫了一声,多尔衮和硕讬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就听豪格解释道:“一个多月前,祥福瑞是不是也派了一艘船过来?”

硕讬想了想,回应道:“没错,当时,我们还在挖封锁壕呢!”

豪格大叫道:“那就对了,我们被骗了,祥福瑞在黑龙江没有那么多兵的,当时,祥福瑞见我们无心进攻,便把守军抽调了一部分出去,然后就有了迎战鄂硕、索海两部的力量了。”

硕讬摇摇头:“肃亲王,你这只是猜测!”

多尔衮却道:“肃亲王的猜测是有可能的,黑龙江这地方,能产多少粮食,祥福瑞又能从海外运多少粮食过来支应呢?当初陡门江就是这样,拢总才一百五十兵而已,黑龙江这边多也多不到哪去的,顶了天也就一两千兵而已,扣掉祥福瑞用来迎战鄂硕和索海两部的兵,过去一个多月,我们和庄亲王面前应该都是空壳子。”

硕讬将信将疑了一会后叹息道:“即便是真的,那机会也失去了,现在说已经没用了。”

“怎么没用!”豪格嚷嚷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我们当面堡寨的敌人兵力不多,了不得两三百人,那为什么不尝试攻一下呢?”

硕讬猛然抬头看向多尔衮,却见多尔衮用玩味的目光加以回应。

要不,那就试着攻一下?

863.左右为难 硕讬还是有些不安心,只是他还没有出言反对,帐外又传来了报告声:“大帅,东路军庄亲王派人送来急报。”

多尔衮下令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一名彪形大汉走了进来,多尔衮一见此人,表情就有些诧异:“喀克笃礼,怎么是你来了传信的?”

身为正白旗甲喇章京的喀克笃礼向多尔衮及豪格、硕讬行礼后,向多尔衮报告道:“睿亲王、肃亲王、硕贝子,出事了,正红旗廉明部以下五百余兵马被祥福瑞所部歼灭在幹兰河卫旧地了,只有两骑蒙古兵逃出来报信。”

多尔衮们大惊失色,当即质问道:“什么时候?祥福瑞动用了多少兵马?”

喀克笃礼回复道:“八月二十日前后,至于用了多少兵马,逃命的蒙古兵说不清楚,可能是五百,也可能是六百!”

“不可能!”豪格大吼道。“五百打六百,什么时候我们大清勇士也变成跟南蛮子一样的软蛋了?”

多尔衮却问道:“幹兰河卫旧地在哪里?”

喀克笃礼看了看挂在多尔衮大帐里的地图,伸手一指:“在锡霍特山里,靠近南海边的地方。”

多尔衮一算时间,吃惊道:“应该不是出现在牛满河的祥福瑞军,这么说,祥福瑞的兵力绝对没有我们刚刚推算的那么少。”

由于这么一来彻底推翻了豪格之前的判断,因此豪格再次质问道:“五百打六百,这个能确定吗?”

喀克笃礼没有直接回答豪格的话,而是反问多尔衮道:“睿亲王,牛满河出什么事了?”

索海部被歼灭的事虽然还没有确认,但被“祥福瑞”击败却是大概率的,所以,多尔衮本来就要报告给皇太极,并通报给济尔哈朗等人的,故此,面对喀克笃礼的提问,多尔衮没有隐秘,直接告知道:“镶黄旗的索海部在牛满河被祥福瑞给击败了,我们现在还不清楚,索海手下的五百人还剩下多少来,正派人想方设法去搜寻和接应呢!好了,你也别光问我们的事,先回答肃亲王的问题。”

“嗻!”暗自惊心的喀克笃礼应了一声,回复豪格道。“根据逃回来的蒙古兵的报告,在别的地方,六百兵对付我们大清兵六百是不可能的,但在出事的虎林寨那边却是有可能的。”

喀克笃礼随即解释道:“正红旗廉明部三百兵,当时与后援的彦文邴部三百蒙古兵并非在一起,前者已经深入幹兰河卫旧地搜括伊彻满洲百姓了,后者在虎林寨扼守后路,且后者当时只剩下一百五十骑在手边,其余部队或押解已经搜括的伊彻满洲百姓去往宁古塔,或正在向廉明部押送粮草的途中。”

喀克笃礼把当时的情况说明了一下,然后说道:“扼守虎林寨的彦文邴部先是被诱出了寨子,损失了五十人,剩下的兵面对六百余敌军的进攻,根本不能抵达,便舍弃了寨子,全师向东与廉明部汇合,只派遣了三名骑兵退往比兴河谷待命,以便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向东路军大营报警。”

“而虎林寨是廉明部的唯一退路和补给通道,廉明部不想饿死,就一定会率兵回去重夺虎林寨的,敌人依托城寨,以逸待劳,是极有可能击败廉明部及彦文邴部残余兵马的。”喀克笃礼一脸哀痛的说道。“退到比兴河谷待命的蒙古骑兵整整等了七天,都没有人过来与他们联络,他们不放心,便回虎林寨探查,结果在路上遇到当地索伦部族追杀的正红旗兵丁,这才知道廉明部和彦文邴部全军覆没了。”

“接着他们想带着正红旗旗丁回博和哩大寨报信,却被数量众多的当地索伦部族袭击,最终只有两名骑兵逃出来、逃回了博和哩。”事情到这里说完了,喀克笃礼最后总结道。“东路军前前后后丢了九百多兵马了,庄亲王、豫亲王他们已经着急上火了,特意派奴才过来提醒睿亲王你们,外出的部队一定要小心,但现在看来,已经晚了!”

对于只有6000兵马----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后勤兵----的东路军来说,损失900人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这已经占到了总兵力的15%了,占一线战斗兵的比例更高,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东路军实际已经失去了继续进攻的能力。

而对于总兵力9000人的东路军来说,500人的损失,也占到了总兵力的5.5%,也不是什么小数字了,但对于多尔衮们来说,更麻烦的是,幹兰河卫旧地之战证明了“祥福瑞”在东线还有一支可供机动的部队,且这支部队与东线的“祥福瑞”军一样,是敢于与清军野战,并在一定情况下,可以战而胜之的强军,这就麻烦大了。

因此,多尔衮叹息道:“行,事情我知道,你休息一下,就赶回去吧,正好把索海部失败的消息告诉庄亲王他们,也省得我派人通报了。”

喀克笃礼刚想退下,硕讬插话道:“你回去后,顺便问一下,江上有没有船从西面驶去博和哩,并在博和哩卸下兵马的,如果有,让庄亲王立刻派人通报我们!”

喀克笃礼记了下来,然后退了下去,多尔衮便问硕讬道:“你的意思是?”

硕讬苦笑道:“我们大概率是判断错误了,祥福瑞有充足的兵力,之所以向各处堡寨派遣援军,一个是安排他们修整,另一个则是方便他们越冬。”

多尔衮眼眉一挑:“越冬?的确有可能呢!马上就要天寒地冻了,已经不合适再在野外围歼我军散布在外的小股部队了。”

豪格咬牙切齿道:“那,那我们还要进攻当面堡寨吗?”

多尔衮摇了摇头:“我们还是慎重一点好,别到时候在堡寨之下丢失更多兵马了。”

豪格急了:“那也不能按兵不动,陪着祥福瑞的人过冬吧。”

豪格的说法也对,清军没那么多粮食来进行消耗战。

多尔衮颇有些左右为难,但最终还是决定道:“把索海部的事报告皇上,打不打,由皇上来定······”

864.款让? 其实喀克笃礼也不知道,在他离开博和哩大营后,济尔哈朗他们又得到了新的噩耗。

原来南下绥芬河口、海参崴等地招募俗称“捕海豹人”、“水野人”的瓦尔喀部族的东路军一部也出事了,但说起来,与自己撞上福王府军枪口的索海部一样,这支由镶蓝旗甲喇额真丹岱统帅的部队,实际也是自己找死。

这不,在海岸线扫荡战斗力薄弱的瓦尔喀部族时,丹岱搞到了不少渔船,这小子就脑子一热,带着部下越过海峡,登上了勒富岛,准备攻打福海号在勒富岛的中继商栈。

若是早上几个月,兵力非常不足的勒富岛商栈----实际是中继站、二级站----在面对清军攻击时,估计是坚守不了多久的,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淮丙船团鲸海队已经编成,淮丙一号和淮丙二号已经受命进驻并长期驻泊勒富岛码头,其中每船百名的接舷肉搏兵完全可以编入商栈保卫团序列,因此,丹岱部幻想的用400正蓝旗兵丁就出其不意夺取勒富岛商栈的计划,完全是痴心妄想。

结果也是如此,丹岱部不单在勒富岛商栈面前碰了了头破血流,而且还让出击的淮丙一号和淮丙二号将其用来渡海的渔船全部击沉了,这就把丹岱及其麾下剩余的300多满八旗兵都给困在勒富岛上了,虽然勒富岛很大,岛上动植物或许能让丹岱部坚持到海峡封冻为止,但谁能保证饥寒交迫的丹岱部就一定能坚持过这两三个月呢,所以,没有随丹岱一起上岛的接应蒙古兵只能紧急向博和哩大营告急······

“岂有此理!”沈阳皇宫里,接到多尔衮、济尔哈朗等人报告的皇太极,勃然大怒起来。“这是打得什么仗,一千八百兵马,要么全军覆没,要么生死不明,我大清能有几个一千八百兵马!”

是的,现在清廷名下可以作战的满八旗总数顶了天也就6~7万人,而在多尔衮、济尔哈朗等人损失的部队中,光满八旗有1500之多----丹岱部其实并没有全部损失,但现在谁也联系不上,只能往坏处想了----即便按7万人来计算,1500人也已经占到满八旗可战兵力的2.1%了,这还是没有强攻博和哩、玄城卫两处商栈呢,等攻城战打响了,损失还不知道有多大呢。

当然,这1500人的损失也不是不可以弥补的,毕竟,北征的清军在搜括行动中已经抓捕了小5000的伊彻满洲族人,其中壮丁也有小800人,完全可以充入军中的,接下来只要能击败“祥福瑞”、拔除了“祥福瑞”在黑龙江沿线的商栈,清廷就可以更多的抓捕索伦各部人民,彻底把损失弥补过来。

因此,发了一通火之后的皇太极下令道:“告诉睿亲王和庄亲王,可以尝试攻打一下博和哩及混同江口的堡寨,不要事事请示,朕不在前线,又如何能干预临阵机画呢!”

执行皇太极命令的侍卫跑出去了,这边时任内国史院学士、正在随扈的罗绣锦犹豫了一会,向皇太极进言道:“皇上,恕奴才愚钝浅见,这祥福瑞在皮岛不是与朝廷商谈甚欢嘛,未必真有与我大清朝廷为敌的念头,不如好言规劝,说其撤出黑龙江。”

皇太极冷然道:“皮岛,那是林大虎的人,黑龙江,那是祥福瑞的人,并不一致。”

皇太极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要知道,之前,他可是一直认为“祥福瑞”和“林大虎”是一体两面的,并且都与福王府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站在罗绣锦身边的内秘书院学士杨方兴眼珠转了转,向皇太极进言道:“就不知道勒富岛这边是属于祥福瑞还是林大虎部的,或可以派人上岛跟对方谈一谈,尽可能把丹岱大人所部给救出来。”

皇太极思索起来,不管是通过武力去救,还是通过谈判去救,至少要知道丹岱部的具体情况,因此,他很快同意了杨方兴的提议:“那就由杨卿去谈一谈吧,只要条件不太离谱,都可以答应他们。”

皇太极之所以这么决定,一方面是为了离间“林大虎”和“祥福瑞”,另一方面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最后,则是见杨方兴等汉奸正努力向自己邀宠,所以便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杨方兴得意洋洋的瞥了罗绣锦一样,俯身应道:“奴才一定尽力说服勒富岛上的海贼!”

皇太极摆摆手,杨方兴兴冲冲的退了下去,看着杨方兴的背影,罗绣锦吃味的向皇太极言道:“皇上,奴才以为,能跟勒富岛谈,就也能跟混同江并阿速江的商栈中人去谈,商贾,毕竟是求利的,只要价钱合适了,他们未必不会满意而去的。”

皇太极反问道:“你知道祥福瑞有多大的胃口吗?你准备用多少银两款让对方退走啊?”

皇太极用了“款”字,顿时让罗绣锦吓得跪倒在地上,然后慌慌张张的请罪道:“奴才昏聩,奴才一片忠心,只是不想见我大清损兵折将,还请皇上明鉴,皇上恕罪!”

皇太极对这些软骨头是不待见的,但还是要用的,所以,表面上依旧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罗卿,朕知道你是在为大清着想,不会怪罪你的,起来吧!”

罗绣锦这才松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此时就听皇太极说道。“朕仔细想过了,与祥福瑞谈一谈也不是不可以,但以祥福瑞往日的做派,明年春夏之前是得不到回复的,朕总不能把大军撤回来,明年得了消息再北上进攻吧。”

罗绣锦明白自己的提议为什么会被皇太极打回了,是的,以图们江商栈的前列来看,“祥福瑞”在黑龙江的那几个商栈也是没有权力答复清廷提议的,非要等待后方总号的决定,而黑龙江又很快封冻,届时道路中断、信息不通,不可能虚耗粮秣的清军北征部队又怎么可能坐等到明年黑龙江化冻呢?

更不要说,这么大的事,也不是一说就能一拍即合的,少不得你来我往讨论几个回合,这岂不是一拖拖两年了,清廷又怎么可能受得了呢?

因此,罗绣锦立刻承认错误:“皇上圣明,是奴才愚钝了,不过,为什么不直接跟勒富岛谈呢?”

皇太极哈哈一笑:“换成卿主勒富事,卿会谈吗?不,没有切身之痛,感受到危在旦夕,勒富岛那边又怎么可能会同意替大清传话呢?”

罗绣锦做出佩服到五体投地的样子来:“皇上圣明,人情世故无一不洞察,是奴才想的太简单了······”

865.玄城卫之战 皇太极的命令送到了西路清军指挥官多尔衮、豪格和硕讬的手中,三人一合计,既然皇太极的态度坚定,那就打吧,但要打,现在有个问题,那就是黑龙江、松花江都还没有冻结实,因此暂时无法从商栈的西、北两面发起进攻,而只能经由东、南两面展开攻势。

但早在构筑外围封锁线的时候,西路清军就发现玄城卫商栈外围泥泽水潭遍布,这些泥泽水潭虽然也不是深不见底的,但也不太合适涉读,因此,唯有冲击对手故意留下的几条坚守通道才行,可要冲击对手故意留下的通道,那就意味着肯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故而,经过多尔衮们的商议,首先出战的自然是汉军旗的炮灰了。

只是,汉军旗中也分高下,譬如操纵火炮的乌真哈超部队,那是不方便随意消耗的,但其他人就无所谓了,死了,八旗老爷们也不会太肉疼的。

于是,在多尔衮们的安排下,1500名汉军----西路清军总兵力9000人,其中满洲正白旗兵900人、(兼并镶蓝旗后重设的)满洲镶黄旗兵1150人、满洲正红旗兵750人、蒙古左翼兵650人、蒙古右翼兵750人、随军阿哈900人、汉军乌真超哈1000人、其余汉军2900人----在己方炮兵的支援下,小心翼翼的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

说到炮兵,接受了第三次图们江之战的经验的清军已经想到了克制守军远程火箭的办法,那就是在用土堆和木板为炮兵阵地加盖顶棚,虽然这么一来,火炮的左右射角会受到一定的限制、虽然每次移动炮兵阵地需要花费的工时人力都明显增加了不少,但以康格里夫火箭发射后类似抛物线的运动轨迹来说,却是再也无法有效的威胁到清军炮兵阵地了。

这不,没了后顾之忧的清军炮兵显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在隆隆的炮声中,将商栈守卫者设置的相当数量的、暴露在露天的防御工事、防御设备打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趁着己方炮击下,商栈内守军“不敢”露头的良机,汉军们便开始用裹泥沙袋、原木、木板、石块等物件填埋起那些无法通行的泥沼和水潭来。

是的,既然知道直接攻击守军留下的通道,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清军高层脑残了才会命令部下直接攻击这些明显是陷阱的位置----虽然汉军是炮灰,但炮灰也有炮灰的用处,是不能轻易浪费的----但不攻击这些容易通行的地方,那也就只能填埋泥沼、水潭,开辟另外的进攻道路了。

然而,对于清军填埋泥沼、积水潭的行动,守军却以打开江边水闸,引松花江、黑龙江江水倒灌的方式进行应对----没错,在管墨艺塾样式堂毕业生的帮助下,玄城卫商栈一早就将这些泥沼、水潭与松花江、黑龙江进行了必要的沟通,并且还在两条江的江岸处设置了可以开合的木质引水水闸,以确保在关键时候可以引两江江水进行倒灌。

汉军填着填着,发现水面不降反深,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时,江西寨才把自身抵近松花江西岸边获得的侦查报告送来江东大营。

看完了江西寨的情况通报,多尔衮们及前线的汉军指挥官们这才了解到,想要通过填埋泥沼水潭的方式打开新的进攻道路的招数,至少在现在还不好用,非得拖到大地寒彻、周遭冰封后才能重新尝试----当然届时就不用再花气力进行什么填埋了,反而是要在冻结的冰面上铺设防滑稻草和木板才行。

使出的第一招被商栈守军化解后,汉军只能回到正攻守军预留通道这条路上,因此,乌真哈超炮队随即对着守军设置在通道处的半月堡----玄城卫商栈是根据第一次和第二次图们江之战后的经验进行建设的,再加上有充足的时间建设,所以,防御体系更加严密,更像另一时空十七世纪中晚期的西洋棱堡,什么半月堡(又叫三角堡)、多面堡(类似中国古典的四方小城,但规模小很多,且也不一定是四边形的)都有设置----进行了疯狂输出,但清军在玄城卫一线只有9门红衣火炮及另外一些小炮,分散到玄城卫东、南两面后,实在无法形成铺天盖地的效果。

更关键的是,清军炮兵几乎没有办法移动阵位,调整射击角度,因此面对外置盛土柳条匡防护的半月堡,炮火所造成的破坏,明显不如对木刺桩阵、竹签阵、铁蒺藜阵来得有效。

还不知道自己实际做了无用功的乌真超哈炮队又打了半天,终于因为火炮过热而停了下来,此时就轮到汉军突击部队上场了,只见这些为了活命而跟随各自官长背叛国家民族的汉奸以小队形式,拿着盾牌、推着盾车,小心翼翼的向横亘在自己面前的半月堡行去。

令汉军十分讨厌的是,通道上的竹签阵、木刺桩阵虽然被己方炮兵摧毁了一部分,但并未连根拔除,依旧十分的碍脚。

所以,为了对付竹签阵,汉军必须一样以木板铺路,但竹签阵乃至铁蒺藜阵或许可以这么应对,但木刺桩阵,那就得从根部砍断了才行,可守军又怎么可能允许汉军好整以暇的砍断木刺桩呢?

因此,汉军必须在砍伐木刺桩的同时,想尽一切办法压制位于半月堡后的守军。

现在问题来了,守军是躲在坚固的半月堡之后,透过射击孔向外放箭射铳的,清军的弓箭和鸟铳实际都无法准确的射中射击孔后的敌人,又何谈掩护己方砍伐木刺桩阵的部队呢?

当然,汉军这边也可以不管什么木刺桩阵,硬顶着守军的火力,直冲半月堡而去,但这样一来,实施进攻的汉军不但会遭到半月堡内的守军的攻击,而且还会遭到布置在半月堡前方壕沟内的守军的攻击,陷于交叉火力之下,再加上通道越前进越窄,根本发挥不出兵力上优势,便极有可能出现,被对手逐一狙杀的可能。

既然没办法在对手火力之下逐步推进,那清军的第一波进攻,便只能铩羽而归了······

866.暂时收手 “要想拿下寨子外围的那些小堡,还是可以的,无非是愿意付出多少牺牲而已。”牺牲在汉语中的原本意思是祭品,因此陈锦这句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即在不惜代价,一下子付出成百上千的生命后,还是有可能那些清军面前第一座半月堡的。“但睿亲王、肃亲王、硕贝子,恕奴才直言,这第一座小堡就牺牲如此的话,那后面怎么办?真把汉军打光了,满八旗不是一样得拉上去吗?”

豪格听的不舒服,正要怒斥,多尔衮却赞同道:“说的倒也有些道理,那以你的意思是?”

“恕奴才直言,不如再等几日,等天气彻底冷下来,江水结冰了再进攻。”

陈锦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大地封冻之后,玄城卫商栈外那些原本无法通行的地方,就会变成“坦途”了,对于清军来说,届时就可以避开守军布置在原先通道处的层层防守,批亢捣虚,直接杀到商栈寨堡之下,虽不能直接夺城夺寨,但至少可以迫使守军顾此失彼,最终方便清军逐一击破,最终会师商栈城下。

多尔衮想了想,问道:“往年,混同江和黑龙江什么时候彻底封冻?”

一早有问过附近土著的部下回复道:“这一段的混同江和黑龙江要冻结时得十月底、十一月初才行,但在这之前,差不多十月初到十月中,敌寨外的这些泥沼水潭就会冻上了。”

现在已经是九月下旬了,距离十月初、十月中,也就十天半个月的样子,所以,多尔衮决定道:“且就按陈锦的意思,再等几天吧,正好,到那个时候,之前外出搜括的大军也该全部都赶回来了。”

陈锦等在场的汉军官佐都松口气,随即感激涕零的应道:“大帅英明,理当如此!”

多尔衮摆摆手,陈锦等满汉官员都退了出去,此时,留在大帐内的豪格不满道:“睿亲王,你知道,多留一天,得浪费多少粮食吗?”

清军虽然三天两头出去抢大明、抢朝鲜,皇太极本身也很重视农业生产,但由于小冰河时期的关系,因此清廷依旧缺乏足够的粮食供应,因此,每在黑龙江这浪费一天时间,清廷国库就会多失血一分。

多尔衮丝毫不在乎豪格的质疑,只是淡定的回应道:“肃亲王,你不觉得陈锦说的很有道理吗?”

豪格恼怒道:“损失几个尼堪兵算什么,死了还正好节约粮食呢!”

多尔衮摇摇头:“肃亲王,你刚才到底听清楚陈锦的话了吗?没错,尼堪兵死不足惜,但尼堪兵死光了,还不是满洲兵上阵,总不至于指望蒙古兵攻城吧,学会攻城的每个班还没生出来呢!”

多尔衮的话,让一旁的硕讬不由自主的笑了一声,随即,面对豪格不满的眼神,硕讬挺直胸膛回应道:“肃亲王,睿亲王说的有道理,这次北上,我大清军少说丢了一千多八旗兵,这个损失已经很大了,好些年都没见过了,若是再损兵折将,只怕皇上也会心疼的睡不着觉了,所以,还得指望那些尼堪兵能派上用场,如此一来,却是不好随意消耗的。”

多尔衮接口道:“粮食消耗很大,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活人不会被尿憋死的,明年可以去抢明国那些南蛮子嘛,也可以让朝鲜更多的向我们输送粮食,最终是能解决的。”

豪格被多尔衮说服了:“成,那就按睿亲王的意思,再等上几天,但事先说好了,天一旦冷下来,岸上的泥沼水潭一旦冻上了,就得再次发起进攻。”

豪格的意思是,没必要一定等到黑龙江、松花江都冻结实了再发起四面围攻。

对此,多尔衮考虑了一下,同意道:“岸上冻上后,可以发起一下试探性进攻,这样即便不成,也为后来四面围攻提供经验教训······”

初战不利后,西路清军暂时收手了,而东路清军这边,却连试探的初战都没有展开。

什么?东路清军居然敢违抗皇太极的命令?济尔哈朗、岳托、多铎他们胆肥了吗?

其实,并非是济尔哈朗们胆肥了,敢无视皇太极的命令,而是东路清军兵力不足。

最初时,东路清军一共有6000兵马,结果在亦儿古里卫旧地、幹兰河卫旧地的战斗中,损失了900多,此外还有丹岱部400人陷在了勒富岛上,因此眼下东路清军的兵力就只剩下了4700人不到,而这4700人中,维护粮道、运输粮食的1000人是不太好调用的----即便调用,也最多把内中200汉军给抽出来----此外,100名为济尔哈朗们服务的阿哈也是不能上战场的,因此七折八扣下来,就只剩下了3700~3900人可以上一线。

而这3700~3900人中,800乌真超哈部队也是不好轻易调上一线的,剩下的2900~3100人中,还有攻城能力无限接近于零的700余名蒙古骑兵,只靠手中2200~2400名满汉旗兵,要想进攻已经初步要塞化的博和哩商栈,济尔哈朗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自信。

但皇太极的命令是不好违背的,因此,经过济尔哈朗与多铎、岳托的商议,三人一致决定把东路清军的窘境报告给皇太极知晓,请他要么立刻给东路清军调派援军,要么撤销东路军攻击博和哩的命令,让东路军继续保持围而不攻的势态。

“但愿皇上能接受我们的意见。”看着已经写好的信,岳托眉头紧锁。“要不,豫亲王,你也跟睿亲王写一副信吧。”

岳托的意思并不是请多尔衮私下里给东路军以支援,而是希望皇太极在征求多尔衮意见时----岳托猜测,因为粮食供应的问题,皇太极即便同意给东路军调兵,也多半会从西路军中调兵,这就会影响了西路军的利益,因此需要提前说服多尔衮----多尔衮不予反对。

多铎也意识了皇太极有可能从西路军调动正白旗兵马东援,所以,摇头道:“还是等皇上的回复来了再说吧,现在就给睿亲王写信,徒扰人心烦呢。”

济尔哈朗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某种微妙互动,于是蓄意搞事道:“豫亲王说的对,一切先等皇上回复了再说,不过,到时候,豫亲王要给睿亲王写信,成亲王也要给硕贝子写信才好啊!”

“硕讬?”岳托揉了揉鼻子,苦笑道。“还是别了,现在谁不知道,我跟他之间那点破事呢······”

867.杨方兴 在多尔衮们等着松花江一线降温冻结的时候,在济尔哈朗们等着皇太极的回复的时候,比不得那些可以骑上马、跑一整天的蒙古信使的满清内秘书院学士杨方兴终于在磨烂屁股之前,顶风冒雪的抵达了海参崴。

一到海参崴,杨方兴便迫不及待的准备过海前往勒富岛,但这时杨方兴才发现,他居然找不到一条可以送他上岛的船只。

没错,清军之前收集的瓦尔喀人的渔船一早被鲸海队的淮丙一号、淮丙二号摧毁殆尽了,而被清军丹岱部抓捕的本地的瓦尔喀人也在配合丹岱部的蒙古骑兵逃跑后,溜回了家,并且还向其他鲸海沿岸地区转移了----没有转移的也在勒富岛商栈派人招揽后,投靠了福王府,进而被过路船只转运到了虾夷地----因此,杨方兴根本就找不到人和船,将他送往勒富岛。

站在海参崴最南端海岬处远眺勒富岛的杨方兴倒是看到过淮丙一号和淮丙二号穿越水道的身影,但问题是,淮丙一号和淮丙二号在穿越乌苏里湾和彼得大帝湾之间水道时毫不停留,根本就无视岸上杨方兴及随员又蹦又跳的样子,却是让杨方兴有些束手无策。

还是1.2公里外的丹岱部清军探哨发现了对岸似乎有自己人出现,点燃了烽火,这才让杨方兴找到了让鲸海队注意自己的办法。

最终,杨方兴凭着与对岸遥相呼应的烽烟,吸引来了淮丙一号的注意:“建虏的人?这三四个小猫,就想来救人吗?”

看着从小划子中走下来的淮丙一号水兵长曹蕴(该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杨方兴表情亲和的回复道:“这位将军,下官是大清内秘书院学士杨方兴,特奉我皇之令,就误入熊岛的我大清官兵归还一事,与贵方进行商议,还请将军代为通禀。”

曹蕴上下看了杨方兴几眼,告知道:“那你等着吧······”

半个时辰后,杨方兴上了淮丙一号,看到了船长姚文生。

当听完曹蕴的介绍后,杨方兴向姚文生抗议道:“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贵方竟然如此粗暴对待下官及下官随从,实在有些不太体面吧!”

是的,上了船后,杨方兴的随从被全部解除了武装,并被捆绑了起来,所以,尽管杨文兴本人没有遭到粗暴待遇,但依旧让他愤愤不平!

姚文生冷然的回应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那以贵官的意思,贵国是承认我家海主是一国之君了?贵我双方是在正式交战喽?”

杨方兴一下子哑壳了,好半天后才回应道:“这位船首,何必在语言上占便宜呢,即便我大清承认贵主上是一方之主,难不成,贵主上能原因接受我大清的册封吗?若是贵上愿意接受大清册封,那倒也是好事,今后,我等便是一家人了!”

“呸!”姚文生冲着甲板外啐了口唾沫。“谁tnnd跟你这汉奸是一家人呢,有话说话,别扯这些没有用的,说,野猪皮的儿子让你来干什么!”

“什么野猪皮?”杨方兴一愣,好半天后才明白,对方说的是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当即大怒起来。“大胆贼人,居然敢辱骂我大清太祖,你们,你们简直狂妄!”

姚文生一脸讥笑对杨方兴说道:“女真话里,老奴的名字不就是野猪皮吗?你生什么气啊,真跟死了自己亲爹一样,不愧是数典忘祖之辈,我还没骂老奴呢,你就露出了汉奸嘴脸了,很好,来人,把他丢到海里,让他冷静冷静!”

已经是九月底的天气了,海参崴这边的海水最多零上一两度而已,把人丢下水,15分钟内必然因为快速失温而冻毙了,就算下水时间没有那么久,哪怕只有3~5分钟,也会导致感冒及伤寒的,届时即便人死不了,那也得大病一场。

所以,看到向自己逼将过来的水手,杨方兴急切的喊道:“慢,先让我话说完了!”

看着求生欲满满的杨方兴,姚文生不动声色的说道:“行,我不让你留下遗憾,且说吧,野猪皮的儿子让你来干什么?”

在死亡威胁面前,默认了努尔哈赤就是野猪皮的杨方兴老老实实的说道:“我皇想要换回勒富岛上的将士,只要不离谱,条件随你们开!”

姚文生装傻充愣道:“岛上还有建虏吗?没有吧,应该都已经死绝了吧。”

杨方兴立刻揭穿道:“阁下不比隐瞒了,我已经看到对岸有我大清兵了,并通过烽火与他们联系上了。”

说到这,杨方兴以推心置腹的口吻说道:“贵主林大帅,既然能与我国在皮岛达成协议,阁下自然也能在勒富岛与我国达成协议的;更何况,贵方显然无法消灭我国上岛部队,等到此地海峡冰封了,他们原也是可以安全返回的,何不借我皇之善意,见好就收呢?”

姚文生听完,眼珠转了转,问道:“放人,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白放了,否则,等一会又打过来了,那岂不是让我们纵虎归山了?”

杨方兴回应道:“我刚才说了,只要不离谱,条件随你们开!”

姚文生想了想,回复道:“说起来,我方现在最缺人口,和你们以人换人是最合适的。”

宁虎在皮岛就进行过人**换,因此完全可以在勒富岛这边如法效仿,但问题是,皮岛这边换人是在春夏之交,气候合适,可现在却是在冬季,这时候再换人,只怕从沈阳走过来,走一路死一路了,最终没几个能活着来勒富岛或图们江口了。

因此,姚文生在顿了顿之后,继续道:“但关键天气不合适,路途不合适,所以,不如给钱吧,一口价,五万两银子或等值的皮毛、熊胆、虎骨、虎鞭、鹿茸、鹿皮、人参、东珠、琥珀、海东青,当然马匹也可以。”

5万两银子对于从大明抢了上百万两白银的清廷来说并不多,但杨方兴却道:“银子问题不大,皮毛之类的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有一宗,你得先让我看到人了,才好继续谈下去······”

868.建议 “建议给学兵旅全面配置棉甲、布棉甲等甲胄,提高战兵防护能力,减少肉搏战的损失。”

当杨方兴正在勒富岛上与丹岱会面的时候,朱由崧正在读着严德桓等人提交的《关于学兵旅甲团、丙团于亦儿古里卫旧地战斗的报告及相关得失分析》----是的,由于距离太远了,所以,朱由崧现在才收到了一个多月前,严德桓等人拟写的报告。

“全面配置棉甲、棉布甲?”朱由崧在这段话下用朱笔画了一横,然后摇头道。“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

没错,朱由崧之所以要练火铳兵,冲着的就是廉价量大去的,准备用人海战术对抗满清的精兵,因此,未来新军几万乃至十几万规模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凑的齐那么多的甲胄呢?

其实在另一个时空中,北京陷落之前,北京兵部里储备有超过20万件的棉甲、棉布甲、明光甲、山字铠等型号的甲胄,但问题是,当时南京兵部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因此这个时空中若不发生重大的蝴蝶效应的话,朱由崧是不能指望通过获得南京兵部的储备来武装新军的。

没有南京兵部的储备,自己也不能大规模生产甲胄----一个是福王府没有这么多棉花棉布来制作棉甲和布棉甲,另一个是福王府目前也缺铁了,无法在满足火炮、火铳及农具生产的同时,在甲胄方面投入钢铁资源----因此,朱由崧只能苦笑着对严德桓等人的分析结论,视而不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学兵旅是种子部队,是未来扩军的骨干力量,的确不宜过多折损。

因此,朱由崧考虑再三之后,还是在这段话的边上用红笔批示道:“且先按一旅之规模,尽量满足披甲要求。”

心头滴血的朱由崧并不知道,通过学兵旅及其他福王府军的奋战,不但学兵旅甲团、丙团的棉甲已经配齐了,就连学兵旅剩下部队的棉甲都也凑的差不多了----根据朱由崧制定的新军编制表,学兵旅满员是1250人,而黑龙江一线的福王府军目前已经斩杀的满洲兵就有1000余人了,若是再能从被困在勒富岛的清军丹岱部身上获取一部分棉甲的话,实际掌握在学兵旅手中的棉甲,可以保障全旅一线战兵人手一件了,甚至某些部队还能一人双甲呢,也就是这些棉甲多有损坏,需要修理,但修理总比新做便宜,且容易实现。

写完这段让福王府财政进一步“失血”的文字后,朱由崧继续往下读道:“纯火器兵无法在白刃战中击败敌军,故而应该适当配属白兵部队。”

朱由崧起身在室内走了几步,一边走他一边考虑着。

之所以学兵旅火器兵无法压制满清骑步兵,一个关键的原因是现有装备的射程、射速及威力不足,但朱由崧已经在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了,其中前装线膛枪已经在济州岛上研制成功,不日就可全面装备部队了,这样步枪的射程和准头就一样会被大大提高,或许能一定程度的提高学兵旅的战斗力。

当然,即便装备了远射程的前装线膛枪和米涅式独头弹,也未必能全面防住清军的骑兵,因此还是有必要给新军配属足够的白刃兵,以帮助新军来抵御对手的拼死冲击,但具体是将现在新军旅一级四个步枪团改为三个步枪团加一个白刃兵团呢?还是在师一级设置三个步枪旅加一个白刃兵旅呢?

亦或是,新军全部使用滑膛枪加前装线膛枪,而白刃兵部队则全部单独设立,在战时配属新军师作战----即每个新军旅下属3个滑膛枪团、1个线膛枪团,每个新军师下辖4个新军旅及若干师直属队,然后1个新军师配属1~2个白刃兵师旅----呢?

朱由崧觉得要进行一次全面的论证,不能自己闭门造车,单独拍脑门子决定,所以,朱由崧坐了回去,在这段话边上用红笔画了个箭头,然后引到空白的眉页处,再用红笔书写道:“兹事体大,当全面征询意见后订正。”

写完这句话后,朱由崧摇了摇头,看起来还是要加速对前装线膛炮及爆炸弹的研究才好。

感叹完毕之后,朱由崧继续往下读去:“应当在学兵旅或更高级单位中增加骑兵之数量,若不能在旅一级实现,当在夜不收队中编练一至两个棚的骑乘夜不收,以加快夜不收获得敌情之报告。”

关于这一点朱由崧是同意的,所以他批示道:“当以现有之缴获,组建学兵骑兵团、队,唯精骑将领并师范尚缺,不知何处寻找,当群策群力,以为万全。”

福王府没有合格的骑兵将领及可以教授骑兵战术的师范吗?

那路通队下属的骑兵分队算什么呢?

其实,朱由崧的说法并没错,要知道,眼下路通队的骑兵,勉勉强强可以称为骑士,但大多数都只会单打独斗,真正问他们骑兵战术,他们是不懂的,因此,可以安排他们教骑术,但不能指望他们能带着打大规模的骑战----在朱由崧看来,或许,路通队的那些骑兵更合适指挥龙骑兵(骑马步兵)。

朱由崧还想继续读下去,内侍进来报告道:“世子爷,郑芝鹏求见。”

“郑芝鹏?”朱由崧一愣。“他有什么事嘛?”

内侍报告道:“听说是想让郑公子回老家参加县试。”

朱由崧笑了起来:“孤的女婿需要生员身份作为点缀吗?”

话虽如此,朱由崧还是同意道:“让他到惜福榭等一会,我马上过去。”

内侍去安排了,朱由崧收起面前的报告,将其放进了一处隐秘的密码箱中----密码箱的原理很简单,只不过是齿轮的运用,这个时空也是能复制出来的----这才换下居家衣服,换上待客的服装,向映寿湖畔的珠洲走去。

“曰都,”走进惜福榭的朱由崧直截了当的问道。“是不是飞黄,想见儿子了?”

郑芝鹏苦笑道:“世子爷恕罪,家兄正在运作福建总兵一职,却是不好让森儿继续留在洛阳了。”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允诺道:“飞黄要把森儿接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一宗,森儿和娇娇的婚事,孤不想节外生枝了。”

郑芝鹏允诺道:“家兄断不敢让世子爷和郡主失望的······”

869.受不了 多尔衮们没有等多久,一股寒流袭来,随即大雪连着下了五天五夜,等天空再度放晴时,玄城卫商栈周边的泥沼、积水潭早已经冻得结结实实的了。

原本,按照之前的计划,天一晴,清军就应该发起进攻的,但问题是,积雪虽然厚重,但却无法承担防箭盾车这样沉重的攻城器械通行,因此,清军要破坏守军布置在泥沼地带的各种防御工事、打开进攻通道,就得先把沿途的积雪给清扫了,否则懵懵懂懂一脚踩到被积雪掩埋的竹签、铁蒺藜及若干埋的较深、伸出地面较短的木刺桩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因此,发现计划出现偏离的多尔衮只好驱使着部下立刻进行铲雪作业,并优先把掩埋在雪地里的火炮及火炮阵地给扒拉出来。

然而,自多尔衮以下的清军高层,起初并没有意识到沈阳的冬天和黑龙江的冬天实际是两回事情,因此在防寒物资的准备上是存在较大疏忽的,这就导致了清军在清扫积雪的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的冻伤的人员----玄城卫前线清军的70%都生了冻疮,至于冻掉手指、脚趾、鼻子、耳朵的也有相当比例----因此包括满八旗在内的各部清军,都士气低落,产生了畏惧心理以及思归的心情。

又花了三天的时间,清军好不容易,挖出了火炮、清扫了进攻线路上的积雪,然后准备好了防冻的稻草和木板,正式展开对泥泽地带的防御器械的破坏工作。

可是当清军穿过泥泽和积水潭,出现在那些木刺桩阵前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想要从冻结成一体的大地上拔除木刺桩并不容易,甚至想要砍断这些在酷寒下冻得跟钢铁一样坚实的木刺桩也不容易,往往气喘吁吁了半天,就只能拔出或破坏其中一根、二根而已。

如果说,单纯只是劳动效率比较低也就算了,以清军的人力优势,就算做的再慢,迟早也是能清理干净这些木刺桩阵的,但问题是,守军时不时还过来捣蛋----玄城卫商栈外围的泥沼地带并非是一整片的湖区,而是若干连续地带,其中有些泥泽是天然(或人工加工后)相连的,本来在春夏两季,这些相连的泥泽是守军也不能利用的,但现在既然冻得结实了,自然也就成了守军得以神出鬼没的通道了。

守军或是射上一箭,或是放上两铳,说起来危害也是不大的,主要是麻烦,因为清军不可能在守军袭击时干挺着挨打,要么逃、要么躲,前者浪费时间,后者少不得要趴在湿冷的地上----木刺桩选材大多是双掌合抱的粗细,是不能将身子藏在后面的;至于盾牌也不可能时时拿在手上,否则就没办法砍木刺桩了,即便是别人掩护也不成,因为他掩护了你,谁掩护他呢?

此外,如果清军派来破坏木刺桩的人手太多的话,守军还会远距离释放康格里夫型火箭,这些会爆炸的火箭就让清军更加防不胜防了。

或有人说,可以时刻警惕,一发现守军出现就先行攻击,先行压制。

可话说的简单,但人的注意力是不可能长期集中的;更有甚者,守军还遵照朱由崧的指令广泛的采用了白布外罩作为隐蔽色,所以,你就是注意力再集中,一直经常盯着雪地看----在清军开始除雪的时候,玄城卫守军也没闲着,垒砌了不少的雪墙,使得原本没有防御工事的地方也出现了可供守军隐蔽及攻击的临时工事----那也只能是患上雪盲症的结果,而不是发现了隐蔽起来的敌人。

既然防不住,那么面对守军一次、两次的攻击,清军或许还能忍耐,但遇袭的次数一多,劳动效率就彻底没办法看了。

啥?玄城卫商栈的守卫为什么没有出现大规模冻伤呢?

原因很简单,玄城卫及博和哩两地的保卫团成员绝大多数都在黑龙江生活了五六年,基本都有如何渡过黑龙江沿线严酷冬天的经验,再加上防寒物资供应相对于清军进犯部队来说是比较充分----福王府每年都从南方运来大量的干辣椒、干姜、烈酒、护肤霜(甘油)等冬季必须物资,本地商栈也储备了包括狼油、猞猁油等冬季防冻油脂----也从本地索伦部族口中得知了如何预防、治疗冻伤,因此,冻伤者的比例很少,失去手指脚趾的伤残者也就那么一两个,所以整体上并不存在太多的畏战心情了,反而以在雪地里逗弄清军为乐趣,因此在此消彼长之下,守军的战意愈发高涨,清军的士气则愈发低落了。

“睿亲王,这些尼堪兵天天叫苦,要不,让满洲兵跟他们换换?”

对于硕讬的建议,多尔衮苦笑道:“换谁上去也都要叫苦的。”

豪格也一脸的烦躁:“我以为辽东已经够冷的了,但这鬼地方比辽东要冷十倍,再这么下去,仗没打输,我们要输给冬天了。”

硕讬附和道:“也不知道那些南蛮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还这么活跃。”

多尔衮语气凝重道:“这就说明了祥福瑞这帮人,处心积虑啊!”

豪格摇头道:“睿亲王,废话就不要说了,关键是,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是继续在这里煎熬着,还是将实情报告给皇上,请皇上准许我们撤军。”

硕讬也道:“我问过周边的伊彻满洲部族了,接下来还会更冷,下更大的雪,这一日日的煎熬到来年的四月份,我们受不了,朝廷也未必受得了啊!”

硕讬说的没错,近万大军在距离老巢数百公里外的地方作战数月,光粮秣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这绝对不是,粮食储备一向紧张的清廷能吃得消的。

多尔衮还在犹豫,大帐外的侍卫突然报告道:“大帅,又下雪了。”

多尔衮闻言走出温暖如春的大帐,在寒风下一个激灵之后,放眼望去,只见昏沉沉的天空中又有一片片的雪花在飘荡着,对此,他冲着一样走出帐篷的豪格、硕讬苦笑道:“看来,也只能跟皇上认罪了······”

870.彼此打探 清崇德二年十月二十日,接到多尔衮奏报的皇太极在经过深思之后,做出了从黑龙江前线全线撤兵的决定,当然,根据皇太极的意图,清军并没有全部撤出,这不,在松花江方向,西路清军在玄城卫商栈外围5处封锁营寨里共驻留1700兵马----江西寨留守500人,江东4寨各留守300人----在乌苏里江方向,东路清军于博和哩商栈外围4处封锁营寨里共驻留1600兵马,籍此继续封锁及监视玄城卫、博和哩两地。

除了从玄城卫、博和哩两处撤出近万清军外,皇太极还批准了杨方兴的请示,决定拨付5万两白银用来赎回被困在勒富岛的丹岱残部。

没错,也许再坚持1个多月,勒富岛与海参崴之间的海面就会冻结实了,届时丹岱部就能通过冰面撤离,但问题是,这一个月绝对不会好过了,搞不好会造成相当数量的减员,因此,皇太极宁可花钱抢时间赎人,也不愿意再无谓的折损满人了。

明代一两等于37.3克,5万两就等于1.865吨白银,用所谓的千斤大车(荷载顶多500斤)来拉,那也得要个十多辆才行,在道路难行的大冬天,一时半会是没办法那么快送到勒富岛的,所以,清廷这边给的主要是黄金。

按1:15的大明法定汇率折算,五万两白银等于3333.333两黄金,3000多两黄金就完全可以不用马车运输,只需4匹驮马健骡就能运驮载了,不但轻省了押运的人力和车马的消耗,而且行动速度更快,更不要说,清廷换人心切,用的还是正宗的战马······

因此12天后,与丹岱见面后就回海参崴等候消息的杨方兴再次点燃烽火,联系了姚文生,告诉你,银子已经送来了,请姚文生这边收钱放人。

“将军,这是三千三百三十四两黄金,合金花银五万两,还请将军清点后,立刻放人吧!”

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几口金箱,姚文生扭头对手下吩咐道:“去商栈把廖朝奉和金大匠请来。”

淮丙号开走了,姚文生便在杨方兴生起的火堆边坐了下来,然后一边烤火,一边貌似随意的说道:“这天够冷的,也不知道北面打成什么样子了,我说你们也够折腾的,双方和和气气的通商不挺好吗?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杀过来,又讨到什么好了?”

杨方兴笑盈盈的回应道:“将军,你不要拐弯抹角的问了,实话告诉你,北面的事,我皇不会专程知会在下的,所以在下并不清楚黑龙江的事情,你打探了也是白打探。”

杨方兴说到这,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但要说我朝折腾,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听过前宋太祖赵匡胤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名言吗?这关外之地,乃是我大清龙兴之处,祖宗留下的基业,我皇英明神武,又怎么可能容许你等窥视呢?”

“什么龙兴之地,拉倒吧!”姚文生冷笑道。“大明在边墙之外前后设有三百八十四卫、二十四所、七站、一寨,建州卫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关外这么大,怎么就成他建州的了,还什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们就十几万兵,这么大的地守得过来吗?”

杨方兴力争道:“就算守不过来,也不允许你们窥视!”

姚文生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狠话有什么用,祥福瑞在黑龙江那么多商栈,你们拿下几个了?我们这现在都冻成这样,黑龙江还不知道有没有冻死人呢,我就不信,你们有办法,在这天气里继续打仗,真要拖个一两个月,耗也耗死你们了。”

杨方兴故作从容的说道:“将军,你说的话,自己也未必相信吧,否则,就不好一而再的试图打探北面的消息了。”

姚文生也不想跟无知的杨方兴争论什么,只是简单的回应道:“我关心北面盟友的商栈有错吗?我为什么不能一而再的打探黑龙江的消息呢?倒是你们太过霸道了,连打听都准许,又是谁给你们的自信呢?”

杨方兴自豪的说道:“是我大清百战百胜的军威,给了在下大声说话的底气。”

姚文生大笑:“百战百胜?我怎么记得皮岛是我们海主赢了?陡门江那边,你们两次都没拿下来,最终还是靠着大炮才得了一个惨胜的?”

杨方兴被怼得无言以对,只好转移话题道:“将军,我等说这些有意思吗?”

姚文生回应道:“这不是闲着,大家没事唠嗑吗?”

杨方兴便道:“那在下能问将军一个问题吗?”

姚文生警觉的回复道:“可以,但一样不能回答的,我是不会回答的!”

“绝对是将军能回答的。”杨方兴随口问道。“在下要问的是,将军去过黑龙江吗?”

姚文生刚想回答自己去过,但总算及时警醒了,把到嘴的话改成了:“黑龙江我是没去过,过去我主要跑浙闽到日本这条线。”

杨方兴又问道:“那将军认识海龙王吗?”

“郑一官?”姚文生笑了笑。“我认识他,他可不认识我呀!”

“那将军坐的船在南面多吗?”

姚文生考虑了一会,觉得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便回复道:“我那条船最早是由濠境的佛朗机人参照大明本土船只与西洋船只的优点制造出来的,在南面洋面上不是很多,但也不少,七八十条总是有的。”

杨方兴见便又问道:“但据多罗武英郡王给皇上的报告,光你们手上就有十多艘这样的船吧?”

姚文生上下看了看姚文生:“杨先生,这是在打探我们的老底呢?不好意思,这问题,我回答不了你啊!”

“那将军知道不知道,祥福瑞在海外还有多少商栈呢?”

姚文生假意的计算了一下,回复道:“具体数字我不记得,但在热泉、南湾、虾夷、日本、琉球、安南、占城、真腊、暹罗、马尼拉、椰城应该都有商栈吧。”

姚文生所说的地名,杨方兴能了解的就日本、琉球、安南等少数几个,但他问这话的目的并不是探问“祥福瑞”的实力,而是:“那这么说,祥福瑞是一个极大的商号,贵上在祥福瑞面前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合作者喽······”

871.金子不纯 姚文生再次向杨文兴质问道:“杨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文兴笑了笑,解释道:“我想问的是,济州到底是贵主上的地盘,还是祥福瑞的地盘,亦或是,贵主上就是祥福瑞。”

姚文生怔怔的看了杨文兴半天,忽然再次放声大笑,等笑完之后,姚文生答道:“你们该不是还以为祥福瑞是福王府名下产业吧?省省吧,你们不是唆使大明朝廷去云梯关查过了吗?查出什么了吗?别有的没的,胡猜了!老实告诉你,你说对了,济州是祥福瑞的地盘,我家海主只是占了个名头,但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们是海狼,没有陆上的地盘也不要紧,船就是我们的地盘,有了船,就有一切,祥福瑞也得雇我们,给我们开饷银。”

杨文兴自以为探知了“林大虎”部与“祥福瑞”的真实关系,内心非常兴奋,但表面上,他依旧镇定的问道:“既然贵主上能接受祥福瑞的雇佣,那为什么不接受大清的招揽呢?我大清皇帝富有四海,绝对开得起足够的雇佣金。”

姚文生沉着脸重复道:“我们不会当汉奸的,你们主子再富,我们海主也不会稀罕的。”

杨文兴冷笑道:“贵海主勾结日本丰臣余党,这难道不是汉奸行为吗?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意思!”

姚文生告知道:“雇佣浪士的是祥福瑞,不是我们,所以,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再有了,你主子之所以富有四海,那是你们打劫大明所得,既然你们可以打劫大明,我们为什么不可能打劫你们呢?”

姚文生随即指着勒富岛说道:“皮岛、熊岛的事再来两次,我们海主一样能富甲天下!”

杨文兴在嘴皮上占不了便宜,便引诱道:“皮岛海战,将军参加了?贵主上贩卖人口所获几许啊?将军又能分到多少?这次这五万两,落到将军手中又能有几两银子啊?”

姚文生拔出四管短火铳冲着杨文兴肚子上就是一轰,杨文兴没料到一句话没说好,姚文生就开枪了,初时还一愣,随即剧痛涌上,便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铳声惊动了杨文兴的随从以及押解黄金前来的数十清军,只见他们拔刀擎弓,就要攻击姚文生,但此时,姚文生大吼道:“岛上四百人,你们还要不要了!”

一名牛录章京服色的清军头目走了出来:“那南蛮子,伤了人,你还准备交易吗?”

姚文生淡定说道:“我并没有拒绝交易的意思,杀这个汉奸,只不过他自己在找死罢了。”

在边上伺候的杨文兴的随从是听到了杨文兴刚刚跟姚文生说的话的,所以,走过去在清军头目耳边耳语了两句,清军头目脸色放缓:“看不出,阁下的脾气倒也火爆,但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姚文生冷淡的回复道:“小题大做又怎么样了,难不成,你们会为了一条狗,而放弃岛上剩余的建州兵吗?”

清军头目哑口无言,此时,姚文生指着还在抽搐的杨文兴说道:“这条狗既然忠于职守,那你们何不给他一个痛快呢!”

清军头目仔细的看了看杨文兴,冲着手下点了点头,一名清军便走了过去,蹲下来,用匕首一下子捅进了杨文兴的心脏,结束了杨文兴的痛快。

等清军把杨文兴抬走了,姚文生继续道:“以后不要用这等小儿科的语言来挑拨离间,再有发生,此僚就是前车之鉴!”

清军头目狠狠的瞪了姚文生一眼,退到金箱那边守卫去了,姚文生也不在意,继续坐在火堆边烤着身子,同时还让身边的护卫和水手搞来了牡蛎和小鱼进行烧烤,倒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他刚刚一言不合就杀人了。

又过了好一会,累计下来也有近一个时辰了,淮丙一号才把勒富岛商栈新任管事廖亦嘉(该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以及商栈内负责检查银钱的金师傅----勒富岛商栈其实并不负责贸易,但周边生活的本地土著还是会找到商栈,用手上的皮毛、山参、珍珠等物件与商栈交换铁器及其他生活用品的,并且这些土著有时候还会送来金沙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成分可疑的银子,因此商栈里也备有一名检验金银成色的掌眼师父----给接了过来。

但廖亦嘉却担心自己上陆后成为姚文生的累赘,所以,一定要在船上检验黄金成色,于是,经过沟通,清军头目表示,自己给一批黄金,姚文生就得允许一批被困勒富岛的清军返回海参崴陆上。

姚文生自然无不可,因此,双方约定,清军每送300两黄金上船,福王府军便允许30名清军坐独木舟及木划子过海。

只是,交易刚刚开始,第一批清军刚刚坐上独木舟离开海滩,廖亦嘉就派人通知姚文生,说金师傅检验下来,黄金成色不足,含金量只有六成半,算下来至少缺了三成银子。

5万两缺三成,就只剩下了3.5万两了,那怎么成,所以,姚文生跟牛录章京确认道:“金子就三千三百三十四两吗?这数字不对,你们得给四千七百六十三两黄金才对!”

“不可能!”清军头目大声拒绝了姚文生增加赎买金的要求。“皇上没有给我多余的黄金,增加一分也是不成的。”花钱赎人已经让清廷够丢脸的了,还想让清廷临时增加赎买金,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了。“你们这是故意挑事,想跟我大清不死不休吗?”

姚文生考虑了一会,当初他是按400人跟清廷要价的,现在岛上应该没有400清军了,所以,成色不足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毕竟,这金子是白给的嘛。

不过,心里虽然同意了给对方打折扣,但嘴上,姚文生还是讨价还价道:“没带银子也没事,你们不是带了几匹马吗?我们接受以马价抵充成色的不足。”

清军牛录章京暴怒道:“你休想!”

姚文生却道:“还有,甲兵身上的甲胄都卸下来交给我······”

872. 清军牛录章京举拳欲打,却听姚文生冷静的说道:“你们带了多少粮食过来,足够这四百人吃回沈阳吗?亦或是你们准备沿途抢劫本地部族?别痴心妄想了,本地部族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没那么多粮食给你们祸害。”

牛录章京脸色一变:“你可以给我们足够的粮食?”

姚文生诱惑道:“你们留下所有的马匹、甲胄,我可以做主,给你们三百斤咸鱼和八百斤高粱米,你们节省一点,差不多可以坚持到获得接应的那天。”

“不行!”清军牛录章京却没上当,只见他摇头道。“没了棉甲,御寒就成问题了,此外,三百斤咸鱼和八百近高粱,折合下来也就一人三斤,这鬼天气,一天一斤是支应不下来的,至少得给我们一人十斤米粮。”

一人十斤,勉强可以让清军坚持六七天,这样再加上丹岱部之前在勒富岛上的储备、接下来沿途打猎打渔所获以及洗劫部分野女真部族所能得到的物资,倒是勉强可以让丹岱部坚持到返回宁古塔的那一天。

“另外,换下多少套棉甲,你们得给我们补上多少套棉衣或相应数量的皮衣。”

姚文生大笑了起来,笑罢言道:“你跟我开玩笑吧,是不是我们还得当老爷一样把你们供起来?别tnd做梦了!给补偿,就给你们粮食,不给补偿也行,这点银子换人是之前约定好的,我不也不跟你们多计较了,但我们没有约定再给你们粮食吧,那就这么着了,我倒想看你们没粮食,能不能爬回去。”

清军牛录章京大急,伸手想去抓姚文生,但姚文生举铳冲着清军牛录章京脚下就是一枪,然后冷然道:“我这铳是特制,能连发四击,刚刚打了两铳,还能再打两铳,信不信,能在你们弓箭手射箭之前,拉你一起上路。”

牛录章京不得不停止了动作,这时就听姚文生继续往下说道:“其实我这个船首没有你们想的重要,这不,商栈管事在船上坐着着,我要出什么事了,他一准接管了船只,到时候,你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了。”

为了保住丹岱部,牛录章京只好言道:“是本官冲动了,但换下棉甲,兵丁将勇一定是挨不过这割肉的寒风的,你们不拿皮衣来换,我是没办法答应的。”

姚文生无奈道:“成吧,这话就算我没说,交换就此作罢,马,我也不要了,你们留着自己宰杀吃肉吧!”

包括杨文兴来时候的座骑,清军手上好歹还有十来匹战马,连皮带肉带骨带血,也能让400人不到的清军吃一天的,只要不怎么耽搁,一样能坚持到宁古塔的。

牛录章京也把账给算明白了,没错,自己刚才差一点被姚文生给唬了,所以脸色难看至极的他退到一边,再也没在姚文生面前出现过。

姚文生也不在意,稍后远远的跟牛录章京打了招呼,便坐着前来接收黄金的小划子回了淮丙一号,对此,几个清军建议牛录章京将其扣下,但牛录章京考虑再三,还是听任姚文生离去了,这应该是刚刚姚文生说自己并不重要的那番话起了一些作用······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黄金一箱一箱的交付出去,坐着独木舟和福海号提供的小划子,通过1.2公里的海面,从勒富岛回转海参崴的清军士兵也越来越多,此时,站在姚文生身边的廖亦嘉表情凝重的问道:“姚船首,难不成就真这么放建虏回去吗?”

廖亦嘉的意思是,把船靠近了海参崴海滩,然后冲着岸上的清军轰上几炮,将负责看管黄金的清军赶走了,这样,黄金能到手,剩下的清军也不必放虎归山了。

“那些建虏可是一个个沾满我汉家儿女鲜血的,要在战场上消灭他们得付出九牛二虎之力,只是为了一些银子,是不是有些不值当了?”

姚文生回头看了廖亦嘉一眼:“廖管事,这件事我们不是早已经讨论过了吗?就算我们现在不放人,再过一个月,海面的冰冻结实了,人家还是能逃走的,到时候我们就一无所获了;至于现在开炮抢金子嘛,有这必要嘛?”

姚文生的想法很明确,既然勒富岛商栈守卫者不能干脆利落的消灭岛上清军----勒富岛这么大,地形也很复杂,因此清军找寻不会移动的商栈很容易,商栈保卫者反过来清缴岛上清军就不容易,根本没有可以400余人就完成全岛扫荡的可能,更不要说,丹岱部虽然没能夺取商栈,但自身损失并不大,完全有足够的兵力与守军野战,且清军的野战能力还是很强的,以战舰水兵为主的守军真要在野地清剿中遇上了,守军未必能赢的----既然海面不日就会结冰、方便通行,既然双方已经达成了交换协议,又何必节外生枝呢?

就为了多冻死、饿死几个清军吗?

这就有些不值得了。

廖亦嘉点了点头:“明白,明白,我只是遗憾罢了!”

姚文生宽慰道:“我也遗憾,但我们要给建虏一个印象,那就是彼此的俘虏是可以交换的,这样,如果黑龙江那边这出了问题,幸存的兄弟,我们还能换回来一部分。”

廖亦嘉恍然道:“现在我们收建虏的银子放人,将来也能用银子去赎人,这倒也是让将士们坚定斗志的一种方式,或可以激励人心。”

姚文生笑了笑,补充道:“除了可以让儿郎们放心厮杀外,我这招也叫顺水推舟。”

姚文生把刚刚杨文兴对自己的拉拢说了一遍,然后分析道:“建虏一方面在林大虎部与祥福瑞之间制造嫌隙,一方面又在林大虎部挖墙脚,你说,我们怎么能不附和两声呢!”

廖亦嘉咬牙切齿道:“这等汉奸让他死的那么痛快干什么!”

姚文生苦笑道:“我这不是怕他脑子还清醒,关键时间坏了我们的事嘛······”

在廖亦嘉与姚文生对话的时候,又是一箱黄金送上了船。

“这是第几箱了?”

“第十箱了,但清军还有一些没过海,还有,清军想把战死将士的尸体运回去,这恐怕要更多的时间。”

“没事,九十九拜都拜了,还差这最后一哆嗦嘛,告诉建虏,金子交齐了,接下来想怎么运就怎么运,我们坐地起价也不食言······”

873.田钧 “朝奉、团首,经过潜近探查,建虏的的确确是撤兵了,”几千清军撤出的动静是根本瞒不住的,所以,玄城卫派出的侦查兵很容易的发现了异常。“但建虏在各处堡寨依旧驻守有防军,应该是想继续围死我们。”

听完手下的报告,原图们江商栈弓箭曲曲长、现玄城卫保卫团团首于通追问道:“能确定建虏留下的兵力有多少吗?”

侦查兵摇头道:“还不甚清楚,需要进一步的探查。”

眼下,松花江、黑龙江虽然已经开始冻结了,但还没有冻的十分结实,所以商栈名下的侦查兵,暂时还不能通过冰面去往清军河西寨查看,而在商栈东部,清军布置有三道封锁线,每道封锁线都是有壕沟、半人至一人高的胸墙以及若干可以容纳20~30人的小型哨堡组成的,显然侦查兵也是不能轻易越过这些封锁线,把松花江以东、留守的清军全貌给看清楚的。

于通想了想,跟商栈管事田钧(该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说道:“朝奉,清军没办法强攻,就只能采用围困的战术,对我们来说,暂时并没有什么大碍,但长期下去,必然会影响商栈对周边野女真部族的控制,所以,还是要通知副总团首和俞公公,请他们想办法打破建虏的封锁为好。”

田钧应道:“理当如此,不过,是不是还要再稍等一些时日再说呢?”

于通点点头:“朝奉说的是,一来黑龙江还没冻结实,我们想派人友贴卫报告也是不成的;二来,我们也没摸清楚商栈外清虏的真正实力,想来在一切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副总团首他们也是不会出兵的。”

于通的话说一半留一半,但田钧却听懂了,因此脸色凝重的问于通道:“那按团首的意思,副总团首那边接到我们的报告后,会安排出兵吗?”

于通沉默了一会,这才回答道:“若我是副总团首的话,短期内,是不会安排出兵的。”

福王府军三战三捷,俘获了许多马匹,按道理来说,将这些马配上重钉后,完全可以拖曳冰橇车,进而方便福王府军依托黑龙江进行快速机动,但这其实是外行人的说法。

要知道,第一,战马不是曳马,没有那么大的拖曳能力,能一下子拉曳数百斤乃至上千斤的物资,就算能拉,也是跑不了多远的;

第二,黑龙江江面结冰后并非是外人所臆测的一马平川,上面有积雪冻结后形成的形形色色的冰柱,还有杀机暗伏的各种冰窟窿,若不事先排查,很容易就出问题了,但要排查也不容易,大风一吹、雪一下,地貌就变了,查了也没用,顶了天也就是能让一两个信使通行,大队绝对不成的;

所以,指望玄城卫商栈一召唤,援军就抵达,是不切实际的----事实上,援军不能快速来援,还有第三个原因,这不,福王府军俘获了太多的战马,但又没有来得及将这些战马全部送往济州、虾夷地、南湾、热泉等处王庄,结果到黑龙江彻底封冻后,还有100多匹马滞留在友贴卫、永宁寺、江口三地商栈,这就大大的消耗了三地商栈的存粮,再加上没有撤回济州岛整补的学兵旅甲团、丙团的日常消耗,黑龙江这边已经拿不出可供出击用的军粮了。

田钧叹息道:“那就只能明年四月,江面解冻后再说了。”

四月,黑龙江和松花江虽然化冻了,但江面上应该还有浮冰,不合适大型船队通行,因此,于通的观点更保守一点:“四月估计还不行,至少得五六月才行。”

田钧担心道:“那建虏到时候会不会卷土重来呢?”

于通对清军届时卷土重来,却是不怎么担心的:“也就来吧,到时候泥沼地带也返潮了,清军想要进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田钧见于通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略略放下心来:“团首有把握,那就好啊,一切等过完年再说吧。”

是啊,马上要过年了,先把年过好了再说,一切烦心事,等过完年再说吧。

于通笑道:“我们要过好年,但也不能让建虏安生过年了,这不,建虏的大营,我们够不着,但前方的小型哨堡还是能打一下。”

田钧一愣:“主动出击?那地利可就在建虏那边了!”

没错,商栈守军能用冰雪构筑防御工事,清军自然也能如法效仿的,强行攻击,拿不拿得下来两说,但填上去的人命一定不少,所以田钧觉得没这个必要。

“不,我们不强攻建虏的哨堡。”于通一早发现清军的哨堡很坚固,眼下商栈守军又没有大口径的攻城炮,自是不可能实施强攻的。“我这边有个计划,用火箭时不时的炸一下建虏、烧一下建虏,若是建虏受激不过,前来驱赶我们的火箭兵,那就正好以逸待劳的加以迎击、伏击,若是建虏对于我们的攻击没有反应,那也不要紧,有枣没枣打三竿嘛!”

于通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能诱敌就诱敌,不能诱敌,那就对清军进行持续骚扰,总之,让留守清军过不好这个年,至少也别让清军能闲下来,产生什么别样的心思----即,你封锁了我,我也把你给套住了,让你动弹不得。

话说,清军真会那么傻,守军一动,他们就如临大敌吗?

其实这是阳谋,一旦清军对福王府军的袭扰习以为常了,福王府军突然来个大行动,一举夺下某个哨堡的话,那清军整条封锁线就被打破,届时清军除非愿意从这条封锁线上撤出----留下也没有意义了----那就必然要进行反击,重新夺回失去的哨堡,那么到时候清军就要直面自己建造的坚固工事了,搞不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因此,若是不想“大意失荆州”的话,留守清军自然要打足精神,认真面对商栈守军每一次挑衅了,如此一来,留守清军必然陷于疲于奔命的境地。

田钧点点头:“武事我是不懂了,既然团首有安排,那就一切拜托团首了······”

874.交换物资 玄城卫商栈保卫团团首于通准备疲敌,但一样发现了清军主力撤退,只留下小股封锁部队的博和哩商栈保卫团团首杨振却不准发动任何的袭扰,相反,他派出了军使跟留守清军进行了联络,不过不要误会,他并不准备投敌,而是另有打算。

“什么?”指挥东路清军留守部队的爱新觉罗·拜音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祥福瑞准备跟我们交换物资,以便双方各取所需,过个好年?”

拜音图是笃义刚果贝勒巴雅喇第三子、努尔哈赤的侄子、皇太极的堂弟,现任镶黄旗固山额真,是豪格之下,镶黄旗的第二人,作为八旗顶级权贵的他,自然是不会轻易出卖清廷利益,因此,听完部下的话后,拜音图咬牙切齿的命令道:“不允许,赶祥福瑞的人回去!”

但拜音图下手所坐的正红旗甲喇章京富察·硕詹却道:“还放他回去干什么?杀了!”

在过去几个月里,正红旗折了廉明部三百旗兵、镶黄旗折了鄂硕部三百旗兵,所以两人对“祥福瑞”那是恨的咬牙切齿,简直是不共戴天,又怎么可能与“祥福瑞”进行所谓的“物资交换”呢?

但坐在富察·硕詹对面的正蓝旗议政大臣伊尔根觉罗·阿尔津却道:“先听听他们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了?”

硕詹冲着阿尔津怒目而视,随即大骂道:“阿尔津,你是什么意思,想要通敌吗?”

阿尔津不为所动道:“让儿郎们过个好年算什么通敌啊,再说了,多听两句话,又有什么要紧的,若是不合心意,再杀不迟!”

拜音图耳朵有些软,因此觉得阿尔津说的也有道理,便同意了:“那就让那个南蛮子过来,说一下,他们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跟我们交换?”

不一会,一名商栈伙计战战兢兢的出现在了拜音图的大帐里。

看着伙计的熊样,拜音图狞笑道:“说吧,你们有些什么东西,想要换些什么东西?”

伙计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位,这位贝勒爷,本号能提供有冻鱼、咸肉、豆芽、圆白菜、白萝卜,想要换,换几**羊或活野鸡、活锦鸡,也可以换一部分口蘑、木耳、野葱、干姜,此外,本号还能提供一些烈酒,但这个要只换活鹿和活牛。”

冻鱼、咸肉对营帐里的清军高层来说倒是并不稀奇的物件,但这时节里蔬菜就金贵了----说起来,清军的物资储备并不充裕,尤其是蔬菜储备的十分不足----所以,当听到博和哩商栈愿意拿豆芽、圆白菜、白萝卜来交换,拜音图的表情就有些不对了。

而当听说商栈还愿意拿出好酒来交换,口中生津的拜音图便准备一口应承下来,但此时拜音图注意到硕詹那双阴冷的眼睛,便犹如正月里被人从头浇了一身冰水一样,彻底冷静了下来,于是就听拜音图说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待本官等商议之后,再给你回音。”

伙计奉命立刻军帐,但已经走到门口了,这名伙计突然转身道:“其实,其实,本号是开门做生意的,也收皮毛、鹿茸、人参、东珠、琥珀、沙金、蜂蜜等山货,只要几位贝勒愿意出售,价格可以从优。”

拜音图等人瞠目结舌的听着,就听这名伙计不管不顾的说道:“另外,本号还可以提供丝绸、白布、织染布、青苧布、银镜、漆器、瓷器、骨雕、象牙、玳瑁等各种商货······”

商栈伙计还没说完,阿尔津喝到:“将他拖出去。”

几名亲兵立刻走过去堵住了伙计的嘴,然后将其推出了大帐!

伙计被推出去后,硕詹咆哮道:“可笑,可笑至极,这祥福瑞把战争当什么了,居然还招揽起生意来了,拜帅,断不能允诺其等交易之事,更不能让看到我军布置的此名伙计回去通风报信了。”

拜音图摇了摇头:“不用担心伙计看到什么,他是被蒙着眼带进来的,出去时,还会继续遮住视线的;至于物资交换嘛,这都快过年了,一千六百儿郎有家回不得,欲打也不成,实际是困在了黑龙江边,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吃几顿好的呢?”

阿尔津也道:“拜帅说的对,商货交换之事,我们可以当做笑话来听,但彼此交换一些不容易下毒的鲜货干菜倒也无妨。”

博和哩商栈要求的活鸡、活羊、活牛、活鹿都是活物,自是不可能下毒的,而博和哩商栈能提供的冻鱼、咸肉,或许是能下毒的----其实高温烹煮后,即便是下了毒,基本上也都挥发的挥发、变质的变质了---但圆白菜等窖藏蔬菜却也是没办法下毒的,真要还有担心,多浸泡清洗几次,也就不存在了。

至于酒水嘛,问题可能会比较大,而且就算酒水没有问题,战时也不方便军中饮酒,真要传到皇太极耳里了,在场三人谁也讨不了好的。

硕詹继续反对道:“不行,就连菜蔬也不能交换了,否则就是资敌!”

坐在主位上的拜音图却陷入了沉思,是的,他听明白了,刚才阿尔津的话里藏着的两重意思,因此再坚持交换酒水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既然酒水他不能指望,拜音图便觉得其他什么的也没交换的必要了,所以,拜音图面容一肃,便顺着硕詹的意思说道:“我仔细想过了,还是不能跟祥福瑞进行什么交换了,且把伙计赶回去,今后再有上门,一律射杀了······”

“杨团首,这么一来,腐蚀建虏酋首的方案算是失败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对于博和哩商栈管事刘滨(该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的问题,曾经在小琉球河口庄保民团担任过火铳曲曲长的杨振笑了笑:“刘兄,现在说腐蚀方案失败了,还为时过早呢,打不开上面的缺口,难道下面也都铁板一块吗?”

没错,清军高层吃喝不愁,但下级官兵的物资供应就没有那么充足了,所以,清军高层可以拒绝与商栈交换物资,但下层官兵就未必不愿意换了,因此,接下来,杨振可以在一线清军那边动动脑筋······

875.好年头 “杀了杨文兴,却依诺收钱放了丹岱部,有点意思!”沈阳皇宫中,看着从宁古塔发来的报告,皇太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还有博和哩那边,居然还要与包围者贸易,这是要钱不要命吗?”

话虽如此,皇太极并不相信与福王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林大虎”、“祥福瑞”会真的掉钱眼里了,以至于接二连三的放虎归山,并各种应对前后脱节、自相矛盾。

一旁侍立的佟图赖听到皇太极自言自语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提出一个假设来:“皇上,莫非祥福瑞与福王府之间真的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所有事情都是祥福瑞搞出来的。”

皇太极冷笑道:“那卿告诉我,祥福瑞的东主是何人,又是从哪个山头冒出来的?夺取济州、布局黑龙江、陡门江等地的目的是什么?”

佟图赖无言以对,因此皇太极冷哼道:“祥福瑞,一心想表现出求财的样子来,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朕以为,定与福王府脱不了干系!”

佟图赖还以为皇太极的潜台词是明年开春后要继续进攻黑龙江呢,但没成想,皇太极话锋一转:“朕已经想明白了,福王府不过是南朝身上寄生的一个小虫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只要打垮了南朝,迫使南朝答应议和,届时想要福王府完蛋,也是捎带的一句话而已,佟图赖,你且布置下去,明年夏天,我大清要再次破关,进一步动摇南朝根基!”

改南下了?

佟图赖一时有些茫然,但还是飞快的应承道:“嗻,奴才这就布置下去,一定在我大清兵明年出击前,搞清楚南朝直隶地区的兵力布置,以便我军批亢捣虚,将南朝军各个击破!”

皇太极注意到佟图赖眼中的一丝迷茫,但他没有解释,只是摆摆手让佟图赖退下了。

等佟图赖退下了,皇太极轻叹了一声:“朕当然想先拔了背后的芒刺,但封冻了不能打,化冻了也不能打,非得拼上千百人的伤亡,才能拿下一座商栈,朕和大清又有多少兵马可以消耗在黑龙江呢,自然是柿子先捡软的捏,然后取南朝人力为我所用,再以这些汉军攻夺黑龙江各地了······”

随着皇太极的话,由皮岛海战引发的一系列战斗便就此告一段落了,但只要博和哩、玄城卫外的清军封锁线还存在,那么明年的某一时刻,黑龙江方向依旧会有连场大战的······

事实上,崇祯十年,福王府的主要任务并不是保守黑龙江一线商栈,而是继续向海外移民,这不,除了年初从皮岛换来的13000多明、朝军民外,福王府还将大量接收来的南直隶难**往了小琉球等地,总数超过了30000人。

因此,接近崇祯十年年底的时候,福王府在小琉球控制的人口已经接近9万人、总耕地近14000顷;在济州岛控制的人口大约4.7万人、总耕地10000余顷、总牧地4000余顷;在虾夷地控制的人口4.2万人、总耕地13000顷、总牧地5000余顷;在南湾和热泉两地各有1000余人,合起来大约480余顷;在黑龙江沿线----目前主要集中在永宁寺和江口两地----有不包括保卫团、商栈伙计在内的家属、治下移民及附属部族4700余人,开垦耕地1000余顷。

不过随着移民人口的增多,方方面面也出现了问题。

譬如,在小琉球,福王府控制区内的平原已经基本开垦殆尽了,接下来要继续开拓的话,只有两个方向可以抉择,一个是开发宜兰平原,另一个则是南拓至浊水溪一线,但这个两个方向实际都有问题。

其中宜兰方向实际与福王府现有控制区隔着玉山山脉,联系很困难,只有海路可以通行,某种意义上实际是独立的拓殖区,小琉球王庄其实很难管理,容易出现自立山头的情况,出了事情也不容易支援。

而南拓至浊水溪一线,就得跟大肚溪两岸的大肚番发生冲突,必然会引发大规模的战斗,甚至还有可能把荷兰人牵扯进来----福王府和荷兰方面是有约定的,双方以大肚王国作为缓冲区,所以一旦福王府意图夺取大肚溪两岸的平原,必然让荷兰人有所警惕,进而协助大肚番抵御福王府军。

因此,下一阶段如何开发小琉球就成了一个问题。

又譬如在虾夷地,随着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福王府已经与岛上途中阿依努人发生了冲突,甚至小规模的战斗,因此,当福王府进一步向虾夷地移民后,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双方还会发生更大规模的武装冲突的。

当然,朱由崧也许并不担心未来在小琉球以及在虾夷地爆发的战争,毕竟真打起来,大肚番也好、阿依努人也罢,都是战力底下的原始部族,是根本挡不住福王府军的进攻的,而荷兰人也没可能把在东亚的力量都压在了小琉球方向上。

但问题是,福王府现在手上的力量和资源都相对有限,顾及了一个方向,另一个方向就得暂时放一放,因此朱由崧需要考虑的是,小琉球和虾夷地,哪个才是接下来投入的重点。

除了定下未来拓殖的重点方向外,还有大明移民与朝鲜移民、依附野女真部族、依附日本人融合的问题也至关紧要,若不能把这些移民都捏成了拳头----至少是要让这些移民顺服福王府的统治权威----则也是不利于福王府下一阶段的拓殖的,因此,在蒙学教育、统制移民等方面,朱由崧也得要大力投入。

继续吸纳各地移民、编练新军和各地乡兵、民心整合及基础教育投入、一个或两个方向的作战所需,林林总总的支出,基本上就把福王府在海外拓殖的成果(粮食和资金)消耗的一干二净了,唯一值得朱由崧庆幸的是,这两年河南等地战事缓和,福王府名下残留的部分王庄的元气得到了一定的恢复,这才使得,福王府眼下已经空了大半的储备仓库,重新开始“丰满”起来。

但这种“好”年头又能持续多久呢?

只怕除了朱由崧本人外,谁也不知道······

876.岛原 “花山京雄!”

“嗨!”

“知道为什么把你调来济州岛吗?”

花山京雄迷茫的摇了摇头,济州保卫战后,他就跟其余倭国浪士一样归还了原有建制----因为图们江商栈沦陷了,所以原本隶属图们江商栈的浪士,一部分被调到了黑龙江沿线商栈服务,另一部分则临时纳入了南湾或热泉两地保民团序列,以便在两地保民团充实之前,暂时与仅有一曲之众的两地乡兵一起维持两庄的统治秩序,防止从济州迁来的朝鲜移民闹事,其中,花山京雄就被调到了南湾保民团任职----结果却没有想到,现在临要过年了,自己又被调回了济州,因此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

“那我来告诉你原因。”符筠生解释道。“一个多月前,九州的岛原发生了一揆。”

“岛原?一揆?”花山京雄还是不明白,因此他干脆不想了,直接问询道。“不知道上样有什么吩咐,花山一定竭尽全力。”

符筠生笑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

符筠生便解说道:“岛原之乱固然是岛原藩主横征暴敛、残民以逞的结果,但也与江户幕府迫害基督徒的作为有关,你是基督徒吧?”

花山应道:“上样说的是,花山的确是信奉切支丹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出海了。”

“这就对了,你既然是切支丹,与岛原百姓就方便沟通了,”符筠生交代道。“本号希望你以基督徒及原小西行长家臣后人的身份去接触岛原的百姓,劝说其打出推翻幕府,重新建立丰臣政权的旗号。”

花山眼珠瞪得大大的,口中下意识言道:“上样,一干一揆的农夫,未必敢重树丰臣家的旗号吧,再说了,喊出丰臣再兴的口号,只会引起幕府的警惕,迫使幕府调来更多兵马,最终加速一干农夫的灭亡。”

花山的意思是,打丰臣家的旗号,只能是引火烧身,对此,符筠生再度解释道:“你是关原之战后才出生的吧,没有经历过日本战国的一揆,所以,你不知道,所有的一揆,背后都有在地武士的参与,这一次也不例外,岛原民乱的背后就有有马家武士的存在。”

符筠生轻哼了一声,然后继续道:“农夫们想要的是地上天国,而有马家武士想要的却是有马家御家再兴,恢复往昔荣光,而日本眼下浪士那么多,又有多少人想要回到过去,想要打倒江户幕府呢,所以,你们打出丰臣再起的旗号,不仅仅会引来幕府大军的讨伐,还会引来大量的支持者呢。”

花山有些犹豫,对此,符筠生冷然道:“没了张屠夫未必会吃带毛猪,别以为王府缺了你就不成了,那么多浪士,总能找出一个顶替你的。”

说罢威胁,符筠生又利诱道:“这件事办好了,你就归化为大明百姓吧,这样,接下来也好安置到各地王庄任职,未来未必不可期待朝廷名器。”

花山咬牙切齿了一番后,附身向符筠生叩拜道:“上样,能告诉我,王府搅乱日本的用意吗?我毕竟是日本人,不想看到日本二十多年的和平就此终结,百姓再度流离失所!”

符筠生瞪着趴在那的花山看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倒是看不出来,你居然有一副慈悲心肠,你放心,以岛原一地对抗日本全国,是不可能引起什么举国动荡的,自然也不可能出现日本百姓再大规模陷于兵火的局面。”

花山松了口气,依旧趴在那请示道:“只是让岛原一地动乱,大殿花那么大气力干什么?”

符筠生无声的笑了笑,然后告知道:“幕府正在查走私,就快查到商号头上了,一旦幕府查清楚了走私者的身份,以及勾连的各地诸侯,你以为,幕府不敢进行处分和改易吗?所以,王府需要牵扯幕府的精力,使其在数年里没有余力继续清查走私事宜,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花山再次叩首道:“花山明白了,一定不负上样所托,牵制住幕府的力量。”

符筠生满意的点点头:“这样是最好的,另外,我要提醒你一句,不用多久,你就是大明子民了,不必为日本考虑太多了,这对你没好处。”

花山迟疑片刻,还是应道:“是!”

“既然马上的大明子民了,就不要动不动就跪着了,起来说话。”花山奉命站了起来,此时就听福建省交代道。“岛原那边应该最缺的是粮食,第二缺的应该是武器,所以,你带半船粮食和半船武器过去,若是岛原那边的人同意打出丰臣再兴的旗号,就把武器和粮食都给他们,若是不愿意打丰臣家的旗号,就只给他们粮食。”

花山想了想,问道:“如果岛原上的一揆众,希望我们提供援兵怎么办?”

符筠生回复道:“王府名下的武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可能直接支援他们,但商号这边却以请各地有合作关系的日本诸侯帮忙,替一揆军招募一些浪士,并帮助运输过去。”

“只是招募和运输吗?”

“蠢货!”符筠生呵斥道。“幕府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把人运进去吗?少不得要跟幕府的战舰较量一二的,这已经是大大的支援了,岛原乱民又没给王府钱,还想指望更多吗?”

花山眨了眨眼,试探的问道:“如果一揆众愿意给钱呢?”

“他们没钱,你不用多想了。”

符筠生没有说错,福海号一早通过岛津家与岛原的基督教徒、有马家残余进行过军火贸易,但对方只买了几十支火绳枪就没钱了,现在更不可能有钱雇佣福王府军出战了。

“那如果一揆众愿意用妇孺来换取支援呢?”

符筠生摆摆手:“不到最后一步,岛原那边应该是舍不得,但到了最后一刻,那就不是交易了,而是请托了,对此,你不要搞错了。”

花山想帮助教友的小心思被符筠生揭穿了,也不尴尬,只是应道:“是!花山知道该怎么做了······”

877.介入岛原之乱 从济州港出发到岛原半岛和天草群岛的距离大约400公里,比同样从济州港出发到长崎的距离只多了差不多70公里,因此打着祥福瑞商栈旗号的花山左京大进京雄即便乘坐的是福王府名下速度最慢的淮甲船,也只花了六天六夜便开到了富冈城下,见到了包围富冈城的漫山遍野的起义百姓,而这一天正是明崇祯十年、清崇德二年、日本明正天皇宽永十四年的十一月二十日。

在这一天之前,岛原、天草两地的起义日本农民、村吏、手工业者、基督教徒、失去旧藩主而沦为农民的浪人武士约3万人已经在两地分别击败了岛原藩和唐津藩的讨伐大军,杀死了领兵镇压起义的岛原藩的代官林兵右卫门及唐津藩的代官三宅重利,并包围了岛原藩本据岛原城和唐津藩在天草群岛的据点富冈城----岛原起义是当年十月二十六爆发的,由于当时没有福海号的船只停靠长崎,因此相关消息传到济州用了整整二十天的时间,也因此,济州方面已经来不及请示朱由崧,便由谢友青自行决断,做出了援助起义者的决定。

不过,革命形势虽然高涨,但由于起义军缺乏足够的武器装备,因此迟迟不能攻克两座坚固的城堡,而德川幕府则已经收到了岛原、天草大乱的消息,已经责令九州地区各诸侯联兵讨伐,因此,对于起义军来说,目前已经处在了时不我待的境地。

当然,正因为起义军的时间不够了,因此,花山京雄的到来对起义军来说是雪中送炭的行为,立刻受到了起义军高层的欢迎,更巧合的是,花山京雄自称是小西行长的旧部后人,而岛原、天草两地起义军的头领天草四郎时贞(或叫大矢野四郎时贞、江部四郎时贞)居然也自称是小西行长家臣益田好次之子(因过继给天草甚兵卫,才叫天草时贞的),就这样,双方的关系一下子就亲近了起来。

既然双方是“一家人”,因此花山京雄就在赠送半船土豆干粉、红薯干粉后,向起义军提出了“打出丰臣家旗号,吸引更多有志推翻幕府、推翻这个世道的人加入”的提议,对此,起义军方面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没错,参与岛原、天草起义的日本百姓来自不同的阶层,因此有不同的诉求,譬如农民和村吏的要求是减少年贡、手工艺者的要求是减少苛捐杂税、基督教徒的要求是允许信仰自由、浪士的要求是恢复有马藩及自身纳入幕府的体制,因此不少人是只发岛原和唐津2藩的残暴统治,不反幕府的,这些人自然就不愿意搅合到更高层次的政治诉求中去。

眼见得谁也说服不了谁,花山便申请参加起义军高层的会议,并在得到允许后,告诉那些对幕府心存幻想的人道:“幕府大军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你们眼下所做的一切,在幕府看来是十恶不赦的,就别想着最后还能活命了,既然怎么都是一个死,不如死里求生,搏一下,搞不好,日后大家也能做一个天下人呢,当年猿关白,不就是从一介农民起步的吗?”

为了增强说服力,花山还保证道:“如果你们愿意树立起丰臣再兴的旗号,我可以说服我的雇主向你们提供更多的帮助,譬如粮食、又譬如武器,还能想办法帮你们招募来四国、本州的浪士和日本其他地方的基督教徒,以增强你们的力量。”

由于时代限制,起义军对于花山承诺代为招募四国、本州等地的浪士并没有什么热情----下层百姓一向都认为外乡人都是小偷和强盗、上层起义领导者也不想让外来者来分权----但对于花山允诺的支援武器和粮食的提议,还是很敢兴趣的,因此在花山的威逼利诱下,一众起义军首领都颇有些心动的样子。

然而,天草四郎时贞别看年幼,却提出了一个让花山很为难的意见,即为了证明花山并非是江户幕府的间谍,高举“丰臣再兴”的提议不是包藏祸心,希望花山用淮甲船上的大炮对富冈城实施炮击,协助起义军攻克富冈城。

在花山出发前,符筠生再三关照过,不要直接支援起义军,因此花山是不能答应天草时贞的要求的,但如果不答应天草时贞的要求,那之前的工作就白做了,所以,再三迟疑后,花山表示要跟送自己来的淮甲三号船长商议一下,获得了天草时贞的允许。

“左京,姑且不说出发前大掌柜明确交代不得直接援助岛民,就算是大掌柜同意支援那个什么天草四郎的,淮甲三号也做不到呀!”淮甲三号船长陶瑃(该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苦笑的回应道。“淮甲三号是一条运输船,船上虽然有炮,可都是打散子、防备海盗登船的佛朗机炮,卸下船、拉到那个城堡前,也是打不坏城池的。”

花山回应道:“陶船首,在下记得大掌柜当时说的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直接支援岛原义军,眼下,若我们不提供支援,大掌柜的图谋就全部落空,实际已经是万不得已了,所以,在下的意思,即便是不能打破富冈城的城垣,闹个动静,那也算是有交代了。”

陶瑃权衡了半天,回复道:“既然如此,那也不用拆淮甲三号上的炮下去。”

陶瑃随即解释道:“船上送给岛民的那堆武器里本来就有几门小炮,拿过去,听个响吧。”

小炮?

是的,小炮,还记得济州岛保卫战吗?

当时,可是有好几艘朝鲜板屋船/龟船被淮丙船团俘获,没来得及俘获的也沉在济州港外了,因此,福王府得到了一大堆的小炮,其中数量有限的佛朗机炮被送到了黑龙江强化各处商栈的防御,铜发熕及其他杂七杂八的铜炮都被融成了铜料另有用处,剩下的几门铁质“天铳”、“地铳”一开始被丢在仓库角落里发锈,如今废物利用给送来了岛原。

花山同意道:“这样也行······”

878.鼓动 花山命人给天草四郎时贞送去了2门“天铳”和1门“地铳”,并告知对方,自己的雇主不愿意直接参加日本的内战,也不合适参加日本的内战,因此提供一些武器上的支援,如果,这都不能满足起义军的要求,那他也没办法进行调和了。

对于花山背后的势力并不想亲自参战的想法,收下三具“大筒”的起义军高层,在不满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于是,合作变成了买卖,最终,双方达成了在起义军打出“丰臣氏御家再兴”的旗号后,可以用“收集”起来的金银财物,“廉价”购买“祥福瑞”提供的武器和粮食的贸易约定。

当然,眼下起义军手中也没有多少金银,因此花山和陶瑃在无偿赠送3门“大筒”的同时,还以先货后款的方式向天草起义军提供200支火绳枪、300斤火药、1000斤铅料、1000杆枪矛、400把刀剑、50张盾牌、20张弓箭和2000支箭(以上全部是济州岛保卫战及皮岛之战中,从朝军手中获得的战利品)。

天草时贞代表起义军答应,上述军械的货款将在夺取富冈城、岛原城后立刻支付,而花山则同意,在天草时贞支付了第一笔货款后,再向其出售一批“大筒”和其他武具。

“左京,你说这些乌合之众,能拿下富冈城吗?”

也别怪陶瑃怀疑起义军的战斗力,毕竟富冈城依山傍海,且地形狭窄,不方便进攻方展开兵力,实在是易守难攻之地,就算是福王府军来进攻也不见得一定能拿下来----各地保民团、保卫团都是守备部队,本就不具备攻坚能力,而新军学兵旅也没有攻城的经验,且也没有装备大口径的攻城炮----何况是一群老百姓为主的起义军呢。

花山却比较有信心:“在下以为,或可以拿下来的!”

随即花山解释道:“天草虽然是唐津藩主大久保氏的领地,但唐津藩的本据远在北九州,此地不过是代官居住之地,虽名城堡,实际不过是一个馆砦,且根据幕府制度,本地的武士很少,又一多半折损在之前的讨伐中,早已经是岌岌可危了;之前,天草义军之所以拿不下来,主要还是缺乏远程压制武器,再加上岛民不善战,见到死伤后畏惧罢了,如今得到我等赠送的大筒,可有效压制守军的铁炮,激励岛民的战意士气,此消彼长,富冈城不难拿下,就不知道富冈城里有多少金银财物可以支付我们的货价了。”

花山京雄的说法其实并不特别准确,因为天草、岛原的起义军手中实际并不特别缺乏铁炮之类的远程武器----一部分是通过萨摩藩的中介跟福海号买的,一部分是击败岛原、唐津两藩讨伐军后缴获的,还有一部分是早年藏匿下来的,林林总总加起来,4~500只火绳枪总是有的----关键是,富冈城守军有工事依托,起义军却需要硬顶对方的火力前冲,了不得有几根干柴组成的不顶事的木楯作为防御装备,因此死伤不小,而起义军之前都是循规蹈矩的老百姓,见血就晕,一旦伤亡大了就有畏难情绪,所以,拿不下富冈城也是正常的事。

陶瑃是船师堂毕业生中资质比较差的一个,虽然因为福王府名下船只数量增加而飞快的成为了船长,但实际是不懂海战也不懂陆战的,因此听到花山用口音古怪的大明官话这番歪打正着的解释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能拿下富冈城就好,只有事情闹大了,才能进一步牵扯幕府的注意力。”陶瑃的话与符筠生的话如出一辙,都是生怕岛原之乱的动静太小了,不能调动幕府的精力。“至于钱财什么的倒也无所谓,毕竟这些东西是田公公和两位舍人都不要的垃圾,这次拿出来就是废物利用,收回一分银子也是白赚的。”

花山左京大进京雄叹息道:“富冈城好拿,但岛原城就不一定那么好拿了,毕竟一国一城,那可是真正的城堡啊!”

岛原城可是有马家时代就开始营建的居城,绝对要比富冈城这等名不符实的馆砦在各方面都强了许多,此外岛原城既然是岛原藩的政治中心,岛原藩的武士及武士家属都居住在岛原城下,因此守备力量也比富冈城要强了许多,绝非之前还是农民的起义军能轻易拿下的。

随即,花山进一步感叹道:“一旦义军在岛原城下耽搁久了,幕府大军纷至沓来,未必不能重演昔日河越夜战的一幕啊!”

陶瑃似乎听明白了花山京雄的潜台词,便告诫道:“先货后款,已经是你我最大的权限了,接下来则千万不要再乱来了。”

花山无奈的点点头:“在下明白,在下知道该怎么做的。”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两人已经没话可说了,于是陶瑃去钓鱼了,而花山就站在船舷边干等着,许久之后,一名欢呼雀跃的使番便来通知花山道:“左京大人,我们拿下富冈城了,首领请您过去叙话。”

花山派人跟陶瑃打了个招呼,便坐着使番带来的小早船再次上陆。

等花山在富冈城内看见天草时贞及其他几名起义军头目时,就听天草时贞急切的说道:“我们需要更多的大筒,左京殿方便的话,请尽快提供!”

花山假意吃惊的说道:“首领凑足了之前的货款吗?”

天草时贞让人捧来一堆铜钱,一些豆银、几枚小金判以及一些珍珠、鹿皮、靛青,但花山摇头道:“这也不够啊!”

一名起义军头目冲着花山俯身下拜道:“还请左京殿出手相助,夺取岛原城后,我等一定尽快筹集剩余货款。”

花山眯着眼睛想了半天,这才言道:“我没有看见丰臣家再兴的旗帜!”

天草时贞恍然道:“请左京殿放心,我们稍后就打出丰臣氏的旗号。”

为了缓解在场人的不满,花山便提了一个新的建议:“打出丰臣氏御家再兴的旗帜后,你们还可以打出小西家、有马家的旗帜,甚至还可以打出地上天国、信教自由的旗帜,以吸引尽可能多的帮助者······”

879.板仓重昌 “什么?岛原逆贼身后有丰臣余党的身影?”三河(爱知县)深沟藩藩主、15000石谱代诸侯、受命率领九州各藩联手剿灭岛原之乱的幕府若年寄板仓重昌才走到了福冈,就收到了由长崎奉行所发出的十万火急的报告。“假的,一定是刻意附会。”

一口咬定起义军提出的“丰臣氏御家再兴”的口号不过是搅乱人心的一种舆论攻势后,板仓重昌仔细思考了一会,命令道:“虽然是假的,但也不能视若无睹,应该立刻通报江户,并严令九州、四国及西国各诸侯禁止藩内浪士随意进出,不要给野心家以任何的机会。”

板仓的潜台词是,在幕府的天领内也要进行类似禁绝浪士移动的命令,但作为前线平叛指挥官,他或可以直接向战区周边的九州、西国、四国各藩诸侯下达命令,却不能撇开江户方面,在将军直辖领地里也说一不二----他只是若年寄,不是老中,更不是首席老中,是没资格就天领内的事务说三道四的----因此,他才要以日本特有的腹议技巧,婉转的向德川将军和江户老中会议提出意见。

板仓手下的佑笔立刻按照板仓的意图,书写了上交江户的报告,并在报告里巧妙的提及了板仓关于在九州、西国、四国等地禁止浪士移动的指令,至于收到报告后,江户城堡里的主政者能不能心领神会,显然是不成问题的。

板仓看完佑笔草拟的报告后,满意的书写了自己的花押,让人把报告和命令同时传递出去,等做完了这一切,板仓又命令道:“明日快马兼程,务必于三日内抵达玖岛城!”

玖岛城是大村藩的居城,也是距离岛原藩最近的一座城池,因此被板仓重昌定为北九州诸侯大军的集结点。

其实从长崎过去岛原藩的距离也相差无几,但大军在长崎集合,必然让在长崎的大明及荷兰商人议论纷纷,进而家丑外扬,而无论哪个封建统治者都一样,是都不愿意家丑外扬的----即便知道外人已经知道了,可只要不被点穿,依旧是要装模作样一番的----所以,本着不被外人发现就等于没发生的宗旨,幕府讨伐军最后选择不从长崎走。

只是从福冈城到玖岛城差不多是100公里的路程,三天赶到的要求还是相当紧张的----原本板仓重昌也是可以选择坐船经海路前往玖岛城的,但走海路差不多要170公里,以日本船平均1节的时速,至少要四天,因此,虽然坐船人轻松了许多,但在岛原城摇摇欲坠的当下,却是有些不合时宜的,所以,板仓重昌就只能跃马扬鞭,进行急行军了----毕竟连最精锐的明军一天也不了走6~70里地,一般来说40里已经是好不容易了。

好在,对于板仓重昌一行来说,经行之地,大多是平原,只有极少数的地带需要穿越山林,相对路比较好走,而且沿途又都在各藩的控制之下,不是敌区,不需要警备,因此,一行人赶紧点,3~4天里还是能坚持住的----坚持不住的,拉在后面也没关系,毕竟充当平叛主力的是九州各藩的军队,还用不着幕府的旗本及御家人上阵厮杀。

就这样,在板仓重昌的一路狂奔下,明崇祯十年、清崇德二年、日本明正天皇宽永十四年的十二月五日,板仓重昌抵达了玖岛城。

风尘仆仆的板仓重昌一抵达玖岛城,便顾不得缓解旅途的疲劳,召见了参与讨伐的北九州的藩主们,询问岛原藩的当前局面。

参与此次会议的有久留米藩藩主有马丰氏、莲池藩藩主锅岛直澄、大村藩藩主大村纯信、柳河藩(又称为柳川藩)藩主立花忠茂、岛原藩藩主松仓胜家、小城藩家老藤田达清、中津藩家老木曾信为、森藩一门众久留岛通方、冈藩家老下村虎次、高锅藩连枝众高月庆春、唐津藩一门众大久保忠之、佐贺藩家老五乡平马、长崎奉行神尾元胜等十余人----参加的讨伐的藩一共十几个,但部分藩的部队一时间来不及赶到玖岛城,而另一部分藩的部队则被安排进攻天草群岛,集结点并不在玖岛城,而是在萨摩藩领有的出水郡,因此这些藩主也不用赶来玖岛城集合。

会议伊始,板仓重昌便问道:“眼下岛原藩的情况如何了?”

兼任讨伐军物见番头的神尾元胜看了随着板仓重昌从江户城赶回九州的岛原藩藩主松仓胜家一眼,这才回复道:“据查,目前岛原城的二丸已经陷落,但岛原藩众人还在依托本丸在顽抗,但如果我们不及时出兵,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岛原藩表高才4万石,自然没办法建造一座雄伟的城堡,所以,岛原城仅有二丸和本丸组成,眼下既然已经丢了二丸,想来本丸这边也已经岌岌可危了。

是的,神尾报告的这个消息是两天前的了----虽然幕府的密谍时刻监视着岛原之乱的进城程,但消息传递却没有这么快的,神尾能知道两天前的内容已经很不容易了----因此,他也没办法保证,现在岛原城是不是已经陷落了。

松仓胜家握紧了拳头,出列向板仓重昌恳请道:“岛原城危急,还请飞驒守尽快安排出兵。”

板仓重昌与松仓胜家的名字听起来像是堂兄弟,但实则上根本不是一家人,前者的家族是三河时期就跟随德川家康的谱代,而后者兴福寺出身的原大和国领主筒井顺庆的部下松仓重信的孙子,是幕府的外样,即便两人的祖先或许有亲缘关系,现在这种关系也早就淡薄的不成样子了,自然不能以家人的口吻进行请求的。

所以,板仓重昌公事公办道:“壹岐守放心,公方殿派我来此地,就是为了协助殿下消灭这伙十恶不赦的叛贼的,兵我一定会调,但我想知道,这些叛贼恶党是怎么攻下富冈城和岛原城二丸的。”

神尾元胜解说道:“富冈城孤悬在天草群岛,下官委实没办法查清是怎么丢的,但岛原城二丸之所以丢失,是因为一揆众使用了数挺大筒压制了守军铁炮和弓箭的结果······”

880. 板仓重昌抓住重点,追问道:“逆党的大筒是从何而来?”

神尾元胜的目光落在了板仓胜家和大久保忠之的脸上:“这就要问岛原藩和唐津藩了,是不是他们的大筒落在了一揆众的手中了。”

板仓胜家急忙解释道:“本藩即便有大筒也是布置在岛原城内的,怎么可能在野战中遗失在逆党手中呢,还请飞驒守明鉴啊!”

元和偃武前,大筒在日本已经不是太稀罕了,但价格依旧是很高的,绝不是区区4万石的岛原藩所装备得起的,即便岛原藩通过横征暴敛获得的金钱购买了一两具,也不会随意的拿出去对付一些看起来无害的泥腿子的,所以,板仓胜家的说法是可信的。

于是,板仓重昌和神尾元胜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久保忠之的身上,对此,大久保忠之回应道:“本藩世代忠于将军大人,从不敢违背幕府法令,不可能也没钱购买什么大筒,还请两位大人明鉴。”

大久保忠之的回复是不能服众的,但问题是,大久保氏与板仓重昌、神尾元胜一样都是幕府嫡系谱代,其家格还高于板仓和神尾两人,藩主大久保忠职更是有出任老中的资格,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故而,板仓重昌对大久保忠之的话予以了采信:“既然不是岛原藩、也不是唐津藩,那逆贼乱党的大筒是从哪来得来的?莫不是有其他势力在其背后出现?”

板仓重昌的话让所有人都联想起了岛原百姓当前高举的“丰臣再兴”的旗号,因此,在场人中家格最高的柳河藩藩主立花忠茂出列向板仓重昌进言道:“兹事体大,当速速进兵,不可使乱子愈演愈烈了。”

板仓重昌同意道:“理当如此,否则本官也不会初来乍到就召开会议,商议进军了。”

既然问题的严重性,大家都认识到了,接下来板仓重昌的布置就顺理成章了:“请各藩先说一下,自己出动的兵马总数吧。”

立花忠茂便顺势第一个回复道:“柳河藩,出兵一千五百零七势,其中骑马武士四十七骑、小幡持六十势、持镰兵六百五十势、弓箭五十势、铁炮二百势,甲持、差物持、手明、小荷队并五百势。”

柳河藩表高109000石,按照每1万石动员250势的要求,应该出兵2725人,但现在柳河藩只出动了1507人,这个数目远远不够的,但话又说回来,和平了那么多年,一下子叫人家凑出2700多人来参战,也是很困难的,能拿出一半以上来,柳河藩已经很努力了。

板仓重昌考虑了一下,告诫道:“但马守,不足的兵力还需尽快补足了。”

立花忠茂听懂了板仓重昌的潜台词,即平叛顺利的话,就不要再补充兵力,但若是战斗不顺利,那该补的还是要补上,所以,他很是满意的应道:“诺!”

立花忠茂退下后,久留米藩藩主有马丰氏出列报告:“本藩出兵三百势,编成如下······”

久留米藩表高2万石,原本应该出兵500,但现在一样也就出了一半略多一点,显然,北九州的诸侯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以尽可能的减少因为参战而带来的自家的财政损失。

有马丰氏之后是大村藩藩主大村纯信,但大村藩比较倒霉,各藩兵马就在玖岛城集合,他想说自己来不及动员也是不成的,因此大村藩是唯一一个按表高出兵的诸侯,即按2.79万石的表高出动了698名军兵,好在大村藩眼下的实高是4.1万石,因此即便按表高如实出兵,也没有特别影响自身的经济。

接下来,表高7.9万石小仓藩出兵1100势、表高8万石中津藩出兵1250势、表高1.4万石的森藩出兵200势、表高7万石冈藩出兵1000势、表高2.7万石的高锅藩出兵450势、表高8.3万石的唐津藩出兵1400势、表高35.7万石的佐贺藩出兵5350势。

另外,根据神尾元胜的报告,没有赶到的福冈藩,会出动6500势,与秋月藩一样同为福冈藩支藩的东莲寺藩会出兵600势,小仓藩会出兵2300势······

因此林林总总加起来,已经抵达的兵马差不多有13250人(其中大约三分之二是战兵),没有抵达的也有13000多兵马;至于南线兵马则由人吉藩、萨摩藩、佐土原藩、熊本藩为主组成,参战兵力将超过15000人;此外,讨伐军还拥有九州东部的几个藩(府内、臼杵等藩)作为后续预备队;唯有岛原藩最尴尬,眼下只有藩主松仓胜家本人及其身边的10多名侍从可以参战,也算是聊胜于无的添头了。

“堂堂四万大军两面围攻,此战,一定是大胜的。”得到最终出兵数字的板仓重昌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笑容。“接下来,就需要诸君用命了!”

“不敢!”以立花忠茂为首的在场人员拜伏下来,齐声应道。“愿为公方殿效命,愿为天下开太平。”

等在场的诸侯及各家重臣的吉利话说完了,板仓重昌正式下令道:“现在宣布进军方略,小仓藩为左翼一番队、中津藩为右翼一番队······”

在幕府讨伐军开始调兵遣将、逐次出动之际,岛原城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数以万计的本地百姓咆哮的冲入本丸之中,与负隅顽抗的岛原藩武士进行了最后的厮杀,最终,在悍不畏死的岛原各乡百姓的撕扯下,做螳臂当车的岛原家武士全部被斩杀殆尽了······

“很好,”看着起义军送到海滩边用来换取军械和粮食的金银铜铁及某些茶具之类的日式奢侈品,花山满意的对起义军头目说道。“不过,不够,希望你们能把城堡里的妇女、孩子也做价给我们,多少也能抵一些价!”

天草四郎时贞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对他来说,这些女人孩子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卖了当钱,然而天草时贞却没有意识到,今天他可以卖板仓家的妇孺,未来他也可能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把岛民中的妇孺卖给福王府了。

“那军械这边!”

“放心,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马上就给你们运过来,不过,你们想好了,幕府大军应该距离不远了,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防御幕府讨伐军的进攻呢?”花山指着残破的岛原城说道。“想用岛原城挡住幕府军怕是不成的······”

881.不要本末倒置了 “少监大人、三位舍人殿、上样,在我回来之前,岛原、天草的一揆众已经分兵了。”花山京雄一脸严肃的向在场的田楷、谢友青、宁虎、许昇焘及符筠生报告着,这可是花山第一次面见福王府的高层人物,实在不敢有一丝的携带。“其中三千人坚守岛原城为其他百姓争取时间,另外八百人前往了富冈城,以牵制从南九州攻击而来的幕府讨伐军,剩下的一揆众退往了岛原半岛南部,与富冈城隔海相望的原城一线。”

根据朱由崧的最新指示,眼下福王府在济州岛的执政团队已经略有变化,其中田楷是名义上的最高管理者,但实际只负责济州岛的民政事务,宁虎继续负责淮丙船团,严德桓和许昇焘在兼任讲武堂及新军职务的同时负责岛上陆师防务----许昇焘现在兼任济州岛保民团副总团首,但这个兼职并非是固定的,明年他会率学兵旅乙团和丁团前往黑龙江与学兵旅甲团和丙团轮换,等严德桓随军回到济州岛了,这个副总团首就会由严德桓接掌的----至于谢友青,目前已经不再保留军中职务,主要负责福王府对日、对朝、对清廷的事务。

因此,许昇焘首先向花山提问道:“你认为岛原、天草百姓能坚持多久?”

花山回复道:“原城是根据一藩一城令后拆毁的旧城,但城基尚在,是可以修复的······”

通过花山的介绍可知,目前岛原、天草百姓正在抢修原城并在原城外围的山头上修建一系列的支砦,只要这些城砦都修建完毕了,幕府讨伐军是没有那么容易加以攻克的----岛原半岛中心有一座名为云仙岳的山,其余脉绵延到海边,因此只要依托山势,在少数可以通行的道路沿线设置小砦,幕府讨伐军便需要一个小砦接一个小砦的攻过来,绝不是那么容易;而原城附近还有一条名为濑川的小河,小河两岸或谷底或沿海平原,都是可以种植粮食的,真要陷入了围城战,只要守住了外围支砦,岛原、天草百姓还能自耕自种及下海捕鱼捞虾,保证部分自给,把幕府讨伐军拖入消耗战中。

“不过,要完成原城及周边支砦的修建,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因此天草时贞的总军能坚持多久,就得看岛原城内的一揆众能拖住幕府讨伐军多久了。”花山继续介绍道。“就岛原城来说,我个人的观点是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可以守住十天。”

宁虎问道:“三千人马,为什么只能守住十天?”

花山京雄答道:“回宁舍人的话,第一,岛原城是无法进驻三千人的,所以,一半以上的兵力是留在了城外七面山修筑支砦了,但七面山实际距离岛原城有些远,因此,开战后,一定会被幕府讨伐军给分割的,起不到互相支援的作用。”

“第二,虽说岛原城内还有一千五百人,但并非是精锐武士,只是少数的原有马家的武士,大部分还是昔日田头耕作的百姓,且三分之一还是妇女,很难想象这些一揆军能拖住幕府讨伐军多久。”

“第三,幕府讨伐军来势汹汹,速度极快,因此一揆众根本来不及修复岛原城的损毁部分,一旦幕府讨伐军发现了岛原城的防御弱点,日夜攻打的话,岛原城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第四,也是最关键的,那就是天草时贞南下时,把岛原城内的粮食大部分都带走了,只留下不多的粮食,具体有多少我不知道,但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月的,就算这三千人手上另外保留了一部分粮食,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宁虎又问道:“你说的十天是包括七面山支砦坚守的时间吗?”

花山答道:“是的,我判断,幕府讨伐军在进攻岛原城时,会同时对七面山支砦发起进攻,而七面山几个支砦是一揆军夺取岛原城后才开始着手修建的,绝不可能修的那么快,修的那么坚固,再加上守卫者的战力较弱,只怕岛原城没有陷落,这些支砦就先行陷落了。”

在场的众人一阵沉默,此时就听许昇焘问道:“说说富冈城的情况吧!富冈城能守多久?”

花山说道:“富冈城因为地形险要,不方便攻打方发挥兵力优势,因此倒是能坚持很久,但具体能坚持多久,取决于三个方面,一个是火药和铅子的储备能供守军使用多久,另一个是粮食可以让守军吃多久;第三,第三是要看南九州的诸侯愿意付出多少的代价!”

花山的意思很明确,一旦南九州的日本诸侯出工不出力的话,富冈城是能坚持到弹尽粮绝的那一刻的,这其实对福王府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南线日军的主力是萨摩藩的部队,本身就与天草、岛原地区的基督教徒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绝不会那么配合幕府的讨伐行动的。

田楷见花山说完了,轻咳一声,边上的符筠生便对花山说道:“你跟我一起退下吧。”

说话间,符筠生领着花山离开了房间,等两人退出后,田楷说道:“岛原城只能坚持十天,那这十天里能把大小城寨给修建起来嘛?若是不能,岛原、天草的乱民又能坚持多久呢?在这种情况下,王府有必要趟这趟浑水吗?”

谢友青解释道:“其实我们要的是人力,天草、岛原的百姓有三万多,其中有一万多是妇孺,别说全部运走,只要运走一半,就能解决很大的麻烦了。”

没错,眼下虾夷地、小琉球等地的男女比例还是有很大缺口的,若是能拿到岛原、天草两地一半的妇女,却是能解决相当大的问题。

田楷摇了摇头:“谢舍人,我们干预岛原乱局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人口,而是为了转移幕府的视线,避免福海号与长州、松江、加贺、仙台等藩的走私暴露,但我们在岛原、天草介入越深,实际暴露的可能越大,你不要本末倒置了······”

882.南藤昭信 “你是叫南藤昭信?”看着面前的日本人,刚刚看完田楷信件的韩升向其问道。“是真正的基督教徒吗?”

根据闭门会议讨论的结果,被紧急从济州岛送来杭州的南藤用一口磕磕巴巴的官话,冲着福王府驻杭州负责人应道:“回公公的话,在下的确是日本的基督教徒。”

“那么基督教的典故、典籍也是能说得出来的?”

南藤昭信来杭州的路上背了一肚皮的东西,现在是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所以,他信心十足的回复道:“回公公的话,在下不但教会的典故、典籍能说出一部分来,就连教会在日本宣教士的情况,我也大部分是清楚的。”

韩升考虑了一会,再次开口问道:“情况我知道了,你且等几天,待我想办法联络了本地的洋夷教会再说。”

南藤昭信也不多话,顺从的退了下去,韩升随即皱着眉头仔细盘算了一会,叹息道:“真是给我找麻烦呢!”

话虽如此,但田楷是少监,韩升只是奉御,彼此相差两级,地位天差地别,因此韩升是不好明着拒绝田楷的要求的,所以,权衡了许久之后,韩升坐下来给坐镇南京的李谙写了封报告----韩升当然可以越过李谙,直接给朱由崧写报告的,但问题是,现在是腊月里,黄河封冻,道路难行,信用快船沿大运河送到南京容易,再想北送往洛阳就麻烦了,而韩升又不可能对田楷的要求,一直拖着不办,非要等洛阳的指示,所以,就只能向李谙请示了。

信写完了,韩升命令道:“来人,以最快速度发往南京,交李公公当面。”

手下拿走信件后,韩升坐在那又仔细琢磨了一会,便再次交代道:“去查一下,那几个番和尚这两天的行踪。”

没错,若是李谙批准了田楷等人的计划,韩升得第一时间落实了,免得因为他的耽搁,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那他就没办法向朱由崧交代了。

等第二个手下也出去后,韩升提笔又写了封信,这封信是给福王府派驻广州的负责人蒲阳的,在信里韩升将济州岛方面的计划做了通报,并建议蒲阳做好与澳门教会沟通的准备,以便到时候第一时间将南藤昭信送到澳门和马尼拉主教的面前······

从杭州到南京,实际有水陆两条路可以走,水路是沿京杭大运河一直北上,到镇江后换马,陆路则是沿杭州、德清、湖州、长兴、宜兴、溧阳、溧水至南京,两条路各有利弊,但论抢时间的话,就只能走陆路为快了。

所以,崇祯十年腊月二十八的那天,已经在杭州等待了五天的南藤昭信终于出现在了郭居静(Lazzaroeo)、傅泛济(FranciscoFurtado)两人的面前。

南藤昭信向郭居静、傅泛济介绍了日本幕府对日本基督教徒的迫害以及岛原、天草两地基督徒的反抗斗志,最终请求道:“日本基督教徒已经面临最后的关头,我们需要一场捍卫信仰圣战,希望得到教会最大限度的帮助,金钱、人力、武器,我们什么都要。”

已经老病多年的郭居静苦笑不已,距离十字军东征已经几百年了,居然能在东方听到有人提及圣战的字眼,怎么能让他不怀疑人生呢,但问题是,他也不好坐视日本教会彻底覆灭的,所以,郭居静和傅泛济商量了一下后,告诉南藤昭信道:“对于日本教会和日本教徒的现状,我们非常的同情,但是不是发动圣战,是不是予以支援,我们是没有办法说了算的,你得去濠境或者马尼拉。”

南藤昭信并不失望,只是要求道:“请两位能为我向濠境主教和马尼拉大主教写一封介绍信,另外,能不能支援我一些路费,当初送我来杭州的好心人,已经离开了,却是没办法送我再去濠境和马尼拉的。”

郭居静同意了,于是,他口述,傅泛济手书,给南藤昭信写了凉粉介绍信,同时还给了南藤昭信30两银子,以便他前往澳门----30两银子去澳门也就勉勉强强的,根本是到不了马尼拉的,但只要南藤昭信到了澳门,凭着傅泛济的信,自然会有澳门教会接待的,届时,南藤昭信想要再去马尼拉就不用自己花钱了。

就这样,顺利拿到了郭居静和傅泛济背书的日本基督教会求援人员身份的南藤昭信回到了韩升的面前,只是眼下马上要过年了,就算包船南下,也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航的,所以南藤昭信只能颇有些煎熬的等待着----南藤昭信是日本基督教徒,自然担心岛原、天草两地教民的未来的。

这一等就是十七天----崇祯十年腊月没有三十,只有二十九----直到崇祯十一年正月十六当天,南藤昭信才在韩升的安排下,登上上了一条前往广州的商客两用船······

南藤昭信在杭州等的是辗转反侧,而幕府讨伐军指挥官板仓重昌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不,早在南藤昭信还没有离开济州岛前往杭州求援的崇祯十年十二月初八,幕府讨伐军便在板仓重昌的指挥下进抵了岛原城下,当时,立功心切的板仓重昌根本不顾讨伐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便直接驱使讨伐军展开对岛原城及城外各支砦的进攻。

结果,大过年的被拉上战场的各藩武士根本没有心思进攻,就这么假模假样的打了几个回合,丢下二三十个伤亡者便败退了下去,以至于,除了拔除了起义百姓在七面山上设立了3个小型支砦外,并未能够成功夺取岛原城以及起义百姓设立在通往岛原半岛南端街道上的白山、四阿山、南崩山等一系列山砦。

初战未捷,无可奈何的板仓重昌就只能收兵布阵,先立下阵脚再说,但万余兵马立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耽搁了好几天,拖到十二月十三日,才再次组织进攻,但这一次,又被岛原城里的起义军给挡了下来,最终只是夺取了白山砦并未能获得更多的战果。

由于得不到板仓重昌马到功成的消息,所以,江户幕府发来了严厉的训诫,这就让板仓重昌焦急万分了······

883.求仁得仁 既然幕府把压力施加给了自己,板仓重昌就只能请九州的诸侯们替自己分担了,于是,他将任务分解给了九州联军,命令兵力最多的佐贺藩及佐贺藩的支藩莲池藩、小城藩承担进攻岛原城的任务,又命令拥兵1100势的小仓藩和拥兵1250势的中津藩负责进攻四阿山砦、拥兵1000势的石冈藩和拥兵1500势的柳河藩进攻南崩山砦,其余唐津、久留米、森藩、高锅藩等为预备队,视情况分别支援各处战场。

除了安排先期抵达岛原城周边的部队展开第三轮进攻外,板仓重昌还根据幕府物见队(侦查队)的报告,命令福冈藩、秋月藩、东莲寺藩、小仓藩等部沿岛原半岛西海岸南下,籍此迂回到半年南端,直扑原城周边地带,进而阻止起义军修建各处山砦,对原城一线来个黑虎掏心、一击必杀。

而在南九州方向,板仓重昌也致信充当南线讨伐军指挥官的萨摩藩继承人松平(岛津)萨摩守光久,催促他率兵出击天草群岛,剿灭南线的叛乱百姓。

按说,板仓重昌的计划还是周全的,但问题是,岛原半岛西线山谷纵横、道路极其不便,除非板仓重昌调来足够的船只运输,否则想要实现其快速南下、直扑起义军心腹要地的图谋是没办法实现的。

可船在哪呢?

别说,那些坐拥大型“回船”的日本豪商们对支援前线的义务避之不及,就算这些豪商们迫于幕府的压力,老老实实的向西路讨伐军提供船只,时间上也不及的----很多豪商听说幕府讨伐军出击后,就已经把己方在九州地区船只调回本州了,等他们在接受幕府严令后,再把船调回来,黄花菜都已经凉透了。

既然没有船,山路又难走,所以,福冈等藩自然乐得敷衍了事,就这样,快速进军变成了慢速进军,所谓黑虎掏心的计划,自然是落实不下去了。

至于南九州方面,岛津守光肯定是要听命的,但他也有很好的借口,这就是天草群岛中除了上天草岛、下天草岛等2个主岛外,还有长岛、伊唐岛、狮子岛、御所浦岛、横浦岛、樋岛、汤岛、永浦岛、樋合岛、维和岛、大矢野岛、户驰岛、野釜岛等多个有人岛屿,至于无人岛的数量就更多了,因此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南线讨伐军需要逐一清查,但船一样没有那么多,因此没那么快“涤荡”干净了叛乱百姓的,也没那么快就直奔富冈城而去了。

两路兵马都在磨洋工,自是让板仓重昌气得吐血,但他又不能分身飞到西南两路去亲自押阵,所以,板仓重昌就只能把怒气撒在了近在眼前的东路讨伐军头上。

由于板仓重昌的不断逼迫,慑于幕府压力的东路诸侯便只好放弃了划水的企图,开始不惜代价的攻打起岛原城内外的起义军来了。

在诸侯拼上全力后,起义军果然支持不住,这不,崇祯十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小仓藩和中津藩以伤亡150人的代价,夺取了四阿山砦,守备四阿山砦的岛原百姓350人,全军覆没;两天后,石冈藩和柳河藩也以180人伤亡为代价夺取了南崩山砦,并杀死了山砦中的300男女百姓;至此岛原城的支城全部陷落,守军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然而就在板仓重昌自以为即将攻陷岛原城之际,守军却凭借着花山京雄半卖半送给起义军的几门“地铳”的威力,再一次挡住了佐贺三藩的进攻,以至于替代身在江户的佐贺藩藩主锅岛胜茂指挥佐贺三藩联军的,莲池藩藩主锅岛直澄直接抱怨称“只有大筒才能压制大筒,所以需要幕府调拨大筒出战”。

板仓重昌怒不可遏之余,发现佐贺藩中有人与岛原城内的起义军暗通曲款----佐贺藩军中有基督教的同情者----当下撤下了佐贺三藩所部,调用唐津、久留米、森藩、高锅等藩部队出战。

说起来,唐津等藩加起来兵力还不如佐贺一藩为多----只有佐贺藩的一半不到----原也是拿不下岛原城的,但岛原藩藩主松仓胜家戴罪立功,找到一条没有被起义军发现的密道,然后通过这条只能供一人通行的密道,直接深入到了岛原城的本丸。

等趁着守军被唐津等藩联军的进攻所吸引之际,板仓胜家领着10余个随从自本丸杀出,一时间突袭得手,杀死了起义军在岛原城内的指挥官,失去指挥的起义在腹背受敌、士气消散的情况下并没有能坚持多久,就这样,岛原城落入了幕府讨伐军之手。

尽管最终胜利的夺取了岛原城,斩杀了留守岛原周边的3000百姓,但二十多天就这么耽搁了,以至于起义军已经顺利的在各处设立起了山砦,幕府讨伐军速决速战的企图却是彻底破产了。

按理说,此番出动的都是诸侯的部队,消耗的都是诸侯的力量,打得快打得慢对幕府来说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可问题是,总指挥官是江户幕府派去的,外人总觉得讨伐军打的不好是因为总指挥官手艺太潮了,这就让德川幕府丢了面子,于是,为了严肃军心,即便得知讨伐军已经收复岛原城了,江户老中会议还是做出了解除板仓重昌讨伐军总指挥的决议,并任命忍藩藩主、三代将军家光小姓出身的老中松平信纲为新任讨伐军总指挥,立刻赶往九州接替板仓重昌。

得到自己被幕府解职的消息,板仓重昌内心中的那根弦断了,于是他便亲自上了一线,指挥部队攻打龙石海岸线边的须川山砦,结果自然是求仁得仁,死在了守军的流弹之下。

板仓重昌战死了,岛原北线的战事自然就自动停止了下来,但起义军的局面并未真正得到改善,相反,随着西路讨伐军出现在了濡川上游河谷及岛原西乡等地,起义军回旋的余地已经越来越小了,一旦松平信纲就位,一场更加血腥的战斗必然不可避免······

884. “天草殿,我替你介绍一下,相马小五郎以次、来自二松本藩,藤代五法师清康、来自黑川藩,安藤太郎春彦、来自新发田藩,梅山三郎五郎光恩、来自若樱藩······”

其实福王府根本没那么快就替天草四郎时贞他们招到了各藩浪士,事实上,这些人原本都是荻藩、松江藩、加贺藩、仙台藩以及松前氏帮着收拢的雇佣兵,也就是说福王府是把自己的补充兵先给了天草、岛原的起义军。

当然,这些人中相当一部分也是基督教徒或反幕府的,因此,对于来岛原和天草与幕府讨伐军作战,这些人并不反对,否则,福王府也不好强迫他们一定来送死。

“除了上述兵丁外,我这次还送来了三百石的粮食和一些火药、铅弹和箭枝,也算是我家主上对贵方的第二批援助了。”说到这,花山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但据我所知,眼下你们的情况非常不好,幕府军两面合围,即便不攻击,光围困就能把你们给围困死了,在这种情况下,我特别建议你们尽快撤出一部分妇孺老弱。”

天草时贞让人把花山运来的47名浪士先带下去安顿,然后才问道:“我想知道,你们会把这些老弱妇孺运到哪里去?”

花山回复道:“我不知道天草殿知道不知道,海外的日本人目前在暹罗、安南、马尼拉都有聚居区,如果你们愿意撤出妇孺的话,我会安排他们前往上述地区的。”

天草时贞跟身边人商量了一会,然后告诉花山京雄道:“问题是,撤下来的百姓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不可能拆开来只运走妇孺老弱,但要是按家庭走,那谁走谁留呢?一个不好就会让整支部队失去斗志,人人争相逃亡的。”

花山听到这,已经失去了从天草时贞手中获得妇孺的想法,但没想到天草时贞这时来了个转折:“但花山殿说的也有道理,所以请稍等我几日,我让人盘查一下,然后将失去父母的孩子以及失去丈夫的妻子交给你,只是现在的人现在还不多。”

花山听明白了其中的潜台词,恭恭敬敬向天草时贞施礼道:“请务必坚持下去,更多的援助会送到的······”

花山京雄说后续援助会源源不断的,但现实却是,他带着130名妇孺刚刚离开,岛原海岸线,行驶到富冈城外海海域时,却看到了迎面驶来的挂着“VOC”旗帜的荷兰船只。

荷兰人固然对此地出现中国船也有些吃惊,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荷兰人对花山所坐的淮甲十四号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但却对富冈城实施了威慑性的炮击,接着扬长而去,开向了原城方向。

那为什么荷兰船没有攻击淮甲十四号呢?

原因很简单,淮甲十四号的桅杆上挂在郑芝龙的通海旗,荷兰船真要攻击了淮甲十四号,却没有将淮甲十四号击沉的话,让淮甲十四号跑到郑芝龙那里一诉苦,其他通往台湾海峡的荷兰船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那么,荷兰船能不能在富冈城外海击沉淮甲十四号呢?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只要炮声一响,淮甲十四号必然利用平底船的优势驶入浅海区域,到时候荷兰船想追不敢,想打不能,那就抓瞎了,所以,既然斩草不能除根,荷兰人又何必惹一身骚,反正幕府的要求是封锁岛原及天草外海,不让起义军随意撤出,一条孤零零的中国船即便运走几个人,与大局又有何损益呢?

况且,这条中国船真要是把起义军首领天草四郎时贞等给运走了倒也好了,届时失去领导者的起义军一定自动瓦解了,倒也顺了新任幕府讨伐军总指挥松平信纲的意了。

是的,荷兰船之所以出现在岛原、天草外海,之所以会发炮威慑起义军,完全是松平信纲的主意,他一方面是为了告诉起义军海上也已经被幕府封锁,休想有一个人可以逃走,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从心理上瓦解一揆的斗志——天主教有何可信?上帝又有什么用?同样信奉所谓“上帝”的荷兰人,不也是你们的敌人吗?

按下为了维持对日贸易,而不得不屈从幕府调度的荷兰武装商船不说,花山带着妇孺回到济州岛后,立刻向田楷、宁虎、许昇焘、谢友青等人报告了荷兰船出现在岛原、天草外海的消息,于是,宁虎当即决定,带着淮丙船团南下伸量一下荷兰战舰的威力。

对于宁虎的决定,田楷是有些担心的,他担心一旦双方擦枪走火,会威胁到福王府在小琉球的拓殖,但宁虎说服他道:“淮丙船团又没打着福王府的旗号,红毛夷怎么知道过来挑衅的是谁呢?再有就是,小琉球那边迟早会跟红毛夷对上的,与其到时候,到时候懵懵懂懂,不如现在先摸了底,真见仗了也能有所针对。”

谢友青也帮腔道:“只是过去让红毛夷知难而退罢了,并非要干仗而已,而且真要干仗了,淮丙船团应该也能干净利落的将一艘红毛夹板船给击沉吧。”

谢友青和宁虎的意见一致,许昇焘又不发表意见,田楷只好同意道:“淮丙船团可以去,但去了最好别起冲突。”

宁虎本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宗旨答应了下来,就这样,宁虎带着淮丙十一号、淮丙十二号、淮丙十三号、淮丙十四号等4艘24炮巡航舰前往岛原、天草外海了,其余6条18门炮巡航舰则继续留在济州封锁海峡。

没错,兵贵精不贵多,所以宁虎才把淮丙船团中最强的4艘炮舰都带走了,但说这4艘24炮重型淮丙船就一定能战胜荷兰人的350~400吨的小型武装商用盖伦船,那也不一定,毕竟,水手的经验也很关键,在这方面淮丙船团是没办法跟海上马车夫相提并论的。

另外,大量采用软帆的商用盖伦船在顺风时相对于采用硬帆的老闸船型是有船速上的优势的,因此人家打不过还可以逃嘛······

885.【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 崇祯十一年正月十八日,也就是南藤昭信自杭州启程南下广州的第三天,宁虎带着4艘24炮淮丙船出现在了岛原、天草外海,此时,荷兰武装商船【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依旧徘徊在该海域内,时不时的凑到滨海而建的原城及富冈城近处放上一炮,以为恫吓,因此,【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被淮丙船团堵了个正着。

意外看到来势汹汹的淮丙船团,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船长瓦尔·尼沃海恩颇有些意外,但他注意到对方应该是专业的战斗船只----至少也是武装商船----因此不愿意与淮丙船团发生冲突,便主动派人乘**通艇前来与淮丙船团沟通。

“本舰是受日本大君之邀请,前来协助日本政府军消灭叛乱分子的。”登上淮丙十一号,荷兰人的通事官用一口流利的日语向宁虎言道。“不知道贵方此来的目的是否与本舰一致。”

听完通译的翻译,宁虎回复道:“贵方来此贸易,受江户幕府胁迫,也是正常,但还是不要介入过多为好,既然已经履行了约定,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别迫使本船团与贵舰兵戎相见,造成损伤就不好了。”

荷兰人的通事官登上淮丙十一号后,已经看到了两侧船舷交错布置的、已经打开了炮衣的24门各式火炮,虽然他不认识其中的卡隆炮,也觉得那些重型佛朗机炮只是凑数的,但一想到对方四艘战舰的形制基本一致,一旦开战总共只有31门火炮的【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将被数量上占有优势的对手群殴,他就有些慌神了。

因此,荷兰通事官便探问道:“不知道贵方与那些日本政府口中的叛逆是什么关系?”

宁虎回复道:“贵方就把我们说成受岛原、天草百姓雇募的大明海盗好了。”

荷兰人的通事官不敢多问,乖乖的坐小舟返回了【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并向船长瓦尔·尼沃海恩做了报告,瓦尔·尼沃海恩在再三确认了淮丙十一号上火炮数量后,做出明智的决定,当即率舰离开本处海域,折返回了长崎。

宁虎见荷兰人服软,也不逼迫,只是全程跟随【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行动,一直把对方押解回来长崎港口,直到看到对方驶入了长崎湾了,这才调头而去。

对于【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没有履行封锁约定,就匆匆折返,长崎奉行榊原职直----在竹中采女正贪污事件出现后,长崎奉行采取了交代制度(交代,即交相替换之意),所以长崎奉行同时有两人,一人在江户,一人在长崎,在江户的称为在府奉行,在长崎的称为在勤奉行,每年九月交代,但由于岛原之乱的爆发,原在勤奉行神尾元胜已经随讨伐军行动了,所以在府奉行榊原职直便提前过来接手了长崎奉行所的事务----闻讯大为惊异,便立刻约见了荷兰在长崎商馆的负责人及瓦尔·尼沃海恩,质问其失约缘故。

瓦尔·尼沃海恩如实做了报告,榊原职直却对此将信将疑,是的,雇佣大明海盗那也是要钱的,单凭岛原、天草百姓恐怕是拿不出这笔钱的,因此榊原职直很快将宁虎出现的事情与教会及丰臣余党联系了起来。

于是,榊原职直一面威逼荷兰方面继续出动【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说起来,要不是江户幕府将大量海贼大名转封到了内陆,幕府现在也用不着非得依靠荷兰人,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甚至还不好至于老中会议的决断,否则一顶怨怼的帽子,就可以让人永世不得翻身了----一面又紧急向已经抵达前线的松平信纲做了汇报。

其实,松平信纲的前任、故意战死的板仓重昌根据自岛原城里缴获的朝鲜“天铳”、“地铳”,已经将支持岛原、天草起义百姓的外部势力锁定为了割据济州的“林大虎”部,并据此上报江户,认为的确存在所谓“丰臣余党”,并且这些“丰臣余党”正在与日本基督教徒紧密勾结,试图割据九州地区。

故而,摆在松平信纲面前的,已经不是简单的消灭天草、岛原起义军的问题了,而是要把这些“丰臣余党”连锅端;但尴尬的是,“丰臣余党”据说已经把朝鲜水师尽数消灭了,幕府已经没有可能通过请求朝鲜政府出兵的方式对“丰臣余党”进行打击,更没有必要的力量自行渡海攻击济州岛;所以,想要剿灭“丰臣余党”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然而,不消灭“丰臣余党”掌握或雇募的中国海盗,就意味着无法彻底封锁天草、岛原两地,无法封锁岛原和天草两地,那么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军械涌入起义军的手中,必然会增加叛乱者的实力以及镇压叛乱的难度。

一想到板仓重昌被迫“自杀”的结果,松平信纲便不寒而栗。

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和政治地位,松平信纲立刻勒令福岛藩、对马藩、平户藩集结水军,南下岛原、天草外海;并致信岛津守光,敦促他尽快统帅南九州联军收复整个天草群岛。

接下来,松平信纲又致信江户,要求关闭平户贸易港,将在平户的中国商人以及商人后裔全数迁移到长崎定居。

信发出后,不待幕府回复,松平信纲又派人向长崎、平户的中国商人施压,要求他们也派船参加对岛原、天草外海的封锁任务,并专门给田川氏写信,要求他们联系郑芝龙,让郑芝龙出兵剿灭“林大虎”部。

当然,无论是三藩那可怜的水军南下,还是联络郑芝龙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甚至“请求”中国商人出“兵”前来封锁岛原、天草外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是正月里,大明商船大多返回国内了,基本上要到三、四月份才会陆续前来日本,所以,眼下其实是没办法请大明商船过来协助封锁岛原和天草外海的,但松平信纲不能不未雨绸缪,以免战事真拖那么久后,再着急忙慌······

886.长崎港外 在调用对马、福江、平户三藩水军并联络中国海商、海龙王郑芝龙的同时,松平信纲也没有忘记策动陆上进攻。

这不,幕府东线讨伐军在须川砦、阵川砦、成就院砦(以寺庙改造的山砦)、湧水砦等地与起义军激烈争夺;幕府西线讨伐军也在濡水上游的元平桥砦、梅园砦,加津川上游的玉泉寺砦(一样是以寺庙改建的山砦),口之津方向的口之津砦、有马山砦、南有马山砦等处展开攻势。

面对幕府讨伐军疯狂进攻,岛原-天草百姓毫不畏惧,依仗有利的地形做坚决的抵抗。

幕府讨伐军在兵力、战力上的优势被不利的仰攻地形及寒冷的冬季气候所抵消,因此战事一直胶着,并没有什么大的起色。

崇祯十一年正月二十八日,宁虎率4艘24炮淮丙船护送花山乘坐的淮甲十七号再次出现在四季咲岬以西洋面上。

然而就在淮甲十七号停泊在富冈城近海,准备向富冈城输送一部分补给的时候,在福江藩水军的裹挟下,【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从远处冲了出来,期间,福江藩水军还不断释放铁炮恫吓,见状,宁虎便判断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了。

既然战斗不可避免,宁虎便安排淮甲十七号先行南下,去往下天草岛南部的白鹤浜海域躲避,而其余四艘中型巡航舰则以一字队形,自西南向东北运到,冲着从加津川入海口方向出击的日荷联合舰队迎了过去。

由于发现对方时,双方直线距离在11公里左右,因此在双方相向而行的情况下,只用了2个小时,双方之间就已经拉进到可以接战的距离了。

看到淮丙船团气势汹汹的冲近了,不敢与对手进行战列线对轰----瓦尔·尼沃海恩知道自己的坐舰虽然吨位较敌人略大,但自己的船实际还是商船的底子,未必合适与正规军舰対轰----的【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便率先以船艏炮开火,就此正式打响了天草-岛原外海海战的第一炮。

毫无疑问,【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第一炮是落空了,但瓦尔·尼沃海恩却并不因此失望----就眼下滑膛炮的准头,一炮而中那才是奇迹呢----相反,他努力的操纵着【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试图从淮丙船团的中间穿过,并在穿越的同时抢占“T”头,进而发挥自身两舷的火力,给予船头迎敌的淮丙舰以必要的打击。

宁虎判断出了对手的目的,便将计就计,听任对手从淮丙十一号与淮丙十二号之间穿过,但在【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突入淮丙十一号与淮丙十二号之间时,两艘淮丙船同时转向,从而形成了包夹【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的势态。

见到对手顶着己方的炮火,强行转入战列线対轰状态,瓦尔·尼沃海恩不是没有挣扎过,但他左右辗转之后,却发现对手依旧死咬不放,而且自己还在机动中损失了速度,可谓得不偿失。

于是原本并不想跟淮丙船团当面锣对面鼓的做一场的瓦尔·尼沃海恩船长,牙一咬心一横,便“主动”进入了对轰模式,妄图以己方单舷15门炮来压制单舷火炮数较少的淮丙船。

没错,【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单舷除了用来反跳帮的小型回旋炮外,还有2门鹰炮、3门隼炮、7门半蛇炮和3门寇菲林蛇炮,火力强度上是要比单舷6门40斤卡隆炮、6门1500斤佛朗机炮组成的24炮淮丙船强了不少的,而且远近适宜,未必就不能压倒对手了。

结果也是如瓦尔·尼沃海恩船长所想的那样,面对10门半蛇炮和寇菲林炮的猛烈射击,已经卸载了长身管红夷火炮的淮丙十一号和淮丙十二号只能顶着对方的炮火缓慢逼近,而在逼近的过程中,淮丙十一号连吃3颗炮弹、被打断了一根后桅、伤亡了17名水手炮手,淮丙十二号也被命中了多次,引起了一场不大的小火灾,同时也损失了14名炮手水手。

等到【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上小口径的隼炮和鹰炮都开始进行射击的时候,终于进入射程的淮丙十一号和淮丙十二号这才齐齐发言,其中1500斤佛朗机炮打出的霰弹如密不透风的弹雨一般清洗了【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的上层甲板,将正在操作各种小型炮及前后风帆的荷兰水手打得鬼哭狼嚎,死伤累累。

但真正给【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沉重一击的是两艘淮丙船发射的重磅炮弹----两艘淮丙船第一击一共发射了12枚40斤重的铁弹,其中八枚失的,可就是命中的那3枚,直接打透了【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的船壳,进而在【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二层炮甲板里造成了惊人的杀伤效果,并因此造成了【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二层炮甲板列装的20门半长炮、长炮中有至少5门暂时被打哑了,其余半蛇炮、蛇炮的射击速度也不可避免的减慢了下来。

既然荷兰人的炮火密度一下子降了下来,淮丙十一号和淮丙十二号当然是得理不饶人了,于是只见两舰炮手越战越勇,射击频率陡然加快,将更多的炮火倾泻在了【斯派克尼瑟的旅行者号】之上。

又连续吃到了几枚40斤重的铁质炮弹后,顿觉不妙的瓦尔·尼沃海恩船长不敢再继续缠斗下去了,便当机立断,以最大船速夺路而逃。

淮丙十一号因为后桅折断,无法以最快速度进行追击,所以只能悻悻的调头回去准备协助另外两艘友舰对付福江藩水军;而淮丙十二号独自追了一会,见追不上----追上了也会陷于单打独斗的境地----便也调转回来,准备配合淮丙十三号和淮丙十四号收拾福江藩水军。

然而,等淮丙十一号和淮丙十二号折返回到另一处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了,被淮丙十三号和淮丙十四号上强大的炮火血洗过后,福江藩出战的3艘关船、40艘小早船不是沉入了海底就是起火燃烧了······

887.一点不冤枉你们 “宁舍人,许久不见了。”

宁虎从淮丙十一号上刚刚下来,就看见了一个令他倍感意外的人物,而在这个人的身边,田楷、谢友青、许昇焘等人一个个面色都有些不好,宁虎因此意识到了什么,同样脸色凝重的向此人施礼道:“金公公怎么来济州了?”

金泰脸上带笑,可话却有些令人不寒而栗:“咱家再不来,你们可就翻天了。”

宁虎只好解释道:“金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啊······”

金泰摆了摆手,打断道:“回济州城再聊吧,这里水汽大,我老骨头了,有些受不了。”

金泰转身走了,宁虎向田楷等人探问道:“世子爷发火了?”

田楷耷拉着脸,回复道:“听金公公的随从说,接到我们的报告,世子爷把台子都掀了,还说什么,这海外的基业到底是王府的,还是我们几个人的!”

宁虎哑然失笑道:“田公公怕是给我和谢舍人打掩护呢,我猜世子爷的原话,是这海外基业是不是已经改姓宁、谢了。”

谢友青瞪了宁虎一眼:“胡说什么,以我对世子爷的了解,世子爷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宁虎点点头:“没错,世子爷只好直接动手,而不会光是吵吵的!”

田楷看了一眼边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许昇焘,苦笑道:“都这个时候,你们两位还开什么玩笑啊!”

宁虎却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世子爷真要责怪乃至处置我们,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只好生受了,总不至于一点委屈也受不了,然后真的反出王府吧。”

说到这,宁虎指着面色有异的许昇焘说道:“我宁虎真要这么干了,只怕老许第一个就不答应。”

许昇焘白了一眼宁虎:“行了,走吧,金公公都等着呢,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扯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呢!”

田、宁、谢三人抬头一看,金泰坐的抬與真的已经走远了,便不敢再耽搁,上马的上马,骑骡的骑骡,立刻追了上去,但金泰全程无语,让在场人心情彻底沉了下去。

于是,宁虎再度向田楷探问道:“田公公,金公公是什么时候到的?”

田楷回答道:“已经到了两天了,听说你带兵出去了,所以,就住在港口等着,也不跟我们说些什么,所有的消息,都是金公公身边人透露出来的。”

宁虎对着田楷、谢友青言道:“有些不对劲,你们应该知道金公公在王府里负责什么的,他手下人口风会不紧吗?”

谢友青同意道:“宁舍人说的对,现在我们知道的,应该就是金公公想让我们知道的。”

这么一说,众人的脑子里就有了更多的想法,也许······

就这么一路想着,众人进了济州城,眼下,济州城内也有7000多百姓了,除了城墙不咋地,看上去也像是一个真正的州县治所了。

不过,金泰显然没有特别在意济州城市的面貌,而是径直来到了田楷的济州王庄公所,然后反客为主的率先进门,最终来到议事大堂,并一屁股坐在了田楷的位置上。

就内监的级别来说,金泰是少监,田楷也是少监,田楷在金泰面前原本是不该这么委屈的,但金泰资历比田楷老不说,而且是世子府的奉副,因此实则不过是王庄庄头的田楷是不敢在金泰面前拿大的,更不要说此次金泰还是奉朱由崧的命令来的,算是“钦差大臣”,所以,田楷只能是委曲求全了。

“坐吧!”金泰冷冷的对杵在那的众人说道。“坐下来说,别太紧张了。”

众人只好依次顺延座位,这才坐了下来,此时就听金泰问宁虎道:“宁舍人,咱家注意到你那条船似乎折断了一根尾桅,怎么,战斗很激烈吗?伤亡了多少人?有什么收获吗?”

宁虎老老实实的回应道:“在富冈城外海与红毛夷和福江藩的水军打了一场,然后在长崎港外堵了三天,又消灭了平户藩派来的水军,前后击沉了关船七艘、小早船大概九十艘吧,俘虏和打捞日本水兵一百七十七人,自身折了十一个儿郎,伤了另外三十五个,其中重伤十个。”

宁虎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只是击伤了红毛夷的夹板船,并未击沉、击毁和俘获,现在红毛夷的船躲在了长崎港内,至少我们离开时,这条船应该还没修缮完毕。”

“对了,这次,淮甲十七号,还从岛原-天草两地接出了一百六十多名妇孺······”

金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倒是打得不错。”

金泰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冷厉起来:“但世子爷想知道,你们想干什么?跟日本大打出手吗?还是真想联合了佛朗机人,彻底打开日本国门?亦或是,准备让日本重新陷于内战之中呢?”

谢友青起身解释道:“金公公,给世子爷的报告中,我们应该说明的很清楚了,眼下幕府已经在查走私的事情,所以,我们才希望借用岛原之乱,牵制幕府的视线。”

金泰呲牙道:“那派人去联络濠境及马尼拉的佛朗机人是怎么回事?”

谢友青也猜是因为这件事让朱由崧恼火了,所以,他回应道:“我们只是想以日本基督徒的名义从佛朗机人那骗点好处,并把佛朗机人引入局,然后遮掩我们的存在。”

“那宁舍人带船出击,岂不是与你们遮掩自身的意图背道而驰了?”

宁虎站起来回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幕府邀请红毛夷出手,而且红毛夷已经发现了我们在与岛原-天草那批人联系······”

金泰打断道:“宁舍人,事情就是这样一步步被你们搞砸的,别不服气,世子爷就是这么说的,第一,你们置小琉球及南下船团的安危于不顾,寄希望于红毛夷不会猜到出手的是王府,这是何等的可笑,简直是掩耳盗铃,而且,眼下王府根本就没有做好与日本,乃至与红毛夷开战的准备,也没有两线作战的能力,说你们妄图左右王府的大政方针,一点也不冤枉你们!”

888.为什么 田楷等人的脸色彻底发白了,是的,这个罪名太重了,真要以此追究的话,一个个都得不到好了。

但金泰的话还没有完:“第二,既然要做,那计划周密一点呢,可是你们却想到哪里做哪里,沾了点便宜就沾沾自喜,哪有你们这样做事的,王府的方针要是让你们裹挟了,只怕是离完蛋都不远了。”

谢友青听着不舒服,便争辩道:“金公公,我们做的哪里不对了?”

金泰数落道:“谢舍人,抽调浪士去支援岛原乱党是你的主意吧?你就不担心这些浪士会被幕府俘虏,然后供出福海号及与福海号走私、并帮助福海号招募日人的日本诸侯来?你就确定他们都会战死吗?真要因此让各藩受到了幕府的调查,坏了王府走私生意,你又能如何弥补呢?”

“再有,”金泰继续说道。“既然选择帮助岛原叛乱百姓,又提供了武器,为什么不用船运输这些百姓脱离幕府军的包围圈,岛原周边不都是海吗?往随便哪里一送,让火头在九州全岛燃烧不好吗?不更能牵扯幕府的注意力,调动九州诸侯军队吗?”

“还有,既然现在已经都暴露了,在岛原-天草外海晃荡就能成事了?为什么不直接把船开到江户去威吓幕府呢?就算去江户太远,难道就不能把船开到大阪来个围魏救赵吗?”

金泰随即指向许昇焘:“还有你许舍人,让你参与海外事务的决策,你就是这样报效世子爷的吗?全都在胡闹!黑龙江的事情还没落实呢,就再度招惹了新的敌人,王府有这样的力量吗?”

金泰的话让在场人噤若寒蝉,此时就听金泰宣判道:“田楷,世子爷对你很失望,现在调你回洛阳,担任世子府门正的职司,这里的差事,我暂时接管了!”

田楷如蒙大赦的应道:“是,稍后我就把手上的事务都向金公公您做个交代。”

是的,如果调回去没有司职,而是高高挂起的话,田楷未来就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但现在接手了王乾的差事----谛听的事,田楷虽然有耳闻,但也不会自作多情到自以为是的地步----等于给了他再次表现的机会,没有一杆子打死,怎么不让田楷暗自松了口气呢。

那为什么朱由崧还会给田楷机会呢?

原因并不复杂,归根结底还是朱由崧手上缺少足够数量、且身份合适的可用之人,因此朱由崧虽然觉得田楷做事上性子太软,容易被下面人架空,可也没有觉得田楷就已经是不堪使用了,所以,才会给田楷挪个位置,看看其在别的岗位上是不是能够做好了。

处置完了田楷之后,金泰看向宁虎:“宁舍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宁虎心头一紧,结果却听金泰说道:“化蛟这孩子,世子爷很喜欢,跟英郡主相处的也挺般配的,所以,世子爷有意招化蛟为仪宾,待化蛟十八了,就安排两人成亲······”

宁虎脑子一片空白,但金泰却丝毫还有在意宁虎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所以,咱家在这里也恭喜宁舍人了,今后舍人与王府那就是一家人了,宁舍人,这么个好消息,你停了不高兴吗?”

宁虎这才清醒过来,苦涩的说道:“高兴,高兴,世子爷不以宁虎身份卑贱,施恩于下,宁虎自当肝脑涂地,报效于万一。”

没错,朱由崧以次女的婚事绑架了宁虎,彻底断绝了宁虎回归明廷的可能,为了避免朱由崧这边事泄、连累九族,宁虎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彻底作为朱由崧的鹰犬了,放弃一切不该有的心思了。

田楷、许昇焘等人似乎也明白了过来,急忙向宁虎道贺,宁虎苦着脸回应道:“都是是世子爷的恩德,都是世子爷的恩德呀······”

等宁虎这边说过几句场面话后,金泰对许昇焘言道:“许舍人,鉴于你没有尽到参赞规划的职责,世子爷罚你一年俸禄,对此,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许昇焘现在一年拿4份俸禄,第一份,讲武堂副山长,每年40两;第二份,学兵旅旅副,每年240两;第三份,福王世子府舍人,每年24两;第四份,济州岛保民团副总团首,每年120两;因此,总计424两,被扣掉了,当然很心疼。

但许昇焘归根结底还是军事指挥官,因此打赢了战斗,还是有额外奖励的,譬如严德桓,在黑龙江三战三捷,消灭清军1400多人,缴获良多,一旦给他计算功劳的话,少说会有3000两的个人奖赏,绝对比拿单纯的俸禄要好多了。

因此,许昇焘虽然觉得有些委屈,但还是没有闹腾,乖乖的应道:“请金公公回禀世子爷,臣下做事不当、未能尽到职责,受罚是应该的,绝无任何的委屈。”

金泰意有所指的说道:“这样最好不过了。”

说着,金泰的视线落到了谢友青的脸上:“谢舍人,也恭喜你了!”

谢友青也是一愣:“金公公此言,友青就有些糊涂了,不知道喜从何来啊?”

金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吏部在南京国子监选拔监生授职,世子爷替谢舍人运作了一下,吏部已经堂除了谢舍人繁昌县丞,怎么不是一件喜事呢!”

谢友青的脑子嗡了一声,这算是扫地出门吗?

难道朱由崧就不怕自己因此生怨,进而向北京告发吗?

还在恍惚中,就听金泰言道:“世子爷怕舍人胡思乱想,特意说了,一年一个台阶,争取十年内,安排舍人晋升四品,到时候,或对王府有更大的帮助。”

谢友青明白,这是朱由崧开的补偿条件,对此,自己要是再不满意的话,只怕性命难保了,所以,谢友青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世子爷厚爱,友青当铭记不忘,金公公,烦扰您回复世子爷,友青今后不管身处何地,都记得自己是福王府的人,只要世子爷一句话,友青自当竭诚尽力,绝无二话。”

金泰也不管谢友青说的是不是违心话,依旧一脸平和的说道:“谢舍人放心,王爷有意扶正邹夫人,你既然是邹夫人的表哥,世子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且好自为之吧。”

金泰一提邹夫人,谢友青就知道朱由崧为什么很早开始对自己有猜忌了,现在更是抓住了自己的一次失误,直接把自己从关键位置上拿了下来!

没错,正是因为邹夫人,须知道,一旦邹夫人扶正了,那德庆郡王朱由桦就也是福王的嫡子了,届时要是福王府在海外的所作所为都曝光了,引起了大明士林的非议,朱由崧就有极大的可能被剥夺了福王世子的身份,丢进凤阳高墙里圈禁,那么未来朱由桦继承福王府的绊脚石就会被挪走了一大块。

接下来,就算朱由桦和朱由桦背后的邹妃,不继续对朱由渠下手,可颍上郡王朱由渠迄今为止也还没有合法的儿子,那么两代之后,福王的爵位就顺理成章的落入朱由桦一脉的手中;这显然是朱由崧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所以,朱由崧才会以为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在暗中拆台、有意把事情闹大。

既然明白自己倒霉的原因,洞悉今后身边必然有一双或几双眼睛盯着自己,谢友青除了暗中抱怨祸从天降外,也就不无谓的挣扎了:“请金公公回禀世子爷,友青没办法解释,也不想解释,但请世子爷放心,友青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

889. 田楷是明升暗降的,宁虎则是被以小儿辈的婚姻摆平的,许昇焘的处分也不轻不重,因此在场的人都以为朱由崧对谢友青的处分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却没成想,结果却是如此的严厉,虽然其中掺杂有德庆郡王和未来邹妃试图夺嫡的因素,但未必不是朱由崧在杀鸡儆猴,所以,田楷等人一时间都有所触动,不免战战兢兢。

倒是金泰在谢友青黯然离开后,对宁虎说道:“宁舍人,眼下王府已经在岛原之乱上掺和的太深了,半途而废未免可惜了,所以,世子爷已经派人去濠境追那个什么南藤了,我们这也应该有所安排。”

是的,朱由崧以为光以教徒受难、教会摧残的名义去澳门、马尼拉哭诉根本没用----日本基督教会、基督教徒被迫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之前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管了吗?没有!马尼拉教省管了吗?也没有!

既然所谓的情感攻势注定是不会起作用的,那就应该双管齐下,在“哭秦庭”的同时,再用迫使日本打开国门与各国全面贸易的理由,去蛊惑澳门的葡萄牙商人、菲律宾的西班牙权贵,乃至于英吉利的冒险家们,进而蛊惑出一支所谓的基督教联军来出兵日本,把日本搞的天翻地覆,这才能把已经暴露在日本人视线中的“济州海盗”给隐藏在幕后了。

只是,让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乃至英吉利人组成基督教联军,对日本进行远东十字军东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期间需要大量的时间进行秘密勾连,若是在这支远东十字军组成及出征之前,岛原之乱就被江户幕府平定了,则这出好戏就有可能直接夭折了,所以,朱由崧就需要把岛原这把火给维持下去。

宁虎问道:“不知道世子爷有何指示?”

金泰说道:“日本诸侯对治下百姓酷烈,应该普遍现象吧,也绝非岛原一地的百姓有揭竿而起的想法,所以,必须说服岛原-天草的民军派出鼓动人员,借着九州诸侯的力量被牵制在岛原-天草前线之际,在诸侯领内发动更多的百姓暴动,进而扩大声势,调动讨伐军,让讨伐军顾此失彼。”

得,朱由崧是准备在这个时空的日本唤起一场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从而把岛原一地的问题,扩大到整个九州,乃至于大半个日本了。

宁虎眨了眨眼,应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宁虎退下后,金泰便召唤道:“让符筠生来一趟。”

在等待符筠生前来的时间,金泰跟许昇焘说道:“王府已经研制出了一种新式火铳和配套的新式铳弹,但由于制造相对困难,所以,在学兵旅乙团、丁团北征之前,不能进行大规模更换,甚至为了保密,暂时不能进行试装。”

金泰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废话,既然现在不能列装,有必要在许昇焘面前说明吗?

但许昇焘却想的更多一点,因此他试探的问道:“世子爷的意思是?”

“世子爷的意思是,王府财力持续紧张,所以,学兵旅扩充为学兵师的计划暂时不能实现,各部结束黑龙江轮战后,下一阶段的任务将以充实人力、适应新装备为主,并在可能的情况下,优先编练炮兵团、夜不收团、工兵团、中军团等辅助部队。”

许昇焘略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福王府财政不宽裕,没钱是办不了事的。

“此外,”金泰的话还在继续。“运用了新式火铳后,战法必然会出现变化,世子爷希望你们能加以研究,并妥善修订讲武堂及新军教学大纲,不能有了新装备还用老战法,那就发挥不出新装备的优势了。”

许昇焘觉得朱由崧似乎夸张了新火铳的威力,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他没有看到实物,也无法否定朱由崧的判断,所以,他模棱两可的回复:“是,我到了黑龙江后,一定跟严舍人交代清楚,让他回来后,立刻对新火铳展开研究。”

金泰知道许昇焘肯定有疑问,所以对身边随侍的小内侍说道:“去把那只盒子拿来。”

小内侍飞快的把金泰说的东西拿了过来,金泰随即转手交给了许昇焘:“许舍人,这是以新火铳的制造技术生产的最新型的四管短火铳,你拿回去验证一下,就可以发现新旧火器差在哪里了!”

许昇焘听懂了金泰的潜台词,便笑道:“金公公这么一说,昇焘手就有些痒了,现在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试铳了,还请公公海涵。”

金泰笑道:“许舍人请自便。”

许昇焘退了下去,金泰的目光便落到了现场还剩下的田楷身上:“田公公,你在济州也有小两年了吧,说一说,你觉得现在济州岛还缺了点什么,希望世子爷给济州岛加强什么吧!”

田楷想了想,回应道:“济州岛眼下虽然修建了一系列的蓄水库、引水渠,承接雨水和山间溪水,但总体上还是缺水的,受此限制,岛上合适开垦的土地非常有限,进而岛上人口目前已经显得太多了,必须继续分流到虾夷地和小琉球去。”

田楷虽然在对外事务上没什么发言权,每每被宁虎和谢友青抢夺了主导权,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对于岛上民政还是能烂熟于心的。

“按照我的计算,以壮男授地二十五亩、壮女授地十五亩计算,岛上一共可以安置二万壮男、一万五千壮女,合七千二百五十顷,其中上等一千五百顷、次田二千一百五十顷、下田三千六百顷;上田现在实行小麦和苞米轮作,基本能实现一年两收,次田则是小麦、苞米和大豆轮作,基本能实现两年三收,下田种植金薯和洋芋,也能量大管饱。”

田楷说到这,补充道:“只是因为岛上目前有一万工匠、工匠家属,乡兵、新军、淮丙船团、路通队这些不事生产的也有小五千人,所以,粮食自给有余,能外供淮安的非常少,一年也就一万石而已,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金薯干粉和洋芋干粉······”

890.拆分福海号 田楷往下说道:“说到济州岛最缺的,当然是牛马牲口了,牧场缺,耕地的老百姓也缺,否则种植的再精细一点,收获肯定会更高的。”

田楷说的没错,1壮汉、1壮妇----部分有老人孩子----组成的家庭,在没有牛马大牲口的情况下,要耕种40亩地,部分土地还要套种,那简直是忙的要昏天暗地了,就算是每户手中的上田、中田都很少,大部分是不需要特别精心打理的下田,那也是极大的负担,甚至可以说把女人当男人在用,把男人都牛马在使唤了。

但这一现象并非是济州一地的问题,小琉球、虾夷地、热泉、南湾等王庄都严重缺乏牛马等助力牲畜,以至于,各地的粮食产量实际是有大幅度提高的余地的。

“此外,目前济州岛上还缺乏银钱,买卖都以粮食计价,极其不方便,希望世子爷能铸造一批当一、当三的喜钱,用来进行流通。”

王庄有了钱就可以采购庄户剩余的粮食,庄户有了钱就可以采购王庄送到乡下的各种商品----诸如针头线脑、布匹、棉花、头绳、铁器----从而形成有益的经济循环。

金泰听罢笑了起来:“喜钱的事情,小琉球那边也提了,虾夷地虽然眼下没提,但迟早也会提的,所以,世子爷已经责成冶铜工场择日在济州铸钱了,至于牛马嘛,各地都缺,且等济州岛和虾夷地牧场有所收获了再说吧。”

金泰顿了顿,再度问道:“还有其他的建议吗?”

田楷想了想,补充道:“眼下济州冶铁场能不能迁到小琉球去?”

济州岛没有铁矿和煤矿,铁矿石(精铁粉)和煤矿都是从云梯关运出的,而小琉球虽然没有铁矿,但却有煤矿,并且福王府的机加工中心目前就在小琉球----眼下福王府虽然研究出了第一代蒸汽机,但迄今还没能实用化,因此能不能提供稳定动力的水源就成了设立机加工工场的关键,而在福王府海外领地中,也就是小琉球能确保河流长年不冻(极端情况下,也有河流封冻的情况,但这种极端情况委实不多见)----因此,田楷认为,把济州冶铁场迁移到小琉球,一方面是整合资源、减少运力浪费,另一方面也能减少一些济州岛上吃饭的人口,提供济州岛的粮食储备及对外输出的数量。

金泰是朱由崧身边有数的大珰,因此知道事情比田楷想象的要更为复杂,所以便没有直接回答田楷的请求,而是回复道:“你说的,世子爷其实已经在考虑,但具体怎么调整,世子爷还要再三斟酌,考虑全局啊。”

是的,眼下虽然虾夷地还没有发现夕张煤矿,但热泉庄却在对库页岛北部地区进行勘察的过程中发现了露天煤矿,尽管这些露天煤矿仅仅是热值不高的褐煤,但只要能确保仙台藩能稳定输出铁矿石,那在虾夷地建成一个冶炼中心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未来是将济州岛上的冶铁工场迁移到小琉球还是迁移到虾夷地,朱由崧还在比较。

田楷沉默了一会,主动告辞道:“金公公,若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去准备移交的文牍了。”

金泰点点头:“那好,你先忙,对了,回到世子爷身边后,固然要谨言慎行,但该提的建议还是要大胆的提,采不采纳是世子爷的事,提不提是你忠不忠心的问题,别辜负了世子爷对你的厚望和简拔。”

田楷应道:“金公公放心,奴婢不敢有丝毫怨怼之心的······”

田楷退了下去,金泰便有些疲倦的坐在那发呆。

时间慢慢流逝,正当金泰半梦半醒的时候,一名小内侍蹑手蹑脚的走到金泰身边,用很低的声音报告道:“干爹,福海号的符筠生掌柜来了。”

金泰也不睁眼,就这么问道:“他是直接过来的,还是见了谢吉平后再过来的?”

小内侍回应道:“刚从港口赶过来,就直接来求见干爹了。”

金泰舒了口气,吩咐道:“打盆水来,替我擦把脸,然后再让他进来吧。”

差不多十分钟后,符筠生出现在了金泰的面前:“不知金公公急切传唤在下,是有什么吩咐吗?”

“世子爷决定拆分了福海号,”金泰一上来就丢下一颗重磅炸弹,把符筠生炸得晕晕乎乎的。“你不要误会,不是你们尾大不掉了,王府起了忌惮,而是建虏已经连番试探了,所以要进行一定的切割,免得过多暴露福海号与祥福瑞的关系。”

符筠生微微松口气,问道:“敢问金公公,世子爷准备如何分割福海号?”

金泰答道:“世子爷决定,对日的合法贸易,继续采用福海号的名义,此外,福海号还要在安南、暹罗、马尼拉、巴达维亚等地建立商栈,籍此扩大贸易,增加营收;至于黑龙江各商栈及与日本方向的走私贸易、与岛原乱民的联系则以祥福瑞的名义进行。”

符筠生有些迷惑,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变吗?

但金泰随后就告诉符筠生,变化在哪里了。

“原本福海号与祥福瑞是两面一体的,但现在要分开,不仅仅是账目上分开,人事也要分开,福海号的总号要迁回云梯关去,祥福瑞的总号可以留在济州岛;还有,船也要分开,你稍后估算一下,给福海号留几只船,给祥福瑞留几只船,其余船只归由咱家直属。”

符筠生立刻反对道:“公公,祥福瑞和福海号分开,完全没有问题,船一人一半问题也不大,但最好不要设立直属于济州岛王庄的船队,这样免得浪费运力了。”

金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小琉球的运输继续由福海号负责,虾夷地、热泉、南湾等地的运输则由祥福瑞来承担?”

符筠生应道:“是这样的,但我的意思更近一步,即淮丙船团和淮丁船团由公公您统管,淮甲船归祥福瑞,淮乙船归福海号。”

金泰眯着眼睛想了会,回复道:“你的建议,我会报给世子爷的,你先考虑考虑,你去哪里,另外,你也提个建议,谁去接手另一半船行······”

891.前线场景 “一共是十斤烟草、十斤辣椒、两斤干姜、窖菜一百斤。”一月底二月初的黑龙江,依旧是千里雪飘、万里冰封的场景,但是在博和哩这边,原本是敌对的双方,小生意已经做的火热了。“其中烟草每两一百二十文、辣椒每两三十五文、干姜每两二十五文、窖菜每斤五十文,合计三万零六百文,给金花银的话,算你三十两。”

“你们卖的也太贵了吧。”前来交易的清军中有人发牢骚道。“抽一锅袋烟,至少六十文,那谁抽得起啊,还有这窖菜,南面一斤五文已经很贵了,你们居然还要十倍的价,跟抢有什么区别啊!兄弟几个赚银子也不容易,便宜点吧,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总得给个熟人价吧。”

博和哩商栈派出的交易人员却回复道:“都交易那么多回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概不还价的,每次都来蘑菇,有意思吗?再说了,这烟草是你自己抽吗?还是二道贩子,别说你卖出去时没加价,既然加价了,是不是有些贪心不足了?至于窖菜,没错,我们卖的是贵了些,可在这黑龙江,你不是有钱也买不到嘛,嫌贵你可以不要,我相信,南面那帮家伙一定会抢着要的。”

没错,博和哩商栈做的都是独门生意,根本不接受什么讨价还价,你不买,自然有其他人会买的。

可,清军这边能不买吗?

干姜和辣椒是发汗驱寒的,没这玩意顶着,这零下几十度的日子可不好熬过去啊。

窖菜也不能不吃,否则就容易得坏血病----清军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坏血病,但便秘也难受不是----又不是谁都跟本地索伦人一样,熬点桦树皮的汁水,就能对付过去的。

说来说去,唯一不是必须品的就是烟草了,但大冬天那么无聊,总不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吧,总要有些休闲和调剂,这口吞云吐雾的享受再没有了,日子怎么也忒无聊了,得把人憋屈死了。

所以,清军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拿出了银子、金沙以及铜钱。

这边清点了对价物的价值后,打了呼哨,便有人先把两筐窖菜给拖了过来,等清军收了窖菜,那边把银子带回去后,后续的干姜、辣椒、烟草也都送了过来。

“东西对吧?”得到清军确认后,博和哩商栈的交易人员继续道。“对就好,那我们谈谈其他生意吧,哥几个,来这里打仗是上面的意思,我们没办法自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但好歹来一趟,空着手回去也是不成的,我这里有丝绸、银镜、香水、香皂、珍珠霜、胭脂,都是好东西,带回去了,多少能发笔小财,说句不吉利的话,就是接下来双方再战时,你老兄不幸出了事,家里也有份补偿的,总比那拿不到手的抚恤银子要好吧。”

前来交易的清军苦笑道:“我们哪来的那么些银子啊,再说了,之前那些交易,上面知道了,大多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跟你们采买什么丝绸、银镜,上面只怕是不同意的。”

博和哩的交易员笑道:“一个人没钱,那完全可以凑起来买一份,到时候倒手后,大家再分嘛;至于上面不同意,那就把上面拉进来,我不相信,上面他不爱钱。”

说到这,交易员冒死随意的试探道:“听说你们那,阿芙蓉私底下的价钱暴涨,有没有胆子带一点回去,不说一本万利,赚个十倍怕也是有的。”

几个清军虽然听着眼红,但还是摇起了拨浪鼓:“这太冒险了,不成的,抓住就要杀头的,倒是你说的那些丝绸、银镜、香水什么的,倒是可以跟上面说说看,或许还能成交几笔。”

求其上者得其中的商栈交易员满意道:“只是丝绸什么的也行,那我等你们消息了,下回交易放在十天后,到时候老规矩,口哨联络,三长两短······”

这次交易在博和哩前线显然不是孤立现象,这不,在过去的三个月时间里,清军前线哨所与博和哩守军累计交易了30次(平均每月10次,每个哨所2.5次),交易总金额超过了800两金花银,部分哨所甚至很早就开始向博和哩商栈采购(包括春gong画在内的)各种非生活必需品了,以至于,博和哩前线的清军高层明知道不妥当,也没办法进行彻底阻止,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的任由底下人去了。

而在玄城卫方向却是另一个局面了。

“杀!”

一声暴喝后,几只弓箭飞射了出来,当即将正在破冰钓鱼的清军士兵和随军阿哈给射倒在地,但这种袭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清军早有所防备,见袭击者冒头了,立刻迎战了上去,只是江上冰雪湿滑,大部分清军一路连走带摔的,根本追不上转身就跑的袭击者。

于是这部分清军也用手边的弓箭和鸟铳进行还击,只是袭击者脚踩冰刀,溜了贼快,因此,除了极少数倒霉者以外,伤亡者寥寥无几。

部分同样穿着冰刀鞋的清军奋力急追,却被伏击者引诱到了冰面薄弱的地方,以至于掉入了冰窟窿里,虽然在同伴的帮助下得以逃生,但阴寒入体,一条命要去了大半!

“这群天杀的混蛋!”看着面前的伤亡者,组织这次冬钓的清军头目愤愤的咒骂起来,但谁也不知道,这名嘴角起泡、口臭难闻的头目是在骂玄城卫商栈守军呢,还是在骂让自己前来黑龙江吃苦受死的长官。“这日子,怎么熬啊!”

是的,像这样的遇袭也不是一趟两趟了,更为可气的是,玄城卫商栈还动不动用火箭远程攻击封锁线上的商栈,甚至还有一次趁着夜色把火箭摆到了松花江西岸进行发射,搅得玄城卫一线的清军封锁部队坐卧不宁,委实头疼至极。

再加上清军自身的储备不足,无法及时提供叶菜,进而导致了军中疫病四起,对于玄城卫前线的清军来说,这日子的确是格外难熬的······

892.蛊惑 “神父,日本教会和日本教徒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我相信您是不会愿意见到主的光辉在日本熄灭的,所以,我希望澳门教会能给予日本教会及日本教徒以尽可能的帮助。”

崇祯十一年二月初七,南藤昭信终于在澳门见到了暂时负责澳门教区事务的马安瑟神父----从1633年华主教(D.DiogoCorreiaValente,S.J.)在任上去世起,到1692年嘉主教(D.Jo?odeCasal)抵达澳门担任澳门主教的60年间,因为葡萄牙独立以及欧洲三十年战争的关系,澳门主教人选一致是空缺的。

“我殷切的希望,这些帮助不限于金钱、物资以及军队!”

马安瑟神父显然是被最后字眼给吓住了,只见他急切的摇头道:“亲爱的兄弟,我只是个代管教区的神父,连代理主教都不是,是没有办法决定这么重大的事宜的。”

马安瑟神父注意到南藤昭信失望的眼神,内心也不好受,便安慰道:“不过,我可以召开澳门信徒集会,帮你们募捐一些金钱和物资,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助!”

因为见马安瑟之前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福王府在广州的负责人蒲阳已经接到了朱由崧送来的最新指示,并向南藤昭信做了交代,因此,南藤对马安瑟的反应并不失望,反而十分欢喜的说道:“神父,十分感谢您的帮助,但岛原的情况危急,我实在不能过多耽搁,希望能尽快安排这次募捐。”

马安瑟想了想,同意道:“虽然这有些着急了,但情况是如此的紧急,我想我可以尽快安排,这样吧,后天正好是礼拜日,在大庙(即澳门主教座堂,又名望人寺)召集在濠境的教会信徒进行募捐的。”

南藤昭信打蛇上棍道:“神父,我希望在募捐前,能上台介绍一下日本教会的情况。”

马安瑟以为南藤昭信准备煽情,所以,便同意了,甚至还出主意道:“可以说的凄惨一些,或可以博得更多教友的同情心。”

两天后,当着前来做礼拜的澳门总督、澳门评议会议员及一众澳门的大商人、乃至普通在澳的基督教徒的面,马安瑟介绍道:“下面,我们有请一名来自日本的兄弟,请他为我们介绍一下日本教会、教徒现在的情况。”

南藤昭信是会说葡萄牙语的,只见他用还算流利的葡萄牙语跟面前的一众人等说道:“我要向在座的各位宣布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主的荣光即将在日本遭到彻底的玷污、主的光芒即将消失在了日本的天空中,是的,日本教会即将彻底覆灭,日本教徒将遭到最后的摧残,若我们不加以援助的话,未来数百年内日本都不会感受到主的温暖。”

场面的气氛立刻凝重了起来,就听南藤昭信介绍了江户幕府推行的禁教政策,强迫日本教徒改宗时对基督像的践踏和侮辱,以至于,他的话才说了一半,下面便有蒲阳安排好的托在那以义愤填膺的口吻大喊道:“这是亵渎,这是对主的亵渎!”

顿时现场响起来一片求主宽恕的忏悔声,待咒骂和忏悔的声音告一段落后,南藤昭信继续道:“我这次来濠境,是为了保存日本教会的最后一线希望向你们求援,请求你们伸出援手,帮助日本的教会和教徒不至于沉沦,但是,我不是来跟你们要钱、要物资的,我是来向你们发出号召,我们需要一场新的十字军东征,我们需要用大炮轰开日本封闭的国门,让日本全境沐浴天主的荣光,我们需要圣战!”

马安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南藤昭信居然当众提出了援兵的要求,在场的葡萄牙权贵也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南藤昭信居然号召在东方进行一场新的十字军东征。

就在众人都瞠目结舌的时候,南藤昭信却自顾自的继续道:“我知道,单凭濠境教区的力量是没办法筹建出一支新十字军的,所以我会继续前往马尼拉向菲律宾教省求援,而在启程之前,我要向在场的各位许诺如下,任何参与这场圣战的人,都有资格在圣战胜利后分享对日贸易的丰厚利益······”

福王府的托立刻高呼起来:“日本是黄金之岛,对日贸易的利润不能为尼德兰人独占了。”

场面愈发热闹起来了,这个时候马安瑟才醒悟过来,走过去把南藤昭信赶下了演讲台,但这时已经晚了,至少已经有三名著名的葡萄牙商人派人过来邀请道:“这位来自日本的教友,我家主人对您的计划非常有兴趣,请您务必参加我家主人召开的宴会。”

南藤昭信回复道:“我没有时间参加这么多场宴会,所以,还是我来邀请各位吧,不过,说一句令大家耻笑的话,我现在没有钱。”

一名仆人当机立断道:“我主人愿意向日本教会捐助100两白银!”

恍然大悟的其他两名仆人也立刻开口道:“我主人向日本教会捐助300雷斯(100两银子)!”

南藤昭信扭头看了看正在建议信众为日本教会、日本教徒祷告的马安瑟神父,然后才跟三人说道:“非常感谢各位的主人,我会立刻举行宴会的,不过麻烦你们替我向全濠境的教徒转达一个消息,那就是我欢迎所有人都来参加这场宴会,我会在宴会上告诉大家,打开日本国门其实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南藤昭信召开宴会就对日发起十字军作战的计划做具体说明的消息很快散布了出去,再次引起了轰动,于是,在礼拜结束后,主教座堂前的广场就成了一个临时的宴会场,大量酒水被送了过来,各种美食也相继送了过来,以至于整个广场上人山人海的,比刚刚礼拜时还热闹。

“先生们!教友们!”差不多12点的时候,趁着大量聚集者已经酒足饭饱的时候,南藤昭信走到人群中心,大声宣讲道。“对于你们来说,打开日本国门最大的问题是兵力不足,但你们忘了,眼下有成千上万的日本人因为江户将军的命令,而无法回到国内,这些日夜思念母国,想回归母国的日本人,就是最好的兵源。”

南藤以一种成竹在胸的语气说明道:“另外,日本并非明国一样集权的国家,日本内部有大量的诸侯,这些诸侯并不完全顺服幕府的统治,这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更关键的是,幕府现在的力量都投入九州地区与日本教会作战,我们完全可以在日本漫长的海岸线上攻击其中一点,一旦夺取了大阪或者江户,幕府必然屈服······”

893.厚此薄彼? 打开盒子,取出其中的短火铳,许昇焘发现,这支手铳的长度比之前配发给新军队副以上军官的短火铳短了不少,但枪管多了两根,总重量近乎不变,某种程度上果然是一种“新”火铳,只是金泰说的煞有其事,肯定不单单是因为多了两根枪管,须知道,普通士兵装备的可不是短火铳,而是长火铳,所以,新火铳的共通点肯定不在枪管多少上面。

许昇焘便仔细的查看起来,很快,他发现在盒子里还有一张纸笺,便拿了出来。

只见纸笺上写道:“小琉球一式六管前装线膛燧发短火铳,铳管长度五寸(17cm)、管径三分半(10.2mm)、全重四斤二两,发射米式独头弹,最大射击距离四十步(68m)、有效射程二十步(34m)、十五步(24m)内可以击穿双重棉甲。”

许昇焘的眼珠都鼓了起来,纸笺上面写的是真是假呀,要知道现在的四管前装燧发短火铳的最大距离也就40步、有效距离也就20步而已,且必须近至10步内才能击穿双重棉甲的,而这把新式的短火铳不但枪管短了二寸、口径也小了半分,居然威力还要比原来的四管短火铳更大了,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虽说知道纸笺上写的内容不可能有假,但许昇焘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尝试一下,所以他从盒子里取出两个小袋子来,然后全部打开,先是从轻的袋子里取出六个定装纸包,又从重的袋子里取出了六发子弹。

在没有装填之前,许昇焘仔细打量了手中的子弹,同样是铅做的子弹,新式子弹果然与老式的圆形弹不同,整体呈现圆锥形,圆锥的椎体部分上还有螺旋的纹路,而子弹的尾部呈“凹”状,且内“凹”部分中塞了一枚软木,许昇焘不禁暗自嘀咕,这米式独头弹不但名字古怪,且形状也怪,难不成打的远、威力大的秘密就在于此了?

想归想,许昇焘根据纸笺后半段介绍的装填方式安装起了子弹,这时许昇焘发现了新手铳枪管里似乎有一圈又一圈的细纹,咋看像枪膛里绕了几个细线一样,以至于许昇焘猜测,这大约就是新手铳名字中“线膛”两字的出处。

除了猜测“线膛”这个名字的由来外,许昇焘还怀疑新火铳有这样的威力,除了与形制古怪的米式子弹有关外,也与这种“线膛”有关,只是他暂时没有证据,所以,只能先耐着性子进行认真的装填。

说起来,这种米式独头弹的安装方式与老式的圆形弹相差无几,都是先将纸包撕开,将纸包里的颗粒火药倒入枪管之中,用送弹棍粗粗夯实了,再把铅弹塞入枪膛,送到底部,但塞入铅弹时要注意头尾,得“凹”部朝下塞入,而不能将有螺旋纹路的椎体部分朝下塞入。

等用送弹棍把铅弹塞到底后,再将倒完火药的纸包也塞入枪膛,然后用送弹棍轻轻推送到子弹顶部,将子弹精巧的卡在枪膛底部,这样就能基本保证在携带(行进)时子弹不会掉落、火药也不会轻易的洒出来。

做完一切后,许昇焘把小琉球一式装入枪套中,挂在腰间,然后快步来到了讲武堂和学兵旅的射击训练场。

到了射击训练场后,许昇焘命人在四十步外悬挂了几个盛水的葫芦,等安装者退下后,许昇焘开始试铳,结果不试还好,一试之下,许昇焘立刻发现这款短火铳的射击精度太高了----四十步左右,子弹射出去后还有些发飘,但推进到二十五步内,基本上就是指哪打哪了。

兴趣更浓的许昇焘打完第一轮六发子弹后,在射击场内进行重新装填,然后命人拿来木人和试验用的棉甲,试验显示,实际在十六、七步的距离上,米式子弹就能打穿双重棉甲,并透入木人的体内,而在五步之内甚至可以击穿三重棉甲,当然,后者三枪里只透入了一枪,其余两枪的子弹都卡在了三重棉甲的甲片上,但饶是如此,许昇焘相信,再强健的对手挨了这么一击,也会部分失去战斗力的。

“这还是短火铳,要是长火铳,射程岂不是要上百步了?”

100步就是170米,差不多是学兵旅现役燧发枪射程的一倍了,但许昇焘还是严重低估了前装线膛枪的射程,事实上,福王府即将为新军列装的新式火枪的最大射程接近500米,有效射程接近300米,完全是一种划时代的武器,已经与当前世界上各国的主流装备有了一代的差距----只是这种差距还不至于全面抵消敌人骑兵带来的沉重压力,所以朱由崧才会要求加速前装线膛炮和爆炸弹的研究,以便在钢铁质量没能进一步升级、无烟火药没有大规模应用前,就能初步实现对抗敌军优势骑兵的要求。

许昇焘咂舌着,随即点了点头:“既然射程出现了飞跃,相关战术及配套的操训大纲的确是有必要的修订了,好在,这麻烦事是老严的······”

几乎在许昇焘试验到手的新式火铳的时候,洛阳福王府内,顶着花白头发的赵鲁正在与德庆郡王府的奉正赵宇(该名字由读者林雨之间提供)沟通着:“赵公公,这是世子爷定下今后拨给德庆郡王府的年例数字,你拿回去交给德庆郡王吧。”

赵宇急忙道:“干爹,你这不是折煞儿子嘛,还是叫我小宇子吧。”

“你好歹也是少监了,再叫你小宇子是不合适的,行了,别废话了,有事说事吧!”

“哎!”赵宇应了一声,这才跟赵鲁说道。“干爹,这数字是不是少了,当年颍上郡王分府,世子爷可是给了淮安、扬州、南京、苏州等地价值数万两的铺子,又给了小一百五十顷的庄田,怎么到德庆郡王这,就只剩下了每年一千两银子加一千石粮食呢?这,这未免有些厚此薄彼了吧。”

赵鲁叹息道:“这两年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能拿出这些来已经不容易了······”

894.别乱掺和 是的,前两年流寇纵横、清军又几次破关,因此福王府的财政收入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以至于前年的王府净收益直接是负数,这两年虽然流寇消停一些了,各地王庄都陆续开始恢复生产,但因为之前转移王庄百姓出海的缘故,大量王庄还是抛荒了,在土地方面的收益依旧无法恢复到从前的光景,至于王府名下的工商业的情况也大致一样,因此,给分府后的德庆郡王府的月例就比当初给颍上郡王府的要少了许多。

不过,眼下颍上郡王府实际也无法从王庄里获得多少收益,各地商铺的收入也出现明显下降,具体来说,不计郡王妃江氏从娘家带来的陪嫁收益,也不计颍上郡王府后来自行投资的收益----这两部分收益实际都掌握在江氏手中,所以朱由渠夫纲不振的原因一部分也源于此----光就朱由崧当年给朱由渠那些商铺,这两年的年均租金及自行经营的经营收益,加起来也就1500~2000两而已,比朱由崧现在给朱由桦的多不了多少,甚至还少了。

不是多了50%~100%吗?为什么说还少了呢?

如今是什么年月,斗米百钱那是常态,朱由崧可是给朱由桦划了每年1000石的郡王府口粮的,虽然其中真正的精米精面最多十之一二,但却解决了德庆郡王府的大问题,这要再说朱由崧亲善同母弟、苛待异母弟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赵宇苦笑道:“我知道王府这些年难,可是德庆郡王妃带来的嫁妆可不比颍上郡王妃带来的嫁妆丰厚,而且老娘娘过去的时候,留下的财物除了几件首饰外都给了颍上郡王······”

赵鲁打断道:“德庆郡王妃是邹夫人亲自挑的,嫁妆不丰厚,也能怪到世子爷头上吗?至于姚老娘娘留下来的财物嘛,邹夫人不也有财物私下馈赠给德庆郡王,这些就不要在比了,比不好的,反而坏了一家人的情谊。”

赵宇却丝毫不让步:“两位郡王妃陪嫁的事情姑且不说,干爹,你也是知道的,邹夫人的私囊哪有姚老娘娘的丰厚啊,所以,这差距太多了,传出去世子爷脸上也无甚光彩。”

赵鲁深深的看了赵宇一眼:“念你之前叫我一声干爹,有些话我要提醒你,别以为邹夫人一两年内就会扶正,你就可以乱说话了,世子爷不是那么和善的人,打死你,跟打死一只鸡一样,到时候王爷也不会替你做主的。”

赵宇脸色一沉:“干爹,这不看僧面看佛面,世子爷不会授人以柄吧。”

赵鲁压低声音道:“你脑子里塞的是屎,信不信你现在走出去,晚上就暴毙了。”

赵宇一脸骇然,但赵鲁的话还没有完:“我知道你是马前卒,身不由己,但世子爷对不不了邹夫人是因为不想担不孝的罪名,是不想,不是不能,既然如此,一旦世子爷把火撒在你身上,想信王爷只会帮着封口的。”

赵宇脸色煞白:“干爹,你的意思,世子爷对邹夫人已经忍无可忍了?”

“别胡说,世子爷那是纯孝,”赵鲁回应道。“但邹夫人也不能不考虑王府的实际情况,要知道,世子府现在一年从王府领的年礼也就一千五百两银子和一千五百石粮食,德庆郡王府再得寸进尺,只怕反倒要背一个僭越骂名,有窥视本藩世子地位的嫌疑。”

朱由桦有窥视福世子地位吗?

应该是没有的,但邹夫人就很难说了;就算邹夫人也没有窥视朱由崧的地位,朱由桦身边人未尝没有这样的心思。

所以,赵宇对赵鲁所说的后半段避而不谈,只是嘟囔道:“世子爷自己有产业,而且收益很大,府里谁不知道,非要拿年例来限制德庆郡王,这未必有些不公平了。”

“世子爷自己的产业,这两年也赚不到多少钱了。”赵鲁简单解释道。“另外,世子爷赚的多、开销也大,你以为海外拓殖的花销小了嘛,实话告诉你,世子爷那边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可就是这样,给德庆郡王建王府、筹备婚事,世子爷也很抠抠索索了,你们就知足吧。”说到这,赵鲁补充道。“还有一件事,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

在赵宇仔细的聆听下,赵鲁石破天惊的说道:“为了建德庆郡王府和筹备郡王爷的婚事,世子爷甚至挪用了建设世孙府的资金,搞的世孙府现在还在图纸上,你们再折腾,世子爷把这件事抖露出去,丢脸的就只能是邹夫人和德庆郡王。”

赵宇一愣:“不是说,世子爷舍不得世孙,所以才不想让世孙这么早搬出去嘛!”

“这话你也信?”赵鲁冷笑道。“那是为了维护王府的颜面才故意宣传的。”

赵宇不解的问道:“那王府这么多年的积蓄呢?去了哪了?”

“王府就藩十多年,就藩前只有亲王俸禄,哪来的积蓄?”赵鲁冷冷道。“就算当年神庙和老贵妃给了一部分体己银子,王爷给自己修吉壤就用了三十多万两,还能剩下多少来?”

“不对啊!就算王爷花了三十多万两修吉壤,那也应该还有剩啊!”赵宇抬眼看向赵鲁。“干爹,恕儿子说句不该说的话,这剩下的银子,是不是被世子爷拿去海外拓殖了?”

赵鲁伸手就给赵宇一个耳光:“都叫你别找死了,你还不知死活的胡乱猜测,这些年来,三次上京,难道不要钱嘛?王府每年的日常开销,你知道有多少吗?非要往世子爷头上扯,你什么居心啊!出了这个门,你别叫我干爹了。”

赵宇腆着脸道:“是儿子错了,干爹息怒,儿子没有指责世子爷的意思,只不过是觉得海外拓殖的开销太多了,这不,前两年光是送王庄百姓出海,一下子就花了几万石的粮食,儿子这不是心疼嘛!”

赵鲁语重心长的说道:“王府的家业迟早会交代到世子爷的手上,所以,只要王爷面前能敷衍过去,其他人没资格说三道四的,就算是邹夫人成了邹娘娘也不成的。”

赵宇见赵鲁说的严重,只好讪笑道:“儿子明白,也就是在您老面前,出门,我断不敢胡说八道的。”

赵鲁提醒道:“不胡说八道只基本的,关键是别胡乱掺和,那真会死人的······”

895.不能去抢平户 由于宁虎率淮丙船团一度对长崎港的封堵并在港外击溃平户藩水军的事实,迫使幕府军统帅松平信纲不得不把原本充作总预备队的府内、臼杵等藩军队及后来开到的对马藩水军布置在长崎港进行警戒。

接着,又因为总预备队被调用的缘故,松平信纲严令北九州各藩立刻补足征召的缺额,这就造成了北九州各藩领内的动荡和空虚。

花山京雄恰好在这个时候向岛原起义军的领导层提出了“敌可来,我亦可往”的主张,并通过反复努力,终于说服了天草时贞等起义军高层领导人。

随后,在福王府派出的淮甲船的暗中运输下,岛原-天草一揆军派出的将士成功的渗透到了藩内空虚的加贺、熊本等藩中,并与同样受到残酷剥削的各藩百姓及百姓中的领导者取得了联系,进而埋下了动摇整个北九州封建统治的大起义的火苗。

不过,在这场遍布大半个北九州、中九州的农民起义彻底爆发来之前,岛原-天草方向的起义军们不得不以继续以极大的代价拼命的拖住面前的幕府讨伐军······

明崇祯十一年二月十一日,幕府东线讨伐军进攻连续奋战,先后夺取了须川砦、阵川砦、成就院砦等处山砦,包围了湧水砦、清水山砦、五郎砦、日野江砦----日野江砦是在日野江城旧址上修建的,但由于当初有马家将日野江城拆的比较彻底,因此没办法恢复原貌,只能凑合着修一个勉强可用的山寨了----等义军据点,从而将战线推进至了濡川以北沿河平原地带,致使起义军失去了地利上的优势,被迫从濡川上游的元平桥砦、梅园砦,加津川上游的玉泉寺砦撤退。

二月十三日,幕府西路讨伐军夺取了口之津方向的口之津砦、南有马山砦,并通过玉泉寺砦推进至锦の宫谷地(以锦の宫神社命名)前,威胁谷地北部的良国寺砦和谷地南面的清泷寺砦----此时,起义军在原城外围就只剩下了有马山砦、良国寺砦、北有马山砦、多原砦、北山砦、真砂山砦、古野山砦、西古野山砦、清泷寺砦、锦东山砦等10处小型据点----因此,形势对起义军来说,日趋不利。

而在天草群岛方向,在松平信纲的再三催促下,幕府南路讨伐军也已经括清了天草群岛中的大部分有人及全部无人岛屿,进而全军登上了下天草岛。

只是,下天草岛面积足足有574.01平方公里之巨,在北海道和南千岛群岛还不归属于日本的情况下,是日本境内的第11大岛,且岛上80%的土地都是山地,因此要清扫岛上的起义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岛津守光与熊本藩继承人细川光尚经过商议后决定,一方面分兵把守各条进山通道,另一方面沿海岸线左右包夹,最后在富冈城下会师。

然而这么一来,松平信纲指望的短期内清肃整个天草群岛的可能性就不复存在了。

虽然松平信纲对此深表不满,但岛津和细川两家拿出的理由也是合情合理的----他们要封死逃入下天草山区的一揆军,将他们饿死在山中----最终,无可奈何的松平信纲只能规定了一个时间,勒令幕府讨伐军南路部队务必在当月二十五日前,进抵富冈城下,并在随后十天内下城。

岛津守光和细川光尚及其他几位南路军藩主的确是领了军令,但要做到,还得看福王府这边同意不同意,这不,等南路幕府讨伐军出现在天草西海岸时,却遭到了淮丙舰队的炮击----岛津家还与福王府演了一处海战的好戏----不得已,损失“巨大”的南路讨伐军只能先退了回去,并上报修正后的计划,准备先沿本渡川谷地深入下天草岛中部,再翻越角山山脉,通过源平之战时重要的仏木坂古战场,抵达与富冈半岛相连的苓北原。

松平信纲闻讯气得暴跳如雷,但岛津家损失“巨大”,熊本藩也被“吓”住了,又怎么能强迫人家再去送死呢,所以,松平信纲虽然给予了两家以申斥,但也只能默认了两家的最新作战计划,所谓二月二十五日进抵富冈城下,三月五日前落城的要求,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对南线已经不指望的松平信纲,便再三催促东西两路幕府讨伐军。

在松平信纲的压迫下,东西两路讨伐军拼尽全力发起进攻,最终,东路讨伐军于当年二月十七日和十九日,先后夺取了湧水砦、清水山砦,又于当年二月二十三日和二十四日先后夺取了五郎砦、多原砦;西路讨伐军于当年二月十五日夺取了良国寺砦、二月十九日夺取了有马山砦、二十五日夺取了北有马山砦、三月初一夺取了清泷寺砦······

“金公公,据岛原民军方面提供的消息来看,幕府讨伐军的东路大军正在重点进攻北山砦和真砂山砦,一旦这两个砦子失守了,东路讨伐军就能直抵原城城下。”许昇焘根据花山的报告,让讲武堂的学生们绘制了一副岛原战区示意图,然后根据示意图向金泰讲解道。“西路讨伐军则暂时顿兵于古野山砦、西古野山砦和锦东山砦前,但前两者其实不重要,只要西路讨伐军夺取了锦东山砦,便能直插古野山砦与真砂山砦之间,并出现在原城西北方向。”

金泰也是不懂军事的,所以他问道:“许舍人,你明说吧,岛原民军还能坚持多久?能不能坚持到九州诸侯后方生乱的那一天。”

许昇焘回复道:“从兵力上来看,目前原城这边的民军还有两万多人,妇孺老弱占一半左右,因此即便外围山砦全部失守,只要我们提供必要的粮食供应,他们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的,但向岛原民军提供粮食,实际是削弱我们自己的力量,必须要有足够的回报。”

金泰问道:“你想怎么取得回报?”

许昇焘道:“北九州诸侯的军队基本都抽调一空了,后方薄弱,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不去抢一把平户呢?”

“平户?”金泰笑了笑。“许舍人,你的胆子也不小,但别忘了,打了平户,等于与国内各家海商翻脸了,届时在大明国内,世子爷就要多几个强大敌人了······”

896.总指挥人选之争 许昇焘也笑了起来:“我就是从形势说,有这么个机会,至于打不打,还是得金公公说了算的。”

金泰眯起眼想了半天,问道:“如果打平户,能不能把田川氏给抢出来啊!”

许昇焘不解的问道:“田川氏是?”

“世子爷把大郡主许配给了福建水师总兵官郑芝龙的长子郑森,这田川氏就是郑森的母亲,目前和郑芝龙的次子郑宗明一起被日本人扣在平户呢。”

许昇焘想了想,回复道:“真要打,人一定是能救出来的,但事先得联络好了,否则容易起误会,一旦因为误会造成了不必要的伤亡,那就不妥当了。”

金泰又问道:“济州岛上的兵够不够?”

许昇焘回复道:“硬凑也能凑一千兵出来。”

眼下济州本地朝鲜百姓已经基本迁移完了,济州本地的引水渠、蓄水池的建设也告一段落了,因此路通这边除了骑兵队已经全部解散,整个济州岛只剩下了学兵旅和2个保民团、1个海防屯在内的少量部队。

这些部队中,学兵旅之前已经抽调了一半的部队前往黑龙江作战了,剩下的学兵旅两个团及部分旅直属队,加起来大约630人;2个保民团至今都不满员,一共加起来也差不多450人的样子;海防屯则实际只有2个曲100人,且全部是炮兵,不太好抽调的。

因此,在暂时不担心北面朝鲜出兵收复济州,且济州内部不会发生动乱的情况下,的确可以抽调出1000兵马投入到攻击平户的行动中,但这已经是非常勉强了,一般来说,出动700人更合适一点。

700人够不够呢?若能速决速战的话,应该是够了,实在不行,还可以让淮丙船团来阻隔平户水道,阻拦各路救援日军。

金泰再三权衡,还是放弃了:“打仗就要有损失,但学兵旅乙团、丁团稍后要运往黑龙江接替甲团和丙团,是一点损失都不好有的,所有这件事姑且还是作罢吧!”

许昇焘有些失望,但最终只是说道:“那就只能寄希望于九州诸侯后方早一点生乱了。”

金泰很满意许昇焘的乖巧,所以提醒道:“别忘了,还有南面的那手棋呢!”

许昇焘眨了眨眼,问询道:“南面的那手棋能成功吗?”

金泰也无法给予准确的回复,只能说道:“咱家觉得还是有很大可能成功的······”

金泰这话一多半是在自我安慰,但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继在澳门点火成功后,南藤昭信在马尼拉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没错,由于三十年战争的原因,美洲的黄金白银大量流入欧洲,用于战争,这就导致了远东地区的贸易萎缩----白银流入的大幅度减少,也让明政府愈发的财力紧张了----让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手头异常的紧张匮乏,以至于菲律宾当局已经开始驱逐部分中国移民,将他们卖回给了福王府(在另一时空,西班牙人对在菲律宾的中国移民的第二次大屠杀已经在酝酿了),因此,当南藤昭信将一条金光闪闪的财路放在众人面前时,菲律宾境内的西班牙权贵们再也按捺不住了。

而避居在马尼拉的海外日本人也异常的兴奋,极力促成此时,甚至相关消息已经长了翅膀一样的飞到了南洋,避居在北大年、会同等地的日本人已经自发的开始向澳门及马尼拉集中,一场平行时空中所没有过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只是,在这场远东的十字军大战爆发前,相关参与者总是要你争我夺一番的、

“这次出征日本的首要目的是挽救日本教会和教徒,因此总指挥官应该由菲律宾教省的何塞·贝纳维德斯大主教担任,鉴于大主教本人还需要主持整个菲律宾教省的事务,不方便随军出海,所以,将由罗萨雷斯蒙主教代行总指挥的权力······”

教会这边的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反对道:“出兵日本是一次意义极其重大的军事行动,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让不懂得作战的主教来指挥,教会是不是在开玩笑,不,我要说不,这是战争,应该由专业的军人来负责指挥。”

“问题是,这场圣战的参与者大多不是正规军人,船只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军舰,而是武装商船。”代表新西班牙副王的菲律宾总督的话一出口,不少人就不干了。“另外,西班牙有合格的海军指挥官吗?不,没有,只有丧送无敌舰队的蠢货,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些根本不动海战的所谓专业军人身上。”

菲律宾总督的副官为主分忧,跳起来大声斥责道:“菲律宾殖民地预计出动2艘32炮巡航舰、4艘大型信报船,此外,菲律宾和濠境的贵族和商人也将出动包括4艘450~560吨盖伦型武装商船、2艘1200吨级的卡瑞克武装商船、6艘250~300吨级卡拉维拉型武装商船、15艘轻型桨划船在内的庞大舰队,因此除了西班牙指挥官,我们不接受任何人的指挥。”

没错,谁出力最多谁就更有底气,现在西班牙人出动了总排水量不低5000吨的一支舰队,若不能拿到对等的指挥权,西班牙人宁可一拍两散了。

面对西班牙人摆出的数字,其中占了一半运力的葡萄牙人却有些不满了,但问题是,现在葡萄牙还没有独立,因此在共戴一君的情况下,远东的葡萄牙人暂时还要跟西班牙人抱团,所以,尽快心中不悦,但赶来参与马尼拉会议的葡萄牙商人们还是没有公开发表异议。

但葡萄牙人不说话,南藤昭信却有话要说:“我认为应该由日本教会来担任总指挥官。”

然而话出口了,几乎没有人理会他,因此南藤昭信破罐破摔道:“既然如此,我赞同由罗萨雷斯蒙主教出任代理总指挥官。”

与会的一名丹麦船长与一名英国船长虽然不乐见由罗马公教人士做主,但更不愿意指挥权落在西班牙军人手中,因此也附和道:“我们支持罗萨雷斯蒙主教出任代理总指挥官······”

897. 既然连新教徒都支持由罗萨雷斯蒙主教代行总指挥的权力,那么澳门的代表也顺势表态道:“既然大多参与者都支持罗萨雷斯蒙主教,我们也可以支持主教作为远征军的最高司令官,但具体的海战,我们提议由伊梅尔得上尉来担任,他曾经在果阿指挥过一支快速巡逻舰分队,具有编队指挥和协调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海军司令官的职务。”

与会者虽然都对所谓的伊梅尔得上尉的能力不屑一顾,但为了避免西班牙人掌握全部权力,并防止打开日本国门后,西班牙人把全部好处都拿走了,因此本着给西班牙人添堵的理由,纷纷表示支持濠境代表的提议。

由是,在西班牙人的脸色发青的情况下,伊梅尔得上尉获得了联军海军司令官的任命。

见己方可能一无所获,菲律宾总督科奎拉有些急了,便插话道:“既然要分海陆军,我建议由达·蒙特罗少校担任陆军司令官。”

西班牙陆军威压欧洲列国近百年,虽然眼下有些落伍了,但依旧是欧洲有数的强大陆军,在场的人显然是不能否认西班牙军人在陆战上的技艺的,所以,只有看似无知无畏的南藤昭信站出来进行了第二次的争取:“既然圣战将在日本展开,未来日本人也将作为陆战的主要参与者,因此,我要求由日本人来出任陆军统帅。”

南藤昭信的话引起了在场人的奚落,是的,你丫是来求援的,还想要指挥权,做梦吧,我们出钱出兵的大爷,难不成还要看你脸色吗?

于是,在众人或反对,或无视的情况下,南藤昭信的争取落空了,最后会议还是决定由由达·蒙特罗少校担任联军的陆军司令官,只是鉴于还需要南藤昭信及南藤昭信“背后”的日本教会、日本教徒,所以给了南藤一个安慰奖,即与会者一致同意,日后与江户幕府和谈时一定优先保证日本教会和教徒的利益。

当然,这个许诺实际是空乏的,并且也未必会被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乃至参战的英国人、丹麦人所真实履行了,但由于罗萨雷斯蒙主教将会是联军的代总司令,因此未来联军多少是要帮助日本教会和日本教徒们争取一点利益的。

此外,南藤昭信还争取到了马尼拉当局向其提供一笔价值10万比索的援助,以便装备未来北上参战的海外日本流亡者及他们的后裔。

“心满意足”的南藤昭信不说话了,会议便进入了下一阶段,就听与会的何塞·贝纳维德斯大主教问道:“那么联军什么时候北上为谊?”

南藤昭信再次起身道:“岛原的形势紧张,最好是越快越好!”

但澳门代表表示:“我们的船只没有那么快的抽调出来,事前我们做过预算了,最早也要6月初才能前来马尼拉集结。”

达·蒙特罗少校也起身说明道:“出兵日本,陆军方面至少要招募3000人的兵力,相关物资的筹集、军费的分摊、适度的训练,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在考虑到台风可能出现的时间段,我建议应该在5月20日至6月15日之间的某一天出发,最晚出发时间,不能晚于6月20日。”

现在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意见一致了,由于两者承诺出动的舰船占全部联军的90%、陆师占全部联军的50~60%(比例会因随征的海外日本人的数量略有起伏),因此他们一致了,其他人也没话可说,所以,中和之后,出兵时间被定于了当年的6月15日。

此时就听有人提议道:“我们是不是邀请尼古拉·一官一起出兵,这样,我们的胜算应该会更大一些。”

南藤昭信立刻反对道:“绝对不能邀请尼古拉·一官出兵。”

南藤昭信随后解释道:“尼古拉·一官的妻子和次子目前正居住在平户,极有可能会受到幕府的要挟,因此,其不出兵,幕府也不好要求大明的高级将领派兵援助,反之,一旦其出兵了,却极有可能被幕府游说,而后临阵叛变,投靠幕府,那就会对联军的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并且还会极大的牵制联军舰队的力量。”

南藤昭信说到这,补充道:“如果各位觉得单靠在场人的力量不至于赢得这场战争的话,我建议引入有别于尼古拉·一官的另一股大明海上势力。”

南藤昭信介绍道:“事实上,眼下正有一股大明海贼在朝鲜沿岸活动,去年的时候,这股海贼夺取了朝鲜的济州岛,并且多次击败了朝鲜的水军,迫使朝鲜政府不得不任命这股大明海贼的头领,为朝鲜济州地区的最高行政和军事官员。”

说到这,南藤昭信强调道:“如果联军同意,我可以去联络这伙大明海盗。”

其实南藤昭信并不清楚宁虎已经与荷兰方面过过招了,因此他没有提及淮丙船团最新的丰功伟绩,也因此,在场的西洋人并没有明确认识到“林大虎”部的实力,故而,对于南藤昭信的建议,并没有听进耳中,倒是关于不可邀请郑芝龙部参战的说明,让某些人正中下怀。

是的,以大明官员一贯牛皮哄哄、不把西方人放在眼里的嘴脸,想来是不可能接受联军主导权落在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手中的,况且郑芝龙这个亚东海龙王还不是假牛,而是真牛,因此搞到最后,在场的人,若不想彻底失去了与中国贸易的机会,恐怕就只能让郑芝龙篡夺了联军的领导权了,但这绝对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所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澳门的代表立刻附和道:“这一次,联军将从福尔摩沙岛的东侧海域北上日本,应该不会引起了海峡方向的尼古拉·一官的注意,也因此,没有把尼古拉·一官拉进来的必要。”

在场西班牙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探问道:“那对于占据福尔摩沙岛北部的那位亲王,联军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无视,当然是无视!”濠境代表立刻回应道。“那可是明国亲王的领地,对其的侵犯就是对明国皇帝陛下的冒犯,为了我们与明国的贸易,我们务必要将其无视了。”

濠境代表的话刚刚说完,南藤昭信接话道:“除了无视东番岛北部的大明福王领地外,我建议,联军北上遇到那些中国船只时,不要轻易攻击那些悬挂有尼古拉·一官颁发通行旗的船只,以免得把尼古拉·一官给牵扯进来,给整个行动带来变数······”

898.不可反悔 马尼拉的与会者不想让郑芝龙介入联军即将展开的对日进攻,但事实上,澳门传出的消息已经传入了郑芝龙的耳里,所以,郑芝龙把手下人都叫了过来,征询他们对此的意见。

施琅的父亲施大瑄回应道:“眼下虽然朝廷大开闽省海贸,但日本方面的收益依旧占到了我们总收益的三分之一,若是联军打烂了日本,亦或是联军败北后,江户幕府加强了贸易管制,恐怕对我们都不是特别有利,还请总爷明鉴!”

郑芝虎摇头道:“即便如此,我等眼下具都是大明官军、经制武将,又如何能轻易招惹日本事务,再说了,江户幕府怕是也不欢迎我们前往助战的,所以,我以为,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免得一个不慎,里外都不是人呢。”

洪旭的态度与施大瑄相差无几,一样是主张积极干预的,所以就听他所道:“总镇,一旦佛朗机夷成功打开日本国门,会不会生产得陇望蜀之心,犯我大明海疆呢?届时,只怕朝廷一样会严令我们加以驱逐的,既然如此,何不先下手为强呢。”

郑芝虎却道:“主动出击和奉命出击可不是一回事啊。”

郑芝龙看向没有发话的几个人,却见施大瑄的同宗施天福言道:“总爷,主动出兵日本也不是不可以,可出兵费谁出呢?总不至于我们自带干粮,为幕府出力吧?所以,我的意思,这事不能光靠我们主动,得让幕府着急起来,让他们求我们才好,不能越俎代庖啊!”

郑芝龙的族弟郑芝莞接口道:“大哥,这事要我看,我们的确都把队伍集结起来,准备应变,但最好先观望一下,若是佛朗机夷的行动没有侵害到我们的利益,幕府也没邀请我们出兵,我们就不动,反之,我们就出兵助战。”

郑芝龙的五弟郑芝豹说道:“幕府随随便便就能抽调出十几万兵马来,区区佛朗机夷又能凑出多少兵马来,说什么圣战,这不是开玩笑吗?我是不信,幕府需要我们帮衬的。”

已经改名郑鸿逵的郑芝凤不同意自己弟弟的观点:“幕府的确可以动用十几万乃至几十万的军队,但日本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水军太差,而日本又对海运有极大的依赖,一旦佛朗机夷截断海路,我看不需进攻,就能让幕府难以忍受了。”

说完这句,郑鸿逵还颇有些担忧的判断道:“一旦海路被长期截断,幕府对日本的统治就有可能出现动摇,各地诸侯或许也会有其他的心思,届时要是日本乱了,对我们有好处吗?这个怕是得仔细盘算计较过,才能有结论的。”

看到众人越说越离题,郑芝龙摆了摆手,众人知趣的退了下去,但郑鸿逵却被郑芝龙叫住了:“老四,你留一下。”

等众人都离开后,郑芝龙问郑鸿逵道:“朝鲜那边的林大虎,你查的怎么样了?”

济州岛易手、朝鲜海道频频遇袭的事情已经发生一年多、小两年了,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因此,郑芝龙便安排郑鸿逵派人去查探“林大虎”部的虚实。

郑鸿逵回复道:“我查下来,这个林大虎并不是李魁奇、钟斌、刘香等人的部下,与许心素、李国助、杨六、杨七也没有任何的关系,根本就不是从闽浙北上的。”

郑芝龙眼眉一挑:“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某位老朋友的化名?”

郑鸿逵答道:“应该不是。”

郑鸿逵随即具体解释道:“现在问题不单单是查不到林大虎,连林大虎的手下也都查不到,总不至于他们都是石头了冒出来的吧,因此我怀疑,到底有没有所谓的林大虎!而根据我们在云梯关那边的眼线的报告,济州岛失陷前后,福王府对外运输移民的船也没有停过;所以,我判断,林大虎要么是福王府扶持的棋子,要么就是福王府的人。”

事情就这么滑稽,大明和清廷这两个政权都查不出来的事,郑芝龙这边去查,却能查出了某些端倪来----当然,这也是思路不同造成的,毕竟,这个时空中具有推理能力的人太少了,可谓是凤毛麟角,且有能力,也不见得会被人重用的。

见郑芝龙听后面色凝重,郑鸿逵又道:“更奇怪的是,林大虎夺了济州后,除了袭扰朝鲜外,居然不抢大明前往日本的商船,也不跟北地前往日本的船只收取通海费,大哥,这要不是福王府的手尾,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郑芝龙在室内走了几步,问郑鸿逵:“老四,你是我们家读书最多的一个,你说说,福王府拿下济州干什么?编出一个林大虎来又为了什么?”

其实郑芝龙想问的是,福王府占了济州,又不抢劫海商、收海商的保护费,到底是图什么?

郑鸿逵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大哥,根据从日本传回来的消息,福王府怕是在跟几个日本的诸侯进行走私,眼下估计已经被幕府发现了,所以,需要日本乱起来,才好浑水摸鱼。”

郑芝龙截断道:“这不能解释福王府占据济州、扶持林大虎部的用意。”

郑鸿逵见郑芝龙有些急切,便轻声细语说道:“福王府占据济州岛,恐怕也跟拓殖有关,有非常大的可能是看上了济州岛的土地和牧场,尤其是后者;至于扶持林大虎,或者说林大虎就是福王府的部下嘛,大哥,怕也是为了制衡咱们。”

郑芝龙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制衡咱们?”

“是!制衡咱们,毕竟现在郑家还是您在掌权,不是大木,”郑鸿逵言道。“福王府辛辛苦苦拓殖的小琉球就在咱们眼前,福王府难道不得防着我们一手吗?”

郑芝龙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对郑鸿逵说道:“老四,有些话不要对外人说,尤其是在大木面前。”

郑鸿逵应道:“大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郑芝龙让郑鸿逵退下,自己坐在那又沉思了一会,这才让人把郑芝鹏给叫了过来。

等郑芝鹏来了之后,郑芝龙便说道:“曰都,等大木这科中了之后,你陪他一起去南监读书吧。”

郑芝鹏应道:“是!”

郑芝龙把郑芝鹏叫来当然不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所以,郑芝龙又道:“福王府那边对我是不是不放心啊?”

郑芝鹏一愣:“这倒没有听说过!”

“那福王世子与我家联姻,是为了我呢,还是着眼于大木身上?”

“大哥,你别胡思乱想了。”郑芝鹏大惊失色的劝导。“大木才多大,扶植他取代您统领各路豪杰又岂能服众啊。”郑芝鹏强调道。“福王府与我家联姻绝对是好意,大哥可不能反悔啊,真要羞辱了福王府,只怕后果莫测啊······”

899.半个月 明崇祯十一年、清崇德三年、日本明正天皇宽永十五年三月十日,东路幕府讨伐军夺取了岛原-天草起义军在濡川以北最后一个据点日野江砦;两日后,西路幕府讨伐军也夺取了锦东砦,从而在截断了古野山砦、西古野山砦与北山砦、真砂山砦之间的联系,进一步压缩了岛原-天草起义军的生存空间。

在北线频频告捷的情况下,南线幕府讨伐军虽然行动缓慢,但也于三月十四日抵达了苓北原一线,进而截断了富冈城内民军遁入角山山区的可能。

但对形势发展起到更加重要作用的是,在松平信纲的压迫下,北九州的诸侯不得不按万石250人的标准实施了全力动员、并向前线补全了之前的缺额,但这一搞得各藩天怒人怨的动作,不但加重了各藩百姓的负担、让各藩百姓的怒火逼近临界值,还抽空了各藩内部的防御力量,致使北九州及中九州各藩在面对“突然”爆发的大规模农民起义面前束手无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至少在当年的三月上旬来看,岛原-天草前线的形势对幕府讨伐军来说是极其有利的,似乎,再努力一把,岛原之乱就能彻底平定了。

只是松平信纲对于海面上时不时出现的淮甲船抱有极大的担忧----淮甲船送来粮食、弹药、箭枝等诸多补给,运走对于起义军来说完全是拖累的老弱妇孺,这就给起义军增加了坚持下去的勇气,使起义军上下更加悍不畏死了----所以,松平信纲便勒令北线各藩部队,务必于当年三月三十日之前,拔除原城外围所有支城(砦),以便稍后进行最后的攻城战。

按下幕府军日夜攻打古野山、西古野山、北山、真砂山等四砦及在锦东砦以东与起义军解围部队持续血战不提,这一天,符筠生坐船来到了原城直线距离1000公里外的石城岛。

是的,符筠生经过反复权衡、慎重考虑,最终决定选择担任祥福瑞号掌柜一职,但为了向金泰证明自己有能力从事非商业方面的事务,所以他主动请缨,前来石城岛游说前东江镇总兵沈世魁的侄子沈志祥南下加入中原战场。

“沈副帅,许久不见了。”早些时候,符筠生也多次与沈世魁打过交道,因此跟沈志祥也是有几面之缘。“不知道最近可好啊!”

沈志祥请符筠生坐下,然后言道:“朝廷现在恨我不死,这日子怕是熬不下去了。”

是的,去年皮岛战败之后,东江镇就剩下了沈志祥率领的5000兵民,因此,一早就想撤销东江镇的明廷便决议把沈志祥部调往辽镇,进而撤销岛镇,减少对东江镇的巨额扶持支出,但沈志祥却不肯轻易就范----东江镇存在一天,就能把握住登州、天津等地商贾与朝鲜、日本的贸易通道一天,并获取每年十数万两的超额利润,因此,沈志祥又怎么白白把到手的钱给放弃呢----相反,沈志祥积极谋求东江镇总兵一职,这就触怒了某些利益集团,以至于明廷中对沈志祥部产生了许多喊打喊杀的声音。

“那听沈副帅的意思,可是准备效仿孔有德、耿仲明,投虏了?”

一句话,沈志祥的脸便沉了下来,但符筠生却视若无睹的继续道:“其实投虏并不解决问题,副帅请想啊,一旦副帅投虏了,那东江镇名下的商路,还跟副帅有关系吗?”

沈志祥脸色微微放缓,语气凄凉的说道:“投虏固然是祖宗蒙羞、但不投又死无葬身之地,符先生,你叫我怎么办呢?亦或是,符先生此来另有赐教?”

“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既然死活保不住这条商路了,何必另谋出路呢?”

沈志祥摇头道:“我才不去辽镇呢,去了那,迟早被那边辽东将门给阴了!”

符筠生笑道:“若是不去辽镇,去中原剿灭流寇呢?”

沈志祥一愣,此时就听符筠生详细说明道:“沈副帅还记得尚可喜吗?”

尚可喜当年在东江镇时,跟沈世魁、沈志祥可是有嫌隙的,若不是福王府及时出手帮衬,将尚可喜调离东江镇,那尚可喜早就跟另一时空一样,被沈家叔侄给逼得投靠后金了。

“尚可喜,我当然记得,听说这老小子晋升总兵官了?”

“是的,虽然不是加将军衔的带印总兵,好歹也算是大将了。”符筠生言道。“我家世子爷相信,沈副帅去了中原,绝不会比尚总镇差了。”

沈志祥仔细思索起南下的利弊来,好半天后才道:“福王府为什么要帮我?”

符筠生解释道:“当年调尚可喜南下时,世子爷对沈帅是有承诺的,如今沈帅殉国,这份承诺就落在了沈副帅头上,所以,世子爷不想在忠良之后被迫失节、留下万世骂名;再说了,眼下沈副帅想从一介副将直升带印总兵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朝廷的的确确不可能打赢的,不如到南方过渡几年,先升了援剿总兵之类的衔缺,届时再谋求晋升节帅,可能性会更高一点。”

沈志祥沉默了良久,对符筠生实话实说道:“符先生,东江镇眼下的情况非常不好,我虽有五千兵民,其中能战的不过千数而已,南下也无甚大用的。”

符筠生笑道:“尚总镇当初南下也就一千七百名而已,现在还不是发展成了三千五百大军了。”

沈志祥吞吞吐吐道:“实数只有七百。”

“五百也不要紧,这年头,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的。”符筠生见沈志祥还有疑虑便告知道。“沈副帅一定再想,天上不可能掉馅饼的,没错,对于沈副帅,福王府也不是没有要求的,当然,这要求不过分,不会要求沈副帅私下效忠王府,为王府做某些大逆不道之事,而是请沈副帅帮忙,在战地帮王府收拢一下流离失所的妇孺青壮,王府在海外烟瘴之地拓殖,死的不少,急需人口补充。”

符筠生说到这顿了顿:“沈副帅,别说这件事您到时候也做不到!”

“这个我能做到,但兹事体大,我还要跟左右商量,一时半会没办法给最后的回复。”

符筠生理解道:“明白,明白,给副帅半个月的时间考虑如何?”

“足够了,足够了······”

900.不能往死里得罪了 明崇祯十一年三月二十九日,德庆郡王朱由桦迎娶弘农卫指挥使(非掌印)汤焕之女入门;而就在同一天,原城外围最后一座支砦----古野山砦----陷落,至于,岛原-天草起义军被迫全面退守原城和富冈城这两座孤城。

当年四月一日,东西两路幕府讨伐军攻击83000人在原城城下汇合,一眼望不到军队让松平信纲豪情大发,于是决定修整三天后,展开对原城的最后攻击。

听说幕府军已经兵临原城城下,岛原-天草“乱民”已经穷途末路,南线幕府讨伐军的行动也积极了起来,遂于当年三月二十八日至四月初二日的五天里,连续发起进攻,虽然在富冈城守军的拼死抵抗下,萨摩等藩并未能得手,但800人的守军就只剩下了不到300人,已经失去了再坚持下去的可能。

因此,四月初三日深夜,在前一日抵达富冈城外海的淮甲十八号的帮助下,富冈城守军带着伤员悄然撤出,最终大部撤往济州岛,由福王府妥善安置,剩余的一小部分坚持回到原城与其余义军同生共死。

但攻陷富冈城、“全歼”守军的消息并没有让松平信纲高兴,这不,他已经从前来贸易的其他中国商人口中得到了岛原-天草起义军派人前往澳门、马尼拉求援的消息,也知道了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有极大可能组织联军北上日本。

所以,不敢怠慢的松平信纲一方面把相关消息紧急传递给江户知晓,一方面又敦促刚刚完成修整的幕府讨伐军展开对原城的进攻,并勒令南线幕府讨伐军在留下少量部队继续守御镇戎天草群岛后,主力立刻调往岛原战场。

只是,岛原起义军在修筑原城时修建了大量的西式棱堡----岛原起义军中有大量基督教徒,这些基督教徒保留了不少欧洲传教士的手稿,其中不乏有军事建筑方面的介绍,而岛原起义军中虽然有一些原有马家的武士,但精通城堡建设的却几乎没有,所以,只能根据传教士的手稿,在那里照猫画虎,结果却歪打正着了----日军又缺乏大口径攻城炮,因此急切之下,幕府讨伐军根本奈何原城不得。

而南线幕府讨伐军支援岛原前线的行动也不顺利,受阻于海面上“大量”淮丙、淮甲船的南九州各藩部队只能沿陆路开进,但环绕有明海一圈的行程长达200多公里,南线幕府军用津吃奶的气力,也不可能在四月底之间抵达原城前线的,因此短时间内松平信纲是不能指望得到南线讨伐军的及时增援。

四月初七日,幕府对松平信纲下达严令,要求四月底前攻克原城,否则就追究松平信纲的责任;为此,松平信纲及身边幕僚经过冥思苦想后,做出了拆东墙补西墙的决定,即调用正在长崎执行警戒任务的1.2万各藩部队驰援原城前线,至于上述部队调开后造成的防御上的漏洞,则稍后由南线讨伐军一部进行填补······

“符先生,上次所言之事,本官与下属众将讨论过了,”沈志祥如此对再次来到石城岛的符筠生说道。“虽然孔有德、耿仲明现在满清非常风光,但我东江镇将士与建虏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既然另有选择,我们愿意接受王府的好意。”

15天时间并不够符筠生从石城岛到济州岛打个来回的,所以,他之前去了一趟天津,重设了祥福瑞的联络站,结果再来石城岛,就获得了好消息,符筠生很是高兴,便笑道:“恭喜沈副帅做出了正确的决定,那么接下来请沈副帅少待几日,待王府替副帅运作了此事。”

沈志祥满意道:“那就一切拜托福王爷了。”

说到这,沈志祥面露难色道:“但不知道这番运作要多久,眼下朝廷已经扣发了我部的粮饷,数千人嗷嗷待哺,实在坚持不了多久!”

符筠生听明白了沈志祥的潜台词,便许诺道:“我想办法筹措一下,争取每个月可以向贵部提供一百石杂粮的支援,不知道,这些可够支应了。”

500石粮食分给5000人吃,平均每人每月能有15斤粮,也就是每天8两,虽然听起来不够,但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沈志祥部完全可以下海捕捞鱼虾、采集海藻和野菜,因此,绝对吃不饱,可饿不死的。

沈志祥刚想说能不能多给一些,就听符筠生又道:“实在不行,贵部五千人中也不全部是将士家属吧,那些无用之人不如交给本号,也可以减轻贵部的消耗,不知道沈副帅以为呢?”

沈志祥支吾道:“符先生,真有些不好意思,本官还想在这些人中捡练一二,或许能再编出几百合用士兵呢。”

符筠生以为沈志祥是觉得身边的辽人可靠,更合适作为骨干,因此,也没坚持----在符筠生看来,只要沈志祥部到了淮安,绝对维持不了现在的规模的,到时候不用逼,沈志祥也一定把多余的部属移交给福王府----只是说道:“既然沈副帅另有安排,那就算了,我会尽快敦请王爷和世子爷,早点推动沈副帅南下的······”

事情沟通完了,符筠生马不停蹄的离开,看着符筠生乘坐的大海船离开了,沈志祥的副手许天宠有些不安的说道:“副帅,真要坑了福王府?这似乎有些不够朋友吧。”

沈志祥语气冷淡的说道:“今后双方分属两国,只怕见面也难,不怕福王府找后账的。”

许天宠不言语了,而支持降清并亲自去沈阳联络的沈部千总吴朝佐却不嫌事大的接口道:“副帅,刚才为什么不动手把姓符的抓住呢,我去沈阳的时候,大清那边可是说了,如果我们能抓住福王府的要人,可立马就立下大功了。”

沈志祥冲着吴朝佐呵斥道:“你懂什么,坑福王府一把,没什么的,福王府不会计较那几百石粮食的,但真要把福王府往死里得罪了,日后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还能从建虏那边再回归大明吗······”

901. 明崇祯十一年四月十七日,学兵旅乙团、丁团自济州岛启程,前往黑龙江前线参战。

鉴于学兵旅乙团、丁团启程后,济州岛内陆上守军仅剩下2个保民团、1个海防屯并路通骑兵队在内的不足600兵马,因此为了预防朝鲜方面可能对济州岛发起的进攻----大概率是不可能的,但不能保证朝鲜人在满清的压迫下,孤注一掷----因此,淮丙船团不得不暂时收缩回济州海峡协防。

不过,为了确保前往原城一线的运粮船的安全,根据朱由崧的指示,淮丙船团正式升格为了具有一定自我保障能力的福王府济州舰队。

根据福王府现有船只的情况,新成立的济州舰队一共下辖4个分队。

其中第一分队(即原来的鲸海队),下辖战舰4艘(即淮丙一至四号)、补给船2只(淮甲一号、二号)、联络船1只(淮丁九号),主要负责鲸海北部海域并肃慎海峡(鞑靼海峡)的巡防任务,并由原淮丙十一号舰长杨石,担任分队统领(简称分领);

第二分队一样下辖战舰4艘(淮丙五号、淮丙六号、淮丙十一号、淮丙十三号)、补给船1只(淮甲五号),主要负责黄海方向巡航任务,并由原淮丙十二号舰长龚楠为分领;

第三分队也下辖战舰4艘(淮丙七号、淮丙八号、淮丙十二号、淮丙十四号)、补给船1只(淮甲七号),主要负责鲸海南部及日本九州西海岸的巡防任务----目前主要协助第二分队确保济州海峡安全----该分队由原淮丙十号舰长潘龙和为分领;

第四分队下辖战舰2艘(淮丙九号、淮丙十号)、训练船2只(淮甲三号、四号)、运输船2只(淮甲十四号、十五号)、侦查联络船2只(淮丁八号、十号),并预计在今年八月前入列虾夷地船场制造的第一艘36炮重巡航舰(淮丙十五号)。

正是考虑到第四分队未来将成为济州舰队的头号主力舰队,因此该分队目前由宁虎亲自指挥,并且由该分队承担对岛原-天草起义军的援助任务----但该分队的2只侦查联络船,目前暂时拨给了第二和第三分队使用,以方便对济州、对马两处海峡的监控······

“金公公,是不是,虾夷地船场今后不会再造十八炮以下的淮丙船了?”

对于宁虎的问题,金泰予以了肯定的回复:“没错,根据世子爷的意思,今后虾夷地船场只造二十四炮以上的淮丙船。”

眼下虾夷地船场可以同时建造3艘18/24炮巡航舰、1艘36炮重巡航舰,不过鉴于北方冬季寒冷,不适宜露天作业,所以建造一艘18炮巡航舰需要16个月、建造一艘24炮巡航舰需要20个月,建造一艘36炮重巡航舰的制造周期为32个月。

因此,在计算了效率比以后,朱由崧决定全面停止18炮巡航舰的建造,不过,朱由崧同时也认为36炮重巡航舰的建造周期太长了,所以,朱由崧决定在淮丙十五号建成后,暂时停建36炮重巡航舰,并尝试开工一艘缩水版的32炮重巡航舰,籍此比较32炮舰与36炮舰哪个更具有经济性。

除了实验建造32炮重巡航舰外,朱由崧还授予虾夷地船场尝试建造一艘28炮巡航舰,以比较24炮舰与28炮舰之间谁更具有经济性,因此,在未来某个时段中济州舰队会入列一批实验性的单型舰。

宁虎眉头一凝:“也就是说,等接收淮丙十五号后,济州舰队在整整一年里面不会再接收新船了?”

金泰却扭曲了宁虎的意思,煞有其事的告知道:“有啊,今年年底会接收两只淮丁船,明年年中前,还会再接收2只淮丁船,这些不都是新船吗?”

目前,淮丁船是由济州岛船场建造的,但由于从东江镇、朝鲜获得大木的渠道已经断绝了,所以,一年也造不了几艘船,能两年内给济州舰队生产4艘淮丁船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了云梯关船场,因为原料的日益紧缺,以及船场熟练工被大量抽调去了虾夷地船场、江口船场,所以,如今云梯关船场一次只能同时开工两艘一千五百料的淮甲船(工期18个月)----宁虎实在不该再抱怨什么!

“淮丁船?”宁虎苦笑起来。“对于联络、巡逻、侦查倒是有极大的用处,但却不能有效的提供舰队的战力。”

金泰安慰宁虎道:“宁舍人,世子爷一直说,这光有船,没有熟练的水手、炮手也是不行,所以,在训练上多下点气力,或也可以提高一些舰队战力。”

金泰说这话是有背景的,须知道,在济州舰队成立前,福海号就与祥福瑞分家了,结果,新福海号带走了大量的熟练水手,以强化行程中风险更大的南洋航线,留给祥福瑞的不说是歪瓜裂枣吧,也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才能提升航行经验的菜鸟。

等到济州舰队成立,从祥福瑞里抽调部分人、船之后,鉴于补给船上滥竽充数的水手炮手太多了,所以济州舰队不得不打乱原有编制,将参差不齐的水兵、炮手进行了重整,但如此一来,济州舰队的战斗和操船水平就大不如前了----其实,在过去的历次战斗后,济州舰队也陆陆续续的补充了大量不太合格的水手炮手,故而,济州舰队的总体水平一直不是很高,的确有必要进行大规模的整训提高。

宁虎点点头:“只好先这么做了,对了,符意竹跟东江镇残众之间的协议,金公公怎么看?”

金泰想了想,回复道:“虽然,眼下济州岛这边的粮食供应非常吃紧,但若是能为王府拉来新的助力,这些粮食倒也花的值得,再说了,咱们原是准备让符意竹去福海号的,他非要留在祥福瑞,自是心气很足的,这拆分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得给他几分面子的。”

宁虎同意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是祥福瑞真正独立出来后的第一件差事,符意竹想要开门红,我们也是不好扯他后腿的······”

902.老狐狸 “各位卿家,现在已经是四月下旬了,天气回暖,北方冰雪开始逐渐消融,”在沈阳的皇宫中,皇太极召集满清权贵开了会。“所以,鲍卿就上了一份奏章,专门提到了黑龙江那边。”

把著名汉奸鲍承先拉出当了一回挡箭牌的皇太极,表情严肃的扫了扫面前众人,这才继续道:“去年,大清没有拿下黑龙江边的两个商栈,反而折损了一千五百多兵马,但好歹把祥福瑞的人给堵在了商栈中;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把祥福瑞给封死、堵死、饿死、逼死了,却没想到博和哩那边祥福瑞大打银弹,搞了一个战地走私,把一千多兵马都腐蚀了;而在混同江那边,祥福瑞又三天两头的出击,搞得封堵各部鸡犬不宁、损失颇多。”

皇太极虽然没有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但语气也是非常阴沉的:“我堂堂大清、海东大国,与南朝并尊的北朝,居然奈何不了祥福瑞这等商贾、海贼,朕的颜面何存呢?你们的颜面又何存呢?因此,今天卿等都说说看,眼下朕该怎么办?大清该怎么办!”

在场的满清要员一个个都沉默不语,皇太极便点名道:“庄亲王,你是怎么个主张呢?”

济尔哈朗苦笑的站了出来:“皇上,臣以为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个是调派援兵北上,会同留守封堵部队,对混同江并博和哩之敌实施强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等摧毁;而另一个,则是将前线兵马撤退回来,然后在合适的地方重新设防,以阻止祥福瑞势力渗透南下。”

济尔哈朗的话乍听起来跟没说一样,但实则公然提出了放弃黑龙江沿线的主张,对此,皇太极不予评价,而是冲着多尔衮问道:“睿亲王去年是西路军主帅,说说你的意见吧!”

多尔衮站出来回应道:“臣同意庄亲王的意见,只要愿意付出代价,打肯定是打得下来的,但问题是,打下混同江、博和哩的商栈就完了吗?臣麾下的索海部就在牛满河发现了祥福瑞的另一个商栈,臣也相信,在博和哩的下游,还有祥福瑞的商栈,一个个拔除过去,我大清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还请皇上明鉴。”

若一个商栈面前损失1000兵马,祥福瑞在黑龙江上有10个商栈,清军就要损失10000人了,更不要说,损失1000人还未必能夺得下一个商栈了。

此外,为了夺取一个商栈,至少得调动5~6000兵马进行攻击吧,就算不同时攻打混同江、博和哩两处商栈,而是一个个的打过去,那期间粮食的消耗也是极其巨大的,清廷又能承受多久呢?

还有就是,没人知道夺取一个商栈需要多久时间,若是一个个的打过去,又在某个商栈面前耽搁了大量的时间,那么岂不是又要拖到无法攻击的冬天了?若祥福瑞在黑龙江的商栈真有10多个话,那是准备打上10年吗?

皇太极冷然道:“睿亲王的意思也是现在就撤兵吗?”

对于皇太极的逼问,多尔衮反将一军道:“只要能保证封堵部队的物资供应,臣倒觉得未必需要撤军,且只有不撤军,才能更好的限制祥福瑞的势力南下渗透。”

皇太极的目光落到岳托身上:“成亲王也是这么看的吗?”

岳托的回答与济尔哈朗的一致:“回皇上的话,臣以为如果不能加以强攻的话,还是立刻撤军的为好。”

岳托随即解释道:“再过一个多月,黑龙江、混同江、阿速江都要化冻开河了,到时候水路重开,祥福瑞就可以利用其舟船之力,纵横江上,乃至封锁阿速江、混同江航道,断我粮道,届时,就不是我们封锁对方,还是对方封锁我们了。”

岳托的话得到了硕讬的附和:“皇上,成亲王说的对,尤其是在阿速江一线,敌人舟师对我粮道的威胁极大,不可轻视啊!”

没错,认为祥福瑞可能用舟船深入松花江、乌苏里江截断清军粮道的担心实际就是硕讬在家庭聚会上提出的,并得到了岳托的认可----硕讬并不知道福王府在黑龙江上的船只有限,拿去运输福王府军了,就没有余力截断清军越江粮道,但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硕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只不过现在皇太极先问了岳托,才由岳托出来提醒,而硕讬跟着帮腔而已。

皇太极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是的,他之前没有想到乌苏里江这边情况更加复杂一些,所以,他犹豫了一会,问多铎道:“豫亲王觉得也该撤兵吗?”

年轻气盛的多铎却对去年鄂硕部的覆灭耿耿于怀呢,所以他反对济尔哈朗等人撤退的意见,坚定的说道:“皇上,不拔出黑龙江沿线的祥福瑞商栈,我大清就不能从北地索伦各部中招募新血,用南蛮子的话来说,就是芒刺在背啊,所以,宁可现在花一些代价,也要永绝后患才好!”

豪格也支持打,所以就见他主动站出来说道:“皇上,打仗又怎么能没有损失呢,总不能因为有损失就不打了吧。”

皇太极的目光落到了代善的身上:“礼亲王的意思呢?”

一副老态龙钟、精力不足样子的代善先咳嗽了两声,才回到道:“臣也是支持打的,但总要说个出兵数字,以及对损失的估算吧。”

的确,即便皇太极坚持要打,那也得算一下届时出兵多少人,其中满八旗多少、蒙古旗多少、汉军旗又是多少,然而预备损失多少人,其中满八旗多少,蒙古旗多少,汉军旗又是多少?

如果出兵数字巨大,满清的粮食供应能不能保障?

如果预估损失巨大,八旗权贵愿不愿意干了!

如果作战主力和预估损失的大头都是汉军旗的话,那汉军旗上下会不会觉得自己是炮灰了,从而影响了后续的作战,以及未来对大明军人的拉拢。

方方面面都得算清楚了,才好啊!

皇太极揣摩了一下代善这只老狐狸的话,点了点头:“礼亲王这是老成谋国之言呢,打仗却是要算仔细了,正所谓多算者胜,不算者败,这样吧,兵部赶快拿个主张出来。”

站在后排的兵部官员们齐声应道:“嗻!”

皇太极便转移话题道:“接下来,议一下,今年是不是要出兵南朝······”

903.来迟了 由于岛原前线的军需浩大,所以宽永十五年的四月下旬,九州诸侯先后向各自领内下达了今年夏季年贡的征收数字----换算下来,基本上都是七公三民,少部分甚至是八公二民----因此立刻引发了各藩百姓的强烈不满,进而这些已经被逼到绝路的九州百姓便在岛原起义军派出的宣传、鼓动人员的带领下组织起来,举行了大规模抗税的聚会。

当年五月初三日,肥后阿苏郡的抗税百姓与前来镇压的代官手下发生武装冲突;

五月初五日,肥后玉名郡抗税百姓与本地代官武装发生激战;

五月初六日,久留米藩百姓攻占代官官邸,驱逐代官,声明乡村自治;同日、唐津藩也爆发了有11个村子农民组织的大规模的抗税活动。

而就在这个九州农民大起义即将爆发的时刻,因为迟迟不能攻克原城,剿灭岛原-天草起义军,幕府讨伐军总指挥官松平信纲被幕府免职了。

虽说接手幕府讨伐军总指挥官一职的小滨藩藩主、幕府首席老中酒井忠胜是一个手腕极其高明的政客,但问题是,他人还在江户,还没有抵达九州。

所以,一时间,总兵力超过14万人的幕府讨伐军对于蜂起的农民抗税运动居然没有任何的主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势态逐步恶化,甚至还连累了各藩士气暴跌,无法维持对原城一线岛原-天草起义军的进攻。

时间来到当年的五月十五日,九州北部和九州中部的抗税活动相互呼应、愈演愈烈,终于引发了后来称为“宽永大动乱”的九州百姓大起义,将幕府讨伐军的后方搅得一团糟糕。

五月十六日,已经抵达门司港的酒井忠胜手忙脚乱的下达了抽调部分幕府讨伐军回藩各自镇压九州百姓大起义的决定,但幕府讨伐军返回各藩是需要时间的,因此,酒井忠胜又下达了四国、西国各藩进入警备状态,随时准备出兵增援九州的命令。

对于酒井忠胜的命令,四国和西国各藩阳奉阴违----这些诸侯已经探明了九州一揆的原因是因为横征暴敛,所以都生怕因为动员而激起自家领内的民乱----还提出来眼下青黄不接,军粮无法保证的理由来搪塞酒井忠胜。

只是农民一揆军的战斗力实在太弱了,因此当幕府讨伐军把主力抽调回来加以镇压时,根本不是幕府讨伐军的对手,进而在十来天里,各地一揆都次第被镇压了下去,只有极少数的暴动农民依托山区还在坚持。

尽管成功的平定了北九州、中九州大部分地区的农民暴动,但对于北九州、中九州各藩来说,今年的夏收基本完蛋了,所以,奉命重新集结南下岛原的幕府讨伐军各部都极其沮丧、进而行动迟缓、迟迟不能起身,由此,幕府讨伐军对岛原-天草起义军的进攻也不得不再次被拖延了······

“士将,你们可是姗姗来迟啊!”

对于翘首以盼的严德桓,许昇焘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旅长这可不能怪我们啊,我们可是四月十七就出发了,谁知道到了虾夷地,正好遇上了爱奴人大暴动,五千爱奴人围攻王庄,赵公公正着急上火呢,见我们到了,便立刻把我们扣住了。”

严德桓其实已经从来往的淮甲船处得知了虾夷地出事的消息,因此刚刚跟许昇焘不过是开玩笑罢了,现在见许昇焘非要解释清楚,便只好顺着问道:“那现在都平复了?”

许昇焘回复道:“爱奴人的战力很差,若不是虾夷地王庄保民团兵力不足,其实直接就能解决,我们到了,自然是一鼓而荡了,只不过,犁庭扫穴时耽搁了点时间,倒是让旅长你们等急了。”

“我们倒是不急,急的姜副总团首他们。”严德桓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归心似箭的,所以,便把责任推在了姜进勇头上。“对了,平定爱奴人暴露中,乙团和丙团的损失大不大?”

许昇焘答道:“阵亡了两人,轻重伤员九人,另外还有四名士兵因病留在了虾夷地!”

严德桓想了想,问许昇焘道:“关于甲团、丙团与建虏作战的报告,你们研究过了吗?”

许昇焘回应道:“研究过了,还进行了几次模拟教训,但没有经过实战,总说不上来有什么问题,若是甲团和丙团不着急回去的话,最后能帮着进行几次实兵会操练。”

严德桓权衡了一下,问道:“济州岛的防务没有问题吧?”

许昇焘答道:“世子爷把淮丙团扩编为了济州水师舰队,有他们守着,问题还不是很大。”

严德桓听罢回应道:“既然济州岛问题不大,那甲团和丙团就暂时多留几天,但黑龙江保卫团这边一定会催促的,所以,我们也多留不了几天。”

许昇焘一听,便急不可待的说道:“那还等什么,马上进行军官交流会,我这边可是有不少问题要问你们呢!”

军官交流会是朱由崧搞出来的名堂,对于提升学兵旅军官素质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因此,这种交流会已经成为了学兵旅的一项传统了。

严德桓笑道:“也不急在这一刻,先安顿好住处了再说,吃完晚饭后,我们召开军事交流会,让甲团、乙团的队长、团长们好好跟你们介绍一下情况,解答你们的问题。”

许昇焘点点头:“那成,就放在晚饭后进行交流。”

第一个话题就此结束了,严德桓便问了一个新的问题:“听说,这次回去后,甲团和丙团要换装新装备,你知道是什么样的新装备吗?”

许昇焘掏出金泰给他的新手铳交到严德桓的手中:“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据说跟这支短火铳有关,不,不是说甲团、丙团都换装短火铳,而是新的火铳会采用这支短火铳的某些技术,我认为是膛线。”

“膛线?”

“对,这支短火铳叫做小琉球一式前装线膛转管燧发短火铳,特意提了线膛两个字,明显是与膛线有关。”说到这,许昇焘补充道。“我拿到这支手铳的时候,还有一张手铳性能表,较老的四管转管燧发短火铳有极大的提升,所以,我认为,你们回去后,一定会换装某种前装线膛燧发火铳的······”

904.黑烟 宽永十五年六月三日,酒井忠胜通过幕府的御用商人从本州筹集了大批军粮运抵岛原前线----这批粮食原本是走海路运输的,但在经过平户水道时,被济州舰队的淮丁十号侦查船发现,不得已后半段被迫走了陆路,所以抵达时间比预期时间晚了五天。

幕府讨伐军的士气因此略有恢复,随即重新展开了对原城方向的进攻,而原城方面的岛原-天草起义军因为之前的血战----“宽永大动乱”爆发后,发现当面幕府讨伐军数量瑞减岛原-天草起义军便萌生了打破幕府军封锁的念头,结果发起了几次莽撞的反击,但却始终没有能突破幕府军的封锁----损失了较多的兵力,因此再度面临幕府军疯狂进攻时,便显得有些力不能支了。

六月初六全天,幕府讨伐军实施了日夜不停的进攻,先后夺取城堡的两处出丸(独立棱堡),并三度攻入原城二丸,在自身失血严重的情况下,给起义军带去了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由于起义军的兵力已经下降到不足7000----根据花山京雄与天草时贞的约定,有不少于5000人的妇孺被淮甲船运走了----其中还有1500多妇孺,因此,原城的失陷已经不可挽回,无非是坚持多久而已,所以,经过尚且幸存的起义军领导人的讨论,天草时贞决定向福王府提出协助撤退的申请。

一天后,淮丙九号如期陪同淮甲三号训练船、淮甲十四号运输船出现在原城外海,船上指挥的宁虎听说天草时贞提出希望将岛原-天草起义军残部运往海外的请示,当即予以批准,于是,当天就运走了450名妇孺。

但天草时贞和宁虎都不知道,从马尼拉出发的联军已经北上8天了----原本应该是西历6月15日出发的,但因为种种原因拖延了13天,最终于农历五月三十当天出发----眼下已经到了距离那霸以南不足一天的位置上,最多还有11天就能抵达岛原一线了······

而在黑龙江方面,在俞义、姜进勇的催促下,严德桓率学兵旅甲团、丙团于当年六月初四日,乘船返回了济州岛整补了,至于许昇焘率领的学兵旅乙团、丁团并旅直属工兵队、辎兵队、中军队及随同严德桓南返的旅直属炮兵队、夜不收队等部则于两天前上路,由水路自永宁寺启程前往玄城卫一线作战。

没错,经过严德桓、许昇焘等学兵旅军官的合议,并参谋了姜进勇等黑龙江保卫团高层的意见后,福王府军做出了首先进攻松花江以西江西寨的决议,籍此来打破清军对玄城卫商栈的封锁;但严德桓、许昇焘、姜进勇等人同样不知道,一个月前皇太极已经做出了向玄城卫一线增派5500兵马的决议,所以,在以学兵旅乙团、丁团为主的福王府军沿江上行的时候,清军增援部队已经赶到了玄城卫一线,并已经展开了对玄城卫商栈的攻击。

好在,清军并未刻意增强江西寨的兵力,相反是集中力量于江东方向实施猛攻。

然而,面对清军30余门红衣火炮的猛轰,守军泰然自若,丝毫没有产生较大的畏惧。

只是,在清军猛烈的炮火下,玄城卫外围的各种防御设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木刺桩阵、竹签阵等都被打得支离破碎,不复成为较大的障碍。

受限于当前的材料工业,清军的火炮自然不可能持续发射,但,每当清军炮击停止的时候,大队清军就负着土袋冲出来填埋水潭,并用盾车运输木板,然后敷设在泥沼之上。

对此,守军则试图打开水闸,再次放水,但此时还没有进入松花江、黑龙江流域的丰水期,所以,开闸之后,灌入洼地的江水非常有限,即便守军动用了人工水车,也无法给清军造成更大的负面影响,因此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守军只能围绕泥泽和水潭展开防御。

由于泥泽、水潭边的防御设施是清军重点、优先清除的对象,因此导致了守军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在暴露的环境中与提供掩护的清军交换伤亡,这绝对是兵力远不如清军的商栈守军所能承受的,因此,在经过慎重权衡后,玄城卫商栈保卫团指挥官于通决心放弃对商栈最外围的防御工事的据守,全军回缩至第二道防线,以适应长期化的战斗。

既然商栈守军放弃了残酷到极点的近距离互射,那清军推进的速度就大大加快了,截止到崇德三年六月十七日,清军已经基本完成了对商栈最外围泥沼地带、各处积水潭的填埋、铺设工作,并顺手夺取了商栈放弃的两处水闸和3个半月堡。

正当清军为自己的胜利欢呼,以为夺取玄城卫商栈已经指日可待之际,六月十八日当天上午福王府军黑龙江船队载着1000多名福王府军出现在了混同江与黑龙江交汇处。

不过在商栈守军的欢呼声中,船队并没有在玄城卫码头卸下增加部队和补给品,而是继续上行,然后在江西寨守军的注视下,于江西寨西面的一块江滩上登陆。

看到福王府军大摇大摆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抢滩登陆,过了一个非常憋屈的冬天的江西寨清军都气得哇哇大叫,因此,这批以祖大寿旧部组成的汉军便十分冲动的准备击敌于半渡之时,可谁曾想,汉军刚进入攻击线,就遭到了江上炮舰的炮火覆盖----打得不准,但声势很大----结果这批汉军立刻发挥了辽镇兵马的老传统,神速的转进了。

值得称道的是,这批汉军显然是老打这样的仗了,所以,转进时并不是返回江西寨据守,而是撒丫子南逃,福王府军错愕之余,来不及追击,只好执行既定计划,轻轻松松的夺取了江西寨,并俘获了大约50名来不及逃跑----主要是伤病----的汉军士兵以及大约可供500人食用两个月的粮食,和其他物资一批。

随后,许昇焘经过考虑之后,做出了烧毁江西寨,增兵玄城卫的决定。

看着江西那冲天的黑烟,江东清军哗然了······

905.爱新觉罗·尼堪 审问过经由浮桥从松花江西逃回松花江东的汉军旗的爱新觉罗·尼堪,气呼呼的跑过来跟负责指挥玄城卫前线清军的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说道:“七叔,我问过了,江西寨那帮汉军被船上的炮轰了几下,就垮了下来,根本就没看见增援上来的南蛮子有多少人。”

爱新觉罗·阿巴泰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一名分得拨什库冲过来报告道:“启禀大帅,南蛮子的船靠上敌寨的码头了,眼下正在逐次下兵。”

玄城卫商栈的外形总体类似一个头在西北方向扭曲、倾斜的五角星,而玄城卫的码头就在西北顶角与正西顶角之间的那片区域,正好被两个顶角所护卫,是清军无法攻击到的地方,不过,虽然清军无法攻击到码头,但已经逼着守军退回第二道防线的清军还是能在一定角度上观察到码头区的动静的。

阿巴泰瞳孔一缩,当即命令道:“盯仔细了,且看清楚南蛮子的兵力再报!”

这名分得拨什库便退下执行阿巴泰的命令了,然而还没等这名分得拨什库重来报告最新侦查结果,小半个时辰后,一名汉军旗的牛录章京便来报告了另一个不好的消息:“饶余贝勒,商栈的船正在炮击浮桥,目前浮桥已经起火了,估计是保不住了。”

边上的爱新觉罗·尼堪不以为然的说道:“江西寨既然丢了,这浮桥没了就没了吧!”

阿巴泰看了爱新觉罗·尼堪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守桥的牛录章京退了下去,对此,尼堪在牛录章京退下后,有些不解的问道:“七叔,刚刚我说的不对吗?”

50岁的阿巴泰告诉29岁的年轻人:“你都说了江西寨丢了,浮桥已经没有用了,那,那些南蛮子为什么非要将其破坏呢?”

爱新觉罗·尼堪当即深思起来,好半天后他才回复道:“七叔,你的意思是,商栈里的那些南蛮子是怕我们重新派兵进驻江西寨?”

阿巴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说的只是南蛮子的一个目的,搞不好,接下来南蛮子会沿着混同江上行。”

爱新觉罗·尼堪立刻想起了前几个月在沈阳皇宫里的那场要不要今年再度北上进攻黑龙江沿线“祥福瑞”商栈的讨论,便试探的问道:“七叔是担心南蛮子上行,截断,不,袭扰我们的粮道吗?”

之所以爱新觉罗·尼堪不认为沿松花江上行的福王军能截断清军的粮道,主要是清军并非通过水路运粮的,而是通过陆路经由宁古塔一线运来的,所以,福王府军或许能袭扰清军粮道,但说要将其截断,难度还是很大的。

阿巴泰言道:“即便只是袭扰我军粮道,也是一件麻烦事啊,几千大军,千里转运,一次断粮,就足以致命了,毕竟,这里不是人口稠密的大明,甚至连辽东也不如,哪有那么多百姓和粮食让我们抢啊。”

阿巴泰其实是多虑了,福王府军又不了解清军的运输线路,怎么可能贸贸然的南下去试图截断或袭扰粮道呢,真要这么做了,那不是胸有成竹,而是孤注一掷,就现在来看,实在是没有必要的。

爱新觉罗·尼堪出生时,后金已经成立多年了,所以他从小没饿过肚子,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故而听完阿巴泰的话后,颇觉得年老的叔父已经锐气尽丧、甚至有些暮气沉沉的。

但阿巴泰毕竟是他叔父,如今还是大军统帅,爵位也比自己高,因此爱新觉罗·尼堪虽然有些不以为然,单页没有与之争辩,只是圆滑的----这与爱新觉罗·尼堪的出生有关,毕竟他出生没多久,父亲褚英就失去了后金汗王继承人的身份,进而被祖父努尔哈赤赐死了,所以,尼堪的年幼的时候,过的那叫小心翼翼,从而养成了不敢与人争辩的性格----说了句:“七叔考虑的真周全,侄儿不如,佩服、佩服!”

阿巴泰知道爱新觉罗·尼堪口不应心,所以他干脆不再多少什么,只是目光凝重的看向玄城卫的方向。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最初前来报告商栈援军自码头登陆的分得拨什库再次前来汇报:“大帅,下船的南蛮子援兵至少有一千多人。”

阿巴泰的眉头皱了起来,须知道,玄城卫一线,清军原本驻留有1700人,然而经过一个冬天后,其中因为伤寒病死的、冻伤引发坏疽而致残的超过100人,还有近60多人在商栈守军的冬季袭扰中伤亡的,所以,等阿巴泰率5500援军抵达后,玄城卫前线的清军总兵力只有7000零几十个。

但这7000多兵并非全部在一线----也不是全部都是兵----其中有1000人(含500阿哈)负责运输军粮、炮兵2000人、500人(一半是阿哈、一半是辅兵)负责砍伐树木制作攻城用具,真正能上阵的仅有3500人。

而在之前填埋水潭、于泥沼地带敷设木板时,与守军进行残酷的近距离互射中,伤亡了百多人,刚刚江西寨失守时又丢了近百人(含)炮击中的损失、拉在寨子里的伤病以及部分逃跑时跑散的),也就是说,即便连阿巴泰、尼堪身边的护卫都算上,实际可战之兵也不过3300兵马而已。

那玄城卫商栈里有多少兵呢?

以阿巴泰的经验来看,多不说,三五百人是有的。

也就是说,原来是10打1(至少是7打1),现在一下子变成了3打1,而以古典攻城战中的攻守双方的常规兵力对比来说,清军根本就不占优势了。

因此,即要拿下玄城卫又不能过多折损了手下部队的阿巴泰向爱新觉罗·尼堪问计道:“固山贝子,你觉得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尼堪自然也是算清楚了账,所以表情也有些严肃:“七叔,从账面上来看,我们怕是拿不下眼前的寨子了,但皇上那边怎么交代呢?依我看,我们应该一面向皇上报告,一面维持攻击,至少打几炮吧,否则,实在没办法跟皇上交代啊!”

阿巴泰考虑了半天,同意道:“那就按固山贝子的意思办······”

906.联军来了 在阿巴泰和爱新觉罗·尼堪看来,清军至少在炮兵方面是有优势的,既然如此,那就扬长避短,试着先用火炮来砸烂对方的乌龟壳,不能不说这是两人目前最正确的选择了。

但问题是,清军的炮兵阵地都是经过刻意整修的,以避免商栈守军用康格里夫式火箭加以还击,所以,要对商栈第二道防线实施炮击的话,原本已经在射程极限上清军炮兵就要移动炮位、重新构筑炮兵阵地了,这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某种意义上也是借着兴修新炮位的机会,有意无意的拖延总攻发起的时间,籍此等待沈阳的最新决定。

清军不主动进攻,许昇焘、于通等人自然也不好盲目的进行反击,因此,玄城卫一线便陷入到了大战之前的暂时宁静之中······

在玄城卫陷入“休战”状态的同一天,宁虎率着6艘淮丙炮舰、8艘淮甲运输船----福海号分家后,济州舰队分得了6艘淮甲运输船,祥福瑞则获得了另外28艘淮甲运输船,新福海号获得了全部34艘淮乙船;但由于掩饰身份的需要,新福海号及淮乙船队是不允许再参与济州舰队和祥福瑞的一切行动的;而济州舰队中的2艘淮甲运输船,此刻正随着第一分队驻扎在虾夷地,没办法抽调回来,祥福瑞这边的船则要么在云梯关船场进行维修,要么在执行其他运输任务,因此也只能抽出4艘正好在济州岛停靠的淮甲船出来,与济州舰队此番原城前线撤退行动----抵达了原城外海,随即开始组织岛原-天草起义军残部撤退。

由于是短程运输,因此每艘淮甲船上都塞了近400名日本人----正常情况下是绝不会超过150人的----每艘淮丙船上也塞了小200人,然而原城前线眼下一共有5900多名岛原-天草起义军的残部(在过去的十天里,拼死挡住幕府讨伐军的起义军残部又陆续损失了500多人),所以,还有1600多名起义军没办法第一批次撤出。

原本宁虎设想,或可以再派船来接应这部分起义军,但如此大规模的运输是不可能不惊动酒井忠胜率领的幕府讨伐军的,因此,当如梦初醒的在幕府讨伐军心急火燎的发动最后总攻的情况下,留守的1600多起义军也是没办法安全撤出的。

尤其是天草四郎时贞,原本,宁虎还希望他能优先撤出,但天草四郎时贞决定与最后的守军一起同生共死,坚决不肯抛下战友,所以,宁虎等人只好叹息着,带着一船队痛哭流涕的岛原-天草百姓缓缓的驶离了原城外海。

期间,在酒井忠胜的严令下,熊本、萨摩等藩的水军还试图上来阻止,结果被怒气值爆棚的济州舰队第三和第四分队当着那些在陆上遥望的幕府讨伐军的面一通胖揍,直接把两藩水军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只是,当济州舰队掩护着运输船撤退后,原城中,岛原-天草起义军最后抵抗部队的这口憋着的气就泄了,气一泄,自然就没办法再抵挡如潮水般反复涌上来的幕府讨伐军了,于是,战到第二天凌晨时分,原城失陷了。

战至最后的天草四郎时贞及身边少数起义军点燃了城内最后建筑,然后全体投火自杀,至此,岛原之乱算是被幕府镇压了----由于没有天草四郎时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幕府讨伐军中便有传言,天草四郎时贞是被济州舰队救走了,这个传言在随后一百多年里在日本本土传播的沸沸扬扬,以至于后来的几次日本农民暴动都还有人打出了天草时贞的旗号,但这就是后话了······

既然镇压了岛原之乱,幕府讨伐军各部便在修整了一天之后,准备撤退;然而归心似箭的各藩军队还没有完全离开岛原半岛,便得到了长崎送来的警报----一只拥有40艘大小舰船的舰队出现在了长崎外海,舰队还派人向长崎奉行所提交了“国书”,要求幕府无条件与各国通商、并废止迫害基督教会和基督教徒的命令。

咦?联军怎么去了长崎,而没有去岛原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这不,包括南藤昭信在内,没有一个人相信岛原-天草起义军能在“强大”的幕府讨伐军面前坚持半年以上的,因此,联军便有意无意的忘记了他们的“初衷”,直接开到了长崎港外----其实,当联军浩浩荡荡开到那霸请求补给的时候,萨摩藩在琉球的留守人员已经紧急派船回国报告了,但萨摩藩使用的安宅船速度太慢了,所以,当萨摩藩高层接到琉球来的报告,刚刚派出使番紧急通报幕府时,联军已经出现在了长崎外海了。

长崎奉行所当然是没权力答复洋夷“国书”的,所以,时任长崎奉行榊原职直便分别向江户及酒井忠胜发出了十万火急的报告----说起来,当初宁虎堵门之后,松平信纲就已经调派了小2万人的东九州各藩前来长崎设防了,榊原职直倒是不怕联军对长崎的进攻,但问题是,当初宁虎4条船就把长崎给堵了三天,现在联军40条船得把长崎堵多少天啊?

啥?对马藩水军不是还没有撤吗?

扯淡吧,就对马藩那几条关船还能对付了联军,那真是梦里想屁吃呢!

按下榊原职直送往江户的报告不提,酒井忠胜接到报告自然是大为恼怒的,于是他叫停了各藩军队的撤退,命令其等开往长崎方向。

接到酒井忠胜最新命令的各藩军队怨声载道,但眼下的形势比岛原之乱、宽永大动乱更紧迫,因此也容不得各藩讨价还价,最终各藩军队还是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转道开赴了长崎。

见到各藩军队纷至沓来,心中底气更足的榊原职直便奉酒井忠胜的命令回复“联军”道:“所请一概不准!”

就这样,在长崎港外停泊三天后,“联军”得到了他们预判得到的结果,既然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了,正式开打便是了······

907.去大阪 在舰队停泊在长崎外海的这三天里,联军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至少南藤昭信便派出了不少海外日本人潜入长崎周边地区,收获了大量的情报,也了解到了岛原-天草起义军在联军抵达前两天才刚刚覆灭的消息。

这个消息自然让联军上下有些扼腕痛惜的,但逝者已矣,再懊悔从马尼拉出发晚了也没办法挽回了,因此联军高层更关心的是幕府军在长崎周边的兵力。

因此当得知幕府军在长崎附近拥有十几万军队时,联军高层也十分的意外,倒是南藤昭信做出了必要的解释:“第一,幕府军的数量也许没有那么多,只不过是本地百姓的夸张,大家应该知道的,普通人不可能清楚的了解军队数量,口口相传的消息,很多都是谣言。”

“第二,即便幕府军的数量的确有那么多,也很好理解,很显然,幕府是将九州各地,乃至日本西部的一些藩国的军队都调来岛原平叛了,这也就意味着,九州和西日本的各各藩国现在非常的空虚······”

南藤昭信的话让联军高层茅塞顿开,于是,在接到长崎奉行所的断然拒绝后,联军立刻驶离了长崎湾,然后沿九州西海岸线北上,一天一夜后抵达了平户。

抵达平户后,联军中的某些人便想发起进攻,掠夺远眺过去繁华富裕的平户港町,但这些人的行动被南藤昭信所劝阻了。

南藤昭信告诉他们:“平户港町里有占据小琉球北部的那位大明亲王的商号,还有尼古拉·一官的别墅,甚至尼古拉·一官的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都居住其中,你们有把握在不伤及他们的情况下夺取城堡、洗劫港町吗?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有任何触怒这两方的行为。”

南藤昭信当然知道联军中多半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所以,他除了劝说外,还诱惑道:“其中我们再沿着海岸线开一天一夜,也有一个很繁华的港口,哪里或可以任由你们洗劫。”

南藤昭信说的正是幕府爪牙、迫害九州基督教徒手段最残忍的唐津藩主城唐津城。

对于福王府,联军其实是不怕的,但既然在东亚海面混,谁都要给郑芝龙一点面子,所以,在有新的目标后,联军便舍弃了平户,向唐津方向开去。

联军舰船开走了,但虚惊一场的平户藩却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向长崎方向送信,只是,当平户藩的信使好不容易把消息传到100多公里外的长崎时,唐津藩已经遭到了攻击和洗劫----唐津藩表高只有8万石,藩库里的财物及市町、港町中商家的财物根本不能让欲求不满的强盗们满足,所以,强盗们在洗劫之后,还一把火把唐津城和唐津城外的街镇付之一炬。

当唐津城还在燃烧之际,联军又东进博多港,若不是福冈藩接警后迅速动员城下武士进城守备的话,只怕福冈城也丢了----联军攻打了福冈城三天,虽没有攻下福冈城,但也牵制了福冈藩残余的守备力量,从而使得联军得以从容的搬空了博多港。

劫掠了博多港后,联军继续东进,于宽永十五年六月二十八日抵达门司海峡,此时,荻藩有5000人的部队驻防马关(下关)----荻藩的部队原本是准备南下协助幕府讨伐军镇压九州一揆的,“宽永大动乱”平息后,又被要求作为幕府讨伐军的预备队,等酒井忠胜宣布“平定”了岛原之乱后,该部队原本已经要解散回乡了,却又得到了长崎方面有关洋夷来袭的通报,因此,暂时又留了下来----所以,联军在试图攻击下关未果后,转而攻陷了基本不设防的门司港。

随后,联军进入濑户内海,袭击了周防的防府港、伊予的松山港和今治港、赞岐的高松港,最后出现在了大阪外海,并稍后向幕府在大阪的负责人,大阪城鸟居忠春代递交了要求“开国”、“驰废禁教”的国书。

接到“联军”递交的“国书”的大阪城代、信浓高远藩藩主鸟居忠春惊恐万状----大阪城现有守军不过800人,根本不是“铺满海面”的“联军”的对手----当即就向江户发出了十万火急的报告,同时来不及等待江户回复的鸟居忠春还第一时间下达调动长岛、桑名、菰野等近畿各藩藩兵拱卫大阪的命令。

“联军”当然不会任由幕府从容调度援兵,因此一面派舰炮击堺町、岸和田、神户、和歌山、鸣门、洲本等港,一面催促乃至勒令鸟居忠春于三日内做出答复,不然就攻击大阪,进而兵临京都,号令天皇下达讨伐幕府的诏令。

得到联军最后通牒的鸟居忠春只好一面派人前往京都,“协助”天皇、上皇、法皇巡幸琵琶湖以北,一面又派人去接和歌山藩藩主,也就是御三家之首的纪州大纳言德川赖宣前来大阪主持大局。

但匆匆离开被炮击的和歌山领地,赶到大阪的德川赖宣也不敢公然违背幕府的严令,贸然答应“联军”的要求,因此,德川赖宣和鸟居忠春商议再三,决议采取拖字诀,于是,两人便派出代表与“联军”方面协商“国书”上有关条款。

对此,南藤昭信等联军中的日本人明确指出,大阪方面是在拖延时日、以便调动兵力,加强大阪地区的防御,但又不得不承认,大阪城代实际是没有办法应承“国书”内所列各项条款的,但“联军”现在开往江户也不合适,就只能在大阪这边进行谈判----主要是去江户的时候或可以采取沿途抢劫的方式来确保食水供应,但回程就有些麻烦了,一旦幕府下令沿海地区坚壁清野的话,保不齐,回航时,大家伙都要饿死了,因此留在大阪谈判,即便谈不成,走的时候也比较方便,无论如何都能坚持到了那霸。

听完南藤昭信等随舰日本人的分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错失了夺取大阪城机会的“联军”便同意鸟居忠春的回复,双方就此约定展开相关谈判······

908. 宽永十五年七月初八日上午8时许,鸟居忠春的谈判代表大阪城代与力河野五郎元茂、豪商马场屋正亲、学问僧西园寺保山登上联军旗舰【东方歌利亚号】,与联军方面的代表,西班牙乡绅费尔南多骑士、葡萄牙商人埃尔金斯、耶稣会神父阿方索、兼做翻译的南藤昭信等人进行了第一次会晤。

在会晤伊始,河野元茂便告知“联军”方面,他们所递交的“国书”内容是幕府不可能接受的,不过,鉴于“联军”不辞“辛苦”来到日本,幕府可以特许他们此次进行一番贸易,但贸易完成后,“联军”必然立刻离开日本,并承诺今后不再重来。

对于幕府代表的回复,“联军”方面自然是不满足的,所以,南藤昭信按“联军”代表的意思通知河野等人:“联军此来并非追求一次性的贸易,而是要与日本缔结永久性的协议,以确保各国商人合法的通商机会,及日本教会、教徒的生存权力,和海外日本人归国的权力,若是以上要求,不能取得幕府谈判代表的同意的话,联军将继续东进,直到抵达江户湾后,亲自去跟德川将军谈。”

还没等河野元茂等人反应过来,南藤昭信补充道:“听闻江户城多靠海路运来大米维持,若我方切断海路一个月,不知道届时江户城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河野元茂勃然大怒,站起来就想拔刀,但他手刚刚搭到刀上,边上的葡萄牙水兵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无可奈何的河野元茂只能破口骂道:“你这个日奸,幕府一定要杀你满门!”

南藤昭信冷然道:“杀不了的,因为他们已经被幕府杀光了!”

河野元茂的目光落在了南藤昭信胸口上的铜制十字架上,后知后觉骂道:“你们这群该死的切支丹,为什么不乖乖的去死。”

南藤昭信面色不变的回复道:“我们当然可以去死,但要死也要拖你们一块下地狱!”

言罢,南藤昭信提醒道:“主计佑大人,不要在这里说些没有用的废话了,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对于我们的要求,幕府到底能不能答应,若是不能答应,就给个实在话,我们也好另想解决之道。”

河野元茂知道“联军”所谓的解决之道,就是继续东进江户湾,所以,咬牙切齿了一番后,与身边另外两位谈判代表讨论了一下,这才由学问僧西园寺保山回复道:“双方之间的差距太大,所以,我们没办法接受贵方的提议,还请贵方允许我们回去向城代大人做具体的汇报,相信,城代大人会权衡贵方的意见的。”

南藤昭信向阿方索神父、费尔南多骑士等人做了翻译,并说明道:“那个日本和尚的意思是,大阪的地方官员或许会在我们的威胁下退缩了,进而答应我们的全部条件,或者是给予我们更多更优惠的待遇。”

由于谈判从来都不是一次性就能谈成的,所以,阿方索等人对视了一下,便同意了暂时休会的意见,因此,南藤昭信告诉河野元茂等人:“我方建议明天同一时间在本舰上继续会商。”

河野元茂同意道:“可以,届时我们会带来城代大人最新的条件!”

南藤昭信便领着几人下船,只是在下船的时候,他皮笑肉不笑的提醒道:“如果贵方使用缓兵之计的话,我方不排除派兵船对濑户内海沿岸地区、土佐湾沿岸地区、伊势湾及三河湾沿岸地区展开攻击。”

河野元茂捏着拳头离开了,等河野等人乘坐的小早船驶离【东方歌利亚号】后,南藤昭信回过来提醒全程看戏的联军舰船指挥官伊梅尔得上尉道:“上尉,希望你能有效的防范日本水军使用的火攻船战术。”

伊梅尔得上尉保证道:“南藤信士,非常感谢你的提醒,但请你放心,我在亚洲待了很久了,完全了解本地广泛使用的火攻战术,所以,我才会坚持带上那些看似累赘、不利于远航的桨帆两用船的。”

“联军”目前一共有40艘船只,其中200吨以上的西式武装帆船14艘、轻型桨帆两用船15只、重型桨帆两用船2只、老闸船2艘、被称为戎克船的中式帆船7艘----除了各舰水手外,还有可上陆作战的参战人员3300余人,其中日本人1750名、中国人440名、马来人530人、黑奴280人、欧洲人300余人,而参战中国船只和中国人中,只有少部分是葡萄牙人拥有及雇募的,大部分则都属于之前没有资格跑日本线的南中国海商名下。

当然,在一个近乎封闭的海区内,不太灵活的西式帆船、老闸船、戎克船都不合适阻挡日本的小型火攻船,但装备有1门大炮的轻型桨帆两用船却是日军小早型火攻船的天然克星,至于唯二的重型桨帆两用船则可以用来克制掩护小早船的日军关船,再加上上上下下都已经有了提防,南藤昭信也相信,幕府的火攻战法不会获得胜利的。

“那就好!”话虽如此,但南藤昭信还是进一步提醒道。“但请您千万不要低估了幕府军可能出动的火攻船的数量,也许到时候大海都会燃烧起来的。”

伊梅尔得上尉大笑了起来:“大海都会燃烧起来,您说的真有意思,好吧,我不会太过大意的,我保证。”

两人正说着,【东方歌利亚号】上的瞭望哨突然报告道:“英国武装商船【东印度号】、丹麦武装商船【洛兰岛号】突然启航远离,要不要命令其他舰船阻止他们!”

伊梅尔得上尉当即命令道道:“派船过去闻讯他们准备去哪里,干什么!”

20分钟后,一艘轻型桨帆两用船靠过来报告道:“【东印度号】、【洛兰岛号】觉得之前没有抢够,准备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伊梅尔得上尉不由得咒骂起来:“这群贪婪的新教猪猡!”

恨屋及乌、并不同情其他日本同胞的南藤昭信告诫道:“若是两舰没有抢成功,就会折损了我们的士气、降低了我们的兵力,让幕府对我们的力量有所蔑视;但若两舰抢成功了,其他船只会不会效仿呢?”

伊梅尔得上尉肃然道:“我明白了,下次绝不允许出现类似的情况,但现在已经阻止不了他们的行动了······”

909.松口 放下手上的弓箭,眺望着手下奉献上来的猎物,皇太极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左右道:“黑龙江的雨季结束了吗?”

骑马拉在皇太极半个身子后的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额亦都第十子、现任议政大臣兼内大臣钮祜禄·伊尔登禀告道:“回皇上的话,按照往年的惯例,黑龙江的雨季怕是还要七八天才能结束。”

“这就要到七月中了。”皇太极说到这,颇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回去吧,朕有些乏了。”

众人知道皇太极在忧心什么,不敢多劝,只好留下某些人收拾现场,其他人陪着皇太极转回了营地----按照过去几年的传统,皇太极每次伐明之前,都会招待前来会盟的蒙古贵族,今年也不例外,已经预定八月出兵,九月攻入长城以南的皇太极又一次提前在辽河畔扎下了御营,以等待科尔沁等部首领的到来。

等回到营地后,自然有人把皇太极在猎场的表现,告知了陪着皇太极前来会盟的礼亲王代善,代善在自己的营帐里,思考了良久之后,便起身来到了皇太极的大帐之中。

“大哥,你怎么来了?”

“听说皇上在行猎的时候,身体有些不适,我过来看看,没什么事吧?”

皇太极一下子警觉起来,是的,在满清这座丛林里,狼王是不能受伤的,否则就有无数窥视者会发起进攻,所以,皇太极便假笑道:“只不过是有些累了而已,并无不适,有劳大哥关心了。”

代善也听出了皇太极的戒备,所以他不动声色的说道:“没事就好,皇上可是我大清的顶梁柱,一举一动都关系我大清的国运,不可疏忽大意了。”

皇太极笑道:“大哥说的是,这不,御医,我可是带在身边的,我身子真有什么事的话,大哥来的时候,早就看到他们忙前忙后的了,所以,我是真没事,仅仅是有些累了。”

代善点头道:“如果是累了,那皇上就应该多休息休息。”

皇太极听到这,隐约明白了代善的来意,便叹息道:“朕倒是也想多休息休息,可是国政堆积如山,朕就是想多休息,也放不下心啊!”

说到这,皇太极也不跟代善多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道:“尤其是黑龙江那边,迟迟不能拿下两处商栈,这近万官兵的消耗,朕就头疼的很呢。”

代善见皇太极猜出了自己的来意,便也不遮遮掩掩的了:“臣此来正是要跟皇上说说黑龙江的事情。”

皇太极做侧耳倾听状,就听代善说道:“阿巴泰的奏报,我仔细看了,祥福瑞凭借舟船之利,以大江为通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站在不败之地了,所以,臣以为,皇上遏制祥福瑞的宗旨是不差的,但要想制敌,我大清没有水师是不行的。”

皇太极饶有兴趣的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代善把自己的意见拿了出来:“与其几度强攻不下,劳师靡费,不如先把北面的大军撤回来,然后我们也依托混同江等水系次第设立前线卡伦哨堡,让祥福瑞倒过来碰碰我们的塞堡,用南蛮子的话,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皇太极之前曾经说过清军攻无不克,是不需要学习“祥福瑞”的建寨构城之术的,因此代善的提议看起来有些打皇太极的脸,但后金-满清至今都是一个新兴的政权,并没有到固步自封的时候,拿来主义,对他们来说并不丢脸,相反,若是没有拿来主义,满清也不可能一步步的走到今天,把偌大的大明帝国逼入垂死的境地。

所以,皇太极斟酌一会后,同意道:“大哥说的有理,那大哥以为,我大清又该在哪里建立卡伦哨堡,以遏制祥福瑞的势力南侵呢?”

代善来之前早就想仔细了,所以,他冲着皇太极身边的侍卫说道:“拿一张北面的地图来!”

皇太极冲着侍卫一使眼色,侍卫乖乖的找来了一张极度抽象的东北地图,不过图虽画的有些写意,但该有的河流还是都展现了出来。

此时就见代善掏出老花眼镜带上,然后指着地图跟皇太极说道:“南蛮子当年在吉林乌拉(注:满语的意思是江边)建设有船场,因此,臣建议将吉林乌拉作为向北控制伊彻满洲的重镇。”

皇太极不动声色的看着代善的手指沿着地图上松花江的走势延伸着:“阿勒楚喀、三万卫(三姓、依兰)、宁古塔,这都是一路的,既然我大清已经在宁古塔设立防御(官名)了,那么,阿勒楚喀、三万卫这两处沿着混同江的要点,设置城砦官员也就顺理成章了。”

皇太极想了想,同意道:“大哥说的极是,卡住三万卫,倒是一招妙棋,而以混同江为轴,倒也运输无虞,若还有余力,甚至还可以沿诺尼江布置,管辖和控制西北索伦各部,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阿速江、海参崴那边怎么办?”

代善回复道:“阿速江、海参崴等方向,应该以宁古塔驻军负责,并以温车恨卡伦(即珲春,也就是陡门江卡伦遇袭后撤后,重新设置的位置)的样式在双城子、稀忽林河(虎林)等地设立堡寨,以约束祥福瑞势力南侵。”

皇太极思索良久,回复道:“大哥应该知道,博和哩那边,虽然还在封锁对方,可几乎所有人都在跟祥福瑞做生意,所以,朕不能担心,日后边远卡伦的兵马,会不会被祥福瑞收买,从而坐视祥福瑞坐大啊!”

代善语气严肃的说道:“皇上,恕臣说句不好听的,虽然祥福瑞在黑龙江一线控制人口、扩张势力,但说到底,他们还是商贾之流,本据又在千里海外,其实是很难南下威胁我大清心腹之地的,所以,何不与之议和,进而在三万卫、稀忽林、双城子、温车恨等地与其画界通商呢?”

皇太极听明白了,满八旗权贵中,还是有人希望与祥福瑞保持贸易关系的,这对他就形成了某种压力,所以,皇太极敷衍道:“大哥的话,容朕再想想,不过,三万卫、吉林乌拉、稀忽林那边可以先做起来,等三万卫和稀忽林的堡寨建好了,就让北面几部撤回来修整吧!”

皇太极虽然没有完全松口,但也答应了一大半,这让代善颇为满意······

910. “昨夜,大阪城代鸟居大人、京都所司代板仓重宗大人,进行了长时间的合议。”

宽永十五年七月初九日上午8时半前后,大阪城代与力河野五郎元茂等人再次登上【东方歌利亚号】,向“联军”谈判代表告知了德川赖宣、鸟居忠春及闻讯后从京都赶来的板仓重宗等幕府要员的讨论结果。

“两位大人认为或可以将一次性的贸易,提升为每年若干船的限定贸易,但贸易的地点,只能是长崎,而不是日本其他港口;至于允许日本人信奉基督教以及允许海外日本人回国等条款,幕府断无接受之理。”

由于此次“联军”组成的理由是为了日本教会和教徒张目,再加上限定贸易并不能满足西班牙权贵和葡萄牙大商人的胃口,因此南藤昭信向河野五郎转述了“联军”代表团的意见:“我方所开条款,幕府需悉数允诺,并限定于明日做出答复,不然,我方即东行江户,直呈国书于将军面前。”

河野元茂等人板着脸回去了,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联军”代表团的脸色也不好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联军”高层发现,“联军”中有一部分海外日本人,思乡情切之下,偷偷摸摸的操纵小型交通艇的方式或干脆直接以跳海下船的方式离开了“联军”舰队,自行潜回了本州岛,给“联军”造成了近100人的非战斗减员----其实,在攻打沿途港口时,便有些海外日本人蓄意脱队了,但当时都算成了战损,且数量不多,因此,当时没有引起“联军”高层的注意,但现在一下子少了100人,事情就闹大了。

对于这100多名海外日本人上岸后会不会遭到幕府和诸侯的逮捕、进而诛杀,“联军”高层显然并不关心,但问题是,这些海外日本人上陆后一旦被幕府和诸侯抓住了,就必然会泄漏“联军”的真实力量,这就有些麻烦了。

此外,海外日本人还是“联军”陆战部队的主要支柱力量,因此若不能限制海外日本人脱队逃跑的话,对于“联军”的战力也是有极大影响的。

所以,等送走了河野元茂等人后,“联军”高层立刻召开会议研究如何防范海外日本人脱队,并稍后责成南藤昭信等日人中的头面人物去安抚海外日本人那颗骚动的心。

于是,南藤昭信等人只能一条船一条船的去劝说海外日本人耐心一点,给“联军”高层一点时间:“大家伙都知道幕府是不可能轻易答应我们的要求的,所以,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这几天陆陆续续都有人离开了队伍,私下逃去了陆上,但这样真的就能回乡了吗?”

南藤昭信苦口婆心的跟面前的海外日本人说道:“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幕府的军队、诸侯的官吏已经封锁了街道,正准备用那些偷跑者的首级向幕府邀功呢,还有那些乡民,为了一石大米就能出卖我们,因此,若是不能堂堂正正的获得幕府的许可,我们实际是不可能安全的回到家乡的;而且就算回到了家乡,你们在海外多的已经二十多年了,少的也有五六年了,家乡的景物还与过去一样吗?家乡的人还愿意接纳你吗?这些都是问题!”

南藤昭信摆事实讲道理,最后打情感牌:“此外,若是不能让幕府彻底废除有关日本人归国的禁令,你们在海外的家人怎么办?对,你们悄悄潜回家乡了,也留了下来,你海外的家人却回不啊,那不是又天人永隔了吗······”

口水都说干了的南藤昭信拖着疲惫的身躯刚刚回到“联军”期间【东方歌利亚号】就接到了新的噩耗:“什么?英吉利武装商船【东印度号】和丹麦武装商船【洛兰岛号】在进攻明石港时遭到了明石藩的顽强抵抗,上岸的水手被杀死了100多人,船也遭到了赤穗等藩水军的攻击?”

没错,英吉利人和丹麦人又不熟悉日本的海道----了解日本沿海情况的日本人都在葡萄牙和西班牙人的船上----因此两船单独行动时,并不敢东去陌生海域,而是选择了原路返回,重新袭击一座,之前途径时漏过的濑户内海港口。

英吉利人和丹麦人并没有想过,原本“联军”能势如破竹的一个个攻陷日本港口,一个主要原因是打了日本各藩一个措手不及,另一个原因是“联军”实际是以多打少,因此当着两个条件都不复存在时,英吉利人和丹麦人就吃了大亏了。

说来也是他们倒霉,赤穗等藩水军原本是奉命前去支援大阪的,走到半道上就发现了停在明石港外的两艘洋船,因此,赤穗等藩水军见敌便战,立刻发起了进攻;而好巧不巧的是,两船上的水手一多半已经下船上陆并与保卫港口的明石藩藩兵展开了战斗,根本来不及收回来,因此算是了打了人手不足、调度不灵的两船一个措手不及,最终迫使两船丢下岸上水手,强行突围,但这么一来,上岸的水兵就全交代了,自身舰船也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损伤。

“这,这真是该死!”南藤昭信听完情况介绍,当即急了。“要是幕府知道了这个消息,不,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他们的态度一定强硬起来了,只怕,原本已经答应的限定通商,现在也不成了。”

在场的“联军”高层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是的,真要如南藤昭信所预判的那样,这次可就有大的麻烦了,因此联军陆上指挥官达·蒙特罗少校发狠道:“如果幕府态度强硬,乃至于连限定通商都予以拒绝的话,那,那我们就真的杀到江户湾去,直接威逼江户城里的日本大君!”

话虽说的轻巧,但要是能做到的话,“联军”干什么之前不直接去江户湾呢?

所以,代表中国船主与会的林招九开口道:“我们要做好最坏准备,但事情也许不像我们想的那么严重······”

伊梅尔得上尉打断道:“先生们,也许我们必须准备一次海战了,我想,只要我们能在海战中击败了日本海军的主力,接下来,江户幕府才会真正的考虑我们的条件······”

911.卖炮 在长崎的一座酒肆里,时任新福海号驻长崎商栈管事的罗振声跟长崎奉行所奉行榊原职直打探道:“敢问刺史,那伙洗劫了唐津城的洋夷,现在可是被贵国平定了?”

有着志摩守头衔的榊原职直为什么会屈尊前来与罗振声会面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罗振声背后是福王府,按照日本人的话来说,罗振声就是福王府的御用商人,而福王府的等级几乎与幕府将军同格,因此榊原职直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才会接受他平日看不起的商人的邀请,与之相会。

榊原职直目光炯炯的看向罗振声,好半天后才回应道:“罗先生请本官来此,就是为了打听这些事情吗?”

罗振声笑道:“之所以打听这件事,并不是为了窥探日本虚实,而是有一桩大生意要给幕府谈。”

榊原职直轻笑了起来:“生意难道不应该跟三都商人去谈吗?贵号虽然是明国亲王殿下的御用商人,但跟幕府谈生意,只怕还是没有那个资格的,除非是亲王殿下跟公方殿直接沟通,但以明国的祖制,亲王殿下应该是不可能背上‘通倭’的嫌疑的吧?”

榊原职直在“通倭”字眼上咬了重音,语气上更是有颇多的不屑,对此,罗振声不以为意的回复道:“刺史说的很对,我家世子爷是不可能做出什么‘通倭’举动的,毕竟,两国三十多年前还打过一仗嘛,大明至今还是有人记得的,世子爷也不好乱来。”

罗振声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的酒杯:“刺史,先共饮了此杯,再听我慢慢道来。”

榊原职直想了想,举起杯子,遥遥致意了一下,这才与罗振声一并喝了。

喝完酒后,罗振声这才继续道:“其实这桩买卖,在下也可以与角仓、末吉、茶屋等幕府御用商人去谈,但这样一来,功劳就是这些御用商人的了,与刺史您无关了,此外,这笔买卖涉及金额巨大,角仓、末吉、茶屋等几家一定会赚得盆满瓢满的,但这好处就与刺史你没什么关系了。”

榊原职直眼眉一挑:“罗先生所言当真?那本官倒要听听,是什么样的生意,不但能给本官带来功劳,还能让本官从中获得不菲的金钱收益。”

罗振声是见过皇太极的,因此榊原职直的气场还吓不倒他,所以,就见罗振声从从容容的说道:“贵国先被岛原乱民同党堵了长崎港三天,接着又被洋夷袭扰沿海,这说明贵国在海防上出了大问题,因此,为了贵国能守住海口,抵御来自海上的袭扰,本号愿意以合适的价钱向贵国出售一批最新式、也是我大明目前正广泛装备的红夷火炮。”

榊原职直冷淡的回应道:“火炮?大筒嘛?我国也不是没有!”

“不,贵国没有!否则松平信纲大人就不会请求红毛夷,也就是尼德兰人派船轰击原城了。”罗振声傲然的说道。“至于贵国历史上出现过的国崩、石火矢更是不足以与红夷火炮相提并论。”说到这,罗振声报出了一组数字。“本号预备出售给贵国的红夷大炮重三千明斤(1780kg)、发射一千二百六十匁(注:1匁3.759克,1260匁相当于八明斤、10磅)炮子,最大射程八百间(注:日本1间为1.6~1.8米,取下限,800间=1280米),炮子所到之处,金石顿开,当者无不披靡,以如此利器守口,洋船安敢复入逞强。”

榊原职直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了:“如此利器,贵号怎么就愿意出售呢?”

罗振声解释道:“第一,大明各地炮场,一年能生产三百多位红夷大炮,因此大明官军中并不缺这等利器;第二,我家世子爷名下产业这几年因为某些原因受了点损失,所以,想要寻些找补,正好贵国现在也有需要,所以,才贸然与刺史您接触。”

榊原职直虽然还没接到“联军”封锁大阪湾,威胁大阪和京都的消息,但也是陆续收到了濑户内海两岸遭到洗劫的通报的,因此自认幕府也是需要守口利器的,如果自己能促成此事,的的确确会有些功劳。

所以,榊原职直便跟罗振声确认道:“这红夷火炮的确有先生说的那么厉害吗?”

罗振声毫不犹豫的回复道:“刺史多虑了,本号要卖,就不是一位两位的小生意,至少是要卖给贵国十七八位的,如果我说的是假话,后续的生意就没了,这是何其不智的事啊!”

榊原职直点头道:“说的有道理,那这红夷火炮的价钱是多少呢?”

罗振声告知道:“每位红夷火炮要价金五千五百两(相当于5500两白银的黄金)。”

这个价钱让榊原职直大吃一惊:“这么贵?”

“一点不贵!”罗振声解释道。“光铁就用了四百七十五贯(注:一贯3.75kg),再加上铸炮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所以,这个价钱本号还只是收了一个人情价,刺史报给幕府时还可以自行再加上金五百两。”

金500两,显然就是罗振声刚刚许诺给榊原职直的回扣,但榊原职直却嘟囔道:“真是太贵了,幕府买不起多少的!”

罗振声再次解说道:“真的不贵,不信,刺史可以去红毛夷商馆询价,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卖给日本这等利器,如果愿意卖是什么价钱。”

那么荷兰人会愿意把寇菲林长炮卖给德川幕府吗?

答案是肯定的,只要幕府威胁结束日荷贸易,荷兰人一定会愿意卖寇菲林式大炮的,但价格方面就不好说了,这是因为荷兰在东方没有铸炮的工场,所有火炮需要从欧洲运来----或者是从果阿购买----运费可比炮本身的价钱高多了,再加上日本自己不会铸炮,荷兰人自然是有竹杠一定会敲的。

当然,日本也可以通过其他途径从大明购买,这样肯定会便宜很多,但罗振声保证,日本人能买到的可能性却等于零,毕竟,不是所有海商在海外都有冶铁场和火器生产场的,而大明官府再无能,也不可能坐视重型火炮外流的,这流往日本还好了,流到满清手里----虽然满清已经能直造红衣火炮了,但数量是远远比不上明朝的----岂不是雪上加霜了

看着榊原职直浮动的眼神,罗振声继续道:“另外,本号也不一定要金银,幕府可以给铜料,也可以用铁料抵价······”

912.优势 南藤昭信判断的没错,德川赖宣等人得到明石“大捷”的通报后,胆气大增----这也与近畿诸侯的援兵陆续抵达大阪有关----于是,在宽永十五年七月十日的谈判中,河野五郎元茂等幕府谈判人员不但迟到了,而且在抵达【东方歌利亚号】后,还断然了“联军”的所有要求,连之前已经松口的在长崎展开限定贸易的答复也被收回了。

此外,河野元茂还以之前没有的强硬口吻告诉“联军”方面:“十万幕府军队和二十万诸侯军队已经向大阪周边开来,若是贵方识趣,或可允许贵方主动离开日本海域,若是贵方冥顽不化,那就兵戎相见吧!”

对于河野的战争**,费尔南多骑士提醒道:“30万军队听起来很可怕,但贵国的海岸线如此漫长,我不相信贵国有足够的兵力防守每1哩的海岸线。”

河野元茂得意洋洋的回复道:“鸟居大人已经向江户提交了警报,江户已经动员了各地兵力,防守主要的港口城市,至于其他海岸线上的荒野,让你们抢又能抢到什么呢?”

这倒也是,日本农村一向贫苦,所以让“联军”去抢,估计也就能抢到一些萝卜,连正经粮食都未必能抢到多少的,更不要说什么绫罗绸缎,什么金银财物了。

听完南藤昭信的翻译,与会的“联军”谈判代表一个个面沉似水,而河野元茂却以得势不饶人的态度继续道:“三天,三天内,如果贵方不撤出难波海的话,就休怪幕府不客气了。”

发泄了前两天受的怨气后,河野元茂拍拍屁股走了,留下“联军”高层面面相觑。

没办法,为了商议接下来何去何从,“联军”高层只能召开会议来决定未来方针。

“对于幕府的话,我是不相信的。”会议伊始,联军陆上指挥官达·蒙特罗少校便大声叫嚷道。“30万军队,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组建起来呢?这绝对是不可能的,所以,这只是日本人的欺骗和讹诈,我们决不能上当的。”

谈判团成员、葡萄牙商人埃尔金斯却道:“达·蒙特罗少校说的也许是正确的,幕府的确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30万人的军队,但3万人有没有可能呢?我看这个数字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可即便是3万人,也是我们的几倍了。”

联军用40艘大小船只,这些船只上一共有大约3300名水手(已经减去了英国船和丹麦船损失的水手和之前洗劫日本沿海时的战损部分),另外船上还运载了3100名陆上作战人员(同样减去了逃跑的海外日本人以及之前洗劫日本沿海时的战损部分),因此总数仅有6400余人,如果幕府军真要有3万人的话,那也差不多是“联军”的5倍了,如此悬殊的兵力比,也难怪某些商人代表腿软的。

“不如就此离开日本,好歹我们之前也抢了许多财物,这一次没白跑。”

“不行!”伊梅尔得上尉立刻与自己人唱起了反调。“如果我们这次离开了日本,那么我们将会彻底失去与日本贸易的机会,对,是永久的失去与日本的贸易机会,这绝对是我们所不愿意见到的;当然,我知道有些先生们在担心什么,但我要说明的是,幕府或许能调遣来3万,乃至更多的军队,可他们能把3万军队都开到海上来吗?不,我想这样的事情,是连明帝国都无法做到的。”

一边端坐的林招九听到这,跟身边人嘀咕道:“大明水师虽然做不到,但郑芝龙却未必不能做到,这个佛朗机夷怕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啊!”

伊梅尔得上尉注意到了林招久在那边窃窃私语,便问道:“林,你不赞同我的意见吗?”

林招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回应道:“不,我也认为幕府是没办法集合三万人出海的;此外,我还认为,即便幕府运输三万人出海与我们决战,我们也是不用害怕的。”

林招久扫了扫与会众人或吃惊、或疑惑,或不以为然的脸,笑道:“日本的船,大家这几天应该都见过了,全部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船了,而且建造的水平也很差,吃到一发炮子,十有八九就要漏水的,这样的船运输三万军队出海,不过是运了三万头猪而已,是听任我们宰杀的,所以,我还真希望幕府把三万人都派到海上来,这样我们可以赢得很轻松。”

林招久的话让众人如梦初醒,是的,3万日军在陆地上或许是劲敌,但到了海上那还不是弱鸡吗?

因此,“联军”根本不要用害怕日本方面把自己怎么样了,相反,“联军”占有想打就打,想走就走的战略优势。

既然觉悟到幕府使者其实只是在虚张声势,参与此次会议的海外日本人代表佐佐木信政便建议道:“幕府既然调集了数万大军前来浪速,那么周边的藩国一定空虚无比,我们或可以避实击虚,调动幕府军!”

南藤昭信提醒道:“幕府完全可以采用调动九州诸侯兵力增援四国和西国,再调动西国和西国兵力增援近畿的战术,所以,不赞成什么避实击虚,不如老老实实的跟幕府在海上打一仗,打赢了再逼迫幕府同意我们的条件。”

南藤昭信的说法也有道理,因此因为一路晕船而有些病恹恹的“联军”总指挥官罗萨雷斯蒙主教便用很轻的声音问道:“那么,我们是不是能得出一致的结论了。”

站在主教身后的阿方索神父替主教补全道:“各位先生们,接下来我们进行表决,请同意‘幕府不答应我们的全部条件,我们就把日本沿海地区彻底毁灭’的先生们举手!”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举起了手,阿方索神父又道:“同意‘与日本海军在大阪外海决战’的先生请举手!”

还是大部分人都举起了手,因此,阿方索神父便宣布道:“根据决议结果,我宣布,联军将在大阪外海予以日本海军以彻底的毁灭······”

913. 带着伤病初愈的惨白脸色,秦万金站在管墨艺塾济州校区的讲台前,冲着面前几十名半大孩子言道:“我是你们新任算学讲郎,我的名字叫做秦万金。”

一边说,秦万金用他尚且完好的右手,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秦万金”三个字,然后说道:“你们找艺塾里叫我秦先生,离开了艺塾可以叫我一声秦大哥,毕竟,我们的年纪相差也就七、八岁而已······”

没错,秦万金是因伤退伍的泉水观下院毕业生,因为考虑到他的残疾程度,所以,根据朱由崧妥善安置的指示,他在随军返回济州岛后,除了得到济州岛上八十亩地的伤残抚恤外,还被安排进入管墨艺塾教授几何课程,以免他自暴自弃、最后因为积郁而英年早逝了。

而在学兵旅甲团、丙团中像他一样因伤退伍的泉水观下院毕业生还有三个,其中一人被安排到了济州王庄建筑队当土木工程设计师、一人进入讲武堂担任讲郎,还有一个成为乡兵教习,都算安排的不错。

当然,同期伤残的甲团和丙团士官们(棚长、棚副)以及一众普通士兵们也得到了相应的伤残安置和荣养,其中伤势较轻的但又不能继续在军中服务者,这两个月里都陆续回到各地王庄(根据从哪来回哪去的原则,由征募地王庄负责安排工作)担任基层职务(保长或同级别的差事)并被谛听或察微招募,成为世子爷获得基层消息的耳目;伤残情况严重的,回家后也获得了王庄颁发的伤残抚恤,今后只要不沾染恶习,至少生活是无虞的。

至于战死者的家庭也得到了应得的抚恤、拿到了朱由崧定下来的补充田土,成为福王府名下海外王庄中少数只交二成田赋的自耕农,因此与那些一年需要交五成收获的邻居相比,儿子/兄长/弟弟的死伤固然让家庭中其他成员悲伤万分,但在最初的悲伤过去后,不说全部家庭吧,至少大部分家庭都还是满意的。

还有些没有家人或家人早死的伤亡士兵也得到了妥善安置,其中死者的骨灰纳入了阵亡将士公墓,被新军四时祭奠;重度伤残者则进入了朱由崧命令设立的荣军院接受照顾,虽说吃用的一般,但至少不会流落街头,也不会被人夺走了那些抚恤金······

正所谓丧事做给活人看,因为阵亡军人家属和伤残军人都得到了相对满意的补偿和安置,因此,学兵旅的补充工作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愿意进入讲武堂的学生倒是少了一些,但由于目前学兵旅的规模没有立刻扩大,所以,受到影响一样不是很大······

下课铃声响了起来,看着艰难收拾教案的秦万金,也不知道教室里谁起的头,只见,一屋子的学生们纷纷起立,向其鞠躬道:“先生辛苦了。”

看着半大孩子们脸上尊敬的表情,秦万金心头的块垒不知不觉消散了······

“父王,”朱慈焈把手中的信递给了朱由崧。“大木来信了,说已经过了县试和府试,如今已然是一名童生了。”

朱由崧笑了起来,是的,以郑芝龙现在福建的权势,区区童生要是再不中,那就是府县两级不给郑家面子了,不过,虽然他知道怎么回事,却也不好在儿子面前点穿的,所以,他只是问道:“这个消息,告诉你姐姐了吗?”

朱慈焈摇头道:“父王这消息不用我告诉大姐,大木另有信写给她的。”

听到郑森单独给朱淑娇写了信,朱由崧很是满意,但嘴上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娇娇也有信呢,这孩子,刚才见了我都不跟我说,怕是害羞了。”

没错,随着管墨艺塾、泉水观下院军校、福王府机加工工场等需要朱由崧关心和介入的单位一个个的迁移到了外地乃至海外,朱由崧眼下已经没有太多事务要处理了,既然有大把的时间,那朱由崧便选择更多的陪伴妻儿,尤其是几个男孩子,朱由崧格外关心他们的成长----朱由崧知道,即便穿越者改变了时空,但留下的政策要延续下去,归根结底还是要子孙能坚持下去,所以,他根本不管本时空中所谓隔辈亲的传统,不再孩子们面前做什么严父,而是用另一时空的方式与孩子相处,这就使得父子、父女关系格外融洽。

“父王,”朱慈焈打小报告道。“英娘也收到了化蛟的信。”

朱由崧假装吃惊道:“大木回了福建,离开洛阳千里之遥,想念你和娇娇,写信回来是正常的,化蛟就在洛阳城内,怎么就想起跟英娘也鸿雁传书来了?这两个孩子搞什么鬼呢?”

朱慈焈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就是,我也觉得不妥当,但谁让英娘看到大姐收到大木的信后喜上眉梢的样子,所以,满心羡慕,非要化蛟当场给她写一封呢,化蛟也是没办法,才不得不写的,还鬼鬼祟祟的,不让我看写了什么呢!”

朱由崧一下子觉察到了问题所在,是的,朱由崧的庶长女朱淑娇、庶次女朱淑英都是天启六年出生的,虚岁都已经15岁了,而宁虎次子宁化蛟今年也已经17岁了,在这个时空都属于已经可以成亲的年纪了,按照礼法,哪怕是未婚夫妻,现在也不该厮混在一起了,却是有必要暂时分开他们了----朱由崧当然不会为礼法所限制,但正所谓众口铄金,为了小夫妻日后的声誉着想,有些事虽然残忍,但却是不得不做的。

“驹儿,你明天让化蛟别走那么早,父王明天要跟他谈一下。”看着朱慈焈脸上泛起的担心,朱由崧解释道。“你们都大了,必须接受分离了。”随即朱由崧补充道。“爹爹跟你说过什么是距离产生美吧?”

朱慈焈点了点头,朱由崧便继续道:“那爹爹再跟你说一下什么是离远了才能看清楚对方的为人······”

是的,朱由崧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为孩子树立三观的机会!

914.和歌山湾海战 既然幕府方面给了三天时限,“联军”自然不会匆忙的发起进攻----要想彻底消灭幕府和诸侯的水军,自然得让幕府和诸侯的水军在大阪湾中聚的越多越好,如此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但也不能真拖到最后一刻再行动。

所以,宽永十五年七月十二日一大早,“联军”开始整队向纪伊水道方向转移。

由于不敢确定“洋夷”是撤离日本了,还是准备经由纪伊水道转向江户方向,因此,已经被江户任命为大阪方向总指挥的德川赖宣便命令那些已经开抵大阪湾的各藩水军以押解的姿态,全程伴行。

于是接到命令的各藩水军便簇拥着行动非常缓慢的“联军”舰船驶离了大阪湾、驶入和歌山湾,然后一路南下,驶出了和歌山湾,进入由纪伊熊野滩与四国内妻海岸所形成的更宽阔的海域。

此时,“联军”若是沿熊野滩沿海行动,便预示着“联军”可能要沿着日本海岸线,扑向江户,自然各藩水军要拼命阻止的;若是“联军”沿内妻海岸行动,固然有较大可能去袭击土佐湾,但也不排除会在驶过室户冲后,扬帆驶入大洋,并就此一去不回头。

若是前者,除了追击、押解的各藩水军会冲上来攻击“联军”,原本守在土佐湾内的土佐藩水军也会拼命阻击的;但若是后者,则日本上下都会松一口气了。

那么,“联军”会怎么抉择呢?

正当所有日本人翘首以盼的时候,经过两天极其缓慢的航线,将整个舰队驶入大岛以西、白浜以东洋面的联军,忽然整条调头、做出了向东行驶的架势,外围跟了两天,已经精疲力竭的各藩水军见势不妙,立刻围堵了上来。

但此时,就见“联军”留下行动迟缓了桨帆船、戎克船转身迎击日本水军,其余船只满帆加速,然后在日军视线的尽头实施了调头,并以势不可挡的姿态重新冲了回来,一举突入正在围攻桨帆船和戎克船的日本水军阵列之中,然后枪炮齐鸣,在日军阵列中掀起一阵阵的腥风血雨。

说起来,日本各藩水军手上的那些关船、小早船来“联军”名下的桨帆船、戎克船都很难应付,更不要说西式大船了----何况日本各藩水军日夜盯防,体力和精力都已经不支----因此当即就被“联军”砍瓜切菜般杀了一个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当为时约1个时辰的战斗结束后,除了大约30艘见势不妙提前逃跑的小早船成功逃到了四国及纪伊海滩外,其余日本水军的关船、小早船不是沉入了海底,就是化为了海面上的火炬,事后估算,差不多有3000日本水军官兵在此役战死沙场。

而花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日本各藩水军,只不过烧毁了联军1艘重型桨帆船和2艘轻型桨帆船,并造成了联军100多人伤亡而已,可谓是空前的惨败。

大胜之后的“联军”则首先在日高川河口登陆,攻击并洗劫、烧毁了日高御坊,在获得必要的食水补给后,“联军”迅速返回大阪湾,重新出现在已经得知纪伊外海惨败的德川赖宣等人面前。

随即,“联军”以再次炮击神户、堺町、大阪等港的方式宣告了自己卷土重来,并且,“联军”还第一次派轻型桨划船、戎克船深入淀川、武库川、神崎川等大阪周边水系,一路鸣枪放炮,耀武扬威、恫吓幕府及各藩高层。

德川赖宣、鸟居忠春等幕府高层虽然判断出“联军”因为兵力有限、实际不敢发起登陆作战,但鉴于水军惨败,西日本沿海已经成了“联军”随意出入之地,各藩忧心自家领地受到攻击,有撤军回防的心思等因素,不得不“忍辱负重”的再次派出使者,请求与“联军”谈判。

“联军”当然必须接受幕府的谈判请求,否则就没办法实现洞开日本国门的目的,只是为了避免葡萄牙和西班牙高层出卖海外日本人及日本教会、教徒的利益,同样也是为了确保隐身在“联军”扣关事件背后的福王府的利益,南藤昭信借着担任“联军”谈判团翻译的机会,明确告诉幕府谈判代表,关于“各国对日通商”、“海外日本人归国”、“停止迫害日本教会和教徒”的三个要求必须全部答应,缺一则合议不成。

接替河野元茂等人担任幕府谈判使者的河内国丹南藩第3代藩主高木正弘不得不明确告知南藤昭信,“联军”的要价太高,德川赖宣也无法答应,必须得到江户的命令才能最终予以答复,至此,谈判陷入了僵局之中。

怎么办?

是移师江户湾,威逼将军同意呢?

还是留在大阪湾,等到将军的回复呢?

在“联军”高层得出统一意见之前,南藤昭信代表“联军”向高木正弘勒索了一笔金10万两的停火费,以换取“联军”不再攻击大阪湾、和歌山湾及濑户内海沿岸城市。

金10万两固然不是小数目,但用来换取沿海各藩的安全,却也是值的,更何况,这笔钱最终由沿海各藩分摊的,并不需要幕府财政支出,因此,德川赖宣便爽快的答应了。

只是这笔停火费的支付,反而让“联军”更加贪婪了,因此,“联军”高层一反当初对东去江户后,无法获得必要返回补给的担心,决定直驱江户,逼迫将军答应“联军”的所有条件。

就这样,当年七月二十日,得到大阪方面支付的停火费的“联军”启程驶向江户,并在东进的路上于伊势湾、骏河湾连续击败关东等地诸侯的水军,给德川幕府造成了巨大的震动。

只是,神风再一次挽救了日本,这不,等“联军”驶入相模湾的时候,不期而至的台风给“联军”造成了比日本各藩水军给联军造成的损失还要大十几倍的损失----2艘西式帆船于风浪中触礁沉没,2艘西式帆船被吹入浅海区域搁浅并随后被日本武士冒死纵火焚烧,还有2艘轻型桨帆船和1艘戎克船、1艘老闸船被风浪卷向外海,最后不知所踪,至于船体破损、船桅折断的比比皆是,就连水手和载员都伤亡了小700人----如果再遇到日本水军的进攻,就很难说谁输谁赢了······

915.虎头蛇尾 面对天灾造成的损失,“联军”上下自然是不甘心的----想想也是,已经到了江户湾门口了,这个时候撤退,只能说是功亏一篑----然而,部分船长却对江户湾的地形表示了担心,因为江户湾实际是不长的口袋,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若是“联军”是完好的状态,自然是不惧什么日本水军封堵的,但现在可谓是伤兵满员,非要以现在的状态强行冲入江户湾的话,极有可能会有一部分船只遭到灭顶之灾。

或许对于整个舰队来说,只要迫使德川将军答应开国要求,损失几艘乃至十几艘船也是值得的,但对于单条船来说,谁也不想接受自己倒在黎明前的结果,更何况,整个舰队并非是整体,而是各国商人拼凑起来的,这些商人、船长自然是不希望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

因此,经过近似吵架的争辩后,“联军”高层不得不做出终止这次进攻,各船返回马尼拉及澳门修整,来年再组织舰队来扣关的决定······

“联军”就这么乘兴而来,败兴而退了,只给江户幕府留下了一地鸡毛及对来年“联军”再来的担忧;于是,江户幕府火速批准了长崎奉行榊原职直递交的向福海号采购远程红夷大炮的建议,决定以每门炮金6000两的价格向福王府采购100门寇菲林式10磅长炮----货款三分之一为金银、三分之一为铜料、三分之一为铁料----稍后这100门长炮中会有20门布置在长崎、40门布置在大阪湾、另外40门布置在江户湾内。

另外,为了给这些大炮找合适的射击阵位,德川幕府还决定斥巨资、立刻在大阪湾和江户湾内填海修建海中炮垒。

由于幕府也没有在政务上保密的传统----这么大一笔交易也保不了密----所以向福王府购买长程火炮的事情也引起了除鲸海(日本海)沿岸诸侯及内陆诸侯以外的各藩诸侯的兴趣,这些藩国诸侯后来也陆陆续续的向福海号订购了100多门同口径大炮(萨摩藩购买了1门、荻藩购买了5门、土佐藩购买了10门、纪州藩购买了15门、尾账购买了10门、水户藩购买了10门、仙台藩购买了15门、德岛藩购买了8门、伊予松山藩购买了7门、高松藩购买了5门,等等等等),却是让朱由崧这边一下子赚翻了,大大的补了回血。

不过,对于福王府来说,更重要的是,鉴于洋夷迫在眉睫的威胁,幕府不得不暂时停止了对日本国内出现的中国走私商品的追查,这就让祥福瑞的走私贸易得到继续,进而为福王府源源不断的输入必要的资金,以应对未来更大的危机。

而这场功败垂成的“洋夷入侵”其实还有一个尾声,这不,一部分不甘心与家乡擦肩而过的海外日本人怂恿包括几名大明海商在内的部分“联军”船长,准备在日本家门口设立一个前进基地,其中有个别船长和船主选择了奄美大岛作为据点,结果这批船长和船主便陷入了与岛津家无止境的纠缠之中。

还有3条戎克船、1艘重型桨划船、1艘轻型桨划船、1艘卡拉维拉型武装商船的船主准备带着船上500多名海外日本人、马来水手准备夺取济州岛,控制中日北方航线,自然也是一头撞上了铁板,被10艘淮丙船一通胖揍,最后不是被击沉了,就是被迫投降,成为了出乎福王府军意外的收获。

再加上回航的路上,“联军”再一次遇到了台风的洗礼,所以,曾经浩浩荡荡的40艘出战船只,最终只有三分之一回到了马尼拉和澳门······

“南藤先生、濑目先生,由于此次出击的不顺利以及日本教会覆灭的现状,我十分遗憾的代表马尼拉教省通知你们,未来的2~3年里面,教省是没有能力再组织类似的进攻了。”

回到马尼拉后,何塞·贝纳维德斯大主教的代表便找了上门,向日本教会代表南藤昭信和海外日本人代表濑目龙三说明了教会的态度和苦衷。

南藤昭信没有说话,但濑目龙三却怒不可遏的回应道:“此次出征,虽然损失很大,但相当一部分船主都捞到了好处,难道,这还不能弥补他们的损失吗?”

在这次出击中,“联军”可是洗劫了日本多处繁华的港口,还打破了一些城堡、抢劫了某些诸侯的财物,再加上在大阪勒索的停火费,出击的30多名船主至少每人都获得了不低于3万两金花银的利益,某些抢的多的,甚至还有4`5两的好处,因此,即便不能完全抵消支出和损失,至少也不会亏到哪里去的,教会拿损失来说话,显然就有些不合理了。

代表何塞·贝纳维德斯大主教来通知南藤昭信和濑目龙三的加利亚神父苦笑道:“钱,也许是足够抵消损失了,但问题是,船的损失怎么补充啊!”

这话也不假,毕竟在远东这个地方,无论荷兰人、西班牙人都是没有船场的,澳门有,但每年能下水的船只也是非常有限的,全部26艘舰船的损失----其实此时还没有损失那么多,有3艘船是留在奄美大岛,暂时没有回来----补充完整得猴年马月了,就算船主们现在紧急向欧洲,向果阿等地订购,没有2~3年,也是送不到亚洲的。

濑目龙三哑壳了,倒是南藤昭信对加利亚神父说道:“请告诉大主教,我不会轻易放弃,希望大主教能在3年后,再次发出远征日本的倡导。”

加利亚神父点点头:“我相信大主教会的。”

是的,就算何塞·贝纳维德斯大主教到时候不同意,或到时候何塞·贝纳维德斯大主教的离任了,来了新的大主教,在西班牙、葡萄牙等国权贵的推动下,也会改弦更张或萧规曹随的----谁也不会想到,几年后葡萄牙独立了,两国东方殖民地也随之分道扬镳了。

承诺了一番后,加利亚神父关心的问道:“南藤信士,接下来你是准备留在菲律宾吗?”

“不,”南藤昭信坦然的回应道。“我会去大明,去寻找新的资助者。”

“那,濑目信士呢?”

濑目龙三回复道:“我要去安抚那些失去家人的海外日本人,并鼓励他们不要丧失信心。”

加利亚神父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愿圣母玛利亚保佑你们都能实现自己的使命,那么,我们三年后再见······”

916.保全 看着鱼贯而入的金泰、宁虎、严德桓等人,符筠生的脸色有些发白。

是的,对于福王府来说,白白损失两、三千石粮食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情,但问题是福王府上上下下都疏通完毕了,调沈志祥南下的诏书也即将下达了,沈志祥部却投清了,就或多或少显得福王府识人不明,保不定有多少知情人在背后嘲笑福王府呢,福王府的面子算是狠狠的被人踩了一脚,正所谓主辱臣死,那么亲手操办此事的符筠生会担什么责任?

所以,符筠生本人是不抱什么特别的希望,只求朱由崧能看在他过往的苦劳上能处分的轻一点。

金泰等人落座后,对符筠生的宣判正式开始了,就听金泰说道:“意竹啊,世子爷说了,这件事不存在什么好心办坏事了,根本就是上了沈志祥的当。”

符筠生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然而此时,金泰却来了一个转折:“不过世子爷也说了,你不是沈志祥肚子里的蛔虫,你也不知道他是有心算计,所以,这件事出了岔子跟你的干系不大,不要太自责,何况你还收拢了一批不想跟沈志祥一起投敌的东江镇官民,即便有过,也将功折罪了。”

没错,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着沈志祥投虏的,所以,沈部5000余人,最终跟沈志祥一起投靠清廷的仅有2500人,剩余的一部分想办法逃回了登州向明廷做了报告,另一部分则想办法躲在石城山及附近的诸如大小王家岛之类的离岛上,最终为福海号收容并运回了济州,而这部分东江镇官民也有小2000人了,因此,某种程度上也算没有太蚀本。

当然,账可能不能只算经济方面的得失,福王府因为这件事损失的政治影响力才是大头,所以,金泰说到这,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所以,世子爷不想一杆子把你打死了,但话又说回来,这次王府丢脸丢大发了,不给你些处分,怎么能服众呢。”

符筠生乖乖的听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结果,金泰宣布道:“世子爷钧令,着即免去符筠生祥福瑞号总管事一职,追回过去两年薪俸分红,转任福海号驻马尼拉商栈管事。”

说完处分之后,金泰看似不经意的说道:“意竹啊,世子爷对你还是保全之心的,未来还是要大用的,你可不能生出什么埋怨呢。”

符筠生自然知道自己如果有什么怨言的话,只怕马上就有追加的处罚了,于是苦笑道:“请金公公回禀世子爷,没有把筠生一撸到底,筠生已经很满意了,如何再敢有什么怨言呢。”

金泰点点头:“这样就好,咱家也就放心了,另外,你去了马尼拉后好好做事,咱家会跟世子爷进言的,三年后必定让你回来。”

符筠生听出了金泰的言外之意,告退道:“金公公,那在下就去准备交接了。”

金泰应道:“你准备好了,就先交接给咱家,且等继任的陆海山从黑龙江调回来了,咱家会移交给他的。”

陆海山,就是牛满河商栈管事陆隽广,他可是福海号设立时就担任过驻平户商栈管事的老人了,让他来接祥福瑞总管事的职务,至少里外都挑不出毛病来。

符筠生应了一声就想退了下去,但一边坐着的宁虎却叫住了他:“意竹,你等一下,有件事还是得问问你的意见,这不,平户和长崎商栈前两天都传来了消息,幕府开始秋后算账了,那么我们该怎么应对呢?”

“联军”退却后,幕府立刻就“联军”入侵期间及平定岛原之乱期间的种种问题开始追溯,其中因为作战不力而被改易的诸侯多达10余人,甚至酒井忠胜、松平信纲这等幕府的谱代家臣都遭到减封的处分,至于被勒令破腹自尽的各藩指挥官,更是多达百人。

不过,对表现不好的诸藩及诸藩武士的处置都是对内的章程,对外,幕府以“联军”中有大明海商为由,强行关闭了设立在平户的各家中国商栈,并强迫在平户定居的中国商人及商人后裔移居长崎,且在长崎划定区域,不允许中国及荷兰商人离开指定区域进入日本内地。

除了,限定中荷商人在日本的活动范围外,幕府还在与福王府进行大宗火炮贸易的基础上,向荷兰及其他大明商人颁布所谓的贸易信牌制度,即今后来日贸易的中荷商人需要用中西船只或一定数量的红夷火炮来换取长崎奉行所发放的贸易信牌,有信牌才能来年前往长崎贸易,无信牌者来日一律无条件的驱逐。

符筠生知道宁虎的问题极可能是一次试探,试探自己是不是对处分有怨怼,并因为怨怼而不愿意为福王府出谋划策了。

因此符筠生不敢怠慢,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番后,回应道:“福海号长崎商栈刚跟幕府及各藩达成了一笔上百万两银子的火炮交易,所以,信牌制度与关闭平户贸易,对福海号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但可虑的是,松江藩藩主京极氏被改封到了播磨国龙野藩,松江领地由幕府亲藩越前松平家的原信浓松本藩藩主松平直政接手,这或许就是针对祥福瑞在隐岐群岛的中继点来的,不可不防啊!”

金泰问道:“如果真是隐岐群岛中继点暴露了,有什么应变的法子吗?”

符筠生回复道:“或可以将原本在隐岐群岛与加贺藩贸易改为在能登半岛外海的舳仓岛进行贸易,但这么一来风险都会由加贺藩承受,前田家那边未必愿意。”

金泰考虑了一下,冷笑道:“咱家不相信,加贺藩就舍弃得了这笔外财,既然舍弃不了,那承担风险也是应该的,不能只要好处,不想冒险。”

眼下福王府一年能从与加贺藩的走私中获取不少于15万两的收益,而加贺藩在其中的收益也不会少于10万两了,如此大的收益,加贺藩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符筠生应道:“公公说的是,万不得已,必须要压迫加贺藩将交货地点转移到了舳仓岛,但隐岐氏还是要安抚一下,免得断了财路后,狗急跳墙······”

917.清军退了 被围一年多后,曙光终于出现在了博和哩商栈众人面前,这不,崇祯十一年九月初一这天,一名负责与清军秘密联络的商栈伙计欣喜若狂的向博和哩商栈管事刘滨、保卫团负责人杨振报告道:“管事、团首,好消息,清军要撤退了!”

杨振眼前一亮,跟这名伙计确认道:“消息属实吗?”

“属实,”伙计肯定道。“不单单是北江寨的清军哨所这么说,全部4处敌寨的清军哨所都这么说,因此,假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北江寨、南江寨、东山寨、东南寨其实都是博和哩商栈对清军外围封锁堡寨的命令,并非是清军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起命名规律先是按方位,然后是按边上的景物,所以顾名思义,北江寨就是博和哩北方靠近黑龙江的那个清军寨子。

刘滨问道:“知道清军会撤到哪去吗?”

伙计答道:“听说清军已经在稀忽林那个地方建设了卡伦,估计,会撤退到稀忽林去。”

“稀忽林?”刘滨迟疑道。“这是哪里?”

杨振回应道:“应该在诺雷河南面。”

杨振回想了一下地图上稀忽林的位置,张嘴道:“如果清军真撤到那里了,我们得到比兴河与阿速江的交汇口,针锋相对的设立一处商栈,对,至少得是二等商栈,这样才能与清军驻军针对阿速江沿岸的野女真村寨。”

所谓二等商栈并不是之前设立的只有十几个人的中继商栈,而是类似图们江商栈一样的,保民团及商栈人员加起来差不多150~200人左右的中型商栈----新标准是在福海号分家后,由朱由崧核准的,根据这个标准,平均拥有400~500人规模的永宁寺、博和哩、玄城卫等3个商栈将保留一等商栈的资格,友贴卫、牛满河、精奇里江等3个商栈将由一等商栈降为二等商栈,江口商栈和勒富岛商栈则由中继商栈升格为二等商栈,重建的卜鲁兀卫商栈、福山卫商栈会被扩建为拥有80~100名相关人员的三等商栈,只有逊别拉河商栈和呼玛尔河将继续作为中继商栈,也就是四等商栈存在。

刘滨笑了起来:“这件事,怕是得俞公公和姜副总团首来定了,我们只能建议。”

刘滨自然也希望在比兴河口或者南面某个地方建立新的中型乃至大型商栈的,至少这么一来,博和哩就不是首当其冲,成为清军第一攻击目标了,但问题是,新设商栈尤其是二等以上商栈是要统筹人事及筹集兵力、特别是要确保商栈的商货及粮食供应,并非他和杨振拍拍脑袋就可以一言而决的。

杨振也笑了起来:“是啊,得等清军真正撤退了再说,不能空欢喜一场啊······”

杨振和刘滨并没有等待过久,这不,三天后,他和刘滨就观察到了博和哩外围的那一道道冲天的黑烟。

“这应该是清军放火在焚烧哨堡和营寨,这么说,清军真的撤退了?”

对于刘滨的问句,同样爬上瞭望哨,用望远镜观察的杨振点了点头,同时对楼下命令道:“派人潜过去看看,清军到底撤离了没有,不过要小心清军是在设圈套,引诱我们出击······”

大半个时辰后,各路消息纷至沓来:“没错,清军真的撤退了。”

说到这,杨振叹息道:“可惜我们没有船,否则沿着阿速江追下去,即便是不截击,也能搞清楚,清军退到哪里去了。”

从水路追踪有过好处,那就是侦查部队不容易中了埋伏,但问题是福王府在黑龙江上目前也就是13艘江口甲型和江口乙型桨帆两用船,上述船只要负责给各地商栈运输商货物资,又要保障博和哩、玄城卫两地的粮食供应,是不可能长期停靠在博和哩码头,归博和哩商栈独家使用的,因此,当没有船队靠岸时,博和哩商栈实际也无法掌控黑龙江和乌苏里江。

刘滨却提醒道:“博和哩商栈内有的独木舟是不合适追踪的,但却可以顺流下行,向友贴卫方向报告我们的情况。”

杨振考虑了片刻,否定道:“还是再等一等,又更确切的情报了,再说,免得后面太高兴了,到最后一场空。”

刘滨刚想说什么,目光却落到了一侧的大江上:“咦?去精奇里江的船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振一听,立刻把望远镜对准了右手边黑龙江方向,就看见远处有一抹帆影,等镜头拉近了一看,还真是十几天前经过博和哩商栈上行的黑龙江船队中的某一条。

杨振算了一下:“应该是的从玄城卫返回的,难不成玄城卫那边清军也撤退了?”

这么一说,两人不敢怠慢,立刻下了瞭望哨,赶往码头边。

等两人在码头边等了1个小时候,这条江口甲型江海两用桨帆船便靠上了博和哩商栈的码头,然后有一人迫不及待的向刘滨和杨振打招呼道:“南洲兄、游仙兄,多久不见呢!”

杨振一看,当即叫起来:“于老西,你怎么来了,难不成玄城卫那边清军真的也撤了?”

“没错。”于通一边下船一边回应道。“我也看见博和哩商栈外的黑烟了,当时我就在想,说不定,你们这的清军也跑了。”

刘滨问道:“于团首,你是准备去友贴卫向副总团首报告吗?”

于通答道:“玄城卫那边有许舍人盯着,所以,我就偷懒去找姜副总团首报告情况了。”

杨振立刻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缺船呢,你的船我征用了,友贴卫那边,我会派独木舟去报信的。”

于通一愣:“你要船干什么?”

杨振指着江河说道:“我这边不是跟清军一直在互通有无吗?有交情了,所以,人家告诉我,他们会撤到稀忽林一带设置卡伦,但我不怎么相信,需要掉一条船,跟过去看看,是不是在偏我们。”

于通哎呀了一声:“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行,我得立刻回玄城卫去,让他们派船南下看看,清军到底退到哪里了······”

918.卢象昇战死 崇祯十一年八月中皇太极派和硕成亲王岳托为扬武大将军,多罗安平贝勒杜度为副帅,统帅右翼军;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和硕肃亲王豪格、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为副帅,统左翼军,两路清军号称12万人,共同进攻大明。

当年九月二十二日,岳托部从密云北面的墙子岭一线,毁坏长城,破边墙入边,明军蓟镇总兵吴国俊率部阻击,激战一番后抵敌不足,一路溃退到密云。

于是蓟辽总督吴阿衡亲自应敌,但由于准备太过不足,结果吴阿衡战死当场。

岳托部势如破竹的同时,多尔衮部也于当年九月二十八日,于青山关一线毁边墙而入。

随即,两部清军在北京郊区的通州一带会师,并因此对北京形成了极大的威胁。

面对清军的威胁,崇祯皇帝只能十万火急的诏令总督宣、大、山西军务的卢象昇,携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虎大威等部入卫京师,并第三次赐予卢象昇尚方剑,由卢象昇督率各路勤王援兵。

不过,鉴于清军前三次攻入京畿,都成功得手,各路明军根本奈何不了清军,因此对清军实力早已经心生畏惧的崇祯皇帝便有和议的意愿,在加上崇祯最信任的内阁大学士杨嗣昌一向鼓吹攘外必先安内,因此崇祯皇帝便暗示时任兵部尚书的陈新甲与清廷展开秘密接触。

但崇祯皇帝是个要面子的人,生怕“款虏”的事情泄漏后会影响他生前的统治和身后的名声,同时也考虑到如果能够给予清军必要的重创,更利于和谈的进行,因此当主战的卢象昇表示“陛下命臣为督师,臣只知有战而已”后,崇祯皇帝便又动摇了,所以便让卢象昇去跟杨嗣昌、高起潜商议具体的御敌方略。

说起来也真是凑巧,卢象昇此时身负热孝、杨嗣昌也身负热孝、兵部尚书陈新甲的母亲也刚刚去世,原本也是应该丁忧的,甚至高起潜也有至亲过世,因此大明帝国在崇祯十一年的命运都交托到了一群披麻戴孝者的手中,实在是有些不详。

更可悲的是,这群主导大明帝国命运的大臣、大太监之间的意见还不一致----杨嗣昌坚决主和,陈新甲唯杨嗣昌之命是从,卢象昇坚决主战,而高起潜窥视崇祯皇帝的态度,也站在主和派一边----因此,卢象昇与杨嗣昌、高起潜的会面以不欢而散告终。

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看,杨嗣昌的主和意见的确有合理的一面,但就当时而言,主战派却是大流,并且事关士大夫是否失节的大防,因此已经不能为父尽孝的卢象昇坚持为国尽忠也是合情合理的,并不存在谁对谁错的问题,无非是战略出发点不同而已。

但政治斗争从来与温文尔雅的君子之争无关,更多的是你死我活的党同伐异,因此既然话不投机,那么杨嗣昌和高起潜自然要拿卢象昇这只“鸡”来吓唬主战派这群“猴”的。

因此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卢象昇身为兵部尚书,总督天下勤王兵马,可在杨嗣昌、高起潜的制约下,仅能指挥宣府、大同、山西三地兵马,不到2万人,甚至连他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天雄军,也被高起潜扣留着,指挥不动。

这还不算,杨嗣昌提请崇祯皇帝任命陈新甲为宣大总督,结果,陈新甲一上任就从卢象昇手中分去一半的兵力,如此一来,卢象昇手上就只剩下不到1万兵马;但事情还没有完,稍后著名逃跑将军、大同总兵王朴又以回防大同为借口率兵离京而去,又带走了一半的兵力,至此堂堂督师,手中就只剩下数千兵马可用,简直可怜可悲可叹。

而就在崇祯朝廷内部这种纷纷扰扰、毫无和气的状况中,多尔衮、岳托所率领的左右两翼清军在京郊通州会师后,再次分路向京畿腹地攻掠,结果良乡、涿州等军事要冲之地都遭到了攻击。

到了当年十一月初的时候,清军攻至直隶中部的定州、高阳一带,致仕回乡荣养的孙承宗以76岁高龄率领家人和乡邻参与了高阳县城的防守,但由于高阳兵少城矮,因此坚守几日后,高阳被清军攻克了,不甘受辱的孙承宗随即在城破后自缢殉国,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也在高阳保卫战中相继战死······

随着清军主力南下,卢象昇部也跟着南下御敌,双方数次交锋,互有杀伤。

而手握重兵而又避敌怯战的高起潜不仅不配合夹击清军,反而屡次嘲讽、阻挠卢象升的作战行动,并向崇祯进谗言将战局不利的责任诬蔑到卢象升头上,致使卢象升多次遭到崇祯的严旨切责。

如果不是当时的内阁大学士薛国观在崇祯面前求情,卢象昇很可能重蹈袁崇焕当年火线入狱的覆辙----虽然两人的性质完全不同----饶是如此也落了一个被夺衔降职、罚以戴罪之身剿敌的处分,对此,已经悲愤到无语的卢象昇做出了战死沙场的决定。

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十一日,卢象昇领兵进驻巨鹿的贾庄,此时,太监高起潜统帅关宁铁骑数万在鸡泽,距离贾庄不到五十里,卢象昇便派遣随军行动的兵部主事杨廷麟去联络高部,但高起潜对卢象昇合兵的建议理都不理。

十二月十二日,卢象昇领兵至蒿水桥一线,被清军主力包围。

卢象昇命虎大威护左翼,杨国柱护右翼,自领亲兵于中军架炮设弩,与清军决战,自当日辰时直战至当日未时,炮尽矢穷,但已经抱定不胜就殉国的卢象昇一直没有下令突围,只是命令各部与清军展开肉搏。

卢部现有力量并非什么精锐,因此与清军精骑展开搏斗后,卢部士卒大多战死,见势不妙的虎大威便欲带着卢象昇冲出重围,但卢象昇按剑大呼“将军死绥,有进无却”,率亲兵跃马冲阵,最终身中四矢三刃,壮烈殉国······

919. “现已查明,东西两线清军布置如下。”在大明的忠臣良将上演铁血悲歌的时候,在博和哩商栈内,福王府军黑龙江方面的主要负责人召开了一场军事会议。“东线清军,在稀忽林、双城子分别设立有兵力一百至一百五十人的卡伦,在宁古塔,清军则将原先的驻军从五百余人,提高了一千七百余人,因此,一旦我们对稀忽林和双城子展开进攻的话,上述两地的清军,很快会得到宁古塔驻军的支援。”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说的宁古塔驻军一千七百人,单纯指的是清军常备军,并不包括清军可以临时征调的周边野女真部族的力量,若是加上周边亲近建虏的各野女真部族提供的人手,宁古塔的清军总兵力可能会超过三千人。”

“西线这边,顺着混同江上行的船只发现,建虏在三万卫、阿勒楚喀两地分别建有大型军寨,其中三万卫差不多有八百兵、阿勒楚喀差不多有五百兵,因此再算上周边亲近建虏的索伦部族提供的兵员,我们若是进攻三万卫,或许会遭到至少一千清军的抵抗,此外,还可能遇到来自阿勒楚喀和宁古塔的援兵。”

“另外,根据许舍人提出的怀疑,我们还对混同江更上游地区进行的探查,确实发现建虏在混同江沿线布置兵站卡伦,其中建虏还在吉林乌拉建筑船场,想来是为将来与我争夺混同江、黑龙江水上优势之用的······”

夜不收的报告结束了,黑龙江商栈保卫团副总团首姜进勇首先发言道:“鉴于建虏在东线的稀忽林、双城子乃至于温车恨等地卡伦,更像是承担警讯的烽燧,而三万卫的军寨和吉林的船场更具有进攻上的意义,因此我判断,清军目前实施的是东守西攻的战法。”

许昇焘同意道:“我支持姜副总团首的意见,去年乃至今年,清军围困了我们一年多,始终未能成功攻克两地商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补给不畅的原因,因此,清军才会把主意打到混同江水系上面。”

玄城卫商栈保卫团团首于通补充道:“一旦清军拥有了足够数量的江上兵船,未来不但可以轻易截断各地商栈的补给线,更有可能协助卷土重来的清军大部封锁和围攻各地商栈,所以不可不防啊。”

与会的黑龙江商栈总负责人,福王府监丞俞义看了看几人,问道:“那你们的意见是?”

“首先,保卫团这边希望能针锋相对的建筑几处更前线的商栈,以压缩清军的控制区,争夺周边的野女真部族。”姜进勇回应道。“具体来说,我们希望能在阿速江与比兴河口及弗提卫旧址(即佳木斯周边)各修建一个新的商栈,前者的级别不应该低于三等商栈,后者级别至少应该是二等商栈,最好的一等商栈。”

“其次,”俞义没有立刻回应,所以姜进勇继续道。“保民团这边希望在玄城卫修建第二处内河船场,如果财力上无法实现的话,至少要把江口船场迁移到玄城卫一线。”

俞义敏锐的觉察到了姜进勇的目的,因此挑明道:“保民团的意思是把黑龙江商栈的总号从永宁寺迁到玄城卫吧?”

姜进勇回复道:“公公说的对,的确如此,此外,我还想建议,将永宁寺和江口两地商栈改建为王庄,甚至卜鲁兀卫商栈和福山卫商栈也可以编为王庄。”

俞义考虑了一下,问道:“还有其他的提议吗?”

姜进勇回复道:“比兴河口方向的商栈工程量不大,危险性也不是很大,明年开春后,可以立刻建设,但弗提卫商栈关系重大,清军极有可能趁着我们建筑的时候大举来袭,这就需要我们集中兵力和船只,在野外与清军展开必要的攻防,因此,我希望明年学兵旅乙团和丁团不要撤回去,甚至,就连甲团、丙团也最好重新调来助战。”

俞义想了想,回应道:“我可以同意在玄城卫设立一个新的船场,也可以同意在比兴河口和弗提卫旧地修建新的商栈,但关于这两个商栈的级别以及相应的兵力调配,需要上报济州,由金公公那边决定和安排;我也可以同意将黑龙江商栈的总号迁来玄城卫,但关于江口、永宁寺、卜鲁兀卫、福山卫等商栈是否要改制为王庄,那需要世子爷的批准。”

“最后,关于留下学兵旅乙团、丙团的事,我不能答应;一个是,学兵旅需要回去整补。”俞义说的没错,西路清军在皇太极的严令下,在撤退前,并没有对玄城卫商栈围而不打,因此学兵旅乙团和丙团也有一些伤亡,尤其是炮兵队这边,两年没修整了,这一次再留下来,队伍里必然会有怨言的。“另一个是,学兵旅目前有接受新装备、进行新训练的任务,这是世子爷最关心的,所以,一切都要为此让路。”

俞义的话,让姜进勇和杨振、于通等保卫团与会人员下意识的对学兵旅众人产生了嫉妒的心理,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谁都不想当后娘养的嘛。

“不过,我可以跟济州那边商量一下,从虾夷地等地抽一部分保民团过来,或许能给修筑部队一些帮助。”俞义说到这,顿了顿,这才往下说道。“至于船队方面,我稍后具体让人算一下,看看在维持其他商栈需要的情况下,能抽出多少条给你们,但你们心里要有底,数量绝对不会太多。”

姜进勇权衡了一会,一语双关的回答道:“有总比没有好,如此就拜托俞公公了。”

“都是为世子爷效力,没什么拜托不拜托的。”俞义淡淡的回应道。“对了,明年,也许世子爷又要轮换各地王庄庄头、乡兵团首了,我也可能会调动,你们的计划要快一点实施,免得到时候新来的接任者因为不熟悉情况,而耽搁了。”

没错,俞义已经知道自己会去虾夷地接赵山的班了,所以才有这么个说法。

姜进勇眉头一下子皱了前来,随即探问道:“俞公公,那我会不会也一并调走啊?”

俞义答道:“一任满三年或六年的会被调走,其余的应该会留任,你们且自己算一算吧······”

920.大树及向海 与此同时,担心卢象昇等部兵力不足的崇祯还下诏调在陕西征剿李自成的总督洪承畴率军入京勤王,陕西巡抚孙传庭为兵部侍郎督援军同行。

卢象昇败没之后,高起潜惊恐失措,竟率军东逃二十余里,结果一头撞进了清军的伏击圈,毫无斗志的明军各部一触即溃,高起潜只身逃逸,就此断送了明军在京畿的最后一支机动力量;而自请督察军情的大学士刘宇亮刚到保定就听闻兵败,仓惶之下退回了晋州,而清军则乘胜长驱直入,分陷昌平、宝坻、平谷等地,至此京师震动。

崇祯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深觉局势不妙的崇祯皇帝下诏徵洪承畴率军入卫,又命陕西巡抚孙传庭为兵部郎督侍援军同行。

说实在的,洪承畴和孙传庭其实是不愿意率部北上的,这是因为崇祯十年八月以上,明军剿灭流寇的军事行动非常的顺利,其中李自成部在崇祯十年十月于渭南大败后,只剩下18骑退入川、陕、楚交界处,一时间再无声响;

闯塌天(刘国能)部于崇祯十一年正月初四于随州向新任南畿、河南、山西、山西、湖广、四川军务总理熊文灿投降;

马士秀、杜应金部于崇祯十一年二月十二日于信阳城下向明军投降----该部同年十二月于许州重新反明,但于崇祯十二年二月再度降明;

崇祯十一年春季,张献忠于南阳降明;

崇祯十一年九月曹操罗汝才率小秦王白贵、过天星惠登相、整世王王国宁、托天王常国安、十反王杨有贤、花关索王光恩、整十万黑云祥、混世王武自强等通过武当山太和宫太监李继政,向熊文灿投降;

而就在接到崇祯皇帝命令时,左良玉部还在南阳地区逼降了射塌天李万庆、混十万马进忠两部。

因此,眼见得陕西流寇已经彻底失败,河南、湖广、江北一带的流寇也只剩下了老回回、革里眼等少数几部,洪承畴又怎么舍得将到手的大功拱手让出去呢?

但眼下华北的局势又岂是洪承畴和孙传庭不愿意就可以北上的,这不,济南告急了。

其实,清军早在十月初就南下山东了,但当时、兼任兵部尚书的杨嗣昌判断德州才是清军南下的必经之地,所以再三传令山东巡抚颜继祖率兵谨守,却没想到造成了济南城防的严重空虚----整个济南城就只剩下乡兵和莱州援兵1200人守城----因此,当清军得到了事先派遣的间谍的报告,绕开了城防坚固、兵力充足的德州,经临清一线渡过会通河,直插济南城下时,明廷上上下下都傻眼了。

只是,崇祯皇帝和杨嗣昌等人还抱有幻想,认为济南城池高耸,不是匆匆南下的清军所能轻易攻克的。

没错,城内明军和百姓的确拒城死战了60余天,但各路援军却迟迟不至----清军也有打援的意图,所以才让济南城坚持了那么久----因此,守到崇祯十二年正月初二,济南城终于守不住了。

城破之后,王府在济南的德王朱由枢(1642年,死于塞外)、郡王朱慈煩、奉国将军朱恩赏等都被清军掠走,山东左布政使张秉文、右布政使邓谦济、按察使周之训、济州知府苟好善以下近13万济南百姓被清军屠戮一空(另有说法是一百万济南百姓被杀),现场实在是惨不堪言。

可清军并没有因为攻克济南就罢手了,很快,清军又转攻山东其他州县,直至兖州一线,距离徐州也只有百余里之地,这就让淮安、归德、凤阳等地官民大骇,百姓纷纷扶老携幼南渡黄河逃难。

在此情况下,无计可施的崇祯皇帝只能再三催促洪承畴、孙传庭率部北援,于是,在明廷的压力下,功败垂成的洪承畴只好带着秦军等部北上救援。

得知能征善战的明军剿匪部队出击了的清军,遂押解着山东俘获的百姓和财物,退往了天津附近,最后于三月初九,自丰润到冷口,从青山口出塞,退回辽东。

是役,清军入关劫掠长达半年,深入二千里,攻占一府、三州、五十五县,二关;杀明总督二人、杀守备以上将吏百余人;俘获人口四十六万二千三百余人、黄金四千余两、白银九十七万余两,严重摧残了大明的战争潜力,并导致了大明剿灭流寇的作战做好功亏一篑······

“世子爷,根据目前所知道的消息,顺和店张家湾支店顺利撤入了通州,河西务、塘沽的顺和店支店也顺利的撤入天津,以上三店损失不大。”王乾一脸凝重的向朱由崧报告道。“但临清城被攻破,城内城外遭到了建虏洗劫,顺和店临清支店的存银只有一半及时隐藏了起来,至少有一万多两白银和三百两黄金被抢了!”

朱由崧脸色也非常难看,但他关心的不是银钱,而是人:“裴渡还好吧?”

“裴渡和谛听中的骨干及时藏了起来,但谛听和路通在济南、临清等地的其他人手却折损了大半,恢复起来,只怕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和上万两的投入。”

朱由崧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回复道:“恢复暂时不说,应该命令裴渡等恢复工作,协助淮安方面尽可能的收拢山东、河南、淮安等地难民。”

一边侍立的田楷请示道:“世子爷,这些收拢的难民是运到哪去呢?”

朱由崧回复道:“鲸海舰队第一分队在环虾夷地及苦兀岛航行时,不是在虾夷地沿海有发现两片新的平原吗?今后重点就开发这两块地方,名字我也想好了,一个叫大树联庄(带广方向)、一个叫向海联庄(道东方向),另外,热泉那边不是缺挖煤的人手嘛,一部分也可以分流到热海那边去。”

没错,朱由崧做出了决定,暂时不继续扩张小琉球的王庄,而是把重点放在虾夷地等北方地区。

王乾请示道:“大树、向海两庄归由虾夷地王庄统管吗?”

“虾夷地那边内陆还不联通,要靠舟船联系,虾夷地王庄管起来殊为不易,所以,这两个庄子就先由济州代管吧。”

王乾提醒道:“金公公一个人管那么多事,未必忙的过来。”

朱由崧点点头:“你说的对,这样吧,让赵山去济州接王庄一块的事务,金泰抓总,具体的事务,他就不要管的那么细了。”

“那谁接替赵山呢?”

对于田楷的问题,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吩咐道:“让俞义去虾夷地,让裴渡忙完这这阵子的事,去黑龙江,其他按规矩轮换。”

“是······”

921.拆分祥福瑞 “黑龙江的报告,我看过了。”崇祯十二年五月中旬,黑龙江方面的报告终于送到了朱由崧的手中,朱由崧经过考虑后,做出了以下的决定。“我还是原先的主张,暂不在黑龙江建立王庄,一应统治由祥福瑞商号负责;至于人事上嘛,俞义调虾夷地王庄不变,另外,王海调虾夷地任牧监,升监丞;唐彦调广州,升奉御······”

朱由崧一早就说要进行人事变动了,现在总算是确定下来了,但俞义等人的调动只是他决定的一部分,后续还有更多的安排:“调姜进勇为济州王庄保民团总团首,调李自奇为黑龙江商栈保卫团总团首,两人衔级上由屯长升部校;此外,金过义升调虾夷地王庄保民团副总团首,于通升调小琉球王庄保民团副总团首,杨振升调济州王庄保民团驻新设大树、向海两庄的副总团首,升归真卿为黑龙江保卫团副总团首,这四人的衔级都升为副部校······”

“再命新任祥福瑞商栈总管事陆隽广坐镇博和哩与裴渡、李自奇合议商栈诸事。”

之所以要陆隽广从济州调回黑龙江,是因为裴渡和李自奇对博和哩、玄城卫等黑龙江沿线各商栈都很陌生,因此需要一个熟悉黑龙江商栈事务的老手过去辅助。“新祥福瑞号暂以博和哩为总号所在地,稍后再转移玄城卫。”

站在一边的田楷问道:“世子爷,若是陆隽广留在了黑龙江,那祥福瑞号在日本的事务,谁来负责啊!”

朱由崧言道:“那就再设一个副总管事来负责日本及勒富岛商栈事务,连带着祥福瑞名下的淮甲船队也可以由这名副总管事来管辖。”

田楷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得不提醒道:“世子爷,这么一来,副总管事可比总管事权力大了,是不是有些不妥当啊。”

朱由崧不以为然道:“那就设两个总管事,一人专管黑龙江商栈事务,一人管其他事务。”

“两个总管事?”田楷有些作难道。“那账是不是也要分两部分来做了?”

朱由崧看了田楷一眼:“如果觉得麻烦,干脆把祥福瑞再一拆为二,负责日本事务的就换个名字,也好进一步模糊王府在其中的身影。”

朱由崧说到这,想了想,取名道:“就叫大虎屋吧,这样,建虏查知了,还以为林大虎和祥福瑞号闹了意气,分道扬镳了。”

田楷见朱由崧已经决定了,便应承道:“是,奴婢这就安排祥福瑞号的分拆。”

“你再记一下。”朱由崧补充道。“关于在弗提卫、比兴河谷设立前线商栈一事,孤以为黑龙江商栈要量力而行,或今年先设立比兴商栈,明年再设立弗提卫商栈为宜,以便能集结必要之兵力,预防建虏在我修建商栈时袭击;倒是在鳄海沿岸和黑龙江上游,应该继续兴建商栈,扩张商栈对北山野女真各支的控制。”

通过去年严德桓上交的报告,朱由崧深知,现在还不是福王府军与清军实施大规模野战的时候,所以,他希望能在学兵旅甲团、乙团完成换装并摸索出一定的米涅步枪的使用经验后,再进行弗提卫商栈的建设工作。

“还有,关于在玄城卫建立新的船场的报告,也可以批准。”朱由崧说着,说着,思路又有些变化。“再有就是,祥福瑞号应该立足本地,尝试进行陶器、木器等物件的生产,就近满足自身及周边野女真部族的生活生产需要;对了,再安排贺甫为王府巡查,监察各王庄盐场产出和销售,同样也晋升他为监丞吧。”

是的,海外王庄的人口越来越多了,单靠从国内输入商品很不经济(挤占了向日本销售的运力),必要自我解决一部分----目前,福王府名下海外王庄中,也就小琉球能部分满足岛内百姓生产和生活的需要,虾夷地能利用仙台藩提供的铁矿石生产铁质农具和部分贸易铁器,其余的,即便是设置各种工场最多的济州岛也需要国内提供各种供应----相对比较好这样也合适安置一部分没有耕地技术的城市难民。

说到海外王庄因地制宜,自行设立一部分可以满足自身及周边需要的工场时,朱由崧又想到了什么:“让矿师堂加大在各地王庄境内的勘探工作,如果能找到一定的矿产,对王府的经济也是有改善的;还有就是,关于各地王庄所言缺少钱币的事,你落实一下,今年就把米票给落实了。”

所谓米票,不是购买米面所需的票据,而是某种以大米为恒定价值的纸币,说起来,朱由崧一早也是想发现铜钱和铜钱券的,但前者需要大量的铜,这就会对用假钱套取日本财富产生一定的冲击,而后者在见不得实物铜钱的情况下,也等于是无本之源,还不如对于百姓来说更直观的米面有保值性呢,所以,考量再三后,朱由崧还是决定发行以“石”、“斗”、“升”、“合”为进制的米票。

田楷一一记下,然后退下去安排了。

田楷前脚刚走,王乾便出现在了朱由崧面前:“世子爷,北京急报。”

朱由崧问道:“北京又出什么事了?”

王乾答道:“皇爷下令处罚此前建虏入侵时的有罪人员,蓟镇总监中官郑希诏、分监中官孙茂霖、顺天巡抚陈祖苞、保定巡抚张其平、山东巡抚颜继祖、蓟镇总兵吴国俊和陈国威,山东巡抚倪宠,援剿总兵祖宽和李重镇等三十六员被除以了斩首。”

被杀的人据说都是此战不服军令、临阵退逃、贻误战机、拥兵观望的将领,但里面有没有冤枉的,谁也不敢肯定,毕竟,要是卢象昇不死,搞不好也会到菜市口一行的。

“怎么?有人想通过王府捞人吗?”

王乾应道:“是,有几家病急乱投医,求到了京邸门上。”

这就是朱由崧伸手拉尚可喜、沈志祥的后遗症了,对此,不想在干预有司的路上走的太远的朱由崧摆摆手:“这些人死不足惜,王府不赚这个钱······”

922.谋画 王乾应了一声,继续报告道:“另外,辅臣杨嗣昌最近建议,宣府、大同、山西、延绥、宁夏、甘肃、固原、临洮、辽东、蓟镇,及保定、畿辅、山东、河北各镇兵由各总镇、巡抚、总兵分练,东西策应,以便闻警即至。”

朱由崧眉头一凝:“练兵是好事,可钱粮从哪来呢?”

王乾回应道:“朝廷准备开征练饷!”

另一时空中《明史·杨嗣昌传》对此记载道:“初,嗣昌增剿饷,期一年而止。后饷尽而贼未平,诏彻(撤)其半。至是督饷侍郎张伯鲸请全征,帝虑失信。嗣昌曰:无伤也,加赋出于土田,土田尽归有力家,百亩增银三四钱,稍抑兼并耳。大学士薛国观等皆赞之,于是剿饷外,复征练饷七百三十万。”

朱由崧当然知道三饷这贴虎狼药最终是如何断送大明的----倒不是说三饷加的太高了,老百姓承受不起,而是小冰河时期北方百姓已经被天灾人祸折腾坏了,明廷加征的三饷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因此,朱由崧感叹道:“流寇从此复炽难制了。”

由三饷想到了明年可能的大旱,再想到另一时空中洛阳的陷落,朱由崧觉得自己该做最后的准备了,于是,他跟王乾说道:“立刻派人去跟郑芝龙说,孤想明年嫁女,正好大木现在南监读书,就在南京办了吧。”

王乾一愣:“世子爷,郡主明年才十六,出嫁是不是早了一点,亦或是世子爷觉得郑家可能有变?”

王乾担心是不是谛听失职,没能及时发现郑芝龙的政治态度有变,冷淡了与福王府的关系,而朱由崧又通过渠道得知郑家态度的变化,这才匆匆决定尽快嫁女的。

王乾显然不知道,朱由崧的目的却是合理的将某些家人送去南京避难。

因此,看到王乾一副担心自己哪里出了疏漏的样子,朱由崧便言道:“其实,孤也舍不得娇娇啊,但女大不中留了,早一天送出去,早一点省心。”

安慰了王乾后,朱由崧自顾自的规划道:“孤已经让人看过八字了,选了两个相合的吉日,其中一个在明年的四月,另一个在明年十月,跟郑家说一声,就放在十月吧;正好,这段时间能让李谙在南京收拾出一个临时的仪宾府来,方便娇娇和大木这对小夫妻在南京生活。”

王乾应道:“是,奴婢这就通知李公公并跟福建那边确认。”

“再让李谙另外收拾两个院子出来。”朱由崧解释道。“到时候,我未必能去南京,就让世子妃和世孙代孤把娇娇送过去,白氏也过去送嫁和受礼。”

黄氏是娇娇的嫡母,朱慈焈是朱淑娇的长兄,因此在朱由崧不方便离开洛阳的情况下,让两人代表自己去南京接受新人的叩拜并非是不合理的决定,此外,娇娇的生母白氏自然也要跟过去的,娇娇的同母妹妹朱淑芬自然也要跟过去。

到时候再让嫡四子朱慈炾撒撒娇,顺理成章的也就跟着黄氏、朱慈焈南下了,这样,朱由崧最重要的两个儿子就可以陷没于崇祯十四年正月里的洛阳了;至于其余妻儿,朱由崧也会想办法找出各种理由让他们在崇祯十三年的下半年离开洛阳城的。

王乾是知道北京对朱由崧的忌惮的,也因为理解朱由崧为什么说自己不能出现在女儿婚礼上,因此宽慰道:“等仪宾读完南监了,还是要回洛阳的,那时候,世子爷就想念郡主,一句就能唤来。”

“你这老狗,把孤说成什么了,孤那么儿女情长吗?”朱由崧哭笑不得的说道。“得了,让京邸跟朝廷说一声,大木这个仪宾,还是北京承认呢!”

没错,郡主出嫁也得通知北京礼部和宫廷,不过,朱由崧并不担心崇祯皇帝会阻止这段婚姻----从旁观者的角度分析,朱由崧与郑芝龙结成姻亲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确保小琉球王庄的安全,让郑芝龙多照顾一下小琉球王庄,而不是仰仗郑芝龙之力,自立或谋反,因此不会特别刺激崇祯皇帝的神经----更何况,眼下郑芝龙的福建水师总兵职务已经到手了,崇祯皇帝即便想要拿掉,多少也要给正当红的熊文灿一个面子的。

“是,奴婢这就一并办了。”

朱由崧摆摆手,王乾退了下去,随即,朱由崧吩咐道:“让赵鲁来一趟!”

赵鲁很快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就听朱由崧交代道:“你立刻统计一下,王府目前一共有多少存粮,对,把今年夏秋两级可能入库的数字都通算进来。”

其实朱由崧还想把几个海外王庄可能输入的数字都算进来,但虾夷地、南湾、热泉以及黑龙江沿线王庄今年至少要吸纳三、四万人口,再加上要供应黑龙江商栈的需要,所以是无法向洛阳提供粮食的;而济州王庄也是一样,收获的年将用来供应在济州周转暂居期间,山东及南直隶百姓的所需口粮,也是不多的,甚至还要小琉球方面给予部分的支援。

至于小琉球的粮食的确会有富裕,但淮安这边收拢山东、归德、凤阳等地的难民也是要粮食的,所以,能挤出来保障洛阳的其实很少,因此实际只要计算今年河南王庄的收入,就大差不差了。

当然,福王府之前还从占城、安南、真腊、暹罗等地进口粮食,但这种进口的代价非常惊人----粮食不值钱,运费很贵,甚至为此福王府还在风浪中损失了2条二手购入的福船----在福王府财政持续紧张的今天,实在有些得不偿失,所以,在海外王庄年获够用的情况下,就暂时停止了,转而进行利益更丰厚的其他商品贸易。

赵鲁颇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是朱由崧的命令,赵鲁也只能应道:“是,奴婢这就安排!”

“还有一件事,你也办了。”朱由崧又交代道。“驹儿他们都大了,孤想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稼穑,你把王府外花园那片地整理出来,我带在孩子们种一种苞米、南瓜、萝卜。”

赵鲁想了想问道:“外花园那片地有近三十亩,都开出来吗?”

“都开出来吧,”朱由崧言道。“我们父子几个虽然种不了多少地,但光我们动手实在是太尴尬了,让侍从们也胡乱种一些,这样也有氛围,不至让孩子们以为只是在玩闹。”

赵鲁联系朱由崧刚刚关于统计王府存粮的话,认为朱由崧一定是在掩饰什么,但他也是福王府的老人了,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所以,应承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923.谋画(2) 隔了几天,朱由崧把简文龙和诸懋源给叫了过来:“孝国,过几日,你带上家人去淮安吧,邵先生最近的身体不是太好,已经给我写信要辞了管墨艺塾总山长的差事,我考虑过了,希望由你来接手。”

简文龙苦笑道:“世子爷,南直隶人杰地灵,什么样的大贤找不到呢,非要赶鸭子上架,让文龙这个小子来接邵先生的班,这要让南直隶士林知道了,一定会笑话王府无人可用的。”

朱由崧摆摆手:“笑话就笑话吧,正好让朝廷放心。”

说完这句,朱由崧又给了另外一个解释:“孝国,管墨艺塾的核心不是洛河书院和淮水书院,而是杏林堂、农本堂、管陶堂、墨工堂、百炼堂、秘堂、矿师堂、鲁班堂、样式堂、船师堂、船工堂,这样的杂学,你以为南直隶士林会真的认同吗?那些所谓的大贤会乐意屈尊吗?不,他们只会恶毒的进行攻击,所以,我不依仗你们还能依仗谁呢?”

简文龙却道:“读书把家业读败的可不少,世子爷也是给那些没有资质的读书人一条退路,又如何是千夫所指的恶行呢,世子爷,士林不是没有明白人的,那些装糊涂的,又何必在意呢?”

朱由崧知道简文龙还是想推脱了管墨艺塾山长的差事,所以,苦笑道:“孝国说的是,可现在的问题却是,福王府跟东林、跟复社并非一路人,他们不曲解孤的用意就不错了,根本不能指望他们谅解孤做的一切,更不要说让他们配合了。”

简文龙也明白朱由崧说的不错,沉吟了许久,这才回复道:“既然世子爷非要我来接邵先生的班,那我也就只能勉力为之了,但若是做的不好,还请世子爷不要怪罪。”

朱由崧笑道:“孝国言重了。”

关于管墨艺塾山长的事告一段落后,简文龙便问朱由崧道:“那洛河书院还办下去吗?”

朱由崧摇了摇头:“怕是一并要归并到淮水书院内了,所以,孝国顺便帮孤去问一问李普大、牛聚明他们几个愿不愿意一并去了淮安。”

朱由崧的意思是让李岩、牛金星等人没有机会投到李自成麾下,对此,并不清楚另一时空历史走向的简文龙应道:“成,我回去就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东行,不过,也很难说他们两个会不会今年与恒学一起北上赶考。”

朱由崧的目光落到诸懋源身上:“恒学今年肯定是要北上的喽?”

诸懋源有些羞涩的说道:“上一科没中,有些不甘心,明年还想试一试,若是考不中那也死心了,到时候或还要世子爷帮忙进北监读书呢。”

朱由崧笑了起来:“我倒是不想帮这个忙呢!”

这话的意思并不是朱由崧不帮忙,而是预祝诸懋源能考中进士,毕竟进士/同进士出身和举监出身那可是有着巨大的差距的,前者没有升职的天花板,而后者能做到知府就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诸懋源笑道:“懋源承世子爷吉言了。”

朱由崧顺势问道:“今年国英也会去赶考吗?”

“国英”的大号是铁存法,是三年前考中举人的洛河书院学子。

诸懋源答道:“国英说他能中举已经是天幸了,所以,不准备继续考了,而是准备去南监读书,梅贤已经答应通过复社的力量替他安排了,搞不好过几年,一样能挑个大县。”

其实按照惯例,举监是不能直接任命知县的,但明末朝纲紊乱,所以在复社的帮忙下,赵一为从南京国子监毕业后直接获得了长沙府浏阳县知县的职务----谢友青只是秀才出身的例监,两人的起步是不一样的,因此谢友青才是一个县丞。

朱由崧摆摆手:“你们不要羡慕梅贤,要以坪山为榜样,如此区区知县算什么!”

杜秀文目前已经从从七品礼科左给事中的职务上升迁为了正六品大理寺寺正----主要是之前杜秀文当过从六品的甘肃行太仆寺寺丞,所以才一次性连升三级,直接由从七品升到了正六品----并且这个大理寺寺正的职务还只是熬资历的过渡,一旦条件允许,便可以晋升从五品的鸿胪寺右少卿和六部员外郎,至不济也能外放正五品的按察使佥事或同品级的治中及府同知等职,有望成为一方主官。

简文龙叹息道:“世子爷说笑了,学院多少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杜坪山,哪有那么容易的。”

是的,河南省总体的学术水平很一般,所以每科能中的进士是很少的,落到河南府头上,更是不能保证每科都有进士,至于河南府内一个书院想出一个进士,更是凭运气的事情了。

“话不能这么说,事在人为嘛!”朱由崧劝慰道。“能出了一个杜坪山,自然就能出第二个杜坪山。”

简文龙看向诸懋源:“我是没这个指望了,就看恒学他们的了。”

朱由崧斟酌了一下,冲着简文龙说道:“要不,孝国,你也去北京考一次,不成,再南下接任管墨艺塾山长的职务。”

简文龙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摆脱了及第登科的诱惑:“不了,明知道考不上,又何必丢人现眼呢。”

朱由崧言道:“孤可不希望你日后后悔啊!”

“不会的!”简文龙坚定的说道。“为世子爷效力,文龙没什么后悔的。”

朱由崧满意的笑了,正在此时,王乾从后面走出来,走到朱由崧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朱由崧便冲着简文龙和诸懋源言道:“我这边有点事,就不留你们一起吃饭了,安胜,你替孤送孝国他们出宫吧。”

简文龙和诸懋源见王乾眼眉间有些焦虑,知道必有大事,便立刻起身跟朱由崧告辞了,等把两人送到殿门口,再回到内间,朱由崧的脸沉了下来:“朝廷,继妃册封的旨意下来了?”

“是,”王乾应道。“按照行程来算,六月头上就能送到洛阳了。”

“看来,孤又要多一个母妃了。”朱由崧表情凝重的说道。“希望她拿到想要的,就不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否则,呵呵······”

924. 朱由崧以为明年,也就是崇祯十三年,河南才会陷入空前的旱灾中,但事实上,从今年的五月起,两京、山东、河南、山西、陕西就已经遭灾了。

是什么灾呢?蝗灾!

漫天飞舞的蝗虫从五月开始出现,随即快速增长,以至于六、七月间已经数以百万计了,也就是蝗灾的初期,河南百姓还收到了一些夏粮,否则全年都可能颗粒无收。

但收到一点夏粮有什么用呢?

朝廷缺钱缺到红眼的程度,根本不管老百姓活不活的下去,有了点收成就过来收税,等把税强行征收的差不多了,老百姓也已经剩不下什么口粮了······

“说吧,王府还有多少库存?”

“回世子爷的话,算上今年收取的夏粮,王府目前还有十万零八百五十石有奇的粮食储备,其中正经的米面有一万一千三百余石,其余都是苞米、金薯干粉、洋芋干粉,另外还有四万余石大豆和两万余石糠麸可作为马料及其他牲口所用。”

朱由崧继续问道:“小琉球那边能运多少粮食到洛阳?”

赵鲁答道:“初步估算,小琉球和济州两地王庄最多挤出二万石粮食运来河南。”

朱由崧计算了一下,福藩四府(福王府、福王世子府、颍上郡王府、德庆郡王府)一年的口粮消耗,绝对用不了11300多石的正经米面,甚至两年也吃不完,因此其余粮食都可以用来招募灾民。

但考虑到运力方面的问题,以及灾害会一直延伸到了明年,所以,不能一下子把库存粮食都用完了,尤其是,明年小琉球等地的粮食可能无法输入洛阳----全部用来安置难民、扩大王庄----的情况下,是不能把今年的库存全用完的。

所以,朱由崧吩咐道:“立刻重启运输百姓的线路,先把各地王庄内愿意走的庄户送走,再尽可能的把那些聚集到洛阳城下的难民也送走了。”

赵鲁皱了皱眉头:“世子爷,这怕是又要出去几万石粮食了,若说正常年景也无所谓了,但眼下,王府内的库存也不宽裕啊!”

朱由崧冷然道:“就先按今年相关支出五万石来计算吧,或许明年情况就会好转了。”

“那要是王妃那边问起来,怎么办?”

是的,邹夫人成功变成邹妃后,并没有消停下来,反而不断尝试着要染指王府财权,对此,赵鲁这个做奴婢下人的,是没有能力抵抗的。

朱由崧瞪了赵鲁一眼:“父王没有特别交代的话,眼下这个家,还是由我来当的,不需要你跟邹妃娘娘交代什么!邹妃娘娘再有什么要求,你让她来找我就是了,不让你难做!”

赵鲁应了声,准备退下,就听朱由崧告知道:“娇娇的嫁妆要赶快准备起来,另外,王府内的存银也尽量转移到南京,洛阳这边留一万左右就够了。”

赵鲁以为朱由崧要跟邹妃斗法,下意识的想劝,但最终还是应道:“是!”

朱由崧看到王乾的身影在室外一晃,便跟赵鲁说道:“你可以去办了。”

赵鲁退了下去,王乾走进来报告道:“世子爷,淮安急报,归德等地盗贼蜂起,这些不是流寇,而是土寇!”

所谓土寇就是活跃在单一区域内,并不大范围流动的盗匪,其主体是本地缺粮的百姓和宗族、村落,以抢劫和互相征伐为主,并不主动攻击官府、官军、州县,其中比较有名的,就属袁时中的小袁营了----当然,后来小袁营也攻州掠县,甚至与李自成合作,但那是实力膨胀后的事情了,现在,所有的土寇只是在本乡本土及本乡附近较小的范围内活跃。

土寇虽然不攻击州县及官军,但也截断了道路,使得各地的通讯只能通过有限的线路传递;也进一步破坏了各地的经济,让江淮等地的情况雪上加霜。

朱由崧面沉似水的考虑了一会,决定道:“通知淮安,我们布置在兖南、归东、徐西、宿北、亳东等地的庄园立刻扩编乡兵、修筑更多的墙堡,以抵御土寇和流寇可能的袭击。”

王乾担心道:“那各地官府······”

朱由崧截断道:“都这个时候了,各地官府早就顾不上乡间的事情了,只要不明确的杀官造反,官府是不会过问的,问起来也就是一句话,保境安民,真逼急了,就打出土寇的旗帜来,还不用再缴皇粮国税了。”

“那万一,官军来讨伐?”

“我们的堡寨是在陡门江和黑龙江经过检验的,建虏都拿不下来,官军凭什么能拿下来?”朱由崧成竹在胸的说道。“当然,我们也不能让这些庄子自我坐大了,人事该轮换的要轮换,必要时要用海外的粮食适当予以控制。”

王乾立刻意识到了察微可能已经在这些庄园里布局了,所以,松了口气道:“世子爷早有考量,倒是奴婢失态了。”

朱由崧摇头道:“孤才不想那么早就把各庄的乡兵招募起来呢。”

没错,全脱产的乡兵是要消耗相当数量的粮食的,半脱产的乡兵也会有不菲的消耗,因此过早的让徐州周边的庄园实施动员,只是是加重福王府的财力消耗,别的不说,这么一搞,今年来小琉球预备输入洛阳的2万石粮食也保不住了。

“这叫住形势比人强,一步步逼着我们走到这一步的。”

王乾完全同意朱由崧的意见,便探问道:“那今年,还在淮安、凤阳购置庄园吗?”

目前福王府以自己名义及假托移籍徐淮的名下秀才、举人的名义在兖南、归东、徐西、宿北、亳东、邳北、颍东等地控制了21个庄园、2800多顷田土(产出都很低的下田)、含妇孺老弱在内近4万人口,看起来是不少,但实际却不是不怎么顶事的,所以,哪怕现在福王府财力已经十分紧张了,朱由崧依旧每年都在上述区域内不断购入庄田。

“当然要的,”朱由崧咬牙切齿道。“虽然支出大了一些,但只要掌握了那些人口,日后必有大用的······”

925.教导儿子 这天,朱由崧坐在那里,一个人沉思了良久,这才对身边人吩咐道:“等驹儿、虎儿、琯儿、恬儿他们下了课后,把他们带到孤这边来。”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虚岁16岁的朱慈焈带着虚岁15岁的朱慈烿、朱慈煢,虚岁14岁的朱慈炾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儿子们见过爹爹。”

甫一见4个儿子,朱由崧也不多话,直接命令内侍道:“去给世孙他们换了外出的便服!”

年纪最小的朱慈炾天真烂漫的问道:“爹爹是要带我们出去玩吗?”

没错,朱由崧经常带着孩子们离开王府,在洛阳城内外体验普通百姓生活,但通常是一次只带一两个人离府,像今天一次性带4个儿子一起出去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

“今天爹爹带你们看一下人间疾苦,”朱由崧回应道。“让你们知道什么是人间地狱。”

庶次子朱慈烿诧异的问道:“还是去城南的老屋子那边吗?”

所谓城南的老屋子,指的就是洛阳城内的贫民区,或许在去过那里的朱慈烿眼中,这些城市贫民的生活已经是在地狱之中了。

对此,朱由崧回应道:“这次去城外,去看看那些汇聚过来的四方难民。”

说话间,内侍已经帮几个半大孩子换好了外出的衣物,朱由崧便带着他们坐上一辆骡车,由十几名仪卫明里暗里护卫着,离开了王府,前往洛阳城北----明代洛阳城外有东西两关,都是繁华之所,自然是不允许流民聚集的,而城南至洛河边现在依托三府蓝毬场发展出大量的建筑,因此也不合适流民汇聚,因此流民的营地大多集中在城北。

和孩子们说说笑笑了一会,骡车外的仪卫通报道:“世子爷!差不多到了。”

朱由崧出了车厢,一屁股坐在了赶车人的身边,至于四个孩子,则掀开车厢两侧车窗,向外望去,只见,道路两边开始出现枯坐的人群,其中有气力的看见骡车经过还伸手举碗试着乞讨些食物,那些没有气力的连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只是眼中还有一丝期盼的目光。

随着车轮的前进,倒卧在地的越来越多,当然,他们未必已经死了,而是躺在那减少体力的消耗;此外,叫着肚子饿的孩子、已经没有奶水的母亲、衣衫褴褛的男人以及肮脏发臭的环境,让4个锦衣玉食的孩子大受震动。

车轮再往前走,插标卖首的人多了起来,其中以妇女儿童居多,但买家寥寥,个别有意的,也挑挑拣拣,时不时还伸手在这些“商品”东捏一下,西抓一把,仿佛面前的不是活人,而是某种牲口。

骡车忽然停了下来,朱由崧抬眼看去,只见路中央,一个男人正在打骂着一个5~6岁的小孩子,原因朱由崧不知道,但一段“再不听话,把你吃了”的话却清清楚楚的飘入了朱由崧的耳朵里,以及刚刚探出头来观望的朱慈焈的耳里。

于是,朱慈焈脸色发白的跟朱由崧祈求道:“爹爹,那孩子好可怜,要不,救他一下吧。”

朱由崧一使眼色,冒充车夫的仪卫司百户刘塔便下车走了过去,几分钟后,就见刘塔从怀里掏了一角银子丢在男人的怀里,然后拖着孩子就往骡车走,结果那个孩子冲着男子哭喊起来:“爹,不要丢下我······”

男子似乎伸手抹了抹眼睛,然后扭头就跑了,倒是拖着孩子过来的刘塔跟朱由崧说道:“爷,其实不该买这个孩子。”

为什么不该买呢?

因为边上的“商品”已经开始围过来了,同时无数的声音响了起来:“老爷买我、我吃苦能干(老爷买我,只要一口粮食就行)!”

这些声音把朱慈焈吓得容颜惨淡,几名仪卫更是生怕出了问题,当下就围在了骡车的周围;朱由崧的表情也十分的严肃,所以他伸手拍了拍骡子的屁股,于是,受过训练的骡子乖巧的自动起步,带着朱由崧父子突破了自我售卖者的包围,继续向前走去。

“把那个孩子放在这边!”

刘塔奉命把他刚刚买来的孩子放在了朱由崧的身边,朱由崧也不嫌弃孩子身上衣物的肮脏,掏出手绢替孩子擦了擦脸,结果泥灰之下是一张漂亮的小脸,朱由崧不禁叹息一声,冲着刘塔说道:“你再回去把孩子的父母找一下,问问他们愿不愿跟王府签卖身契,若是愿意,就安排他们一起去海外屯殖。”

刘塔奉命去找人了,朱慈焈则在朱由崧耳边尊敬的说道:“谢谢爹爹!”

朱由崧摇摇头:“你爹爹我能救的也就这么几个,可天下有无数的家庭正在悲欢离合,是救不过来的。”

朱慈煢探头问道:“爹爹,救不过来会怎么样?”

朱由崧回应道:“吾儿知道流寇吗?”

朱慈煢迟疑的点了点头:“听先生说过,流寇是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是十恶不赦之徒。”

朱由崧摇了摇头,然后指着两边的难民说道:“他们就是流寇!”

几个孩子惊呼起来:“他们就是流寇?”

朱由崧回应道:“是的,没有吃的,人逼急了就要作乱,所以,别看这些难民现在安安静静的,一副等死的样子,但只要有一颗火星,干透的木材就会熊熊燃烧,然后发出改变这世道的巨大威力,你们读过史,应该知道那句‘时日曷丧,予偕女皆亡’吧,我再教你们一句话,叫做‘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也是为什么唐太宗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了。”

朱慈焈抓住朱由崧的衣襟说道:“爹爹,你得做些什么。”

朱由崧言道:“爹爹这些年不断向海外移民,就是在消弭大乱呢,可是你爹爹我的力量有限救不了那么多人,只能救一个是一个了。”

说话间,骡车前行到了一处相对较好的移民营地,朱由崧伸手一指:“看到没有,这是王府的施粥铺,只要跟王府签了契书,愿意去海外开荒的,一天能供应两顿菜粥,早上浓、晚上稀,但要是再多,朝廷也容不得你爹爹我呀······”

926.屁股决定脑袋 朱慈炾问道:“爹爹,为什么做的多了,朝廷会不允许呢?”

朱由崧问朱慈焈道:“老大,你读过《春秋》,知道田氏代齐的故事吗?”

朱慈焈陷入了思索当中,好半天后才回应道:“爹爹是说,朝廷会以为我们福王府的放赈,是为了邀买民心,图谋不轨!”

朱由崧点头道:“人心难测,朝廷自然是要防患于未然的。”

朱慈焈愤愤道:“流寇迟迟无法剿灭,建虏又无力抵抗,朝廷正事不做,倒是猜忌这个猜忌那个,实在没有天下主的气度。”

朱由崧哈哈一笑:“吾儿有些过激了,爹爹告诉你一句颠不破的真理,那就是屁股决定脑袋,什么位置说什么话,你可以仔细揣摩一下。”

说到这,朱由崧听到一阵腹鸣的声音,低头一看,却是那个还在无声抽泣的小孩子发出的,于是,朱由崧冲着身边人下令道:“去,看看施粥铺里还有米粥吗?若是有,盛一碗,不,盛五碗来。”

现在这个点肯定是没有放粥的,但施粥铺里也未必没有早上放剩下的米粥,因此当仪卫们拿着王府的腰牌过去讨要时,还是顺利的拿来了五碗米粥,只是,由于现在是八月夏季,温度很高,米粥放了一个上午,气味就有些不对了。

看到拿来的米粥,朱由崧取了一个碗给坐在身边的小孩子,小孩子也是饿极了,扒着碗,就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看着吃着香甜的小孩,朱由崧对朱慈焈说道:“你和弟弟们也一人一碗,且看看,能不能吃下肚子去。”

朱慈焈等4个半大孩子接过碗,只是闻了一下就没有食欲了,但在朱由崧的注视下,他们也不好违抗父命,所以便强迫自己喝了一口,接过全部都吐了出来,其中朱慈煢更是直白的说道:“爹爹,这也太难喝了吧。”

朱由崧指着小男孩道:“你们看他吃的多香甜呢,所以,你们觉得难以下口的东西,却是老百姓赖以活命的宝贝。”

说话间,刘塔带着小孩子的父母以及一个哥哥找了过来。

看到父母和哥哥,小孩子粥也不喝了,挣扎着从骡车上跳了下去,一下子扑到父母的怀里,然后大哭道:“爹娘,狗儿会乖乖的,不要跟卖妹妹一样,卖了狗儿!”

小孩子的爹娘抱着小孩子也痛哭了起来,朱由崧注意到几个儿子脸上闪过的不忍的神色,便喝到:“那汉子,带你老婆孩子过来喝粥!”

男人带着女人走了过来,未曾接过粥碗,先跪下给朱由崧及朱慈焈他们磕了几个响头。

朱由崧不以为然的说道:“别磕了,先把粥喝了,我有话问你!”

男子和妻子爬了起来,接过朱慈焈等人喝不下去的粥,狼吞虎咽起来,小孩子见到爹娘和哥哥喝的香甜,便也跑回车边,拿着自己的碗喝了起来。

待男子和妻子、8~9岁模样的长子把粥喝完了,朱由崧便又示意把剩下的一碗给三人分了:“不要急,这里还有一些,你们慢慢喝!”

男子分到残粥后却没有喝,而是再次向朱由崧跪拜道:“恩公,有什么话,你尽管问,小的,必如实回答。”

朱由崧也不客套,便问道:“你叫我恩公,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家签长契啊!”

男子迟疑了片刻,回应道:“是小的让恩公失望了。”

“不愿意跟我家签长契,也不愿意卖身给福王府,”朱由崧问道。“宁可卖儿卖女,这是为什么呢?”

男子回复道:“小人父亲留下来十五亩田地,虽然一时没有产出,但蝗灾总要过去的,反倒是为奴为婢后,人随主走,回不了家乡,这地就保不住了,日后也无颜见死去的先父。”

朱由崧倒是理解男子的选择,是的,既然有自家的田地,那自然是不到彻底绝望,不会愿意为人奴婢的。

只是,理解归理解,但对于宁愿卖儿卖女也要保住家业的选择,朱由崧是不认可的,所以,朱由崧便问道:“你说田是你的,田契在身边吗?”

男子不觉朱由崧会害他,便从怀里掏出了田契,朱由崧接过去看了一眼,笑了起来:“你这是白契,不是红契,官府不认的,也许等你回去后,这地就不是你的了。”

不待男子争辩,朱由崧又道:“朝廷刚刚加征了练饷,就算你坚持到了蝗灾结束,回去后田也还是你自己的,你认为你能交齐今明两年的皇粮国税吗?”

趁着男子迟疑的时候,朱由崧伸手把田契撕了。

男子大惊,表情也扭曲了起来,此时就听朱由崧说道:“这地算孤买了,但孤不出现银、给你换块地方,做出交换的差价,孤给你三十亩地,且带着孩子去福王府的契约摊子登记个名字,在送你们离开河南府之前,也好有一日两餐和一小块栖身的地方。”

男子终于醒悟了过来:“您,您是?”

边上的仪卫介绍道:“见到福王世子殿下,还不叩首!”

男子哭丧着脸跪了下来,此时,就听朱由崧说道:“我堂堂福王世子,不会空口白牙占你便宜的,事情就这么办了,另外,你那个女儿是什么时候卖掉的,告诉刘塔,对,就是带你来的那个,他会放话出去,想办法帮你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回来!”

男子再有所不甘心,眼下也只能带着老婆孩子给朱由崧磕头了。

朱由崧再度叹息一声,扭头跟朱慈焈等孩子说道:“好了,顺你们心意了,该回去了吧?”

朱慈焈等人笑道:“爹爹最好了。”

“也别说爹爹好,爹爹坏的,回去好生想一想今天看到的一切。”

说话间,朱由崧坐会车辕上,伸手又是一拍,骡车缓缓启动,只留下一名仪卫领着这家人去登记了······

等骡车带着父子5人回到福王世子府,田楷迎上来报告道:“世子爷,德庆郡王来了。”

“由桦?”朱由崧眼眉一挑。“他来干什么······”

927.怂恿?设套? 让田楷带着4个孩子去洗澡后,朱由崧衣服也没换,便来到惜福榭接待突然来访的朱由桦:“我说老三,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大哥这里啊!”

朱由桦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的神色,这才向朱由崧行礼道:“大哥,今天小弟要做一回恶客了,还请大哥见谅。”

“坐,坐下来说,”朱由崧让朱由桦坐下,然后问道。“什么恶客呀,你我兄弟,那么生份干什么,说吧,有什么事需要大哥帮忙的?”

朱由桦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大哥,郡王府内边开销很大,单凭府里给的花销,以及你弟妹带来的嫁妆,实在维持不了多久,所以,小弟冒昧的请求大哥拉小弟一把。”

朱由崧迟疑道:“你要府里给你加年例吗?老三呢,现在府里也困难呢,而且你二嫂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大哥我要一碗水端平,不容易啊!”

朱由桦显然预判了朱由崧的答复,所以回应道:“大哥,我知道眼下的情况不好,你也为难,因此,我不是要跟你多要年例的,我是想,大哥眼下不断向海外运输屯民,显然海外有不小的基业,也有扩张的余力,能不能带小弟一起弄一弄,也好让德庆郡王府日后能自我维持,不再多依靠父王和大哥的扶持。”

朱由崧倒吸了一口冷气:“老三,这是你自己的意思?”

朱由桦腼腆的笑了笑:“是,是我自己的意思,还请大哥成全。”

朱由崧心思急转,好半天后才半真半假的说道:“老三啊,事情大哥要跟你说清楚,首先,海外拓殖的最初资本是你大哥我自己赚出来的,没有依靠王府的老本;其次,这几年,你大哥我的确从王府库房里支用了大量的米粮,但这些米粮实际是你大哥我花银子跟王府买的,钱已经入了王府的公账里,是有据可查的;最后,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大哥我是朝廷认可的福王世子,这些家底本来就是我的,分给你是孝悌是情分,不分给你也是正常的,容不得你窥视和说三道四。”

朱由桦听出了朱由崧的不满,心里暗自埋怨母亲邹妃没事找事,但既然人已经来了,也总不能因为朱由崧的几句话就打退堂鼓了,所以,他应道:“大哥你误会了,小弟并不是想跟大哥争什么分什么,的的确确是想自己投钱,学习大哥,在海外经营一片小天地。”

“这样啊!”朱由崧思索了片刻后,提醒朱由桦道。“大哥的确可以给你提供一些便利,但即便如此,拓殖海外的花销依旧很大,否则,你大哥我也不会至今还在源源不断的往里面投钱了,你可得考虑清楚了,到时候万一血本无归,可别怨大哥坑你啊!”

是的,朱由桦和邹妃想要在海外拓殖中分一杯羹,朱由崧是完全可以利用他们的心思,让他们为自己做嫁衣的,但即便朱由崧真这么做了,话也得说清楚,免得让人家在外面散播朱由崧坑自己弟弟的消失,至于他们不听嘛,那就是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了。

当然,话又说回来,海外那么大,朱由崧也不会刻意的去坑邹妃和朱由桦这对母子,只是为了防止这对母子急功近利而已;此外,朱由崧还担心,两年内后洛阳要是与另一时空一样失陷了,朱由桦和邹妃母子无力继续维持海外拓殖,那烂摊子不还得朱由崧代为收拾吗?

朱由桦再次犹豫了,只是,邹妃跟他千叮咛万嘱咐,所以,他最终还是坚定的跟朱由崧说道:“大哥放心,做买卖也没有只赢不亏的事,何况在海外烟瘴之地进行拓殖呢,小弟有血本无归的准备。”

朱由桦说的坚定,朱由崧便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然后冲着伺候的内侍说道:“去把颍上郡王请过来。”

内侍立刻去请朱由渠了,此时就听朱由崧跟朱由桦解释道:“大哥对老二和对你一向是一碗水端平的,所以,既然你想出海拓殖,我也要问问老二的意见的。”

朱由桦恭敬的说道:“大哥说的极是,理当问一下二哥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出海,否则,日后二哥质问起来,我和大哥都不好交代的。”

朱由崧点点头:“你明白事理就好,对了,汤氏有身子了吧?”

朱由桦脸上浮现了一抹微笑:“是的,良医正说,已经快三个月了。”

“希望汤氏能一举得麟啊!这样,你也算有后了。”朱由崧毫无芥蒂跟朱由桦分享道。“大哥这有个秘方,你回去让汤氏试一试。”朱由崧随即介绍道。“酸儿咸女,让汤氏尽可能多吃些酸的东西,生男孩的概率会比较大。”

朱由桦应道:“那我回去一定要让汤氏试一试······”

两人说说家常事,又回忆了小时候的事情,时间不经意间过去了近1个小时,此时,朱由渠走了进来:“我说大哥,怎么想起来······”

话说了一半,朱由渠一眼看见了朱由桦,于是到嘴的话变成了:“原来老三也在啊,老三恭喜你要当爹了。”

朱由崧知道朱由渠的心病,所以没让话题展开,直接打断道:“这次不是我要叫你过来,而是老三过来跟我说,也想出海拓殖,我劝不动他,所以,就想着你是不是也加进来,这样,到时候老三这有什么收获了,你也不会骂大哥我偏心了。”

朱由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海外拓殖?老三,你花花肠子不小啊!”

朱由桦刚想解释,朱由崧摆手道:“酸话不要说了,你们都听好了,在小琉球这边的确有一块足够大的平原可供你们两人共同开拓。”

朱由崧拿出纸笔勾勒了一番小琉球北部的地图,然后对朱由渠和朱由桦说道:“这个地方,本来你们大哥我想要拓殖的,但由于跟大哥名下王庄隔着一条山脉,只能从海上联通,所以,一时间就没想马上经营,既然老三提到了,留给你们开发也是可以的。”

朱由渠眨了眨眼,问道:“这块地有多大?”

朱由崧随口报道:“全开出来,总有四千顷的样子,但说清楚了,那边是有土人一早盘踞的,想开发出来也是有一点难度的······”

928.希望你们量力而行 朱由崧解说道:“我在小琉球是按一个壮男分二十亩地、一个壮妇分十亩地的样子分配庄田的,因此四千顷地,大约可以容纳一万三千余户,这点人,就眼下大明各地灾荒的情况下,肯定是能找得齐的,但要把这些人运过去,提供他们一年的口粮、播种的种粮、耕作的工具、乃至牛马,以及护卫人员的开销,却不是一个小数字,至少得十万至十五万两银子的投入,和三五年的时间,不知道你们拿得出这笔银子吗?”

朱由崧说到这,顿了顿,这次继续道:“事先说明了,我手上没有那么银子借给你们,王府也没那么多银子支持你们,全部得你们自己想办法。”

朱由桦计算道:“按五年时间算,也就是每年投入三万两,确实不少啊!”

朱由崧补充道:“即便按五年算,一年得运过去二千五百户,按每户三到五人算,也要一万多口,而按一船一百五十人算,得七十至八十船;至于你们真定下来了,前期规划和护卫可以由大哥我来安排,算是大哥我给你们的支持。”

是的,多编一屯兵,对眼下的小琉球王庄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压力的,甚至先行调动1千乡兵去宜兰平原清扫土著也不会有什么过大的压力,相反还能搞到一些劳工和分配给屯民的妇女呢。

朱由渠坐在那不知道想些什么,朱由桦却探问道:“花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能收回来吗?”

朱由崧有些奇怪的看了朱由桦一样,随即想清楚了对方的用意,没错,应该就是想了解海外拓殖的收益有多高,所以,朱由崧也不隐瞒,直白的告诉道:“我跟签契书的移民是这么约定的,到海外的头二十年,每年上缴收获的一半,二十年后,土地所有权归移民的,但移民仍要缴纳年收获的二成给王庄。”

说完了分成比例后,朱由崧又介绍道:“小琉球目前也是能一年两收的,开出来的水田种稻,一年能收回三到四石稻谷;旱田种苞米,一年能有三石多收获,种金薯和洋芋,一年差不多七八石,磨成干粉也有两石;当然,我不知道那片平原最后能开出多少水田、多少旱田,但想来,按对半来算,一年能收三十万石稻谷、三十万石苞米或二十万石金薯和洋芋干粉;而眼下大明粮价腾贵,斗米百文,斗面一百五十文,这些粮食运回来一年也有七八万两的毛利了。”

朱由崧这个大饼花的挺大的,要知道,海外拓殖的前几年实际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因此哪怕一年有5万两收益,那也是五、六年以后的事了,换句话说,前十年只能保证收支相抵,后十年才是盈利期,至于二十年后,虽然也盈利,但那就是微利期了。

朱由桦也不知道有没有算清楚了这笔账,因此很是振奋,再次确认道:“大哥,你这么一说,我更是要拓殖海外了,二哥,一起干吧,一年一人二万五千两的投入,五年后就开始回本!”

朱由渠笑道:“我可没有你那么有钱,十二万五千两说拿出来救拿出来的,你二哥我只是空桶子,阖府两万两都拿不出啊!”

其实朱由渠也不相信朱由桦能每年拿出25000两白银来,因此他很怀疑朱由桦是通过邹妃拿了福王的老底子了。

朱由崧当然也有这样的怀疑,所以,他言道:“钱多有钱多的做法,钱少有钱少的做法,一年二万五千两有困难,那就一年五千两,无非是原来五年的计划,现在二十五年干完而已。”

话虽如此,移民的时间拖的越长,颍上郡王府和德庆郡王府的收益就越低,更不要说,两年后,福藩流离失所,后续投入只可能是愈发困难。

朱由渠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当然清楚,朱由崧一定要扯上自己,肯定不是为了所谓的一碗水端平,而是为了限制朱由桦,他也愿意帮助朱由崧来对付愈发咄咄逼人的邹妃母子,但关键是颍上郡王府的财权在江氏手上,他做不了主啊!

见朱由渠期期艾艾,朱由崧似乎明白了什么,便言道:“移民拓殖是大事情,前期你们大哥我也是走了相当多的冤枉路,得到了不小的教训的,所以,我劝你们慎重,不要那么快决定,先回去各自想一想,三天后再给我答案吧。”

朱由桦也若有所悟的看了朱由渠一眼,应道:“也好,我想回去凑凑钱,看看是大投还是小投。”

说完,朱由桦跟朱由崧和朱由渠告了辞,先行离开了福王世子府,等朱由桦离开了惜福榭,朱由渠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大哥,那个女人愈发得寸进尺了。”

“什么那个女人!”朱由崧瞪了朱由渠一眼。“现在人家是我们的继母,你嘴带点把门的,别让人说我们不孝,也别惹父王不高兴了。”

“是!她现在是我们的继母,可她要干什么?”朱由渠依旧有些愤愤然的样子。“大哥你还在呢,慈焈还是朝廷认可的世孙呢,这福王府容不得他们母子窥视!”

朱由崧看了看在替自己抱不平的朱由渠,笑了起来:“你都说了,大势在我,礼让她几分,那也是看在父王的面子上,好了,别发牢骚了,回去跟江氏商量商量,是不是要一并参与了海外拓殖。”

“若是,若是江氏不同意呢!”朱由渠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会不会误了大哥的事!”

朱由崧摆摆手:“让你来,不是一定要你参与的,只不过是为了让你知道,日后不会说大哥忘了你。”

“那岂不是便宜了那队母子?”

朱由崧成竹在胸道:“你大哥在小琉球经营多年了,你以为由桦能轻易染指过去吗?”

是的,真把朱由崧逼急了,直接把朱由桦的开发成果给吞了,朱由桦也只能自认倒霉,也就是朱由崧没必要这么做而已,相信两年后,朱由桦反过来要哭着闹着请朱由崧接盘呢。

“大哥既然有把握,那也我不多说了,我回去跟江氏商量,尽可能的办大哥一把。”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朱由渠伸手拍了拍朱由渠的肩膀,语气诚恳的说道。“希望你量力而行······”

929.真没钱了 不用三天,两天后,福王就在朱由崧带着妻儿晨省的时候,找了机会向朱由崧问道:“老大,听说你给老二、老三画了张大饼,五年二十五万两的投入,换十年后每年六、七万两的收益,这事靠谱吗?”

朱由崧看了看坐在福王身边的邹妃,又看看了朱由渠的王妃江氏,这才冲着福王解释道:“父王,如果眼下大明的光景不做改变的话,儿子以为,十年后,每年七、八万两的毛利肯定是有的。”

“是吗?”福王若有所思道。“那你拓殖小琉球也十多年了吧,见着回头钱了吗?”

朱由崧回应道:“没有,但这主要是儿子还不在不断的进行拓殖,所以挤占了利润,至于安排给由渠和由桦的那块地不一样,顶天了就四千五百顷左右,扣掉道路、河流、民居,能开发出来的也就是四千顷而已,没有继续扩张的余地,因此也不需要持续投入,儿子已经算好了,前五年纯投入,后五年能收回前期投入的资金,后十年是收益最高的时候,二十年后,虽然利不高了,但也源源不断。”

福王点点头:“老大,老二、老三手上没什么钱,既然是一本万利,不存在什么亏本的情况,你就用公中的钱,替他们投了吧,反正,五年后,也就能陆续收回来的。”

朱由崧在姚妃、江氏期盼的目光中向福王确认道:“父王的意思是,前期投入和回本都走王府的公账,十年后按六、七万两的毛利给老二和老三分红?”

福王也不客气,直接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吩咐道:“没错,按照你的算法,十年后,你每年拿五万两给老二、老三分,二十年后,你每年拿二万两给老二、老三分。”

朱由崧苦笑起来:“父王,公中没有那么多钱,说句让老二、老三听起来不舒服的话,公中真要有那么多的银子,这块地,我自己就拓殖了,哪会留给老二、老三呢!”

“一年五万两都拿不出吗?”福王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这个家当的好啊!”

朱由崧也不多话,直接把细账算给在场人听:“王府的进项有几块,一块是大明境内的王庄、一块是顺和店在河南府收的税,一块是顺和店在河南以外的经营、一块是淮盐销售。”

福王府早年还请旨从万历皇帝手中攫取了张居正的家财以及崇文门关税,但前者是一次性的,后者也在天启年间归还了明廷,因此被朱由崧排除了;至于蓝毬会、赛马会、河洛会馆的博彩生意却是与福王府的公账无关,而与福庆号、双福号、福春号、福鑫号、路通标行、福海号等一样,是福王世子府的产业。

“这几年,天时有异、灾害不断,大明境内王庄这块早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就算能维持下去,物产也经常送不过来,所以不能太过指望的;而顺和店在河南府内收的商税也因为流寇、土贼横行,早就收不到了;同样因为流寇、土贼的缘故,大半个大明的商路都已经中断了,各地顺和店拿不到货,又哪来盈利呢,无非是勉力维持而已。”

“再有就是淮盐,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盐卖给谁去呢?”

朱由崧正说着,江氏突然插话道:“大哥,我怎么听说,市面上一斤盐要卖上百文呢?”

朱由崧摇头道:“老二媳妇,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本藩拿到盐引从来都不是自己直接向百姓卖盐的,而是有商家会跟王府收了盐引,说白了,就是本藩在其中过了一道手,赚些过路银子,因此商贾卖的贵,与王府能不能收益没有关系。”

江氏不解的问道:“虽然是只过了一到手,但商贾卖的贵,我们卖给商贾的时候不应该提提价嘛,凭什么钱都让商贾赚了?”

朱由崧最怕遇到江氏这种不懂装懂的,但他又不好当着福王和朱由渠的面给江氏脸色看,因此,只能耐心的解说道:“本藩拥有的盐引仅仅是一千三百道,一道三十斤,也就是一年能在整个河南销售三万九千斤盐而已,正常年景是完全不够的,所以,盐商从本藩拿了盐引,内中要掺杂十倍以上的私盐,这才能把盐价压到一斤七、八文的样子;但现在兵火连天,淮盐进不来,因此市面上盐价才涨到了每斤百钱的,而且正是因为淮盐进不来,本藩手中的盐引就不值钱了。”

朱由崧这话其实只有一半是正确的,其中,正确的部分是,因为流寇、土寇纵横割据的缘故,淮盐的输入河南的过程中的确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不正确的是,豫东等地与两淮盐场实在太近了,所以,还是有大量私盐(包括山西解州盐)在各路军头的掩护下流入了河南,但这些私盐实际与福王府无关,福王府是不能从中分到利润的。

至于为什么有了私盐,市面上的食盐价格还那么高,原因也很简单,只有官价高了,私盐销售时,才能水涨船高,让盐商及某些军头获得更高的利益。

所以,现在福王府实际也在通过名下黄河船队秘密输入私盐,但福王府能牢牢控制和影响的仅仅是在河南府和怀庆府的南部,因此,在没办法与其他地头蛇竞争的情况下,福王府从事私盐贸易的利益也就一年六、七千两而已,而且是不入公账的,朱由崧也不用跟在场人说的太明白了。

江氏有些似懂非懂,但看见福王没有质疑,邹妃也没跳出来,所以,她也假装听明白了。

由此,朱由崧便得以往下说道:“眼下公中的账上,藩库里就只有四百多两黄金、一万一千多两白银、四百八十余贯制钱了,所以,福王,儿子根本拿不出一年五万两来,替老二、老三进行海外拓殖。”

福王吃惊道:“王府存银,就只有一万五千两出头?”

“是!”朱由崧回应道。“此外,每年打掉各方面的开销,大约还能有一万多两的其他进项,再多就没有了······”

930. 福王不满道:“怎么会这么少的?”

朱由崧继续解释道:“去年建虏破了临清、又扫荡了张家湾和河西务等地,顺和店在上述几处的支店都被清虏洗劫了,加起来损失了近十万两,这里面至少有七万两是客商的存银,见票即付的,所以得垫上去。”

说到这,朱由崧叫委屈道:“按照朝廷的制度,慈焈早应该移居世孙府了,可公中一直没有多少存银,所以,为了避免关键的时候拿不出钱来,儿子只好压着,不敢兴建世孙府;但慈焈眼看就大了,过两年差不多也要娶亲了,儿子正犯愁呢,到时候的开销怎么来!”

福王瞪了朱由崧一眼:“你自己的钱舍不得拿出来,非要占公中的便宜,这怪谁啊!”

朱由崧苦笑道:“父王,儿子这几年,多的时候一年要向海外运输四、五万屯民,少的时候也要运输一、两万人,开销极大,根本就拿不出多少钱来;再有就是,眼下朝廷已经同意儿子跟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结亲,明年十月,娇娇就要出嫁了,这嫁妆总不能太寒酸了,让郑家嘲笑本藩是个空桶子吧。”

福王点点头:“你倒也不易啊!”

福王还没往下说,边上的邹妃突然插话道:“世子,你的话多少有些不对吧?”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回应道:“还请王妃娘娘指正!”

邹妃是朱由崧的继母,从礼法上来说应该叫母亲的,但朱由崧非要称呼其为王妃娘娘,明显就是生份,对此,颇有些记恨在心的邹妃压抑住心头的不满,开口言道:“王府的账眼下是由世子管着,世子怎么说,我们也看不见,不知道真假,但有一宗却是大家伙都知晓的。”

朱由崧面无表情的听着,就听邹妃说道:“这些年世子爷从河南运输难民出海,用在船队上的钱,大约是世子府自己出的,但粮食应该是公中出的吧,以现在的粮价,这得值多少钱呢?就这么变公为私了,却舍不得为由渠和由桦花几个小钱,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在场众人听到这,心头一动,没错,前几年的事情不说了,就今年,就现在,朱由崧拿了多少粮食去招揽流民啊,这些粮食换成钱,可绝不是什么小数字啊!

于是,众人的目光落到了朱由崧的身上,想看看他怎么解释。

然而朱由崧却看着福王不说话,正当众人以为朱由崧无言以对的时候,就听福王喝到:“王妃,老大不过动用了几万石杂粮而已,顶了天也就一万多两银子,我看没什么不妥当的。”

邹妃不满道:“一年一万多两,十年不就十二三万两了,更何况现在杂粮一石也六钱银子呢。”

“够了!”福王呵斥道。“老二、老三分府后,都拿到了产业和银子,老大是世子,他分过什么了?一年别说拿一二万两去办正事,就是他每年拿三万两、五万两去花天酒地了,那也是他应得的!别人不得质疑。”

咋听这话,像是福王刻意偏袒朱由崧这个长子,但细细分析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是的,众人之前都被福王世子府名下巨大的产业给耀花了眼,以为这些都是福王分给朱由崧的家底,以至于认为,眼下福王府名下的资产应该是三兄弟一起分享的公中财物,却忘记了,福王世子府的产业虽然开始是得到了王府的帮衬才起步的,但归根结底还是朱由崧自己一手一脚经营出来的,跟公中资产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关系。

因此被视为三兄弟的共同资产未来实际是属于福王长支的----反倒与已经分府别居的朱由渠和朱由桦没有太多关系----进而作为明廷诏令确认的福世子,朱由崧现在从中使用一部分用来投资,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还没等当局者迷的邹妃清醒过来,一边的朱由渠便出来说道:“父王,事情既然说头了,要不拓殖小琉球的事就算了吧,儿子相信,就算今后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大哥也不会不拉我们兄弟一把的。”

见朱由渠抢先做了好人,挺着肚子的德庆郡王妃汤氏悄悄捅了丈夫一下,朱由桦因此也站了出来:“父王,二哥说的对,是孩儿冒失了,移民拓殖的事要不就先搁置吧,将来,等公中宽裕了,相信大哥不会不念得我们兄弟的。”

朱由崧暗自叹息,将来,将来就不远了,要是历史没有改变,崇祯十四年后,福藩一家人就要流离失所了,到时候,日子肯定更难了。

大局已定的朱由崧正在浮想联翩,福王已经摆了摆手:“老大我是放心的,好了,事情都说开了,且都各自回去吧,老大留一下。”

朱由渠冲着朱由崧笑了笑,带着一脸失望的江氏走了,朱由桦也颇有些尴尬的带着汤氏告退了,此时,朱由崧跟黄氏一使眼色,黄氏便带着白氏等人及几个孩子先行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福王冲着朱由崧言道:“老大,这件事别往心里去。”

朱由崧应道:“父王请放心,由渠和由桦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长兄如父,我不会跟他们有生分的,日后,公中财力有了恢复,我一定找机会,给他们寻一份传世的产业。”

福王听懂了朱由崧的潜台词,不会跟朱由渠、朱由桦生分,那自然是要邹妃势不两立了,所以,他叹息道:“说来说去还是朝廷窘迫,财力有限,否则,郡王之家哪还会担心用度不足呢。”

朱由崧微笑道:“父王说的是,所以,能帮衬,儿子一定会提携老二、老三的。”

福王让朱由崧走近,半跪下,然后抓住朱由崧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再用自己的手覆盖在朱由崧的手上,这才说道:“时光一去不复返,孤多想回到过去,你们都还小的时候,那时候一家人没有芥蒂······”

朱由崧也听明白了福王的意思,脸上挣扎了一番,最终回应道:“儿子明白该怎么做了······”

福王满意的目送朱由崧离开,扭头跟绷着脸看了一场父慈子孝大戏的邹妃说道:“王府的各种事务,你今后都不要掺和了,这样等孤百年之后,你才会有好日子过······”

931.金国凤 早在清军主力还没有从畿内完全撤出的崇祯十二年二月间,皇太极便亲率八旗劲旅进抵松山,企图攻占此城,以毁锦州的屏障。

当时松山守城将士不足3000人,但在守将、锦州副总兵官金国凤的带领下,军民戮力同心,英勇抵抗,使得清军伤亡惨重,迟迟不能得手。

面对奋勇抵抗的松山守军,皇太极不甘心失败,便从沈阳运来红衣大炮27门,炮弹1万发,火药500斛,然后环城发炮,意图彻底轰垮松山城池。

结果在清军的猛烈炮击下,松山城楼上的台堞都被摧毁,松山守军只能背着门板行进,形势十分的危急;于是金国凤几次出兵突击,企图摧毁清军大炮,但均遭失败。

因此,金国凤便命令将士连夜用砖石修补城堡被毁的地方,严防死守,绝不再轻易送死。

正是在金国凤的正确指挥下,清兵几次搭云梯登上城池都被打退。

见强攻和炮击都不能得手的皇太极只好下来在松山城南挖地道,同时为了激励士气,皇太极还宣布道:“有能穴地以炮药崩溃之者,城破时为首效力,及运送火药之人,无主者赏而授之以官,奴仆则赏以人牛,准离其主;其指示督率官员,照先登大城例升赏。协同穴城兵丁,视其出力多少,以资赏赉。”

但是,金国凤严密部署、多方拒守,终于没有攻下,最后皇太极无奈,遣使招抚,宣称:“若能察天意,顺时势,速来归命,则不特军民免于死亡,尔等之半功伟绩,何可限量乎?”

对此,金国凤的严词拒绝,誓死不降。

明军坚持到了四月中旬,由于天气渐热,士兵疲惫,无可奈何的皇太极只好罢兵退回沈阳,崇祯皇帝听闻松山之战的结果大喜过网,立擢金国凤署都督佥事,为宁远团练总兵官,后又因功署都督同知,世袭锦衣卫千户。

崇祯十二年十月,豪格、多铎率清兵再次攻打宁远(兴城)。

守备宁远城的明军将士虽然兵力远为松山城守军为多,但营伍纷杂,号令难施,最后金国凤不得不率亲丁数十人出城,在北山冈与清兵鏖战。

终因寡不敌众、矢尽力竭的缘故,金国凤和两个儿子同时壮烈阵亡,崇祯皇帝听到战报后十分痛惜,追赠金国凤为特进荣禄大夫、左都督,赐祭葬,命人为他建祠,增世职三级。等到金国凤父子灵柩由东北回来的时候,皇帝又命令沿路官员前去祭奠。

可这件事就非常奇怪了,即便营伍纷杂,号令不行,金国凤为什么会只率着两个儿子和几个家丁做绝望的出击呢?

当然有人说,金国凤不是独自出击的,而是带着守军一万多人一起出击的?

那么就更奇怪了,战斗的结果是主帅和亲兵都死了,剩下的一万多士兵却基本上安然无事的逃回了宁远,并在没有主帅的情况下,还守住了宁远城?

是谁指挥的?从辽东抚臣方一藻、宁前兵备道右参政丘民、关宁总监高起潜的奏报中没有答案,从兵部尚书行蓟辽总督洪承畴的题稿中也看不出结果来,委实是一桩无头公案。

细思极恐的是既然是能守住宁远城,又是谁逼着营伍纷杂,号令难施的金国凤率部出击的呢?这种情况下,打过松山,号称良将的金国凤难道不知道应该死守为宜吗?

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在历史的迷雾中了,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在金国凤死后,无可奈何的崇祯皇帝就只能接受洪承畴、方一藻、高起潜的建议,委任辽镇将门的后起之秀,祖大寿的外甥、前辽东总兵吴襄之子,年仅27岁的吴三桂继任宁远团练总兵。

由此,吴三桂终于走到了历史赋予他的位置之上了······

“世子爷,刚刚接到济州的消息,”王乾向朱由崧报告道。“两件事,一件是,幕府希望向福海号再采购几艘福船,以增强其水军的战斗能力。”

朱由崧笑了起来:“幕府和各藩的水军去年表现的太差了,也难怪幕府购买了火炮也不安心啊,那就让福海号统计一下,有多少船相对老旧,就此予以出清吧。”

说到这,朱由崧问道:“目前已经交付了多少位红夷火炮给日本方面了?”

“迄今为止已经移交了二十三位红夷火炮给日本方面,其中十五位移交给了幕府,其余八位移交给了纪州、水户等藩。”王乾回答道。“另外,萨摩、荻藩也有向祥福瑞和福海号购买福船和沙船的意图。”

萨摩藩是通过福海号在那霸的商馆提出购买意见的,而荻藩则是向祥福瑞----不,现在应该叫大虎屋了----提出的申请。

朱由崧一概照准:“都答应他们,但只能是老旧有问题的船只,价格可以便宜一点给。”

“那运力方面的损失?”

朱由崧回复道:“通过直招和外购新船来弥补,不是从日本赚了一大笔嘛,别太抠抠索索了,拿出来贴补船行一些,虽然不能及时补充了全部运力损失,至少也不能下降太多了,今后几年,我们还要大规模运输移民呢。”

王乾应道:“是,奴婢稍后就去安排。”

随后王乾又说了济州发来的第二个报告:“另一件事是,矿师堂在蒐楞吉岛发现了金砂,据说储量还挺大的,一年至少两三百两,如果人手够多,上千两也有可能的!”

对于发现了金矿,朱由崧当然是高兴的,但1000两黄金换成白银也就1万两而已,倒是没必要过多兴奋,所以,他淡然的问道:“这个吉岛在哪呢?”

“在勒富岛的东面,距离大陆差不多二十余里,冬天就算岸边结冰了,建虏也是没办法援冰上岛的。”

朱由崧点点头:“这倒是不错,这样吧,让勒富岛商栈负责采集,正好他们要跟鲸海西岸的野女真贸易,也是顺便的事情。”

被朱由崧这么一说,王乾想到了什么:“那,勒富岛那边能不能跟双城子的建虏贸易呢?”

“可以接触一下,找个合适的地方开设椎场,但要注意了,建虏可不讲道义,别一不留神,被对方整个商队都吞了······”

932.伏子 由于明廷采取了剿抚并用的手段,在崇祯十二年四月前,“义军”的形势出现了极度低沉的局面,但“义军”的低谷期没有持续多久,崇祯十二年五月起,“义军”再一次活跃起来,并且是空前的活跃----练饷的征收如火上浇油一样,让明末“农民起义”迅速进入了高三朝阶段。

而这一切的改变首先是从张献忠、罗汝才两部的再次叛乱开始的。

崇祯十二年五月,一度因为形势所迫才被迫受抚的张献忠,发现北上勤王的明军剿寇军主力并没有南返,因此胆气复壮,遂于该月上旬于谷城以“毁城、劫库、放囚”的形势发动了叛乱,并杀死了谷城知县阮之钿,并在县衙墙壁上留下了“以告楚人,言发,由总理(熊文灿)酷取其货”的声明,还“列具上官姓名,疏取(来信索取)贿多寡、日月”,“唯襄阳道王瑞栴不取一钱”等字眼,以证明自己是被迫再次造反的。

随即,张献忠率部离开谷城开往房县,与正在那里“解甲耕屯为观望”的罗汝才部汇合;

见到张献忠部开到,早就不甘心种地的罗汝才立刻响应,也举起了再度反明的旗帜,并与张献忠部联手攻下了房县县城。

张献忠部与罗汝才部再次叛乱的消息,以及张献忠留下的所谓官逼民反的证言证物,让熊文灿恼羞成怒,便命令左良玉部加以讨伐。

得知左良玉部开来,自知不敌的张献忠和罗汝才部经过商议,于当年七月二十二日,放弃房县西进秦岭深处;接到收复房县消息的熊文灿对于左良玉部行动缓慢,导致张献忠和罗汝才两部逃脱非常不满,便勒令左良玉继续追击。

左良玉“谓路险饷艰,不可追”,然“文灿身入祸门,不暇审计,强使行”。

在熊文灿的逼迫下,左良玉于七月二十六日,与豫将罗岱部一起出发,并以罗岱部位前军,左部蹑行其后,“逾房县八十里,至罗猴山”,“军乏食”,且遇张献忠并罗汝才部的伏击,罗岱当场战死,左良玉便“大败奔回,军符印信尽失,弃军资千万余,士卒死者万人”。

罗猴山之战后,摆脱了追兵的张罗联军“欲入狭西”,但陕西明军扼守要隘兴安,张罗两部无法突破,只能转向进入川东,但又遭到四川明军的抵御,于是,同年九月,张、罗两部分开行动,张献忠部向陕西转移,罗汝才部转向湖广。

而在张、罗两部分开行动之前,崇祯皇帝已经对熊文灿的无能和贪鄙忍无可忍了,于是,将其“削官”、“戴罪自赎”,对此,熊文灿的举荐人杨嗣昌未免心中着急,为了避免明廷内部的政治反动派,拿熊文灿的事来攻击自己,杨嗣昌便“请自行以塞上意”。

杨嗣昌被重用,本就是崇祯皇帝的独断,因此眼下看到杨嗣昌出了问题,所以崇祯皇帝也希望“嗣昌立功、以靖众口”,所以,杨嗣昌一提出“自行”,崇祯皇帝便“亟许之”,就此决定由杨嗣昌以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的身份出任督师,并“赐剑”、许以“便宜诛赏”。

九月六日,杨嗣昌陛辞离京,崇祯皇帝还“赐诗祖晏”,其诗为:“盐梅今日作干城,上将威压细柳营,一扫寇氛从此靖,还期教养遂民生。”

不说诗作的好不好,但这份恩宠是没得说的,甚至还为了帮助杨嗣昌灭口,待杨嗣昌抵达熊文灿大营后,逮捕熊文灿入京,并坐以“大辟”······

“王乾,你报称,‘舞、叶间有妖民刘保儿作乱’、‘柘城有土贼一斗谷为祸’、‘梁(开封)、宋(归德)间有一条龙、袁老山起事’,复有商丘黄老山、许州蓝氏兄弟、商水哪吒等近五十多股土寇为祸全省,那河南府周边有没有呢?”

王乾回应道:“回世子爷的话,有的,永宁有张瞎子、马保儿、党三,渑池有郭鬼子、叫破天,嵩县有一支香、血红花,另外在汝州与河南的交接处,还有李福、李康兄弟及一条龙、艾一等部为祸。”

朱由崧皱了皱眉头,问道:“少林寺不管周边的匪盗吗?”

王乾目光闪烁道:“奴婢怀疑,其中有几支土寇就是少林寺扶持的。”

朱由崧冷笑起来:“好一个佛门圣地啊,不说少林寺了,说说看,这些土寇当中有本藩扶持的吗?”

王乾摇头道:“没有!”

“真的没有?”

“奴婢不敢欺瞒世子爷,的确没有!”

朱由崧摸了摸上嘴唇的胡子,对王乾说道:“这不太好,通知路通抽几个绝对可靠的,在本藩撤人废弃的王庄中找几个地方,竖起旗帜来,或许关键时候有大用的。”

王乾提醒道:“世子爷,王庄都是在建在平原上的,虽然有遗弃的寨子可以坚守,但还是容易被官军剿灭啊!再说了,维持他们,少不得又要粮食!”

朱由崧知道王乾担心什么,回应道:“树旗也看树什么旗,完全可以打保境安民的旗帜嘛,即便真遇到朝廷来剿、流寇来讨,也可以投进去,算是我们的伏子,至不济也可以跟尚可喜唱一出双簧,让他得些功劳。”

王乾完全明白了朱由崧的用意,但还是担心粮食问题:“那粮食这块?”

朱由崧回复道:“一开始用不着那么兵马的,一处二、三百也就顶天了,是用不了多少粮食的。”

王乾考虑了一下,建议道:“既然如此,完全可以让王庄管事组织那些不愿意走的庄户立旗,何必再派路通的人进去,万一乱世中,路通的人被触发了贪念野心,世子爷的用心岂不是白费了吗?”

“糊涂,这种事,方便本藩直接出面吗?”朱由崧的话听起来是呵斥,其实是解释。“至于路通的人日后会怎么样,的确是说不准,但就算其不背叛王府,谁能保证一定会在土寇兼并、流寇和官军的讨伐下幸存呢?”

朱由崧继续道:“我这是广收薄种,万一有一个能在官军中升上去,有一个能在流寇中占了高位,关键时候就能起到大作用啊。”

王乾恍然道:“是,奴婢糊涂,奴婢这就去安排······”

933.郑森 大明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十一日中午时分,郑森神色恹恹的的从南京国子监里走了出来,是的,自从他被明廷册封为福王世子府“郡马”、锦衣卫百户后,他的身份已经从读书人郑森变成了皇亲郑森,不但原本那些挥斥方遒的朋友都消失不见了,就是那些对他一度看好的司业、监丞、典簿也有些避之不及,倒是那些过去让他十分厌恶的勋贵子弟不请自来,这就让他的心头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块垒在滋生。

当然,郑森不想埋怨朱由崧,毕竟,福藩与自家的婚约一早就定下来了,如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了,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更何况自家跟朱淑娇也算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现在对方一心想来到自己身边,也委实不好拒绝和拖延,免得伤了对方的心。

但有志气的男子汉若不能在国事上一展所学,郑森就格外的遗憾······

“大木!”

郑森正恍恍惚惚呢,突然郑芝鹏的声音传了过来,于是他抬头望去,只见郑芝鹏站在一辆骡车边向自己招手,便快步走了过去:“鹏叔,你怎么找过来了。”

郑芝鹏招呼郑森坐进车里,等骡车缓缓启动了,他告诉郑森一个好消息:“大木,幕府已经允许你娘来大明了。”

郑森当即站了起来,然而骡车内的车顶太低,因此他哎呀一声,捂着头又坐了下来,揉了好半天脑袋后,才跟一边看好戏的郑芝鹏确认道:“鹏叔,你不是开玩笑吧?”

郑芝鹏压低声音解说道:“你岳丈说了,你成亲的时候,父母高堂不能到场像什么话,所以,他让手下的福海号跟幕府做了一笔大买卖,换幕府松了口,放你母亲来大明相聚,不过你二弟却是没办法跟过来,委实有些遗憾了。”

原则上,郑森受封郡主仪宾及锦衣卫百户后,应该是从南监退出来的,但朱由崧以福王府的名义向崇祯皇帝求情,让郑森完成三年的国子监学业,崇祯皇帝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为难了福王府及郑森的父亲郑芝龙,所以郑森才得以继续在南监就读。

既然郑森在南京国子监就读,那么婚事就一定会在南京举行,福王府这边,朱由崧为了避嫌,不能送女儿出嫁,就由朱淑娇的嫡母黄氏、生母白氏、嫡长兄朱慈焈在南京代为主持女方的一系列事务;而郑森的父亲郑芝龙身为福建水师总兵,也是不能在无旨意的情况下,离开信地(防区)的,那么又有谁能在婚礼上代表郑森的高堂,接受新人的拜见呢?

郑芝龙亲兄弟中,郑芝虎现在是福建水师参将,郑芝豹(郑鸿逵)为了明年的武进士考试已经北上北京了,也是不能分身南下的;至于郑芝鹏、郑琏、郑彬、郑彩、郑绍、郑环等堂兄弟则是没有资格。

所以,经过再三考虑,出于再卖郑氏一个人情的考量,借着幕府目前与福海号如胶似漆的局面,朱由崧便示意福海号长崎支店向幕府提出了让田川氏前来大明与丈夫、儿子团聚的“不情之请”。

幕府正在急切的等待着福王府交付预订的红夷火炮,又等着与福王府敲定福船、沙船的大宗交易,因此对于福王府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所以特意为田川氏开了特赦,准许其离开日本,前往大明,但为了这个特例不动摇《锁国令》的执行,幕府禁止田川氏离开后再返回日本,也禁止田川氏把次子郑宗明也带回中国。

郑森听完郑芝鹏的讲述,心中情绪涌动,最终只是说了句:“委屈二官了。”

郑芝鹏点了点头:“你母亲心里也一定不好受,两个儿子都是心头肉啊!不过,既然你岳丈有本事先救出来一个,那么另一个也未必不能想办法接应出来;怕就怕,到时候,你舅舅家不同意啊!”

是的,田川家已经把郑宗明列为了家主继承人,因此就算幕府那边说通了,田川家可能也有问题,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毕竟,幕府现在还没搞定呢!

郑森沉默了一会,问道:“母亲现在到哪了?”

郑芝鹏回复道:“算日子已经快到南安了,估计得和你父亲相聚几日,大约明年三、四月间会北上南京,你且先安心的再等几天吧。”

这几个月的时间,一方面是让田川氏与多年未见的丈夫团聚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南京紧急找一处可以供田川氏居住的房子留出的空暇----因为这房子保不齐是要整修的,不能直接入住----至于郑森与朱淑娇的婚房嘛,目前是由福王府在安排,倒是用不着郑家操心。

郑森干涩的笑了笑:“母亲与父亲多年未见,自然是应该多聚几日的,但,颜夫人那边?”

颜思齐旧部在郑芝龙麾下依旧是一大山头,因此颜思齐的女儿借助这个山头的力量,在郑芝龙府内是一言九鼎的存在,把郑芝龙侧室庄、林、史、蔡、曾、蔡等女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甚至后来者居上,成为了明廷承认并诰封的郑芝龙正妻。

因此,如今颜夫人见郑芝龙真正的发妻回来了,会不会冲着田川氏寻衅滋事呢?

郑森可不愿意见到已经很凄惨的母亲再受到什么侮辱。

清官难断家务事,郑芝鹏能说什么呢?

故而郑芝鹏只能安慰郑森道:“大木,有你父亲在,颜夫人应该折腾不起来的。”

郑森并没有被郑芝鹏空洞的安慰所说服,只见他深思了一会,开口道:“我与母亲多年未见了,婚后留母亲在身边居住一段时间也是应有之意,这样吧,稍后我给父亲写一封信,请他允许母亲陪我读完南监。”

郑芝鹏应道:“等你去洛阳居住了,再让你母亲回南安?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没错,仪宾是王府的附庸,日后自然是要去洛阳常住的,而田川氏是不能跟过去的,如此一来,这段时间陪陪儿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郑森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想回洛阳常住,因此只能以沉默加以回应······

934. “皇爷,”北京紫禁城里,崇祯皇帝正在拟定今年殿试的题目,大太监王承恩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向崇祯皇帝报告道。“礼部和宗人府上报,福世子妾媵梁氏母于二月二十日去世了,福世子恳请朝廷恩准梁氏率梁氏所产福世子府三哥朱慈煢、三姐朱淑娟回太谷奔丧。”

崇祯皇帝搁下笔,有些疑惑的问道:“朕记得去年十一月的时候,福世子就请求让某个妾媵携子回乡探亲,是不是这个梁氏?”

王承恩答道:“皇爷记性真好,福世子就是为这个梁氏所请的,当时梁家老太太已经病的很重了,梁氏应该是想回去见最后一面,但那个时候礼部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批,所以,梁氏没能成行!”

崇祯皇帝摇头道:“梁氏怕是埋怨死朝廷了,不过礼部也是的,事关人伦孝道,为什么不批呢,这样吧,让司礼监批红,准梁氏携带子女回娘家奔丧。”

王承恩应道:“皇爷仁慈,福世子只有感恩的份,断不会允许妾媵埋怨朝廷的。”

崇祯皇帝表情严肃的说道:“朱由崧这个人,朕看不透啊,所以,朕不指望他感恩,只求他安分守己一点,对了,最近东厂和锦衣卫有福王府的密报吗?”

王承恩笑道:“皇爷,这个您得问曹公公,奴婢可不管东厂和锦衣卫的事务啊!”

崇祯皇帝点点头:“那就让曹化淳来一趟。”

王承恩退下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后,从司礼监赶过来的曹化淳出现在了崇祯皇帝的面前。

于是,崇祯皇帝再度发问道:“最近有没有福王府的消息啊!”

来见崇祯皇帝之前,曹化淳已经问过了王承恩派遣去的传话内监,知道崇祯皇帝要问什么,所以,不打磕绊的回应道:“回皇爷的话,前一段日子,福王府里为了公中财产闹了一些纠纷,最终,福王爷严禁福王继妃染指王府事务。”

崇祯皇帝一下子来了精神,问道:“说仔细点,怎么回事啊!”

曹化淳便把事情的原委说来一边,最后说道:“福王府目前亏空严重,也就勉强能维持支出,至于从海外盈利,更是遥遥无期。”

崇祯皇帝感叹了一句:“这年头,谁都难呢!”

随即,崇祯皇帝有冷笑起来:“说是没有海外盈利,朕倒是不信的,无非是朱由崧把盈利再投入到新的拓殖中了,否则,他哪来的钱,源源不断的向外运输流民呢!”

曹化淳束手而立,不敢多说什么,此时,就听崇祯皇帝继续问道:“除了兄弟争财,还有什么消息吗?”

“还有就是福王府在南京大兴土木,耗费白银万两,为沐阳郡主与郑芝龙长子郑森修建成亲用的居所。”

沐阳郡主是崇祯皇帝刚刚册封给朱淑娇的封号,有了这个封号,朱淑娇一年也有几十石实打实的粮食收入,并且同时还能收获一大堆已经是废纸的大明宝钞。

“一面说公中没钱,一面自己又在儿女婚事上大肆支出,也难怪德庆郡王母子不满的。”

虽然对于福王府与地方实权军头的结合有所担心,但郑芝龙与其他明军将领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福建水师目前实际是以郑家私人舰队为核心的,因此明廷与郑芝龙的关系更像是羁縻,而不是上下统属,所以,已经内外交困的崇祯皇帝可不想因为一桩婚事,让郑芝龙离心离德、乃至再有反意了。

故而,崇祯皇帝只是微微嘲讽了一句,就避而不谈朱淑娇与郑森的婚事了:“还有什么新消息吗?”

“再有就是福世子妾媵梁氏母,上个月过世了······”

崇祯皇帝打断道:“这个朕已经知道了,还有没有其他消息了?”

曹化淳回复道:“回皇爷的话,没有其他消息了。”

崇祯皇帝不满的问道:“福王府在海外的经营和拓殖,东厂和锦衣卫为什么至今没有可信的回报呢?是不是,你们都收了福王府的好处啊!”

曹化淳以下东厂、锦衣卫的头目还真收了朱由崧塞过来的银子,但数量不是很多,无非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可面对崇祯皇帝的质疑,曹化淳不得不跪下来解释道:“奴婢逢年过节的确收到过福王府的少量馈赠,但奴婢绝不会背叛皇爷,还请皇爷明鉴。”

崇祯皇帝冷然道:“你是忠心的,但下面人呢?谁保证他们都是忠心的,否则,也不会至今查不清福王府在海外的情况了。”

曹化淳无言以对,只能提醒崇祯皇帝道:“皇爷,下面人做事也难,尤其是现在,连饷银都保证不了,又如何能让他们安心做事呢!”

提到钱,崇祯皇帝脸色难看了起来:“说什么忠臣,都是一群喂不饱的恶狼!”

曹化淳趴在那里不敢接话,崇祯皇帝沉默了半天,再次问道:“就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吗?”

曹化淳确认道:“福王府封锁的严实,奴婢等确实查不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福海号跟日本江户幕府做了那么一大笔军火买卖,累计签了200多门10磅炮的预订合同,又卖了7艘老旧福船和5艘老旧沙船给日本方面,消息怎么可能保密呢,所以,对日贸易的中国海商一早把消息传回了大明国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但锦衣卫和东厂却被瞒的死死的,原因无他。

一句话,江浙豪门和各地海商是没可能这么大手笔向幕府出售船只和火炮的,既然自己做不了这个生意,就别羡慕嫉妒恨了,真要是让福王府知道消息是自己走漏的,真要让幕府采买不到那么多火炮,岂不是要迁怒自己了。

因此,为了保证自身与日本的贸易,没有哪个知情者愿意损人不利己的。

至于“林大虎”、“祥福瑞”和福海号之间的真正关系,目前也在福王府有意混淆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而那些有能力去查的,也自觉查下来没什么好处----甚至有可能惹上一身骚----所以不肯仔细去查了。

崇祯皇帝也不知道是失望呢还是松了口气,只见他叹息一声后摆了摆手,曹化淳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935.梁氏北上 洛阳城外,送行的朱由崧跟梁氏言道:“这次回去,你和孩子可以多住几日。”

梁氏表情楚苦的言道:“世子爷是嫌弃我们母子了,不想让我们母子早些回来吗?”

朱由崧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啊,都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副古灵精怪的样子,让孤怎么舍得啊,但你父亲的身体据说也不是十分好,你多陪几日,免得日后留下遗憾,毕竟,让朝廷同意你们回去省亲也不容易,否则······”

朱由崧把否则后面的字给吞了,但梁氏却也清楚否则什么,所以,这次眼睛是真红,所以,朱由崧叹息一声:“人死已矣,你什么都别多想了。”

梁氏红着眼点了点头,朱由崧舍弃了梁氏,来到自己第三子朱慈煢、第三女朱淑娟面前交代道:“老三、三丫头,这次陪你娘回去,不兴贪玩,回来我要坚持你们的功课的。”

十六岁的朱慈煢一脸英武的说道:“爹爹放心,孩儿会自省的,绝不终日嬉戏。”

十五岁的朱淑娟却有些娇声娇气的说道:“爹爹,我能不能不起外公家那个乡下地方。”

朱淑娟没有说错,比起洛阳城来说,太谷县就是一个乡下地方,但朱由崧让他们陪着梁氏北上,绝不是让他们去游山玩水或者串亲访友的,而是让他们去避难的,因此,朱由崧一边伸手在女儿头顶上摸了摸,一边告知道:“太谷当然是比不得洛阳繁华的,但晋中的风物与洛阳迥然不同,你可以看到不少洛阳看不到的景色,而且还能认识你的表姐、表妹们,也算是多了新的玩伴,不会太憋屈的。”

说到这,朱由崧补充道:“你娘心情也不好,你陪着过去散散心,那也是尽孝!”

朱淑娟被说服了,不再委委屈屈的样子,朱由崧扭头跟朱慈煢说道:“你娘和你妹妹,爹爹我就交给你了,你小子可得帮爹爹照顾好了。”

朱由崧这话当然是夸大了,但朱慈煢却挺直了胸膛,很有责任感的应道:“爹爹放心,孩儿一定保护保了母亲和妹妹!”

得了朱慈煢的应承,朱由崧抬头看了看天色,冲着梁氏言道:“日头不早了,你们早些出发吧!别到时候误了宿头。”

梁氏北上的路线,是先从洛阳前往潼关,然后由风陵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再经由永济、临猗、闻喜一路北上的;之所以这么走,一来是在河南境内可以得到尚可喜部护卫,二来过了黄河后,不必翻越王屋山-中条山,沿途都是经过明军反复清剿的通衢大道,安全性高,道路走的也比较舒适,唯一缺点就是有些绕路。

梁氏盈盈向朱由崧拜别道:“世子爷,妾这就走了!”

朱由崧笑骂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别搞得这般凄惨。”

说着,朱由崧把梁氏和朱淑娟母女搀扶上了骡车,又在准备翻身上马的朱慈煢胸膛上锤了锤,这才摆手道:“一路平安!”

25名仪卫、15名王府内监,40名路通标行提供的标师、趟子手,以及从尚可喜部借调的80名军兵,护卫着梁氏母女及随行王府女侍乘坐的5辆载人骡车----朱慈煢其实也有一辆,但现在他逞能一定要骑马,所以归属他所有的骡车里现在只有一名他的贴身内侍坐着-----和8辆行礼车、3辆备用粮车缓缓启程了。

看着时不时回头张望的朱慈煢,朱由崧叹息之余,不由得算计起来,黄氏和白氏将带着朱慈焈、朱淑娇、朱慈炾、朱淑芬等4个孩子稍后去往南京,这里又走了梁氏母子三人,这洛阳城里就只剩下了邢氏和邢氏所生的庶次女朱淑英、仲氏和仲氏所生的庶次子朱慈烿和庶五子朱慈焿,以及邢氏收养的朱由渠的庶长子朱慈熿了,这几个也得想个法子在最后关头前,合理合法的送出洛阳城才好。

朱由崧正想着,刚刚从海外调回来担任王乾助手的万世提醒道:“世子爷,梁夫人和三哥、三姐都已经走远了,现在是不是该回府了?”

朱由崧清醒过来,骑上马,向万世等人交代道:“先去看看流民营地······”

等从城东来到城北的流民营地,朱由崧不由得摇头起来,是的,在洛阳城外坚持了一个冬天的难民已经陆续返乡了,很显然,他们是赶回去春耕的,但他们根本想不到,今年又是一个大灾之年,等到数月不雨、土地干涸、万物焦枯之后,他们将不得不再一次背井离乡出门乞活,但这期间,就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了。

“万世!”朱由崧有些意兴阑珊的吩咐道。“回府后跟赵鲁说一声,让他挤五千两银子出来,尽可能的采购一些杂粮。”

万世应道:“是!”

朱由崧一挥马鞭:“现在回府吧!”

回到福王世子府,王乾过来报信道:“世子爷,刚刚收到京邸的通报,诸举人得中三甲同进士了。”

朱由崧点点头:“倒是一个好消息,但同进士出身的诸恒学,与没中式之前的诸恒学是不是同一个人,还得慢慢看了。”

没错,虽然有杜秀文的前车之鉴在,诸懋源背弃福王府的可能很低,但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

王乾同意道:“此一时彼一时,的确不能太过乐观,那,是不是要跟杜坪山一样,由王府资助其在北京的开销呢?”

朱由崧笑道:“若是恒学考中了庶吉士或留部观政的话,还是提供些资助吧,没理由厚此薄彼的,也不必省这点开销。”

朱由崧说的是诸懋源留京后,王府给予的待遇,但若是他被榜下即用了(即派往地方为官),那就只能给一笔川资了。

王乾应道:“是,奴婢这就去信跟京邸说明。”

王乾敢想走开,朱由崧叫住了他:“对了,济州那边现在跟朝鲜还有贸易吗?”

王乾回复道:“皮岛海战之前,福海号与朝鲜的贸易就断了,不过,我们还在跟朝鲜人收通海费,这部分,即便建虏知道了也是阻止不了的。”

朱由崧冷笑一声:“朝鲜人会那么老实交通海费吗?我看,应该让济州舰队在海洋岛进驻一支分队,以截断朝鲜人与大明的走私贸易,迫使朝鲜人老老实实的交通海费······”

936.进驻海洋岛 “宁舍人,世子爷要调动第二分队进驻海洋岛,对此,你是怎么看的?”

对于金泰的问题,宁虎不假思索的回复道:“金公公,只怕世子爷的目的还不在于拦截出海走私的朝鲜船只、跟偷逃通海费的朝鲜人索取罚没款项,更重要的怕是为了接引从辽东逃亡的百姓,实施东江镇未尽的职责。”

是的,从福海号、祥福瑞号收到的种种迹象表明,被第四次入关的清军掠走的几十万直隶、山东百姓并不甘心为满清所奴役,因此逃跑的事情此起彼伏,只是眼下已经没有了可以接引他们的东江镇,因此大部分逃跑的直隶和山东百姓都被满清给抓了回去,受到了残酷的对待,在这种情况下,重建一个隶属于朱由崧本人的“新东江镇”,不但可以从辽南搞到一定量的人口,还可以牵制满清的在北线的兵力,乃是一举两得的决定。

不,再加上从朝鲜人手中搞钱,那就是一箭三雕了。

金泰没有表态,就听宁虎继续道:“之所以世子爷把第二分队放到海洋岛,也是应该接受了皮岛及东江镇其他各协失陷的教训······”

一边的严德桓打断道:“宁统领此言大谬,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兵力威胁辽南,世子爷又怎么可能有意重建东江镇呢?”

东江镇一年光朝廷给的饷银就十二万两有奇了,朱由崧眼下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的,而且就算朱由崧有这么多钱可以投入,严德桓也不赞同投入在接引满清控制区逃亡百姓的事上,难不成扩编新军不是当务之急吗?

许昇焘附和道:“今年学兵旅全旅要北调黑龙江作战,济州岛上就剩下七百乡兵、三百五十炮台兵和五十牧监骑兵,自守都不足,逞论在分兵北上呢?”

宁虎没有想到问题已经延伸到了军费之争上,还试图解释呢:“济州岛有第三分队和第四分队在,问题不会很大的。”

没错,眼下朝鲜财力困顿,根本无力恢复各道水师,他们拿什么来突破济州海峡呢?

更不要说,现在第四分队已经入列了一艘36炮淮丙船,战力更是有了明显增加,朝鲜人即便拼凑出一支舰队来突破济州海峡,也十之八九会遭到灭顶之灾的。

严德桓却针锋相对道:“第三分队不是经常要巡航对马、壹岐等海域吗?关键时候,要是来不及回转,单靠三艘战舰的第四分队,就能挡住朝鲜人了?”

看到宁虎皱起的眉头,许昇焘却不依不饶道:“世子爷之所以让第二分队进驻海洋岛,而不是更靠近辽南的几个海岛,恐怕就是担心我们有所误会,进而滥用了我们原本就有限的力量。”

许昇焘和严德桓一唱一和,让宁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不再跟严、许争辩,而是冲着金泰言道:“金公公,要不具体再请示一下世子爷吧,看看到底是谁的想法更贴切于世子爷的本意。”

金泰同意道:“我看可以,不过,第二分队该进驻的还是要进驻,这样不但可以扼住朝鲜方面的咽喉,还能一定程度的威慑辽南,对,不上岛,我们也能吓唬一下建虏。”

说完这句话,金泰看向严德桓和许昇焘:“今年你们的责任很重,要配合黑龙江方面在弗提卫修建商栈,搞不好会有大战,你们有把握吗?”

严德桓自负的笑了起来:“金公公,要是前两年,我们还真不敢大包大揽的,但如今换了新式火铳,学兵旅的战力已经有了极大的飞跃,就算一对一与建虏野战,我们也不畏惧。”

金泰提醒道:“不要轻敌了,建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去年黑龙江商栈修建比兴河谷的时候,就遭到了清虏的突袭,若不是黑龙江方面有所准备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金泰说的是去年八月的事情,当时比兴河口商栈修建了一半,清军突然从宁古塔出兵,准备予以奔袭,幸亏盯防的夜不收提早回来送信,让建筑队和护卫队能依托建设了一半的工事进行防守,这才让开到后清军在无机可乘,且又担心运输物料的黑龙江船队来援的情况下,最终无功而返的退了回去。

由这场双方伤亡加起来不过十多人的比兴河口之战来看,很显然,清军是不会坐视福王府军在弗提卫安稳的把前进基地给修建起来的,必然会有一场规模不小的血战在等着学兵旅和黑龙江保卫团呢,却是由不得严德桓等人自信过头了。

严德桓再次确认道:“请金公公放心,我们一定会慎重的,我们还想打赢了回来扩军呢!”

没错,朱由崧已经做了许诺,打败了全军覆没不说,这次要是成功掩护黑龙江方面建成了弗提卫商栈,且损失不大的话,那回来就安排学兵旅一分为二,可若是打赢了但损失惨重的话,那就得优先恢复实力,然后重新经过几次实战磨炼,才能扩军了。

这就逼得严德桓、许昇焘等人要打胜仗,而且不能损失太多。

金泰点了点头:“你们心中有数,我就不多说了,那么,四月初一出发,你们的准备工作完成了吗?”

许昇焘回复道:“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可以保证不耽误四月初一的出发。”

金泰告知道:“根据去年的约定,弗提卫那边大约四月末、五月初就会动工了,所以,你们在途中尽量一天也不要耽搁,即便再在虾夷地遇到毛人作乱的事情,你们也不要管了,让虾夷地那边自己解决了。”

事情有轻重缓急,相比战力很差的毛人部落,黑龙江方向的危机显然更严重,也就更需要学兵旅的驰援,更不要说,去年支援比兴河谷建设的虾夷地保民团各部会在黑龙江化冻的第一时间就撤回虾夷地去,虾夷地那边的兵已经足够自我保卫了----比起两年前,只有700乡兵的虾夷地王庄,现在的虾夷地王庄已经下辖石狩、千岁、栗山、北川等4个联庄,因此4庄保民团合起来的总兵力是1400余人,已经超过了当初2个保民屯加2个学兵团的兵力近300人了----根本就不需要学兵旅的再次驰援。

“是。”严德桓和许昇焘齐声应道。“我们明白该怎么做的······”

937.弗提卫 与金泰说的一致,这不,明崇祯十三年、清崇德四年四月二十八日当天,一支由13艘江口型江海桨帆船组成的船队,将大约700名护卫、建筑工人及另外150吨物资送到了英格吐河与松花江的交汇口处。

卸下人货的船队很快返回后方,接送第二批人员物资回了,而留在原地的施工队则首先燃起一把大火唤醒了沉睡多年的冲击平原。

大火燃起的黑烟直冲云霄,将福王府军抵达的消息传递给了周边的索伦部族,这些索伦部族中亲近满清的,则飞快的将相关消息传递给了三姓城里的清军,三姓清军不敢怠慢,立刻派出侦查兵前去侦查,于是在三姓与弗提卫之间的达勒岗、猴石山、卧佛山、丰胜山等丘陵山地之间,清军的探哨与福王府军的夜不收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其血腥程度根本不亚于正面战场的搏战,结果闹了一个两败俱伤。

迟至当年五月十一日,三姓驻军总算是确认了索伦部族传递的消息不假,“祥福瑞”号的的确确是在弗提卫旧地设置商栈了,因此,三姓清军指挥官立刻向后方发出警告,并请求后方出动大部队,来阻止“祥福瑞”号针锋相对的筑寨行动。

是的,出了事首先向后方求援,而不是率领本部800人直扑弗提卫一线,与敌人作战、阻止敌人的建筑施工,其实并不是因为三姓守军指挥官的胆怯。

要知道,完成第二次运输任务后的福王府黑龙江船队已经三三两两的深入到三万卫的江段,并对三姓城沿岸地区实施了若干次的炮击。

虽然由于清军接受了图们江卡伦被轻易炮击的教训,将堡寨建在了距离江边较远的地方,进而导致福王府黑龙江船队对三姓城的炮击全部落空,但福王府军避实击虚、抄袭清军后路的可能还是存在的。

所以三姓清军指挥官,不得不防备弗提卫那边的建筑工程只是诱饵的可能,也只有后续援兵抵达了,他才放心率主力离巢北上,以免被对手偷袭得手了,断了全军后路不说,还截断了宁古塔与阿勒楚喀、吉林之间的联系,动摇整条封锁线。

啥?三姓清军可以只出动一部分!

昏聩!难不成,你忘了清军在亦儿古里卫旧地、幹兰河卫旧地以及牛满河一线的战损了吗?既然记得上述三地的损失,4~500兵又怎么敢单独出击呢!

当然,三姓清军指挥官不出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征召本地的野女真部族参战,因此,当阿勒楚喀和宁古塔的援军纷至沓来后,集结在三姓的清军总数已经达到了2700余人----三姓800+宁古塔1200+阿勒楚喀400+受征召本地索伦兵300----其中满八旗600、蒙八旗800、汉军旗1000、索伦兵300。

但问题是,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了,等汇聚在三姓的清军大举出动时,时间已经是当年的六月上旬了,此时,不但弗提卫商栈南向的几面馆墙已经建设完毕----弗提卫商栈主体也呈五边形----就连学兵旅也已经全数开到了弗提卫一线。

当年六月十七日,留下200守军----满八旗50、汉军旗150----后剩余的2500清军进抵弗提卫商栈外围,随即越过杏林河,逼近商栈建筑区。

负责保卫商栈建设的福王府军固然可以退回基本成型的南向馆墙后固守,但考虑到后续建设不能被耽误太长时间----否则降雪前就很难基本完工----以及军粮补给、其他商栈守备、学兵旅练兵等因素,最终决定还是依寨出战,与清军实施野战。

为了迎战总兵力具有优势的清军,福王府军摆出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单薄的阵型----640名一线战兵排成了两列横队,横队的两翼则各有一个炮兵队4门4斤火炮,而在炮兵队的两翼则是同样以两列横队布置的380名浪士铁炮手及另外80名黑奴铁人军、20名德意志大戟手、40名枪矛手、225名浪士太刀队、250名刀盾手组成的掩护阵列。

不过,鉴于阵型的右翼是目前处于丰水期最初阶段的英格吐河,不利于清军马队和步兵实施迂回,左翼又是松花江畔的泥泽地带,因此,两翼的威胁其实不大,所需要防备的还是在看起来十分单薄的中间战线。

由于在场的清军实际都没有与学兵旅进行过野战----进行过的其实也不怕,因为与两三年前相比,学兵旅的战术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以,清军指挥官理所当然的对福王府军单薄的阵线表示了轻蔑。

于是,在这名富察·哈宁阿的清军指挥官的命令下,800蒙古八旗的轻骑兵排成了8个百人队,间隔30弹指(3.6分钟)向不过320米宽的福王府正面中段直冲而去。

只是在第一队蒙古骑兵还没有提速的400步(680米)外,福王府军的火炮便已经猛烈开火了。

富察·哈宁阿还在不屑的评判着福王府军开火过早,认为福王府军跟辽镇明军战斗力差不多时,第一线的蒙古兵已经遭到了血洗----学兵旅在弗提卫这边也已经待了近一个月了,自然不是白待的,因此会战场所对于学兵旅是了如指掌,某些地段是刻意加固过的,方便产生跳弹,因此学兵旅2个炮兵队第一波次打出的8发炮弹中,有6发形成了跳弹,结果这6发跳弹前后打川了两排蒙古骑兵,造成了近10名蒙八旗骑兵的伤亡。

见到炮兵射击效果不是很好,严德桓下令停止炮击,但这一举动在以富察·哈宁阿为首的清军高层看来,却又是匆忙中无法及时完成火炮装填的表现,让清军高层以为胜券在握了。

然而,正当突前的蒙古骑兵即将进入他们惯常引诱明军火器开火的阵位时,迎接他们的却是密集的米尼弹。

尽管学兵旅手中的新枪的发火率仅有8~9成上下,但由于新火铳的准头极高,因此当小300发铳弹射出后,不出意料的将第一波蒙古骑兵扫荡一空了。

侥幸逃生的少数第一波蒙古骑兵还在懵懵懂懂,完成换位的学兵旅第二列部队已经做好了再次射击的准备,并于大约2分钟后,冲着第二波蒙古骑兵扣动了扳机······

938.弗提卫之战 前赴后继的蒙古骑兵不明所以的继续前冲,然后再次被大量打倒,如此再三,等第四波蒙古骑兵发现前面情况不对劲,想要停止进攻,立刻撤退已经晚了,这不,第四波蒙古骑兵和第五波蒙古骑兵已经全部进入了学兵旅所装备的前装线膛燧发火铳的射程之内,所以,连续的枪响之后,最终这两波蒙古骑兵能逃出去的依旧是寥寥无几。

甚至第六波蒙古骑兵中一样有部分骑士来不及转向,而冲入了学兵旅的火网之中,送掉了自己的性命;也就是第七和第八波听到了己方前队中幸存者的大呼,险之又险的停在了学兵旅的有效射程之外,这才保住了绝大部分人的性命----在前装线膛枪的最大射击距离内,部分流弹还是带走了某些倒霉蛋的性命。

富察·哈宁哈起初对学兵旅整齐但不密集的射击还有些不以为然,然而等到面带恐惧的蒙古骑兵三三两两的逃转回来,他才发现了问题:“怎么回事,明太呢?登哈呢?你们的兵呢?”

被哈宁哈抓住脖领的蒙古正蓝旗牛录章京郎吉双眼发直的回复道:“都死了,两位甲喇章京都死了,出击的儿郎也都死了,对面的火铳有问题,打得太准了,这怎么可能。”

“废物,胡说什么!”

哈宁哈才不相信对面的火铳准头又这么高呢,然而他不相信也没用,最终跑回来的蒙古骑兵只剩下300骑出头一点,显然剩余的不是战死当场了,也是坠马了。

“哈帅,郎吉没说错,”挨了一枪,左手被打断的蒙古镶红旗牛录章京克翁挣扎的向哈宁哈报告道。“对面的火铳不但打得准,而且打得比明军鸟铳更远。”

看着说完这句话就晕死过去的克翁,哈宁哈犹豫了,又准又远,这不是要命吗?

但还没等哈宁哈理清头绪,只听对面一声鼓响,随即就看见学兵旅的辎重兵们出来收拾战场----杀死那些受伤未死的蒙古骑兵及同样受了重伤,正在嘶鸣待死的战马,并牵走完好无损及受伤较浅的马匹----等辎重兵们基本打扫完了,一声呐喊后,学兵旅开始主动向前推进了。

虽然两翼的铁炮手、白兵在跟随学兵旅前进的过程中有些脱节,但学兵旅的大胆行动还是震惊了哈宁哈,因此,哈宁哈迟疑了片刻后,下令道:“汉军出击,满八旗兵和索伦兵紧随其后。”

哈宁哈的目的当然是用汉军旗消耗福王府军的弹药,同时掩护满八旗兵突击,只是,这边清军大队一动,那边福王府军便停下来脚步,然后重新列阵,此时,原本脱节的炮兵及黑龙江保卫团的辅兵也先后到位了,由是,一条完整的战线在推进了30步后,重新出现在了清军的眼前。

见“祥福瑞”的军队停下来列阵,哈宁哈原准备也命令部队停下来的,但敌停我停,显得清军不敢冲阵,未免损伤部队的战意斗志,因此,哈宁哈最后还是放弃了叫停部队的打算。

所以,按捺着巨大不安的300名汉军及他们身后的200满八旗兵依旧走上了不归路。

500步、400步、300步、200步······

汉军进入180步(90丈、306米)后,不等他们开始加速,学兵旅便开始有序的展开了齐射;一次、两次、三次,三次齐射后,在距离学兵旅60步(30丈、102米)外,打头的300名汉军就已经十不存一了,侥幸活下来的也被身旁战友的倒地,吓得精神失常,屁滚尿流的转身逃去。

随着前排汉军被扫荡一空,顶在汉军身后的100满八旗兵和100索伦兵便暴露在了学兵旅的枪口之下,等待着不信邪的他们的自然也是一样的被血洗的命运,所以,其中个别在几波铳弹洗礼下侥幸逃生的满八旗官兵,很快也被身边战友的伤亡给吓住了,一样哭爹喊娘的扭头往回逃去。

从某种角度来说,哈宁哈的指挥固然有问题,但哈宁哈兵不是蠢货。

因此在正面有效牵制了学兵旅的情况下,两翼清军倒是迫近了浪士铁炮手及白兵们的阵线;不过,等待他们的是,已经完成最新炮兵阵地构筑的学兵旅炮兵队的发言。

只是,清军已经发现,两翼的“祥福瑞”部装备的并非是中段拿着可怕的武器,故而,一众清军还是硬顶着学兵旅的炮火继续往前冲刺着。

进入50步后,黑龙江保卫团的浪士铁炮手们打出了今天的第一击。

进入25步后,浪士铁炮手们又完成了今天的第二次齐射,但他们的射击到此为止了,已经来不及装填的他们迅速的退了下去,将战场留给了身旁的白兵。

然而两军的白兵尚未接战,已经快速转换阵型的学兵旅已经在战场中段布置好了一个倒“V”形的突前雁形阵,然后学兵旅各一线步队以侧面对敌,利用新式线膛枪的射程优势,对准正在做最后冲锋的清军进行一波齐射打击,将已经混杂在一起的满八旗、汉军旗、索伦兵尽可能多的打倒在地,以至于两翼冲锋的400汉军旗+100满八旗+100索伦兵,跟福王府军白兵部队真正白刃相交时,已经只剩下不到出击时的三分之一了。

按下被三倍以上敌人白兵围殴的两翼清军残余不提,迄今为止,哈宁哈已经损失了至少600名汉军旗、450名以上的蒙八旗和300名以上的满八旗----虽然这些清军不一定全被对手击毙了,但丧失战斗力后没办法回归己方阵线是确定了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五成五,所以,即便他现在就撤兵回去,等着他还是死罪难逃。

不,还不单单是处死,搞不好祖传的牛录都会被剥夺,因此,哈宁哈心一横,命令道:“所有巴牙喇兵、马甲兵、蒙古骑兵随本官再冲一次,步甲稍后跟着,但如果冲击不成,步甲立刻撤退,向皇上报告此间古怪!”

边上人或有意见,但眼下清军的制度森严,主帅不说撤退,其他人是不可以撤退的----撤退了,也会被追着处斩的----所以,清军其余指挥官只能无可奈何的陪着注定没有好结果的哈宁哈玩命!

可只是一个拼命就有好结果吗?

未必!

这不,面对清军再次发起的骑兵冲击,学兵旅迅速重组阵型,再次形成了两列横阵迎敌,然后利用射程和射击精度的优势,将冲来的清军马队打得支离破碎。

尽管哈宁哈最后和几名英勇的清军巴牙喇兵冒死冲进了学兵旅的阵列,打死打伤了几名新军士兵,但突破单薄阵列阻挡的他们在继续冲击严德桓等人的战地指挥系统时,又遭到学兵旅中军队护军棚、武装塘马等单位的层层阻击,只能万分遗憾的倒在了最后一段的冲锋路上······

见到主帅陷没于敌方军阵后,残余清军的士气全垮了,一群人转身逃去,就此宣告了弗提卫之战的落幕······

939. “此役,一共击毙建虏一千七百三十二人、俘虏蒙古兵并汉军一百八十一人;另外缴获虎蹲炮四位、三眼铳一百杆、刀枪盾牌一批、完好无损的战马和骡马一百二十匹、伤残但仍可救治的战马和骡马一百六十三匹、满载粮食草料的大车二十五辆、棉甲八百五十套、布甲四百零一套、皮甲一百套······”

在清军第一波骑兵冲锋中,被学兵旅用犀利的排铳打垮了前五阵,但并不是说这五阵蒙古骑兵中就没有人侥幸逃生了,事实上,经过学兵旅后方各团参谋人员的观察发现,每一阵在枪弹洗礼中,少的7~8骑、多的有10余骑是逃了回去,因此再加上第六阵中那些来不及刹车调头、突的太前而自寻死路的那十来个蒙古骑兵,在整个第一波骑兵冲锋中,清军大约伤亡了450~470名官兵。

当然,伤者不一定当时全死了,但在后来学兵旅辎重兵部队的补刀下,却是死了一个不剩的----当时战斗还在继续,福王府军可没空收拢对方的伤兵,所以这些倒在战场上的蒙古骑兵,哪怕只是因为被倒地的坐骑压断腿,其他地方毫发无损,也一样难逃学兵旅辎重兵们的快速收割。

而在清军第二波展开的步兵全线进攻中,中路500清军里,最后能逃走的只有不到30个;两翼各300清军因此突的更前,最后还与福王府军的白兵展开了血腥的肉搏,所以能杀出重围最终逃走的只有寥寥个数,故而在这一波清军进攻中,清军伤亡兵力超过1000人。

至于清军第三波,也是最后一波决死突击中,虽然也有400多满蒙骑兵(骑马步兵)展开了突击,稍后还有500余满汉步兵跟随,但在排在第一阵的富察·哈宁哈并清军巴牙喇兵先后阵亡后,包括一部分满八旗马甲兵在内的残余清军就因为丧失战斗而转身溃逃,因此,在这波攻击中,清军伤亡大约是100人左右。

最后,在福王府军的全线追击下,清军又损失了300余人的步骑兵,因此此役中,清军一共损失在1900人以上,可谓是空前的惨败了。

“我军自身伤亡方面情况如下:学兵旅阵亡一线战兵十一人、重伤七人、轻伤不计;黑龙江保卫团方面,阵亡太刀队员、大戟手、刀盾手等四十三人、重伤十九人。”

学兵旅这边的伤亡是哈宁哈等清军精锐在最后阶段所造成的,至于两翼白兵,则是因为缺少甲胄,因此,即便是以多打少,依旧在白刃战中吃了不小的亏,也就是在火器部队的连番打击下,两翼的满八旗兵所剩无几了,否则,很难说,会不会被对手逆转了战局。

“另外,根据审讯被俘蒙古兵及汉军可知,建虏此次一共出动了二千五百兵,并有二百兵留守三姓,也就是三万卫城;北上的二千五百兵中,来自三姓的有七百余人,来自宁古塔的有一千三百余人、来自阿勒楚喀的有四百余人;而三姓本身驻军仅有八百人、阿勒楚喀仅有一千七百余人,因此,可以说,仅此一战后,三处据点内的建虏已经大部被歼灭,上述据点已经十分空虚了,我军或可以趁虚而入,夺取全部上述据点······”

“这仗是我们打出来的吗?”

与会的黑龙江商栈保卫团副总团首归真卿显然对如此辉煌的战果,产生了某种不自信,不过也别怪他如梦似幻,640名新军一线步队+8门此役中表现很一般的火炮+1000保卫团的杂兵,不但击败了数量占有优势的敌人,还基本将其消灭,这让谁知道了,谁都不敢置信,更不要说,内中还有500多号称“满人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的满八旗正经建虏呢。

当时就在战线上的新任玄城卫保卫团团首王于钊也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我没听错吧,毙俘了一千九百多建虏,自身伤亡只有一百不到,我的娘亲哎!这是打得什么神仙仗啊!”

其余人的目光炙热的看向了学兵旅的与会者们,是的,他们不是傻瓜,亲历战场的他们一早确认了此战能有如此辉煌的结果,关键就在学兵旅手中的新式火铳上。

甚至,新任友贴卫保卫团团首司徒康还迫不及待的问学兵旅众人道:“你们那火铳真是大厉害了,上面什么时候能给我们保卫团也下发几挺啊!”

学兵旅旅司务谢康尬笑了一声回复道:“听说这批新火铳生产极难,一年也生产不了几挺,只怕暂时是没办法装备各地保民团和保卫团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诚心一些,谢康还详细说明道:“这不,我们学兵旅全部持械的官兵也不过七百人,整整等了两年才全部换装了新火铳,这次回去,学兵旅要一分为二,因此还要两年才能装备齐全,而等到两年后,说不定学兵旅要扩充为学兵师了,更是没有余力外供了。”

边上已经预订晋升学兵第二旅旅司务的杨华插话道:“一挺新火铳造价要三十五两银子,一发专门的铅子要六十文,配套火药要五文,而要想熟练掌握新火铳的射击技巧,每个士兵一年要打至少五十发铅子,光这就三两多了,都顶两个副将家丁的月饷了,大家说说,世子爷又能给大家装备几挺呢?”

其实前装线膛燧发枪和所用铅子的造价没有那么贵,但生产不容易却是真的,因此朱由崧从未设想过要把前装线膛燧发枪作为未来明军火器部队的主要装备,顶了天也就装备几个最精锐的营头,其余明军还是要用生产更方便、生产价格更低廉的滑膛枪。

“这么贵!”在场非学兵旅系统的与会者听了,连连咋舌,当然,咋舌之后,还是有人感叹道。“一分价钱一分货,诚斯此言!”

“行了!这些题外话,就不要再说了。”见下面议论纷纷,新任黑龙江保卫团总团首李自奇便喝止道。“还是具体说说,战利品分配以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吧······”

940.要不要打三万卫 提到战利品分配的事情,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此时就听许昇焘说道:“虎蹲炮、三眼铳、刀枪盾牌,学兵旅肯定都用不到,因此全部移交给保卫团,至于保卫团怎么跟新成立的大树联庄保民团、向海联庄保卫团分配,我们就不管了。”

某种意义上,虎蹲炮、三眼铳、刀枪盾牌只是添头,因此与会者对这样的分配方式都没有异议,但剩下来的马匹、大车、甲具等是双方都需要的物资,所以,一时间,众人都全神贯注的听着许昇焘的提议。

“伤残但可以救治的马匹,自然由济州岛牧场和虾夷地牧场接收;建虏所用的两轮与学兵旅自用的四轮大车迥异,所以,大车对学兵旅无用,就连同每车两匹的曳马,一起由保卫团这边接收吧!至于剩下的七十匹马,归学兵旅怎么样?”

李自奇和归真卿对视一眼后,点头道:“这个分配挺合理的,就这么办吧!”

见保卫团这边接受自己的安排,许昇焘笑了笑,继续道:“甲胄这块,一共缴获了棉甲八百五十套、布甲四百零一套、皮甲一百套、锁子甲十一套;记得上次学兵旅来黑龙江的时候,也移交过一批甲胄,那这次也一样,皮甲、锁子甲都给保卫团,棉甲和布甲则由学兵旅带走,用于装备扩编部队。”

归真卿当即表示了反对:“许舍人,即便学兵旅扩编,那也只是增加了六百多战兵而已,一口气要拿走一千二百多套棉甲、布甲是不是太多了,我看,棉甲全部归你,布甲也留给我们保卫团吧。”

严德桓替许昇焘解释道:“学兵旅扩充当然是暂时用不到那么多甲胄的,但前次大胜,济州、虾夷地和小琉球王庄都没有分润到好处,委实不好交代,所以,这次获得了四百套布甲,我的意思,虾夷地保民团给一百套、济州岛保民团给一百套,剩下的两百套给小琉球那边,这样,日后学兵旅去挑兵会更容易些。”

严德桓没有隐藏自己的私心,但在场的保卫团众人能说什么呢?

第一,李自奇调任黑龙江保卫团总团首前是小琉球王庄保民团副总团首,归真卿在调任黑龙江前是虾夷地石狩联庄保民团团首,在场的保卫团团首中也不乏是从虾夷地、济州岛、小琉球各王庄保民团调来的,总不能因为调了岗位,旧单位的情分就不记得吧?

那事情传扬出去后,岂不是要被老朋友、老部下戳脊梁骨了吗?

第二,虾夷地保民团可是去年刚刚协助黑龙江这边修建了比兴河商栈的,总不能用人在前,不用人了就丢在脑后吧?

至于济州保民团虽然没有给黑龙江提供什么帮助,但济州岛那边可是有金泰这座大神坐镇的,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可不能得罪了近水楼台的那批人呢!

那么给了虾夷地、给了济州岛,却不给小琉球就说不过了,真要这么做了,可是要得罪了小琉球那边的山头的,所以,按照一碗水得端平的处理方式,少不得要雨露均沾的。

所以,归真卿最终嘟囔道:“给小琉球二百套布甲是不是有些多了,给一百套就可以了。”

严德桓跟许昇焘耳语两句后,同意给黑龙江保卫团一些面子:“那就给小琉球一百套布甲,多出来的一百零一套布甲就在黑龙江保卫团内部分配。”

见学兵旅这边给面子,黑龙江保卫团众人顿时喜形于色,倒是李自奇不动声色的说道:“战利品就这么分吧,那接下去,我们是不是要趁机攻打三万卫呢?”

趁势攻打三万卫是刚刚学兵旅旅参军余龙提出来的,但这个提议学兵旅内部是有人不同意的,所以,李自奇这边刚刚说完,学兵旅甲团团长柳宜昭便开口反对道:“我认为,我们不能因为一场胜利就得意忘形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柳宜昭解释道:“俘虏供称,建虏此次出兵弗提卫,一共出兵二千五百人,而我们歼灭及俘敌一千九百多一点,那么差不多有六百敌人是逃出去了,就算有人逃错了方向,有部分索伦兵直接逃回老家了,按多算胜少算败的战术准则来估算,怎么的,也有半数,三百清军逃回三万卫吧?”

“而三万卫里原本还有二百清军留守,那么五百人的寨子,而是还是仿效我军寨子样式建造的堡寨,我们仅有二千兵能迅速拿下来吗?尤其是,在建虏有地形优势,而我们还没有攻城炮的情况下,单凭远射程、精准头的新式火铳就能破城了吗?未必吧?这万一,我们围城不下,建虏的后续援兵又从吉林乌拉等地带来了,那就麻烦了,谁能保证,我们还能打出弗提卫这样的大捷呢?”

听完柳宜昭的分析,严德桓点了点头:“柳团长的分析是有一定道理的,攻城不是野战,必然会有一定的伤亡,甚至是较大的伤亡,这就要估算利弊了;那么,夺取三万卫对我们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弊呢?”

李自奇插话道:“从表面上来看,夺取三万卫,或可以控制松花江与胡里改河(牡丹江)的交汇口,截断阿勒楚喀与宁古塔之间的水路联系,能分割两部清军,进而为我们下一阶段展开进攻提供便利,但回过来仔细一想,夺取了三万卫,我们是不是还要夺取宁古塔呀,夺取了宁古塔,是不是连带着要把稀忽林(虎林)、双城子、温车恨(珲春)的建虏哨所都拔出啊?可拔出之后呢?我有兵力控制那么广大的地区吗?有力量应对再次来袭的清虏大军吗?我看,答案应该是否定的。”

李自奇的话,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福王府现在的力量不足,即便能一次、两次的击败清军,但也是守住大半个北满、东满的。

“如果我们夺取了三万卫后不进攻宁古塔等地呢?”

“不进攻宁古塔等地,那边情况也是一样,”对于身边人的疑问,李自奇解释道。“三万卫的位置太重要了,建虏一定会与我方持续争夺的,这样,就把我们的力量全部牵制在了三万卫一线,其他方向的控制就要遭到削弱,至于世子爷提出的继续沿黑龙江上行建设新商栈的主张,恐怕是很难实现了······”

941.要不要打三万卫(2) 与清军在北满、东满的力量分布一样,黑龙江中上游地区是福王府力量投送的末梢,每前进一步,付出的代价都是巨大的,因此是不可能无限制的投入的,最多也就只能循序渐进的分批加强,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三万卫一线变成绞肉机了,福王府军也是承受不起的。

更何况,学兵旅也不会在黑龙江久待,最晚明年黑龙江化冻后,就要返回济州岛的,届时,单凭黑龙江商栈保卫团的力量,更难抵挡数量众多的清军来袭了。

“所以,我的意见是,不但不能攻打三万卫,反而要跟三万卫的建虏达成默契,双方以某处为界,各守其境,互不攻击,乃至于达成互市的协议。”李自奇说这话时,知道肯定会有许多人不满,因此,特意在最后带了一句。“当然,这种默契的根本还是为了限制建虏对黑龙江两岸野女真部族的影响力,所以,即便暂时和平了,那也只是为后来做备战。”

“李舍人的意见,大家都听明白了吗?”许昇焘在李自奇停嘴后,开口道。“我再重复一遍,李舍人希望我们不要把力量过多的浪费在三万卫一地,而是继续以弗提卫商栈顶在一线,牵制建虏,与建虏实现某种心照不宣的对视,籍此把保卫团增长速度有限的兵力用在其他更需要的方向上。”

许昇焘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对于李舍人的思路,我个人是认可,毕竟学兵旅不可能长久的留在黑龙江作战,也不可能留在黑龙江扩军,真要那么做,光是粮食就要让方方面面头大如斗了,因此,归根结底,能不能守住三万卫,还要靠保卫团自身。”

许昇焘认为单凭学兵旅手中的新式火铳,就足以动摇三万卫内清军守城的决心,进而使得学兵旅能迅速的拿下三万卫,因此他的话里自然有驳斥柳宜昭言论的成分在,但他一样同意李自奇关于福王府军力量不是无限的,不能无节制使用的观点,因此,他的话一出,便引起了与会者们的更多思考。

其实一组数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这不,为了保卫弗提卫商栈的建设,黑龙江商栈保卫团这一次一共抽调了包括后勤辎补人员在内的1200多名官兵,结果完成抽调后,江口商栈和玄城卫商栈的守军只剩下了100人、永宁寺商栈的守军只剩下了150人、友贴卫商栈的守军只剩下了80人、博和哩商栈的守军只剩下250人牛满河和精奇里江商栈的守军各自剩下了120~130人,卜鲁兀卫商栈和福山卫商的守军都只剩下了50人,顶在东线最前沿的比兴河商栈也留下110名守军,至于逊别拉河、呼玛尔河这两个四等商栈倒是没少人,但这两个商栈原本也就10来个守卫者,本就是不能在抽调了。

因此眼下黑龙江各商栈已经处在收缩状态了,真要是战事长期化,把这1200兵都陷在了三万卫或着弗提卫了,对于各处商栈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好事了。

余龙和身边4个团参军商量了一下,开口探问道:“请教李舍人,保卫团这边能确定留驻弗提卫的兵马有多少?”

李自奇答道:“三百五十人,另外玄城卫也会留驻三百五十人。”

夺取了三万卫的话,玄城卫和弗提卫的守军人数倒是可以减少一些,但玄城卫这边少归少,也绝不会低于250人,弗提卫这边也不可能少于150人,这就400人去掉了,剩下300人用来守备必然陷入围攻的三万卫委实有些不足,少说要加100~150人的。

但问题还不在于这多出的100~150兵从哪里抽掉出来----相信挤一挤,再雇募一些,总还是能拼凑出来的----关键是单凭400~450人,能不能守住三万卫,需不需要后方给予持续的支援。

从地形上及清军城寨建设来看,福王府军真要夺下了三万卫,还真的是有机会能守住该地的,但只要清军不惜代价的攻打----汉军旗不值钱,完全可以用来当做炮灰----想要守住三万卫就必须得到后方提供的大量补充兵员,那么一旦三万卫最终失守了,那么一直拆东墙补西墙的其他商栈就会面对连锁反应了。

那不守三万卫,守弗提卫就不会遇到类似情况了?

对,只要清军想攻,一样会给商栈保卫团带来沉重压力的,但问题是,清军此战失败后,极有可能不会再来进攻弗提卫,而是直接与福王府军画地自守了,但若福王府军攻下了三万卫,那清军是铁定会来重新夺回的。

既然如此,是要赌清军未来不会攻打弗提卫吗?

场内的众人私下议论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可李自奇想搏赌不想打,担心过多折损学兵旅的许昇焘也不想打,因此严德桓只能接受两人的意见:“我看还是稳扎稳打的比较好,先把弗提卫城建设起来再说。”

见到在场的福王府军高层取得了一致,余龙等泉水观出身的学兵旅军官有些失望,于是,余龙提出了一个变通的意见:“既然三位舍人一致认为不宜冒进,那就不打三万卫好了,我们去打稀忽林卡伦。”

余龙说明道:“根据商栈保卫团提供的消息来看,建虏在宁古塔只有一千七百兵,但之前调动了一千五百兵参加对弗提卫一线的进攻,因此算起来,留守部队也就两三百兵了,是根本不敢去就稀忽林卡伦的······”

许昇焘一愣:“把整个旅调到东线,是不是动静太大了?万一,我们刚走,清虏的援兵到了,那就麻烦了!”

余龙回复道:“不用调整个旅过去,两个团、一个炮兵队、一个辎兵队就可以了;而且,打完就回来,不会用太长的时间的。”

严德桓和许昇焘及李自奇商量了一会,同意道:“你们做个计划,等船队来了,就安排部队出发吧!”

船队什么时候能来呢?

至少还有半个月,这也是为什么李自奇不建议进攻三万卫的另一个原因----目前向弗提卫一线提供专项补给运输的船只仅有5艘,是没办法让所有参战部队一起南下的,而福王府军中基本没有骑兵和骑马步兵,因此沿着陆路开向三万卫,至少需要7~8天,这7~8天一过,清军的援军搞不好也已经开到了三万卫了,那还打个屁啊······

942.巴布泰 弗提卫保卫战结束后的第五天(明崇祯十三年、清崇德四年五月初三日)的下午,一份紧急战报送进了沈阳城的皇宫。

读罢战报的皇太极暴跳如雷,当即下令剥夺了富察·哈宁哈二等甲喇章京的世职(爵位),只是鉴于其战死当场,以身赎罪,才没有剥夺其祖传牛录----其实这与哈宁哈最后还保全了200多满八旗兵有关系,还与满清世管牛录制度不好动摇有关系。

随即,皇太极召集满清权贵入宫,商议对策。

等所有的到场的满清权贵听闻完三姓方面的紧急报告后,固山贝子硕讬有些奇怪的说道:“什么又远又准的火铳,要是南蛮子有这玩意,上次怎么不使啊,难不成,是祥福瑞的南蛮子最新才装备的?但这也不可能啊,没听说,南面有什么新火铳面试啊!”

硕讬的潜台词是说三姓守军惊慌失措之余,听风就是雨,某种程度是夸大了对手火器的威力,对此,哈宁哈的旗主多铎有些不满道:“这又不是三姓守军自说自话,而是出征弗提卫旧地的各军溃兵一致的报告!”

硕讬急忙跟多铎解释道:“豫亲王,我不是说三姓守军在胡说,而是认为败军的话不足以信,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夸大敌人的力量,籍此减轻自己失败的责任。”

硕讬的话倒也中肯,因此多铎嘟囔道:“难不成所有人都串供了?”

多尔衮对多铎使了眼色,然后开口道:“皇上,眼下的问题是,不单单是追究战败的原因,还得派兵北上,免得祥福瑞那帮得陇望蜀,窥视三姓城啊!”

没错,弗提卫一败,三姓、阿勒楚喀、宁古塔等地都空了,这万一,“祥福瑞”乘虚南盗,只怕问题就严重了。

对此,皇太极回应道:“哈宁哈上一次报告时,吉林已经派出七百援军了,算日子,再有个两三日就能抵达三姓城的,如此三姓也有一千余守军,应该能守住城池的。”

若是皇太极的这句话让福王府军众人知道了,那一定会庆幸自己没有过于得意忘形的。

多尔衮摇头道:“即便如此,还是少了些,是不是再调派些兵马,北上驰援。”

皇太极在一众八旗权贵进宫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了,所以,顺着多尔衮的话道:“豫亲王此言甚是,的确还得再调派一些兵马北上,不过,朕仔细考虑过了,哈宁哈此次战败的一个很大原因是他没有必要的指挥能力,但偏生他的职爵又最高,结果,就坏了大事。”

满清兵权一直集中在爱新觉罗家族手中,所以,按惯例说,2500人的军队至少应该由1名贝子来指挥的;可眼下的情况却是,北地守军分散在宁古塔、吉林、阿勒楚喀、三姓等多地,单一地区的驻军兵力有限,进而连带驻军长官的级别也有限,这就意外导致了,哈宁哈以区区一介厢白旗议政大臣的身份就能成为最高指挥官。

而通常情况下,在满清军中,哈宁哈这一级别连千人队都没资格指挥的,因此当没有大兵团指挥经验的哈宁哈,指挥起超过他指挥能力范围的部队时,自然遇到了小马拉大车的问题,最终战败也就不出意料了。

与会的几位和硕亲王级别的八旗权贵目光闪烁,却没有多话,此时就听皇太极决定道:“朕决定设立宁古塔守备大臣一职,统管宁古塔、稀忽林、双城子、温车恨、吉林、阿勒楚喀、三姓等地的守御事务,硕讬,你去当这第一任守备大臣怎么样?”

硕讬其实不想离开沈阳,但皇太极明面上是征询意见,实际是下达了命令,所以,无可奈何的硕讬只能应道:“臣遵照,但不知道,皇上能给我多少兵马?”

皇太极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冲着殿宇阴暗处候命的内三院文臣命令道:“再调完颜·叶臣出任吉林造船大臣,以为宁古塔守御大臣之后盾;佟佳·准塔为三姓寨守将,以为宁古塔前锐,具都听命于宁古塔守备大臣。”

当值的鲍承先记录下皇太极的命令后,派人去通知叶臣、准塔两人了,这时,皇太极才转回头对硕讬言道:“南朝崇祯小儿调洪承畴为蓟辽总督,有意谋我,大战不说一触即发,至少现在朝廷是派不出太多兵用于北方的,这样吧,满洲八旗,每旗出一百兵丁,蒙古八旗,每旗出七十五名兵丁,汉军四旗,每旗出三百兵丁,这样加上现有兵力,也有近五千兵马了,不知道如此可是够了?”

硕讬知道,皇太极说是5000兵马,但其中800~1000人得留守吉林了,宁古塔也得留下1000~1200兵,再加上阿勒楚喀、稀忽林、双城子、温车恨等卡伦的守军,自己顶了天能率领1500人驰援三姓,其实兵力还是有些紧张的。

但再多,皇太极肯定不能给了,这会太阿倒持的,毕竟硕讬只是一个固山贝子,而不是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和多罗贝勒----当然,和硕亲王和多罗郡王肯定也不肯长期滞留在北满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至于多罗贝勒嘛,皇太极怕也是不肯让作为褚英长子的多罗安平贝勒杜度独掌一军的。

故而,硕讬思索了一番后回应道:“皇上,虽说五千人不少了,但眼下还搞不清楚哈宁哈战败的实情,怕是没办法在驰援三姓后,继续北上进攻弗提卫。”

皇太极考虑了一会,告知硕讬道:“你且先守住了三姓再说,至少今年不考虑再北进了。”

说到这,皇太极又补充道:“对了,让巴布泰稍后跟着你北上。”

巴布泰?爱新觉罗·巴布泰?

硕讬迟疑道:“九叔?”

“是的,你九叔当年跟着阿敏在蓟州侵吞战利品,被除了爵、剥夺了牛录,这些也一直在后悔,所以,朕要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

爱新觉罗·巴布泰是努尔哈赤的第九个儿子,岁数比皇太极也就小了1个月,但皇太极的母亲是努尔哈赤第三位大妃叶赫那拉·孟古,至于巴布泰的母亲只是努尔哈赤的普通侍妾,因此子以母贵,皇太极才能成为努尔哈赤的嫡子之一,并最终继承了后金汗位,而巴布泰就只能委委屈屈的做个梅勒章京,还被借故削了爵位。

然而此时皇太极又把巴布泰提起来,是为了什么呢?

在场众人陷入了思索当中。

对此,皇太极问同样脑筋急转的硕讬道:“怎么?不愿意吗?”

“不!”硕讬怎么能说不愿意呢。“臣自然是愿意与九叔搭伙的······”

943.进驻海洋岛 在满清与福王府军先后进行战略调动的时候,济州舰队第二分队开抵了海洋岛一线,并立刻开始在太平湾内修筑营房、码头和炮台。

由于之前东江镇麾下驻军的过渡砍伐,所以此时的海洋岛上缺乏足够的木材,因此济州舰队在建筑一系列设施的时候,主要是采用了从济州岛运输来的竹筋混凝土预制件以及岛上的土石,当然,这么施工的速度肯定是快了,但一来建筑寿命有限,二来防御敌方炮火的能力肯定不如真正的夯土建筑。

但考虑到清军目前没有制海权,明军主动放弃了前出远海,所以济州舰队方面暂时还不用考虑敌方炮火的威胁,自然是以建筑速度为第一指标的。

不过,即便采用了竹筋混凝土预制构件,要想完成一系列建筑任务,更主要的是需要足够的人力,而海洋岛及周边长山群岛中虽然有那么一些东江镇留下来的老弱残兵,但仅仅依靠他们想要完成繁重的工程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济州方面便为海洋岛运来了500户劳工,这些劳工家庭在施工完成后,会被授予海洋岛上的田土,就此在海洋岛定居,进而为海洋岛的驻军提供一定量的粮食补给,以减轻后方运输的压力。

说到这里要补充一句,事实上,进驻海洋岛的济州岛第二分队已经得到了扩充,其主要力量虽然还是4艘淮丙战舰没变,但配属的武装补给船由1艘增加到了3艘,另外第二分队还额外增编了3艘淮丁巡逻-联络船,以方便对鸭绿江口及西朝鲜湾进行监控,因此,第二分队的编制兵力实际已经大大超过了其他分队。

然而,这还不算完,依照济州岛上众人对朱由崧指示的解读,第二分队或许还有接应辽南汉民的任务,因此,为了方便执行此项任务,宁虎还准备从黑龙江方面抽调2~3艘江海桨帆船配属给第二分队,最终使之强化为朝鲜分舰队。

而为了避免出现厚此薄彼的现象,宁虎同时也在准备加强第一分队的侦查、补给、渗透力量,以便在合适的时候,为第一分队增编1~2艘淮丁船和2~3艘江口型江海桨帆船,最终将第一分队扩编为北方分舰队。

只是眼下黑龙江船队自身的需求都没能满足,因此宁虎关于江口型江海桨帆船的设想并没有能立刻实现,为此,宁虎还准备向朱由崧建议,由云梯关船场直接生产江口甲型江海桨帆船及江口乙型大型江海桨帆船。

是的,目前云梯关船场由于大量熟练师匠被抽走,生产能力已经有了明显下降,但在现有两条大型沙船生产线外,再开设一条江口型江海桨划船生产线并不特别困难,实在不行,还可以取消一条大型沙船生产线,转产两型江海两用桨划船嘛。

什么?福王府现在难道不缺运力了吗?

缺肯定是缺的,这不,在向德川幕府陆续出售了6艘老旧沙船、8艘老旧福船后,福王府目前还有淮甲船36艘、淮乙船25艘,运力已经比之前最高峰时下降了许多。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为了保障济州舰队,在宁虎的要求下,金泰至今已经协调了6艘淮甲船给舰队方面,这就导致了目前最高峰的时候也只能一次性运输4500~4800名移民前往虾夷地、南湾、热泉和黑龙江,进而导致了相当多的移民不得不滞留在济州岛上----眼下云梯关的难民由福海号名下淮乙船运往济州,然后在济州中转后,乘坐淮甲船前往北方海域。

既然缺船,为什么宁虎宁愿停掉唯二沙船生产线中的一条,该去生产什么运输吨位很小----江口乙型的载荷只有48吨,江口甲型的载荷更是只有35吨而已----的江海桨划船呢?

原因很简单,一方面宁虎希望剩下的那条沙船生产线也改成了运输型淮丙船的生产线----淮丙船的运载力较同吨位的淮甲船差了20%,但平均航行速度却快了50%,因此实际上更经济----另一方面,现在从河南等地把难民接出来的任务也很繁重,单靠从淮安等地船场购买内河船只不但费用支出较高,而且拿船的速度也快不起来(因为各地内河船场首先要满足明廷用船的需要),因此很有必要自行生产一些。

鉴于一条沙船生产线上的人手足以满足同时开工两条江口型桨帆船的需要,因此,宁虎觉得这样的交换比还是可以接受的,只是朱由崧并没批准宁虎的提议----宁虎其实是后知后觉了,因此,现在转变生产线,已经晚了----而是下达了抽调济州岛船场生产人员,组建江口型桨帆船生产线的命令。

如此一来,济州岛船场的生产线也一样达到了4条----另外3条全力生产150~250吨级的淮丁船,前者是军用联络-巡逻船,后者是商用捕鲸船----与维持4艘武装淮丙船生产的虾夷地船场一样,成为福王府名下最主要的船只生产基地。

并且,与生产速度很慢的虾夷地船场不同,济州岛船场的生产速度则是很快的----1艘150吨级的淮丁船只需要6个月就能造好,1艘250吨级的淮丁船只要8个半月就能造好;江口型的生产就更快了,80吨级的甲型只要3个半月,110吨级的乙型只要5个月就能完成建造了----若不是原料上的限制,只怕船员的培训速度都赶不上船只的下水速度······

“工匠都上岸了?”

得到确认后,第二分队分领龚楠和出任海洋岛王庄(分庄级别)庄头兼第二分队监军的李高商量了一下,这才决定道:“李公公留在岸上负责督促施工,淮丙十三号在太平湾外进行训练,并防止可能的袭击;淮丙十一号护送淮甲五号、六号、八号回济州岛运输后续物资及补给;淮丙五号和淮丙六号前往鸭绿江口巡航;淮丁十四号、二十号、二十七号分别前往朝鲜安州、南浦以及白翎岛以南地区巡航。”

李高随后冲着3艘淮丁船的船长补充道:“一旦发现没有缴纳通海费的朝鲜船只,立刻回航通报,勿使其有逃脱之机会······”

944.向朝鲜人收通海税 因为船上大量使用三角软帆,所以450料(150吨)级淮丁船的载员比同等级的淮甲船、淮乙船要了多了不少,再加上相应的炮手、瞭望哨和接舷兵,因此,一艘450料淮丁船上通常都有100名水手及武装人员。

正是考虑到150吨淮丁船上有4门800斤佛朗机炮和相应的武装人员,在面对无武装和仅有少量武装的朝鲜商船时,足以压制对手,因此龚楠和李高这两位第二分队的主官,才安排一艘淮丁船巡曳一片海域的。

但三名淮丁船船长一商量,觉得白翎岛以南海域广阔,且比邻江华湾,是朝鲜商船最多出没的地方,仅仅派1艘淮丁巡航实在太少了,所以,他们决定,由淮丁二十七号独立负责清川江口(安州方向)及广梁湾(南浦方向),而以淮丁十四号、淮丁二十号南下江华湾拦截那些可能出海的朝鲜船只。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从广梁湾到海洋岛的直线距离不到180公里,相当于淮丁船平均2.5节航速来说,仅仅是38个小时的航程,真要遇到力不能敌的情况,淮丁二十七号,完全可以逃回海洋岛求援的----淮丙五号、六号实际是去鸭绿江口宣示一下自己的到来,告知满清方面,他们又一次将面临芒刺在背的局面,所以会很快回转海洋岛的。

而淮丁十四号和淮丁二十号的情况也一样,真要遇到大群的朝鲜商船,他们完全可以一个就近监视,一个回转报信,这样就不至于产生援军扑空的情况了。

结果,三名淮丁船长的自行其是,果然取得了应有的收获。

其中,淮丁二十七号,在行至朝鲜椒岛以北海域(即广梁湾以西约30公里处),发现了一艘吃水沉重的朝鲜商船,于是淮丁二十七号毫不客气的直冲而去,并在快接近该船的时候,释放火炮加以恫吓,最后迫使该船停船检查。

由于在这艘朝鲜商船上没有发现“大虎军”颁发的通海旗,因此淮丁二十七号开出了总价500两金花银的巨额罚单,朝鲜船的船主、货商自然不肯支付如此高的费用,并且还想劫持上船检核的淮丁二十七号水兵,结果没想到,淮丁二十七号水手早有预备,并果断跳船逃生了。

注意到自己上朝鲜船的水兵先后跳海,淮丁二十七号便怒火万丈的凑近过去,用一舷两门佛朗机炮连续猛轰朝鲜船的甲板,一下子就打死打伤了船上30多名朝鲜商人及水手,迫使朝鲜人只能打出白旗并落帆投降。

淮丁二十七号却得势不饶人的在打捞起己方跳海逃生的水兵后,派人强占了这条朝鲜船,并随后关押了船上所有幸存的朝鲜水手和商人,并由己方水手驾驶这条朝鲜船前往海洋岛----稍后,在广梁湾沿海,淮丁二十七号释放了一部分朝鲜水手和个别朝鲜货商,以便他们能把“大虎军”强化征收通海费以及不缴费就会被抢的事情传回朝鲜国内。

等做完这件事后,该船扬帆北上,去往了清川江口······

与初来乍到就有斩获的淮丁二十七号不同,淮丁十四号和淮丁二十号直到明崇祯十三年五月十一日,才有了收获----这一天,已经深入到德积岛以西洋面的2艘淮丁船,终于发现了由3艘朝鲜船组成了一个西行船队;虽然朝鲜船数量较多,且战力未知,但两艘淮丁船毫不畏惧,直冲过去,鸣炮示警,强令这些朝鲜船停航受检。

或许是因为这个朝鲜船队中运输的商货比较贵重,船主和货商不愿意产生任何损失的缘故;亦或是,淮丁十四号和淮丁二十号过去检查人员开出的通海费数量只有600两,尚在朝鲜人的接受范围内,上述船团乖乖的交了钱;当然,由于船团上现银不足,且双方对朝鲜丁银的价值认同不一,所以,这三艘船上的朝鲜人最终交付了一部分朝鲜铜钱和商货······

等到淮丁十四号和淮丁二十号回航时,他们已经拦截了三批6艘朝鲜船,这6艘朝鲜船的船主和搭载客商都深知自己“理亏”,全部乖乖的交付了罚金,并申购了下次出海所需的通海旗,这就让淮丁十四号和淮丁二十号得以满载而归······

3艘淮丁船都颇有斩获的走了,朝鲜国内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没错,江华湾中是有朝鲜渔船出没打渔的,因此那些朝鲜商船被淮丁十四号和淮丁二十号拦截的事情并不能瞒过朝鲜渔民的视线,而在广梁湾沿海登陆的朝鲜水手、商贾更是带回了“大虎军”收不到通海费就不肯善罢甘休的决心。

一想起,几年前,大虎军肆虐朝鲜沿海的场景,朝鲜方面就慌了,是的,眼下朝鲜还没有从“丙子胡乱”所造成的损失当中恢复过来,拿什么来应对“大虎军”的再度来袭呢,因此,朝鲜官府装聋作哑,希望“大虎军”的目标仅仅是那些走私商人----成为清廷附庸的朝鲜是不允许与大明进行合法贸易的,所以,任何与大明的通商对外都成为走私,对此,清廷是心知肚明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问题是,朝鲜官府可以掩耳盗铃,朝鲜的松商和京商却不能视若无睹,因此,一场紧急会议很快在汉阳召开,随即,朝鲜松商和京商集团得出一致意见,应该与“大虎军”重新谈一谈了。

因此,当年六月十八日,朝鲜松商和京商联合派人出访济州,并在牛岛与宁虎进行谈判,要求对出海朝鲜商人实施包税制度----即此后,“大虎军”不再向单个朝鲜商人征收通海费,而改由朝鲜京商和松商组成的商会统一向“大虎军”支付----宁虎、金泰等人当然乐得省时省力,但关于每年征收通海费的总数是多少,他们不敢擅自决定,所以,在与朝鲜商会代表针锋相对的同时,还以最快速度向朱由崧做了请示······

945. “世子爷,济州岛方面报称朝鲜人愿意支付的通海费总额不会超过每年三万五千两。”

眼下朝鲜与清廷的朝贡贸易金额是平均每年4~5万两----另一时空,崇德四年(1639年)的数据是53732两,崇德五年至崇德七年(1640~1642年)的总数是124746两----边贸及朝贡之余的私下商业活动是朝贡数据的一倍多,至于朝鲜与大明的私下贸易,更是达到了与清廷所进行的朝贡贸易的三倍还多,但问题是,任何贸易都是有成本的,与大明的走私贸易因为是通过海路进行的,成本尤其高昂,能实现对本对利已经很不错了,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朝鲜人付出更多的通海费,只怕是朝鲜人无法接受的。

“三万五千两?”朱由崧冷笑道。“太少了,去告诉金泰和宁虎,通海费可不单单是针对明、朝贸易商所收的,我们完全可以截断朝鲜与对马的贸易,所以,通海费总数不能低于七万两。”

没错,眼下朝日贸易的金额并不比中朝贸易金额来的低了,因此,朱由崧翻一倍是有道理的,不过,朱由崧这边说7万两是底线,到了金泰、宁虎嘴里,只怕是8万两才是底线,这就很考验朝鲜人的承受力了。

但朱由崧相信,朝鲜人会答应的,毕竟,这还不是通海费那么简单,实际上还是“大虎军”不在袭扰朝鲜沿海地区的承诺,因此有些加成也是必须的。

“不过朝鲜人缺现银,所以,我们可以在支付方式上给朝鲜方面更多的选择。”朱由崧也不是那么强硬,所以,给济州的谈判留下了余地。“可以允许他们用大米、商货、奴婢来抵价;至于具体商货能抵多少价钱,抵价的商货与白银的比例,让宁虎他们参考福海号和大虎屋的意见吧。”

朱由崧个人其实想多少些大米的,但眼下大明和满清都米价腾贵,相信朝鲜人不是睁眼瞎,所以,即便谈成了用大米抵价,朝鲜人也不会允许宁虎他们把米价压得过低的,所以,朱由崧便没有刻意强调要多收粮食、少收银子。

“另外,再告诉朝鲜人,通海费三年一议价,总不能五十船和一百船收的通海费总数是一样吧,那我们岂不是吃大亏了。”

王乾应道:“是,奴婢,这就派人把世子爷的决定通传济州。”

话虽如此,但王乾却没有挪到步伐,对此,朱由崧迷惑的问道:“你还有其他什么事嘛?”

王乾考虑了一下措辞,才开口道:“世子爷,济州那边有人说,既然眼下大概率能与朝鲜人敲定了通海费的征收,是不是已经没有必要再派第二分队常驻海洋岛了。”

“这样的想法,在济州很多吗?”朱由崧这话不是问王乾的,而是问站在一边的钱禄的。

作为金泰的助手,于金泰出镇济州后实际负责国内察微工作的钱禄走到朱由崧身边耳语了两句,朱由崧摆摆手,钱禄又幽灵般的退到了一边,这时朱由崧才对王乾说道:“告诉金泰和宁虎,眼光要放长一点,若没有第二分队镇着,朝鲜人会乖乖的交通海费吗?另外,我刚才说了,通海费要三年一议,没有具体的数据,怎么议啊?所以,第二分队在海洋岛不是吃闲饭的。”

朱由崧知道,宁虎正在筹划将第二分队升格为朝鲜分舰队,将第一分队升格为北方分舰队,因此,说怪话的大概率不是金泰和宁虎两人,所以,他这番话听起来是责怪金、宁二人,实际是给金、宁二人做背书呢!

只是话说到这个程度,朱由崧行驶急转后,决定道:“这样吧,干脆一步到位,现在就从第三分队抽调淮丙七号、淮丙八号编入第一分队,然后将第一分队升格为济州水师北方分舰队;此外,从第三分队抽调淮丙十二号加强第二分队,并将第二分队升格为辽海分舰队;至于第三分队剩下的船只,就与第四分队合编成济州分舰队,由原第三分队分领潘龙和出任济州分舰队分领官;以上三个分舰队,暂时都按六艘淮丙船、四艘淮丁船、三艘淮甲船的规模编制,其编制不足的,稍后以新造船只予以补足。”

话音未落,朱由崧又补充道:“一旦辽海、济州两分舰队补足所缺舰船后,新造舰船优先用来替换北方分舰队的老旧船只;对了,原四分队下属训练船只重新划归船师堂统辖。”

朱由崧的话其实说的还有些不明白,因为在他的设想里,今后济州分舰队的主力将由2艘36炮巡航舰+4艘24炮巡航舰组成,北方分舰队的主力将由2艘24炮巡航舰+4艘18炮巡航舰组成,辽海分舰队的主力2艘32炮巡航舰+4艘24炮巡航舰组成,至于精简下来的原14炮巡航舰和16炮巡航舰将用来组建济州分舰队下属第二分队或小琉球分舰队。

只是,这个计划的落实会比较漫长,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实现的。

王乾搞明白了朱由崧的想法,便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王乾退了下去没两分钟,田楷进来报告道:“世子爷,王妃他们准备出发了。”

朱由崧起身走了出去,结果直到走出了世子府的西北角门,他才看见妻儿们站在骡车边等着自己,于是朱由崧问道:“都去跟父王和邹娘娘告别过了吗?”

黄氏回答道:“已经去过了,父王和邹娘娘还各自给娇娇赏了嫁妆呢!”

朱由崧找到自己的长女,只见这丫头泪眼汪汪的表示道:“爹爹,女儿不想离开你!”

朱由崧伸手刮了一下朱淑娇的鼻子,笑道:“还装什么,你的小心思,爹爹还不知道嘛!”

朱淑娇破涕为笑道:“爹爹真讨厌,哪有这么说女儿的!”

朱由崧也不管朱淑娇,只是冲着黄氏等妻儿说道:“一路上注意安全。”

朱由崧原本是准备让黄氏等人八月再出发的,但八月天就太热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让他们六月就走,这样正好有时间让妻儿们在娇娇大婚前游玩了苏杭天堂,免得他们去了江南连正经的江南景物都看不到。

“另外,十月之后,黄河封冻,路上不好走,你们也别急着回来,且等春天到了,游玩了扬州后,再回来吧,这搞不好就是你们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去江南了,别留什么遗憾。”

黄氏应道:“世子爷,别是您要金屋藏娇,不想我们回来吧。”

朱由崧哈哈大笑道:“我又不是老二,喜欢进抬近门嘛,你会反对吗?好了,日头不早了,早些出发吧。”

妻儿依依不舍的登上了骡车,几个孩子更是把头伸出骡车的车窗跟朱由崧告别道:“爹爹,我们走了,我们会想你的!”

朱由崧含笑看着车子远去,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没错,朱由崧以其他孩子想去观礼为由,将除梁氏母子以外的所有妻妾子女都送去了江南避祸,这样,大难临头时,他需要分心顾及的对象就不多了······

946.议定通海费总数 “林大虎”部的炮舰出现在鸭绿江口的消息也震惊了满清朝廷,一时间让满清高层联想起了东江镇辉煌时期给后金带来的巨大掣肘,因此,为了避免“林大虎”部经常性深入鸭绿江,满清一方面急切的希望搞清楚“林大虎”部是不是在辽南外海盘踞了一处岛屿,另一方面再次招抚“林大虎”部的倡议又重新冒了头。

只是还没有等皇太极考虑是不是要再次招抚“林大虎”部,“祥福瑞”军攻克稀忽林卡伦的消息便十万火急的传了过来,一时间,皇太极陷入了思考当中。

现在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了,“林大虎”与“祥福瑞”采用的两翼齐飞的战术,从南北两端给清廷施压,似乎形成了前后呼应的架势,若不是锦州方向的辽镇兵马太过不堪,所谓三面受敌也不为过。

那么要打破这种三面受敌的事态,清军又该如何抉择呢?

是死磕“祥福瑞”和“林大虎”部吗?

不,前者的据点都位于清军控制区最外沿,清军一旦投入大部队进行讨伐,将损耗大量的国力,委实有些得不偿失了;而后者,位于海上,只存在后者打清军的,不存在清军打后者的情况,实在让没有水师的清廷有些鞭长莫及了。

因此思来想去,皇太极觉得,还是要先拔出了锦州这颗钉子才好。

一念及此,皇太极便问左右道:“郑亲王和豫亲王修成了义州城吗?”

得到肯定答案后,皇太极下令道:“集兵,朕要亲征锦州,彻底拔出了南朝扎在本朝心头的这根坚刺······”

由于皇太极的这道命令,决定明清两国最终命运的松锦之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不过,由于皇太极选择了先行解决西线明军,因此他就只能先设法缓和与南北两线之敌的关系,于是,皇太极一方面通过朝鲜方面联络“林大虎”,另一方面也派出了使者试图与“祥福瑞”达成某种和平。

先不说北上的清军使者如何与“祥福瑞”展开接触,牛岛这边,终于得到了宁虎回音的朝鲜人却被9万两的数字给彻底吓到了,因此,根本没有权力应承如此高昂数字的几名商人代表只能悻悻的提出告辞,准备回去向高层回报,然后根据京商高层和松商高层的决议再与宁虎等人进行第二轮的磋商。

然而等这些商人代表回到木浦,接到的却是一道令他们不可思议的命令:“什么,答应他们,不,这可是九万两啊,分摊到各家头上,那还有什么利润啊!岂不是,我们冒险出海,都为林大虎白干了嘛!不成,不成!”

“你们以为几位会首不知道这个数字太高了吗?”代表两个商会高层前来传达命令的人苦笑道。“我已经在这里登了你们七天了,若不是怕林大虎再坐地起价,我都要直接去济州岛找你们了,之所以如此迫切,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几位谈判代表面面相觑,好半天后才有猜测道:“莫不是官府向商团施压了?”

“王廷自然担心林大虎欲求不满之后,愤然袭击各道沿海,让朝鲜百上加斤,不堪重负,”传令者叹息道。“但这还不是两个商团愿意接受林大虎讹诈的原因,真正迫使两个商团让步的,是北胡出面了。”

“北胡?这?”几个谈判代表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这怎么又牵扯到了北胡呢?”

传令者解释道:“林大虎把炮舰开进了鸭绿江口,北胡担心去了一个东江镇,又来一个新的东江镇,所以,只能招抚林大虎。”

谈判代表们不满道:“可,可也不能用我们朝鲜商人的辛苦所得来替北胡招抚林大虎吧?”

传令者苦笑道:“事实上,若不是北胡在丙子年的誓书里强迫王廷,现在林大虎还是我朝鲜的济州牧兼济州水师节制使呢?通海费未必不好商量!但北胡暴虐,王廷都挡不住,我们这些低人一等的商贾敢去跟他们说理吗?”

谈判代表中有一人当即哀叹起来:“南面的大老虎要吃人,北面的恶狼更是要吃人,这是什么世道啊,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不管什么世道,这日子都要过下去。”传令者回应道。“不然,你还想连累你的家族吗?”

这么一说,所有谈判代表都闭口不言了,此时就听传令者说道:“你们辛苦一下,今天还好休息,明天再去济州,务必把事情敲定了,记得,九万两是上限,能争取一分也是好的;另外,等协议落实了,再帮着上面传一句话······”

又过了十天,谈判代表们回来了:“怎么说来着?”

“定了!每年七万八千两金花银,”一名谈判代表如释重负的回复道。“每年正月三十日前交付,其中以每石大米一两的价钱,折收三万五千两,另以山参折价五千两、以三千健壮男女奴婢折抵一万八千两,剩下二万两,给现银。”

“大米的价给低了,眼下大明一石粟米都要一千四百文呢!”

对于传令者的疑问,另一名谈判代表回复道:“对方说,奴婢的价格给高了,现在大明一升粮食就能换个黄花大闺女,所以,两方面平衡一下,谁都不吃亏。”

传令者还想说什么,这名谈判代表又道:“如果我们一定计较,他们就把通海费的总额提高,这样算下来,其实也是一样的。”

传令者无言以对,好半天后,问道:“这件事就这么定吧,今年要交吗?”

“当然要交,但只交一半,指定秋收后全部送到!”

“这就好!”传令者嘀咕道。“筹集起来,还没那么紧张!”说到这,传令者又问几个谈判代表道。“那件事,林大虎怎么说?”

要是那件事落实不下来,这通海费的协议实际是白谈的。

“林大虎说了,要想不让他袭击辽南也是可以的,但北胡这边每年得给他三千人口。”看到传令者眼睛鼓起来的样子,某位谈判代表补充道。“当然,这是他的开价,不是不可以还价的。”

“这样就好!”传令者松了口气。“总算能回王京复命了······”

947.高鸿中 又过了几天,一名清廷的使臣出现在了木浦,随即,得到来自松商和京商最高层最后确认的商团谈判代表们陪着这位使臣再次出海,前往济州牛岛。

当穿着满清官服的使者走出船舱,出现在牛岛海滩上时,自然给福王府众人带来了某种冲击,以至于在与朝鲜谈判团进行前期沟通时,再三询问道:“贵方带清虏过来,算是向我方施压吗?”

几名朝鲜人对视一眼后,回复道:“不敢!清国使者只是为了那一年三千人口之事而来,与我等确定协议无关。”

“这么说,贵方高层是同意了前三年,每年七万八千两的通海费,三年后,再根据实际贸易额、出海船只数量,来修订通海费数字的我方提议喽?”

“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签署正式的协议。”

“那么,今年九月十五日之前,能将一万七千五百石去壳大米、价值二千五百两的山参、一千五百名健壮奴婢、一万两现银移交我方吗?”

朝鲜人问道:“移交地点在那?是和过往一样,在济州本岛交接吗?”

代表宁虎出场的祥福瑞济州号总管事姚醒姚金海反问道:“所安岛如何?届时,我方会在岛上建一些用来交接货物的仓库,并设置一处商栈,如果贵方有兴趣,平时还可以来进行贸易!对了,我方还可以劝说福海号把他们的商栈迁移过去,届时贵方就能与福海号继续贸易了。”

对于姚金海关于重建双方、不,三方贸易的建议,朝鲜商团代表们当然是乐见的,但把交易地点放在所安岛,他们就有些作难了:“我国王廷是不会允许贵方继续侵夺朝鲜领地的。”

姚醒冷笑道:“所安岛难道不是济州下属的离岛吗?林帅难道不是朝鲜认可的济州牧吗?有了这块遮羞布,贵国王廷就不要没事找事了!再说了,我方一定要占据所安岛,贵国王廷就能阻止了吗?”

几名朝鲜贸易代表低头商议了几句,同意道:“既然贵方坚持,那么今后都在所安岛交接吧,但我们希望明年也能在夏收后交割通海费。”

夏收后再交割通海费的好处是,大米供应有保障,对此,姚金海回复道:“既然如此,贵方于今年九月十五就该交全年的通海费了。”

姚金海的意见是朝鲜商团不可能接受的,所以双方又扯皮了一阵子,但姚醒绝不松口,最终,朝鲜人无可奈何的同意了姚醒的意见,即今年九月十五前,缴清今年七月至明年六月月间的通海费,此后,每年九月十五之前,缴纳当年七月至来年六月的通海费,而只要朝鲜方面缴清了相关年度中的通海费,“济州军”就不再袭击朝鲜船只及朝鲜沿海,反之,“济州军”有自由行动的权利。

既然最关键的部分敲定了,那么接下来,双方再无纠缠的地方,于是,崇祯十三年七月初八当天,后来称为《崇祯十三年密约》的《济州专条》算是正式签署并生效了,但这份《密约》并非由政治实体签署的,因此,明、朝双方都矢口否认有这么一份《密约》存在,认为只是商贾之间的私下约定,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双方是不是口嫌体正直,完全是可以从这份《密约》一共执行了四十年,才宣告结束的这件事当中,品味出一二玄机来······

《济州专条》签署后,朝鲜商团代表们,便把场面让给了清廷的密使:“下官,大清刑部承政高鸿中,奉大清皇帝之命,前来与贵方会商,双方和睦之事。”

姚醒似笑非笑的回应道:“贵国尚在北境攻打本号商栈,说什么和睦,岂非唾面自干呢?”

高鸿中不动声色的说道:“眼下可是贵号在攻打我大清的卡伦、哨寨啊!”

姚醒嗤笑道:“难不成,只允许贵国攻打本号,就不准本号做出反击吗?”

高鸿中争辩道:“黑龙江本是我朝故地,贵方无故侵入,我朝自然要加以驱逐的。”

姚醒摇了摇头:“你们这是狡辩,黑龙江什么是建州的了?明明是大明奴儿干都司的辖地嘛,贵国以奴儿干都司二百多卫中的一个,冒称整个奴儿干都司都是自己的,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高鸿中知道自己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但依旧坚持道:“但自我后金立国以来,整个奴儿干都司旧地就由我朝控制了······”

“可笑!”姚醒打断道。“若是真被贵国控制了,本号又焉能在黑龙江一线立足?”

姚醒的意思很明确,不设官府管理,不驻留军队震慑维持,嘴炮开疆、地图开疆有个屁用,说出来,只能让知情者为之不屑。

高鸿中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只好转移话题道:“关于北面的事情,不是本官此来的要点,本官想面见林帅,不知道可不可以安排。”

姚醒冷冷道:“又想在本号与林帅之间制造嫌隙。你以为在下会答应吗?”

高鸿中被堵的很难受,但收拾心情后,还是貌似从容的回应道:“难不成贵国真的想跟大清不死不休吗?”

姚醒还没接话,高鸿中又道:“是,贵号和林帅盘踞海上,我朝现在是没办法对付,但不要忘了,与贵方相比,大清乃是大国,什么是大国,那就是有足够的底气,真要惹怒了我大清皇帝,我大清难道就组建不了一支合用的水师吗?不要忘了,恭顺王等投奔我朝时可都带来了大批水手水兵的!一旦水师建成,贵方还能逞凶多久呢?”

姚醒坐在那心思急转,是的,朱由崧目前并无明确指令要在辽南发起进攻,在海洋岛落子,那也是为了日后布局,因此,的确可以跟满清那边谈谈,若是能因此顺利的每年接收一批汉民的话,想来朱由崧也不会不愿意的。

所以,姚醒装出一副被高鸿中说服的样子,说道:“既然贵使坚持,那就等着吧,林帅事务繁忙,什么时候能见你,在下也是不知道的······”

948.不战不和? 之所以要晾着高鸿中,主要是因为3000人/年的和平费提议,完全是为了敷衍朝鲜人才提出来的,当时并没有得到朱由崧许可,也没有想到满清这边居然会意动,因此,当高鸿中出现在牛岛时,济州高层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现在向朱由崧报告,也不是马上能取得指示的,所以这边才要晾高鸿中几天,然后再跟高鸿中扯皮几天,籍此争取时间----当然,朝鲜商团代表这边可以先由淮丁船送回木浦去,以便不耽搁朝鲜松商集团和京商集团筹集《济州专条》中所约定的,用来抵充通海费的大米、山参、奴婢和现银。

就在高鸿中无所事事的在牛岛上发呆的时候,自三姓城出发的一个清廷使团被黑龙江商栈直属的夜不收队押解到了弗提卫商栈的建设工地上。

其实,三姓清军早在二十多天前就派出了议和的使团;但比较倒霉的是,这个使团被黑龙江保卫团的夜不收们误认为清军的侦查队,所以在某个夜间对其实施了偷袭。

结果,当时那个使团里,只有几个轻伤员被活着押解到了弗提卫商栈。

等驻守弗提卫的李自奇、严德桓及临时以玄城卫为治所的裴渡搞清楚了情况,让这些伤员带着“祥福瑞”同意与清军进行接触的承诺回返了三万卫后,硕讬、巴布泰、准塔等三姓清军高层这才哭笑不得的又派出了第二个使团。

“下官镶黄旗牛录章京富察·阿哈尼堪。”

又是阿哈,又是尼堪,可想而知,这位身上肯定是带着汉人女奴的血脉的,不过,代表福王府军出面的祥福瑞黑龙江号总管事陆隽广却没有因此认为对方会出卖满清的利益,所以,只是平淡的报名道:“在下,祥福瑞号管事陆隽广。”

富察·阿哈尼堪眨了眨眼,探问道:“不知道阁下与陡门江的蒋管事怎么称呼?”

陆隽广一愣之余,回复道:“在下可不是蒋管事的姐夫,贵方攀亲戚攀错人了吧。”

富察·阿哈尼堪眼眉一挑:“蒋管事当初是骗了我朝?”

“那倒不是!”陆隽广之前已经失言了,所以现在只能半真半假的解释道。“蒋管事的姐夫原本确是本号大掌柜,但,本号的商栈北起黑龙江,南至巴达维亚红毛夷的地盘,他怎么管的过来啊,所以,黑龙江这一线,具体的就由在下来负责了。”

“原来蒋管事是这等奇货!”阿哈尼堪点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他离开了盛京。”

陆隽广打了哈哈:“过去的事不提了,不知道贵方之前所言有几分是真实的?”

阿哈尼堪认真的说道:“我朝却有与贵号和睦之意。”

说罢,阿哈尼堪补充道:“以贵号的力量,应该是无法轻易南下,而我朝这边,虽说有足够力量北上,但太浪费国力了,也没太多的收获,用南朝话来说,就是得不偿失,既然如此,双方何不以现有控制区作为分界,实现和睦呢?”

陆隽广思索了问道:“所谓现有控制区是什么意思?”

阿哈尼堪答道:“下官来的时候,算了一下,从三姓城到这,差不多是两百里,一句话,一家一半,然后我朝不北上,贵方不南下。”

陆隽广又问道:“混同江西面怎么说呢?”

“以吞河(汤旺河)为界,北面算你们的,南面算我们的,至于更西面的布伦山(小兴安岭)嘛,也一样先以吞河为界,然后双方各凭本事,谁拉到的索伦部族就归谁的。”阿哈尼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继续道。“东面嘛,阿速江东岸全部归你们,绥芬河以西全部归本朝,至于阿速江与绥芬河之间,并兴凯湖周边部族,也一样,谁拉到的归谁。”

阿哈尼堪并非是清廷派来北疆的谈判代表,真正的代表是内弘文院大学士齐国儒,但齐国儒在第一个使团中因为夜袭送了命,他这才被选为第二个使团的谈判代表的,由于不是汉人文官出身,所以没太多的花花肠子,说话比较干脆,一下子就把大部分的底牌抛了出来。

陆隽广却想的更多一些,因此他争取道:“本号是商贾,肯定是要行商的,总不至于你们的地盘就不过去樵贩了,再有就是本号若是设立了椎场,你们控制区里的部族过来贸易,那本号也是不能轻易拒绝的。”

阿哈尼堪问道:“那你们的意思是什么?”

陆隽广竖着手指说道:“本号可以承认胡里改河两岸、陡门江两岸、绥芬河两岸都是你们的,但阿速江及阿速江支流沿线并兴凯湖周边都应该是本号的,混同江这边,或可以根据贵方的意见划分,另外,贵方不得干涉本号在黑龙江沿线建设商栈,本号也不反对贵方在混同江上游设立堡寨,黑龙江与混同江之间,双方可以各凭手段。”

阿哈尼堪反对道:“首先,阁下的话并没有解决阁下自己提出的问题,其次,若是阿速江支流全数归由贵方领有的话,贵方岂不是可以顺着穆棱河直抵宁古塔近边了?”

陆隽广不以为然道:“绥芬河沿线全部归贵国朝廷了,那岂不是与本号名下的勒富岛商栈一样咫尺之遥吗?”

双方因此争辩起来,当然,争辩的东西还不止这么一点,这不,对于博穆博果尔统帅的索伦联盟的归属(该索伦联盟的控制区东起黑龙江上游两岸,西至贝加尔湖东岸,北抵外兴安岭以南、南达嫩江中游),双方也有不同意见。

于是,双方约定,各自回去报告,一个半月后,举行第二次磋商。

“看起来,打是打不下去了。”听完陆隽广汇报后,赵山冷笑道。“但清虏应该不是真心与我们和谈,只不过是借机敷衍和迷惑我们,争取不战而胜罢了。”

李自奇却道:“如果只是不战不和的话,倒也可以接受。”

严德桓和许昇焘并余龙等人商议后,则道:“不战不和的话,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分兵攻打那个叫博穆博果尔的酋长控制的索伦联盟呢······”

949.巴尔达齐 赵山摇头道:“不行,至少今年不行。”

为什么今年不行呢?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今年黑龙江商栈无论人力和物力都透支的太厉害了,所以,即便打赢了也占不住地盘,必须缓上一口气、有了富有的兵力后,才可以继续扩张。

那黑龙江方向不能指望热泉、虾夷地、南湾等地的支援吗?

好歹这些地方也开发好几年了,其中虾夷地更是已经开发出了4个联庄,拥有12000余户、60000余口、7300余顷耕地、200余顷牧场,光年贡粮食每年都能收50万石(麦、薯、玉米、高粱),若是再算上从百姓手上征购的20万石余粮,整整70万石粮食,怎么就不能支援黑龙江方向呢?

70万石粮食多吗?

的确很多,但问题是,眼下福王府正在全力开发虾夷岛上的向海、大树两个新联庄----光是去年一年就向这两地输入了2.1万人,今年还会向这两地输入2.5~3万人,而这几万人前期是绝对不能自给自足的,因此这70万石粮食得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填饱这些人的肚子----同时为了方便向向海、大树两个联庄就近提供物资,虾夷地王庄也在加速开发千岁联庄和位于大树联庄统一侧海岸线上的千岁港,如此一来,哪还有什么富裕的运力支援黑龙江啊,倒是移民船回航时,可以把富裕的粮食运往济州供堆积在济州的移民使用。

那么热泉庄和南湾联庄有没有可能支援黑龙江方向呢?

至少热泉庄这边是不行的,这不,目前该庄虽然已经有了500余户、2200多人口,但其中男性壮劳力都被调派去开采煤矿了,所以在单靠老弱妇孺的情况下,全庄目前只开发出了150余顷耕地,再加上缺乏牛马等大牲口助力,因此全年产出仅有19500石。

而本地已经属于高寒地区了,热量需要很高,所以若按1200余老弱妇孺每天1.5斤粮食,500余耕地壮妇每天2.5斤粮食,男性矿工每天4斤粮食进行初步估算的话,全年需要18432.5石,当然,冬季不能行动时,粮食消耗会少一点,但再少再少,顶了天也就全年富裕个1500石左右----所以热泉庄的年贡交的是煤炭----考虑到以防适当还要留些储备粮的话,根本就没可能向黑龙江一线提供援助。

至于南湾联庄嘛,眼下一共有1700余户、4500余口百姓,共计开垦出来760余顷地,每年收获84000余石粮食,可上缴年贡42000石,并且收缴完年贡后,联庄还能从百姓手中征购大约17000石粮食,进而使得整个联庄可供上缴的粮食总量在57000左右----需要扣除乡兵及王庄管理人员的口粮消耗。

但问题是,一样没有足够运力可供北运,最多就是通过几艘运力有限的江口甲型、江口乙型桨帆船向黑龙江商栈输运一部分,可这只是杯水车薪,不能解决太多的问题,倒是北方分舰队成立后,所需的粮食不用虾夷地方面出面解决了,单靠南湾这边就能供给。

陆隽广也道:“目前祥福瑞与博穆博果尔控制的索伦联盟之间也没有大的冲突,最好不用强硬的手段,否则,得利的只能是清虏。”

祥福瑞目前还是以商栈面目出现的,进行相对公平的商货买卖,所以,尽管博穆博果尔控制下的索伦联盟对祥福瑞在精奇里江建设具有堡寨性质的大型商栈不满,但双方并没有就此翻脸,否则祥福瑞也没办法建立起来呼玛尔河和逊别拉等2处四等商栈了。

李自奇冲着严德桓等学兵旅众人解说道:“打博穆博果尔很简单,相信别说学兵旅一千精兵了,我抽五百商栈保卫团也能获胜,但击败了容易,彻底消灭他们难,一旦他们躲进大山里,我们根本是找不出他们踪迹,就算找出来了,也消灭了,那也等于消灭了商栈的主顾,对商栈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不如静观清虏与博穆博果尔发生冲突,我们或可以顺势拉拢他们,进而把这个索伦联盟纳入商栈的保护之下。”

陆隽广补充道:“至不济,也可以向博穆博果尔出售军械,借索伦联盟之手消灭一些清虏,这不,商栈仓库里可有一大堆破铜烂铁要出手呢,总不能卖给商栈已经控制的几个部族,成为他们日后反叛商栈统治的依仗吧。”

商栈仓库里的破铜烂铁哪里来的,还不是之前弗提卫之战中的战利品吗?

但这些装备不但对学兵旅来说是垃圾,对商栈保卫团来说也是无用之物,是只能想办法卖出去换本地特产的,但跟谁换是有讲究的,即便是能与商栈控制区内的本地野女真部族进行交换,交换的数量也一定是非常有限的,真正能敞开销售的,只能是满清控制区或双方缓冲区内的索伦部族了,毕竟,这也是争取中立索伦部族的一个重要手段。

“好了,好了,一唱一和的,搞得我们好像不顾大局一样。”严德桓跟身边人讨论后,跟赵山、李自奇、陆隽广三人开了一句玩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是地主,你们说了算,我们都听你们的。”

李自奇却表情严肃的反问道:“真听我们的?”

许昇焘一见李自奇表情有异,便问道:“李舍人是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嘛?”

李自奇言道:“那我希望你们去打巴尔达齐。”

巴尔达齐,萨哈尔察部精奇里氏,世居精奇里江畔的多科屯(结雅河支流托木河口附近),为达斡尔部长,在福王府还没有在黑龙江下游建设起各处商栈时,便前往沈阳,投靠了后金政权,眼下,虽然由于精奇里江商栈的建成,截断了萨哈尔察部与满清之间的联系,他表面上接受了祥福瑞的存在,但始终不怎么顺服,一直散布对祥福瑞不满的言论,因此,成为了商栈控制精奇里江中上游地区的绊脚石,有必要加以铲除。

严德桓诧异道:“李舍人,就不怕这个巴尔达齐逃入大山了吗?”

“我的意思是,让你们的夜不收带上你们装备新式火铳,潜过去,给他来个一枪毙命。”李自奇言道。“只要巴尔达齐死了,他那些主张也就烟消云散了。”

“这?”严德桓和许昇焘面面相觑,最终只能说道。“这,我们得商议一下······”

950. “世子爷,”万世走到正在看书的朱由崧身旁,向朱由崧报告道。“河内的李举人出事了!”

“李普大?”朱由崧抬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举人在家乡放粮济民,引导乡民南下,结果被绳妓(杂技演员)红娘子给看上了,劫持到了山里,眼下下落不明,李家已经急死了。”说到这,万世顿了顿,才补充道。“听说河内县令还想载李举人一个通匪之罪。”

朱由崧闻言叹息道:“我不是让他不要不要回乡吗?时也命也呀!”

是的,朱由崧一直不建议李信(李岩)回乡,而是希望他能前往淮安任教,但眼下河南全境连月不雨,旱情严重,夏麦已经绝收了,秋粮大概率也已经没有指望了,刚刚回乡的百姓不得不又一次踏上了离乡乞活的道路,在这种情况下,李信注意到福王府还在大规模的吸收难民,运往海外,因此便重新萌生了回乡引导乡民前来洛阳(实际是孟津对岸的孟县),再由福王府安排出海(或救济)的想法。

于是,李信便不听朱由崧及牛金星的劝说,毅然的离开了目前还比较安全的洛阳城,回转了家乡;但谁曾想,回乡不过二十日,便出了这等事情,以至于得到消息的朱由崧不得不对时空惯性产生了某种担心。

当然,朱由崧还是坚信自己能出现在这个时空,就是来逆转乾坤的,所以,感叹两句后,该帮的,朱由崧还是要帮忙的:“李普大是什么时候出的事情?”

“上个月底的事,”万世汇报道。“李家娘子走投无路,这才派人求告到王府头上。”

“人,本藩是没办法找回来的,但河内县的事情,我们还能帮上忙的,”朱由崧交代道。“这样吧,你稍后派人持王府的名帖,去一趟河内县,跟那昏官说明一下,李信这些年都在王府开办的河洛书院内任教,断无可能通匪,让他不要牵连(窥视)李家其余人等(资产)。”

万世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等一等!”朱由崧叫住万世。“牛聚明没有回乡吧?”

“没有!”万世回复道。“卢氏牛举人目前还住在洛阳东关,王府安排的住处内,但也没有东下淮安的意思,且整日里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交往。”

朱由崧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呢?”

“有相师、有神棍,有大夫、还有河南道门下的清客。”

朱由崧知道牛金星一直想当官,而且是当大官,但以福王府的力量,像牛金星这样的举人----不入国子监读书的举人----顶了天也就安排他当个县丞或主簿了,这是牛金星所不愿意接受的,因此,他正在想方设法的给自己寻找其他入仕门路,也因此,他与分守河南道管汝州等处参政门下清客走的近,是可以理解的,可与相师、神棍、大夫往来频繁是什么梗呢?

莫非?莫非是那相师、神棍就是游戏江湖、一贯装神弄鬼的宋献策?

一念及此,朱由崧摆手道:“只要牛聚明没有离开洛阳,就不要管他!”

没错,既然李信有可能按照另一时空的历史轨迹加入李自成部,那么也不多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牛金星,更不多一个只会打鸡血的宋献策了。

“是!”万世应了一声后问道。“世子爷,没其他事,奴婢就退下了!”

朱由崧摆摆手,万世被退了下去,但朱由崧还没有捡起书本,看上多久,王乾便走了进来:“世子爷,济州急报,朝鲜人代建虏向林大虎提议两方和睦。”

朱由崧眼眉一挑,立刻接过金泰发来的报告看了起来,看完后,朱由崧问王乾:“你怎么看建虏的抚局啊?”

王乾回复道:“应该是被出现在鸭绿江口的辽海分舰队舰船吓到了,担心我们再搞一个东江镇,进而威胁到辽南等建州侧翼乃至腹心地区。”

朱由崧表面上正仔细的听着王乾的分析,但实际上他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所以,在王乾说完后,他幽幽的说道:“看起来,洪承畴给建虏造成了不小的威胁啊!”

没错,洪承畴手下可是辽镇这种表面光鲜的鱼腩部队,而是经过了多年剿寇后,实打实历练出来的精兵,因此,有这样一只猛虎在侧,林大虎也好,祥福瑞号也罢,都是不值一提的杂鱼了,因此清廷才会做出一定的取舍的。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一两年内,黑龙江那边的风险就降低了。”

“世子爷的意思是?”王乾眼中精光一闪。“建虏同时会招抚黑龙江那边?”

“招抚不一定,但有条件的实现暂时停战还是有可能的。”朱由崧指着王乾刚刚交过来的文件说道。“金泰他们小家子气了,按我说,三千人怎么开得了口,应该直截了当的跟建虏要一万人。”朱由崧说到这,解释道。“孤的意思不是漫天要价,让建虏就地还钱,而是咬死一万人,看能把建虏逼到何种程度。”

王乾笑了起来:“世子爷,这样,双方有的磨牙了,只怕人就到不了手了,还是要三千好,这样,还能捞到实惠,要是世子爷不甘心,那就让金公公他们咬死三千好了。”

朱由崧同意道:“你说的也是,建虏的目的是短时间保证南北两个方面的稳定,集中力量先对付西面的洪承畴部,所以,只要我们不动手,他们完全可以耐着性子跟我们反复纠缠的,还是先落袋为安的好,至于拿到实惠之后,是不是履行协议,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朱由崧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决定道:“让宁虎的长子去一趟济州,把孤的决定和判断告诉金泰和赵山,让他们尽可能的争取最优厚条件,对,尽量先把好处拿到了再说。”

王乾提醒道:“世子爷,有必要让宁鲤去吗?宁鲤可一直是德庆郡王府的伴当啊!”

宁虎的老二以及金泰的养孙金喜、李谙的养孙李荃、王乾的养孙王信、赵山的养子赵大灵等朱慈焈的伴当,已经跟着朱慈焈一起南下离开了洛阳这个危城,但在保住了宁虎次子的同时,朱由崧还想不让宁虎有其他的遗憾:“宁虎已经十多年没看见两个儿子了,想见见儿子,孤也不能不通情达理啊。”

朱由崧这么一说,王乾只好领命了:“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951.不能少了 “高秋官,这位就是我们的林帅了。”

《周礼》分设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其中秋官以大司寇为长官,掌刑狱;到了唐代,武则天当政期间,以《周礼》为依据,曾改刑部为秋官,刑部尚书为秋官尚书,也正是从此以后,秋官就成了刑部尚书的代称,而高鸿中现在担任的满清刑部承政,实际就等于刑部尚书,故而,姚醒才会这么称呼他,当然这并非是尊敬,而是商人的市侩。

高鸿中坐在那里看着大步流星而来的宁虎,屁股也不动一下,宁虎倒是乐了:“这家伙要见我,见了我又惺惺作态,什么玩意!”

说吧,宁虎转身就走,姚金海也不劝,只是站在那看戏,装逼失败的高鸿中只好出声道:“林大虎,你一介海贼,披了朝鲜济州牧的官衣,还真以为自己是官了,就算是官又怎么样,朝鲜都是我大清属国,乃是我大清皇帝的臣下之臣,有什么好桀骜的!”

宁虎回头仔细的看了高鸿中一样,冷笑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你那建州主子拿本帅是一点办法,否则你怎么会来济州的,想清楚了再跟本帅说话,不然,你且回去吧。”

说罢,宁虎丢下一句“骗廷杖骗到老子头上,不知道是找死吗”,转身就真的走出去了!

高鸿中瞠目结舌之余在下意识的促使之下,一下子从椅子站了起来:“林大虎,你敢羞辱本官,你······”

还没等高鸿中再走上两步,两名福王府水兵一左一右的包夹过来,将高鸿中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的,此时就听姚醒轻咳一声后慢吞吞的说道:“高秋官,按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你不过是个汉奸,对你主子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我们杀了也就杀了,所以,别再激怒林帅了,都说我们是海贼了,不心狠手辣一点怎么对得起这个名头呢?”

高鸿中醒悟过来,一屁股坐回了椅子,好半天后才回应道:“刚才却是林帅吗?贵号不会随便派人应付本官吧?”

姚金海大笑起来:“明告诉你,就是应付,秋官能奈我等如何?”

高鸿中严肃的说道:“下官此来是有诚意的!”

“诚意吗?”姚金海再次大笑道。“贵方在混同江,可是派了一位满洲镶黄旗的牛录章京出马,与之相比,秋官的地位虽然高,但却非贵国皇帝的亲信,这是什么诚意啊!”

高鸿中一愣:“你们接到黑龙江的报告了?不对啊,出使混同江的应该是内弘文院大学士齐良臣才对,怎么,怎么会是满洲镶黄旗的牛录章京呢?你们的消息会不会是错的?”

姚醒给了一个假的解释:“消息是不错的,至于使者的人选怎么会变的,那是你们内部的事情,本号管不住,本号也只看结果。”

高鸿中眯起眼睛,自我推断道:“莫不是齐良臣北上后生病了,所以才由身边的副使出面了?不对啊,本官没有副使,齐良臣也没副使,莫非是硕贝子见齐良臣病倒了,另外安排的,一定是这样的。”

推断到这里,高鸿中忽然清醒过来:“姚管事,不管使者是谁,都代表着本朝的诚意,请不要胡搅蛮缠了。”

“秋官说本号胡搅蛮缠,那就胡搅蛮缠吧。”姚醒面色阴冷的问道。“一件事,两个使者,这不是有意制造嫌隙吗?这难道就是贵国的诚意了!”

高鸿中狡辩道:“不是担心,这边议定了,那边迟迟收不到,岂不是耽误事情!”

姚醒摇头道:“高秋官,你们这种小伎俩就不要施展了,本号与大虎军乃是一体的,是谁也不能离间的,要是再耍什么小动作,大不了一拍两散,别忘了,是你们自己找过来的,不是本号和大虎军上杆子求你的主子赦免的。”

高鸿中眼波一闪,深吸了两口气,按耐住满腔的不满,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好,我想林帅说正事。”

姚醒走了出去,几分钟,姚醒回来告知道:“林帅不想听你胡扯,有什么你跟我说,真要能敲定下来,林帅会见你的。”

高鸿中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咬牙切齿道:“贵方曾跟朝鲜方面表示,只要我朝每年提供三千人口,就可以不骚扰我朝海疆,此话当真与否?”

姚醒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回应道:“当真,只要贵方向大虎军提供三千人口,两边就相安无事,否则,就别怪我方以海为疆,以舟船为马,打贵方的草谷了。”

高鸿中心中顿觉荒谬,但自己眼巴巴的跑来牛岛岂不是更荒谬吗?

所以,高鸿中心中mmp了几句后,再次开口道:“一年三千人,那也太多了,我国朝廷的意思,最多只能给五百人!”

姚金海平静的说道:“五百人,打发叫花子呢?还是实诚点吧,据本号所知,贵国去年从大明掠了几十万人口,其中不是所有人都顺服的,把其中不顺服交给本号,不也减轻了贵国的麻烦吧!”

高鸿中言道:“既然是讨价还价,为什么只允许贵号漫天要价,不允许我朝就地还钱呢?”

姚醒提醒道:“眼下是本号和大虎军占有优势,自然是我们说了算的!”

“那贵号和大虎军真要逼得我朝争气不争财吗?”

姚醒考虑了一下,稍稍做了点让步:“二千八百人,其中老弱不超过五百,妇女不超过八百。”

高鸿中也加了一点:“八百人,其中壮丁二百,其余为老弱妇孺。”

姚醒告诫道:“高秋官,没有必要这么一点一点磨,有意思吗?一口价,二千五百人,其中老男不超过三百、老妇不超过二百、幼童不超过四百、健妇五百,余为健男;若是不同意的话,就不要再谈了。”

“真的一点不能谈吗?”高鸿中却是不信。“数量不能谈,男女老弱的比例不能谈吗?交接的地方不能谈吗?我看,还是有很多谈的地方的!”

姚醒只是说道:“但不管后面怎么谈,二千五百人的数字不能少了······”

952. “世子爷的意思是我们要价低了。”金泰苦笑的跟姚醒说道。“三千人都嫌少的话,二千二百人更是不可能了。”是的,虽然姚醒说了不能再讨价还价,但高鸿中还是以尽可能多的交付健男健妇的说辞,试图压价,但高鸿中根本不知道,眼下的情况不是金泰、姚醒等人不肯让步,而是他们让步了,就没办法跟朱由崧交代了。“金海,你再去跟那个姓高的汉奸争取一二吧,至少也得让世子爷满意不是!”

姚金海摇了摇头:“我是磨不下来了,要不,让宁舍人出马试试?”

金泰笑道:“宁舍人的大儿子来了,父子多年未见了,还是别打搅了他们父子团圆。”

边上的宁虎笑道:“看金公公说的,犬子已经在德庆郡王那请了半年的价,即便扣除路上的时间,在济州也能待四个多月,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金泰迟疑道:“你们父子不是还要去南京看化蛟,以及拜谒世孙和英郡主吗?”

因为庶长女娇娇与庶次女英娘的年龄是一般大的,所以,朱由崧传话说,明年安排宁化蛟与朱淑英成婚,但由于宁虎不方便回来参加两个孩子的婚礼,因此,朱由崧便有意趁着朱淑英在江南游玩的机会,让朱淑英给未来的公公提前见礼。

朱由崧把朱淑英许配给宁化蛟的举动,实际上是彻底断绝了宁虎回归锦衣卫的可能,因此宁虎心中一直有块垒的,进而并不怎么想去见自己未来的儿媳,但这话又不好明说,免得让朱由崧彻底不快,所以,眼下能拖一天是一天:“世孙和郡主要在江南和南直隶待到明年三月黄河彻底化冻呢,也不急在一时的。”

金泰倒是没想到宁虎是不愿意去见朱淑英,因此见宁虎以公事为重,不由大为叹服,因此便答应了宁虎的申请:“也罢,那就请宁舍人出面一试了······”

隔天,宁虎乘坐淮丁十一号来到了牛岛,然后见到了高鸿中,不过双方见面的场景显然不是高鸿中所预料的,因此,当被人推推搡搡的带到宁虎面前后,高鸿中厉声威胁到:“林大虎,你要是杀了我,大清朝廷势必与你不死不休!”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高鸿中及高鸿中的随员们,宁虎不屑的伸手掏了掏耳朵,然后吐字道:“呱噪,让他闭嘴!”

一个大汉走过来,抡起手中的板子对着高鸿中的脸就是两下,打得高鸿中口吐血沫、牙齿松动;但打完了还不算数,随后,两名水兵抓住高鸿中的发髻将他拖了出去,几分钟后,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到了宁虎的面前。

“你,你,还你!”宁虎用略带暴虐的语气冲着高鸿中的随员说道。“谁是副使?”没有人回答,宁虎笑了起来。“不说是吧,这样所有人都交给福海号,他们在海外的矿山还缺劳工呢,想来会很欢迎这批新囚徒的。”

十几名水兵冲了过来,然后两人夹住一个跪在地上的满清使团人员就往外拖,终于有人叫了出来:“不要,不要,我说,我说,布丹大人,布丹大人是副使!”

宁虎手一抬,水兵们的动作停了下来,此时就他宁虎问那个开口者道:“谁是布丹?”

不待此人回应,随从中有人挺着胸膛:“下官就是富察·布丹!”

宁虎笑了起来:“我就说嘛,北面有关满八旗的副使,这南面怎么可能没有呢?好了,刚刚开口那个留下来,其余全部卖给福海号。”

各种不甘心的惨叫中,其余人被拖了出去,场内便只剩下布丹和刚刚开口的那人。

“给这位布丹副使松绑,再给他拿个马扎过来。”

边上的水兵照做了,但没成想,布丹抡起马扎就向宁虎冲了过来,于是宁虎狞笑着迎了上去:“有意思,你们都别动手,让虎爷我尽兴的玩上一次!”

说话间,宁虎便和布丹战在了一起。

布丹原本是正红旗牛录章京,现在又调入巴牙喇营(护军营)中任职,因此,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实际是名勇将;而宁虎现在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不在自己最巅峰的时刻,可多年来一直没有间断打熬筋骨,战斗力维持的也不错,双方拳拳到肉,倒也打得难解难分。

只是,宁虎并非一个人前来牛岛的,这不,在战团的外围,十几个水兵已经抽出刀剑在候命了,而另外十几个水兵则举起了短火铳并弯弓搭箭,做好了关键时候出手的准备,在这种情况下,布丹虽然在战斗中逐渐占了上风,但知道无法伤害宁虎的他心气却没了,所以,打着打着,找了个机会,跳出了战团,然后做出一副束手待毙的架势来。

见到布丹退出战团,宁虎不满道:“你这个蛮子,怎么就不打了?”

“真要打,那就公平点,让你的手下散开,否则,关键时候,他们出手算谁的!”

宁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罢,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在布丹身前:“那蛮子,是你蠢还是我蠢呢,本帅跟你耍着玩,还当真了。”

说罢,宁虎解开衣服,让人找来药油给自己涂抹身躯,结果酸痛让宁虎一阵的龇牙咧嘴。

不过,即便如此,宁虎依旧跟身边人吹嘘道:“不服老不行啊,比起十年前,这身子骨的确不利索了,真要跟那建虏一般岁数,两个那样的,我也能打赢了。”

边上人还没溜须拍马呢,布丹冷笑道:“拳脚犀利能抵什么用啊,敢不敢披上双重甲,在战场上做一回呢!”

宁虎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布丹一眼,然后不屑的说道:“你不知道祥福瑞的兵马在黑龙江,切菜砍瓜般的收拾你们八旗兵吗?那边的八旗兵还有披三重甲的,不一样被打得落花流水、死伤累累吗?”

布丹争辩道:“那是你们火铳有古怪!”

“扯淡,”宁虎冷笑道。“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难不成你们有大炮会不用吗?”

宁虎说的是事实,布丹一时也无言以对······

953.不用牛刀杀鸡了 擦完药酒,穿上衣服,坐回椅子上的宁虎冲着布丹说道:“打也打了,说正事吧。”

宁虎语气严肃起来:“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那姓高的吗?”

富察·布丹沉思了片刻,回复道:“因为他是你们南蛮子口中的汉奸。”

宁虎回应道:“没错,这是一个原因,但更关键的原因是,他做汉奸也就罢了,拿老子在你们主子面前邀功,这就不对了,老子可不是姚管事那种文人,也是讲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所以他不知趣,那就得死!”

解释完,为什么要杀高鸿中后,宁虎又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活下来吗?”

富察·布丹试探的答道:“是因为,你实际也想跟本朝和睦!”

宁虎笑了起来:“我不是想你们和睦,而是想要那几千人口。”

随即,宁虎再次解释道:“你们的心思,我也是能猜到几分的,一句话,你们不过是为了在应对大明的威胁时候,不想腹背受敌、节外生枝嘛!也就是说,你们争取的是一年乃至两年的时间,等收拾完大明后,你们还会跟我过不去的,所以,我只开口一年三千人,绝不是什么漫天要价,自然也不接受什么就地还钱,同意,就拿三千人给我,不同意,无非是一拍两散,到时候,绝对不是我吃亏!”

布丹表情复杂的盯着宁虎看了一会,这才开口道:“既然知道我朝是在使的缓兵之计,我朝又怎么能相信林帅在接收了三千人口后,不会出尔反尔呢?”

“你们只有相信我不会出尔反尔才行。”宁虎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们对我无可奈何,自然就只能寄希望于我守信了。”

宁虎的意思是,他的力量在海上,是清廷鞭长莫及的,因此,清廷不信也得信!

布丹便提醒道:“林帅,我大清虽然在海上无法制约阁下,但不要忘了黑龙江不是大海!”

宁虎应道:“知道,但我也就争取这两年时间,两年后,黑龙江各商栈铁定已经是固若金汤了,我不信贵方能不惜代价进行强攻,真要是如此,用三百换三千,我和祥福瑞也干了!”

布丹无言以对,好半天后才言道:“既然如此,我已经知道林帅的意思,且请林帅送我回国禀告我朝大皇帝。”

宁虎言道:“可以,但你且记住了,我只等到十月底,若十月里相关人等没有送到鸭绿江口的话,我就以为贵国没有和睦的诚意了。”

说罢,宁虎挥挥手,便有人上前一步道:“阁下,请跟我来,我带你上船。”

布丹跟着此人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问道:“男女比例该如何确定!”

宁虎没有作答,倒是引路者回复道:“一千健男、一千健妇、一千老弱妇孺,但若送来的是家庭的话,可以适当放宽比例;另外,今年算半年的,只需要一千五百人口,但崇祯十四年二月十五日前,要将来年的人口全部交付了,否则我们就会自取之。”

宁虎补充道:“别动什么小心思,你们送来的人会被运往海外,所以,送再多的奸细来,也只有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这一条路。”

“那黑龙江那边······”

宁虎截断道:“你们不是派人去弗提卫谈判了嘛,那边的事,还是让那边谈吧,毕竟,那边的风土人情,我这里也是不十分清楚的,一旦胡乱许诺,损失了利益就不值当了······”

布丹坐上朝鲜商团代表们留下的船走了,宁虎却站在牛岛海滩边陷入了沉思,是的,他很想在接受了清廷交付的人口后,违反承诺在辽南等地大打出手,籍此策应明军在辽西可能的攻势,但问题是,打不打的决定权不在他手上,作为朱由崧的牵线木偶,已经失去了对三个分舰队直接指挥权的他只能满心惆怅的,等着朱由崧“良心发现”。

啥?宁虎为什么确定满清一定提供“大虎军”索要的人口呢?

一个原因是3000百姓,对于一下子从关内掠夺了十几万百姓的清廷来说不是很多,是清廷完全可以接受的数字;另一个原因是,宁虎完全赞同朱由崧关于清廷目前重点针对洪承畴部的战略分析,认定了清军目前顾此失彼,已经到了必须先安抚一头的境地,而大明这边是绝不可能与满清议和的,也因此,满清只能选择先稳住危害有限的“林大虎”及祥福瑞这边了。

见宁虎神思不属的在海滩边发了大半个时辰的呆,一名亲随便走过去劝说道:“舍人,大公子还在济州港等着呢,该回去了。”

宁虎点点头:“知道了,走吧······”

宁虎踏上归途的时候,严德桓找到了李自奇:“李舍人,上次你提的事情,学兵旅这边商议过了,怕是不能执行这样的任务。”

李自奇凝神问道:“为什么?黑龙江商栈保卫团可以派出最好的夜不收,绝对保证能平安的把人送进萨哈尔察部。”

“但你不能保证平安的把人带出来。”严德桓严肃的说道。“倒不是学兵旅这边不能死人,但这新式火铳和米式火铳弹是不能弄丢的。”

新式火铳和米式火铳弹是新军致胜法宝没错,但朱由崧也从来没认为单靠新式火铳+米涅式铳弹就能包打一切的,更不相信,学兵旅乃至新军在今后战场上不会丢失其中一件,因此严德桓所谓不能丢失新式火铳和新式火铳弹的说法其实是一种托词。

那严德桓为什么要说谎呢?

其实很简单,一旦狙杀战术被实践为有效的,今后皇族和权贵岂不是要人人自危了?

而始作俑者,肯定要被朱由崧及朱由崧身边人深为忌惮的,因此,也是将门子弟出身的严德桓和许昇焘两人经过反复讨论,最终还是得出了决不能打开潘多拉之盒的一致意见。

但既然李自奇无法保证在刺杀过程中不会丢失新式火铳和新式火铳弹,因此严德桓的说法已经足够了,所以,李自奇无奈道:“既然学兵旅这边需要保密,那就不用你们这把牛刀杀鸡了。”

严德桓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李舍人,此事算学兵旅的不是,今后若是其他吩咐,学兵旅能做,绝不推辞······”

954.德王还好吧 “母亲,娘,女儿不孝!”大明崇祯十三年十月十七日,身穿大红嫁衣的朱淑娇泪眼朦胧的向嫡母黄氏及生母白氏拜辞道。“这就要离开家了!”

黄氏看了看同样泪流满面的白氏,叹息道:“女大当嫁,你我都是拦不住的。”

说到这,黄氏对朱淑娇说道:“想来你父王此刻在洛阳应该举杯遥庆的,你且向洛阳方向磕个头,也算是给你父王回应了。”

朱淑娇依照黄氏的指示,遥遥的向洛阳方向叩拜了几下,然后回头又跟黄氏和白氏各行一拜,这才在哽咽声中,被侍女嬷嬷们护送了出去。

白氏起身追了几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但却一把保住了娇娇的妹妹朱淑芬在抽泣。

此时,坐在一旁观礼的仲氏、邢氏纷纷过来劝导:“姐姐(妹妹),大喜的日子别哭了!”

白氏用绣帕擦了擦眼睛,回应道:“我这是高兴,高兴啊!”

话虽如此,白氏的眼泪还是哗哗的流着,话语中也带着哭音:“这不,一眨眼的功夫,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老了······”

此话一出,黄氏等妇人的表情也怅然了起来:“是啊,时间过的真快啊,一转眼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想当初,我们刚刚嫁给世子爷的时候······”

甜蜜也好,羞涩也罢,各种表情在黄氏等人的脸上闪现,最终,黄氏言道:“世子爷不是喜新厌旧之人,虽然你我容颜不再了,世子爷也没另外再寻侍妾,有夫如此,你我这辈子,也就值了······”

仲氏也道:“都说天底下的男人都是爱偷腥的,可世子爷身子骨也不差呀,怎么就能守得住啊,思来想去,我就只能说我们姐妹是得遇良人了。”

是的,明政府对各地藩王管的很严,藩王们没事可做,就只能沉迷于床笫之间,因此,往往在国家规定的王妃、妾媵以外,还有大量的女人,像朱由崧这样“专一”的那是少之又少的----当然,朱由渠只有一妻一妾,朱由桦连一位妾媵也没有,似乎要比朱由崧更“专一”,但前者是因为江王妃醋坛子比较大的缘故,而后者则是新婚不久,正与汤王妃如胶似漆着呢,却是与朱由崧这种真正“不好”女色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邢氏眨了眨眼,说道:“可梁氏妹妹回老家探亲了,我们又都来了南直,世子爷一个人在洛阳,会不会因为孤枕难眠的缘故,给我们填一个姊妹呢?”

白氏摇了摇头:“我猜应该不会。”

仲氏附和道:“我说也不会。”

几个妇人正说着,朱淑英和朱淑芬叽叽喳喳的走了进来:“母亲,娘,娇娇姐姐今天真漂亮······”

黄氏指着朱淑英道:“你也别羡慕娇娇,你爹说了,明年就让你和化蛟成亲。”

朱淑英一下子羞红了连,此时边上的姊妹们开始取笑她了,倒是黄氏替他解围道:“娇娇上花轿了吗?”

“姐姐已经上花轿了。”朱淑芬回复道。“大哥也骑着马和舅舅一起去送亲了。”

朱淑芬所说的舅舅,自然是白氏的弟弟们了,要知道外甥女出嫁,舅舅不到场,礼法上肯定是不妥当的。

“那慈烿、慈炾、慈焿、慈熿他们几个呢?”

“他们呀,和宁化蛟、赵大灵、金喜、李荃、王信一起都跑去郑森哥哥的房子了,说要在那里吃酒,还要,还要闹洞房呢!”

听完朱淑芬的话,几个母亲的表情都有些不好看,最终还是黄氏说道:“他们姐弟感情好,就让他们松快一天吧,不过,他们去吃酒了,我们也快活快活,陈嬷嬷,吩咐下去,给我们也把酒宴摆上来,我们也热闹一下。”

朱淑英拍手道:“母亲说的对,凭什么他们可以去吃酒,我们不能快活呢!”

室内又是一阵欢笑,算是彻底驱散了刚刚因为娇娇拜别而产生了某种不舍的情绪······

在娇娇出嫁的这一天,富察·布丹再次来到济州岛,向姚醒通报了清廷接受“林大虎”的通牒,与“林大虎”达成短期内互不侵犯协定的决议。

“十月三十一日前,我朝会将一千老弱、一千健男、一千健妇运大孤山,届时希望贵方早一步去领取上述百姓,我朝没有为他们准备太多的粮食。”

“此外,我朝还希望,双方能重开贸易,毕竟,你们可以卖给朝鲜人物资,也完全可以卖给我们,没必要让朝鲜人从中多赚一笔。”

姚醒回应道:“人口,本号会安排人去接应的,贵官不用担心,倒是贵国需要届时和本号的船只一起北上,免得双方到时候出现不必要的纠葛;至于与贵国贸易嘛,不是不可以,但本号上下还是要商量一番利弊的;而贵官刚刚说的与朝鲜贸易嘛,其实本号与朝鲜之间并无贸易关系,主要是福海号要跟朝鲜人做生意,本号和林帅所部,只是提供一个场所罢了。”

布丹笑道:“陪贵方去接应人口是没有问题的,但说到福海号,贵方还要掩饰到什么时候呢?”

姚醒假意不满道:“我听不懂贵官的话,什么叫掩饰,本号与福海号之间不过是互利关系而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布丹逼问道:“那为什么又不让朝鲜人来济州与福海号贸易了?是不是怕别人发现什么?”

姚醒明确的告知道:“不是怕,是烦,你们整天派人来刺探,林帅觉得厌烦死了,所以,才一劳永逸,给福海号挪个地方。”

“真是这样嘛?”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就这么说了。”姚金海的语气原本是要严厉起来的,但说着便缓和了起来。“对了,有件事要跟贵官打探一下,去年被贵国掠走的德王还好吧?”

布丹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姚掌柜是什么意思?”

“贵方不是要与本号贸易嘛,我们就先做笔大买卖如何?”

布丹探问道:“你们想赎回德王?”

“贵方留着德王有意思吗?不如拿来跟大明换点好处,当然,你们直接谈,大明是不可能同意的,由我方中转,岂不是三方得利?”

“这?”布丹瞠目结舌了半天,最终言道。“兹事体大,本官要请示了朝廷才能给予贵方回复······”

955.一定上心 明崇祯十三年、清崇德四年、西历1640年十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富察·巴布代表清廷与“大虎军”达成互不侵犯默契后的第四天,富察·阿哈尼堪也代表清廷与祥福瑞黑龙江号总管事陆隽广达成了一份不落文字的协议。

根据这份协议,双方约定:

黑龙江左岸地区、乌苏里江及乌苏里江东源乌拉河右岸地区、乌苏里江支流挠力河左岸地区全部是祥福瑞号的势力范围;

绥芬河以西、牡丹江流域、松花江中上游地区全部是满清的势力范围;

依兰与佳木斯之间、挠力河右岸、穆棱河两岸、乌苏里江西源松阿察河以西、松阿察河与乌拉河之间、兴凯湖周边、绥芬河以东至沿海地区为双方缓冲区;在缓冲区内,清廷可以派人去征税,祥福瑞也可以派遣商队去贸易,至于缓冲区的各索伦部族到底是畏威还是怀德,就看双方各自的手段了;

而在松花江左岸,双方大致以吞河为势力分界线,但具体到小兴安岭中生活的索伦各部,则一样看双方的影响力,谁拉走,就算谁的;

至于在松花江上游嫩江平原及大兴安岭以西直至贝加尔湖以东地区,则暂时默认属于博穆博果尔领导的索伦联盟的控制区,双方的势力不得深入、渗透乃至攻打上述区域,以维持该联盟的中立性······

就这份协议本身来说,清廷被迫承认了祥福瑞号对黑龙江左岸、乌苏里江东岸的控制区(基本相当于另一时空满清通过《瑷珲条约》、《北京条约》割让给俄罗斯的土地),也被迫放弃了对西北索伦部族的统治、更不得不承认了在广大缓冲区内,祥福瑞有自由活动(通商)的权力,因此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满清在外交上的失败。

但由于缓冲区的界定是不严格的(至少在兴凯湖以南、绥芬河以东、乌拉河以西地区界定是不严格),所以双方必然会在日后针对协议的执行产生纠纷,但考虑到协议的实则是双方临时性的停战,因此可以预见,“忍辱负重”的清廷必然会在某一时刻撕毁协议,进而发动新的进攻,

不过,至少这一两年,双方是不会有大的战斗了,因此,在双方敲定口头协议后,清军和福王府军都不约而同的开始了调整部署,其中,清军从三姓城撤出了1200余守军,从吉林城撤出了300人,在宁古塔方向增加了400人。

由此,清军在整个北疆地区的总兵力缩减至3500人,其具体分布为,三姓1000人、宁古塔1000人、阿勒楚喀300人、吉林乌拉600人、温车恨卡伦80人、双城子卡伦(该卡伦位于绥芬河东岸的旧寨在第二年被废弃,新寨设立在双方协议中明确归属于满清控制下的绥芬河西岸)120人、岭口(在另一时空林口县城附近)卡伦140人、穆棱河(在另一时空穆棱市附近)卡伦160人----岭口卡伦和穆棱河卡伦应该算是宁古塔的外围警戒哨所,两者的位置实际都在协议明确约定的缓冲区内,是不允许清军设立卡伦的,由此可见,清军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实意的要履行过协议----敖东等中途小型驿站100人。

而福王府这边一方面决定将原本二等商栈规划的弗提卫商栈升格为一等商栈,另一方面又准备向济州申请恢复诺雷河口商栈,并在诺雷河上游再设立一个四等商栈;此外,还有人建议将新近建成的比兴河口商栈南移至乌苏里江东西两源的交汇口----后来实地考察后发现,这一地区沼泽密布、人口稀少,根本不合适建筑大型商栈,所以,最终只是在另一时空伊曼寨(达利涅列琴斯克)的位置上,建设了一个比四等商栈还低一等的五等商栈(贸易季节派商队进驻,冬季只是极少人驻守的临时商栈)。

只是这么一来,保卫团的兵却是不够了,所以,黑龙江这边又向济州提出了三年内移民15000人并从中征收500~800乡兵的提案----不能再招浪士了,否则就有太阿倒持的危险----但不管是升格、恢复、新建商栈也好,还是移民充实黑龙江各地也罢,眼下黑龙江和鲸海北部已经冰封,所以,相关申请是没有办法送往济州的,一切的调整还待来年才能尘埃落定。

除了申请移民和在移民中征召保卫团外,李自奇还尝试着把主意打到了学兵旅的头上:“严兄,许兄,你们说,学兵旅有没有可能留在黑龙江呢?”

“李舍人,就算我们想留下,黑龙江这也得要有足够的军资供应才是。”许昇焘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黑龙江商栈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军资供应紧张,当然,他也不是只会揭人短的,所以,他很快话锋一转。“不过,学兵旅这次回去扩编后,还是要继续派兵来黑龙江轮战的,这一点,李舍人尽管放心好了。”

“那你们明年回济州岛后,是直接扩充为师呢?还是先编成两个旅呢?”

李自奇的长子李允现在是学兵旅军纪官,老三李参则是学兵旅中军队队副,因此他是知道新军未来编制的,而他这个问题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了解来年学兵旅可能的轮战规模。

严德桓苦笑道:“我们倒是想立刻扩充为师,但王府这边财力不允许啊,所以,世子爷的意思是,先扩编出两个战兵旅来,同时尽可能的炮兵、夜不收、中军都扩编为团,然后训练一年,实战一年,崇祯十六年再扩编为师。”

说到这,许昇焘插话道:“李舍人,你在黑龙江这边帮忙留意一下,如果有投靠过来的蒙古人,就把他们送到济州去。”

李自奇探问道:“可是新军要编组了骑兵了?”

“组建什么骑兵啊!”许昇焘答道。“能先把夜不收的骑兵队编练出来就已经不容易了。”

福王府严重缺少骑兵骨干,因此所谓组建骑兵的设想一直停留在纸面上,但正儿八经的骑兵组建不起来,不需要马战技巧的骑马夜不收队就相对好组建一些了,当然,这也需要有足够的骑手,否则一切也是空谈。

“放心,这是世子爷的大事,黑龙江这边一定上心的······”

956.混淆视线 “你这奴才说什么呢?林大虎和祥福瑞居然想要赎回德王?”

看着皇太极那副动容至极的样子,急急从大孤山赶回沈阳的报告的富察·布丹低头应道:“是,祥福瑞的姚朝奉正是如此跟奴才说的,不过,当时林大虎不在,奴才并不确认林大虎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皇太极仔细想了想,命令道:“传佟图赖、宁完我、鲍承先、马国柱、扈应元、徐明远、许世昌、仇震入觐。”

皇太极之所以不传满八旗权贵,是因为他知道在揣度人心、分析具体事务上,满八旗权贵是比不得汉奸文臣的;至于让佟图赖来嘛,则是因为他是满清的情报头子,现在对祥福瑞背景调查出现了新的特大线索,自然是需要他知晓和验证的。

由于被传唤的臣子所在的位置远近不同,因此差不多半个时辰后才到齐了,等所有人都到了,皇太极便让布丹把姚醒跟他所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等布丹说完并按皇太极的指令退下后,皇太极若有所思的冲着与会众臣言道:“关于济州林大虎、北疆祥福瑞,朕一直怀疑其与南朝福王在海外拓殖有关,而今却从济州得了不同的消息,对此,卿等怎么看?”

宁完我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左右,然后首先出列言道:“皇上,奴才以为,林大虎部与祥福瑞想要赎回德王,并不意味着其等一定是德王麾下或与德王有关,极有可能是林大虎等人故布疑阵,想转移我朝之视线。”

皇太极回应道:“宁卿的意思是,林大虎部和祥福瑞与德王其实无关,那么说,宁卿是坚信林大虎和祥福瑞就是福王府的暗子喽?”

曾经在图们江口被谢友青摆过一道的宁完我低头道:“奴才曾奉命摸过那朱由枢的底,接触下来,乃是一不知民间疾苦,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膏粱子弟,所以,奴才不相信,那朱由枢手下会有林大虎这样的海上强人,也不相信朱由枢能编练出祥福瑞的私军。”

皇太极扭头看向许世昌:“许卿,朕记得,那日你也去见过德王,你是不是同意宁卿的判断呢?”

许世昌权衡再三,向皇太极言道:“皇上,安乐公曾有‘此间乐不思蜀’之说,遂封三世,西晋亡,而其国乃存,故,奴才以为不可谓朱由枢之一时表现所迷惑,其人或本就存着效仿南朝正统皇帝的心思。”

许世昌虽然跟宁完我唱了反调,但边上几个汉官却不约而同的点起了头,因此,皇太极仔细询问了正统皇帝是怎么回事,等知道失陷瓦剌的明英宗是被人赎回北京,最后在大臣的帮助下实现翻盘、重登帝位后,不禁表情严肃起来:“扮猪吃虎,成语是这么说的吧。”

鲍承先站出来回应道:“皇上说的是,朱由枢的确存在扮猪吃虎的可能,但奴才浅见,这其实是众多可能中的一个,若无其他佐证,却是不能肯定朱由枢就是祥福瑞的东主、林大虎的雇主,所以,奴才以为南朝福王的嫌疑不能立刻排除了。”

鲍承先说完后,扈应元出列言道:“皇上,奴才以为若祥福瑞背后是南朝福王,则完全没有必要跟我朝提什么赎买德王之事。”

扈应元解释道:“不说的话,德王尚有一线活路,说了,我朝是断不会允许德王离开大清境内的,这样的故布疑阵,只能是起了欲盖弥彰的作用。”

扈应元的意思是,没听说福藩跟德藩有什么恩怨,福王府没必要刻意陷害德王,让朱由枢去死,进而扈应元提出了一个可能:“奴才,怀疑,祥福瑞背后的东主既不是福王也不是德王,而是朱由枢死后,可以承继南朝德王爵位的某位贵人。”

一众汉臣哗然了,是的,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但这么一来,嫌疑犯的范围就扩大了。

所以,马国柱质问扈应元道:“扈大人,你是不是认为,祥福瑞确实是一个自发组建的商团,林大虎部是这个商团雇佣的海上护卫,夺济州、占北疆,归根结底为了求财,朱由枢也好,南朝福王也罢,或者某个南朝亲藩宗室,都只是祥福瑞勾连的背景,有关系,但实际并不是祥福瑞真正的东主。”

扈应元沉吟良久后,确认道:“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皇太极颇有些头疼的看向面前的汉臣,没错,这些汉臣的脑子转的够快,但也转的太快了,居然由一句话,联想到了那么多,搞得事情愈发复杂了。

因此,皇太极起身围绕着座椅转了几圈,下令道:“朕明白了,卿等先退下吧,佟卿留下。”

汉臣们离开了,皇太极看向佟图赖:“鲍承先说的对,没有证据,一切推测都是错的,卿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佟图赖回应道:“奴才这就去查朱由枢,但若要把怀疑的范围扩大了,奴才就无能为力了。”

说到这,佟图赖建议道:“奴才以为,还是要在北疆设法抓捕一两名祥福瑞的高层为好。”

佟图赖能想到的,皇太极也早就想到,但皇太极却道:“眼下松锦战事吃紧,先不要去招惹了北面,待先解决了南朝大军后,再做计定。”

目前,明军已经在宁远集中了十多万精锐部队,同时在杏山前线也与清军几度交战、各有胜负,导致了清军不小的伤亡,因此清廷依旧把举国之力都压到了锦州方向,却是没有余力再招惹一个新的敌人了,否则也不会答应“林大虎”的停战条件,把北疆大片领土拱手让给祥福瑞了。

佟图赖应道:“是,那奴才就先查朱由枢的事,并顺便问问朱由枢,谁会有意害他!”

皇太极认可了佟图赖的查案思路,发话道:“很好,卿且去办吧!”

佟图赖退了下去,皇太极继续背着手在室内走着,忽然觉得室内干燥无比的他发现自己鼻子开始流血了,还且还血流不止,于是,皇太极一面传唤太医,一面叹息道:“时不我待啊······”

957.洛阳末日要来了 “世子爷,眼下王府府库里,还剩下黄金三百十七两五钱六分三厘、金花银七千四百二十三两三钱三分五厘、杂银一千三百三十七两一钱两分两厘、各色制钱八万五千七百零三文、各色宝石四百五十二粒、大粒珍珠六百零三粒、小粒珍珠三千三百粒,玳瑁、红珊瑚等器物三十五件、宫用上品丝绸二百零七匹、宫用中品丝绸五百零二匹、杂用绢缎三百零二匹、上好白布二百零五疋、上等印染布八十九疋······”

“粮食这块,王府府库内还有上等细面精米六百零三石、次等米面三百零三石、各色杂粮二万五千五百五十七石、果干果脯五十七石;腌腊熏制的肉、鱼二万一千斤二百零三斤,其中牛肉一千五百余斤、羊肉三千三百余斤、猪肉六千二百余斤、禽肉五千七百余斤、鱼肉等四千二百斤,另有提供鲜肉的待宰牛三头、羊八十五口、猪一百零六头、鸡鸭鹅鸽子鹌鹑四百七十羽,但活鱼得靠每日收购······”

“菜蔬这块,王府目前尚有黄豆有三十九石、各色窖藏干菜五万二千六百余斤,另,每日能提供豆芽、小葱、蒜苗等鲜菜六十斤······”

“调料这块,王府眼下还有冰糖五百零七斤六两七钱、白糖八百十七斤八两、红糖一千九百零三斤三两、精盐两千七百零三斤三两、粗盐二万二千一百零五斤又十一两三钱,各种醋品四百坛瓶、合九百零三斤半,胡椒十一石又三十七斤、花椒六石零三斤、世子爷培养出来的辣椒十九石又八十八斤五两,桂皮八角等其余香料二十七石······”

“柴火这块,王府目前尚有御赐红罗炭一百斤、上品银骨银丝炭三千七百斤、中品白炭三万五千斤、下品黑炭一万五千五百零八斤、煤炭三万七千斤,原煤六百筐合六万斤······”

听完赵鲁的汇报,朱由崧不禁感叹眼下的福王府依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问题是,这并非什么好事情,一旦洛阳城陷落的话,这些都会成为了流寇的资粮,因此,他考虑良久之后,问道:“再给孟津那边送一万石杂粮、五千斤腌腊熏肉和一些辣椒、干姜之类发汗驱寒吊命的东西过去。”

赵鲁提醒道:“世子爷,月前已经送了一万多石杂粮过去了,应该能让那边聚集的百姓坚持到开春了,再送一万石粮食过去,府里的库存就不足了,万一有点意外,就不好办了。”

“现在孟津那边据说已经聚集了二十万难民,就那边现有的两万石不到的杂粮,够吃到黄河化冻、百姓返乡的那一天吗?”

没错,即便按每人每天只吃6两来算,20万人一天也要7.5万斤粮食,而现在才十一月头上,等到黄河化冻至少要八十天,也就是说,即便按最低标准供应,要想坚持到曙光初现的那一天,也得需要40000石粮食才行,因此从这个数字上来说,朱由崧给难民准备的不是太多了,而是还不够。

赵鲁知道朱由崧所言不虚,但他还是再次提醒道:“王府已经尽力了。”

是的,这20万难民又不可能全部跟福王府签卖身契,签了卖身契也不可能全部被运往海外----运力不够----在这种情况下,朱由崧是多做多错的。

“孤当然知道,不能全靠本藩一府的力量,可官府能提供的救济杯水车薪啊!”

河南知府亢孟桧也算是个好官,大灾之年也向百姓提供了力所能及的救济,但问题是,河南去年遇蝗、今年大旱,两年之内颗粒无收,河南府手中也没有一点的粮食,因此,就算是亢孟桧挪用了前线的军粮,对于需要救济的百姓来说,也是远远不够的。

至于,河南全境的地主、富商中有余力的,也大多参与了救济,但他们救济的多半是本乡百姓,至于流民他们肯定是不管的,甚至还要跟防火防盗一样,防着流民呢。

“难不成看着他们从良民变成盗匪吗?”朱由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大明当前肆虐的流寇原本也是饥民,保不齐孟津那边在乞活无路下,就群起效仿了。“你放心,孤自有分寸,不会让北京那边过于忌惮的。”

见朱由崧态度坚定,赵鲁只能无奈的应道:“是,奴婢稍后就去安排!”

“另外,你给尚可喜部送五千石杂粮、一千斤腌腊熏肉、五十头活羊、五十头活猪去,算是孤提前给的年礼;再给黄河船队送五百石杂粮、两千斤腌腊熏肉、一百匹杂色绢缎、一百疋花布以及一些果脯和盐糖过去,这几年他们辛苦了,这些东西算孤额外给他们的奖励。”

尚可喜是朱由崧扶持的一股力量,这几年过年前后,朱由崧总要送些犒赏过去的,今年也不例外,至于黄河船队嘛,虽然是福王府名下的产业,不用太过客气,但下面人用心了,朱由崧也不能当做理所应当的,总要给予一些物资激励的。

赵鲁眉头紧皱,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情凝重的去执行朱由崧的安排了。

赵鲁离开后,朱由崧把钱禄叫了过来:“路通标行的人手调过来了?”

钱禄回复道:“唐总标头亲自带人过来的,一共一百五十个好手,都安排在了邙山别院里候命呢!”

朱由崧说道:“稍后赵鲁给孟津运输粮食时,你抽走一部分,务必确保路通这边的人能吃饱喝足,关键时候派得上用场。”

钱禄应了一声,朱由崧便假意叹息道:“我这几日一直在做噩梦,梦到流寇打进了洛阳城,我怕这是天人感应啊,所以,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钱禄面无表情的听着,朱由崧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便挥手让钱禄退了下去,然而钱禄刚刚离开,万世煞是紧张的跑进来报告道:“世子爷,李闯所部流寇占领淅川了。”

朱由崧脸色的表情顿时凝重了起来,洛阳的末日真的来了······

958.永宁失陷 在崇祯十二年五月至崇祯十三年十一月前,力量最大,对明廷威胁也越大的流寇武装要属张献忠部,因此,明廷几乎把所有的力量都拿来镇压张部;此外罗汝才、过天星惠登相、小秦王白贵等部也比较活跃;与这些“义军”相比,崇祯十一年十月后,因为战败而不得不退入人烟稀少的川、陕、楚边境活动达两年之久的李自成部甚少为人所知。

但崇祯十三年十一月,李自成部出秦岭伏牛山沿洛河谷地东进后,一路收编各地土寇、饥民----此时由于灾荒和满清入寇导致明廷的税赋制度日趋瓦解,各路明军的粮饷供应出现了极大的问题,所以,这一阶段,明军军纪败坏,所过镇集,每每纵兵抢劫,又经常性的杀良冒功,导致人民苦不堪言,这也加剧了局面的败坏和人心的背离----攻打尚有存粮的村寨,进而裹挟良民随军,于是乎,其队伍便迅速膨胀起来,很快拥有了“十几”万人的队伍。

崇祯十三年(1640年)十二月二十日,李自成部一举攻下河南府宜阳县,杀死知县唐启奏;三天后,李部又攻克永宁县(洛宁),诛杀了世居住永宁的万安郡王朱采轻(金車巠)及王府中人三百余口,率部英勇抵抗的知县武大烈因被俘后不降,也被李自成虐杀······

“福王爷、福世子、颍上郡王、德庆郡王、方城郡王、西鄂郡王,吕老阁部、李中丞,洛阳周边各县的存粮其实是非常有限的,而流寇当下已经有十数万人的规模了,因此哪怕是夺取了周边各县的所有存粮,他们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所有为了填饱肚子,末将以为,流寇的下一目标必然是洛阳城。”

永宁失陷的消息传到洛阳,河南府知府亢孟桧大惊失色,立刻拜会了正驻节在洛阳城中的河南巡抚李凤仙、河南总兵王绍禹,商议防守洛阳事务,但眼下府库中匮,想要守住洛阳,就必须由大户捐输粮秣助军,同时还需要城内大户协调组织百姓上城助战,因此,作为洛阳地头蛇的几家王府和士绅代表是绕不开的,所以,才有了今天福王府内的这场会商。

“洛阳城池,虽然城高坚固,易守难攻,但由于城墙太长了,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兵力据守,而这正是目前官军所面临的不足。”

洛阳城周33里,是本时空中仅次于南北京的大明第三大城,但问题是,城墙越长,战时需要守卫的兵力也就越多,而现在洛阳守军却不足3000人,战时根本没办法将这么长的城墙守得周全的。

“之前福王爷、吕老阁部、李中丞与末将已经联名上奏朝廷,请求朝廷速派援军,但兵要么被调往辽西应对建虏,要么被杨阁老调入四川湖广平定张献忠和罗汝才两部流寇了,即便朝廷还能抽调兵马来援,一时半会也很难抵达,需要我们自救。”

河南总兵王绍禹说到这,紧挨着他坐着的河南参政王胤昌接口道:“福王爷,福世子,几位郡王爷,还有吕老阁部,眼下局势紧迫,需要各方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才能同舟共济,挽救洛阳之存亡。”

朱常洵眉头紧锁的看向朱由崧,朱由崧想了想说道:“大敌当前,本藩也不好不尽一分心力,这样吧,本藩出杂粮三千石、金花银三千两、绫罗绸缎三百匹、白布五十匹劳军,并遣仪卫三十人、青壮内监一百五十人助战。”

若是福王世子府一家出这么多人、财、物的的确不少了,但说成是福藩四府全部贡献,就明显有些少了,对此,因剿寇不力而以南京兵部尚书身份致仕、归居洛阳的吕维祺相劝道:“福王爷、福世子,此时不可怜惜财物,当以鼓舞军心为上啊!”

朱由崧苦笑道:“孤可以打开王府库藏让几位去看,实无多余之财物啊!”

在场的文臣武将自然是不信的,对此,福王朱常洵便指示朱由崧道:“世子,覆巢之下无完卵,时局既然如此,且倾府库而相助吧。”

朱由崧回应道:“那本藩就再拿三千石杂粮、一千五百两金花银、五百贯铜钱、两千斤腌腊肉、五十头活羊出来劳军助战。”

6000石杂粮市价也差不多9000两了,1000斤腌腊熏肉也值得7~800两,活羊现在洛阳城内5两一头,因此50头也有250两,至于绸缎和白布现在的市价有些低了,但350匹加起来至少150两总是有的,再加上4500两金花银、500贯铜钱的现钱,福藩等于总计拿出来15000两银子,再说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因此王胤昌、王绍禹起身向朱常洵行礼道:“臣下谢过福王爷解囊!”

见到福王府出血了,与会的方城王朱凤漱不得不忍痛道:“本府出白银二千两、铜钱三百贯、米面一千石,仪卫五人并青壮内监三十。”

朱凤漱是按福王府四分之一的量出资的,西鄂王朱凤凝自是有样学样,掏出了相当于3500两金花银的财物,至于士绅代表吕维祺则替全城士绅大包大揽道:“士绅这块,可以筹集银钱五万两、米麦八千石助军,并可协助洛阳县动员城内百姓上城助战······”

会议结束后,其余人都散去了,朱常洵父子则都留了下来,此时,就听福王说道:“老二、老三,你们回去收拾一下,都回王城来住吧,这样更安全一些,真要出了什么事,一家人也整齐。”

朱由崧却道:“父王,儿子的意思是,趁着城门还没有封锁,让二弟、三弟他们秘密出城,前往嵩山别院或北邙山别院暂逼,洛阳城内,由儿子和您撑着局面就可以了。”

朱由渠一听,立刻言道:“还是大哥和三弟走吧,我留下陪着父王!”

“别胡闹!”朱由崧瞪了朱由渠一眼。“你们两个虽说也是郡王,但能代表本藩吗?或许在洛阳官员看来,你们跟小透明没有区别的,既然如此,我和父王树大招风是走不了的,你们就别陷在死地了······”

959. 福王朱常洵迟疑道:“城外未必就比城内安全了。”

朱由崧解释道:“去嵩山别院,主要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托庇于少林寺门下,想来少林寺声名在外,就是流寇也不敢刻意与少林为敌的。”

少林寺强大的不仅仅是僧兵,而是百万信徒,因此没有特别必要,流寇就算知道朱由渠或朱由桦躲在少林,也不会因为这两个无足轻重的藩王与少林寺翻脸的;更何况,少室山、太室山中山谷密布、山头众多,往里面藏一家人,跟往海里藏根针一样,根本就是找不到的。

“去北邙山呢,一旦有了危险可以迅速去往黄河边,”朱由崧继续说道。“王府名下的黄河船队已经做好了接应准备,可以在关键时候将由渠和由桦他们送往河北。”

话说,既然已经做好了北送的准备,为什么不让朱由渠和朱由桦两家人立刻北渡黄河,进入安全地带呢?

答案很简单,明代规定藩王不经请旨是不允许离开封地的,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朱由渠、朱由桦两家,乃至朱由崧和福王都是不能逃离洛阳府境内的。

福王思索了一会,抬头看向朱由崧:“老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提前借着娇娇出嫁一事,把孩子们都送到江南去啊!”

注意到朱由渠和朱由桦两人审视的目光,朱由崧理直气壮的说着假话:“看父王说的,儿子哪能未卜先知啊,是儿子听说,有人游说郑芝龙与东林党人结亲,所以,把迫不及待的把娇娇嫁过去的,至于让黄氏、白氏及几个孩子去南京嘛,也主要是考虑到他们今后再无外出可能,所以为了让他们有个回忆,才让他们一起去的江南。”

朱由崧还拿梁氏为例道:“难不成,梁氏母亡、父病也是儿子安排的吗?”

福王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你的确不可能知道李闯什么时候冲出伏牛山的。”

清除了对朱由崧的某种怀疑后,福王看向朱由渠和朱由桦:“刚刚你大哥说的,你们都听到了;父王我以为,出城躲避可以避免真出事了,逃无可逃的局面,而留在城内呢,暂时性的安全更高一些;所以,最终怎么选,你们认真考虑一下;若是准备出城躲避,那勿要迟疑,尽快让你大哥安排,若是准备留下城内,那就立刻搬来王城。”

这么大的事情,朱由渠和朱由桦当然不会现在就给答复,所以,两人应了一声,便回去找人商议了,等朱由渠和朱由桦离开了,福王再次问朱由崧道:“现在没有其他人了,老大,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窥知了天命!”

朱由崧瞠目结舌,好半天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福王叹息道:“吾儿生来不凡,自幼行事便有深意,即便窥知天意,也是我朱常洵之福啊,好了,我不逼问于你,你且好自为之吧!”

看着福王苍老的背影,朱由崧沉默了许久,这才命令道:“让王乾、钱禄、万世来见孤!”

很快,王乾等人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就听朱由崧言道:“王乾,你立刻去北邙山别院与路通总标头唐垚汇合,确保这支奇兵在关键时候不会出现问题了。”

王乾言道:“这件事让钱禄去办吧,奴婢还想是陪在世子爷身边。”

朱由崧笑道:“万世有万世的去处,另外,你年老体弱,到时候要跑,未必不是累赘,还是先行一步,在外接应孤等为宜;再有就是,洛阳一旦被围,与南京、济州等处的联络不能中断,这方面,你要负起应由的责任。”

说罢,朱由崧在王乾耳边耳语道:“运到孟津的粮食,你也妥善处理,决不能留给流寇一粒米。”

王乾考虑了几秒,领命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出城。”

王乾离开后,朱由崧跟万世说道:“你去联络周家兄弟,确保他们不会背叛本藩,关键时,能作为王府救命稻草。”

周家兄弟是福王府嵩县王庄的庄头,因为不愿意离开老家,所以,朱由崧就扶持他们成为表面上的土寇,并安排他们在危急的情况下可以率部加入流寇大军,而现在李自成要纠集“十余万”饥兵攻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周家兄弟已经是李部一员了。

兵荒马乱的情况,要联系一支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是否可靠的部队,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但万世还是毫不推脱的在第一时间应承了下来:“是,奴婢这就去办。”

朱由崧也不想让万世成为了一次性的炮灰,因此关照道:“若事有不谐,不必强求,以保全自身为重,孤有十成的脱险把握,周家兄弟只是后手,没有必要为了后手,把孤的左膀右臂给折了的。”

万世心中沉甸甸的,再次应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的。”

朱由崧摆摆手,万世也退了下去,这时朱由崧的目光落在钱禄身上:“钱禄啊,孤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话虽如此,事实上,真正保卫朱由崧生命安全的并不是钱禄,而是仪卫司的两名百户,以及几十名用银子喂出来的死士,至于钱禄只不过是朱由崧贴身最后一道防线。

钱禄应道:“奴婢愿为世子爷效死。”

“那你先去整顿一下,个别可以疏散的,先予以疏散吧。”

其实黄氏等人南下以及梁氏北上,已经带走了包括田楷在内的福王世子府名下的大量内侍和侍女,因此这几个月里,福王世子府已经可以用空旷来形容了,但即便如此,福王世子府里还是有几十号内侍和宫女,这些人,在朱由崧突围时是不可能全部带走的,而他们中多少有知道朱由崧秘密的,所以,得提前安排了。

此外,世子府里还有大量的机密档案需要销毁,部分宋版书籍及其他贵重古董需要转移或掩埋密藏,这些事情都需要钱禄这个负责内部监察的二把手来处置的。

“钱禄明白,”钱禄应道。“保证不让世子府的秘密有一丝一毫的外泄了。”

朱由崧言道:“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且去办吧,顺便把赵鲁给叫过来······”

960.前夕 赵鲁来了,朱由崧把刚刚会议上自己代表福藩做出的承诺告诉了他,然后对他说道:“且把银钱、人物给准备出来,稍后给分守道衙门送过去。”

之所以把米粮肉银钱及支援的兵力都送到巡抚李风仙处,而不是直接送到河南总兵王绍禹是因为王绍禹素有贪财之名,东西到了他手里,能有多少发到军兵手中,还是疑问,所以,为了避免福王府出了钱,最终洛阳依旧守不住的情况出现----朱由崧明确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中正是王部士兵叛乱才导致了洛阳失陷,但他并不知道王部为什么会叛乱,因此只能从最有可能的方向进行限制了----朱由崧还是觉得要遵守大明祖制,由文官掌握财权为好。

赵鲁苦笑道:“这么一来,府库里就剩下四千石杂粮、一万斤腌腊熏肉、两千九百多两金花银了,如果接下来还要犒赏,王府可就拿不出来了。”

朱由崧目的就是让王府没有太多的金银留下资敌,所以,他皱眉道:“实在不行,先把王府的金银器和铜器融掉一部分备用,另外,你再跟段炜说一声,打发一些宫人回家,免得日后被洛阳城破,被流寇作践了。”

现在这个时节打发宫女回家,等于让她们自生自灭,因此朱由崧也不能太过无情了:“至于遣散费嘛,就多给些绸缎、珍珠以及各色宝石吧,另外再给些杂银、零散铜钱,顺便告诉他们,如果流寇退去,洛阳得保,王府欢迎他们回来。”

赵鲁苦着脸应下了,就听朱由崧又道:“取五十两黄金,然后熔炼成五十根一两金条,时刻留在手上备用,再通知一下父王的侍妾,让她们收拾好金银器物,一旦情况不对,允许她们携带体己出王城躲避;还有,你和段炜回家整理整理,一样以最坏的结局打算,等整理好了,你们就不要再离开王城了。”

赵鲁已经从朱由崧的话里,觉察到了某种不详,因此他很想问朱由崧是从哪里看出来洛阳会保不住的,但话到嘴边了,却最终改口道:“王府属官那边的几位老先生怎么安排?”

赵鲁不提,朱由崧差一点忘了那些花瓶了,所以,他临时考虑一下,然后决定道:“各送一百斤腌腊熏肉、三百斤干菜和三百斤中品白炭给各位老先生,然后请他们再坚持坚持,不到最后关头,朝廷制度还是要守的。”

朱由崧的意思,现在不允许这些王府官消失不见了,总要他们坚持到城破那天再说。

“对了,等守城开始后,再送两万斤煤炭和两万斤原煤上城头,以帮助守军取暖。”

赵鲁脸皮抽搐一下,还是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赵鲁离开后,朱由崧命令道:“准备铺盖,孤从今天开始不回世子府了。”

没错,世子府其实就在王城里,回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但现在朱由崧的妻儿都不在身边,回去后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所以回不回去都一样,反而住在燕居殿了,是可以最快速度的获得敌情通报的,进而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帮助朱由崧做出最及时的反应。

朱由崧移步燕居殿后没多久,朱由渠便找了过来,对此,朱由崧还有些诧异呢:“老二,怎么没有回去呢?”

朱由渠问朱由崧道:“大哥,你不会害我的,所以,你说,我该留在洛阳城内,还是该出城躲避呢?”

朱由崧想了想,告知朱由渠道:“老二,如果事情不谐,大哥怕是顾不上你们夫妻了。”

朱由渠明白了:“那就按大哥的意思,我收拾一下,准备出城;但去北邙山别院躲避好呢,还是去嵩山别院躲避为好呢?”

朱由崧招了招手,朱由渠的头凑了过来,朱由崧便在其耳边轻声说道:“哪都别去,准备好了,告诉大哥,大哥派人护送你们去杨家庄躲藏,但记住了,轻车简从,内侍、侍女带几个就可以了,更换衣物可以带一些,金银珠玉带带最贵重的走。”

杨家早年是黄河巨盗,后来被宁虎代表福王府给招安了,目前子弟中有几十人在福海号、祥福瑞号及大虎屋并学兵旅中任事,因此是最可靠不过的了。

朱由渠深吸两口气,也不问为什么北邙山别院和嵩山别院都不可靠,朱由崧还要推荐给自己和朱由桦,只是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安排!”

朱由崧伸手拍了拍朱由渠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跟这个同母兄弟说道:“老二,你跟回去跟江氏说清楚了,眼下形势紧张,一切以保命为重,别再瞎折腾了。”

朱由渠点了点头,沉着脸告别而去······

朱由渠是铁了心按朱由崧的意思行事了,但朱由桦这边却出现了选择困难,这主要是因为,邹王妃并不建议朱由桦离开洛阳,此外,朱由桦的妻子汤氏刚刚生了一个女儿,孩子尚未满三个月,也不太合适离开相对安逸的洛阳,去条件相对简陋的城外别院暂避,因此,尽管朱由桦本人也比较相信朱由崧的判断,希望能在城外躲避闯军锋锐,但最终没办法下定决心。

就这样,崇祯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上午,朱由渠夫妻并幼女糖儿在拜别了福王及福藩宗庙后,与镇国中尉朱琛菥、奉国中尉朱应堦等几家人一起,由朱由崧派人悄悄的护送出了洛阳城,而朱由桦则在同日入住回了福王府,由此,兄弟俩的命运产生了不同的分支······

在朱由渠离开洛阳城的时候,周边的难民正源源不断的涌入城中,因此便出现了古怪的一幕,即有条件的人家正想方设法的逃离洛阳,而那些以为洛阳可以挡住流寇的外地百姓、士绅却拼命的试图进入洛阳,由此,这些人的命运也出现了分岔······

鉴于流寇一贯喜欢派遣包括孩儿军在内的奸细夺取城池,因此在朱由渠夫妇离开洛阳后的第二天,朱由崧便以福王的名义,与洛阳城内最高文官、河南巡抚李风仙联名下令全城动员,全民皆兵,不分男女,参加保卫洛阳的战事······

961.战洛阳 崇祯十四年(1641年)农历正月初二日,洛阳全城进入全面戒严状态,从这一天起,除了河南府推官带着一群囚徒在捡拾拉运石头外,整个洛阳不许进,也不许出,并且由河南府通判带着洛阳县主簿及府县衙役在全城巡逻,以防止闯军探子和本地喇虎趁乱作案。

正月初五,河南巡抚李凤仙发出告示,城中所有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女都要参加护城,其中男子上城墙协同官军作战,而女人则负责为守军将士做饭烧水,若有人不遵守命令,不参加守城和做饭,则以通敌罪就地正法。

正月初七,根据李凤仙、王胤昌、朱由崧、王绍禹的商议结果,李凤仙和朱由崧坐镇河南府衙听取各方面报告,东面城墙的防务由王部副将刘见义负责,西面城墙由参政王胤昌坐镇,南面城墙由王部副将罗泰镇守,洛阳北城墙的防务则由总兵王绍禹亲自掌握。

随即,河南府和洛阳县的相关官员开始召集城中各里、甲长在城墙上划分防守具体位置,各里、甲参加护城的男子和入城难民中的男子,开始参加护城战事的演练,妇女们则在大街上搭棚、垒灶、磨面、摘菜----为了保家卫城,此时百姓的热情都很高涨。

正月初八、初九两日,洛阳城外开始出现了闯军的游骑,于是官府便进一步组织百姓向城头转运石头、砖块、滚木等守城器械,洛阳城墙上的红夷火炮和各种土炮也进行了试射,由此,战争的气氛愈发的浓烈起来。

正月初十日出之后,漫山遍野的闯军大举开到,迅速将洛阳城团团围住,官军驻洛阳城郊的七里河兵营的几百守军,因撤退不及,也被闯军包围在兵营中。

初到洛阳城下的闯军并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在城外搭起层层大帐,并不断派人查探城防,入夜后更是点起堆堆篝火,以宣示闯军兵力之雄厚。

此时,城外火光冲天,红彤彤照亮夜空,且不断有人向城中喊话,而却城中静得吓人,只有四面城墙上巡逻的官军和义勇在彻夜巡查。

正月十一日中午,福王朱常洵在福王府内宴请守城文武官员,并当场再拨黄金二百两、金花银二千两犒赏守城将士,并当众许诺,“若能守住洛阳,当拨银十万两以酬将士功劳,文武各人并有保奏”。

由于不知道福王府的老底,所以得到了福王府的许诺后,河南总兵王绍禹当天下午便以每人10两的超高悬赏以及刑徒可以免罪的承诺,在城内官兵、义勇和囚徒中招募了300余名敢死队员----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重刑犯----出城袭扰闯军。

正月十二日开始,这批300多人的敢死队,连续出击,给予立足未稳且老营不多,主要是饥军的闯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但正所谓夜路走多了必会遇到鬼,这不,李自成很快调用老卒进行伏击,最终于正月十六上午,在安喜门(北门)外,以优势兵力包围了这支敢死队。

敢死队员虽然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但在数千闯军的围攻下,还是全军覆没了。

闯军随即乘胜攻城,城墙上的明军则以大炮、青石、飞箭、火把进行还击,双方战斗到了傍晚,以及饥军为主的闯军无法顺利下城,只好鸣金收兵了。

其实,闯军这次进攻,一方面是为了进一步试图洛阳的城防弱点,另一方面是为了消耗饥军,减少自身粮食供应压力,但守城的明军并不知道,反而因为杀敌众多,自身伤亡不大而欢喜不已;朱由崧虽然察觉到了闯军的用意,但他更知道守军士气可鼓不可泄,因此没有点穿,而是带头向守城官兵、义勇提供了10头活猪。

方城王府、西鄂王府及城内士绅大户有样学样,也向守军提供了猪肉、面粉等奖励物资,于是,当天晚上,守城官兵一口肥肉一口白馍,士气万分高涨。

只是包括有着另一时空记忆的朱由崧在内,谁也不知道,危机已经暗伏了----初次守城胜利后,王部副将刘见义、罗泰和一些将校在东门楼上会商,决定趁义军攻城锐气受挫,而借机救援”七里河兵营被围的官兵“之事。

随即,刘、罗两人决定从东门、南门各抽500守军,再不向上级通报的情况下、私自行动----七里河守军中,大部分是刘、罗部属,其中还有刘、罗的结拜兄弟和小舅子,因此二将不忍见死不救,也因此,自初十开始,刘、罗二人几乎天天向上级求援“解救七里河的官兵”,但河南总兵王绍禹一直按兵不动,不敢救援,并用各种理由拒绝,以至于逼得二人现在要自行其是。

正月十六日晚,打开东门的刘见义、罗泰两部,于三更时分冲出洛阳城,稍后迂回洛河向西冲去,并在天亮时分与七里河守军会合。

刘、罗的果断行动的确让义军乱了阵脚,若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行动,搞不好一下子就把闯军打崩了,但问题是,这偏偏是一次自行其是,且行动官兵仅有千人的规模,因此当李自成紧急调来万余部卒后,刘、罗两部及七里河守军便插翅难飞了。

随后,闯军调来用大炮(非红夷火炮)猛轰七里河军营,营内明军没有反制能力,因此死伤惨重,所以坚持到正月十七日下午,七里河军营内升起白旗,宣布投降。

李自成立即将刘见义、罗泰等降将请到洛阳城外周公庙大营中,设宴款待。

刘、罗二人的投降,极大地震撼了洛阳城,河南总兵王绍禹只能急调孟津、新安两县的民壮严守东门、南门,原东城墙防务由知府亢孟桧接受,南城防务则由河南巡抚李风仙亲自过问,这才勉强稳定了人心。

正月十八日中午,李自成再次调动兵力对洛阳城进行全面进攻。

这一次,闯军先用大炮和投石机轰击洛阳城墙,然后迫近后使用弓箭压制城头,接下来,无数饥军在闯军老卒的督促下,开始强行架设越过护城河的浮桥,并抬着云梯攻城。

城中守卫也不甘示弱,积极反击,战事不间断进行到傍晚,闯军再次损兵折将,结果还是没有一人能攻上洛阳城头······

962.城破 崇祯十四年正月十九日,闯军继续攻城,当日的战斗从早上开始,一直激战到傍晚。

在这天的战斗中,东城门楼、西城门楼、南城门楼和洛阳城墙四角上的月楼全被闯军炮火及投石头摧毁,各面女墙也被炸得/砸的坑坑洼洼、遍体鳞伤;比邻城墙便的城内的民居也被流弹摧毁了许多,城里城外浓烟冲天,战争的残酷性让洛阳城内死气沉沉。

经过几天战事,闯军上下已明白洛阳城地形和守城情况----城东有廛河和护城河,不利于大部队进攻;城西护城河太深、太宽不利架桥,伤亡太大;城南,城池太高,护城河又宽,一样进攻困难----所以正月二十日上午,义军改变策略,集中所有炮火猛轰城北城墙。

随后,闯军强行在北护城河上架设几十座木桥,无数义军抬着云梯拼命往上冲,战事极度惨烈,守军伤亡也非常惨重,迫使总兵王绍禹紧急抽调东、西、南三面城墙的民团、练勇支援北城,这才挡住了闯军的攻势。

当天傍晚,朱由崧、知府、巡抚、总兵等官吏先后来到城北,安抚守城人员,并送来大量慰劳品----福王府捐赠了包括腌腊熏肉、活鸡活鸭及一部分煤炭和原煤----在此情况下,守城官兵的士气尚算高涨。

由于无法强攻下洛阳城,李自成便安排刘见义、罗泰两人及部下在夜幕中不断向北城守军喊话;三更时分,北城守军中总兵王绍禹的亲兵忽然骚动起来----王绍禹平时克扣军饷,打骂士兵,因此军中对其积怨很深,此次,王绍禹又对七里河弟兄们见死不救,因此众人愈发离心离德,而刘见义在军中素有恩义,因此当听到刘见义在城下大骂王绍禹,这些军人便脑抽了----并稍后杀了死值守将官、绑缚前来督战的参政王胤昌、点燃了安喜门城楼、驱散了守城民壮和义勇,放迎闯军进城。

安喜门被叛乱军人打开的时候,刚刚巡视和慰问完北城的河南巡抚李凤仙正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分守道衙的会客厅里,与前兵部尚书吕维祺、河南知府亢孟桧、河南总兵王绍禹、福王世子朱由崧、洛阳知县及逃入洛阳城的各县县官及士绅共商战事和城防之事。

此时,众人根据近日守城的结果,对防守洛阳还充满了信心,结果这边还在谈着呢,部属慌慌张张的冲进来报告,安喜门着火了,朱由崧脑海中顿时“嗡”了一声,心知事情不好,急忙以打探的名义,返回了福王府。

进入王城之后,朱由崧立刻吩咐道:“钱禄,你立刻去通知德庆郡王及赵鲁、邓宪,然后在王爷寝殿外汇合。”

钱禄不敢怠慢,立刻行动起来,朱由崧则命人打开王府库藏,将剩余的金银细软摆放一地,然后语气平静的跟守卫王城的仪卫司官兵言道:“大家都以为王府有金山银山,但事实,王府这两年亏空严重,这是仅剩下的一点财物了,大家都分了吧。”

熊熊火把照耀下,仪卫司官兵面带迟疑的逐次上去捡拾财物,等人人手上都有了之后,朱由崧再度开口道:“眼下的钱的确给少了,但孤在此保证,只要尔等保得我家父子安全,只要尔等坚守到援军抵达,将来孤砸锅卖铁也要补偿你们,一切拜托了!”

仪卫司指挥使虞铁军以降众仪卫司官兵俯身应道:“一定不负世子爷重托,保住王城!”

朱由崧向在场众人罗拜一圈,这才在部分心腹的护卫下,退往福王寝宫。

等朱由崧到了福王寝宫,福王、邹妃已经穿好衣服起身了,而朱由桦夫妻并幼女及赵鲁、邓宪、钱禄等人也都已经赶了过来,此时就听福王急切的问道:“老大,外面的情况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吗?”

朱由崧没有回答,只是冲着福王点了点头,福王等人的脸色一下子灰败起来,邹妃更是抽泣起来,对此,朱由崧没有安慰,只是问钱禄道:“抬與准备好了吗?”

钱禄回复道:“已经准备好了!正在外面候着!”

“那就扶王爷、娘娘上路吧。”随着朱由崧的命令,几个健壮的内侍走过去,一把背起福王和姚妃,将两人送到了寝殿外的早已经准备好的抬與之上,与此同时,朱由崧冲着朱由桦言道。“老三,你们等什么,还要我来请吗?”

朱由桦如梦初醒,拖着汤氏、抱着女儿跟着朱由崧走到殿外,一样坐上了抬辇。

“出发!”朱由崧再次命令道。“赵鲁,邓宪,你们辛苦一点,也跟上来。”

在马灯的引领下,一行人来到了福王府的逃生密道----福王府在建筑时就设计了三条密道,朱由崧管家后,对其中两处密道进行了修缮,现在一行人走的就是其中最宽大的一处。

到了密道后,福王等人立刻换乘了马拉的轨道车----朱由崧造不出火车,但轨道车更生理的原理却是知道的,因此便在密道里采用了马拉轨道车的设计。

在轨道车的帮助下,一群人很快来到了王城外的一座安全屋内,这里距离王城东门(东华门)足足有300米的距离,出了院子再走两步便是此行的目的地延福宫(三官庙)了。

“世子爷。”一名把门的死士走过来报告道。“捕粮厅、河南卫衙门方向已经先后起火了,西华门和望京门(王城的西门和北门)方向也有动静,但其他地方尚且平静。”

朱由崧便跟福王、邹妃等人说道:“父王、娘娘,三弟,三弟妹,现在还有一些时间,大家伙赶快进屋把衣物都换了,从内到外全换了;另外,所有人的首饰、头面都收起来,别因此被人盯上了,对了,喜儿的襁褓也换成普通布料的,顺便三弟妹在脸上也抹点墙灰!”

福王叹息道:“那就赶快换装吧。”

几个内侍把福王扶进正屋,汤氏则抱着喜儿、陪着邹妃进了西厢房,于是朱由崧和朱由桦便走进了剩下的东厢房内······

963.逃 在东厢房内,朱由崧一边换衣服,一边跟朱由桦说道:“现在有个问题,娘娘和弟妹都是缠足,等一下要钻的地道十分狭窄,不方便内侍背负,自己走路,对她们来说怕是有些麻烦,你看是不是安排她们留在城内躲避呢?”

正在穿衣服的朱由桦手顿了一下,问道:“非要分开吗?”

朱由崧苦笑道:“硬要走,当然也能走,但谁保证城外就一定是安全的。”

这话也没错,闯军现在集中在城北,洛阳是四面被围,谁能肯定从地道出去,不跟围城的闯军撞个正着呢?

“老三,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娘和妻儿,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朱由崧冷静的跟朱由桦分析道。“流寇之所以被称为流寇,是因为其在一地站不住脚,一旦朝廷大军纷至沓来,流寇一定会放弃洛阳城逃窜的,所以,大哥判断,只要娘娘她们最初时候没被发现,其实比出城的我们更加安全!”

朱由桦想了想便问道:“那我们为什么不在城内躲藏呢?”

“我们的目标太大了,流寇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父王和我们兄弟的。”朱由崧解释道。“另外,父王和我们的外貌,洛阳城内有很多人知晓的,但除了几个贵妇,谁知道王府女眷的容貌呢?所以,娘娘和弟妹他们相对更容易隐匿。”

朱由桦在理智上已经接受了让邹妃和汤氏母女留在洛阳城中躲避的建议,但情感上还是不能接受,对此,朱由崧进一步劝说道:“你放心,大哥会给娘娘、弟妹她们安排好藏身地的,另外还会给她们安排好侍女和警卫,保证她们不会有事!”

朱由桦一脸苦涩的说道:“保证?大哥你别安慰我了。”

朱由崧伸手在朱由桦肩上拍了拍:“那娘娘和弟妹那边,你自己去说一下吧!”

换好衣物的朱由桦脚步沉重的走到西厢房门外,隔着门板和窗户,跟邹妃、汤氏说明去了,听着从西厢房里突然传出来的汤氏的哭声,朱由崧心里也不太好受,所以,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对赵鲁和邓宪说道:“你们两个也去换了衣物吧。”

邓宪和赵鲁便拿着粗布衣物走进了东厢房,当然,除了他们以外,其他仪卫、内侍也要全部更换衣物,但这些仪卫和内侍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可以进屋换装,就只能不顾寒冷的天气,直接在院子里把衣物都换掉。

等内侍和仪卫的衣物都换好了,朱由崧走到东厢房门外,问朱由桦道:“说好了吗?”

朱由桦痛苦的点了点头,朱由崧这才高声问道:“娘娘,弟妹,你们都换好衣服了吗?”

邹妃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都换好了!”

朱由崧便转身命令道:“来人,立刻送王妃和德庆郡王妃去(董公)祠右巷隐藏。”

两名内侍立刻推开西厢房的门,走进去把邹妃和汤氏给背了出来,再有一名内侍把正在熟睡的小喜儿也抱了出来,此时,汤氏泣不成声的伸手试图去抓朱由桦,朱由桦痛苦万分之下,对着朱由崧恳请道:“大哥,要不,我留下陪娘娘吧!”

朱由崧断喝道:“别忘了,父王还没有脱险呢!”

说话间,朱由崧手一摆,两名死士便护送着背着邹妃、汤氏,抱着小喜儿的内侍离开了院子,看着频频回头的母亲和妻子,朱由桦的眼泪当即流了下来。

此时,北京派给福王府的王府左奉承邓宪和王府右奉承赵鲁换好衣物后从东厢房走了出来,其中赵鲁跟朱由崧说道:“世子爷,奴婢老了,身子也笨重,实在是跟不上世子爷的脚步,要不,就把奴婢也留在城内吧。”

看着朱由崧铁青的脸,赵鲁保证道:“世子爷请放心,奴婢要是出了事,绝不会泄漏王府任何的秘密的。”

朱由崧冷冰冰的说道:“不要说了,你跟着一起走!”

说完,朱由崧丢下赵鲁等人,来到正屋门口,向屋内问道:“父王,衣服可换好了!”

福王打开门走了出来,问道:“你把王妃和德庆郡王妃都安排妥当了。”

是的,外面的动静那么大,福王怎么可能听不到呢,只是,当时他不好出面罢了。

朱由崧回复道:“请父王放心,儿子在祠右巷有两处密宅,都有地下密室,外面还有扮做苍头、厨娘的仆役照看,娘娘她们不会有事的。”

福王叹息道:“倒是本王连累了她们啊!”

朱由崧看了看远处发亮的天空,对福王进言道:“事不宜迟,父王,我们继续上路吧。”

福王不做声,朱由崧再一挥手,两个内侍便把福王扶上了抬與,朱由崧随即冲着赵鲁说道:“赵鲁,你也上抬與,孤和德庆郡王步行。”

赵鲁大惊失色,急忙拒绝,福王发生道:“赵鲁,孤也让你坐!”

赵鲁,立刻跪倒,冲着福王、朱由崧父子连磕三个响头,朱由崧一使眼色,边上的待命的内侍便扶起赵鲁,将他塞入了抬與之中,随后,一行人离开了这所安全屋,直奔延福宫(三官庙)而去,等他们离开了,扫尾的人,迅速带着收拢下来的衣物,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然后,沿途丢弃各种衣物,籍此迷惑可能出现的追兵的视线。

几分钟后,一行人进入了延福宫内,此时,早有前导人员砸开了延福宫的门,已经准备好了的道宫主持随即引导众人来到延福宫的下水道口,这条下水道直通东城外的护城河,因此,虽然相对狭窄,却是眼下脱离洛阳城的唯一通道。

不对呀,不是说,福王府也有通往洛阳城外的密道吗?

为什么自己王府的密道不走,非要走延福宫的下水道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福王府的出城密道是通往城北,现在城北都是密密麻麻准备进城的闯军,福王父子一行,又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呢。

而延福宫这条下水道却是通往城东的,所以,要走也只能走这条通道了。

看着只够一人勉强通行的下水道,朱由崧恭声对福王说道:“父王,委屈您下来步行一段吧······”

964.逃(2) “停,所有人都给停下来!”

“怎么了?”在队伍后排的周文赶来过来,问发出号令的万世道。“万公,万公子,别家队伍都已经涌向城北了,我们怎么停下来,不走了?”

万世回复:“放心,这么大一个洛阳城,足够你们抢的,现在涌进城了,就只能被李自成调用攻打王城官衙,跟负隅顽抗的官军拼个你死我活的。”

万世说的没错,李自成部一向是内外有别的,像周家兄弟这样刚刚收编来的土寇地方武装,在李部内部只是旁系杂牌,是最先用来消耗的那种,现在就往洛阳城里挤,唯一可能就是被拿来当做炮灰使用了。

“再说了,你们别忘了,我们这次的真正任务是什么!”

周文和周武兄弟对视一眼,探问道:“王爷和世子爷会从这边出城?”

万世应道:“王爷和世子爷当然有从其他地方出城的可能,但这里是出城最近的通道了,我就只能赌王爷和世子爷会从这里出城!”

万世当然知道朱由崧的撤退计划,所以才会得到洛阳城破的消息后,带着周氏兄弟赶到城东延福宫密道出口处等候的。

“怎么?”万世注意到周氏兄弟眼中的精光,便冷冷的质问道。“你们不会是想着反水,把王爷和世子爷交给李闯吧?”

周氏兄弟尬笑道:“万公公哪里的话,我们兄弟深受世子爷大恩,又怎么可能丧尽天良、卖主求荣呢?”

话虽如此,两兄弟之间却用眼光交流了一番,显然是有些言不由衷----没错,周氏兄弟并不想卖主求荣,但传说中福王府百万两白银的积蓄却让他们眼红不已,所以,两兄弟早有计议,准备有机会就拿了福王这个天字第一号的肉票。

万世冷哼了一声,也不多话,便带着人来到护城河边细看,差不多20分钟后,一点豆大的光芒在东城护城河的西岸闪现了出来。

万世当下举起一根火把,在空中比划了一番,于是那边的声音传了过来:“苏堤春晓!”

万世扯着嗓子对20多米外喊道:“吴带当风!”

“是万世吗?”

万世听出了朱由崧的声音,当即应道:“回世子爷的话,是奴婢!”

听到万世确认的声音,朱由崧松了口,当下护着福王、趟着水从延福宫下水道出口处钻了出来----也就是今年持续干旱,否则这根下水道一半以上都会被淹没在水里,这样的话,朱由崧父子根本就没办法利用这条逃生通道的。

看到朱由崧和福王出现,万世立刻喝令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架浮桥啊!”

周部手中原本是没有浮桥、飞梯、云梯这种攻城器械的,但怎奈何,闯军之前四面围攻洛阳城时,已经在洛阳东城护城河上布设过多道浮桥了,虽然其中大部分被烧掉了,但还有个别浮桥的残骸被闯军抢救回去,后来丢弃在东城护城河的东岸上,刚刚被万世叮嘱周部给拖了过来;现在这些残骸就派上用场了,一顿紧急修补后,浮桥便架设了起来。

看到浮桥架设起来,朱由崧没有让福王先过河,而是让几个亲信死士先过了河,然后再确认安全的情况下,这才在死士、内侍的簇拥下,带着福王和朱由桦走过浮桥。

“王爷,世子爷,德庆郡王,这就是周氏兄弟。”

火把的光芒下,万世正要向福王等人介绍周文、周武兄弟,却见两人面目狰狞的下令道:“把福王给我抓起来!”

周家兄弟的亲信纷纷拔出刀枪,对着了朱由崧等人,对此,同样被刀子顶住了后腰的万世大怒道:“周文、周武,你们要吃里扒外?”

周武冷笑道:“我们可以放王爷、世子爷一条生路,但请王爷可怜我们兄弟,打赏一些好处吧,也不用太多,二三十万两就可以了。”

朱由崧冷冷的看向万世:“万公公,你就这么办事的?”

万世苦笑道:“让王爷和世子爷受惊了,奴婢立刻来解决。”

说到这,万世喝到:“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还不待周文、周武兄弟明白过来,几把刀挥砍了过去,当下就把周文给斩杀当场,让身手更敏捷一些的周武也负了伤。

周武勃然大怒,一边用手中的武器格挡砍过来的刀枪,一边咒骂道:“王赖子、常小五,你们都傻了,二十万两银子不要,却自相残杀,你们收了福王府什么好处了!兄弟们,给我杀!”

忠于周武的手下当下攻了过来,不过人数不多----大多数周部都茫然无措,然后四散奔逃了----很快被万世的人以及朱由崧身边的死士给挡住了,随后,经过一番也算激烈的战斗,福王府这边才终于斩杀了周武和他大部分的手下。

“世子爷,怕是有人已经跑去向李闯报告了。”来不及打扫战场的万世向朱由崧报告道。“还请世子爷和王爷赶快上路。”

朱由崧点了点头,万世命人驱赶过来一辆骡车和几匹骡马,朱由崧首先扶着福王坐上了骡车,然后让赵鲁和钱禄坐在车辕边驾车,自己则和朱由桦及邓宪、万世骑上骡马,在一群护卫、内侍的保卫下向东撤离。

然而约摸走了才半个多时辰,后面就有动静,显然是追兵追了过来,勒马回望,随后下令道:“唐七,你带十人拖住他们!”

唐七应了一声,便带着三名内侍、五名万世的手下,和另外一名死士留在原地,而朱由崧这边继续东行了一段后,便折向了东北。

但又过了一会,新的一支追兵赶了过来,朱由崧不得已又留下10几人阻挡。

就这么一路分兵,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邓宪已经跟众人走散了,其余护卫也只剩下了20人不到的样子。

此时,一名死士左右张望了一下,报告朱由崧道:“世子爷,已经到了凤凰台。”

洛阳凤凰台是原唐代宰相刘幽求的墓地,距离北邙山已经不远了,所以,朱由崧微微松口气,下令道:“所有人休息一会,然后再上路。”

人提心吊胆走了一晚上,或许还能坚持,但马却不行,得喂些食物,喝些水,缓一缓气力才好继续赶路······

965.逃(3) 崇祯十四年正月二十日深夜,李自成部在叛军的引导下冲入了洛阳城,此时已经得知洛阳失陷的百姓全都躲回了家中,于是,闯军便在叛军带领下,首先攻击了城内的各个衙署。

各衙门的守卫拼死抗击,但在闯军的攻击下,全部战死;随即闯军进入衙门,乱抢财物并放火烧毁了河南府署及各个附署衙门。

在熊熊的火光照耀下,闯军开始对颍上郡王府、德庆郡王府、方城郡王府、西鄂郡王府展开了进攻,其中颍上郡王府和德庆郡王府早已经实施了疏散,因此闯军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两地,但在随后的洗劫中,却发现两府之内并无多少财物,因此,怒不可遏的闯军便一把火把这两座王府也烧毁了。

接下来,在进攻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的时候,闯军遭遇了两处王府守军的顽强抵抗,于是,闯军便调来大炮猛轰,终于轰垮了两座王府的大门和围墙,冲了两座郡王府。

见到闯军攻了进来,方城郡王朱凤漱率阖府上下投火自尽,而西鄂郡王朱凤凝则来不及自杀,被闯军生擒活拿了。

夺下方城王府和西鄂王府后,闯军把最后的攻击目的放在了福王王城上,但由于福王仪卫司官兵的拼死反抗,闯军迟迟不能拿下福王城,因此,闯军便调集大炮同时轰击福王府城四门,最终在二十一日上午卯时前后,夺取了整个福王城。

但在夺取福王府之前,李自成已经收到了关于福王掏出洛阳的报告----深夜里对福王父子展开追击的,都是从四散奔逃的周氏兄弟残部口中获得零星消息的小股流寇、土寇----但由于周氏兄弟残部传达的消息都很破碎零散,且互相矛盾,再加上深夜里追击的部属不是追错方向,就是被人拼死拦阻了,根本就没看见福王一行,因此李自成并没有完全相信福王逃跑的报告,所以只派了1000部卒兵分两路,分别向东北、正东方向展开追击。

故而当朱由崧父子已经快到北邙山了,闯部追兵才将将杀到,于是,除两名有马的护卫继续留下保卫福王、朱由崧等人外,其余20名护卫立刻原地结阵试图阻拦闯部追兵。

可问题是,这批追来的闯军即有步兵又有骑兵,因此,死士们能拦下来的只有一部分步兵而已,其余步兵和骑兵绕过死士之后,依旧不依不饶的向朱由崧等人追杀了过来,尤其是其中的骑兵,更是杀气腾腾的急驶而来。

眼见得形势危急,赵鲁主动跳下骡车,为骡车减重,但下车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飞来的箭羽给再次射倒了。

两名骑马护卫见闯军来势汹汹,当即心一横,扭头反向杀去,籍此为福王父子争取最后的机会。

甚至朱由桦也冲着福王和朱由崧大吼了一句“父王、大哥,替我照顾好娘娘和汤氏他们”便拿着之前在护城河边捡的刀剑,调转马头向闯军杀去。

看着朱由桦决然的转身,朱由崧气得大骂道:“傻瓜,蠢货!给我回来!”

是的,以区区三人如何能挡得住近百骑兵呢,因此,回转拼命的三人,很快便陷没在闯军围攻之下。

此时,就连福王也失去了逃生的信心,因此,就见他语气萧瑟的冲着朱由崧言道:“吾儿,莫管父王了,你且自行逃命去吧!”

朱由崧没有回应,而是侧身抄起马鞭,对着拉曳骡车的驽马就是一鞭子,驽马吃痛,不由得加快速度,然而,这点加速,似乎根本不够看到,也许几分钟后,一切就将结束了。

最危急的关头,朱由崧掏出藏在怀里的短火铳,已经准备拼命了,这时,提前赶往北邙山别院联系王乾及唐垚等人的万世带着路通标行150名标师、趟子手杀了出来,进而成功的将福王及朱由崧接应了下来。

由于闯军骑兵与步兵产生了脱节,因此被路通标行以多打扫的闯军骑兵吃不住劲,很快溃败了下去,而骑兵一败,鏖战了一晚上,又赶了大半天路,只是因为发现福王一行而打了鸡血的闯军步兵也坚持不住了,纷纷后逃,至此,福王和朱由崧转危为安。

朱由崧和福王随即回转过来,在战场上找到了血肉模糊的朱由桦和赵鲁的尸体,看着面目全非的两具尸体,福王和朱由崧不由得泪流满面。

看着福王和朱由崧在那痛哭了半天,万世急忙劝说道:“王爷,世子爷,此地不能久留,还是赶快离开吧。”

朱由崧觉得万世说的有道理,便胡乱的抹了抹脸,劝说福王道:“父王,三弟已经救不回来了,我们不能让三弟白白牺牲了,走吧,先离开这个地方。”

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然是悲伤欲绝的,但福王爷知道朱由崧和万世说的对,所以,忍住抽泣后,同意道:“好,这就走,但你要把你弟弟带上,再想办法加以妥善安葬了。”

朱由崧点点头,让人把朱由桦和赵鲁的尸体捆在马上,又给福王的骡车换了两匹好马,这才自己充当驭手,带着福王在唐垚等剩余标行人员的护卫下继续北上。

不过朱由崧不敢前往目前已经失陷的孟津县城,也不敢前往眼下已经作鸟兽散的孟津渡口,甚至不敢返回北邙山别院,因此,他带人赶往的是黄河岸边的杨家寨----朱由崧准备在杨家寨住上一晚,第二天便汇同朱由渠一家逃亡黄河以北······

就这样,当天下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杨家寨。

听说朱由崧护卫福王过来躲藏,杨家族长亲自出寨迎接,朱由渠当然也在行列之中,结果,朱由崧除看到自己父亲和长兄安然无事外,还接到了朱由桦遇难的消息,看到了已经僵直的弟弟的尸体,当下就嚎啕大哭起来。

朱由崧一边安慰朱由渠,一边跟杨家族长说道:“老人家,现在要麻烦你们帮德庆郡王找一口上好的棺椁,顺便有可能的话,准备全套的仪式。”

杨家族长保证道:“世子爷放心,一定帮德庆郡王办妥了!”

朱由崧点点头,冲着朱由渠言道:“别哭了,父王已经受不了,还不扶父王进去休

966.两清了? 崇祯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未初时分,整个洛阳除了文峰塔方向还在战斗外,战火已经基本熄灭,因此,李自成从城外周公庙大营起身,来到了洛阳城内,他进城后的第一站,就直奔福王府府库而来,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看到了一个近乎空的库房。

李自成正在失望中,手下大将刘宗敏却兴高采烈地的冲了过来:“闯王,儿郎们抓到前兵部尚书吕维琪、河南知府亢孟桧、孟津县士绅孙挺生、新安县士绅王朝山、嵩县士绅王翼明等人了。”

李自成没有立刻回复刘宗敏的吵吵,而是满心狐疑的向身边人探问道:“这就是号称有百万存银的福王府府库?那银子呢?是福王提前转移了,还是传言不实呢?有谁知道,这tnd是怎么回事!”

负责攻打福王府的锁天鹞田见秀回复道:“回闯王的话,已经问过抓住的宦官了,据他们说福王府这两年亏空的厉害,所以,这些菜肉煤炭就是福王府仅有的库藏了,当然,原本还是三五千两银子、几百两黄金、一些制钱和丝帛布匹,但昨天晚上,福王世子把这点财物都分给王城守军了,现在估计都在儿郎的口袋里,也不好收缴上来。”

李自成气得凭空一甩鞭子:“既然如此,把粮肉菜蔬煤炭都搬空了,这里也没必要留了!一样烧了吧!”

说完,李自成扭头问刘宗敏道:“铁匠,其它几处查抄下来有收获吗?”

参加反明起义前是铁匠的刘宗敏回复道:“颍上郡王府和德庆郡王府一共查抄出来价值两三千两银子的金银细软,方城郡王府翻出近二万两的财物来,不过可惜的是,最好的宝贝随着方城王一把火给烧没了,至于西鄂郡王府则找到了近三万两的财物。”

没错,方城郡王府和西鄂郡王府的财物也不多,这是因为这两年蓝毬会的收益大幅度萎缩、王庄收入也近乎归零,两个王府的开支也不小,所以,一来二去,也同样已经是打肿脸充胖子的状态了。

“府库里找出小十万两银子,据说是几家王府和满城士绅凑的,用来犒赏官军和义勇的;其他几个官衙里也多少找出了一些,有官帑,也有私财,加起来也有几千近万两吧。”

说到这,刘宗敏建议道:“闯王,我看这洛阳城内商铺众多,干脆抢了他们,也好填补设想的不足。”

李自成刚想应承,侄子一只虎李过走了过来报告道:“闯王,有一位名叫牛金星的举人前来投军。”

“举人?投靠俺们?”李自成大喜道。“莫不是天降子房于俺,快,快请他进来说话!”

牛金星很快被引导到了李自成面前:“在下卢氏牛金星见过闯王!”

李自成上前抓住牛金星的手,殷切的问道:“不知道牛先生此来有何教我?”

牛金星笑道:“当适时,明室失德,天发杀机,龙蛇起陆,群雄纷争,不知道闯王在此大争之世,是想继续当一介流寇头子呢,还是想着彼可取而代之呢?”

牛金星这是采用了先秦纵横家的手段,来了一个先声夺人,一下子把李自成说激动了:“俺自然是有一番作为的,但不知该从何下手。”

牛金星进言道:“在下有一策,还请闯王明鉴!”

李自成迫不及待的说道:“还请先生赐教!”

牛金星便言道:“行仁义、收人心、招天下豪杰、据河洛、争天下。”

牛金星具体解释道:“当今明廷不恤百姓疾苦,横征暴敛,早已经人心尽散了,而唐代名臣魏征曾对唐太宗李世民言道‘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因此眼下只要闯王高举为民之旗帜,登高一呼,并以仁义爱人之心行事,则天下人便自动会心生向往;一旦人心向往闯王,则天下有识之士便会主动投靠闯王,有了这些有识之士的相助,再加上闯王麾下这些骁勇善战的大将,若再有一个稳定可以提供粮饷的后方,则进可以争取天下,为一朝太祖,退也可以保全基业,成就方面霸业。”

李自成听得抓耳挠腮、心头滚烫,当即对牛金星言道:“先生此言大佳,来人,摆酒,俺要跟牛先生痛饮一番。”

摆酒水的时候,李自成问牛金星道:“俺过去的名声不好,只怕一时招不到什么有识之士,不知道,先生这边可有举荐之人。”

牛金星言道:“在下可为闯王先推荐两人,其一,为卜者宋献策,此人虽然相貌丑陋,但有鬼神难测之本事,能预知未来,而在下之来,也是受其鼓动的,当引为闯王之用。”

当时人都是迷信的,李自成也不例外,对于神神鬼鬼的事,那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所以,满口应道:“好,此等高人,还请牛先生引荐。”

李自成顿了顿,又追问道:“那第二个呢?”

“是在下同年得中秋闱的好友、河间人李信,其也有救民大愿,但可惜的是,此人目前为外号红娘子的义军首领劫持了,需要以闯王之名前去招抚。”

李自成立刻吩咐田见秀道:“老田,这件事你去办了,务必把李先生完整的请过来。”

田见秀还没答应,那边刘宗敏言道:“闯王,那城中的商铺还要去抢吗?”

李自成看着似笑非笑的牛金星,当即决定道:“命令各部当秋毫无犯,另外,街面上若有泼皮无赖冒义军之名进行抢劫、强女干的,立刻加以斩杀,以正义军声名!”

牛金星捋了捋胡子,笑道:“闯王此举,才是成大事的气象······”

在牛金星和闯王高高兴兴喝小酒的时候,一名闯军中级军官闯了进来:“闯王,我们追上福王了,可是福王预备了接应人手,兄弟们又累又饿,所以······”

李自成抄起马鞭就要起身揍这名闯军军官,但又看见牛金星在一旁观察自己,便按捺住火气,喝道:“五百人都拿不住一个丧家之犬,还这里丢人现眼干什么,再带兵去追!”

牛金星轻咳一声,李自成当下转身问道:“牛先生有何意见?”

“在下不知道这位将军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追上福王的,但这一来一去,至少半天,现在再追过去,天已经黑了,这黑灯瞎火中又到哪去追福王呢?”牛金星就事论事道。“所以,闯王还应该体恤将士才好啊!”

李自成连连点头:“先生说的是,那就明日清早再行追捕,白旺,你还不退下了!”

看着名叫白旺的闯军军官的背影,牛金星暗自叹息道:“世子爷,金星跟你两清了······”

【作者题外话】:关于李自成自称闯王的时间史学家多有争论,但一般以为是在崇祯十三年末攻克宜阳、永宁两地前后。

967.好心办坏事 知道福王、朱由崧等人一天都没怎么吃饭,所以,杨家族长一面派人替福王和朱由崧等人收拾房间,一面为福王和朱由崧奉上了简单的食物,福王虽然食不厌精,但此刻也没什么好讲究的,一道鸡汤泡饭也就勉强对付了。

用完饭之后,朱由崧对朱由渠和杨家族长说道:“王爷年事已高,一晚上没睡,刚才又惊又悲,所以,不得不先去休息了,德庆郡王的后事,就麻烦族长和我二弟操办一下,另外,麻烦族长再安排一下,争取明天上午,送我们父子过河。”

朱由崧不是认定李自成不会长期盘踞洛阳吗?又怎么会着急过河呢?

第一,朱由崧认为杨家寨也不是太安全,万一流寇大队追踪至此,杨家和路通标行这些人是极有可能挡不住的,因此只有过了黄河才能摆脱闯军的追击。

洛阳失陷的消息一定会在短时间内传遍整个大明的,怎么证明自己和福王没有死呢,不是说自己在杨家寨发个声明就可以的,得有人认证,那么谁来认证呢?

朱由崧能想到的也就是怀庆府的官员们以及受封于怀庆府的郑王了。

是的,从孟津这边到怀庆府,要比孟津去长安府、开封府都要近,而且一路上更安全,甚至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没有遭遇流寇攻击的可能,是最完美的暂时落脚点,也是另一时空中那位弘光皇帝曾经的落脚点。

既然,怀庆这边的安全性是另一时空验证过的,朱由崧自然要善加效仿的。

杨家族长应道:“世子爷放心,一切就交给草民和颍上郡王吧。”

说罢,杨家派人引导福王和朱由崧去休息,于是,朱由崧便扶着福王跟去了杨家安排的别院;到了别院后,朱由崧让人送来脚盆、脸盆和热水,由自己及万世、钱禄帮着福王洗了脚和手脸,这才将福王送上了床。

等福王酣睡后,朱由崧带上门退了出去,此时就见万世殷切的询问道:“世子爷,您要不要也洗漱一下。”

朱由崧没有回答,只是心事重重的走回了安排给自己居住的东厢房,万世和钱禄不明所以的跟着朱由崧进了屋子,朱由崧这才吩咐道:“钱禄先把门关上,灯点了。”

钱禄做完之后,过来再次向朱由崧探问道:“世子爷,奴婢让人给您准备浴桶吧!”

背着手站在那里的朱由崧回过甚至,冲着万世招招手,万世走了过去,结果走到朱由崧近边后,朱由崧抡起手就给了万世一巴掌,打得万世当场就蒙了,边上的钱禄更是大吃一惊。

但随后,钱禄就听到朱由崧用压的极低的声音喝问道:“万世,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捂着脸的万世一下子跪倒在地:“奴婢不敢,世子爷,您是奴婢的主子!”

朱由崧冷冷的看着万世,喝问道:“那好,我问你,唐垚他们是正好在最后一刻赶到的吗?又是谁让你坐视德庆郡王和赵鲁遇难的!”

钱禄眼睛一下子鼓了出来:“世子爷,不,不会吧!”

朱由崧指着万世言道:“是不是,你自己说!”

万世试图为自己辩解:“世子爷,这,这话,从何说起啊!奴婢,奴婢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朱由崧打断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跟唐垚说好了,我查不出来啊!好,钱禄,你现在就去把路通的人都叫过来,然后分开询问!”朱由崧目光如利箭一样刺向万世。“援兵早不到晚不到,直到山穷水尽了才巧之又巧的出现,你以为是在唱戏文嘛!你和唐垚以为这样我和王爷就感激涕零了吗?”

没错,中间有太多的变数了,以至于就差那么一点,朱由崧和福王就完蛋了,也难怪朱由崧怒不可遏呢。

万世当然知道察微的厉害,见钱禄毫不犹豫的准备转身出门,心知瞒不过去的他便只好变相承认了自己做了某些事情:“世子爷您放心,王爷和您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有事的!”

“你个蠢货,”朱由崧前探身子,随即伸手又在万世的脸上扇了一记耳光。“我什么时候要对自己兄弟下手了,而且,要是德庆郡王不回转拼命,你就不出现了?还有,你以为王爷就真的一点都没察觉你的小花招吗?好,现在好了,我成了害死自己弟弟的凶手了,你说,王爷会怎么想?他会以为你是在自作主张吗?”

万世根本没有想到福王也会洞察自己的手脚,终于知道害怕了:“奴婢,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

朱由崧再次喝到:“说,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王乾的主意!”

万世知道事情不能扩大话,因此咬死道:“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奴婢也是想着若德庆郡王在世,邹妃娘娘必然会想方设法图谋世子爷的地位,所以,所以,奴婢就一时糊涂,想着借流寇之刀为世子爷除了后患!”

朱由崧知道,有明一代,藩王中,为了亲王、世子的位置,曾演绎过无数的刀光剑影,什么弟谋兄,叔谋侄,甚至还有子弑父的,因此,万世所谓邹妃和朱由桦会想方设法除掉自己的判断并非是空穴来风,也因此,在朱由崧不方便直接动手的情况下,万世利用闯军追兵出手,某种意义上也是一步好棋,但问题是,要达到完美的程度,还需要福王的配合。

那么,福王会配合吗?

朱由崧认为会的,毕竟福王丢了一个儿子,是不会再想丢第二个儿子的,更何况,福王爷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一切都是朱由崧的预谋。

可这样就能过关了吗?

答案是未必,至少父子俩已经产生了心结,所谓父慈子孝也成了一场对外展示的戏剧。

“世子爷,万世是好心办坏事,但事已至此了,世子爷,面子上还是要撑住的。”

对于钱禄的劝说,朱由崧心中一动,但他表面上还是予以了采纳:“你给我滚到济州去,王爷在世一天,你就别活着回来。”

万世连连叩首道:“奴婢,谢世子爷不杀之恩······”

968.去怀庆 第二天一早,朱由崧起的很早,洗漱之后,换上了丧服的他便在杨家人的引领下,来到了暂时作为朱由桦灵堂的杨家祠堂。

看着肃穆的灵堂,看着清洗后已经躺在棺椁里的朱由桦,朱由崧泪如雨下,是的,他根本不怕邹妃和朱由桦的小动作,但万世等人----朱由崧以为万世一个人还没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王乾必然也参与其中了----好心办坏事,让他感到自责不已。

正哭着,钱禄走过来报告道:“王公公,昨晚连夜赶了过来,世子爷要不要见他!”

朱由崧想了想,说道:“让他进来给德庆郡王磕几个头吧!”

钱禄退出传唤王乾,随即就见头发花白的王乾进门就开始磕头,一路磕了十八个头才磕到了朱由桦的灵前,等王乾昏头昏脑的从祭桌前站起来后,朱由崧叹息道:“见过万世了?”

王乾老泪纵横道:“世子爷,这件事跟万世没关系,是奴婢的一力主张!”

“你想保万世,怕误了万世日后的前程?”朱由崧冷冷道。“你们倒是一团和睦啊!却把孤架在了火炉上,好了,不要多说了,等万世去了济州,把赵山换回来,你跟赵山交接一下谛听的事务,然后取虾夷地养老吧。”

王乾忙不迭的应道:“是,奴婢到了虾夷地,会建一个庙,日夜为德庆郡王祈福。”

朱由崧摇头道:“处置你们,不是因为你们害了德庆郡王,而是你们越过孤,自行其是,所以,孤做这一切,不是为已经死了的德庆郡王张目,完全你们做错了事!”

朱由崧的意思很明确,他记得王乾、万世等人的功劳、苦劳,不会因为朱由桦的死一笔抹消了----这其实也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好让他其他人不至于兔死狐悲----因此,万世还可以平掉去当济州王庄的庄头,王乾本人也可以善终。

王乾明了道:“是,奴婢该罚!”

“在赵山回来之前,做好你的事,”朱由崧交代道。“王信不会受你的牵连,还是会有一个不错的将来的。”王信是王乾的侄孙,目前过继在王乾的膝下,是王家未来的支柱,因此王乾若是老老实实的跟赵山交接,并乖乖的隐居虾夷地的话,朱由崧是不会拿掉王信作为朱慈焈伴当的资格的。“孤,说话算话,只是要给王爷一个交代!”

王乾自然明白朱由崧的意思,应承道:“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由崧苦笑一声后,走出了祠堂大门,返回了自己居住的别院,伺候即将起床的福王。

差不多辰时初刻(7:30)的样子,福王醒了过来,传唤道:“老大,你在吗?”

朱由崧推开屋门,走到福王床前应道:“儿子在的。”

福王开口道:“跪下!”

朱由崧回头关上房门,然后乖乖的跪倒在福王窗前,此时就听福王问道:“老三的后事安排妥当了?”

朱由崧答道:“儿子一早去看过了,杨家办的很妥帖,灵堂设在杨家祠堂,老三的身子也擦洗过了,换上了杨家最好的衣物,只可惜,没有郡王王袍,所以儿子把带出来的郡王金册压在老三脖子下,把郡王王玺放在老三手边了。”

福王点点头:“天气虽然冷,但也不能在外面长久放在,且等我们走了以后,就让杨家帮着安葬吧,日后国家形势好转了,再安排重新安葬。”

福王话里的意思是,他不会去朱由桦的灵前了,这不是福王不爱这个幼子,而是怕去了以后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刺激。

“另外,再让杨家替老三的坟做好了标记,说不定什么时候,王妃和老三的妻女就要过来看他的。”

朱由崧当即叩首道:“父王放心,儿子一定会给老三修建一处合适他身份的王陵,另外,娘娘和老三的妻女,儿子也一定会尽心照顾的,绝不让老三在九泉下留有遗憾。”

福王一语双关的说道:“老大,你很好,老三一向是信任你的。”

朱由崧被福王敲打的无言以对,只好再次叩首道:“儿子管教下属不严,酿此人伦惨剧,是儿子的过失,还请父王处置!”

福王语气萧瑟的说道:“处置了你,福藩交给谁呢?老二、老三又是没儿子的,最终还是要回到慈焈手上,又何必绕一个圈子,让全家跟着一通瞎折腾呢?”

朱由崧再三叩首:“儿子对不起老三,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

“够了!”福王喝止道。“孤还不想你们兄弟阋墙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

朱由崧不响了,于是福王又问道:“涉事人封口了吗?”

朱由崧回复道:“主谋王乾,儿子安排去虾夷地王庄养老了,从谋万世,儿子也打发去济州了,今生不准备让他们回大明!至于其他人,儿子会逐一安排他们上战场的。”

福王想了想,说道:“你也难呢,那就这样吧!”

朱由崧伏地不语,福王便道:“好了,别跪了,过来,帮父王更衣吧。”

朱由崧应道:“是······”

崇祯十四年正月二十二日上午,在杨家人及路通标行的护卫下,福王一家人离开杨家寨,越过冰封的黄河,抵达了怀庆府境内。

怀庆府在明代下辖河内、济源、孟县、温县、修武、武陟等六县,但由于洛阳的警讯一早传到了怀庆府内,因此比邻黄河的孟县、温县等地一早就全城戒严了,所以,福王一行人不能入城,最终,花了两天时代才抵达了府治河内县。

“什么?福王、福世子从洛阳逃难而来。”接到城门守卫报告的怀庆知府程之鹏大惊失色,急忙命令道。“立刻通报郑王府,请王府出面与本府共同确认福王及福世子身份。”

手下问道:“那是否让福王和福世子等在城外呢?”

程之鹏思索再三道:“解除福王护卫的武装,然后把福王和福世子请来府衙,妥善看管就是了。”

手下领命而去,程之鹏眉头不展的嘀咕道:“这要是假的还好,要是真的,岂不是又来一群活祖宗了······”

969.松了口气 崇祯十四年正月二十二日中午,李自成麾下大将刘宗敏,在周公庙棂星门前,向数万民众宣布:李自成已经出任“奉天倡义大元帅”,稍后将带领义军向省城开封、京师北京进发。

随即,李自成又下令在周公庙前处死了西鄂郡王朱凤凝、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河南知府亢孟桧、河南分守道王胤昌及洛阳各属县官吏、士绅在内的400余人,一时间周公庙前血流成河······

洛阳失陷的消息随即传遍了整个大明,一时间福王和朱由崧的生死牵动所有人的关注。

“娘娘,世孙,好消息。”李谙一脸严肃的向焦急等待的室内众人报告道。“王爷和世子爷眼下安然无事,已经到了河内,眼下暂时避居郑王府中等待朝廷派人检验。”

是的,虽然朱由崧身边福王、福世子及颍上郡王的金册、王玺俱在,但怀庆府和郑王府也不敢确定福王一行就是本人了,所以,急忙奏请明廷派人确认,同时这个消息也传达给了南京、淮安等地的福王府派驻人员,因此稍后南京的李谙、淮安的黄信都会亲自赶完怀庆府参与验明正身的。

黄氏众女和朱慈焈等朱由崧的儿女们长舒了一口气,但还没等他们把提着的心放下,就听李谙继续道:“但听说德庆郡王在半途遇难了。”

仲氏当即惊呼了一声,随后迫不及待的问道:“世子爷,他没有受伤吧?”

“应该没有!”李谙回复道。“娘娘,世孙,眼下一天云彩散了,却是可以放心了吧。”

黄氏软绵绵的说道:“列祖列宗保佑······”

其实放心的还不仅仅是黄氏等朱由崧的妻妾和儿女,北京城里,崇祯皇帝也松了口气:“朱由崧即便再能折腾,现在也已经是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没错,在崇祯皇帝看来,失去洛阳老巢后的朱由崧已经彻底失去了对皇权的威胁。

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宇顺却轻声提醒道:“皇爷,福王毕竟是皇叔。”

崇祯皇帝立刻醒悟道:“是朕失言了,皇叔遭此劫难,朕不应该幸灾乐祸才对,来人,传令驸马冉兴让携内帑五万两前往怀庆府慰问福王一家!”

站在一边的曹化淳建言道:“皇爷,寿宁公主驸马也多年未见福王和福世子了,只怕一时也未必认得真伪,奴婢这边是不是再安排一名曾经于福王府任事的内监过去辨认呢?”

崇祯皇帝言道:“你自安排就是了,难道此事还要朕亲自安排吗?”

见曹化淳吃了一瘪,高宇顺暗自冷笑了一会,这才再次进言道:“皇爷,有皇亲、有内侍,还应该派出大臣才更为正式。”

崇祯皇帝同意道:“那就派礼科都给事中叶高标去一趟吧!”

藩王事务自然是由宗人府和礼部负责的,但让礼科都给事中出面就有些不正常了,更何况叶高标目前还负责清理户部粮饷,在这种情况下,让叶高标离京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当然,叶高标在清理户部粮饷的时候得罪了内廷,高宇顺和曹化淳等人是不会为他说情的,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隔天三人就得离京南下······

洛阳失陷、福王和朱由崧情况不明的消息也通过某条秘密渠道传到了皇太极的耳朵里,对此,不敢置信的皇太极再三跟佟图赖确认道:“这消息是真的吗?”

佟图赖回复道:“千真万确,所以,皇上,奴才以为,我们真的可能找错了方向,祥福瑞和林大虎与福王府应该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最多也就是有某种合作而已,并非是福王府的手下。”

皇太极考虑良久,问佟图赖道:“德王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还在查,但应该与朱由枢本人无关,因此奴才准备把范围进一步扩大到德藩下属的几个郡王以及周边的鲁王、赵王,”说到这,佟图赖提出一个新的猜测。“奴才仔细想过了,福王府虽然号称富可敌国,但实际上就藩也就三十余年,实际积累是不如周、鲁、赵等藩的,这些藩才有百年以上的积蓄,才能有底气、有实力维持水陆两军。”

皇太极点点头:“不为可能啊,但你也要知道,周、鲁等藩既然有百年积蓄,又何必到海上冒险呢,也就只有福王府这样不上不下的,才会进行一搏,更不要忘了,福王一脉原本是有机会继承南朝皇位的,所以,才有更多豢养私军的可能。”

佟图赖没有正面争辩,而婉转的提示道:“皇上说的是,的确是奴才想简单的,不过,洛阳失陷,福王府百万积蓄为之一空,即便眼下还有什么图谋,也全部化作泡影了。”

佟图赖的意思是,福王府既然没有钱了,想要维持为海外的场面只怕是已经不可能了,如果接下来祥福瑞号和“林大虎”部活的依旧滋润,那么基本就可以排除与福王府的关系了,反之,倒是可以彻底锁定目标了。

皇太极仔细想了想,同意道:“这倒也是,卿且继续盯着,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做具体判断吧。”

说到底,祥福瑞和“林大虎”部对满清来说只是隐忧,而眼下锦州那边才是近患呢。

“是!”佟图赖应了一声,就想离开。

但没成想,皇太极又叫住了他:“佟卿,正月里,吴三桂成功的向锦州城里运送了一批补给,因此正常情况下,等待明军大举出动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朕希望卿能发动一下北京城里的关系,让明廷逼迫洪承畴部与我朝速决速战。”

崇祯十四年、崇德五年正月初七,吴三桂采取突然行动,将三千四百辆骡车和一万五千石大米送进了锦州城,这一突发事件打乱了皇太极的布局,让清军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因此,皇太极必须要使出盘外招了。

“奴才明白。”佟图赖应承道。“奴才这就亲自去北京活动。”

皇太极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970.好自为之吧 攻占洛阳后,闯军虽然对普通商家和平民“秋毫无犯”,但通过收缴各个王府及士绅家庭的财物,还是捞了个盆满瓢满,因此,李自成很快根据牛金星的建议,发“各府库金并富人之赀,以号召饥民”。

并且在发放粮食和金银时,李自成对百姓大讲“王侯贵人剥穷民,视其冻馁,吾故杀之”、“以为若曹,令饥者以远近就食”、“男子二十以上愿从军者,月食四十金,趫敢能为将者背之”、“从我可富贵,无为交手死”之类的话。

由于,整个洛阳泰半化为了火场,老百姓根本没有活路,因此为了乞活,无数百姓只能相信李自成的话,于是,“奔走赴之者百万”。

就这样,闯军的数量一下子膨胀起来,真正超过了十万人。

但由于在洛阳收获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因此李自成部无法在洛阳原地实现牛金星提出的“据河洛,取天下”的军事策略,因此崇祯十四年二月初二,李自成便率闯军大队离开洛阳,转攻鲁山、汝州等地。

发现洛阳这边的闯军大队转移后,之前侥幸从洛阳城内逃出的河南巡抚李凤仙,便率领匆匆赶来的尚可喜、高谦等部反攻洛阳,最终成功收复了大部已经成为焦土的洛阳城,并斩杀了留守洛阳的闯军部将邵时昌----此人原为洛阳掾,即洛阳县令私人幕僚。

随后,在明军搜索洛阳城幸存百姓时,找到了躲藏起来的邹妃和汤妃母女。

当从李凤仙口中得知福王和朱由崧安然无恙,但朱由桦却在突围中身死的消息,邹妃和汤氏当场就晕过去了;好不容易被就醒了,依旧哭哭啼啼的追问朱由桦死在哪,安葬在哪!

李凤仙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因此安抚未果后,便决定将邹妃和汤氏母女送往河内,与福王、朱由崧并朱由渠一家汇合。

崇祯十四年二月初九,在李自成以新近收编的瓦罐子、一斗谷等部围攻开封的当天,邹妃等人抵达了河内,与住在郑王府别院的福王等人见了面。

见面伊始,邹妃泣不成声的质问福王和朱由崧道:“王爷,世子,德庆郡王是怎么死的?”

福王一脸凄苦的回复道:“时值追兵将至,吾儿拍马迎敌,以为孤和世子逃脱争取时间,遂殁于敌阵中。”

邹妃凤眉倒树,冲着朱由崧喝到:“你弟弟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朱由崧苦涩的回复道:“我叫由桦别去,可是一把没拉住他······”

朱由崧说到这,跪倒在邹妃面前:“是我这个大哥对不起由桦。”

朱由崧的话还没有说完,汤氏再一次晕倒在地,朱由渠见势不妙,便喝到:“来人呢,赶快扶德庆王妃去休息,再请太医来,给德庆郡王妃开安神药物。”

鸡飞狗跳中,江氏在一边小声嘀咕道:“当初大哥不是让老三提前出城躲避的吗?谁让他当时不听呢,现在出了事,又能怪谁!”

江氏的话立刻引起了邹妃的不满,邹妃抡起手就要打江氏,朱由渠急忙拦阻了:“娘娘,江氏口无遮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跟她计较,别气坏了身体。”

邹妃呆了呆,再次泪流满面道:“我儿子没了,你们就欺负我吧!”

福王看不下去了,眯着眼睛转过身去,然后下令道:“来人,把王妃扶进去休息。”

邹妃再三挣扎,但还是被郑王府安排过来的宫女、内侍给搀扶到正房休息了,此时,福王指了指朱由崧,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朱由崧脸色愁苦的跟朱由渠说道:“行了老三,带你媳妇去休息吧,这里我来。”

朱由渠也不添乱,带着江氏就回房了,接下来,朱由崧站在已经空荡荡的庭院中发了会呆,这才来到汤氏休息的跨院,正好此时为汤氏把脉的太医退了出来,朱由崧便问道:“德庆王妃的身体没有别的问题吧!”

来自郑王府的太医回复道:“德庆王妃是太过哀伤和焦虑了,再加上一路上没怎么吃东西,所以,现在一下子坚持不住了,我这边会开一些药,但正所谓心病还要心药治,非得开解了心结才好。”

朱由崧点点头,让人带着太医去开方子煎药,自己走到房子的门口,隔着门户问屋内侍女道:“德庆王妃醒了吗?”

一名侍女出门做了报告,朱由崧便继续隔着门户说道:“弟妹,老三虽然已经去了,但你还有喜儿,你要坚强,不能让喜儿没了爹再没了娘,我想喜儿要是能说话,也希望你活下去,活到能看得她为人妻为人母的一天,为了喜儿,弟妹,你得活下去。”

房内良久无语,朱由崧又等了一会,这才落寞的准备转身离开,但就在他要转身离开的这个当口,刚刚传话的侍女再次出来传话道:“王妃问世子爷,德庆郡王的尸骨何在。”

朱由崧松了口气,高声回复道:“三弟的后事,我安排杨家寨的人帮着做了,虽然没办法以王侯规格做,但办的还是相对妥当的,那天我和颍上郡王都敬过香后才走的。”

随即朱由崧想到什么,继续道:“算算时间,三弟的棺椁已经下葬了,但弟妹放心,日后大哥一定替三弟修一座合乎身份的大墓,然后替他移坟。”

另一名侍女很快走了出来传话道:“杨家寨在哪里,王妃什么时候能过去看一眼!”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回复道:“如果局势好转,弟妹的身子骨也能调养好了,明年三弟的忌日,大哥我陪你和娘娘一起去为老三扫墓。”

第四名侍女走了出来,替汤氏转达到:“一切拜托大哥了。”

见汤氏似乎死志已去,朱由崧低声关照这几名侍女道:“照顾好王妃,出了岔子,孤要你们陪葬······”

离开了汤氏的院子,朱由崧又赶回了福王居住的正屋,然后向福王报告道:“三弟妹这边,儿子已经安慰好了,弟妹愿意好好将养身子,至于娘娘这边,要不要儿子也去开解一二。”

福王摇摇头:“别去了,现在王妃最不愿意的就是看见你了,你且好自为之吧。”

朱由崧低头道:“儿子明白了······”

971.申请移防 “三哥(奴婢参见福王爷、福世子)!”

正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不,寿宁公主驸马冉兴让和曾经随着赵岩在福王府任职、如今已经是内官监监督太监的王裕民甫一与福王照面,便认出了福王父子。

当然要说明一点,由于多年未见了,所以冉兴让及随同其一起前来的世袭锦衣卫千户冉德诚并没有认出朱由崧来,倒是王裕民对于朱由崧这位福世子的印象深刻,一眼认出后,便立刻低头行礼了。

既然冉兴让父子以及内监代表王裕民先后认出了福王父子,因此代表外廷的叶高标也一脸病容的向福王父子行礼道:“臣礼科都给事中叶高标参见福王、福世子、颍上郡王!”

福王先冲着叶高标回应道:“叶卿为了本王之事,带病奔波,一路辛苦了。”

招呼完叶高标后,福王又向冉兴让言道:“兴让啊!多年未见了!一晃老七没了也有七年了吧,一母同胞中,也就剩下我一个孤魂野鬼了。”

福王与寿宁公主朱轩媁是真正的同胞兄妹,因此感情一直很好,可惜的是,朱轩媁于崇祯七年(1634年)就病逝了,因此福王才有人事皆非的感触。

提到亡妻,冉兴让的眼睛红了,不过还没等他失态,朱由崧先跟他和他身后的冉德诚招呼了一声:“姑父、多年未见了,您身子骨看上去还健硕,您身后的是德诚吧,怎么忘记你由崧哥哥了!”

即便是这些年福王府财力萎缩,朱由崧逢年过节的时候依旧会给寿宁公主府及冉德诚赠送礼物,因此冉德诚和朱由崧的感情还是很好的,故而当听到朱由崧调侃时,冉德诚略有些抱歉的站出来给福王和朱由崧行礼道:“舅舅、由崧哥哥,这场面哪有我这个千户官说话的地方,所以,我给舅舅磕个头便是了。”

说完,冉德诚翻身给福王磕了一个响头,福王笑道:“好孩子,说的是,先论公事,再叙私情,世子,还不把德诚扶起来。”

朱由崧过去把冉德诚扶了起来,然后冲着一边尬笑的王裕民言道:“听说赵岩没了?倒是可惜了!”

王裕民见朱由崧似乎还记得自己,有些激动的附和道:“是,干爹福薄,刚升了司礼监秉笔,就得了一场大病,没熬过去,倒是遗憾了。”

朱由崧安抚道:“好歹你熬出头了。”

王裕民虽然有些得意,但也知道场合,更知道在福王父子面前,自己这个内官监太监只是个屁,因此小意的说道:“能为皇爷效力,是奴婢的福分!”

朱由崧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既然姑父和王公公都确认了我们父子的身份,那是不是可以颁旨了。”

陪同几位天使的第七代郑王朱翊铎笑着附和道:“对,对,对,早些传完旨意,驸马也好早些和福王叙说家常。”

从名字中的排辈上来看,朱翊铎是福王的叔辈,也是朱由崧的祖父辈,所以话里倚老卖老也很正常,不过具体说到这位郑王,其实并非是第六代郑王朱载壐的当然继承人,而是在其兄郑世子朱翊钟私自贩卖奴隶、又违祖制养食客被明廷赐死后,才得以上位的。

没错,当年郑世子朱翊钟的人生轨迹与现在的朱由崧可谓一模一样,但为什么朱翊钟会被赐死,而朱由崧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呢?

朱由崧自己私下推测过,大致的可能有以下几种:

首先,朱翊钟之所以被明廷赐死,并非是因为其贩卖奴隶、蓄养门客,而是谋反的意图太过明显了,而朱由崧蓄养门客的事情发生在海外,雇募的大量百姓也用在海外拓殖,对大明国内几乎没有负面影响,因此明廷虽然也十分忌惮,但还不相信朱由崧已经失控了;

其次,两者发生的时间点不同,朱翊钟做这些事的时候是万历末年、天启初年,当时大明国内的灾荒还没那么严重,因此朱翊钟的所作所为是加剧了国内的社会矛盾,而朱由崧做这些事的时候已经天启后期了,大明国内的灾害一年比一年厉害,朱由崧雇募百姓出海,实际是减轻了大明国内的社会危机,对大明社会稳定是有利的;

再次,亲疏关系不一样,福王是神宗子、光宗弟、熹宗和崇祯皇帝的叔叔,虽然光宗这一脉与福王这一脉争夺过皇位,但事情早已经尘埃落定了,再处置打压朱由崧的话,很容易让民间传说皇帝刻薄寡恩连亲叔叔都不放过,因此明廷对如何处置朱由崧是有顾忌的,而郑王一脉是成祖皇帝留下来的,二百多年过去了,早出五服,根本就不是一家人,所以,打压了也就打压了,反而能光明正大的处置;

最后,朱由崧早年是比较照顾失去母亲的崇祯皇帝的,后来又说服福王放弃神宗遗诏中授予的嫡脉地位,并且还首倡国本,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朱由崧没有明确造反,崇祯皇帝也只能对朱由崧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既然身上宗室长者的郑王也支持立刻宣诏,所以,香案很快摆放了上来,然后众人面北跪下,听王裕民拿出诏书宣读。

诏书的内容并不多,一个是谥朱由桦为德庆烈王,以表彰其与流寇死战到底的勇气,一个是搏内帑五万两用于修复洛阳福王城及颍上郡王府,再一个则是在洛阳王城及王府重修前,命令郑王府收容和照顾福王老小。

只是让冉兴让、王裕民、叶高标等人诧异的是,宣诏书之后,福王只是谢恩,并不领旨,反而向王裕民呈交了一份奏疏:“请天使转奏陛下,臣恳请移藩。”

移藩?

是的,朱由崧和福王商议过了,眼下河南战事未平,未来几年中也看不见有消停的可能,因此河南府是回不去了,最好能换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作为藩国所在,其中朱由崧属意的是距离南京比较近的九江、南康等地,但福王不想去南方湿热之地,他希望能移藩归德府。

“这?”王裕民与冉兴让等人面面相觑,最终只能说道。“移藩之说,关系重大,朝廷肯定要反复讨论,此前,还请王爷先收了银两,暂居怀庆。”

福王这才应道:“臣明白······”

972. 在北京使者抵达怀庆府的时候,闯军已经在开封城下厮杀了三天之久,此时,救援洛阳的明军陈永福部已经通过强行军赶到了开封城下,并击溃闯军的封锁线,在开封城内守军的接应下,冲入了开封城,由此开封城内守军兵力大增、士气也爆棚了。

崇祯十四年二月十七日,李自成亲自来到城下观察城防漏洞,却没有想到,守军发现李自成像闯军头目,便集中强弩对其攒射,好巧不巧的射瞎了李自成的左眼,导致闯军一时间士气全无;其时,李自成又听说明军尚可喜部、左良玉部、虎大威部即将先后开到,因此,权衡利弊后,伤中的李自成下令向西撤退,就此开封解围。

虽然李自成没有攻下开封,重现洛阳城下一幕,但在牛金星的招募下,宋献策很快投靠了闯军,并为李自成奉上了“十八子、主神器”的谶言,随即这个谶言在大明境内广泛的流传起来,极大的提高了李自成的威望和影响力;而正是在李自成影响力不断扩大的情况下,红娘子携已经改名李岩的李信加入了闯军行列。

日后,《明季北略》在卷二十三中惟妙惟肖地记述了李自成与李岩初见面时“相得甚欢”的情景:李岩对李自成说,“恨谒见之晚”,李自成对李岩说,“承不远千里而至,益增孤陋兢惕之衷”;李岩又说,“将军恩德在人,愿效前驱”,李自成说,“足下龙虎鸿韬,英雄伟略,必能与孤共图义举,创业开基者也”······

李岩也果然不负李自成的希望,很快拿出了“尊贤礼士,除暴恤民”、“假行仁义,禁兵淫杀,收人心以图大事”的主张,这一主张又得到了牛金星、宋献策等人的支持,很快成为了闯军对外宣传的口号。

此外,李岩还很快拿出了“闯王仁义之师,不杀不掠”、“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等童谣,安排闯军孩儿军广泛传播,一时间,垂死待毙的广大河南灾民被这些口号和童谣所吸引,纷纷投奔李自成部,使得李自成的部队迅速膨胀起来,以至于李自成很快“有众数十万、雄视河洛”······

当李岩为李自成拟定的宣传口号传到怀庆府,传到朱由崧耳里时,朱由崧也只能无语感叹了,是的,不是朱由崧不用李岩、牛金星等人,而是李岩、牛金星等人觉得跟随朱由崧这样一个位高权轻的藩王根本没有前途,所以才会另投明主,这其实不能说他们急功近利,而是名分在这个时代太过重要了,以至于朱由崧这么些年经营下来,还是有些束手束脚的。

朱由崧正在感叹,钱禄过来告知道:“世子爷,郑王爷来了,王爷请你过去作陪。”

明代制度藩王之间是不能过多联系的,但问题是,福王现在来了怀庆府,算是在郑藩做客(寄人篱下),主人家是不可能不招待的,而以福王的身份地位,目前也就郑王本人合适出面招待,所以,郑王才时不时的前来拜访福王----当然,郑王朱翊铎是该玩的玩过了,眼下也算是闲极无聊,因此才会有事没事,跑过来跟福王聊天。

郑王来了,福王让朱由崧这个世子作陪也是正常的事,朱由崧没有多想,便过去了。

等到了以后,拜见郑王后,坐定,福王说了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郑王爷刚刚收到消息,献贼攻破襄阳,杀死了襄王一家。”

崇祯十四年(1641年)正月,李自成率部包围豫西重镇洛阳时,张献忠、罗汝才两人也率部从巴州起营,先攻克了通江县,而后取道达州,打算东出入据湖广。

杨嗣昌得到这一信息后,立即命令总兵猛如虎等加紧追击,同时连续九次发出命令,要求驻扎在湖北郧阳地区的左良玉部进川堵截。

由于驿道焚毁,中间700里没有人烟,所以明军追击部队行军过程极为艰难,猛如虎等部部直到开县才追上了张、罗联军,但明军并不知道张献忠和罗汝才两部已经在在开县黄陵城设置了歼灭他们的陷阱。

崇祯十四年正月十三日傍晚,明军顶着连绵不绝的冬雨与张献忠、罗汝才部在山林中展开战斗,此时明军衣物全都淋湿,兵马困乏,怨声四起,人无斗志,都想休息一下,明日再战,但总兵猛如虎不顾士卒疲惫,依旧驱使士兵与张、罗联军展开战斗。

然而,张、罗联军以逸待劳,最终击败了疲惫不堪的明军,导致猛部参将刘士杰当场被击毙,猛如虎之子猛先捷、游击郭开、中军李仕忠等人也先后丧命疆场,猛如虎的侄子猛忠则因为矢尽弦折、深陷重围、不愿被俘而拔刀自刎。

开县之战中,除了猛如虎遭到重创外,明军左良玉部也受到了相当惨重的损失,因此,奉调入川夹剿的左良玉对杨嗣昌的混乱指挥极度不满,便对杨嗣昌随后连续发出的命令置若罔闻,甚至在张、罗联军即将由四川东出湖广时,左良玉干脆就拉起队伍开往了陕西汉中修整,就这样,张献忠、罗汝才两部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顺利地出夔门经巫山进入了湖广北部地区,跳出了明军的包围圈。

正月二十五日,张献忠攻克兴山,杀死官军守将吴国懋、知县刘定国;原本,张献忠准备越过武当山,取道谷城,逼进襄阳的;但在郧阳、均州一带,张、罗联军遇到郧阳巡抚袁继咸的阻截,于是张献忠便让罗汝才部留在郧阳一带与袁周旋,籍此牵制明军,自己则率领轻骑,疾出荆门,过而不攻,东进当阳。

张献忠抵达当阳后,意外查知襄阳城内官军守备单薄,乃定计实施奇袭;而此时襄阳知府王承曾却疏忽大意,以为张献忠部远在四川,不会对襄阳产生威胁,因此没有加强襄阳的防御,结果,被张献忠奇袭得手,一举下城了······

973.先缓一缓 没错,现在黄河河冰已经部分开始消融了,河面上的冰层已经无法负重,根本不合朱由崧看了看福王,心说,要不是自己计划周密,福王才是第一个被流寇杀死的大明亲王,哪还能现在坐在这侃侃而谈呢?

但福王显然不知道朱由崧的想法,还在那边感叹呢:“熹庙过去才几年呢,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国将不国了。”

郑王朱翊铎也叹息道:“内忧外患呢,说句难听,如今天下已经有了鼎革之像,覆巢之下无完卵,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到寿终正寝那天了。”

说到这,朱翊铎言道:“福王,在这种情况下,移藩其实没有任何意义,除非能去浙江、福建和广东,但这些地方里,除了杭州、广州尚可一去外,其他地方根本不值得去。”

朱由崧听完眼眉一挑,小心翼翼的问道:“郑王爷爷,是不是北京对我父王移藩之请有回音了?”

其实眼下福王府的情报网依旧完好,朱由崧也能比较及时的收获各地的消息----主要是黄河尚未解冻,相关情报的传递还有延误----但朱由崧这么问也是有道理的,毕竟郑王府在北京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或可以跟福王府收到的消息,加以验证。

朱翊铎回应道:“这么短的时间,朝廷哪有可能决定得下来,不过消息嘛也是有一点的,只是移藩的阻力很大,南方各省出身的官员显然是不想福藩移封过去的。”

朱由崧苦笑道:“这也正常,早些年开始,各省就把我等宗藩当成麻烦了。”

福王想了想,对朱由崧说道:“世子,等天气稍微暖和一点,你回洛阳看看,王府损毁的情况,实在不成,我们就回洛阳。”

是的,福王为自己和妻子修的陵墓就在洛阳,所以,福王事实上并不想移藩,之所以之前提出来,主要还是朱由崧的意见,但当时福王也是认可的,毕竟,李自成部依旧活跃在黄河以南,现在回去了,搞不好人家杀个回马枪,到时候谁能保证,还能第二次逃脱生天呢!

朱由崧应道:“是,孩儿待黄河化冻了,就过河去查看。”

适人马车辆通行的,所以,要南下查探,也得到了三月再说。

听完福王父子的对话,朱翊铎捋着胡子说道:“福王,别着急嘛,搞得好像本藩在赶你离开似的,传出去,我这个做叔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朱翊铎的话,福王不好回答,所以只能由朱由崧这个孙辈上去插科打诨了:“郑王爷爷,有道是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嘛,真要有什么对郑藩不利的谣言了,由崧当仁不让会替郑藩解释的。”

朱翊铎笑骂道:“本王还要你这个猴崽子出来解释吗?”

朱翊铎倚老卖老,福王父子也只能哭笑不得的连连摇头了。

几个人正说着,钱禄悄悄摸到朱由崧身后,跟朱由崧耳语了几句,朱由崧摆摆手,钱禄退了下去,注意到这一幕的福王便问道:“世子,有什么事嘛?”

朱由崧回复道:“梁氏带着琯儿、娟娘从太谷赶来怀庆了。”

听说朱由崧的妾媵带着朱由崧的庶子、庶女从娘家赶来相会,福王歉意的跟郑王说道:“叔王,家里事,让你见笑了。”

朱翊铎理解的说道:“没事,由崧,你去见妻儿吧,想来他们也急着想见你呢。”

朱由崧便起身跟父亲与爷爷辈的郑王告了辞,然后心情同样有些急切的走了出去······

很快,朱由崧在自己的住处看到了妻儿,结果十六岁的朱慈煢和十四岁的朱淑娟看到朱由崧的身影就扑了上来,随即抱住朱由崧嚎啕大哭了起来。

两个孩子一边哭,还一边说道:“爹爹,我们担心死了,真怕你出什么事了!”

梁氏的美目中也波光盈盈的,对此,朱由崧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别哭了,爹爹不是好好的嘛,好了,你们都不小了,别再让爹爹笑话了,把眼泪擦干了。”

两个孩子不好意思的离开了朱由崧的怀抱,各自掏出手帕抹了抹眼泪,朱由崧则趁机来到梁氏面前,嗔怪道:“没收到我给你的信吗?不会开春后再来怀庆吗?这么冷的天走长途,你和孩子们真要出了什么事,我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了。”

朱由崧的话与其说是责怪,不如说是情话,因此梁氏忍不住也伏到了朱由崧的胸口痛哭起来:“世子爷,您不知道,那几天,妾有多么担心。”

朱由崧伸手拍了拍梁氏的肩膀,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好了,爷知道你是紧张爷,现在把眼泪擦干了,孩子们都看着呢。”

梁氏这才收声,从朱由崧的胸膛中挣扎出来,于是,朱由崧趁着梁氏擦眼泪的时候,扭头问几个孩子道:“你们给爹爹带什么礼物回来了?”

朱淑娟叽叽喳喳的说道:“有太谷的壶瓶枣、太原的老陈醋、晋中的黄小米、绛州澄泥砚、杏花村的汾酒和竹叶青酒、浑源黄芪、大同黄花菜······”

朱由崧哈哈一笑:“一大半都是吃的,我猜一定是娟娘替爹爹挑的。”

朱淑娟不依不饶道:“爹爹,哪有你这么说女儿的······”

朱由崧再次大笑了起来,笑完,冲着梁氏和儿女说道:“还愣住干什么,进屋再说吧······”

真进了屋子,朱由崧就来不及跟两个孩子说话了,这不,还没有去济州王庄上任的万世,第一时间引着两个孩子去了他们的房间,于是,朱由崧便揽过梁氏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自然是一阵暴风疾雨。

一切风平浪静后,梁氏倚在朱由崧胸口上说道:“世子爷,今后再也别让妾离开你了。”

朱由崧缓缓的点了点头,当然,他这是安慰梁氏呢,真要有什么变化,他还是要安排妻儿优先离开的。

见丈夫答应与自己同生共死,梁氏笑了,随后,她告知朱由崧道:“妾回来的时候,爹爹给了妾十万两,让我交给世子爷,用来重修王府。”

朱由崧眼皮一跳,随即摇头道:“这钱留给慈煢和淑娟吧,再过几年他们也要陆续成亲了,届时王府可未必拿得出足够的彩礼和嫁妆来;至于重修洛阳王府嘛,先缓一缓再说吧,我们未必会回洛阳······”

974. 崇祯十四年二月中,杨嗣昌由四川追击张献忠、罗汝才部返回湖广。

当月十八日,杨嗣昌行至夷陵,收到了襄阳陷落、襄王被杀的消息,当即惊恐万分,随即上疏请死;随后,杨嗣昌继续东进,等到了荆州沙市时,又接到了洛阳于本年正月陷落,万安王、方城王、西鄂王,德庆王相继殉难的消息,于是益发忧虑,“遂不食”。

因此,坚持到当年三月一日,杨嗣昌在绝食中死去,时年五十四岁······

杨嗣昌死去后第三天,朱由崧带着冉兴让、王裕民以及强撑着病体的叶高标乘船越过黄河,回到了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洛阳城中----说起来,冉兴让等人一早就该回北京复命了,谁让福藩上了移藩的申请,所以朝廷需要知道洛阳损毁的具体情况,这就几人留了下来,不过这样也好,这几人就不用大冬天的北上了。

“姑父、王公公、叶拾遗,情况你们已经看到了,”朱由崧指着面前的瓦砾堆对众人说道。“洛阳虽不是鬼蜮,实际也相差无几了,在这种情况下,本藩实际已经名存实亡了,所以,还请几位回京向陛下诉说本藩的苦衷,敦促陛下早日转移本藩。”

王裕民眼珠转了转,探问道:“福世子想转封哪里?”

朱由崧苦笑道:“若是能挑,本藩自然希望转移到杭州、广州,乃至宁波、福州或南昌,实在不行归德也可以,但本藩说了不算呢,归根结底还是要陛下和朝廷定夺。”

冉兴让和王裕民对视一眼,应道:“成,回北京后,姑父会在陛下面前如实说明的。”

撑着病体前来洛阳的叶高标无力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强打精神,跟朱由崧坦白道:“福世子,朝廷之所以迟迟对移藩没有定论,说到底,是朝廷拿不出营建王府的那笔钱财来,若是福王府愿意自行建造王府,倒也能促使朝廷有个说法。”

朱由崧回复道:“王府多年积蓄都被流寇抢光了,根本就没钱来造一座亲王王城、一座世子府、一座世孙府和两座郡王府,当然,本藩现在也还有些进项,一年下来,收支相抵后,还有一万多两的盈余,但用来营造一藩五府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啊!”

叶高标眉头一皱:“福世子的意思是,想就藩南昌,利用宁王府的旧址?”

朱由崧继续苦笑道:“如果可以,那是最好的,但宁王府自武庙正德年间就荒废了,到现在一百年都出头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能利用的,所以,即便移藩过去,也不过是因陋就简,比洛阳现在略好些而已。”

叶高标点头道:“臣明白了,臣这就给北京上疏奏报世子爷的想法。”

朱由崧拱拱手,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然后对几人说道:“姑父,王公公、叶拾遗,你们且先找地方休息一下,孤去看看父王的王陵有没有遭到破坏了,顺便还要派人替德庆郡王找一块风水好的墓地。”

朱由崧有正事,冉兴让等人几人倒也不一定要跟着,所以,就冉德诚跟着表哥一起去了麻屯镇(庙后村)的福王陵。

到了,福王陵,查看了王陵的状况,发现王陵没有遭到闯军破坏后,朱由崧松了口气,这要再重修王陵的话,那又要大几十万两了,这可是眼下福王府拿不出来的----福海号出售给日本的火炮可不是一次性交付的,因此货款也是分年收取,所以,现在福王府虽然能继续保持收支平衡并有一定的富裕,但用来修王府和修王陵却是不足的。

当然,再困难,帮朱由桦造墓地的钱是省不下来的,所以,就只能委屈朱由崧的二姑娘朱淑英迟一年出嫁了,想来宁虎对此应该不会有太多抱怨的。

一想到开源节流,朱由崧便扭头跟冉德诚说道:“德诚啊,你回去跟姑父说一声,若是朝廷始终没办法定下来移藩的事,可不可以先让颍上郡王别城而居呢!”

郡王和亲王不住在一起,这在明代是很正常的事,最近的例子就是伊王系的万安郡王----伊王后裔诸郡王都居住在洛阳,只有万安王是居住在永宁(洛宁)的----因此,朱由崧希望能如法效仿,先把朱由渠一家安排妥当了。

冉德诚憨厚的说道:“知道了,我回去后就跟父亲去说,但由崧哥哥你也是知道的,皇亲在朝廷中说话根本不太管用,能不能成,就不保证了。”

朱由崧言道:“这个我知道,办不成,也不会埋怨你们父子的。”

说完这句话,朱由崧看到钱禄在跟自己使眼色,因此便跟冉德诚说道:“德诚啊,我休息一会,我去换一下衣服。”

更衣是解手的代名词,冉德诚自然是不会跟到厕所里去的,所以,在隔开了冉德诚后,朱由崧跟钱禄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此时就听钱禄汇报道:“赵山回来了。”

朱由崧淡然的吩咐道:“让赵山跟王乾和万世进行交接吧。”

“是!”钱禄应了一声后,继续报告道。“金公公请示,是不是要恢复在河南的照收难民呢?”

去年,福王府养了十几万名河南百姓大半个冬天,但闯军一来,这些难民不是星散了,就被闯军裹挟了,因此去年福王府的损失很大,甚至还导致了今年上半年对外移民数量的锐减,因此,金泰觉得与其在河南招募难民,还不如在江浙招募难民,毕竟,眼下江浙这边也出现了大旱的苗头。

朱由崧考虑许久,回复道:“还是继续征召吧,正好王府也需要精细粮食供应,总不能事事赖在郑藩头上,人家不欠咱们多少的。”

除了跟钱禄说的理由外,朱由崧还觉得,得把黄河船队给充分利用起来,否则,停了从河南东发的难**输,就会让黄河船队变得无所事事起来,要知道,人一闲下来,反而会出事的。

钱禄应道:“是,那我就让赵山通知济州方面,另外,世子爷,今年准备从河南招募多少百姓出海呢?济州那边好做预算。”

“也别预算了,先运五万石粮食进来,然后视情况,能招多少是多少吧。”朱由崧如是说道。“另外,小琉球王庄提了好几次要开发甲子兰(宜兰)这块地,这次就答应他们吧,正好江浙那边的移民也更适应小琉球的气候。”

“是,奴婢稍后便就把世子爷的决定通报给南京和济州······”

975.意下如何 崇祯十四年三月初五,朱由崧与冉兴让等人回到了怀庆府。

第二天下午,黄氏、仲氏、邢氏、白氏、朱慈焈、朱淑英等朱由崧的妻儿也从淮安----得知洛阳失陷、福王和朱由崧北播的消息后,黄氏等人便从南京赶到了淮安,只不过,当时黄河还没化冻,一行人北上到了淮安后就无法继续前进了,不得已她们只能暂时滞留在淮安城,直到黄河于二月下旬全面开河了,才又迫不及待的再次踏上西归的旅途----赶到了怀庆府,哭哭啼啼的与朱由崧失陷了团聚。

全家人团团圆圆当然是好事,但福王世子府的人口太多,以至于原本就不是很大的郑王别院在挤进去这么多人后,愈发显得拥挤了,因此在安排部分世子府内侍和侍女去服侍福王夫妇、朱由渠夫妇后,感觉居住环境厌仄的朱由崧不得不带着妻儿在附近民居赁屋居住。

由此一来,福藩的窘迫便进一步的展现在了冉兴让等北京使者的眼前。

三月初七,冉兴让、王裕民两人与福王、朱由崧道别后返回北京复命了。

临走前,为了让王裕民在内廷替福王府说好话,朱由崧毫不犹豫的塞了一万两见票即兑的顺和店飞票给对方,王裕民当即拍胸脯表示,就算他无法促成福王移藩的事情,也一定会想方设法促成朱由渠别城分府的方案。

对于王裕民的保证,福王和朱由崧只能是将信将疑,但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说起来,福王和朱由崧更相信叶高标能在崇祯皇帝面前说上话,但很可惜的,叶高标身体不行了,在从洛阳回来的当天就卧床不起,进而药石难进,只能把相关奏疏连同自己的遗疏一起委托冉兴让送回北京······

“父王,儿子想把段炜从北京调回来,担任本藩奉正。”按下离开的冉兴让、王裕民及即将病逝在怀庆府的叶高标不提,既然福王府众人在怀庆府会师了,原本四散的内侍、宫婢也找回来了一些,那么重建福王府的内官体制也就势在必行了。“再把李谙调回来担任左奉承,让金泰担任王府内奉承兼世子府奉正、田楷担任世子府奉副兼世孙府奉正、黄信担任世孙府奉副,另外金泰三人都晋升为太监。”

朱由崧之所以要把李谙和金泰都抬进王府奉承司,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现在福王和朱由渠手上已经无人可用,唯有世子府的人事系统是基本完整的。

不过朱由崧还非常谨慎的让之前调任京邸的王府老人、福王爷比较熟悉的原左奉承段炜回来出任王府奉承司奉正,这显然是给福王体面,让福王不觉得朱由崧是在趁机架空自己。

因此,福王爽快的答应了:“世子府、世孙府的人事,孤就不管了,至于王府这块,段炜、李谙、金泰也算是王府老人了,也可以按你的意思安排;对了,邓宪找到了没有?”

朱由崧摇了摇头,福王便言道:“邓宪是宫里派来的,死了,失踪了,都要跟宫里说一声,让他们派新人来接替邓宪的职司。”

朱由崧应道:“是,相关奏疏,儿子已经让王裕民带回北京了,想来,宫里很快会再派一名右奉承来怀庆府的。”

福王满意的点点头,于是朱由崧又跟福王汇报道:“儿子想赵鲁这块由段炜来接,李谙主要负责府内人事,不知道,父王意下如何?”

福王沉吟了片刻,回复道:“王府财物一向是老大你再管,段炜也不是很清楚,还是让李谙统一管理王府、世子府和世孙府的财物,段炜负责王府人事吧。”

福王显然是担心段炜管王府财政也会被朱由崧架空,因此决定还是让朱由崧名正言顺的拿走王府财权,至于让段炜过问王府人事权嘛,那也是福王的小心思,籍此避免朱由崧彻底把自己这个当爹的给架空了。

朱由崧对此显然是心知肚明的,但他并不在意,是的,即便是当初兼管王府人事的赵鲁,活着的时候也管不了世子府和世孙府的人事,更不要说如今这种情况下,连福王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从世子府里抽调出来的,段炜就算接管王府的人事,他又能有多少实际权力了?

朱由崧显然不相信福王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既然福王只是要一个心理安慰,朱由崧自然要予以满足的:“行,那就按父王的意思办,由李谙负责管理王府、世子府和世孙府的财物,让段炜负责王府的人事调度和人员晋升,并在宫里没有派新人接任左奉承之前,负责王府内一应的处罚事宜。”

福王见朱由崧答应的爽快,且又给段炜加了差事,先是一愣,随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行了,没什么事,你先忙去吧,不要在我面前耽搁了。”

朱由崧见福王情绪尚好,便起身道:“那儿子晚上再来陪您用膳!”

“让慈焈他们来就行了,你啊,父王我不稀罕······”

在福王的笑骂中,朱由崧告退了。

等朱由崧的身影从福王面前彻底消失了,邹妃面沉似水的从后间走了出来:“王爷,段炜怕是已经投了世子了,您可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福王偏头看了看这个因为丧子而愈发愚蠢的女人,最终摇头道:“不用段炜、不用李谙,你能用谁啊?你夹袋中现在还有人嘛?这个不用,那个不用,难不成要用宫里派来的人嘛?到时候更加要死的不明不白了!”

说到这,福王冷冷的对邹妃说道:“孤知道,你因为老三的死,十分怨恨老大,但你要知道,老三没有儿子,日后能替你养老送终的就只有老大,你真要把老大得罪死了,孤百年之后,谁来庇护你,若是还糊涂的话,派人去打听一下紫禁城里冷宫是怎么回事吧!”

邹妃脸色迅速变幻,好半天后才捂着脸说道:“我的儿啊,你娘要被人欺负了,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蠢呢······”

976.先分府吧 杨嗣昌死后,明廷任命原陕西三边总督丁启睿为兵部尚书,“该称督师,代嗣昌尽督狭西、湖广、河南、四川、山西及江南江北诸军,乃兼总督狭西三边军务,赐剑、敕、印如嗣昌”;但丁启睿是一个平庸无能之辈,受命后,不知所为,就连下面人也很不服气。

于是便出现了丁启睿率部由承天(安陆)赴荆州,湖广巡按汪承诏将船藏起,让丁启睿无法渡河的一幕;无可奈何的丁启睿只能率部折而向邓州,结果邓州知州紧闭邓州城门不让丁部进城,还大骂丁部明军比流寇还流寇。

不得已,丁部只能灰头土脸的越过邓州,一路不停的开往内乡,但到了内乡后,内乡知县及内乡士绅同样不让明军入城休息,丁启睿毫无办法,只能让军队露宿荒山,期间粮食没有了,全军将士就只能吃马肉维持,其状惨不堪言,完全不像是一只国家的军队,简直比早期流寇还要悲惨。

得知丁启睿不得地方之心,明廷便只好任命昆明人傅宗龙以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身份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并应丁启睿之请,由傅宗龙专门对付李自成部······

在国内剿寇总指挥官人选发生变故的时候,锦州的局面也出现了重大转变,这不,在发现吴三桂于正月里实施了果断行动,为锦州输运了大批补给物资后,清军加紧了对锦州的封锁,在锦州四面以旗为单位,设置八个封锁营寨,并挖掘封锁长壕,彻底包围了锦州城。

其实,清军对锦州的包围就是复刻了清军在博和哩、玄城卫的围城行动,但博和哩、玄城卫都至少有一面紧靠大江,所以清军的包围效果很差,并不能封死两处商栈,而锦州则不一样,四面都是陆地,根本没有可以凭借的天险,因此很快就被清军围得死死的。

见到锦州被彻底包围了,守卫锦州外城的蒙古“夷丁(雇佣兵)”便慌了神,因此在清军中的蒙古八旗的诱使下,锦州守军中的蒙古将领诺木齐、吴巴什便率领名下都司、守备八十六员并男女家小6211人打开锦州外城,投降了清军。

至此祖大寿部只能坚守锦州内城,形势一天比一天危急起来;得知锦州外城失守,内城守军也朝不保夕的情报后,崇祯皇帝和明廷高层做出了与清军在锦州决战的决定,随即命令洪承畴率八镇总兵立刻救援锦州城。

由此,决定明清两国谁将彻底获得战争主导权的松锦大战即将进入决战阶段······

内外形势如此严峻,以至于未老先衰的崇祯皇帝根本就没时间过问福王移藩之事,也就是今天难得有空了,才把冉兴让和王裕民给叫到了眼前:“洛阳的确毁了吗?”

“回陛下的话,洛阳三分之一的城区毁于战火,尤其是几处王城王府和城内官衙,被流寇损毁的特别严重。”冉兴让老老实实的回复道。“臣勉强估算了一下,若想重建福藩五府,至少得要五十万两金花银。”

崇祯皇帝听到这,一龇牙,是的,之前他拿5万两银子出来慰问福王已经是打肿脸充胖子了,现在到哪去搞50万两给福藩修王府啊!

所以,崇祯皇帝又问道:“福王府能不能自己修缮王城王府呢?”

王裕民回复道:“回皇爷的话,福王府多年的积蓄已经被流寇抢劫一空了,即便每年还有些收益,对于修缮王城王府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冉兴让随即补充道:“臣离开怀庆时,福世子妃等正好从江南赶来怀庆,结果郑王别院根本住不下那么多人,以至于福世子要跟周边士绅租赁园子居住,实在有失宗王体面。”

崇祯皇帝皱眉道:“郑藩那么多郡王,就不能提供别院给福王一家居住吗?”

王裕民解释道:“郑藩诸王并非各个都愿意把自家别院交给福王居住的,就算有愿意的,彼此之间也隔的很远,委实不方便福世子和颍上郡王早晚定省。”

崇祯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很难看的说道:“说是亲戚,关键时候就知道拆台!”

冉兴让和王裕民不敢接话,因此,等到了崇祯皇帝略微平复了心情后,冉兴让才说道:“福王因为王陵修在洛阳,其实也愿意回洛阳,但现在的问题是回去实在没办法住人,所以才想着能不能移藩的。”

王裕民再度补充道:“福世子的意思是,如果整个福藩不能立刻移封的话,能不能先安排颍上郡王到浙江、江西某地分府。”

崇祯皇帝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福世子在洛阳失陷前,把妻女都送走了,是不是提早知道些什么?”

冉兴让傻傻的看向崇祯皇帝,好半天才回应道:“陛下,福世子又怎么可能跟流寇合谋唱一出苦肉计呢?谁要跟陛下这么暗示,臣请陛下以离间宗亲的罪名加以处置!”

崇祯皇帝摆摆手:“没有人离间阵与福藩之间的关系,只是,太巧了,朕不能不做联想。”

冉兴让苦笑道:“虽然凑巧,但也只能是巧合,陛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崇祯皇帝点点头:“姑父说的是,仔细想想,福世子的确是不可能与流寇合谋的,与流寇合谋,还不如直接高举清君侧的旗号呢!”

冉兴让当即劝谏道:“陛下慎言,此话要是传出去,天下诸王都要疑神疑鬼了。”

崇祯笑道:“姑父说的是,朕只是说笑而已。”

冉兴让严肃的说道:“陛下,君无戏言呢!”

崇祯表情一滞,随即又说了句“姑父说的是”,便冲着冉兴让和王裕民言道:“福藩想要移封到南昌的事,朝廷中争论很大,只怕短时间定不下来,但关于福世子所言为颍上郡王分府一事,几代先皇也是例子的,朕看可以安排。”

冉兴让知道崇祯这是为刚才的失言做弥补呢,但他不过是区区前朝驸马,他又能说什么呢,所以便和王裕民齐声应道:“陛下(皇爷)仁爱,福王必然感激涕零!”

崇祯皇帝哈哈一笑,便下令道:“来人,把朕的意思告诉司礼监和内阁,让他们在浙江给颍上郡王寻一个好的去处······”

977.我欠她 崇祯十四年五月初七,明廷下令移颍上郡王朱由渠至衢州府常山县,并封朱由桦遗女为遂安郡主,拨白银五千两为这个赐名朱淑喜的小丫头在南京建筑郡主府。

“父王、大哥,我,我不想去常山!”相关消息传到了怀庆,朱由渠第一时间找到福王和朱由崧表明态度。“我们是一家人,没道理分开的。”

“老二,朝廷的诏书都下了,你就别胡闹了。”朱由崧见福王干坐在那不动,便主动向朱由渠解释起来。“你要知道,父王和我让你去浙江,并不是和你生份了,而是为了狡兔三窟。”

随即朱由崧具体解说道:“原本的上策是整个福藩移封,但朝廷显然不能很快做出决定,因此,为了避免朝廷到最后让我们全家返回洛阳这个死地,就必须先分出一支来,以保证万一情况下,父王的血脉不至中断。”

说到这,朱由崧叹了口气:“老二,你以为让你去常山,从此再不见面,父王心中就好受了,我这个大哥就舍得了?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嘛,好在造王府还要一点时间,这些日子,你就多在父王面前尽些孝吧。”

朱由渠也不是愚笨的人,细细分析后,知道朱由崧说的没错,因此,脸色凄苦道:“父王,大哥,我舍不得你们啊!”

福王冲着朱由渠招招手,朱由渠走到福王身前跪下,然后双手紧抱福王的膝盖,福王则一边伸手抚摸着朱由渠的头发和脖颈,一边五味杂陈的说道:“父王也舍不得你啊,但你大哥说的对,现在天下大乱,不能全家都陷进去了,多少要留一条后路的,你就是本藩的后路,所以,接下来你不能再糊涂了,也不能再迁就江氏了。”

朱由崧冲着还懵懵懂懂的朱由渠解说道:“稍后大哥请郑王爷帮你作伐,再找一个妾媵,务必要尽快生个男孩出来,江氏那边你也要说清楚,事关常山国乃至福藩存续,再要做河东狮吼,就请旨废了她!”

朱由渠哭笑不得,但见福王和朱由崧都一脸凝重,他最后还是应承下来了:“父王和大哥放心,由渠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见朱由渠表示自己知道轻重,朱由崧便继续往下说道:“大哥这边已经派人通知杭州顺和店了,稍后会按三万两金花银的标准给你在常山修建郡王府,至于你去过常山后,郡王府的支用嘛,除了原本移交给你和江氏的几处商铺、店面外,大哥想办法挤一挤,每年再给你准备五千两银子和一千石米粮,若有特别情况,不够的话,记得派人给杭州顺和店送信,大哥会尽量安排的。”

朱由渠神情萧瑟的点了点头,此时福王拍了拍朱由渠的肩膀:“起来吧!”

朱由渠从地上站了起来,此时就听福王言道:“常山郡王府就算现在开始造,也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别现在就做出这番模样来,是想让孤心中不痛快,早些死吗?”

朱由渠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好了,老二!”朱由崧过去伸手把朱由渠给拉了起来。“父王的意思是,还没有到生离死别的时候呢,笑起来,越是艰难的时候,越是要笑着面对!”

朱由渠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冲着福王和朱由崧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来。

福王差一点被朱由渠的样子给逗乐了,正在这个时候,内侍通报道:“王爷,世子爷,郡王爷,德庆郡王妃求见!”

福王的脸再次阴沉了下来,但还是让汤氏进了屋子。

汤氏进屋后,首先冲着福王行礼道:“媳妇见过公公!”

福王扬了扬下巴:“去见过你大哥、二哥!”

汤氏便向朱由崧和朱由渠行礼道:“未亡人,见过大哥、二哥!”

朱由崧虚扶道:“弟妹不必客气,坐,坐下来说!”

汤氏便在朱由崧对面找了个椅子做了下来,福王见其坐定,便跟朱由崧说道:“你跟你弟妹仔细说吧!”

“是!”朱由崧应了一声后,向汤氏说明道。“朝廷册封喜儿为郡主的诏书不日就送来怀庆了,根据朝廷的诏书,朝廷会在南京替喜儿,不,朱淑喜建造一处郡主府,等郡主府建成了,弟妹便可以带着淑喜去南京居住了。”

汤氏面无表情的听着却不做任何的回应,朱由崧无可奈何,只是继续往下说道:“届时,弟妹和喜儿的仆佣可以全部带去南京;另外,王府会再安排十名内侍过去伺候,至于郡主府的日常开销,则按之前给德庆郡王府的标准支给,只多不少;至于其他如果出了什么事,本藩在南京有常驻的内侍,你也可以派人去找他们处理。”

汤氏这才冲着福王言道:“未亡人谢过父王和大哥了,那么时候我们母女去南京呢?”

朱由崧回复道:“你大嫂去南京的时候准备了一个宅院,整治一下,时间不需要很长,现在是五月吧,最快七月就可以成行,但这是最热的日子,我看弟妹还是等到十月再起身吧。”

汤氏却道:“我们母女能七月就出发吗?”

福王咳嗽一声,插话道:“你母妃怕是舍不得喜儿,且缓一缓吧,毕竟喜儿还小,路上不能有差池,还是明年春天再南下。”

汤氏也不争辩,只是应道:“媳妇领命就是了,父王,若没有事,媳妇就告退了。”

福王同意了:“那你先下去吧。”

汤氏离开了,朱由渠一脸不满道:“她这样子,好像是父王和大哥欠她什么了······”

朱由崧打断道:“老二,不要说了,的确是我欠她。”

朱由渠冷哼道:“大哥,明明是流寇的锅,你急着背上去干什么,而且你越是内疚,人家就越以为老三之死跟你有关······”

朱由崧再度打断道:“别说了!”

朱由崧给朱由渠使了眼色,朱由渠这才注意到福王那张铁青的脸,当下就闭口不言了。

福王深吸了口气,冲着朱由崧和朱由渠摆摆手:“你们也下去吧,让孤一个人待会。”

朱由渠想要说些什么,朱由崧却抢先一步拉着他退下了······

978.清沟湾 洪承畴率部进驻宁远之后,曾向明廷表示:“大敌在前,兵凶战危,解围救锦,时刻难缓,死者方埋,伤者未起。半月之内,即再督决战,用纾锦州之急。”

洪承畴之所以拿出以拖待变的主张,一方面固然是畏惧清军的战力,另一方面也是正视明军分路来援,兵马劳顿,战意不足的劣势,并非是没有一点道理的。

然而,当时明朝不但内有流寇为患,而且天灾不绝,因此财力十分困顿,根本不允许十几万大军无所事事的堆积在宁远一线,所以时任兵部尚书的陈新甲以兵多饷艰为由,主张速战速决,对此,崇祯皇帝接受了陈新甲的建议,诏令洪承畴“刻期进兵”,又分任马绍愉、张若麒为兵部职方主事、职方郎中督促决战。

在崇祯皇帝的催促下,洪承畴遂于明崇祯十四年(清崇德六年,1641年)七月二十六日在宁远誓师出兵,随后于七月二十八日抵锦州城南乳峰山一带,与前来阻击的清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双方各有伤亡,但总体来看,清军伤亡较大。

得知初战失利的皇太极不顾此时自己正在重病之中,率部从沈阳驰援锦州前线。

八月十九日,清军主力抵达锦州,皇太极亲自登山观察明军营地,最终得出了明军“有前权而无后守”的结果,于是,清军根据这个结论定下掘壕围困断敌粮道之法。

八月二十日,驻军王宝山、壮镇台、寨儿山、长岭山、刘喜屯等处的清军开始围绕松山挖掘壕沟;清军的壕沟“深达八尺,上广一丈二尺,下极狭窄,仅可容趾”,因此马不能飞跃,人不能攀登,掉落下去的人马,也没有容纳脚的地方,不能轻易的爬出来。

清军挖掘壕沟的当天,明军没有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等到清军的壕沟成型了的第二天,洪承畴部这才发起进攻,试图破坏壕沟,但此时已经晚了,清军已经从锦州西面往南,穿越松山、杏山之间的通道,一直到海口间连续连掘了三道大壕,从而将明军彻底包围起来,切断了其与后方的一切联系和粮饷供应。

由于此时明军全军仅有三天的军粮,因此一旦粮道被清军彻底断绝,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形势危急,洪承畴不得不召集诸将会议商议对策。

在会议上,洪承畴原本希望是破釜沉舟,展开决战的,但这时崇祯派来的监军张若麒却以锦州城内也没多少粮食可供十多万明军坚守为由,建议回宁远就粮。

张若麒的话有没有道理,当然是有的,但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气,却动摇了军心,那些胆怯的明军将领第一时间附和了张若麒的意见,最终迫使洪承畴答应全军连夜备战,第二天一早展开突围行动。

然而,深知辽镇兵马习性的大同总兵王朴一回营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便率本部人马在不通知其他各部的情况下,连夜展开了突围。

王朴的行动完全打乱了洪承畴的突围计划,并且牵动了其他明军,迫使其他明军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分头实施了突围;但问题,此时天色很黑,各处兵马在目视不良的情况下自相践踏,结果损失惨重不说,还完全失去了指挥。

第二天天亮后,明军总兵吴三桂、王朴等部逃入杏山,总兵马科、李辅明等部奔入塔山,蓟辽总督洪承畴、辽东巡抚邱民仰、总兵曹变蛟等人突围未成,只能率领残部万人困守在松山城内······

“好多溃兵啊!”望着海边密密麻麻的明军士兵,淮丙十五号船长连杰不由得的惊呼起来。“大明这是彻底要完了吗?”

话音未落,站在连杰身边的宁虎收起望远镜,呵斥道:“都愣着干什么,发旗号,命令各舰向海边靠近,并派出随船小艇,尽可能的把大明官兵都接出来!”

为了应对明廷的催促,洪承畴在誓师前三天便向明廷禀告了出兵时间,因此福王京邸早在七月二十六日便向天津发出了明清决战在即的报告,而这份报告送到祥福瑞塘沽支店的手中后,又被第一时间通过海路送往济州,差不多八月七日前后送到金泰和宁虎手中的。

随即金泰和宁虎根据朱由崧在年初的时候下达的必要时在松锦决战中“掺和一把”的命令,于八月八日决定派遣济州分舰队及部分淮乙船团北上----主要当时学兵旅已经全部回到济州,且已经完成了扩编任务,正在抓紧集训当中,济州方向的守备有完全的把握----会同辽海分舰队一起前来小凌河入海口待机。

八月二十日,宁虎亲率包括济州分舰队、辽海分舰队在内的10艘淮丙舰、6艘淮甲运输船船、6艘淮乙运输船、6艘淮丁船及7艘淮戊船(江口型桨帆船)抵达了清沟湾。

但宁虎没有想到,朱由崧预知了明军必然失败的命运,所谓“掺和一把”实际是接应溃败明军残部逃离,因此,当宁虎发现明军再一次被打得丢盔卸甲后,宁虎算是对眼下的北京朝廷彻底失去了信心。

宁虎在淮丙十五号上怒其不争,可对于在清军追杀已经没有退路的明军残兵来说,那些正在向海边驶来的船只却成了最后可能的救命稻草,所以,当一众明军注意到大量小船开始接近海滩时,一个个都疯狂起来,甚至有人直接扑棱着向海里冲去!

怎料,明军的疯狂反而吓住了济州水师的水手们,各条小船在距离岸边二三十步的地方先后停了下来,如此一来,明军更加焦躁不安了。

“砰!”

一声铳响之后,淮戊十九号的水手长吴东来举起铁片话筒,扯开嗓子喊道:“海上停着四十艘大船,足够把你们所有人都接出去了,现在都听好了,都不要急不要抢,甲胄穿着没事,先把兵器都丢了,然后等我这条小船靠近了,再一个个,有秩序的上船,别想着抢船,一条小木船,你们能跑多久,没我们帮助,你们上不了大船!”

一名明军千总挺身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救我们!”

吴东来冷冷的回复道:“想活就别问我们是谁,你只要知道,建虏想要抓你们,用不着这么费心。”

明军千总还想再问,边上的一名守备官却不管不顾的向木划子游去,一边游还一边大骂:“都什么时候了,扯这些没用的,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说话间,守备官在吴东来欣赏的目光下游到了小船便,并在吴东来的帮助下爬上了小船······

979.清沟湾(2) 接应了守备官后,吴东来把小船划到了岸边,然后冲着围过来的明军吼道:“再来七个!”

明军你拥我挤,场面一团糟糕,此时就见吴东来挥动手中的藤条一阵乱打,这才维持了秩序,让七名明军登上了小船,然后安全的驶向了越靠越近的海上大船。

第一条木艇离开岸边后,吴东来掏出一面旗帜对着停在近海处的小艇群发出信号,于是原本滞留在40多米外的几十艘小船开始分批驶向了岸边,如此一来,明军的情绪开始稍稍稳定;随即,更多的明军在吴东来的指引下丢下武器,爬上了船,最终被送往了停在浅海与深海交汇处的12艘淮甲和淮乙船处。

当然,上了船的明军也会闹事,但手无寸铁的他们面对拿着火铳、举着刀剑的福王府军水兵毫无反抗能力,就只能乖乖的被关入船舱;此后,他们将经历风浪的洗礼,并且得不到足够的食物,因此越到后面,出现反抗的可能也越低,直至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听任福王府军宰割和安置了······

没错,朱由崧才不会无条件救援这些明军呢,因此这些被解救下来的明军将“自动”成为福王府海外拓殖大军一员,然后用他们的余生,为朱由崧创造财富。

至于这些明军想要重披战袍也是不太可能的,因为早在多年以前,朱由崧就发布过告诫,不建议新军和乡兵从明军老兵中招募健儿----之前曾经招募过出身东江镇的屯民出任乡兵,但这只是为了平衡路通系在乡兵中独大而采取了临时措施,而且随着海外各王庄人口来源的日趋多样化,各地乡兵一早就停止从前官军中招募人手了----因此,除了部分骑兵可能为福王府军雇募,成为新军骑兵教练外,绝大部分的明军将会被打散分配下去,或农或工的过完剩下的人生······

残忍吗?

当然有些残忍,但比起坐视这些明军成为清军的刀下之鬼或者被迫投敌来,朱由崧的决定也是心安理得的,而这些被解救的官兵们理不理解,并不在朱由崧考虑的范围之内----朱由崧相信,就算这些明军一时会抗拒未来的命运,但时间长了,迟早还是会想明白的,毕竟,大多数普通士兵基本上是没有妻儿的,因此不会出现家里顶梁柱没了,孤儿寡母活不下去的局面,少数中高级军官虽然有妻儿老小,但大败之余,回去也要被明廷处分的,与其到时候花光家里老底进行疏通(还未必疏通成功),倒不如假死了之更能保障家人的生活······

宁虎这次一共带来12艘1500料左右大小的运输船,扣掉各船上携带的补给物资和船上本来人员,平均每艘船可以塞入180名明军官兵;随行的10艘淮丙船,每艘也可以塞入50名明军官兵;6艘淮丁船和7艘淮戊船的吨位都比较小,每艘船只能运输20~30人;因此目前济州水师总计能运走的大约是3000人,而眼下这片海滩上聚集的明军残部也就2000左右,所以是完全有能力一次性运走的,甚至宁虎还想在运走一些宝贵的战马呢。

但谁都没有料到,仿佛有无形的电波在空中传播一般,溃散的明军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海滩边有人在接运溃军,因此陆陆续续的从各地汇集了过来,结果就是济州水师各舰已经快塞满了,还有大量明军拥挤在海滩上。

见此情况,连杰提醒宁虎道:“统领,决不能让清军消灭了这些明军。”

宁虎考虑了一下,反问道:“我们没有那么多运力把所有人都运走,你的意思是?”

连杰建议道:“或可以将一部分明军运往较近的觉华岛。”

觉华岛现在已经废弃了,不再是明军水军据点,也不是明军在宁远的屯粮处了,因此,济州水师大可以将该岛作为临时的转运点。

宁虎犹豫道:“可各船上的粮食储备怕是不足以同时供应觉华和本水师啊!”

连杰对此早有考量,因此从容的回复道:“或可以先让济州分舰队的淮丙船和淮丁船护送淮乙船团回济州岛去,剩下的明军则用淮甲船运到觉华岛,等到了觉华岛,每人每天一碗浓粥吊着命也就是了。”

宁虎权衡了一会同意道:“那就这么办吧,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们深入辽河去抢一把。”

旗号发出去了,已经装满人的淮乙船在济州分舰队(缺3艘淮甲船)的护卫下缓缓远去。

此时,注意到海上已经有大船远航了,还滞留在海滩上的明军开始鼓噪起来。

见到局面再次混乱起来,还留在海滩上维持秩序的吴东来不得不大吼道:“慌个糗啊!没看到还有船没有走吗?”

是的,目前淮甲船团以及辽海分舰队并7艘淮戊船还没有离开,还在继续接纳残余明军呢----因为只要把人送到50公里外的江华岛就可以了,单趟顶多只要一天,所以,淮甲船和淮丙船上可以尽可能的多塞些人的----因此,现在的根本没有必要惊慌失措的。

被吴东来及其他济州水兵给吼了之后,局面果然得到了缓和,不过看着似乎越聚越多的明军,吴东来也感受到了某种压力,于是站出来大叫道:“有当官的没,站出来几个。”

一名参将、两名游击、一名中军还以为吴东来是准备优先运走自己呢,便挤开人群,走了出去,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吴东来会要求他们挑选一些士兵出来组成后卫线,以防止清军寻踪而至。

王姓参将苦着脸回应道:“只怕没有谁愿意留下抵挡建虏的。”

吴东来冷笑道:“到现在清虏都没有找上门,是前面人的运气,难不成你们也想搏一搏自己的运气吗?”

吴东来一边说一边指着头顶的太阳冷笑起来。

众人当然知道吴东来的意思,时间,宝贵的时间在流逝,清军出现的可能越来越大了,不想留下抵抗清军,就有可能谁也走不掉了······

980.什么目的 根据编制表,每艘淮丙船配置2条可以乘坐32人的大型交通艇、4条可以乘坐16人的小型木舸;每艘淮甲船和淮乙船,配置4条载员12~16人的小型木舸;每艘淮丁船配置2条载员12人的小型木舸;每艘淮戊船配置2条载员4~6人的微型木划子;而每条交通艇至少需要12名划船水手、每条16人木舸至少需要6名划船水手、每条12人木舸至少需要4名划船水手,每条木划子需要1~2名水手。

由于木划子的的运输效率太低了,所以,此前济州水师只出动了20条大型交通艇、100条小型木舸,没有出动14条木划子;而单凭20条交通艇和100条木舸,可以一次性从海滩上运走1300余人。

但鉴于淮丙、淮乙、淮甲、淮戊、淮丁各船的停泊位置距离海滩的远近不一----部分龙骨型船只为了防止搁浅还停泊的挺远的----导致交通艇和木舸来回摆渡的时间不一,以及还要考虑部分小舟在运输中出现某些忙中出错的情况,因此济州水师为了完成之前海滩上聚集的近3000明军的运输,前后一共花了2个半小时的时间。

这一个多时辰耽搁下来,连四散的明军都自发汇拢过来了,清军再没有反应是不可想象的,故而在吴东来的提醒下,几名明军中高级指挥官再不情愿,也只能予以配合。

所以,在一阵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后,明军残部勉强拼凑出了600多人的队伍,形成了若干比较单薄,且战意不足,随时准备逃跑的阻击小分队。

结果,各个阻击小分队布置到位没多久,便与零星出现的清军小队发生了战斗;当然,一开始冒头的,都是追踪明军残部而来的零星清军,这些清军最多也就三五成群,个别的甚至还是单枪匹马;因此,在遇到明军以百十人规模应战时,多数都理智的避让的,只有极少数莽撞至极的冲杀过来。

然而,正是这些莽撞的散兵,给早就失去抵抗意志的明军阻击分队造成了巨大的杀伤,甚至还出现了两名清军杀散100多明军的可怕场景,幸而吴东来带着几名济州水师的水兵及时赶到,这才用火铳和弓箭逼退了对方。

吴东来扫了扫身后依旧黑压压的待撤明军,又看了看还停在海上的济州水师剩余舰船,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了起来。

是的,目前海面上还剩下4艘淮丙船、6艘淮甲船、1艘淮丁船、7艘淮戊出汗----2艘淮丙船和2艘淮丁船先行出发,去觉华岛设立收容营地了----也就是说,现在能参与转运的只有8条交通艇、42条木舸,一次只能运走不到500人,运完海滩上还剩下的2000多明军,至少需要3~4小时,而这1个半到2个时辰间,鬼知道清军会汇集成什么样的大队呢。

正在恍惚和后怕中,淮丙十六号的水手长谷新业带着一大捆刚刚制作的旗帜上了岸。

“你们几个,去,把这些旗帜竖起来!”

一众明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根据谷新业的指令,把十几面旗帜插在了外滩的外围。

“济州林大虎在此!”看着这些迎风招展的旗帜,几名明军指挥官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你们跟建虏有勾结?”

吴东来不知道该怎么说,几个明军指挥官就去找谷新业询问,就听谷新业回答道:“我们跟清虏什么关系你们就不要管了,至少我们把你们从清虏手中救了下来,让你们能活命,又不叛国成为汉奸,这就足够了!”

几名明军将官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认可了谷新业的说法,但随即又担心起清军看到旗帜后,会不会停下脚步来,可谷新业丝毫不搭理这些败军之将,只是让人用刀子和枪杆在海滩外围划了一条深深的线。

还没等这条线画完,一名清军分得拨什库便行了过来,冲着站在大旗下做旁若无人状的吴东来喝问道:“你那南蛮子,树这旗是什么意思?”

吴东来让人把谷新业请了过来作答,但谷新业却冲着分得拨什库说道:“你的世职太低了,跟你说了也不懂,至少得让个甲喇章京来。”

分得拨什库冷笑道:“我家主子可是梅勒章京,否则也不会派我来询问了。”

谷新业笑道:“原来是明白人呢,这就好,看清楚了吗?海上停的是我家海主的船团,这里的明军,我们船主都要了,还请贵军遵守双方约定,让我们将眼前的人马都运走了。”

分得拨什库也不清楚清廷与济州“林大虎”约定了什么,便丢下一句“你且等着”,扭头走了回去。

大约20多分钟后,一名清军中高级军官带着几名护卫小心翼翼的走到谷新业面前,呵斥道:“贵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庇护南朝败兵,真想与我朝不死不休吗?”

谷新业摇头道:“别吓我,吓我也没用,顶了天,你们杀了我以及岸上的这些败兵,但只要你们敢动手,海上的船就会调头去辽河口,然后船上的兵会冲进海州卫乃至辽阳城,到你们清国的腹地去要我们想要的一切。”

梅勒章京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语气也变得阴恻恻的:“你敢威胁我大清?”

谷新业从容的回复道:“不是威胁,只是说明一个事实。”

梅勒章京气得牙根发痒,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去找更高级报告了。

大约40分钟后,这名梅勒章京走了回来,问道:“尔主可是准备把这些尼堪兵送回南朝?”

谷新业答复道:“送他们回大明?开什么玩笑,我们千里迢迢来一趟小凌河口,不是为了赚大明皇帝给的些许银子的。”

梅勒章京逼问道:“既然不是要把这些尼堪兵送回大明,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要将其等编入你们的军队?”

谷新业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们看得上这些大明官兵吗?”

梅勒章京傲然道:“这些南朝尼堪兵,我大清勇士一个可以打二十个!”

谷新业点点头:“你们看不上,我们看不上的,又怎么可能让这般只会在战场上逃跑的家伙来扰乱我部军心呢?”

梅勒章京奇怪道:“既不将这些尼堪兵编入部伍,又不将其送回南朝领赏,林大虎到底什么目的······”

981.目标觉华岛 谷新业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们在海外发现了两处金矿,每年能开采出上万两的黄金,所以,我们海主现在需要大量的劳力,便看上了这些好歹有些气力的明军。”

梅勒章京仔细品砸了一阵子,有些愤怒的说道:“你这个南蛮子,是在骗我。”

谷新业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我怎么就骗你了?”

梅勒章京举手指向海面:“南朝战败,残军流落海滩也就是昨夜今晨的事情,你们怎么可能知晓南朝的战败,进而一早盯上了这些尼堪兵呢!”

谷新业笑了起来:“你傻呀,这仗要是大明赢了,我们就来抓你们建州兵,现在大明输了,自然是选择大明兵。”

梅勒章京一琢磨,觉得没问题,便又问道:“如果双方继续僵持呢?”

“我们能等则等,不能等,自然是冲进辽河口,趁着贵方无暇后顾,一口气吃个胖子!”

梅勒章京手一下子按在了刀把上:“尔等大胆!”

回应他的是谷新业飞快拔出的燧发短火铳:“没什么大胆不大胆的,我们是海贼,趁火打劫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难不成,贵方就真心实意想要与我家海主和议,呸,骗鬼呢!”

梅勒章京冷冷道:“你们这是收到了人口,就要撕毁协议吗?”

谷新业摆出一副无赖嘴脸道:“怎么会呢,这不,我们最终不是选择拿下明军残余吗?至于我刚才说的,难不成幻想一下都不行吗?”

梅勒章京深吸口气,再次丢下一句“你等着”便回去复命了。

又过了20来分钟,梅勒章京回来通知谷新业:“这边海滩上的尼堪兵允许你们运走,但仅限于现在这批,不得再多接收了?”

咦?清军高层为什么会退让呢?难不成真被顾明业的威胁给吓住了?

确是如此,眼下清廷已经把后方能抽调的兵力都抽空了,甚至在北疆也是一样,所以一旦跟“林大虎”、祥福瑞翻脸的话,清军后方就糜烂了,所以,在没有彻底消灭松山、锦州明军残部的情况下,清军高层还是要继续绥靖“济州军”的。

此外,松山之战中,参战明军有13万----其中估计是有些水分的,但再少也有10万之众----明夜今晨只有1万余明军退保松山城,再除去已经被消灭的1~2万明军,那么还有6~7万明军逃往了杏山、塔山,如果这些明军不加以消灭,让他们逃回宁远的话,那么对清廷还是具有较大威胁的。

因此,暂时放弃这处海滩上的1~2000明军-----清军来的晚,并不知道之前已经有接近3000人的明军残部被接应上船了----抽调力量消灭其余逃散的明军,似乎更加重要,更是避免与“林大虎”部冲突的一箭双雕之举。

谷新业指了指脚下那根线:“这个你放心,我们只要这个线里的兵马,线外我们不管。”

谷新业的语言中,有个陷阱,但梅勒章京似乎没有察觉,反而应承道:“那就说定了,圈内的都归你们,圈外的你们不能染指!”

谷新业便敲死了钉子:“说定了,进了圈的都归我们,没进圈的都归你们!”

正说着,突然远处冲来一匹战马,后面还有清军骑兵在拍马追赶,乃至放箭射击的,但战马上的骑士却凭着一身好甲硬顶着,最终冲入了所谓的圈内。

梅勒章京脸色顿变,而几个追上来的清军骑兵也不管不顾想要往圈内冲,此时就见谷新业举起手铳就是一枪,唬得几名清军骑兵勒马的勒马,调头的调头,一下子呈现出人仰马翻的景象来。

梅勒章京拔出刀对准谷新业,谷新业却一脸平静的指出道:“我们刚刚说好了,进了圈的归我,圈外的归你,怎么,你们准备违反协议吗?”

梅勒章京气得一挥手中刀,扭头跟那些清军骑兵说道:“滚,一群丢人现眼的家伙!”

说罢,梅勒章京收起刀子,也不看谷新业,一甩手走了。

看着梅勒章京的背影,谷新业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嘿嘿的笑了起来······

既然清军不敢直面济州水师的威胁,那么海滩上剩下的明军便被安全的逐一接走了,但可惜的是,清军加强了对海滩外围的封锁,再也没有明军能顺利的冲入“圈内”了。

“舍人,这片海滩没了明军,其他海滩或许还有些!”回到淮丙十六号上,谷新业便向从淮丙十五号转移过来的宁虎提议道。“我们可以沿着海滩一路搜索过去。”

淮丙船当然不能进入近岸浅海区域,但淮甲船可以在淮戊船的掩护下在更加靠近海岸线的地方航行,因此,真要一路搜寻过去,多少还是能发现一些明军的。

宁虎摇头道:“你当建虏不会跟着船队行动吗?真要建虏跟着船队行动了,等海上发现了人过去解救,人家早冲上去把明军都收拾了。”

谷新业却道:“即便如此,届时让淮戊船逼近了轰上两炮加以驱赶便是了,想来清虏不敢为了几十上百人与我冲突的。”

谷新业说的也有道理,几千人都接走了,清军那会为了百十人跟济州水师冲突呢?

但宁虎还是摇头:“我们也已经塞不下多少人了,更何况,刚刚应该是把沿线的明军残部都吸引过来了,南北一二十余里的海岸线上委实不会再有太多明军了。”

这话也对,海边可是没什么遮挡的,跟着几十里都能看见这边船只密集,所以该来的都已经来了,剩下来不了的,也必然是有自身原因的。

谷新业还想多说些什么,宁虎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裕人,你说的,我都想过了,这样吧,等把船上的人都卸下去了,让辽海分舰队再在沿海收寻一下,如果届时还能发现小股明军残余,那就尽可能的接回来。”

宁虎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谷新业区区巡航舰水手长又如何再跟坚持,便只好应道:“是!”

见谷新业不再坚持己见,宁虎叹息一声,命令道:“发旗号,全军启航,目标觉华岛······”

982.仔细品品 船到觉华岛后,宁虎命令道:“把所有将官甄别出来,我有安排!”

于是一番忙碌之后,包括1名副将、2名参将、7名游击、5名中军、4名都司、7名守备、10名千总、15名把总在内的50余名明军军官被带到了宁虎的面前。

宁虎扫了扫面前这些丑态百出的明军将领,脸色阴沉的说道:“本官是朝鲜济州牧、济州水师节制使林大虎、当然,这个官就是掩饰,实际上是来自大明的区区一介海贼,你们中有听说过本官的名字吗?”

只有一名参将迟疑的点了点头,宁虎便继续道:“很好,总算还有人听说过本官的名字,那边本官就跟你说道说道。”

宁虎把人回去的利弊跟在场将官们说了一遍,然后言道:“你们若坚持要回大明,本官也是可以答应的,但本官救了你们总要有些回报的,所以你们说吧,能给本官些什么,才能打动本官放你们离开!”

几名大明将官面面相觑,好半天后才有人出列道:“回林牧使的话,下官还是想回大明,若是牧使答应,下官愿意奉献纹银千两、米粮五十石。”

宁虎便命令左右道:“拿纸笔来,让他写了索要钱物的书信,交代了联系的人和方式,等钱物到手了,再送到回宁远。”

见宁虎不像开玩笑的,明军军官中便又有几个站出来要求回大明,并且每人的开价都不比最初那位低了;于是宁虎一一应诺了,一一让他们写了向家人索要财物的书信,交代联系方式和联系对象,这才让几人到一边休息----这些将官可是济州水师的财神爷,接下来肯定要适当优待的。

看到这几个明军将官得意洋洋的离开了,剩下的明军军官开始愁眉苦脸的讨论起来,其中有人在反复权衡自己回去后有没有可能脱罪,有些人则跟身边商量着能否筹借一笔让宁虎满意的补偿,很显然,谁都觉得跟着宁虎走,前途未卜,因此能回大明的,还是争取回去的。

宁虎也不管这些人商量的结果,只是命令各船分批向觉华岛上运输明军官兵,然后就地在岸上整编,也不管这些残军是否互相认识,以50人为一队,由哨官、总哨之类的下级军官为队长,指挥他们在岛上划区暂住。

明军上岛后,发现这里不是大明内陆,顿时有些骚乱,但由于明军在上小船时放弃了武器,上大船时又被解除了甲胄,因此面对济州水师水兵的武力,他们也只能乖乖的听命行事。

而作为服从的第一步,他们要想办法先完成自己的临时居所。

是的,觉华岛上原本是有库房和衙署的,但可惜的是,这些建筑在过去的几年里都遭到了废弃和损毁,部分建筑甚至已经倒塌,只有极少数的房子还能勉强遮风挡雨,是完全不能保证如此众多的明军残部停留居住的。

所以,上岛的这部分明军残余必须尽可能的捡拾木材、碎石,利用一切可能的工具挖掘和建造地窝子,以供自己容身----就连部分上岸了的济州水兵也拿出斧头来帮忙砍树,但他们的帮助对于几千明军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好在,现在是八月里,天气是全年中最热的时候,因此明军一时完成不建筑任务也没太多问题,完全是可以露宿的。

在明军上岸开始修建自己的窝棚的同时,济州水兵也向明军申明了几条规矩:

第一,屙屎拉尿不能在居住区内,必须走到北面的海滩去,否则将要受罚;第二,通知吃饭时以队为单位行动,不得争抢,一旦发现有争抢的行为,将受到处罚;第三,岛上禁止冲突打斗,一旦发生斗殴,参与者一律受罚;第四,受罚不针对个人,一队中有一人受罚,全队连坐;第五,惩罚内容只有一个,即不允许吃饭,一顿乃至数顿。

规矩并不复杂,但惩罚非常严令,因此各队明军颇有些胆战心惊,当然,也有人胆子很大,这边还在建筑窝棚呢,便已经有人摸到海边去找贝壳和螃蟹了······

差不多运输了2800余名明军上岸后,剩余1000明军残余和之前一同收拢的80余匹明军战马则被宁虎集中在了6艘淮甲船、4艘淮丙船、1艘淮丁船上----之前率先返航的济州分舰队已经运走1100余明军官兵和另外70匹马了----稍后,这些船只根据宁虎的指令,在保留足够保证航行期间所需粮秣后,向其余船只提交了多余的粮食储备;并完成了这一切,扬帆起航,回转了济州。

至此,整个觉华岛海域就只剩下了2艘淮甲船、2艘淮丁船和7艘淮戊船还在坚持。

由于留下的2艘淮丙船上共有414名水手水兵,2艘淮丁船共有75名水手、7艘淮戊船共有497名水手水兵,因此包括宁虎等人在内,目前滞留在觉华岛一线的福王府军一共还有1000人,这些人按照规定每天要吃四顿藩,合计得吃掉三斤半米和半斤肉、鱼、菜蔬,也就是说光他们的每日消耗就要要4000斤物资。

至于岛上2800名明军,即便按一人一天12两计算,一天也要消耗2100斤粮食;因此,觉华岛这边的粮食供应还是比较紧张的,更不要说,未来还可能搜索解救出更多的明军呢。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向大海要粮食。”宁虎在留守船长的会议上如是说道。“尤其是淮丁船,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在巡逻侦查的过程中,展开必要的捕捞,以获取一定数量的渔获,籍此补充储备粮食的不足。”

其实捕鱼也解决不了剩余粮食不足的问题,但或多或少能提供一些额外的热量,让岛上明军不至于出现大规模饿毙的现象。

“淮戊船队这边,要想办法尽快完成交易,把那些明军将官许诺的粮食给接收过来。”

几名被点到名的船只纷纷起身应诺,此时就听宁虎言道:“算上这次,已经是我们第三次还是第四次敲诈得手了,清虏能一而再的凌辱大明,却对我们百般绥靖,说明了什么?你们且仔细品一品吧······”

983. 宁虎这番话,后来有两种解读,其中一种解读为正是有了一支纵横披靡、让清军一筹莫展的水师,才使得清军高层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对打着“大虎军”旗号的济州水师加以绥靖的;而坚持这种解读的人员,多存在于济州水师及后来的大明外洋水师军中,主导者就是当初曾经在觉华岛海域得到宁虎耳提面命的那些淮丙、淮丁、淮戊船的船长们。

至于朱由崧本人则更赞同第二种解读结果,即宁虎的意思是,福王府军正是通过一系列硬碰硬的战斗,硬生生的打痛了清军,这才使得清军在某些方面不得不对福王府军进行一定的妥协,并因为妥协的需要,而对福王府军的某些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和平不是乞求来,而是斗争获得的!”站在一边的钱禄品砸了一番后,向朱由崧言道。“世子爷,您这话真精辟,奴婢以为,应该立刻晓谕海外各处,以正视听。”

朱由崧一愣,然后仔细品砸了钱禄的提议,当下心中恍然:“你说的,宁虎这话说的有些模糊了,也许有人产生不必要的误解,还是要替宁虎打个补丁的,但走正式渠道未免让人以为孤不信任宁虎,这样吧,你稍后通过察微把孤的意思散出去。”

钱禄应道:“是,奴婢稍后就去安排。”

朱由崧想了想,补充道:“建虏虽然坐视宁虎他们救下五千三百多大明官兵,但这笔账一定会记在心头的,要通知黑龙江及勒富岛方向,做好应对的准备,不能因为清虏在松山有较大的伤亡,就忽视了建虏在短时间内实施报复的可能;尤其是在混同江方向,一定要尽快增加内河武装舰船的数量。”

眼下玄城卫船场已经建设完毕了,目前可以同时开工生产3艘江口型江海两用桨划船,但由于船场的熟练工数量不足,所以玄城卫这边生产1艘江口乙型需要6个月、生产1艘江口甲型需要4个半月,因此,祥福瑞号的“三人团”便向朱由崧提出建议,今后以江口船场生产运输型江海桨帆船,而专以玄城卫船场生产武装型江海桨帆船,籍此避免战事爆发后,黑龙江方向运力被大量挪用的担心。

而朱由崧现在这番话,显然是部分拒绝了祥福瑞“三人众”的请示。

果不其然,随后就听朱由崧再次补充道:“顺便告诉俞义、陆隽广和李自奇,玄城卫船场可以重点生产武装型内河船只,但江口船场在短期内还是同时生产武装型内河船只和运输型江海两用船,以确保未来黑龙江水师能顺利压倒清虏混同江舰队。”

朱由崧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要确保两地船场能同时开工5艘武装型江口甲型桨帆船,那么对于运输型江海两用桨帆船的不足,朱由崧的解决办法是:“再让虾夷地船场抽调部分人员于南湾或北湾设立船场,生产运输型江海两用船只。”

朱由崧所说的北湾,是福王府新设立的一处海外王庄,位置坐落在库页岛中部,因为所临的捷尔佩尼耶湾在被称为南湾的阿尼瓦湾以北,因此被取名无能的朱由崧命名为北湾,至于王庄比邻的波罗奈河嘛,一样,被朱由崧命名为了北湾河。

但眼下北湾刚刚移民拓殖,显然是不太合适设置船场的,因此,朱由崧说是考虑南湾和北湾中的一处设立新的船场,实际已经明示了只能在南湾建场。

朱由崧正在说着,就见赵山从外间走进来报告道:“世子爷,傅总督所部在项城败了!”

傅宗龙受命出任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后,“尽括关中兵饷以出”,同时兵部又“以秦兵在豫者李国奇、贺人龙之卒隶焉”;但即便如此,傅宗龙部的兵力依旧很是不足,于是,明廷便又命令保定总督杨文岳统帅的虎大威、尚可喜两部加以配合。

崇祯十四年九月初四,傅宗龙部与在杨文岳部在新蔡实现会师;第二天,两部东渡汝河、趋项城;但明军的动作为流寇侦知,因此已经与张献忠分道扬镳并与李自成部组建起新的联军的罗汝才便建议伏击明军。

李自成很快同意了罗汝才的建议,“结浮桥于上流”、“阳驱诸贼自浮桥西渡”、“暗伏精锐于林中以待”;傅宗龙根据侦查骑兵的报告,认为流寇已经“尽向汝宁”,便挥军全力追赶;就这样一头撞进了李、罗联军的伏击圈内,并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猛烈进攻。

贺人龙“有马千骑不战”、李国奇“以麾下兵迎击而不胜”,尚可喜部虽然左突右闯,但也不能改变战局,最终“秦兵、保兵、东江兵皆溃”。

朱由崧听罢脸色一沉:“尚可喜目前何在?”

“据悉与贺人龙、李国奇、虎大威一起逃亡了沈丘。”赵山如是汇报道。“傅总督和杨总督则率亲兵退往了火烧店。”

赵山的消息其实是滞后,此时此刻,杨文岳已经丢下傅宗龙,独自逃亡项城,并于稍后逃亡陈州了,而傅宗龙在檄调贺人龙等部来援不果后,于当月十八日弹尽粮绝,只能连夜从火烧店突围,但“未至项城八里”傅宗龙便被流寇抓住,然后流寇将其带到项城城下,拟用他赚开项城城门,可傅宗龙不愿失节,绝不从贼,因此被流寇杀死在了项城城下,随后,项城也被李、罗联军所攻占了。

“人没事就好!”

朱由崧微微松了口气,明末对内对外中没有常胜将军,哪个总兵没有吃过败仗,有些人还是败仗打得越多,官升的越高,所以,只要尚可喜人没有事,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福王府的投资就不算失败。

赵山提醒道:“但尚帅的损失肯定不小,指望朝廷加以恢复,也绝非一两日能实现的,或许尚帅会向本藩求援。”

钱禄反驳道:“本藩已经寄人篱下,怕那尚可喜轻易不会再向本藩求援了。”

赵山却道:“即便如此,一旦走投无路,尚可喜未必不会想起本藩来。”

朱由崧伸手阻止了两人的辩论:“不要争了,尚可喜如果还想跟本藩求援,也不是坏事,反之,本藩倒要存些疑虑了······”

984.也要体面的 在崇祯十四年五月前,张献忠一直是流寇中兵力最多,影响力最大的一支,但在罗汝才与之矛盾并转而联合李自成后,张献忠的力量遭到了较大的削弱。

崇祯十五年八月爆发的信阳战役中,张献忠又被明军左良玉部痛击,数万部众就此灰飞烟灭,以至于战后侥幸突围的张献忠一度要依仗李自成的庇护----后因为李自成要兼并张部,所以不甘人下的张献忠最终还是和李自成分道扬镳了----如此一来,李自成部便成了流寇中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崇祯十四年九月末,李、罗联军在攻占项城后,分兵夺取了商水、扶沟等地,随后又移兵叶县,并与叶县守将(崇祯十一年正月降明的闯塌天)刘国能----此时,刘国能因为多次协助明廷镇压各地流寇、土寇,已经晋升为副总兵(副将)----展开激战。

刘国能也知道,自己是流寇的眼中钉肉中刺,因此在叶县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最终还是兵败被俘;抓住刘国能后,李自成和罗汝才对这名老伙计进行了劝降,但刘国能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再次背叛明王朝,不得已李自成和罗汝才只好将刘国能杀死了······

夺取叶县后,南阳门户大开,于是李、罗联军随后逼近舞阳县北舞阳渡,屯住此地的是崇祯十二年四月降明的射塌天李万庆部;面对实力强大的李、罗联军,李万庆与刘国能一样做了坚决的抵抗,但结果也是一样,在力战不胜后兵败被俘了。

李万庆被俘后,李自成和罗汝才同样派人进行了劝降,可李万庆与刘国能一样死活不肯重新加入流寇行列,所以,恼羞成怒的李自成和罗汝才便把李万庆绑在柱子上用弓箭活活射死了······

当年十二月初,连续夺取裕州、唐县、镇平、新野、邓州等州县的李、罗联军开始围攻南阳府城;守卫南阳的是明军悍将猛如虎及从项城撤退回来的刘光祚两部万余将士,因此李、罗联军在攻打南阳时损失极大,却也一时拿不下南阳。

正当李自成和罗汝才犹豫是不是要放弃对南阳的进攻时,却意外的从几名明军逃兵口中得知南阳城内粮食匮乏的情报,于是李自成和罗汝才便坚定了围困南阳的决心。

果不其然,在坚持了十多天后,饥饿难耐的明军士气崩溃了,南阳城也就此陷落,唐王朱聿镆、总兵猛如虎、副总兵刘光祚、参议兼分守汝南道副民副使艾毓初、知县姚运熙等人或战死或自杀或被俘后为流寇所杀······

攻占南阳之后,李-罗联军并没有继续南下、西进,而是调头北上再次出现在开封城下。

面对成为40余万流寇,时任河南巡抚的高名衡、河南巡按任浚、祥符知县王燮、总兵陈永福、总兵尚可喜等部画地设守,并“下令民间有男子一人不上城者,立斩以徇”。

督师丁启睿也率部三千从南阳追踪而来,“就北门濠边筑垒屯之”,不过搞笑的是,第二天丁启睿进开封城议事的时候,一部闯军前来进攻,这些明军不经一战便直接投降了,“惟启睿在城无恙也”。

初战告捷的李、罗联军很快发起了对开封的进攻,但城内守军却打得非常顽强,几度挫败了李自成和罗汝才两部的进攻,使得李自成等人焦躁不安。

崇祯十五年正月十三日,李、罗联军已经围攻开封长达二十天,依旧无法攻克开封,因此李自成等人便决定用“放地雷”的办法攻城----“贼于东北角凿城,作一大穴,约广丈余,长可十余丈,以布囊运火药于其中,无虑数十石······巳刻点火,烟一起,黑迷如深夜,其声之震如天崩地裂······守俾卒未伤一人,盖城墙里半壁仅厚尺许,兀兀峙立如故也”。

“放地雷”失败后,李自成等人感觉开封一时难下,且明军各部又在崇祯皇帝的再三严令下,逼近开封,因此立刻实施了撤退。

由于是主动撤退,李、罗联军的主力没有任何的损失,因此在崇祯十五年二月中旬爆发的襄城一战中,李自成部又斩杀了继傅宗龙后出任陕西三边总督的汪乔年,“威震河洛”······

明军的连战连败,让寄居在怀庆府的福王非常失望,乃至于开始生病了。

“父王,要是洛阳彻底回不去了,不如,本藩再次请旨移封吧。”朱由崧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药喂到了福王的口中。“了不得由本藩自己出钱修建王城王府,总比现在进退两难要好的多了。”

眼下福王府在常山为朱由渠修郡王府,在洛阳福王陵边上为朱由桦修郡王墓,开销都是很大的,但支出再大、处境再难,一直寄人篱下也是不行的,这么一大家子人,总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的;此外,怀庆这个地方也不是可以久居的,说不定哪一天睁开眼,流寇就杀了过来,把怀庆变成第二个洛阳和南阳了,到时候难不成一家人再行逃难吗?

福王眯着眼睛考虑了良久后,缓缓说道:“朝廷这边孤是没有特别的指望了,但试试也无妨,万一能成事的话,也算是陛下没有忘记我们父子还是亲戚。”

福王说的悲观,但也是事实,福藩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所以,朱由崧只能宽慰福王道:“父王,烦心事,就不要想太多了,一切由儿子来做吧,您好好养病,过两年还等您为慈焈主持婚事呢。”

朱慈焈今年十七了,再过一两年也的确该成亲了,这可是事关福王一脉存续的大事,用来提振福王的精神是最恰当不过的,然而福王却道:“哪里都要用钱,本藩可能拿得出来吗?”

朱由崧仔细核算了一会,在福王耳边低声说道:“儿子想办法挤一挤,大约能从海外拿回来十万石粮食,勉强可以维持的。”

福王有些昏花的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的说道:“愿意把粮食拿出来回哺国内了?”

朱由崧尬笑道:“父王明鉴,本藩在国内的体面也是不能不顾的······”

985.复杂问题 朱由崧目前一年到底有多少营收呢?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想说明白还真不容易呢!

首先,我们要知道,福王府现在的营收包括:少数地区还在经营的字花、赛马会、蓝毬会等博彩项目收益;顺和店、福春号、双福号、福鑫号等在国内进行的正常贸易收益;《马报》、《毬报》、《商报》、《信报》等公开的、地下的报章收益;各地的商铺、店面收益;国内王庄收益;福海号、祥福瑞号、大虎屋的海外商业收益;小琉球、虾夷地等海外王庄收益;海上渔业收入以及朝鲜人支付的通海费等诸多项目构成。

一一来说实在是比较繁细,因此可以归纳为三部分的收益,即商业收益、农业收益和其他收益。

商业收益具体分为国内商业收益和海外商业收益,譬如与幕府及日本诸藩进行的火炮、船只及正常商品就算是海外商业,譬如顺和店国内各地支店的营收就算国内商业收益。

由于福王府的商业活动中存在大量的以货易货、即买又卖的情况,同时又存在有些收益是一次性的、支出却是分期的----例如预收火炮价款后的逐年供货,有些收入是长期的、支出是一次性的----例如各地工场设施的折旧,的现象,因此综合下来,只知道福王府现在每年在国内商业收益这块仅有121200余两,这个数字仅相当于崇祯三年至崇祯四年,福王府国内收入最高峰时的35%弱。

而海外商业收益的数字大约是国内商业收益的2.5倍,差不多每年30万两的样子,但这个数字包括向江户幕府和日本各地诸侯销售火炮和船只的收入,并不能长久维持,一旦合约完成或江户幕府及各地诸侯发现天主教国家的威胁不复存在了,海外商业收益就将回归到一个合理的区间----即没有向幕府和日本诸藩出售军火前的每年17~18万两的规模。

农业收益这块,一样可以划分成国内农业收益和国外农业收益,其中,国内农业收益因为天灾人祸的原因,不说颗粒无收吧,但收下了的粮食实际最多也就能满足淮安、徐州、凤阳、归德、兖州、庐州等地新购王庄附属百姓的口粮供应----部分以胡远山等人名义购买的庄园还要赔出一笔税赋来----实际收益为零,甚至有负。

至于海外王庄这块的农业收益,数字就比较巨大了,其中小琉球王庄能通过收取年贡和向屯民征购,保证每年获得50万石稻谷和29万石杂粮干粉(玉米面、高粱面、红薯干粉、土豆干粉等)、2万余斛豆油、1万多斛菜籽油;济州王庄则每年能获得29万石麦子、26万石杂粮干粉、1万余斛豆油和菜籽油;虾夷地王庄这边每年可以获得22万石小麦、6万石大麦、42万石杂粮干粉、3万斛油品;南湾联庄能每年保证获得4000石燕麦、7000石杂粮干粉;至于北湾、热泉、海洋岛、大树、向海、宜兰等处或因为新近开发,或因为重点开发煤矿的缘故,目前还不能自给自足;黑龙江各地商栈,因为吃粮的人多,种地的人少,以及高寒的缘故,也是不能自给,需要外地进行粮食调剂的。

至于其他收益,主要是海上捕鲸、捕鱼的收益和向朝鲜收取通海费的收益,但前者获得的鲸油、鲸肉实际不对外销售,全部由福王府名下的工场、军队、屯户自我消化,实际收益为零,而后者收了虽说一年有7.8万两之多,但实际到手的银钱不过2万两而已(朝鲜人交付的人参售卖后的收益被纳入了国内商业收益之中),也不是什么大钱。

乍听起来,福王府现在一年的收入好像挺高的,但支出也不小,这不,福王府名下商栈及工场管理人员、研发人员的每年奖金差不多要3万两、每年购买新船和造船的支出差不多要4万两、维持各种报纸的营运差不多要15000两、维系各地蒙学及管墨艺塾的教育系统每年要花42000多两、谛听系统一年要花去11万两、除各地王庄保民团乡兵以外的海陆军官兵及普通船员水手的薪资加起来又是6万两。

以上支出就已经把福王府全年能获得的商业收益给覆盖了,但这还不算完,福王府每年还要花2~3万两在淮安、徐州、凤阳、归德、兖州、庐州等地收地;花1~2万两维系与方方面面的关系;花1~2万两支持尚可喜部;花1~2万两替部分国内王庄缴纳税赋;支付路通系统和黄河船队的每年维持费(不含人员薪资)13000余两;武器研发和装备费用45000余两;察微的经费要25000余两;王府上下的日常开销45000余两。

因此福王府不计算移民支出、不计算祥福瑞在黑龙江建立商栈的各种成本、不计算常山新颍上郡王府的建设费用、洛阳朱由桦王陵的建设费用,每年的全年支出就不小于50万两,扣除商业收益后,年净亏空8万两以上。

而全部海外获得的粮食一共是50万石稻谷、51万石小麦、6万石大麦、若干燕麦、98万石杂粮干粉、7万斛油品,但目前福王府全年要向海外输运4.5~5万名移民,按平均每个移民每天2斤半杂粮计算,每年就需要准备35~40万石杂粮。

此外,为了收拢更多移民,福王府有时候还要跟某些地方势力做交易。

譬如为了不让淮安府对大量流民过境产生质疑,福王府每年都会向淮安府缴纳1~2万石的稻谷作为掩口费;又譬如,流民过境时给某些地方势力----官府、士绅或土寇----的过路费,也常常有数万石之多,而且这些人还不收杂粮干粉,至少得是大麦;为了获得漕军的配合,每年还要向漕军及大河卫等卫所低价销售1~2万石的米麦。

再有就是支付福王府下属各地工场、矿山、商栈的普通雇员的工资----由于国内粮价暴涨、海外米票刚刚发行尚未有效推广,所以无论海外国内的王府底层雇员,一律都发给粮食,但这部分粮食大部分是稻麦,少部分才是杂粮----这部分差不多需要35万石米面、15万石杂粮干粉和5万余斛油品。

还有各路兵马及王庄管理者的日常口粮----目前新兵已经编制3000人、各王庄乡兵有6700人、黑龙江保卫团有5100人、路通在安东各工场的护卫800人、黄河船队900人----以每人每天4斤粮食计算,差不多又是16万石的米面和1万斛油品。

考虑到稻麦脱壳的重量损失以及王府自用粮食的数量,所以,福王府眼下每年能节约的粮食大约是稻麦20万石、杂粮干粉40万石、油料8000余斛,不过,其中还要再扣除一些备荒用粮,因此能用来售卖的大约是10万石稻麦和10万石杂粮干粉。

以现在大明的粮价,10万稻麦差不多价值16万两金花银,10万杂粮干粉也相当于13~14万两白银,如此一来,抵扣掉所有亏空后,朱由崧还能有22万两的富裕。

也因此朱由崧跟福王说的,即是托词也不是托词,毕竟他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修王城,刚刚才掏了五万两慰问金的崇祯皇帝那边可是会不舒服的。

福王显然也是明白道理,所以,他思考再三后说道:“别太张扬了。”

朱由崧听懂了福王的潜台词,应道:“是,儿子一定谨慎行事······”

986.后悔了 “朱由崧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不知大体。”福藩关于再次申请移藩的奏疏于三月初三送到了北京,结果正好撞到了崇祯皇帝最尴尬的时候,无可泻火的崇祯皇帝便把火气撒在了朱由崧的头上。“整日就知道为自身算计,真是岂有此理!”

崇祯皇帝为什么会尴尬,为什么又因此大发雷霆,以至于顾不得亲戚之谊,把朱由崧当做泻火对象呢?

事情还要从松山大败说起,松山大败后,退入松山城固守的洪承畴等人曾五次企图突围,但每一次都被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的清军堵了回去,而在洪承畴兵败困守松山城的期间,崇祯皇帝也曾多次命令退守宁远等地的明军残部出兵救援。

可问题是,哪怕是崇祯皇帝杀鸡儆猴的下令处死了导致松山突围失败的罪魁祸首、不顾大队协调提前逃跑的大同总兵王朴,但宁远的明军依旧军心不稳,毫无出击的勇气,因此导致了松山一线的洪承畴部陷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窘迫局面。

明崇祯十五年、清崇德七年、西历1642年二月中旬,坚持了近半年的松山城已经处在了粮食食尽、各种牲口被吃光了,甚至老鼠也被抓光的绝境了,一众军兵开始煮食马鞍、皮甲之类的物件来填饱肚子,再接下来就只能吃尸体、乃至于自相蚕食了。

在这种绝境下,有人坚持不下去了。

所以,当年二月十八日,副将夏成德引清军进城,已经毫无抵抗能力的城内明军束手就擒,随后曹变蛟、王廷臣、邱民仰等不屈被杀,洪承畴则被带到了锦州城下展示,最后在清廷的拉拢下,洪承畴叛国投敌了。

由于明军已经失去了对宁远以东地区的控制,因此崇祯皇帝并不清楚洪承畴投敌的事实,只是根据自己的判断,认为松山城破后,洪承畴会自杀殉国,因此自我感动之余,不但颁布了御制诗歌颂,还筹划了超规格的祭奠。

结果好玩的事情来了,祭奠进行到最后阶段----12坛祭奠进行到第9坛----时,洪承畴投敌叛国的确实消息传来,这tmd简直要尴尬死人了,完全是大型社死现场,即便在场的文武百官都以为尊者讳的态度,没有多说什么,但崇祯皇帝可以相信,眼下全国上下已经有无数人就这件事在背后指指点点,嘲笑自己识人不明了。

这种注定不会公开的嘲笑,对好脸面的崇祯皇帝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更严重了损毁了崇祯皇帝的政治形象,也难怪这些日子里崇祯皇帝会经常性的气急败坏了。

然而,再怒不可遏,崇祯皇帝又不能派人去满清控制区把洪承畴抓回来,所以正当这一肚皮的火气无处排解的时候,朱由崧好死不死的再次递交了移藩的申请,那还不让崇祯皇帝有了可以借机发泄的地方嘛!

“皇爷,奴婢听说,福藩再次上疏是有原由的。”曹化淳收了朱由崧送来了一万两银子的好处费,因此,眼下只能硬着头皮替福王府向一碰就炸的崇祯皇帝进行了解释。“福王爷病了,病的很重,所以福世子大约是想冲喜······”

“混账朱由崧,居然拿国家大事来冲什么喜!”崇祯皇帝骂了半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当下就换了口吻。“三叔病了?病的很重?已经到了要冲喜的地步了?”

曹化淳回复道:“回皇爷的话,的确病的很重,看病的郑藩太医说,一个是德庆郡王死在福王爷眼前,导致福王爷哀伤过度和受了惊吓,另一个则是福王爷觉得眼下有家归不得,积郁在胸,无法排解,有了心病,第三就是福王爷眼下也年逾花甲了,颠沛流离(多年花天酒地)之后身子骨大不如前,所以方方面面凑到一起,一下子就病来如山倒了。”

崇祯皇帝脸上浮起了无尽的萧瑟:“是朕失德,是朕获罪于天呢!否则,这大明江山社稷怎么就落得这副光景了。”

没错,内地流寇纵横,不但凤阳的明祖陵被烧了,连亲王郡王都流寇杀了一堆;关外满清强横,杀死了明军总兵一堆、还四度破关、入京畿于无人之境,不但抓走了大明的亲王、郡王,还杀死了巡抚、劝降了总兵;某种程度上,委实可以用末世来形容当下了。

崇祯皇帝这话一说,曹化淳一面暗自咒骂自己要钱不要命了,一面领着一帮乾清宫太监急急跪倒在地。

真等跪倒地上了,曹化淳已经想好自己该怎么说了,所以,就听他包含情绪的劝说道:“皇爷明鉴,建虏崛起于神庙末年,壮大于熹庙年间,到皇爷手上,我大明已经是抱残守缺了,所以,眼下局面之败坏实则与皇爷无关;至于流寇倡大,则是各地文武处置不当所至,非天谴也,实乃不得其人呢。”

崇祯皇帝苦笑着摇了摇头:“老货,你不用安慰朕了,难道那些文武不是朕用的吗?”

曹化淳连连叩首:“皇爷明鉴,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呢,皇爷用人之初,哪里知道他们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呢。”

“那先帝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流寇呢?”崇祯皇帝自我质疑道。“莫非真是因为先帝用对了一个魏忠贤吗?朕悔啊,悔不该当初不听先帝所言,匆匆逼杀了魏忠贤啊!若是魏忠贤在,朝堂又怎么可能都是一干尸位素餐之辈呢!”

曹化淳又磕了一个头,这才提醒道:“皇爷,木已成舟,再追悔已然是无用,眼下,朝廷一应事务,还要仰仗诸位先生和其余朝中大臣,还请皇爷明鉴。”

崇祯皇帝叹息一声:“是啊,是啊,眼下这烂摊子还是要靠那些大臣来维持的。”

崇祯皇帝有些心力交瘁的摆了摆手:“你说的很对,这大明江山眼下还要靠这些大臣维护,动不得他们的,是朕滥发无名之火了,去吧,都下去吧,让朕一个人待一会。”

边上的内侍、宫婢都悄然无声的退下了,倒是忠人之事的曹化淳再次问道:“皇爷,那福世子的奏疏是留中?还是不报?”

崇祯皇帝交代道:“形式还是要走一走的,发给内阁讨论吧。”

让内阁讨论肯定又是无疾而终的结果,曹化淳心说,自己已经对得起朱由崧给的一万两了,因此毫不犹豫的应道:“是,奴婢这就把福世子的奏疏转给内阁讨论······”

987.塔山 得知松山失陷,彻底没有了解围可能的锦州守军不得不在“粮尽、人相食”的惨剧面前屈服了,于是在明崇祯十五年、清崇德七年、西历1642年的三月八日当天,祖大寿率部献城投降,由此,在关外坚持多年的锦州宣告陷落。

锦州易手后,整个松锦大战基本已经尘埃落定,因此损失也非常大的清军主力分批撤回辽沈修养,但为了克竟全功,清军偏师依旧在继续围攻塔山和杏山两地,籍此拔除明军除宁远坚城外,在关外的最后两处据点。

正当塔山守军在清军炮火下岌岌可危之际,负责攻击塔山的清军指挥官、厢白旗旗主、豫亲王多铎却意外得到了福王府军在锦州湾登陆的消息。

“林大虎的部队又来了?欺人太甚了!”时年28岁的多铎脑门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什么?还派兵上了岸,好,好极了,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这群海盗呢,来人,留下满达海部继续包围塔山城,其余兵马与我一同前去迎战林大虎。”

作为多铎副手的爱新觉罗·尼堪急忙提醒道:“豫亲王,我们是不是应该请郑亲王、肃郡王他们派兵来支援呢。”

没错,多铎其实不是松锦扫尾战的最高指挥官,真正负责攻打杏山、塔山的是郑亲王济尔哈朗,因此多铎这边出现了变数,的的确确应该向其进行汇报的。

多铎皱眉道:“就算需要留下部分人手继续包围塔山,防止塔山明军趁机突围,我部能用的兵马也有七八千之多,这么多健儿还对付不上了岸的林大虎军吗?还要郑亲王出动援兵吗?这是不是有些太过抬举对面了?”

别看爱新觉罗·尼堪是多铎的侄辈,但爱新觉罗·尼堪的实际年龄却比多铎大了四岁,因此战场经验更加丰富、指挥艺术也更加保守一些,故而他不温不火的提醒道:“豫亲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哈宁哈是怎么失败的,所以不能不防着,林大虎部也有那种传闻中打得很远的火铳。”

多铎虽然年轻气盛,但也不是愣头青,因此听爱新觉罗·尼堪提到了哈宁哈在弗提卫的那场败仗后,仔细考虑了一会,便不得不部分同意了爱新觉罗·尼堪的提议:“那就按你的意思,立刻派人向郑亲王进行通禀林大虎部上岸的消息,至于,是不是要派援军,且由郑亲王自己决定吧。”

爱新觉罗·尼堪虽然觉得还是有些不妥,但多铎的面子也是要维护的,所以便同意了,由此,塔山清军一面派人紧急通报杏山方向,一面整队出击,准备攻击福王府军于半渡之即。

但等清军在塔山东南海滩方向布列好阵势之后,却发现福王府军并未立刻扩大登陆圈,而是首先用运来的拒马车在登陆场的外围紧急构筑了一道看似单薄的防线,然后已经上陆的部队,便依托这道防线据守,籍此掩护后续部队的继续登陆。

观察到大量福王府军正在登陆,发现眼下海滩上“林大虎”部其实相当有限的多铎担心迟则有变,便断然命令道:“着吴守进率部去解决了那些拒马车!”

吴守进眼下是汉军正红旗固山额真,负责指挥多铎麾下作战的4500名汉军----多铎统领的这支进攻塔山的清军共计13000余人,其中满八旗约2500人、蒙八旗约2000人、由皇太极直属并暂时由多铎直接指挥的汉军乌真哈超部队有2000人、其余汉军旗官兵大约4500人,最后剩下2000余人是阿哈组成的辅军。

听到多铎的命令后,吴守进当即调动1500兵马----因为部分士兵继续执行包围塔山城的命令,因此眼下参加这场海滩阻击战的清军仅有2000满八旗兵、1000蒙八旗兵、4000汉军旗兵而已----冲向海滩,准备一举打开清军大队进攻的通道。

然而正当汉军开始冲锋的时候,在登陆场外围实施冲滩的几艘淮戊船开始连珠般的释放起船头那门火炮来,虽然由于海滩湿软,实心弹落地后不宜形成跳弹、造成二次杀伤,但斜向开火的8门6斤炮(8磅炮)还是给汉军带来了不小的伤亡。

尽管对福王府军的火力密度十分担心,但迫于后方的满蒙八旗的督战,汉军们还是继续奋勇冲前,试图用人海战术对冲了福王府军的火海战术。

没错,汉军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淮戊船上的炮兵是没办法快速进行二次装填和二次射击的,因此汉军原则上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冲破福王府军火力网的;但问题是,淮戊船上的火炮暂停后,业已上岸的部分新军已经依托拒马车形成的单薄防线,实施狙击了。

于是,清军便再一次领教了可以令他们怀疑人生的米涅弹的洗礼----超远的射程,极佳的准头以及相对较快的射速,让正在准备冲击、破坏拒马车防线的汉军每前进一步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汉军也想用手中的轻型火炮来压制福王府军的步枪火力,但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福王府军手中前装线膛燧发枪(最大射程8~900米)的射程要比汉军手中的轻型火炮(最大射程仅6~700米)的射程远了不少,而福王府军又重点打击汉军的炮兵,因此汉军这边完全陷入了光挨打却不能还手的境地。

当汉军总体损失超过15%后,军心动摇的汉军们便彻底无视了己方督战队的可怕,失魂落魄的调头逃了回去。

远远观战的多铎、爱新觉罗·尼堪注意到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后,不约而同的都倒吸了口冷气:“这,这天下果真有打得那么远、那么准的火铳啊!三姓那边确实没有撒谎。”

两人不禁庆幸多铎安排的第一波送死队伍中没有满八旗兵了,但问题又来了,在如此犀利的敌方火器面前,如何才能打赢这仗呢?

多铎回首看向爱新觉罗·尼堪,爱新觉罗尼堪则提议道:“是不是把红衣大炮给调来。”

是的,眼下只有两种战法或许能赢,一个是不计代价,用人命冲破敌方的火力网,另一个则是调用红衣大炮,利用较远的火炮射程来压制敌方的火枪火力。

多铎考虑了一下,决定道:“双管齐下吧!”

所谓双管齐下,一个是向济尔哈朗追派求援人员,另一个则是把红衣火炮给调过来,但这些都需要时间的,福王府军会给清军以必要时间吗?

988.爱新觉罗·尼堪 福王府军会等着清军从容调度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不,已经凑齐4个一线战兵团的福王府军在清军注视下,自行移开了拒马车,进而准备转守为攻了。

“好大的胆子,就这么点兵马,居然还敢主动出击。”被对手打乱了计划的多铎咬牙切齿的下令道。“让甲鲁、囊岱各率三百骑兵,绕道两翼,夹击林大虎军!”

命令被实施了下去,片刻之后,清军大队开始向后移动阵位,与此同时,600蒙古骑兵却悄然的绕到了左右两翼,然后趁着福王府军没有在意的情况下,果断的实施了夹击。

但清军完全没有想到,朱由崧之所以在新军中实施四四制就是为了便于组织空心方阵来应对敌方骑兵冲阵的,所以,当福王府军进攻部队注意到两翼骑兵激起的尘土后,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以清军瞠目结舌的速度,完成了队列转换。

等两翼清军骑兵由慢步转为快步时,他们面前已经出现了一道有160名前装线膛燧发枪手组成的双层阵列线;其中,第一排站立的新军官兵在飞快的完成两次齐射后,第一时间为手中的火铳装上了枪刺,然后半蹲下来,挺枪斜举,进而形成对战马具有一定威胁的枪刺林;而第二排火铳手依旧好整以暇的装填-齐射,然后以总体八成的射击成功率,一次次的将60余发铳弹射向两翼清军骑兵。

两翼的清军骑兵都是100骑为一排,分三波次展开进攻的,但突前的第一排骑兵在,平均每人吃到2.5发铳弹(160*2*0.8=256)后,被打垮了----各自丢下了至少60名伤亡者----因为伤亡倒地的己方战士和马匹的阻碍,从第二排开始,蒙古骑兵的冲击速度就有所降低,这样就让只剩下80名火铳手还在持续射击的福王府军能够尽可能多的发扬火力优势,于是,第二排蒙古骑兵也人均吃到了1.3发铳弹(80*2*0.8=128),结果又各自丢掉了20~30名同伴。

虽说,20~30人骑的损失对于百人队来说也是很惨重的,但残存的蒙古骑兵还是冲进了马弓的射击范围之内,对福王府军射出了手中的弓箭,只是福王府军眼下是百分百的着甲率,因此除非是一众蒙古骑兵能神乎其神的射中了新军士兵的面门,否则实际并不能给福王府军造成多大的损失。

一箭射出后,蒙古骑兵遵循传统带马从福王府军的正面绕开,绕向福王府军的两翼,但这些蒙古骑兵没有注意到,新军这边其实排成了四四方方的阵型,因此这些好不容易冲破火网的蒙古骑兵实际是又一次主动的直面了前装线膛燧发枪的近距离狙杀。

也就是空心方阵不利于发挥新军的全部火力,且80人一排的阵型,队列长度非常有限,所以,这些蒙古骑兵才没有受到更多铳弹的洗礼,但饶是如此,围绕着空心方阵打转的400多蒙古兵----第一排中残余的蒙古骑兵后来重新实施了冲阵----也被四面八方袭来的弹雨给打懵了。

等这些没有直接冲阵习惯的蒙古骑兵最后心慌意乱的逃离战场时,600出战的蒙古骑兵就只剩下了200骑不到的样子;而在付出如此惨重损失的同时,这些蒙古骑兵却只给福王府军造成了8死12伤的轻微损失----新军迅速用辎重兵填补了战兵的缺口。

当还算强劲的海风吹散福王府军身边积蓄的硝烟后,多铎和爱新觉罗·尼堪错愕的发现,福王府军的空心方阵已经再次转为了横阵,而且前排士兵枪上的枪刺也被收了回去,然后这些得以重新发挥最大火力的福王府军便再次向前推进起来。

由于前装线膛燧发枪的射程足够远,因此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几名清军统兵官有些着急了,便纷纷派人来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所以多铎便跟爱新觉罗·尼堪商量如何应对,此时便听爱新觉罗·尼堪建议道:“先退一段再说。”

多铎有些不甘心,是的,前来海滩方向迎击福王府军的清军一共有7000人,之前损失了200多汉军和近400蒙古兵,还剩下6400多人,这么多的兵力面对不到700人的进攻队伍,居然要撤退,实在有些令人接受不了。

爱新觉罗·尼堪窥知了多铎的心理,所以解释道:“我看了,这林大虎部的阵型并非是无懈可击,关键是蒙古骑兵不敢冲阵,换成我满洲兵结果肯定不一样,但问题是,在冲阵前,我们会损失很大,所以,我有些犹豫,只能先往后让出一段距离来,容我再三权衡。”

因为担心汉军在势均力敌的大战中倒戈,所以松锦大战时清军虽然动用了11万人,但其中主要参战力量还是满八旗兵和蒙古八旗兵,汉军旗多半是在蒙古八旗兵的监督下,充当辅军劳工的,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让满八旗兵在大战中损失了近3万人,而满八旗此时上至60岁的老男、下至14岁的初丁,加起来也就7~8万人而已,松锦之战打下来,早已经伤筋动骨了----更关键的是,最精锐的将领和士兵都损失了----所以,作为满清统治高层之一的爱新觉罗·尼堪可绝对不想再过多折损了本族士兵。

多铎也醒悟了过来:“没错,命令各部后撤五百步重新列阵。”

清军各部立刻向后转移,但福王府军并没有亦步亦趋的马上攻击过去,而是先打扫了战场,将清军遗留在战场上的伤兵全部杀死,然后又让辎重兵挪移了拒马车,运走了战场上遗留的清军马匹(包括尚可以医治的伤马)、剥去了清军士兵身上的甲胄(松锦一战,清军也算是发了大财,所以不少汉军也拥有了棉甲、一部分蒙古兵也穿上了皮甲)。

在辎重兵迅速打扫战场的同时,福王府军后续的登陆部队也在源源不断的开上海滩,所以,等福王府军再次向前推进时,战兵团已经增加到了6个,还拥有了2个旅属炮兵队和师属炮兵团的1个炮兵队的支援。

反观清军这边,动辄四五千斤的红衣火炮是没有那么快调转炮口的----即便挪移了发射阵地,也要重新修筑发射阵位,否则会出问题的----因此,当福王府军的四斤炮开始发言后,清军这边坐蜡了······

989.吴三桂动了 多铎不禁咒骂道:“早知道林大虎这边的轻炮能打这么远,还不如刚才冒险打一下呢!”

听完多铎的话,爱新觉罗·尼堪的表情有些尴尬,是的,后撤的建议是他提的,现在出现了这种情况,却是他当时没有想到的,只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也就只能将错就错了。

“豫亲王,既然事不可为,那就退回营寨据守吧,想来郑亲王的援兵很快会到的。”爱新觉罗·尼堪咬牙切齿的说道。“届时,我们再里应外合,哪怕是块铁也能将其碾碎了!”

济尔哈朗和豪格部目前正在围攻杏山城,杏山城距离塔山城大约是16公里,若济尔哈朗接到多铎的求援信后,第一时间带兵赶来的话,骑兵只要1个小时,步兵也只要3~4个小时,而多铎的求援信已经发出去1个多小时了,因此济尔哈朗部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的。

多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好同意带兵回营据守,然而他还没有行动,塔山城方向就响起了连珠的炮声,多铎大惊失色道:“吴三桂突围了。”

没错,五分钟后,一名满达海麾下的骑兵冲过来报告道:“吴三桂已经倾城而出,正在攻击城东营寨,辅国公那边已经尽放炮子,但还是挡不住南蛮子的突击。”

一方面是归师勿掩,另一方面是多铎和爱新觉罗·尼堪把围攻塔山城的精锐都调走了,剩下继续包围塔山城的清军兵马仅剩下500满八旗步甲、1000蒙八旗骑兵、500汉军步兵、2000除了放炮就没有其他战斗能力的乌真哈超炮兵以及2000根本没有战斗力的阿哈辅军,因此在孤注一掷、穷鼠反噬的辽镇兵马面前,委实有些抵挡不住。

“该死!吴三桂的机会抓的太准了!”

没错,现在就算多铎和爱新觉罗·尼堪能及时把部队带回营寨,也会面临内外夹击的,就算清军拼死挡住了吴三桂部,也挡住了“林大虎”军,损失也必然会很大的。

所以,多铎爆了一句粗口后,只能下令:“命令满达海部丢下火炮及其他辎重,率领剩余兵马火速东行,与我部汇合,然后集中力量,伺机消灭突围尼堪兵并林大虎部。”

咦?多铎让满达海部放弃阻拦吴三桂部突围也就算了,怎么连大炮和粮秣辎重都不要了呢?这不是又资敌的嫌疑吗?

其实这才是多铎高明之处,要知道明军现在归心似箭,能早一刻脱离塔山这个死地是绝不会停留的,再加上塔山到宁远也就是45~46公里的样子,快马一天就能跑回去,步兵拼命逃窜的话也就两天时间,是不需要多少粮秣的,所以,多铎认定了吴三桂部在成功突围后大概率直接逃跑,而不会留下来摧毁清军的火炮和辎重。

传令兵去通知满达海了,多铎、爱新觉罗·尼堪便带着剩下6000多人的部队继续向东移动,以便与济尔哈朗的援军提早汇合。

看到清军匆匆东移,又注意到塔山城方向的动静,福王府军并没有追击上去,而是留在原地,不分青红皂白的将那些逃亡时不变方向,晕头晕脑的逃来海滩的明清军人统统抓了起来----其中束手就擒者被立刻捆绑住手脚后用小船送往海中大船之上,至于那些试图反抗的,则被毫不留情的斩杀于当场。

还别说,这番抓捕之下,福王府军的确收获颇丰,光明清两军士兵就抓住了5~600号,还搞到了10多匹战马呢。

随着后续转运船只登上陆地的严德桓注意到塔山方向的喊杀声渐渐停止了,便下令道:“通知夜不收队去塔山城看一眼。”

几名摇摇晃晃的索伦兵接令后跨上战马,前往了塔山方向侦查,很快,他们回来报告道:“城里的明军和城外的清军都不见了,但清军把大炮和一些辎重留了下来。”

严德桓身边的许昇焘摇了摇头:“吴三桂太怂了,如果他能整队跟我们联手的话,或许杏山也能救下来,现在倒好,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严德桓回应道:“辽镇的兵马,你还跟敢他们联手,别被他们卖了都不知道的。”

说到这,严德桓命令道:“去把塔山城外的清军营地给点了,他们那些辎重和大炮,我们也带不走的,但也决不能还给清军了······”

“主子!”当塔山城外的大火燃烧起来,进而引爆了清军炮兵阵地上的火药、摧毁了大部分的清军火炮后,留在塔山城外侦查的某位清军分得拨什库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了多铎的面前。“吴三桂果然毫不停留的带着明军大队逃跑了,根本没来得及摧毁乌真哈超留下的红衣大炮以及营寨内的辎重,但林大虎军却稍后寻了过去后,然后不管不顾的点了把火,现在咱们留下的东西全都被毁了!”

多铎听到这,气急败坏的折断了手中的马鞭,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已经带兵赶过来的济尔哈朗抢先问道:“眼下林大虎军在做什么?”

分得拨什库回复道:“林大虎军都退缩回了海滩,似乎,就此准备撤退了。”

“打了就想跑!”多铎钢牙都要咬碎了。“哪有这样的好事,郑亲王,我们准备一下吧,等林大虎军撤的差不多了,我们给他们一记狠的,至少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济尔哈朗想了想:“咬不咬肉并不重要,关键是你们说的那种古怪火铳一定要拿到手了,否则,我大清肯定还要在这上面吃大亏的。”

既然济尔哈朗与多铎的意见一致,因此清军迅速重新编队,然后缓缓向海滩压了过去。

可走到近边一看,福王府军又把拒马车防线给重新布置了起来,这就意味着清军稍后突击时,必然会遭到对手好整以暇的射杀,因此,济尔哈朗毫不犹豫的命令道:“让汉军准备第一、二阵,满洲兵紧跟在其后,待汉军挪开了拒马后,再行突击。”

可问题是,清军还有机会在福王府军撤退过半时再实施突击吗?

990.敌前撤退 福王府军首先撤退的是火炮和除了拒马车以外的各种辎重,等这些东西都撤退完毕了;第二批撤退的是新军各旅、团的辅助人员;待他们也撤退完毕了,第三批撤退的则是6个战兵团中的2个团。

当然,原本将这些人、物运上陆地花了4个多小时,那么撤退这些人、物时一样要花4个多小时----实际耗时更多一些,因为中间多运输了一批被俘明清军人及俘获战马----所以,在相关运输进行时,海上的水手和岸上的新军们还好整以暇的吃了两顿饭。

大约在未末申初(下午3时前后)的时候,通过观察海上小艇穿梭,判断福王府军撤退的差不多了的济尔哈朗终于按捺不住,在多铎的强烈要求下,命令汉军镶黄旗固山章京刘之源及汉军正红旗固山章京吴守进再次督率1500汉军发起进攻,籍此试探海滩上福王府军当下的火力密度及残存兵力情况。

虽然知道自己又成了炮灰,但在满洲兵的威胁下,一众汉军还是小心翼翼的推着挡箭盾车和觉着盾牌向福王府军的战线逼了上来----在坐观福王府军撤退的时候,清军其实也没有浪费时间,他们砍伐了周边剩余的木材,紧急制造了相当数量的挡箭盾车和手持挡箭盾牌----结果,其等一进入淮戊船的炮击范围后,立刻遭到了猛烈的炮火打击。

推着挡箭盾车和手持大盾的汉军在湿滑松软的海滩上根本走不快,所以面对福王府军连绵不断的炮击,只能干熬着,也就是淮戊船上搭载的火炮口径不大,射出的炮弹又没办法形成二次跳弹,这才让汉军得以硬顶了过去,没在半道上就崩溃了。

汉军咬着牙,进抵至距离福王府军防线5~600米时,一些炮手带着几门轻型火炮从挡箭盾车后冒了出来,然而还没等他们完成装填,早有准备的福王府军就劈头盖脸的射来枪弹,尽管,在这个距离上,福王府军的射击精度下降的很快,但汉军炮手还是被对手密集的充当打得死伤累累,所以汉军只能乖乖的坚持躲在挡箭盾车后,再也不敢随意冒头了。

但躲在挡箭盾车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这不,等汉军逼近到距离拒马车防线180步(300米)的地方,他们才发现,他们手中的挡箭盾车和各种盾牌根本无法挡住福王府军射出的锥形米涅弹。

没错,铅制的锥形米涅弹在穿透厚实的木板的同时会发生变形,但由于前装线膛燧发枪的最大射程超过800米(有效射程超350米),因此,在300米距离上射出的铳弹,在击破了木板和盾牌时还保留有较大的动能,带着这些残存动能的铅弹打在挡箭盾车及盾牌之后清军身上,依旧能产生重锤击打的效果,造成一部分无甲的汉军士兵立刻失去战斗力。

更对汉军不利的是,这部分的动能随着汉军的前进,与福王府军防线距离的接近,会越来越大----等进入到90步(150米)以内,即便有挡箭盾车和各种盾牌提供防御,福王府军发射的米涅弹也能在打透了挡箭盾车和各种盾牌后,打透汉军无甲士兵的身躯;进入60步后,甚至有甲、持盾的汉军士兵也顶不住米涅弹的杀伤威力;进到30步内,就算躲在挡箭盾车后的汉军身披双层甲胄,手中还持有额外一面盾牌,也会在米涅弹的威力下唱一首被你征服----因此,还不等汉军发起最后的冲锋,就已经死伤一地。

看着丢下300余具尸体----在海滩地形上,又推着挡箭盾车、手持各种盾牌,汉军的步速只能维持在每秒0.8~1米左右,因此走完300米,至少5~6分钟;而新军战兵经过严格训练后,老兵射速在战时可以保持在3~3.5发/分钟,新兵射速在战时约为2~2.5发/分钟,所以综合下来,当汉军前进至拒马车防线50米时,至少吃到了680*2.75*0.8=1496发枪弹;以前装线膛燧发枪对350米外的人形目标射击时高达60%的命中率来计算,再扣掉汉军用各种自我保障手段实现的减损,汉军大致被击中了1496*0.6*0.3≈270次,也就是差不多270人的伤亡,而这个伤亡数字已经接近出击汉军总兵力的18%了,在冷热兵器交替时代,如此巨大的伤亡足以让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发生崩溃;但这还不算完,当汉军转身逃跑时,还是会吃到福王府军打来的枪子,这就进一步的加剧了汉军的损失----后逃回来的汉军,济尔哈朗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林大虎到底派了多少兵马过来。”济尔哈朗随即询问多铎道。“怎么撤了这么许久,还有如此强大的火力。”不待多铎回答,济尔哈朗感叹道。“若是红衣火炮还在,必不让林大虎如此猖狂。”

其实清军在杏山前线也拥有十几门红衣火炮,但这些火炮都很沉重,根本不可能立刻调来塔山参战----济尔哈朗也不敢将杏山的火炮调来塔山,以免杏山守军观察到异样后,也果断突围了,这就两头落空了----因此,塔山这边丢失的红衣火炮对眼下束手无策的清军来说,显然是最关键性的损失。

脸色潮红的多铎一句话也不说,倒是爱新觉罗·尼堪回应道:“既然已经查明了林大虎部在岸上还有颇多兵力,且再等一会吧,我就不信,林大虎部不会露出破绽了。”

济尔哈朗还能怎么办呢,只好同意爱新觉罗·尼堪的意见,继续等着呗。

只是等着等着,济尔哈朗等人忽然接到了令他们不安的报告:“大帅、副帅,林大虎部停在海滩上的炮船不见了。”

在比邻海滩紧盯福王府军撤退行动的清军探马所说的炮舰,自然是之前一直搁浅在海滩上的几艘淮戊船了----在济尔哈朗等人看来,这些淮戊船想要脱逃,那是非常困难的,谁曾想,潮水重新上涨后,这些船立刻就活动自如了。

“别管那些炮船了,”多铎呵斥道。“岸上的林大虎军还在不在!往返接运的小船还在不在!”

探马当即回复道:“只看见有小船离开,没看见有小船再来!”

济尔哈朗腾的一下子从马扎上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命令道:“让尼堪兵,不,让蒙古兵骑马过去查探,决不能让林大虎军平平安安的逃走了。”

但济尔哈朗显然觉悟的太晚了,这不,十多分钟后,一名蒙古牛录章京脸色慌张的跑回来报告道:“郑亲王、豫亲王、那些尼堪,都逃跑、都跑光了,海滩上什么都没剩下······”

991. “塔山之敌全数逃脱了?”

看着面色不善的皇太极,多尔衮回复道:“不是全部,后来追上俘获了六七百人!”

皇太极抬手就将手中的参茶泼到了多尔衮的脸上:“塔山一万多兵,就抓了六、七百人,你跟我说,不算全部逃跑,睿亲王,你在玩弄文字游戏吗?”

多尔衮虽然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努力为多铎辩解道:“皇上,这不是郑亲王和豫亲王处置不当,实在是没有料到林大虎军敢上陆接应明军,而且,林大虎军火器果然犀利,远比一般的鸟铳打得更远更准,这是非战之罪。”

“所以按睿亲王的意思,多铎一共丢了一千五百兵马也是可以接受的?”

面对皇太极近乎嘲讽的语气,多尔衮依旧坚持道:“臣以为可以接受,毕竟满洲兵没有大的损失,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皇太极沉默了一会,回复道:“既然没有损失太多的满洲兵,朕这次就不责罚郑亲王、豫亲王了,且告诉他们,杏山明军不可再让其逃脱了。”

多尔衮松了口气,应道:“是,臣这就通告郑亲王他们。”

多尔衮正要就此告退,皇太极叫住了他:“睿亲王,这次松锦之战,我大清虽然胜利了,但损失很大,尤其是满洲兵将损失很大,你且命人准备一下,即刻出兵,括收北地伊彻满洲加以充实整顿。”

多尔衮还没回话,边上的代善言道:“皇上的意思是再次与祥福瑞开战吗?”

代善的潜台词很明确,满八旗眼下受了重创,无论如何得修整一段时间再说,即便真要括收一轮伊彻满洲,那也最好放到了明年再说。

皇太极摇了摇头:“祥福瑞火器犀利、城塞牢固,要打只怕是吃力不讨好的事,的确如礼亲王所言,不能现在就动手,用南蛮子的话来说,就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但不碰祥福瑞,还可以去碰奔波果尔嘛!”

奔波果尔就是博穆博果尔,其控制区地域广阔,索伦部族的人口也不少,但其却自持强大,即不亲近清廷,也与祥福瑞之间关系疏远,一心想着割地自据,既然如此自然可以用来奶清廷一把的。

多尔衮担心道:“一旦我朝对奔波果尔,只怕会让此僚更加亲近祥福瑞。”

皇太极呵斥道:“所以让你们兵贵神速,对了,这次只用北疆驻军出动,其余各部,还是让他们多修整些时日吧。”

代善想了想没有多少说,既然首先质疑的代善都不继续了,多尔衮自然也不会顶着不干,于是便应了一声后退下去安排了。

等多尔衮退下后,皇太极便问代善道:“礼亲王,安平贝勒的身子骨好些了吗?”

多罗安平贝勒杜度在参加松山大战时吃了一颗铅弹,虽然当时伤的不重,但铅毒却没有祛除干净,所以,最近动不动就发烧,身体也完全不行了。

代善苦笑道:“时好时坏而已。”

皇太极叹息一声,冲着代善关照道:“朕的身体这段时间也不得劲,所以,对安平贝勒失了关心,就烦劳大哥多过问一二了。”

代善应道:“这是臣应该做的。”

说到这,代善注意到皇太极似乎一脸的疲倦,便言道:“皇上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交代,那臣就告退了!”

皇太极点点头,代善便退了出去,等代善离开后,皇太极在那一动不动的坐了半天,这才命令道:“传佟图赖觐见!”

大约半个时辰后,佟图赖出现在皇太极面前。

皇太极一边喝药一边问佟图赖道:“现在吉林乌拉的船场一年能生产多少船只?”

其实这个问题应该让吉林造船大臣叶臣回答的,但叶臣参加完松山大战后已经返回了吉林乌拉,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出现在皇太极面前了,所以,皇太极才会闻讯佟图赖这个特务头子。

佟图赖想了半天才回复道:“吉林乌拉这边一年可生产大号哨船两只、中号哨船四只、小号哨船六只、粮船十二只。”

大号哨船,也叫32桨船,全船能承载40名水手和另外70名水兵,并且船头还配备着一门能发射八两铅子的小口径火炮,虽然比起福王府的江口甲型江海桨帆船来说略差了点,但实际也差不多哪去。

中号哨船,也叫16桨船,全船编制20名水手和45名水兵,船头安置有一门4号佛朗机炮,在近距离上发射霰弹,还是能给对手造成一定威胁的。

小号哨船,也叫8桨船,全船能承载10名水手和另外20名水兵,不过因为船体狭小,是没办法装备任何一种火炮的,其任务就是想办法冲靠上敌船,然后实施跳帮白刃战。

粮船不单单承担运粮的任务,一应辎重物资都可以由粮船运输,但相比明廷使用的漕船,清廷在松花江上使用的粮船载荷很小,是所谓的百石船,换算成排水量的话,也就30多吨(100料);可水手也没少用,每船需要20人。

皇太极屈指算了算:“吉林乌拉船场是前年年底建成的,也就是说,到现在一共建成了?”

佟图赖立刻接口道:“已经建成了大号哨船三只、中号哨船五只、小号哨船八只、粮船十五只。”

皇太极便问道:“以卿看来,混同江水师可否与祥福瑞的舟师一战了?”

佟图赖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奴才还未掌握祥福瑞在黑龙江一线船只的具体数量,只知道其在混同江口有一座新建成的船场,每年能生产两至三只战舰。”

“只有二至三只战舰?”

“是!但其生产的战舰都比大号哨船要大了一些,一旦在江上遭遇,大号哨船怕不是对方的对手。”

“但混同江水师还有中号和小号战船!”

“皇上说的甚是,混同江水师还有中号和小号战船,可祥福瑞也有先发优势,所以,奴才以为,保险起见,最好明后年再与祥福瑞一较高低。”

皇太极哑然失笑道:“卿有心了,不过卿且放心,这点时间,朕还是能隐忍的······”

992.佟佳·萨木什喀 明崇祯十五年、清崇德七年(西历1642年)四月二十一日,陷于孤立无援的杏山明军在副总兵吕品奇率领下开城投降,至此,松锦大战正式宣告落幕,明廷在关外的四城(锦州、松山、杏山、塔山)全部落入清军之手,唯剩下一座宁远孤城尚在坚持······

杏山失陷前一天,遵照皇太极的指示,多尔衮调动北疆驻军1000人(满八旗300人、蒙八旗200人、汉军旗300人、辅军阿哈200人)并混同江水师名下小号哨船6只、粮船10只,展开了针对西部(从嫩江流域直到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索伦联盟的讨伐。

面对清军的进攻,索伦联盟首领博穆博果尔率领6000男丁与清军展开了激战。

初期,因为索伦联盟的兵力远远多于清军,又熟悉本地地形,因此清军蒙受了很大的损失,但清军很快从吉林乌拉和阿勒楚喀调来了援兵(满八旗兵200、汉军旗400、蒙八旗200人),由于援兵带来了大量的鸟铳、虎蹲炮等火器,使得索伦联盟蒙受了很大的损失,不得不放弃嫩江流域向北撤退。

对于是不是要乘胜追击,指挥清军作战的爱新觉罗·勒克德浑与副手佟佳·萨木什喀发生了冲突。

勒克德浑认为皇太极命令清军征讨索伦联盟的目的是为了搜括人口,充实和恢复满八旗的实力,因此必须穷追猛打,尽可能多的抓捕索伦各部百姓;但佟佳·萨木什喀却提醒勒克德浑,目前清廷并没有与黑龙江沿线的祥福瑞号大战的打算,清军大举北上,一旦让祥福瑞号产生了担心,三姓和宁古塔都要面临威胁。

佟佳·萨木什喀也算是苦口婆心,但身为和硕颖毅亲王萨哈璘次子的勒克德浑却根本听不进去----勒克德浑认为林大虎部两次出兵松锦,硬生生的从清军手中抢走了两块肥肉,已经表明了林大虎、祥福瑞与清廷之间没有缓和的余地了,自是不能再拘束于互不侵犯的默契----因此在勒克德浑的坚持下,清军开始向黑龙江上游展开了攻势。

清军展开对黑龙江上游的进攻后,就很快兵临了祥福瑞号在呼玛尔河的商栈;呼玛尔河商栈是一个只有30余人的四等商栈,自然是不敢直面清军兵锋的,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撤退回了精奇里江商栈;但清军却得势不饶人,一把火把呼玛尔河商栈给化为了灰烬,这么一来,祥福瑞号想要坐视清军对索伦联盟的进攻也是不可能了。

于是,当年六月二十七日,李自奇亲率700及6艘江口甲型江海桨帆船援军抵达精奇里江商栈;并在稍后与博穆博果尔达成联手对抗清军的协议----博穆博果尔允许祥福瑞号在阿尔巴津(雅克萨)、兀库尔(塔河县城)及黑龙江上游石勒喀河与额尔古纳河交汇口附近建设商栈;祥福瑞号向索伦联盟提供铁质箭头、枪头、钢刀、铁斧一批、锁子甲二十件;然后双方联兵迎战追杀而来的清军主力。

根据这份协议,当年七月十五日这天,打着祥福瑞号黑龙江商栈保卫团旗号的福王府军与索伦联盟的残余力量组成联军,于法别拉河口,与追踪索伦部族而来的清军及亲附清廷的巴尔达齐所率领的达斡尔部族武装展开了战斗。

是役,清军一共投入兵力1100余官兵(满八旗370余、蒙古八旗240余、汉军490余)、亲附清廷的达斡尔部投入700余人;福王府军共有1200余保卫团士卒(浪士铁炮手350余、浪士太刀队140余、枪矛兵80余、刀盾兵180余、黑奴铁人军240余、野女真附庸100余、上陆水兵40余)参战、索伦联盟则拿出了最后的800余人。

从兵力上来看,祥福瑞与索伦联盟占有一定的优势,因此根据事先制定的计划,开战后,祥索联军便以祥福瑞名下兵马对抗清军,以索伦联盟对抗达斡尔部族。

达斡尔部族与索伦联军某种意义上算是知根知底,因此在兵力相差并不多的情况,双方的战斗很快陷入了焦灼状态;而在福王府军与清军的主战场上,双方则以火炮対轰开局,但由于双方的火炮数量都非常有限----福王府军6门、清军7门----且都是小口径火炮,因此轰了半天,最后还是要进入白刃作战。

福王府军也试图发挥手中火绳枪较多的优势,但清军却用骑兵和骑马步兵给火力密度不足的福王府军好好上了一课,进而掩护后方步甲步队成功突入福王府军阵列。

等到双方陷入乱战后,清军肉搏作战的优势得到了极大的发挥,这就给福王府军很大的压力,幸好身披重甲的黑奴铁人军和能生裂虎豹的野女真附庸死死拖住了满八旗的精锐马甲、步甲,这才将战斗拖入了血腥的兑子阶段······

“贝勒,再这么打下去可不行啊!”当勒克德浑第三次冲阵归来时,替勒克德浑担任战地指挥官的佟佳·萨木什喀语气凝重的向他提醒道。“一旦我们把兵都打光了,还怎么应对卷土重来的索伦各部!”

佟佳·萨木什喀所言非虚,虽然在清军的打击下博穆博果尔麾下的索伦兵已经所剩无几,但这不代表索伦联盟已经被清军征服了,还有大量的索伦部族、村寨散落于大兴安岭的老林子里,一旦清军失败或损失过大,只怕这些索伦人又要蜂起与清军纠缠了。

勒克德浑不听,还要继续战斗下去,萨木什喀指着另一处战场说道:“贝勒爷,你看看那边,巴尔达齐怕是支撑不住了。”

勒克德浑立刻放眼望去,却见达斡尔部这边的确有些顶不住的样子----主要是祥福瑞临时支援给博穆博果尔的这批武具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最终让索伦人压倒了自己的老邻居。

勒克德浑丧气不已,只好命令鸣金收兵。

清军听到锣声,纷纷退了下去,福王府军也不敢纠缠,立刻重整队伍,但达斡尔人与索伦兵依旧打成了一团,毫无分解的可能。

这时萨木什喀给勒克德浑出了一个馊主意:“贝勒爷,趁着达斡尔兵牵制了咱们的对手,咱们还是赶快撤退吧,否则,等到达斡尔兵完了,咱们也跑不了了。”

勇气已经消耗的差不多的勒克德浑看了看身边那群疲惫的战士,一咬牙,接受了萨木什喀的意见:“撤,现在就撤······”

993. “世子爷,黑龙江方面报告,李舍人于今年七月十五日,率部会同索伦联盟,在法别拉河河口成功击败清军及依附清军的达斡尔部族武装。”赵山向朱由崧报告道。“是役,黑龙江保卫团一共阵亡一百九十二人、重伤一百五十四人、其余伤员一百七十七人;索伦联盟伤亡二百九十三人。”

赵山说到这,顿了顿,这才继续报告道:“战后捡拾战场发现,一共毙俘满八旗一百二十六员、蒙八旗八十二员、汉军旗二百一十七员;达斡尔部族武装六百四十七员。”

朱由崧眼眉一挑:“黑龙江有没有说,俘虏的建虏伤员有多少?”

赵山回复道:“李舍人在报告最后附了数字,容奴婢仔细看一看。”

朱由崧点点头,赵山便翻到最后一页查看了一下,然后跟朱由崧说道:“回世子爷,清军战败而逃时,一共丢下一百三十名轻重伤员。”

朱由崧暗自计算了一下,126+82+217-130=305,而福王府军这边伤亡是192+154=346,因此,这场仗赢的实际非常勉强,由此可见,在没有新军参战的情况下,单凭保卫团这样的武装,还是很难打赢高光时刻的八旗兵的。

一边想着,朱由崧一边问道:“黑龙江的报告就说了这些吗?”

赵山回应道:“法别拉河之战结束后,李舍人与博穆博果尔之间关于下一步作战产生了分歧,索伦联盟坚持要追击清军,但李舍人认为建虏虽然战损了四百多人,可实力尚在,且还可能得到后方更多援军,因此建议索伦联盟与保卫团一起先收拾了附清参战的达斡尔部族;双方争执不下,最终分道扬镳,博穆博果尔率着五百多幸存兵马前往追击袭扰清军,保卫团则自行出兵收拾达斡尔部了。”

“力分则弱。”听完报告的朱由崧摇头道。“博穆博果尔怕是还要再吃大亏啊!”

赵山笑道:“世子爷,索伦联盟若是吃了大亏,接下来也就只能依附在本藩麾下了。”

朱由崧也笑了起来:“说的也是,但最好索伦联盟还存在,毕竟······”

朱由崧的声音下意识的低声了起来:“毕竟,罗刹鬼快出现了。”

在另一时空中,俄罗斯“探险家”们应该最早于1643年深入黑龙江流域的,若是没有意外的话,那么祥福瑞与俄罗斯人的接触也就在眼前了,到时候黑龙江前线可就出现两面受敌的情况之下了,若是索伦联盟届时还能存在,或许还能替福王府分担一些压力。

赵山没听清楚朱由崧最好的那句话,下意识的问道:“世子爷,毕竟,毕竟什么?”

“没什么?”朱由崧避而不谈道。“黄河以南情况怎么样了?”

没错,朱由崧可办法解释现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所以,就只能转移话题了。

赵山听朱由崧王顾左右而言他,便知趣的报告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开封已经解围了。”

襄城之战后,李自成和罗汝才的联军用2个多月的时间,连下西华、陈州、太康、睢州、宁德、归德、考城、仪封、兰阳、杞县、亳州、柘城等府州县城,随后又再一次进军至开封附近,此后,李-罗联军又于崇祯十五年五月发起了第三次针对开封的围攻。

鉴于前两次围攻开封时,开封军民的顽强抵抗,因此,李自成和罗汝才决定,这一次对开封采取长期围困的战术;随即,根据这个战术,李-罗联军很快的便夺取了开封西面的郑州、荥阳、荥泽、新郑等州县。

当年五月中旬,督师丁启睿、保定总督杨文岳、总兵左良玉等领兵来救开封,随后与李-罗联军在朱仙镇展开大战,由于左良玉部不听指挥,不战而退,导致明军在朱仙镇大战中失利,由此,李-罗联军的声势更上了一层楼;不过,击败丁启睿等部援军后,李-罗联军并没有“宜将剩勇追穷寇”,而是回头又包围了开封城。

此后的几个月中,固守开封的官军再也没有得到外来大批援军的救援,但据守开封的河南巡抚高名衡、河南总兵陈永福等人连同周王及城内士绅宁死不降,以至于李-罗联军迟迟不能攻克开封。

为了打破流寇对开封的包围,高名衡根据黄河水情,致信身在黄河以北的河南巡按严云京。

严云京即不知兵,又不知河务,便按照高名衡的意见,命令援剿总兵官卜从善派兵掘开黄河南岸堤坝,卜从善部但未及成功便被李-罗联军发现;然后李-罗联军便杀退了掘堤的明军,并根据明军掘堤的思路,准备水淹开封城。

但流寇在土木工程方面显然没有什么天赋,因此,挖了半天才引了一股细流至开封北门城下,深才3~4尺,随溢随落,并不能给开封城造成什么危险,反而让开封百姓从中网鱼充饥,并阻挡了李-罗联军自身对开封北门的进攻。

无功而返的李自成最后只能发“万人取土”将这条人工河填埋了,但到了九月十五日这天,黄河突然大决口,河水冲开曹门灌入开封,到九月十七日,已经是“满城弥望洪流”、“巍然波中可见者,唯钟、鼓两楼及各王府屋脊、相国寺顶、周府紫金城、上方寺铁塔而已”。

不过河水在淹没开封城的同时,也淹没了李-罗联军的营地,因此,损失也不小的李-罗联军便只能解围而去,开封就此第三次得救了。

“那流寇现在何处去了?”

“回世子爷的话,流寇据说向西南等地转移了。”

朱由崧眼皮一跳,断然命令道:“立刻派人回洛阳查看德庆郡王王陵建筑情况,记住,无论出什么事了,相关消息不准告诉王爷。”

赵山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应诺道:“世子爷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

朱由崧摆摆手,赵山退了下去。

看着赵山的背影,朱由崧一脸的苦涩,流寇来取如风,只怕现在派人过河,也已经是为时晚矣了······

994.鼠疫 去洛阳探查的人带回来了雇佣工人的粮食被李自成部前锋所抢、修陵难民被李自成部所裹挟、陵工无限期搁置的消息。

听闻这个消息后,朱由桦的遗孀汤氏枯坐了半夜,然后第二天就抱着朱淑喜向福王和邹妃告别,踏上了前往杭州的道路。

好吧,汤氏其实今年三月的时候就应该南下的,只是邹妃舍不得喜儿这个唯一的亲孙女,所以希望便挽留汤氏到朱由桦移陵后再走,结果现在德庆郡王王陵的建设都维持不下去了,也难怪汤氏失望之余,急切的想要带着女儿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呢。

只是汤氏带着朱淑喜这么一走,邹妃就病倒了,而福王的病情也似乎加重了。

于是,为了冲喜,朱由崧便决定今年十一月底,为朱淑英和宁化蛟举办婚礼······

“世子爷!”朱由崧正在跟正妻黄氏、朱淑英的生母邢氏商量着婚礼的花销,一名低品内侍走进来向朱由崧报告道。“赵山有急事求见。”

朱由崧跟黄氏、邢氏招呼一声后,来到了隔壁房间,然后冲着等候在屋内的赵山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迫啊?”

赵山回应道:“云梯关急报,转运营爆发大疫,已经死了八十多人,杏林堂的王山长带人查看过了,初步判断是鼠疫!”

崇祯年间的情况,不单单是外有强虏、内有巨寇这么简单,更加折损大明元气的还有各种灾害,什么“水潦”、“恒雨”、“冰雹”、“恒风”、“恒旸(大旱)”、“蝗蝻”、“年饥”,等等等等,可以说没有一年国内是不闹灾的,而且一闹灾的话涉及的省份就布置一个,甚至还有不同省份同时出现不同灾害的记录,譬如崇祯十二年就曾出现过浙江霪雨、甘肃冰雹、畿内和山东大旱、陕西陕西江西年饥的极端天候。

不过对于崇祯十四年以来,对大明社会及经济危害最多的灾害则是鼠疫了。

说起来,明末鼠疫缘起于崇祯六年前后,主要由随着清军入关的蒙古各部所带来的草原老鼠所引发,随即疫菌逐步在整个华北的鼠群中传播,然后随着鼠群在崇祯十年至十四年的干旱年份里的逐水迁移,进一步在北起京畿、南至江淮的广阔地域里散播。

老鼠在饿极的情况下是会咬人的,而长期干旱形成的饥民不但会掏找老鼠储存的粮食充饥,还会吃老鼠肉,躲避鼠疫出逃的百姓身上也有时会携带鼠疫病菌,因此多种因素的作用下,鼠疫便开始在北中国流行起来。

如陕西这边的榆林府和延安府,便留下了“崇祯十年大瘟,米脂城中死者枕藉;十三年,夏又大疫,十五年······大疫”的连续瘟疫记录。

如顺德府、河间府和大名府等在崇祯十三年也爆发了烈性传染病流行,三地府志随后留下了“瘟疫传染,人死八九”的可怕记录。

崇祯十四年(1641年),疫情进一步发展。

在大名、广平、顺德、真定等府,都出现了“春无雨,蝗蝻食麦尽,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的现象。

时任太常寺正卿、右佥都御史的左懋第在奉命出京督催漕运时,就曾在半道上向北京飞报称:“臣自静海抵临清,见人民饥死者三,疫死者三,为盗者四。米石银二十四两,人死取以食。惟圣明垂念。”

崇祯十四年(1641年)七月,疫疾从河北地区传染至北京,病名叫“疙瘩病”,于是便出现了“夏秋大疫,人偶生一赘肉隆起,数刻立死,谓之疙瘩瘟,都人患此者十四五。至春间又有呕血者,或一家数人并死”的恐怖场景。

到了崇祯十五年,天津也开始爆发大鼠疫,“有朝染夕死者,日每不下数百人”,以至于顺和店河西务支店、塘沽支店,祥福瑞塘沽支店都有大量人员死亡,谛听在华北的组织也在瘟疫的袭击下处在了瓦解的边缘。

鼠疫的散播是如此的广泛,而福王府又是从山东、河北等地照收了大量的流民,其中必然又鼠疫病菌的携带者,再加上崇祯十四年安东境内出现过数万只老鼠衔尾泅渡黄河的恐怖景象,因此鼠疫在云梯关集中爆发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朱由崧听罢皱了皱眉头:“爆发鼠疫的营地有几处?”

为什么朱由崧的话听起来多少有些处变不惊呢?

原因有两个:

第一,这已经不是福王府第一次遇到大规模的病疫了,这不,早年在小琉球就爆发过大规模的疟疾、在济州和虾夷地爆发过大规模的腹泻和霍乱、在南湾和黑龙江爆发过大规模的伤寒,因此见多了也就司空见惯了----福王府这些年通过各种手段一共获得了40万的移民,可最新的海外户籍显示,包括自然增长的移民后代在内,海外各王庄名下仅有37万余人口,之间的差额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庾死他乡的百姓;所以朱由崧和福王府上下对于出现大规模疾病是一早有心理准备的。

第二,朱由崧在安排陈实功弟子筹办杏林堂时就已经加以诱导,推动了口罩的应用以及提出了病患隔离制度,因此面对大规模疾病,福王府也是有应对准备的,不管救不救得了,至少,不至于在那干瞪眼,却束手无策。

“有三处,涉及二千五百余人。”

“让云梯关按预案处置吧。”现在可没有针对鼠疫的有效药品,只能是期望鼠疫自然消失,至于从爆发到消失之间的祭品嘛,本来那些流民就九死一生了,现在给他们一口吃的作为维持,想来也没人会抱怨自己没有人身自由的。“另外,安东工场这边也要做好相应的应对。”

赵山问询道:“济州和海外几处是不是要加以提醒?”

“济州要提醒一下,其余的嘛,海路漫长,只怕真出事了,在大海上就死绝了。”

目前小琉球的移民是从江浙直接运过去的,应该不会有鼠疫病菌携带者存在,而从济州到虾夷地、到南湾、北湾、热泉,乃至到黑龙江的航程都超过20天,以目前所知的明末鼠疫的烈度,估计一船人还没到呢,海上就死绝了,自然也不会给北方殖民地带去什么特别的危害。

唯一要重视的自然是作为中转站的济州了,但济州这边的中转营地也是有隔离的,所以真正需要提醒的是运输船只上的相关人员。

“负责运输移民的船只,则一定要叮嘱到位了,别到时候直接变成幽灵船了。”

赵山不知道幽灵船是什么梗,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朱由崧的意思:“是,奴婢立刻通传云梯关和济州岛······”

995. 法别拉河口之战结束后,李自奇率留下守备精奇里江商栈的兵员及一众需要安心修养的伤员后,率领剩下的六百余名保卫团官兵,对以萨哈尔察部为首的、亲近清廷的达斡尔部族进行了残酷的打击。

明崇祯十五年(清崇德七年、西历1642年)的八月和九月间,福王府军以追杀精奇里江·巴尔达齐的名义,连续剿灭了11处达斡尔人的村寨,俘获老少妇孺共计4732人----被俘人口后来被运往大树、向海及北湾等地分散安置----牛马1100余匹/头,并最终杀死了萨哈尔察部酋长精奇里江·巴尔达齐、迫使另外34个达斡尔村寨臣服于祥福瑞号的统治。

作为黑龙江以北达斡尔部族臣服于祥福瑞号的象征,这34个达斡尔村寨一共向祥福瑞号提供了143名壮丁作为人质。

当然,黑龙江三人团(李自奇、裴渡、陆隽广)合议后,并没有将这些达斡尔人作为奴隶使用,而是将他们调往了江口、永宁寺等地作为替换兵员,这样既保证了这些达斡尔兵的可靠性,又方便祥福瑞抽调兵力填补法别拉河口之战的战损。

没错,法别拉河口之战中祥福瑞永久减员297人,光靠这143名达斡尔兵补充是远远不够的,因此还需要从济州营地获得更多的补充兵员。

此外,根据李自奇与索伦联盟签署的协议,接下来的几年里,祥福瑞号会在阿尔巴津(雅克萨)、兀库尔(塔河县城)及黑龙江上游石勒喀河与额尔古纳河交汇口陆续建设1个一等商栈、1个二等商栈及1个四等商栈,并将呼玛尔河商栈扩大为三等商栈,因此,黑龙江三人团已经向济州及朱由崧提交了一份新增1000保卫团及商栈经营人员的请求。

再加上新增保卫团员和商栈经营人员的家属,以及为了保证上述人口粮食供应而引进的配套农夫家庭,因此祥福瑞号实际希望,明年至少获得3000~3500名新移民。

不过,即便济州同意了向黑龙江提供补充人员,一时半会也是运不过来,所以,李自奇等人便把脑筋动到了索伦联盟的头上----博穆博果尔率领的索伦联盟不听李自奇的劝说,试图追杀勒克德浑率领的清军讨伐部队的残余,结果在得手几次后,不幸中了清军的圈套,博穆博果尔本人虽然没事,但部众几乎损失殆尽,不得已,博穆博果尔只能逃亡了贝加尔湖以东地区暂避;博穆博果尔西逃后,不愿意依附清廷的索伦各部便纷纷向祥福瑞号靠拢,一些甚至接受了祥福瑞号的统治,并从大兴安岭及嫩江平原迁移到了黑龙江北岸,进驻了那些被福王府军掳走的达斡尔人留下的家园;在这种情况下,祥福瑞号招募一些索伦兵也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所以,经过某些威逼利诱后,祥福瑞号便从依附而来的索伦部族中招募了140余名兵丁,这些兵丁稍后会被调派往友贴卫、卜鲁兀卫、福山卫、博和哩等处服务,以方便这些地方的保卫团调剂出兵力来,补全西线商栈的兵员缺口······

在祥福瑞号收编北逃的索伦部族时,勒克德浑率领的清军讨伐队也没有闲着,这不,为了确保清廷对嫩江流域的控制,以及将影响力辐射到大兴安岭两侧地区,勒克德浑便驱使投靠清廷的索伦部族及被他捕获的索伦百姓在嫩江中游修建了卜奎城(齐齐哈尔),籍此作为长期驻兵之地以及对大兴安岭以西地区用兵的前进基地。

而在修建卜奎城的同时,为了确保阿勒楚喀与吉林乌拉、阿勒楚喀与卜奎城的联系,清军还在松花江与嫩江交汇处附近,借科尔沁人的地盘,修建了伯都讷城。

于是,清军便依托松花江及其支流在北疆地区构筑起了一道大致完整的防线----三姓城额兵1200人、阿勒楚喀额兵500、伯都讷城额兵200、卜奎城额兵500、吉林乌拉额兵800、宁古塔额兵1700,宁古塔下属的温车恨(珲春)、双城子、穆棱河、林北等前哨卡伦,则各自额兵80~120人不等----以上防线之间的联系,主要由混同江水师负责,届时进可攻、退可守,虽说不至于高枕无忧,但已经初步实现了遏制祥福瑞号南下的目的,籍此,清军在未来几年舔舐伤口、回复元气的时候,不必担心福王府军的背刺。

是的,由于在松锦大战中的惨重伤亡,清军在未来几年内是没可能恢复对祥福瑞号的进攻了----括收缓冲区乃至祥福瑞控制区的索伦部族一事在清军看来不算是主动北犯,但要想真正达成,也面临着各种困难,不过这是后话了,这里暂且不提----反过来,满清政权倒是需要担心祥福瑞号会不会发现自己的虚弱,进而采取更加主动积极的态度,所以,这条北方防线对兵力有限的清军来说,就非常重要了。

只是清廷并不知道,朱由崧考虑到西线的危机,因此并不主张祥福瑞号现在就南下,而是更多的把力量投之于黑龙江上游地区----与博穆博果尔协议及即将在阿尔巴津等地开建的新商栈就是朱由崧意志的体现----同时,法别拉河口之战也证明,福王府军在新军缺阵的情况下,野战能力不强,所以,原本也是不能盲目发起进攻的,否则,一旦在进攻中受挫的话,反而会暴露了自身的弱点。

对,现在福王府军与清军实际都面临能守不能攻的窘境,因此北疆的“和平”就这样在所有人都尚未意识到的情况下,突兀的出现了,以至于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祥福瑞号与清军之间除了就索伦部族归属进行了一些烈度很低的摩擦(战斗)外,就在没有进行过200人以上规模的战斗。

倒是双方的探马非常活跃,进入深入到敌人后方进行探查,并偶尔因此引发了追杀或小规模的遭遇战和伏击战,也算是给枯燥的北地带来了一些“热闹”景象······

996.瑾儿归宗 崇祯十五年九月,李自成、罗汝才联军撤离开封,向西转战,当月内边连下郏县、巩县、孟津、汜水、长葛、遂平、西平、光州等州县,明廷急切之下,便督调新任总督陕西三边军务的孙传庭率部出关镇压。

早在崇祯十二年,孙传庭便已经是保定总督了,但其与内监大珰高起潜及时任兵部尚书的杨嗣昌一直不和,然后被两人诬陷下狱,直到崇祯十五年正月才被崇祯皇帝开释,并重新任命为兵部右侍郎。

随后,孙传庭受命领京营士兵驰援开封,但走到路上就接到了原陕西总督汪乔年战死的消息,于是孙传庭又受命出任陕西总督,到陕西练兵;但问题是,孙传庭到陕西才短短几个月,虽然招募了一支军队,但训练程度很差,根本“不堪用”,然而现在的崇祯皇帝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因此不管不顾的强令孙传庭出兵。

孙传庭无可奈何,只好勉强带兵东行。

崇祯十五年十月,孙传庭率部“逾太行、由汜水渡河而南,潜行山中,出禹州”,当时李自成部正在郏县以东地区修整,双方相距甚近,便打了一仗;孙传庭令总兵高杰为中军、总兵牛虎臣为前军、总兵左勷领左军、总兵郑嘉栋率右军,设伏迎战李自成部。

交战开始的时候,牛成虎部假装失利,将闯军诱入伏击圈中,由其余明军蜂起攻击,进而将闯军打得大败,但未曾想闯军失败后,将“甲杖军资”丢的到处都是,穷疯了的官军当即就开始疯抢这些财物,然后闯军抓住机会,立刻实施了反击,最终反败为胜,击败了孙传庭部。

孙传庭见状,只能逃亡巩县,再由“孟入关”,逃回了陕西。

因为在打这一仗的时候,天降大雨,明军“粮不至,士卒采青柿以食,冻且馁”,因此,时人为了与一年后发生的另一场郏县之战做区别,便嘲弄的把这一仗称为“柿园之役”或“郏县柿园之战”······

朱由崧看在泪眼汪汪,但内心雀跃的次女苦笑道:“二丫头呀,父王这里就这样吧,就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且去给你祖父、继祖母磕头道别吧。”

坐在朱由崧身边黄氏等了朱由崧一眼:“世子爷,哪有你这样的父亲,迫不及待的要赶女儿出门。”

朱由崧却意味深长的回复道:“我的确是迫不及待的要把孩子们都想办法送走了。”

黄氏和朱淑英的生母邢氏一惊,便有些不安的问道:“世子爷的意思是,怀庆这边也不安全了?”

朱由崧假意轻松的笑了笑:“眼下的问题还不是很大,但流寇势大却是不假,一旦天下倾覆,你们也是知道的,覆巢之下无完卵呢!所以,必须狡兔三窟才好。”

说到这,朱由崧冲着同样面露惊慌之色的朱淑英说道:“二丫头,你放心,朝廷已经批准按你姐夫的前例,让化蛟去南监读书,到时候你就陪过去,到了南京就安全多了。”

其实朝廷除了答应让宁化蛟纳粟入监读书外,还同意已经完成南监学业的郑森带着朱淑娇回南安老家居住----朱淑娇的郡主府由郑芝龙掏钱修建----但两个女儿离开,显然并不足以让朱由崧满意,所以朱由崧已经决定稍后再次向崇祯皇帝上疏,申请移藩南昌。

朱淑英却担心的说道:“那爹爹和母亲这边怎么办?还有大哥,瑾弟会不会有危险?”

朱由崧摆摆手:“这些事由你爹爹我来操心,你不用管了,乖乖的出嫁吧。”

在朱由崧的再三催促下,朱淑英向他和黄氏、邢氏磕了头后,依依不舍的去给福王和邹妃道别了。

等朱淑英走了之后,朱由崧跟邢氏说道:“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在邢氏不明所以的时候,就听朱由崧说道:“我准备推动瑾儿归宗!”

邢氏的脸一下子煞白起来,没错,朱熿不是她和朱由崧的亲生儿子,但问题是,也好歹收养了十四年了,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的,感情早已经深厚了,自然是不愿意的。

可朱由崧也是有理由的:“刚刚我说了,长远的形势非常不好,但至少江南还安慰一些,所以,若是瑾儿能回到老二膝下,至少能保住性命,所以,你我不能因为舍不得而害了他。”

邢氏潸然泪下道:“道理我懂得,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啊!”

朱由崧伸手在邢氏的肩头捏了捏:“即便现而今不走,你我又能陪他一辈子吗?”

朱由崧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山在屋外急匆匆的说道:“世子爷,北京急报,清虏再次破关。”

清军这次破关除了是针对明清议和不成的报复----崇祯十五年初,根据兵部尚书陈新甲的推荐,崇祯皇帝秘密派兵部郎中马绍榆出关与皇太极议和,当年六月末,马绍榆把清廷递交的议和条件上报了兵部,随即相关事宜被某个知情人捅到了朝堂上,导致百官哗然,崇祯皇帝不敢直面非议,便归罪于陈新甲,将其处死,但这么一来,和谈也就无疾而终了----也是在以欲盖弥彰的方式故意炫耀清军武力,籍此掩盖清军在松锦之战中的巨大损失。

不过,眼下明军连剿灭流寇的兵力都凑不出来,显然是没办法应对清军的进攻的,也因此,在邢氏面前,替朱由崧刚刚的话做了背书。

邢氏哭哭啼啼道:“世子爷,妾明白了,但,但能不能缓些时候呢!”

朱由崧回复道:“老二在常山的王府已经建的差不多了,所以缓也是缓不了多久的。”

“可那是我的儿子!”

朱由崧俯身在邢氏耳边说道:“如果老二和老二媳妇百年之后,瑾儿还记得你这个养母,孤可以同意,你去常山陪伴他。”

朱由崧的表态在这个时代是非常不容易的,对此邢氏虽然感受到了丈夫的情谊,但还是委屈不已,对此,接到朱由崧使的眼色的黄氏感同身受的宽慰道:“妹妹,瑾儿还有去处,可慈焈他们却更难了,所以,你要想开一点才好······”

997. 崇祯十五年十一月底,在清军肆虐于京畿、山东之际,革左五营与李自成、罗汝才部实现了联合。

所谓革左五营,即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蔺养成、老回回马守应、争世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等五路流寇。

与罗汝才一样,革左五营之前主要和张献忠部联合作战,但在张献忠与罗汝才翻脸后,革左五营也受到了张献忠的压迫,于是,他们便背弃了张献忠,转而与李自成合作,由此,肆虐大明多年的流寇终于汇合成了两大股,即李自成部和张献忠部。

李自成部与革左五营会师后,在“数逾百万、势益燎原”的情况下,于崇祯十五年闰十一月策动了汝宁之战,最终杀死了保定总督杨文岳等明朝官将,导致了河南省在黄河以南的区域,都被闯军所控制的局面。

不过由于河南连年灾荒,土地荒芜,物产根本不能保证闯军吃用,因此在消灭杨文岳部后,闯军矛头立刻指向了湖广,并于当年十二月初三击败了据守樊城的明军左良玉部。

左良玉部随即南逃承天、武昌,后又逃到了安庆、九江,而在左良玉部逃跑后,明郧阳巡抚王永祚率部在襄阳抵抗了一天,也率部弃城而逃,由此湖广的门户顿开,闯军随即一拥而入,在短时间内就夺取了枣阳、宜城、光化、谷城、荆州、显陵、承天、京山、云梦、孝感、黄陂、景陵、德安等地。

公安、石首、松滋、枝江、夷陵等地的土寇也群起呼应,一时间,闯军的控制区“南跨大江”、“北濒大河”、“东有归德、汝宁、德安”、“西至潼关、远安”。

更让明廷恐惧的是,根据闯军攻打承天府时,投降闯军的明钦天监博士杨永裕等人的劝说,李自成于崇祯十六年正月里,设置了较完备军事机构和行政机构,这就表面了李自成部不再是所谓的流寇,而是与明廷争夺天下的一股势力了······

“世子爷,刚刚接到急报。”赵山一脸凝重的向朱由崧报告道。“本月初八,有副将刘某为内应,引清军入兖州城,兖州城破,清虏随后屠城,鲁王及乐陵王、镇国将军朱以江缢死,阖城百姓被杀者十之八九。”

这是清军五次入关以来第一次实施的屠城,也是异时空中“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一系列大屠*杀的发轫,但若仔细分析起来,你就会发现,清军的行动与另一时空中后来的侵略者的做法完全相同----那个后来的侵略者应该学习的就是清军的做法----即在内厉外荏的情况下,以屠*杀作为恐吓中国百姓的一种手段,从而迫使某些软骨头改变态度和立场,自欺欺人的以所谓的五德终始来解释异族入侵,进而拥戴异族统治中国。

朱由崧听罢苦笑了起来,他即便真的坐上了万人之上的御座,就真的能改变历史了吗?

好在,朱由崧清醒的很快,是的,他穿越以上,做了那么多事,并不是为了到最后,跑到海外去接续中华文明的,因此不管如何,他必须做到改变历史。

由是,重新坚定了自己的内心的朱由崧命令道:“通知济州,立刻将现有两个学兵旅扩充为新军第一师,并同时组建,新军骑兵第一团、第二团,及新军攻城炮团。”

根据朱由崧一早拟定的编制表,1个新军师将由4个战兵旅,1个炮兵团,1个夜不收团(下辖步骑各2队,辎兵1队),1个工兵团,1个中军团(下辖1个旗鼓队,1个塘兵队,1个护弁队,1个辎兵队,1个医兵队)以及师指挥部组成。

全师编制兵员6000人,其中一线战兵为2560名,另配属4斤炮24门、8斤炮8门,此外还配备人员骑乘马及曳马/驮马360余匹;至于新军攻城炮团则编制16门大口径臼炮,顾名思义,主要用于攻城作战上。

新军骑兵第一团、骑兵第二团存在目的则是为新军第一师,提供战场遮蔽及大范围侦查,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突击骑兵、格斗骑兵,更像是新兵第一师名下夜不收团中骑马队的放大版本,籍此适应新军中缺少优秀骑兵指挥官、新军军官对骑兵战术不甚了了的现状。

“再让严德桓、许昇焘他们讨论一下辅兵的编制表,然后尽快上报给我。”

朱由崧明白新式火铳虽然犀利,但太贵了,因此只能给精锐部队予以装备,但少量精锐部队在面对数万人,乃至数十万的战斗中,很容易疲于奔波,并渐次被消耗殆尽,所以,必须给这些精锐之师配属必要的辅兵。

但这些辅兵到底是装备滑膛枪的纯火器部队呢?还纯冷兵器部队?亦或是同时装备滑膛枪和冷兵器的混编部队,还没有定论,所以,朱由崧不想自己闭门造车,便指示最有发言权的一线指挥官们自行讨论。

“黑龙江这边,通知李自奇抽调有实际作战经验的棚长、曲长、屯长返回大明,与徐州、兖州、淮安、凤阳、庐州等地王庄的乡兵头目进行必要之轮换。”

朱由崧这么做的目的,是利用这些商栈保卫团军官丰富的守城经验,来操训各地王庄乡兵、增加徐州等地王庄的守备能力,在合适的时候,起到缓冲清军攻势的防火墙作用。

赵山一一记下后,探问道:“有些事,要不要通知李公公?”

眼下田楷已经调往了南京,换回了李谙,因此李谙现在是福王府掌握财权的大管家,所以赵山才有这么一问。

“李谙那边,我自去会交代的,”朱由崧如是说道。

赵山明白了:“是,奴婢这就派人把世子爷的命令送去济州!”

“天寒地冻,风雪颇大,记得多派几组人进行传达。”

命令都是加密过的,倒是不怕遗失,但问题是,除了风雪,路上还有劫道的,就连官兵也不可靠,因此才必须多派些人,以确保送到云梯关那边。

“是!”

朱由崧挥挥手,赵山退了下去,看着赵山的背影,朱由崧叹息道:“孤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接下来就看时空涟漪会不会偏转历史轨迹了······”

【作者题外话】:为了避免被人恶意举报,还是说明一下,“异族”这段话是针对明清交替这一时间段来说的,现在,本时空,满族自然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所以,请看官们不要把本时空的认知混淆到小说时空中,毕竟,到哪的山头唱哪的山歌。

998.大厦将倾 崇祯十六年三月某的一天,朱由渠带着江氏、女儿朱淑糖,以及大明宗人府和礼部尚未承认归宗的朱(慈)熿,辞别了福王,前往浙江常山分府别居。

“老二啊!”又一个儿子要终生不见了,福王当然是舍不得,但福王的身体已经没办法远送了,所以,朱由崧便代替父亲,一路将朱由渠一家送到了孟县的黄河渡口,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的。“你到了常山之后,要记得再向北京请旨,让瑾儿回归宗谱。”

朱由渠看着朱由崧眼圈一阵泛红,好半天后才回应道:“大哥且放心,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儿子,自是也不愿意百年至后,颍上国除封,自己无人祭祀的。”

朱由渠这话其实不单单对着朱由崧说的,更是对着坐在骡车里的江氏说的,毕竟,夫妻一体,如果朱由渠死后国除、没人飨以血食的话,作为王妃的江氏也会陪着成为孤魂野鬼的,因此,即便江氏再不愿意朱(慈)熿回归,迫于现实的需要,朱由渠也不会再纵容她了。

朱由崧拍了拍朱由渠的肩膀:“这么多年了,瑾儿一直不知道你这个二叔,其实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所以,心里一定会有疙瘩的,这一路上,还有到了常山后,你这个做爹的一定要想办法和瑾儿多处处。”

说到这,朱由崧贴在朱由渠耳边轻声说道:“沈月娘,我已经安排人提前送到常山去了,如果还想见她,不妨就带着瑾儿一起去。”

朱由渠抓住朱由崧的手,说不出话来,朱由崧叹息一声:“走吧,快走!”

朱由渠磨磨蹭蹭的,但最终还是带着江氏上了船,可朱由渠夫妻这边搞定了,那边朱熿又不肯上船了。

并且朱(慈)熿还来到朱由崧面前,哭着问他:“爹爹,你和娘不要瑾儿了吗?”

朱由崧抱着朱熿,用带着怜惜和不舍的语气说道:“爹爹和你娘也舍不得你走啊,但你一直在问,你的名字为什么跟几个哥哥弟弟不一样,现在你应该知道原因,眼下你二叔,不,你亲生爹爹要带你回新家了,爹爹和你娘再舍不得,也得放你走了。”

朱(慈)熿大哭道:“他这么多年都不要我,我不是他儿子,我是你和娘的儿子,爹爹,你不要赶儿子走,好不好。”

朱由崧的眼泪也留下了:“傻孩子,你当你二叔,真的愿意与你分离吗?多少次了,他看到你就想哭,但他那时候没办法!而且。”

朱由崧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也是读过书的,知道人伦大道,既然你亲生父亲要接你回去,你还是要回去尽孝的。”

说着,朱由崧替朱熿擦了擦眼泪:“乖孩子,你放心,如果将来有机会,爹爹和你娘一定会去常山看你的,现在,你亲生父亲在等你,跟他去吧,记得坚强些,也想办法自己找些乐子,只有这样,爹爹和你娘才不会为你担心。”

朱由崧说罢,冲着颍上郡王府奉正水音使了个眼色,水音便走过来半抱半拖的带走了拼命挣扎、嚎哭的朱熿······

看着朱由渠的船缓缓离开码头,朱由崧冲着身边的钱禄交代道:“着人好生看顾着瑾儿,孤不想孩子走的时候是好好的,去了常山后出什么事。”

钱禄应道:“世子爷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从孟州渡口回到暂居地,赵山跑来向朱由崧报告道:“世子爷,刚刚接到消息,闯逆杀了曹操罗汝才和革里眼贺一龙,兼并了两人的部署,罗汝才的亲将杨绳祖、外甥王龙率本部数千人投降了孙传庭,部将李汝桂也率部千人归降了尚可喜;另外,老回回马守应也脱离了闯军,与张献忠部重新联兵了。”

正所谓同患难易、共富贵难,这不,当李自成的势力不断扩张之际,他与罗汝才之间的矛盾也加剧了,因此,为了避免队伍中有不同声音,李自成果断的兼并了罗汝才部;至于革左五营,则因为跟罗汝才关系密切,所以受了池鱼之殃。

不过,内部的兼并虽然让李自成损失了一点力量,但也纯洁了队伍,现在,闯军中再没有人与李自成平起平坐了,闯军全部团结在李自成的麾下,至此闯军才真正实现了空前集中统一的领导,才有了真正自建政权的可能。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兼并罗逆、贺逆之后,闯军编制有何变动?”

赵山回答道:“闯逆由奉天倡义大将军改称了奉天倡义大元帅,大将军一称从闯军中消失不见了,而大元帅之下置权将军、制将军、果毅将军、威武将军四等,将军以下则设都尉、掌旅、部总、哨总等官。”

李自成为什么要取消大将军,用差不多的大元帅称谓来代替呢?

主要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李自成称奉天倡义大将军时,曹操罗汝才自称代天抚民德威大将军,因此李自成成为“义军”唯一的最高统帅后,觉得大将军的名头挺晦气的,所以才改以大元帅的称谓。

赵山说到这,奉上一张纸,朱由崧看了看,上面写着闯军二十一将军的具体情况:“权将军田见秀,提督诸营事;权将军刘宗敏统率中权亲军,下属帅标正威武将军张鼐、帅标左威武将军辛思忠、帅标右威武将军党守素、帅标前果毅将军任继荣、帅标后果毅将军吴汝义;左营制将军刘芳亮,下属左果毅将军马世耀、右威武将军刘汝魁;右营制将军改世王刘希尧,下属左果毅将军白鸣鹤、右果毅将军刘体纯;前营制将军袁宗第,下属左果毅将军谢君友、右果毅将军田虎;后营制将军李过,下属左果毅将军张能、右果毅将军马重僖;制将军左金王贺锦,别立一营,位在诸将之右,果毅将军谷可成副之。”

没错,这个名单上没有改名李岩的李信,也没有了被朱由崧提前截胡的李允兄弟。

朱由崧一边把纸交回给赵山,一边叹息道:“大厦将倾、风雨欲来啊······”

999.大限已到 “世子爷,严舍人、许舍人组织讲武堂教习、讲郎,新军团旅参军和队以上军官就如何组织辅兵进行了三次会商,最终得出装备旧有猎鹿铳、射鹰铳的部队完全无法与装备新式火铳的部队配合作战的结论,进而建议,新军辅助部队最好是纯冷兵器装备。”赵山向朱由崧报告道。“至于辅军部队的编制,严舍人他们认为,应该采用与新军类似的编制表,但在具体装备上,旅属炮队或可以装备虎蹲炮、师属炮团或可以装备二号佛朗机。”

朱由崧一面翻看着严德桓他们递交的报告,一面听赵山简明扼要的继续说道:“在新军与辅军的配比上,严舍人他们认为或可以由一个新军师配属一到两个辅兵师,并两到三个骑兵团、一到两个攻城炮团,总计一万五千人至两万人的规模,才可以执行方面作战要求。”

“以上是野战部队,守城部队,可以旅、团为单位组建,纯火器或纯冷兵器编制,然后一一或一二混编,当装备纯火器时,不必要求全部装备新式线膛火铳,可以用旧有之猎鹿铳、射鹰铳、鸟铳、翼虎铳、鲁密铳,乃至三眼铳。”

“但不管是野战之辅军,或守城之辅军,与旧军最大区别当在训练、军纪、军饷发放之上;唯杜绝旧有之制度,方可以促使各部战力之强化;另,讲武堂之毕业生应当在新军、辅军中流转任职,即新军队长调任辅军团副、任满后再调回新军出任团副,新军团副任满后调辅军团长,辅军团长任满后调新军旅副······”

朱由崧一边听一边拿了只笔在严德桓等人递交的报告上写了起来,然而还没他多写两个字,钱禄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世子爷,王爷,王爷晕过去了。”

朱由崧一愣,随即放下笔,逼问道:“怎么回事,王爷的身子骨不是日趋见好了吗?”

没错,月前,听说清军已经退出长城、退回东北,福王的病情略有平复,甚至还能下地走两步了,可怎么会突然晕倒恶化了呢?

钱禄绷着脸说道:“应该是王爷听说楚王被杀了,所以一时心情激荡所致。”

崇祯十五年冬季,革左五营北上河南与李自成部合营时,张献忠部依旧逗留在皖西活动,但情况很快发生了改变,李自成部进军湖广,迫使左良玉部东逃,进而对皖西的张献忠部形成较大的压力----左良玉不敢跟李自成打,却敢跟张献忠打----于是张献忠便决定趁着黄梅至武昌之间空虚的机会,西移湖广,结果大获成功,遂于崇祯十六年年初夺取了黄梅以东多个县城。

崇祯十六年三月二十三日,张献忠部趁大雾夺取了湖广重镇黄州府城;当年五月五日,张献忠部渡过长江,攻占了武昌府的附廓县武昌县,威胁到了武昌府城的安全。

五月二十日前后,一名明军官兵因为遭到军纪处罚后倍感不满,所以便遣出武昌城,向张献忠密告了武昌城内兵力稀少、守备薄弱的情况;张献忠部便于当月二十九日对武昌发起进攻,一日后攻占武昌,当初不肯出钱饷军的楚王朱华奎被抓后被张献忠丢入长江淹死,楚王宫内堆积如山的财物便成了张献忠的战利品。

张献忠“据楚王第,铸西王之宝”、“建二大旗于门,曰‘天与人归’、‘招贤纳士’”,武昌九门“也具树二旗,曰‘天下安静’、‘威震八方’”;随即,张献忠正式建立大西政权,设“六部、五府”并改武昌府为“天授”府,为大西国京城。

第二个流寇政权的建立,让明朝统治进一步岌岌可危,因此,福王闻讯后便明白自己有生之年是没办法回洛阳了,更担心自己百年之后,无法归葬洛阳王陵,所以,忧思忧虑之下,脑部供氧不足,便晕了过去。

朱由崧虽然能分析出福王晕倒的病理原由,但却恼怒道:“是谁,是谁把楚王被杀以及张献忠沐冠而侯的消息,告诉父王的!我不是命令,所有人只能报喜不能报忧吗?”

钱禄贴到朱由崧耳边,用极低的声音汇报道:“应该是王爷的亲信。”

福王虽然很早就不管王府诸事了,但对王府的掌控却没有放松,甚至朱由崧身边都有福王的密探,因此福王要是一定想要知道些什么,绝对是封锁不了的。

所以,朱由崧愤愤的一跺脚,随即出门向福王居住的院子走去。

等朱由崧赶到时,郑府常驻在此的太医已经提前赶到了,朱由崧耐心的看着太医反复给福王诊脉,直到太医开始开药了,这才探问道:“胡大夫,王爷的病?”

胡太医一脸平静的说道:“王爷吉人天相,只要好生调养,应该无事的。”

边上坐着的邹妃听罢仿佛松了口气,但朱由崧的脸色却顿时难看了,因为他明白,胡太医的潜台词是福王大限已到,已经救不回来了。

邹妃也从朱由崧的表情中发现了什么,一块锦帕立刻捂住了嘴。

朱由崧有些歉意的跟胡太医说道:“除了郑藩良医所的各位太医,不知道胡大夫可有其他本地名医推荐给孤?”

胡太医也是知道家属心情的,所以见怪不怪的回复道:“或许世子可以去潞安、卫辉、开封找找看,当然,世子也可以向北京太医院求援。”

朱由崧对着胡太医行礼道:“多谢胡大夫指点。”

胡太医知趣的以开药方的名义退了下去,此时,邹妃才泪流满面的说道:“世子,一定要救回王爷啊!”

朱由崧强打精神跟邹妃言道:“娘娘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各地寻找名医,并飞请北京派出最好的太医;但娘娘这边也请收拾心情,一旦父王醒过来,可别让父王看出了端倪。”

邹妃哽咽的应道:“好的,好的。”

看着邹妃情绪激动的样子,朱由崧让宫婢把邹妃掺了下去,然后他坐在了福王身边,伸手在福王的脸上抚摸起来,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1000.薨逝 明崇祯十六年、清崇德八年、西历1643年八月初九,皇太极像往日一样上朝下朝,处理国政,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征兆;当天晚上,皇太极也如同以往一样,处理政务;但到了亥时(21~22时)左右,死神却骤然降临在他身上----“八月庚午,是夜亥刻,上无疾,端坐而崩”----年仅五十有二。

年纪不大,没病没灾,皇太极就这么没了,因此关于皇太极的死亡,便有了四种推测。

第一种推测,认为皇太极是活活累死的,因为当时正值满清入关前夕,明朝局势已经大厦将倾,皇太极在频繁的政治和军事活动中积劳成疾,因此精力耗尽而猝死。

第二种推测,认为皇太极是死于疾病,因为皇太极是个大胖子,还爱吃不加盐的肥猪肉,这样的人容易换上心血管疾病,因此极有可能是“卒中”后来不及抢救而死;当然,认为皇太极死于疾病的人还有一种相近的推动,即皇太极死于“痰疾(一种热病)”。

第三种推测,认为皇太极是因为宠妃博尔济吉特·海兰珠之死,悲伤过度,痛心而死。

第四种推测,则是认为皇太极极有可能死于一场政治谋杀,凶手可能是多尔衮兄弟。

哪种推测是正确的,谁也没办法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由于皇太极去世太过突然,没有留下任何的政治遗言,因此,他一死,便导致了清廷内部的政治空白,引发了清廷内部两大政治势力的激烈斗争。

其中,直属于皇太极和皇太极长子豪格的两黄旗及正蓝旗大臣坚决要求以汉族皇位继承制度中的有子先立子、无子再由兄弟承袭的传统----其实汉族皇位承袭传统并非绝对是这样的顺序----立皇太极之子为满清嗣皇帝,但两白旗大臣和一部分两红旗宗室却以多尔衮年富力强且原为努尔哈赤属意的理由,坚决拥立多尔衮为满清新的皇帝。

在郑亲王济尔哈朗所代表的镶蓝旗,及两红旗旗主代善没有明确自身态度之前,双方争的面红耳赤,甚至还拔刀相向,差一点大打出手。

由于没办法得到出两白旗以外,其余六旗的支持,多尔衮自觉成为皇帝的条件还不成熟,所以经过暂时权衡之后,退而求其次的表示自己可以不当满清皇帝,但豪格也不能当嗣皇帝。

此前,豪格为了表示大肚和没有私心,曾经失言称只要是皇太极的儿子继位,自己可以不当满清嗣君,现在这句话被多尔衮拿出来挤兑豪格,一下子就把豪格顶在杠头上。

豪格哑口无言了,但两黄旗大臣们还想忠心救主,只是为了避免八旗分裂,满清内耗灭亡,中立三旗的宗室、大臣纷纷表示多尔衮的提议很好,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因此,在中立三旗的压力下,豪格出局了。

豪格出局后,一众满八旗权贵便拥立皇太极的第九子、年仅六岁的福临即帝位,并改元顺治;顺治皇帝继位后,因为其年纪太小,没有执政能力,因此为了避免豪格以长兄身份操纵朝局、乃至对幼弟暗下毒手,所以代善等人还推举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睿亲王多尔衮为辅政,由此稳定了皇太极死后的满清国内局面。

虽然,日后多尔衮排挤济尔哈朗、借牢狱杀死豪格、不断打压两黄旗大臣、权威形同皇帝,但满清皇位却再未易手······

皇太极去世,顺治继位的消息传到怀庆府的时候,福王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朱由崧日夜守候在福王身边,以备不时。

当年八月二十日深夜,朱由崧突然听到福王的召唤,朱由崧当即起身来到福王床边,只见福王脸色红润的冲着朱由崧招招手,朱由崧立刻眼角流泪的走了过去。

福王一把抓住朱由崧的手,表情轻快的跟朱由崧说道:“我有佳儿,身后无虑了。”

朱由崧痛哭流涕,福王却笑道:“吾儿日后是要当大明皇帝的,是要救万民与水火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莫哭了,人总有一死,孤也算是锦衣玉食一世了,该走了。”

说完,福王手一松,人一颓,就这么过去了。

朱由崧跪倒在地,冲着福王尸首连连叩头,同时暗中许诺道:“父王,你一生之追求,儿子一定想办法予以满足······”

朱由崧的哭声惊动了所有人,众人知道,福王薨了······

“王叔去了!”四天后,崇祯皇帝接到了朱由崧上呈的《福王遗疏》。“且命内监,再派人慰问吧;至于王叔临终所请移藩之事,再让内阁议一议吧。”

是的,尽管朱由崧在《福王遗疏》中假托了福王临终之言,但崇祯皇帝还是不可能答应移藩之事,毕竟,眼下被满清、被流寇杀死、掠走的亲王已经有襄王、德王、鲁王、楚王等多个,至于郡王更是死了一堆,在这种情况下,要是答应福藩移封,那么其他亲王提出相似的要求怎么回复呢?

所以,崇祯皇帝只能继续使用缓兵之计。

不过打一棒子的同时还是要给颗枣的,否则就无法展现皇帝对宗室的关怀了。

“对了,让礼部和宗人府准备号册封使,册封福世子为嗣福王,并给王叔准备一个美谥。”

一边当值的沈良佐应了一声,便下去交办了。

等沈良佐交办回来后,崇祯皇帝问道:“孙传庭率部出关了吗?”

沈良佐回复道:“回皇爷的话,孙阁部已于八月初六师出潼关了,算算时间,眼下怕已经到了陕州、渑池一线了。”

“这就好啊!”崇祯皇帝叹息一声。“这说明孙传庭还是忠诚的。”随即崇祯皇帝莫名兴奋起来。“只要击败了闯逆,接下来献贼就好对付多了,甚至不用陕军,左良玉就能予以痛击!”

看着莫名自信的崇祯皇帝,沈良佐只能把头低了下去,违心的迎合道:“皇爷说的是,想来孙阁部一定能犁庭扫穴、痛击贼寇,不负皇爷期盼的······”

1001.叹息 “阁部,牛总镇急报,说是福藩护送福王灵柩到了孟津。”

头七之后,鉴于孙传庭部大举东出,洛阳周边群匪逃遁的有利条件,在朱由崧的坚持下,福藩一众人等便护送福王灵柩南下入葬,并于崇祯十六年八月二十九日,渡过黄河,抵达孟津一线。

“确认了吗?却是福王府一行人等?”

对于孙传庭的问题,信使予以确认道:“牛总镇确认过了,的确是福王府一行人。”

没错,福王府虽然失去了洛阳这个老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福王下葬的仪仗一样是亲王级别的,这是谁也不容易伪造的,再加上还有怀庆府和郑王府官员的随行,因此,即便牛成虎没有见过福王和朱由崧,也不会认错的。

“福王府这是在添乱!”骂归骂,但福王好歹也是宗室亲王,因此,孙传庭最终无奈的吩咐道。“备马、准备三百两议程,随本阁部去吊唁福王······”

下滚单(通报行程)的传令兵抢先一步出发,随后孙传庭也骑上马向孟津赶去。

从孙传庭目前入驻的新安县城与孟津渡口之间大约距离80华里,快马大约一个多时辰就赶到了,因此当孙传庭赶到时,福王府众人刚刚在渡口官员帮忙提供的房间里布置好灵堂----兵火之下,孟津目前十之八9的房屋都毁坏了,能找出一间合适充作灵堂的房间非常不容易----作为福王棺椁当天临时的停放处。

不过朱由崧本人倒不在灵堂这边,而是奉着邹妃在另外一处入住,所以当听李谙汇报,以兵部尚书身份出任督师、总督狭西三边、河南、四川军务的孙传庭已经赶去了灵堂,当下不敢怠慢----现在礼崩乐坏,有枪就是草头王,所以即便是亲王世子,朱由崧也轻易不敢在臣子面前拿乔----与家人交代了两句后,便匆匆赶了过去。

来到灵堂后,在赵山的指点下,朱由崧向身材消瘦的某人主动行礼道:“孙阁部一路辛苦,特意赶来为先王致哀,小王不胜感激。”

朱由崧现在不是还没得到明廷册封嗣福王的诏书吗?他怎么可能对外自称“小王”呢?

其实朱由崧现在是福世子,位在郡王之前,郡王可以自称“本王”,朱由崧这个亲王世子,自然也能自称“本王”、“小王”了,之所以没有直接称“孤”,那是给孙传庭面子。

只是,孙传庭似乎有些耳背,并没有听到朱由崧的话,依旧背着手在那里站着。

朱由崧想起来孙传庭曾经因为耳聋入狱,也不以为意,便准备再说一遍,此时就见孙传庭身边人跟孙传庭耳语了一番,孙传庭这才注意到了朱由崧的出现。

孙传庭便对朱由崧行礼道:“臣孙传庭,见过福世子殿下,还请殿下节哀顺变!”

朱由崧面色惨淡的回了礼,然后命人拿来檀香交给孙传庭,孙传庭接过檀香,引燃后,恭恭敬敬的在福王灵位前插上,随即又给福王尸身所在的棺椁行了二跪六拜礼,这才在朱由崧的引导下,退出了灵堂。

灵堂外,太阳火辣,福王府的内侍便打起了罗伞,端来了椅子。

朱由崧请孙传庭坐下叙话,孙传庭便老老实实的照做了,这就让朱由崧觉得孙传庭与传言中的桀骜不逊有很大的不同,于是便产生了一丝拉拢之心。

“孙卿,接下来怕是还要麻烦贵部,在先王下葬期间派些兵马护卫。”

孙传庭语气没有半点起伏的应承道:“世子放心,臣会安排高杰总兵抽调五百兵马护卫福王爷下葬的。”

高杰?朱由崧眼眸中精光一闪。

是的,若是现在就能跟高杰搭上关系,将来分化兼并江北四镇或许就更容易一些了。

想到这,朱由崧满意道:“如此甚好;不过,下葬所用的时间,可能不会太短。”

孙传庭回应道:“世子还是快一些为好,据臣所知,闯逆已经得到了官军出关的消息,或许会大举出兵,前来应战,到时候,洛阳周边就可能成为战场,届时,臣想分心照顾,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朱由崧皱了皱眉,然后以局外人、旁观者的口吻问道:“不知道此战,孙卿可有把握?”

孙传庭抬起头,仔细看了看朱由崧,然后继续用面无表情的态度回应道:“世子,历来兵危战险,胜负只在须臾之间,岂有必胜或必败的说法呢?”

或许觉得自己的话像是在训斥朱由崧,所以,孙传庭缓和了一下,一字一顿的说道:“只能说,臣一定会克尽全力,力争此战获胜的。”

朱由崧点头道:“孙卿说的是,闯逆势大,不可有一战而胜的幻想,的确要做好陷入苦战的准备,不过,既然可能长期对阵,不知道孙卿备好了足够的粮秣吗?”

孙传庭又深深的看了朱由崧一眼,这才淡然的说道:“劳世子用心了,臣有准备的。”

好言劝不了必死的鬼,朱由崧彻底放下了拉拢孙传庭的想法,不过,心头有点不甘心,所以再次提醒道:“既然孙卿有万全准备,孤也不多说什么了,但请孙卿记住,一时之胜负也不必过为挂牵,须知道,三千越甲可吞吴,百二秦关终属楚,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而我大明根基尚在,人没事,终有平定乱局的一天。”

朱由崧的话听上去非常不吉利,似乎在诅咒孙传庭此战必败,但孙传庭却感到了朱由崧与崇祯皇帝的不同,所以脸色终有有了一丝的波动:“世子,臣,一向忠于国事,无暇谋身。”

说罢,孙传庭起身道:“世子,前线军务紧急,臣就不久留了。”

朱由崧起身送到:“是孤糊涂了,不敢久留孙卿,那就祝孙卿此战能大获全胜······”

孙传庭走了,看着孙传庭的背影,朱由崧下意识的叹息了一声,但朱由崧不知道的是,骑上马的孙传庭也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1002.认识高杰 得到孙传庭大举出关的李自成迅速动员荆襄等地的部队,“会于河南”,但在闯军主力尚未赶到之前的崇祯十六年九月八日,孙传庭率部抵达汝州,闯军都尉、四天王李养钝因为兵力薄弱,力战不敌,便选择了向孙部投降。

九月十二日,根据李养钝的提供的情报,孙传庭部又夺取了闯军设防的宝丰县,杀死了李自成任命的宝州州牧陈可新;并于同日攻破了闯军老营所在的唐县,将安顿在此的闯军妇孺尽数杀死。

接下来孙传庭又率兵逼近郏县,但此时朱由崧提醒过的粮食补给问题终于冒了出来----当时“久雨道泞,粮车不能前”,以至于军粮奇缺----为了解决粮食问题,孙传庭只能选择强攻郏县,但郏县县小,闯军在城内也没有多少存粮,因此战胜后的孙部就只缴获了“骡羊二百余”,这些骡羊随即被“分脔食殆尽”,结果,非但没能填饱孙部的肚子,还让孙部陷入了更严重的饥荒之中,部分士兵开始脱营逃亡。

率主力囤集于郏县附近的李自成俘获了这些逃亡的明军士兵,得知了孙传庭部陷于补给不畅的窘境,便派遣兵马绕小路攻打汝州,准备彻底截断官军粮道。

孙传庭或多或少的听见了一点朱由崧的提醒,所以在汝州留守了上千人的部队,一时间闯军并不能立刻夺取汝州截断明军粮道,但汝州被围攻的消息传到军前,明军官兵还是惊恐万分,作为后劲的延绥总兵王定、宁夏总兵官抚民两部更是“大哗”,进而全军“谣言四起”。

为了确保粮道安全,孙传庭只能分其军为三:“以白广恩部从大路,已与高杰从小路,还师迎粮”,以陈永福部留守营地。

但“前军既移,后军乱,永福斩之不能止”。

闯军发现明军营地产生骚乱,判断己方截断明军粮道的计划成功了,于是便立刻出兵追击;见闯军出击,孙传庭便指挥已经出动的官军回师迎接。

正当官军与闯军展开激战时,临时强征来的明军一部发生骚乱,并大呼“师败矣”,然后四散奔跑,结果自然是打乱了明军的阵列,导致明军大败,等好不容易撤出战场的明军逃回孟津做统计时,才发现“死者四万余、失亡兵器辎重数十万”。

“各部,后军报告,闯军只到了龙门就没在前进。”

听完夜不收队负责人的报告,孙传庭以苍老十岁的语气说道:“闯逆没有立刻追击,说明他们还在追剿、收编我军残部,等闯军作为这一切,彻底消除了身边隐患后,他们肯定还会继续逼迫上来的。”

众将面面相觑,探问道:“阁部,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孙传庭决定道:“撤,立刻撤回狭西。”

白广恩苦笑道:“阁部,就算要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眼下我军骡马尽失,粮秣具丧,一旦循新安-渑池-灵宝一线回师,道路漫长,极可能为流寇追兵所趁啊!”

白广恩说的没错,眼下明军是走不开,也走不动,一旦闯军追击上来,只怕又要被酣畅淋漓的屠戮了。

孙传庭深思数息,断然决定道:“过河,过黄河,从河北回狭西,这样,只要我们截下了船,闯逆就别想轻易追上来。”

众将立刻同意了,由此命令下达下去,所有孙部残军都开始向黄河码头集中而去。

然而等孙传庭过了黄河,却在孟县码头得到了一个让皱起眉头的消息:“福忠王妃和嗣福王他们还滞留在孟县?这是怎么回事?”

答案并不复杂,这不,福王下葬当然要做的隆重一些,再加上邹妃的坚持,所以,福王府这边是替福王过了三七之后,才北返的,也因此,朱由崧是在福王陵的祭殿里接受的明廷册封其为嗣福王、追授老福王“忠”字谥的诏书的。

三七之后,朱由崧原本已经带走邹妃及家人北返了,但谁也没想到,过黄河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晕船还是中暑了,邹妃和朱慈焈同时病倒了,所以,为了给两人治病,福王府的人只能暂时滞留在孟县县城了。

孙传庭想起了朱由崧那天跟他说注意粮道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便没有进城去见朱由崧,而是直接走人了。

孙传庭虽然走了,但高杰却没有立刻走,相反,他还前来探问了朱由崧。

看着相貌英俊的高杰,朱由崧立刻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冲着高杰感激不尽的言道:“孤还没有谢过将军之前派兵护卫之事呢。”

高杰是降将,在明廷内部本没有太多的支持者,来见朱由崧其实并不是为了抱大腿,更像是混了脸熟,日后好借机亲近,却没成想,朱由崧跟的他想法一样,一上去就十分亲切,因此高杰倒也有些诚惶诚恐起来:“这是臣应该做的。”

朱由崧笑了笑,随即似乎想起什么,跟身边的李谙耳语了两句,李谙便退出去命人取了一大盘金银过来,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四五百两金花银的样子。

朱由崧此时言道:“皇帝不差饿兵,这点银子是孤给那些护兵的打赏,还请高卿收下代为发放。”

朱由崧没有直接打赏高部,主要是为了尊重和示好高杰,也许现在的高杰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事后肯定会有明白人为他解说的。

高杰当然拒绝了:“为王爷和王府效力,末将又怎么敢要银子呢。”

朱由崧笑道:“高卿不收下,孤就不敢再开口了。”

高杰脸色严肃起来,探问道:“不知道王爷还有何差遣?”

“高卿那五百人,能不能再护卫孤一家一段时间。”朱由崧说明道。“眼下大军败回,乱兵散于野地,孤这边虽然也有些许卫护,但毕竟不能与战兵相比,所以,孤希望卿所部至少能护卫孤一家抵达怀庆府。”

高杰听朱由崧是这个要求,当即松了口气,并爽快的应承道:“没问题,别说护卫王爷回怀庆,就是护卫王爷去北京也没问题······”

1003.再拆炸弹 高杰对留下来护卫朱由崧一行的领兵参将再三叮嘱后,走了。

高杰走后第三天,朱由崧见邹妃和朱慈焈的身体情况相继好转,便也不愿意在孟县久留,便在高杰部下的护卫下,启程返回怀庆府。

从孟县到沁阳,直线距离大约28~29公里,不过朱由崧一行人很多,不但有他一大家子人,还有许多之前陆续从洛阳逃来怀庆的王府官员,再有就是内侍、宫婢、骡夫、轿夫、挑夫、力夫、仪仗以及王府仪卫司的残余兵将等一众必要的随行人员,这些随行人员加起来,总数超过了300人,所以,行路速度根本快不起来,以至于这点路走了近三天。

崇祯十六年九月二十五日,福藩一行走到距离怀庆府城不到十里的庙门村的时候,提供护卫的高部参将忽然发现后方尘土飞扬,然而还没等他及时做出戒备,就发现一队骑兵快速接近,高部上下顿时定睛观察。

当发现来人清一色的蓝色服饰后,便有人下意识的大叫起来:“是闯逆追上来了!”

一时间,队伍内混乱起来,此时就见朱由崧果断的从其所乘坐的骡马中钻出来,对着高部参将大吼道:“杀一贼,孤给银三十两,保孤一家回怀庆后就给!”

一颗首级三十两的赏金,实在不低了,于是高部参将咬牙切齿的权衡了一番,然后抽刀冲着部下大喊道:“杀退这帮闯逆探马,保福王回怀庆,大家领赏银!”

一干高部士兵也被厚赏所激励,便在呐喊声中摆下了迎战的队列。

有人可能要要问了,这些高部士兵怎么敢与正面迎战士气旺盛的闯部追兵了?

这是不是有些夸大了高部士兵的战斗意志?亦或是金钱的刺激真的有那么大骂?

其实这个问题只有战场小白才能问的出来,因为答案很简单,事实上,即便朱由崧不许下大额赏金,这些高部也是不敢当着追兵的面撒丫子逃跑,须知道,冷兵器时代的伤亡主要是发生在胜利者追杀失败者的时候,因此不管打不打得过对手,一定要正面抗,这样或许对手还会因为担心自身损失过大而放弃了啃硬骨头的打算。

而且,朱由崧一行人乘骡车的乘骡车、坐轿子的坐轿子,还有大量步行人员,想跑也跑不快----跑到怀庆城下,估计也会被惊慌失措的守军给拒之门外,乃至于直接射杀的。

当然,如果没有朱由崧许下的大额赏金,高部士兵们也许会赌一把,赌那些闯军会有先攻击被他们撇下的福藩一行人,而不是先追击尚且有战斗力的自己,但谁又能保证,闯军不会觉得福藩这群人跑不快,可以慢慢收拾,因此先找高部麻烦呢?

所以,两个因素加在一起后,眼下高部参将的反应才是绝对正确的。

注意到高部士兵列队迎战,数目不过40~50骑的闯部很快勒住了战马,然后于高部对峙了一会,这才打马绕开了高部,然后向怀庆方向冲了过去。

看到闯部跑远了,高部参将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探马!”

但朱由崧却不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在危机暂时解除后,把参将请了过来:“邢将军,闯逆探马既然出现在了怀庆近郊,说不准闯逆就有围攻怀庆之打算。”

朱由崧的一句话,就让这个邢夫人的远房堂侄,重新担心起来。

“怀庆府其实没多少兵马,不,就是有足够的兵马,也未必挡得住流寇的攻击。”朱由崧用某种害怕的语气跟邢参将说道。“所以,孤觉得,怀庆已经是是非之地,不宜逗留,还请将军多辛苦一下,护着本藩一家退往卫辉如何。”

朱由崧一边说,一边跟陪在身边的李谙使了个眼色,李谙立刻接下身上的腰带塞到邢参将的手中,同时解说道:“这根玉带当初在扬州买下时,价值三千两,且作为定金,由将军收存,待将军护卫我家王爷一行安全抵达卫辉,不但之前王爷许诺的一万五千两一文不少,再额外给将军凑个整数。”

李谙伸手比了比:“加起来一共二万两如何?”

参将心动了,立刻说道:“王爷,且容我跟兄弟们商量片刻。”

朱由崧点点头,参将去跟手下人商量起来,此时,就听朱由崧用极低的声音问李谙道:“李伴伴,你以为咱们能成功吗?”

是的,这些突兀出现的闯军探马,其实是路通标行的标师和趟子手,其出现的目的是为了让朱由崧有合适的理由,离开怀庆这个已经成为直面闯军前线的危险之地----谁让崇祯皇帝始终不同意福藩由洛阳转封到南昌或杭州呢,朱由崧也是没办法,他穿越时也没带上某度了,所以,他不知道另一时空的怀庆兵变具体是什么发生,也不知道在自己改变历史的努力下,某些历史细节会不会发生大的变化,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化被动为主动了从力主全家去洛阳福忠王下葬开始,就布下这个局了,倒是高部的出现算是锦上添花。

没错,在另一时空中,东林党-复社集团反对朱由崧继位的一大理由是不孝,这个不孝两种说法,其一说,是指洛阳失陷时,朱由崧抛弃福忠王独自逃生,另一说,是指怀庆兵变后,朱由崧又丢下邹妃一个先跑去了卫辉,但本时空中,朱由崧已经拆掉了第一个炸弹,自然是不愿意再留下第二个炸弹了。

李谙有些心疼的回应道:“王爷,整整二万两啊,别说一个小小参将了,就连总兵、巡抚都要心动了,要不是说到卫辉付余款,奴婢还担心他们半道劫持了我们呢。”

朱由崧摆摆手:“路通的人还吊在外围呢,真要出什么意外,他们会立刻来救的,所以,不用担心高杰部下会有什么异动。”

正说着,邢参将回来跟朱由崧言道:“王爷信得过末将等人,末将等自当为王爷效力。”

朱由崧做出很高兴的样子,跟邢参将说:“接下来就麻烦将军了,对了,将军等一下派几个兵护送那些走不动和不想走的回怀庆,让他们跟怀庆知府和郑王通报一声,免得他们以为本藩上下都出了什么意外······”

1004. 福王府的队伍中有大量的步行人员,还有怀庆本地人组成的轿夫、骡夫、吹打、仪仗,这些人既走不动,也不一定愿意走,所以,朱由崧要撇下这些累赘,另外,朱由崧虽然把金册王玺等都带在了身边,可却是不能把遗留在郑王别院的行礼、衣物都带在身边的----否则就被人发现是处心积虑了----也还需要人回去收拾了,再送往卫辉,所以,朱由崧才会请邢参将帮忙,把一部分人送回怀庆府去。

但朱由崧这个决定却让相当一部分王府官员炸锅了,是的,他们可不想深陷死地,所以,就算是步行,他们也要跟着朱由崧一起离开。

对此,需要大量人证证明自己身份的朱由崧----东林党人在另一时空制造的一个谣言就是,从怀庆逃亡卫辉途中,朱由崧不幸身死,出现在卫辉的是朱由崧的某个替身----当然也是欢迎的,至于到时候这些人跟不跟得上,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朱由崧可没办法打保票。

于是,轿夫、骡夫等本地人纷纷逃归----轿子当然被他们带走了,但所有的骡车却被邢参将根据朱由崧的意思,强行扣押下来,用以运输福王府的重要人物----部分实在走不动的王府官、宫婢及朱由崧安排回郑王别院收拾东西的内侍则奉命回河内,向怀庆知府及郑王通报朱由崧的决定,其余人便在高部的护卫下,弃当面的怀庆城不进,转而去往了卫辉方向。

表面上,从怀庆到卫辉的直线距离高达130多公里,单凭福王府目前的行动速度非要十多天才能抵达,但事实上,朱由崧一行人只要到了怀庆城东四十里的运粮河渡口,就能坐上漕船,然后沿运粮河-卫河北上,就能相对快速的抵达卫辉了。

那么朱由崧为什么不直接逃亡淮安,非要按照另一时空的历史轨迹逃往卫辉呢?

原因很简单,因此路程太远了,且一路没有可供补给的地方----各地州县现在看到外军来,绝对是闭门不纳的,沿途村寨也多半十室九空了----谁知道,走到半道上,会不会出现什么岔子呢?

所以,在欲速不达的情况下,朱由崧就只能一程一程的向淮安前进,这就恰好与另一时空中那位弘光皇帝走过的逃难之路一致了。

啥?朱由崧既不缺海外送来的粮食,又不缺黄河船队的运力,为什么不沿途安排黄河船队接送和中途补给呢?

首先,朱由崧是因为闯军探马出现在怀庆府外,而“受了惊吓”,这才逃亡卫辉的,所以怎么可能冒着被过了黄河的闯军抓住的威胁,向黄河边逃去呢?

这不合乎逻辑嘛!

其次,杨家虽然是黄河上的大豪,与沿线方面都有关系,但现在是什么时候,财帛或许不会动人心,粮食却一定会引来贪婪者,谁能担保杨家的面子在粮食诱惑下还能留下几分呢?

这万一引来了大股流民和土寇的进攻,只怕是区区500高部护卫和明里暗里的150名路通骑师也照顾不周全的。

更不要说,朱由崧本身还担心高部有变,所以,东行运粮河上船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就这样,朱由崧花了五天时间,一路过修武、获嘉、新乡等县县城而不停,于崇祯十六年九月三十日,抵达了卫辉城下。

抵达卫辉城后,自然有一整套的检查验证的手续,所以,直到当年十月初七,朱由崧一家才由潞王府安置在城内望京楼别院居住。

第二天一早,朱由崧携邹妃、黄妃及一众儿女入潞王府拜见堂叔朱常淓一家,一番哭哭啼啼之后,朱由崧才暂时在卫辉城里稳定了下来。

十月初八,已经获得行动自由的李谙,从早已经准备好银两的顺和店卫辉支店处取出二万两白银,送到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邢参将及一众高部官兵手中,拿到银子的邢参将等人便感恩戴德的与李谙告辞,准备回陕西与高杰部主力汇合。

可邢参将等人不知道的是,早在三天前的十月六日,潼关便已经被李自成夺取,白广恩部随即逃亡固原,高汝利部逃去了汉中,孙传庭本想着以身殉国的,但也许是他想起了朱由崧的第二个劝告,所以,最终与高杰一起率部逃往了延安。

而在邢参将离开卫辉府的第二天,临潼失陷,由此,大明控制西北地区的中心城市西安便暴露在了闯军的兵锋之下。

此时,西安城内的明军主力早就被孙传庭带走并消耗一空了,守军只能用寥寥无几来形容,所以为了应急,城内陕西官员只好“留川兵之归蜀者五千人协防”。

只是,5000余明军,在几近百万的闯军面前又能坚持多久呢?

此外,当时已经是隆冬了,守城明军“兵无冬装”,西安城内文武便劝秦王朱存枢“人给一棉衣”,但朱存枢认为守西安又不是我秦王府一家的责任,西安城内的士绅为什么不掏钱呢?

你们不掏钱,秦王府也不掏钱!

于是,在这样的扯皮下,守城明军的士气大跌,进而导致十月十一日,闯军开到时,守城明将王根子直接开城投降了。

兵不血刃的闯军随后俘虏了秦王朱存枢,陕西巡抚冯师孔、陕西按察使黄炯、长安知县吴从义都投井自杀,陕西布政使陆之祺、里居吏部侍郎宋企郊、提学佥事巩焴等则主动向闯军投降······

在李自成的势力扩张到西北的同时,张献忠部也在湘赣等地连连得手,接连夺取了包括岳州、长沙、衡州、永州、宝应、常德、袁州、吉安、临江、抚州等府,还一度攻入了广东连州,并差一点夺取了广东门户韶州----“献忠别部趋连州,南赣兵备副使王孙兰驻韶,兵不满百,闻贼至,遂自经,知府逾城走,韶民尽窜;已而贼不至”----声势日益高涨。

因此在这种极端糟糕的国内形势之下,明廷对于福藩望风而逃的行为根本无法处置----如果处置了朱由崧,那么对于同样丢失封地、仓皇逃跑的吉、惠、桂三王要不要处置呢?

由此,朱由崧一家在卫辉渡过了一段相对安稳的日子······

1005.南迁不成 在朱由崧避居卫辉的这段时间里,局势还在进一步发展:

首先,李自成派侄儿、制将军李过率闯军后营北追孙传庭、高杰于延安,迫使孙传庭和高杰“东走宜川、河冰适合,遂渡河入蒲州,绝蒲津以守”,幸而当李过追到黄河边时,“冰解不得渡,乃止”。

其次,田见秀南追高汝利于汉中,“汝利遁入蜀中,寻复降”,结果田见秀搂草打兔子,顺手攻破了汉中城,迫使封地在汉中的瑞王朱常浩一样南逃四川避难。

在李过和田见秀追亡逐北的时候,贺珍、刘宗敏、袁宗第、党守素等部西追白广恩于固原,白广恩见势不妙,便举城投降;另一明将左光先“闻之,亦降”;明将陈永福则担心李自成不忘开封之役中被己部箭伤左目的事,所以拥兵观望,李自成便派白广恩去劝说,终于让让陈永福下定决心“弃暗投明”。

孙传庭、高杰、高汝利、白广恩、左光先、陈永福等人或逃或降之后,清除了周边潜在威胁的李自成便派兵攻打榆林、宁夏、甘州等地。

榆林是延绥镇镇城所在,原是明军经营了两百多年的要地,如果明军有斗志的话,并非守不住,但延绥镇总兵王定为闯军的声势所吓破了胆,听到闯军开到,便“诡言讨河套贼,率所部遁去”,以至于榆林城内的兵力十分薄弱。

虽然,整饬榆林中路管米脂绥德等处按察副使都任、延绥镇副总兵惠显、参将刘廷杰,及里居将帅尤世威、王世钦、卸任延绥总兵李昌龄等人都坚持抵抗,但由于兵力实在不足,所以榆林明军从崇祯十六年十一月十五日一直坚持到了当月二十七日,终于坚持不下去了,都任等人或战死,或被俘后被杀,由此,明军在西北的最后要点之一的榆林卫就此陷落。

榆林失陷后,闯军转攻宁夏,明宁夏镇总兵官抚民抵御不住闯军进攻,只能开城投降,末代庆王朱倬漼随即被闯军像猪狗一样的杀掉了。

随即,闯军又进攻了兰州,兰州开城投降,第九代肃王朱识鋐卑躬屈膝的向闯军投降,但不久之后,一家人还是被闯军杀了个干净。

兰州既下,闯军接着又进攻了凉州和庄浪两卫,两地明军也没能迟滞闯军多久,就这样,让闯军势如破竹的杀到了甘州城下。

甘州是甘肃镇镇城所在,明甘肃巡抚林日瑞据城死守,但闯军借着大雪天守城明军警惕性不高之际,果断登城,一举攻克了甘州,抓捕了林日瑞等人。

此后,起义军又夺取了西宁、庆阳等地,从平凉逃亡庆阳的末代韩王朱亶塉一家也最终难逃生天,成了闯军的刀下之鬼。

在西北全境为闯军所据的同时,李自成于崇祯十二年二十日出兵山西。

当月二十二日,自河津东渡的闯军攻克平阳。

二十一日,这支闯军便以“倡义替营首总将军”的名义向山西各地发出檄文,宣布“明朝大数已终,严刑众敛,民不堪命”,“我圣主体仁好生”,“海宇归心,渡河南而削平豫楚,入关而席卷三秦”,“不忍坐视晋燕久困于汤火”,“特遣本首于本月二十日自长安领大兵五十万,分路进征为前锋,我主提兵百万于后”,“为先牌谕文武官等,刻时度势,献城纳银,早图爵禄,如执迷相拒,许尔绅民缚献”云云······

闯军进入山西后,崇祯皇帝预感大难临头,便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试图挽救明朝的统治。

这些措施包括,派遣时任东阁大学士的李建泰督师出征、派内官监视诸边和近畿要害、向北京及周边调动军队----但给吴三桂的命令一直到崇祯十七年三月初才发布,此时已经为时过晚了----发布诏书争取人心分化闯军各部以及酝酿南迁。

说起来,崇祯皇帝其实早有南迁之意,第一次南迁的提议就是崇祯皇帝自己提出的,当时是崇祯十五年十一月间,清军第五次入关,一路所向披靡,整个直隶和山东糜烂,所以,当时崇祯皇帝便召集首辅周延儒商议,有没有可能迁都南京。

但崇祯皇帝这一提议,遭到了天启帝懿安皇后的反对,懿安皇后质问崇祯皇帝“宗庙陵寝在此,迁安往?”

崇祯皇帝被问的无言以对,再加上清军最终撤出关内,京畿局面转危为安,崇祯也就将放弃了此次南迁计划。

松锦大战之后,明廷只剩下三支主要作战部队,其一是驻守荆楚一带的左良玉,但其早已兵骄将傲,逐渐不受朝廷控制,不可依赖;其二是驻扎在宁远和山海关,由吴三桂率领的辽镇残余兵马,然而辽镇此地顶在关外清军最可能主攻的方向,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敢轻易调动的;其三便是相较而言听命于明廷的孙传庭所率领的陕西军。

可问题是,战功显赫的陕西军随着孙传庭战败而灰飞烟灭了,因此时任左中允(六品阶)的李明睿在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三于朝臣中主动首提南迁建议。

李明睿在给崇祯皇帝的奏疏中明确写道:“诚危急存亡之秋······惟有南迁可缓目前之急,徐图征剿之攻。”

崇祯见奏疏后,连夜将其召入宫中商讨对策,连问其有关军饷、接应、驻扎等事务。

在得到李明睿需要兵部和户部大臣支持的回复后,崇祯辗转反侧多日,遂于正月十九日上朝面对内阁六部重臣痛哭陈述。

不过,崇祯皇帝仍不愿直接提出南迁的构想,仅仅以“朕愿督师,以决一战,即身死沙场亦所不顾”来向朝臣表明心意,希望大臣中能有人站出来提议南迁,崇祯再顺势应和,这样给自己一个台阶能够顺利迁都。

熟料这些位居六部内阁高位的大臣都是权术高手,对崇祯用意心知肚明,竟无一人站出来提议南迁;逼到最后,这些权术高手立即转变策略,竟纷纷表示愿意代帝出征,与叛贼决一死战,决口不提南迁一字。

崇祯皇帝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搁置了南迁一事······

1006.银子 南迁虽然被搁置了,但北京城里人心惶惶,有门路的人都想办法南下了,就是一时走不开的,也想办法开始向京外转移家财。

“眼下兑换飞票的生意好吗?”

顺和店北京支店负责人杨华芝回复道:“回贺公公的话,现在形势紧张,兑飞票的生意特别红火,这不,开年以来,才一个多月,就已经开出去一百三十万两的飞票了。”

在顺和店存银子兑飞票时是需要支付百分之五的手续费的----支取的时候不需要----因此光开出去这130万两飞票,就等于获得了6.5万两的营收,也难怪杨华芝说生意好呢。

接替段炜出任福王京邸管事内监的贺甫想了想,又问道:“那北京城里,还有其他人做这个生意的吗?”

杨华芝回复道:“这些年晋商和徽商也效仿本号,在做飞票生意,当然,他们用的名字不一样,晋商那边叫钱票、徽商叫银票或商票,但实质是一样的,不过,眼下闯逆已经打到了山西,晋商钱票已经没有人敢兑了,至于徽商这边,现在有实力,敢做这生意的也不多了。”

晋商是因为老巢被李自成占领了,所以失去了信用,进而无人问津,但南直隶这边,张献忠已经被赶进四川了,明政府在南直隶、湖广南部、江西、浙江、福建、广东、广西等地的统治基本完好,那为什么在江南拥有极大势力的徽商也不敢做飞票通兑的生意了呢?

其实,在南直隶、江西、浙江等地,徽商还是敢继续做飞票生意的,但帮助北京城里的权贵,把银子运往南方,他们想做也做不了。

怎么可能呢?盐漕一体,徽商难道不能通过漕运船只把银钱运回南方吗?

本来是能的,可谁让这股把家财运往南方的风气是在正月后,朝廷南迁提议曝光后才兴起的,在天寒地冻、运河冰结、河漕中断的现在,徽商可没有能力通过陆路把银子运回南方去的,所以,对于突如其来的这股风潮,徽商想赚也赚不了。

那么福王府就能赚这笔钱了?

是的,但福王府不是走运河这条路,而是由海路南运,这不,为了运输这些银子,福海号根据朱由崧的指示,会在二月末渤海湾化冻后向塘沽派出至少4艘淮甲运银船,来接运白银南下,届时为了银船安全,辽海分舰队也派出数艘淮丙巡航舰前来护航的。

既然福王府能通过海路运银南下,那徽商就不会如法效仿吗?

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徽商没有船,要知道,天津这边的确有船,但那是给崇祯南撤准备的,在皇帝随时可能南撤的当口,谁都不能挪用;至于民船这边,也不是没有,但这些船都掌握在天津、山东等处的北地商人手中。

在过去,徽商跟掌握对朝贸易及对日走私贸易的山东、天津商人之间的合作是非常少的,因此事到临头了,徽商再想跟在天津有船的北地商人合作,已经是不可能了----至少双方之间没有信任度,因此当几十万两银子放在一条船上,谁敢保证对方就不会起了什么坏心思,到时候,人船银皆失,彼此还要互相扯皮、互相猜忌呢。

至于徽商自己搞到了船,船上全部是自己人押运,也没有屁用,因为只要他们敢运,福王府就敢派辽海分舰队在半途抢劫了。

因此,心有七窍的徽商在评估风险后,大多也不敢接这份生意,赚这笔银子。

贺甫当然也是明白这个理的,所以他没有追问原因,只是问道:“开出去的飞票都做过特别记印了吗?”

为什么要在顺和店北京支店发出去的飞票上动手脚,当然是为了将来拒绝支付做准备,但这层意思朱由崧谁也没有告诉过,所以,下面人的也只是遵命行事而已。

话说,这么麻烦干什么,为什么不发行大面额的专门飞票,以为现有通用飞票的区别呢?

第一个原因跟徽商来不及承运白银南下,无法承接银票或商票汇兑生意一样,顺和店这边也来不及印制超大面额的飞票,并将相关消息传递给各地的支店知晓。

第二个原因是,存银人对大面额飞票有天然的不信任,因此他们每每都指明要一些方便兑换(不引起承兑人注意)的小面额飞票,其中连顺和店之前广受各地商人欢迎的“壹仟两”、“伍佰两”这两种面额----顺和店截止到目前,一共发现了“壹仟两”、“伍佰两”、“叁佰两”、“壹佰两”、“伍拾两”、“贰拾两”、“拾两”、“伍两”等八种面额的飞票----都大受冷落,相反倒是“壹佰两”、“五十两”这两种面额更受欢迎。

因此,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为了针对这些大户日后化整为零、分散支领,所以朱由崧才特意要求在近阶段于北京发出的飞票上都做了记号。

“回贺公公的话,都按总号的意思,做好了记号,保证各地支店一查验就能看出是北京发出的。”

贺甫想了想,说明道:“一百三十万两的确不少了,但咱家以为或可以更多,这样吧,你秘密派人放出口风去,就说眼下南运困难,再要开兑飞票,顺和店的风险就大了,所以过两天规费要涨一个点。”

贺甫这是准备反其道而行之,对此,杨华芝有些担心:“五个点已经很高了,再涨人家未必就会来了。”

贺甫胸有成竹的说道:“这倒不用你担心,正所谓,该来的终归会来的,不会来的,你就是把费用降下去,他也不会来。”

杨华芝明了道:“也是,时局紧迫,现在着急的应该是那些王公大臣。”

贺甫点点头:“这是这个理。”

意犹未尽的贺甫随即补充道:“你且注意看了,若是接下来三天内,来开飞票的人持续增多或保持现有规模,你立刻把规费涨上去,然后三天一调,最高允许你调到十五个点。”

杨华芝眨了眨眼:“十五个点?”

“对!”贺甫确认道。“十五个点,等十五个点后,若还有人愿意来开飞票,我们也不能再收了。”

杨华芝不解道:“这么高的赚头为什么不继续做呢?”

贺甫幽幽的回应道:“就怕到时候收了银子,也没办法运出去北京城了······

1007.又一利器 “王爷,”现在的时间是崇祯十七年二月初三,避居在潞安的朱由崧正好整以暇的听着赵山的报告。“小琉球通报,前装线膛炮及相关炮弹之定型已经完成了。”

其实福王府在能生产前装线膛燧发枪的时候,就能生产前装线膛炮了----毕竟两者的加工方式几乎一致----但为了保证弹丸的威力,因此前装线膛炮不能使用膨胀效率较高的铅作为炮弹的原材料,而全部使用铜制炮弹,福王府又那么多的钱,因此在如何制造一枚发射后能紧贴炮内膛线旋转、不至于发射中发生火药气体泄漏、进而导致射程不符合预期的新型炮弹的问题上,卡住了福王府的研发人员。

啥?朱由崧不知道在铁弹外壳覆铜的简单办法吗?

前世作为半个军迷的朱由崧当然是知道什么是钢弹覆铜技术的,但问题是,要在铁质炮弹的外壳上镀上一层匀制、且不算太厚的铜层,可不简单呢,要有极端精密的加工能力、计时能力、自动化控制,否则另一时空也不会在20世纪60~70年才开始大规模应用的,因此,单凭福王府现有的加工能力想要搞出覆铜弹来,完全是痴人说梦。

既然覆铜弹这条线路不用过多考虑了,所以,朱由崧当初提出的路线是锥形弹+可重复利用的铜制弹体边圈,但朱由崧也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因此他只是提出了设计思路,具体落实却是要下面人自己努力的。

结果自然就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而且等好不容易搞出来一款合适前装线膛炮发射的弹型了,才发现,最终成果与朱由崧最初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最终成品更像是一枚没有尾翼的迫击炮弹(又叫尾柄形弹丸),采用的也不再是铜制炮底裙边,而是更低廉的纸质漏斗型底板,这种纸板漏斗在炮击的一瞬间会受热鼓张,从而让炮弹完美的卡膛线之中,然后这种纸板漏斗会随着弹丸飞一起飞出炮口,并在飞出炮口后一段距离内自动从弹丸上脱落,而炮弹本身却能不受影响的继续旋转向前飞行,从而保证炮弹在炮膛内的闭气运动以及出膛后远超前装滑膛炮的射程和精度。

但对于朱由崧来说,他并不需要一款实心弹。

要知道,前装线膛炮+实心弹,对于当下的木质舰船来说,威力是过剩的,而且在观瞄系统没有成熟之前,前装线膛炮相比前装滑膛炮来说,对起伏不定的海上目标有射击精度上的优势,但这重优势并不明显,甚至可以说浪费了前装线膛炮在射程上的增加。

至于陆上部队就更是如此了,尾柄形弹丸是不能在地面上弹跳的,单纯实心弹的杀伤效果还不如前装线膛炮发射的圆形炮弹呢,因此要彻底发挥前装线膛炮的威力,新式炮弹必须要能爆炸,要能利用爆炸产生足够的破片,这才能有效的杀伤敌人。

说起来,弹丸内部装填黑火药当然也能炸,但爆炸效果绝对好不到哪去,很难符合朱由崧的要求,所以,朱由崧想往炮弹里装填爆炸威力更大的无烟火药,但双基火药朱由崧没搞出来,硝化棉则不够稳定,所以朱由崧给出的方案是黑火药+硅藻土吸附硝化甘油形成的黄色火药,即引信首先引爆黑火药,然后用黑火药爆炸产生的高热高压引发黄色火药的二次燃爆,最终形成较大的爆炸威力。

可即便完成了爆炸药的选定,引信上有卡了许久。

这主要是,朱由崧及手下这批三脚猫,随着没办法制造出火帽来(雷汞铜),因此便没有可能制造出碰炸引信来,最多就只能采用老式的缓燃技术,用火绳来制作时间引信----其工作模式是,首先有炮兵指挥官判断敌人的距离,然后计算出炮弹飞行时间,在通知装填手控制引信长度,再将引信临时塞入弹丸中,留一线头在尾柄之外,再通过发射时的高温点燃引信,当炮弹飞抵目标群上空时,引信正好燃烧完毕,引爆火药,制造爆炸。

只是如此一来,对炮兵指挥官乃至引信手的要求就会比较高了,非常不利于广泛推广----当然,就前装线膛炮和尾柄形弹丸炮弹的造价来说,目前也没办法大规模进行推广的。

“目前已经生产出十二位四斤炮、三位八斤炮、三千发炮弹。”赵山继续报告道。“上述火炮、炮弹眼下已经分批运往小琉球,供新军炮兵进行换装,新军第一师尚缺的十二位四斤炮、五位八斤炮,预计在今年七月前能交付给新军方面。”

朱由崧暗自摇了摇头,时间来不及了,没错,如果时间线没有大规模变动的话,新军第一师是没办法在甲申天变前完成新装备的训练了,不过,这也不是太紧要,毕竟,按照另一时空的历史,清军是在弘光元年才南下的,他还有时间让新军掌握新装备的应用。

朱由崧刚想说些什么,钱禄走进来报告道:“王爷,潞王爷请您过府一叙。”

自打李自成在西安自立为王,国号“顺”、年号“永昌”的消息传来,潞王朱常淓就三天两头的与朱由崧碰头,反复讨论是不是该南下避难,因此,朱由崧估计眼下朱常淓是拿定主意了。

因此,在起身去潞王府之前,朱由崧交代道:“让娘娘、王妃她们都准备一下,或许我们要离开卫辉了······”

果不其然,潞王在得到李自成部出兵山西,进而准备进攻北京的消息后,彻底坐不住了,但为了避免有人攻击他私自离开封地,所以,他必须拖着福王府一起行动,让老运动员朱由崧给他打掩护。

朱由崧也早想走了,自然与朱常淓一拍即合,于是双方约定三天后一起上路,逃亡南京······

回到寄居的望京楼,小女儿朱淑芬一脸阴郁问朱由崧道:“父王,我们又要搬家了吗?”

朱由崧苦笑了一声,对女儿说道:“不用担心,很快我们就会有新家了,而且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搬家了······”

1008.罗刹来了 “唐管事,杜公公。”

祥福瑞商号新设在精奇里江(结雅河)与脱木河(谢列姆贾河)交汇处附近的脱木河商栈中,商栈保卫团负责人常白雁对商栈三人众----原本只有祥福瑞的总号中有三人众的设置,但在朱由崧逃亡卫辉后,有意将福王府现有内侍中的相当一部分派到了各地轮职,轮职之后,便有不少人空闲下来,因此,朱由崧就把轮空的内监都派到了黑龙江沿线和各地王庄名下的联庄、分庄,进而在祥福瑞号名下三等商栈以上都设置了负责管理附庸部族和臣从村寨的领事官,这些内监出身的领事官就与负责管理商栈商务事务和商务系统的商号掌柜,负责武力护卫的保卫团团首形成了三人分管合议制度----中的其他两位介绍道。

“根据保卫团下属(索伦)夜不收的侦查,发现去年达斡尔人报告的那股异族入侵者已经非常接近商栈了。”

崇祯十六年九月末,一个刚刚臣服于祥福瑞商号的达斡尔村寨派人紧急向脱木河商栈报告称,有一股外域强盗从外兴安岭北麓翻山而来,闯入了他们的村寨,烧杀劫掠,而且还要求达斡尔人臣服于他们、向他们纳税纳粮。

由于当时精奇里江中上游地区普遍大雪、天寒地冻、人兽难行,又因为脱木河商栈本身只是一个小小的三等商栈(护卫人员在70人左右),并无十足把握对付达斡尔信使口中多达200余人的入侵者,因此脱木河商栈的管事三人众便只是向精奇里江商栈进行了情况通报,而没有立刻出动兵马讨伐。

结果在过去的冬天里,这伙外域强盗连续打破了好几个达斡尔人的村寨,迫使这些村寨的达斡尔人在大冬天里逃亡来脱木河商栈寻求庇护,这样就引起了商栈三人众的重视,因此在自身实在无力出兵抵御的情况下,三人众便命令麾下夜不收想办法对这伙歹人进行监视。

于是就发现,这伙人顺着精奇里江河道逐步南下,目前已经到了距离脱木河商栈不远的地方,再有三五日,便可能抵达脱木河口了。

“现在我们必须要做出决定,等这伙歹人到了,是战是和!”

今年31岁的杜恩在福王府高层是有根的,因此他知道自己被安置到黑龙江商栈并非是贬谪,而是未来重用必须的资历,所以,他是不允许自己的履历表上有任何污点的,故而听完常白雁的话,他立刻用尖锐的嗓音回应道:“达斡尔部族已经归附王府了,因此他们受到攻击,等同于本藩受到了攻击,这种情况下,不战论和,不但伤了王府的颜面,还让达斡尔人看低了王府的力量,是不可取的,所以,咱家主战。”

商栈名义上的负责人,实际仅是商栈商务系统负责人的唐万千唐掌柜也道:“这伙强人,抢劫达斡尔人捕猎的皮毛,还要收税,真要放过了他们,可就大大损害了本号的利益。”

常白雁是大半年前才从宿州王庄轮调到脱木河商栈的,因此对本地事务没太多的发言权,见杜恩和唐万千----常白雁来自大明内地王庄,本身就对王府内监保持敬畏,而唐万千从普通伙计一路晋升到三等商栈掌柜的,是黑龙江商栈的老人了,故而某种意义上他的意见更符合本地实际----都主张与那伙异域入侵者交战,他也不固执己见,便应承道:“那好,那就跟这伙强盗做过一场,但怎么打呢?是守商栈,还是主动出击?”

常白雁既然是内地王庄调来轮职的,自然没有经历过博和哩、玄城卫保卫战,也没有陪同新军与清军野战的经验,因此虽然已经了解了商栈保卫团的训练程度,但依旧不敢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过于托大了。

杜恩当然也不知兵,所以无法给予常白雁有效的回答,倒是唐万千问道:“若是征召逃来商栈避难的达斡尔人,保卫团能凑出多少兵马来?”

常白雁回复道:“若是算上达斡尔人,倒是能拼凑出二百多人来,但迎战时,不可能倾巢而出,总要留些兵在商栈的,而且还不能都是达斡尔兵,这样,出战时,顶多也就带上一百五十人,其中五十是保卫团的老兵,其余是达斡尔人。”

没杀过猪,但看过猪跑的唐万千一皱眉:“以各个达斡尔村寨都被这伙歹人杀得丢盔卸甲来看,出击有些不保险呢,但守商栈的话,只怕是商栈外的那些屋子都保不住了。”

商栈外目前居住有附庸的索伦家庭、达斡尔家庭近40户、170余口人,还有年前陆续逃来的臣服达斡尔人300多户、1300余老弱妇孺,这些人可没办法全部转移进脱木河商栈内部的,所以一旦在商栈这边打保卫战,也比较麻烦。

只是唐万千不能就军事问题给常白雁更多的帮助了,所以,常白雁跟两人道歉一声,便回到了自己的公事房,然后把手下的8名棚长召集了过来。

没错,脱木河商栈只是个三等商栈,所以唐万千这个团首在阶级上只相当于曲长,但由于整个曲有70多人,所以,他这个曲长也勉强算是加强曲曲长,等他完成黑龙江任职去到一个新的岗位时,便可以晋升副屯长了。

咦?一个棚不是由1个棚长+9名士兵组成的吗?

为什么8个棚长,整个脱木河保卫团只有70多保卫团员呢?

是不是有人吃空饷了?

其实不是,之所以出现8个棚长,整个保卫团仅有70多名团员的情况,是因为负责夜不收的棚长是高配的,其麾下实际只有1个伍(1+4名)的索伦兵,所以,就造成了看起来有缺额的样子。

“刚刚,我跟唐管事、杜公公商量过了,他们的意思是要战。”常白雁扫了扫面前几人,开口道。“但怎么打我希望听听大家伙的意见,毕竟,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希望大家伙能畅所欲言······”

1009.迎战罗刹鬼 “团首,快看,外域强盗来了!”

随着这一声提醒,常白雁注意到冻得结实的精奇里江上,一支拖着冰橇车的队伍正在缓缓行来,于是他问道:“达斡尔人都安全撤退了吗?”

火铳棚棚长陈七回复道:“达斡尔人都撤到后面重新干活了。”

是的,根据棚长们的集思广益,常白雁还是做出了御敌于国门的决定,不过,他也做了两手准备,一旦事有不谐,便进行守城战,所以,他并没有要求达斡尔兵参与战斗,而是让他们破冰垒砌冰墙、冰坝,籍此一方面拖延入侵者的行动,一方面也为保卫团实施伏击提供必要的掩护工事。

常白雁听完,便跟陈七交代道:“这就好,那我先撤了,你们注意保全自身,发现不对,就退到后面来。”

常白雁之所以要先撤,并不是他畏战,而是他不会滑冰,所以打起来后,他没办法撤退,必然成为全队人马的软肋,故而为了不影响战斗后保卫团所部的撤出,他就只能先走一步了。

陈七笑道:“团首且放宽心,我们不会跟优势敌人硬拼的。”

常白雁坐在一个盆上,小心翼翼的撑划去了达斡尔人正在施工的下一处防线,留下了陈七指挥的火铳棚和浪士铁炮队----脱木河商栈保卫团名下一共编制有1个夜不收棚(5人)、2个火铳棚(2*10人)、1个浪士铁炮队(只有2个小队,加上队长才11人)、1个刀盾棚(10人)、1个浪士太刀队(一样只有2个小队11人)、1个枪矛棚(10人)、1个辎重棚(10人)----在原地设防布置。

差不多20~25分钟后,入侵者逐步靠近了保卫团设下的阻击线;又过了7~8分钟,入侵者的面目都清晰了起来,此时就见入侵者的队伍出现了某些混乱,很显然,他们踏入了之前达斡尔人采冰的区域,新近冻结、但还未完全冻结实的江面在承受了多人践踏后,开裂了,让入侵者的人或物件掉落进了冰水中。

趁着入侵者出现混乱的机会,陈七一声令下,参与阻击作战的保卫团团员们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火铳架在了半人高的冰坝上,然后扣动扳机。

不算太整齐的铳声响过后,入侵者出现了若干伤亡人员,当然比出现伤亡更让他们吃惊的是,伏击者手中居然有不少的火枪,因此下意识的出现了慌乱。

借助入侵者的慌乱,陈七手下及一同参战的浪士铁炮手们迅速完成了再装填,然后,冲着那些没有趴在冰面上的入侵者再次进行了射击。

第二次枪响算是让入侵者清醒过来,只见其中的指挥官大呼小叫了一番后,纠集了一部分人向冰坝方向冲了过来,只是由于冰面湿滑,且不知道哪里还会出现冰窟窿,所以,入侵者突击的速度并不能算快,结果自然是受到了第三次打击。

只是陈七发现,硬吃了第三波铳弹的对手,并没有因为同伴的伤亡还躲避,反而愈发坚定的向冰坝行来。

眼见得已经没办法进行再次装填了,陈七一个呼哨,便收拾好装备,带着部下,踩着冰刀,向后方撤去。

冲到冰坝前的入侵者看着陈七等人快速远去的背影一阵错愕,其中某种不甘心的,还拿起手中的火绳枪冲着陈七等人开火,但如同陈七等人三排枪只给对手造成了两死两伤一样,只凭借手中仅有的4~5杆火绳枪,入侵者也就只能听了个动静、听了个寂寞。

等陈七等人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外了,入侵者中有人叫嚷了起来:“瓦西里,伏击者差不多人手一杆火枪,很显然,他们就是那些本地野蛮人所说的什么殖民公司的人,我们要不要避免与他们的冲突,原路返回呢?”

听完同伴的话,由沙俄雅库次克殖民点长官彼得·戈洛文派遣的探险队队长瓦西里·波雅科夫却不以为然道:“即便是那个殖民公司又怎么样,他们的人明显比我们少了很多,难道我们会害怕连小孩子都上阵的防守者吗?”

没错,瓦西里·波雅科夫把身材矮小的浪士铁炮手都误认为孩子了。

随后,瓦西里·波雅科夫又进一步鼓动道:“我可以判定,他们的据点就在不远处了,据点肯定有足够的粮食,甚至还有酒······”

瓦西里·波雅科夫的话音未落,身边因为探险队携带的粮食不足,而吃了太多被杀达斡尔人的俄国破产百姓便大呼起来:“去抢他们的粮食和酒,去抢商栈里的皮毛和金银······”

狂乱中,瓦西里·波雅科夫的决定被大多数探险队员所接受了,于是,这些俄国人把破产农夫出身的死者就地丢进了冰窟窿中,然后拖着伤者和其他物资继续南下----由于时间和人力都有限,所以达斡尔人帮商栈保卫团构筑的冰坝不是整体,而是一段一段的,所以,俄国探险队可以绕过受阻地段,从冰坝间通过----只是,俄国人虽然有冰橇车,但自身只有捆扎了树枝的防滑鞋,没有冰刀鞋,所以,他们的行军速度比刚才也快不了多少。

3个半小时后,当躲在第二道阻击线后的商栈保卫团都已经好整以暇的吃完了一天内的第三顿饭的时候,忍饥挨饿的俄国人才姗姗的出现在常白雁和陈七等人的面前。

常白雁照例先撤出了,陈七等人则在俄国人抵近后,再度给予了对方两波次的打击,由于这次有一部分达斡尔弓箭手和索伦夜不收参与,因此造成了对方4死一伤,不过,这次俄国人的反应更快一些,所以陈七等人两击之后,就被迫撤出了,没能像上一次一样,给对手更多一轮的射杀。

而且,这一次因为个别达斡尔弓箭手拒绝撤退,非要给入侵者拼个死活,所以,福王府军这边也出现了2死3伤,好在死伤的都是达斡尔人,保卫团本身是没有伤亡的,这也成了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1010.歼灭罗刹鬼 “怎么不在这守了吗?”等陈七等人撤至第三道防线时,却意外的发现才达斡尔人并没有完成应有的工程,因此陈七便有些担心的问常白雁道。“团首,再退,可就是商栈了。”

“达斡尔人也是人,不是神,这天气下,能修两道冰坝冰墙已经很厉害了,得让他们缓一缓。”常白雁解释了为什么不继续修筑第三道防线的缘故,然后又宽慰陈七道。“至于那伙贼人,你不用担心,我算过了,以他们的脚程,今天到不了商栈的位置。”

陈七眨了眨眼,迟疑道:“今天到不了商栈,明天上午也就到了。”

常白雁笑道:“所以,让你们先去好好休息,等今天晚上,却给他们一个厉害。”

话虽如此,当天晚上常白雁并没有让陈七他们出击,反而让他们都回商栈待命,真正在当天下半夜出击的是刀盾棚、浪士太刀队、枪矛棚的白刃部队,以及一众拿着商栈刚刚下发的铁质武器的达斡尔猎手。

只见,这些在事先挖好的地窝子里睡足了大半天的战士首先饱食了一顿干辣椒炖鱼肉大餐,然后才一人带着一把干姜、一壶烈酒离开营地,借助着当晚尚且明亮下弦月,在回来报告敌人情况的夜不收的引导下,摸到了俄罗斯人的临时宿营地。

是的,俄罗斯人是不可能在冰面上宿营的,所以,入夜后,他们移动到了岸边的林地边安营,但即便是知道周围可能有敌人窥视,俄罗斯人的营地依旧安排的非常粗糙简陋,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遭到敌人袭击的可能,甚至连哨兵也没有布置----其实上半夜是有哨兵的,但实在太冷了,下半夜都缩回去睡觉了----仿佛寒冷的天气就是他们最好的守卫一般,足以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在睡梦中幻想自己是如何衣锦还乡的。

眼见得敌人的营地就在眼前了,常白雁伸手叫停了队伍,随即,所有人根据事先的商议的结果,拿出了一直揣在怀里的树枝,然后紧紧的咬在嘴里,这才放轻了脚步,一点一点的向目标摸去。

只是,上半夜又下了一阵小雪,雪积在地上,踩上去嘎吱嘎吱的,让常白雁心一直悬着。

好在,直到所有人都冲入了俄罗斯人的宿营区,睡的烂熟的俄罗斯人也没有做出反应,于是,放下心来的常白雁命令道:“发射火箭,把俄国人逼出来!”

火箭在射入帐篷、造成帐篷内俄罗斯人伤亡的同时,也点燃了俄罗斯人使用的帐篷,因此,不一会,整个俄罗斯人的营地都熊熊燃烧起来,此时,就算是睡的再死的俄国人也惊醒了过去,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不得已,一些在火箭射杀下幸存的俄国人只能衣冠不整的向营地外逃去,但他们才跑到营地外围,就遇到好整以暇的商栈保卫团及达斡尔人的围杀。

由于侥幸逃出火场的俄罗斯人手上大多都没有带武器----少量带了刀斧叉棒的俄国人也被身披布甲的保卫团给拦下了----因此胜负的天平很快发生了倾斜,所以大约40分钟后,现场就看不见一个还站着的俄罗斯人了。

当然,这些俄罗斯人并非全部被杀了,还是有一小部分乖巧的人士及时跪地乞降的,不过某些达斡尔人复仇心切,连投降者也一并杀了,因此,最终只有4个向保卫团成员投降的俄罗斯“探险者”侥幸保住了性命······

天色大亮后,参战的保卫团士兵和达斡尔猎手一边嚼着干姜、小口喝着烈酒暖和身子,一边仔细查找可能逃脱的俄罗斯人,但其实这已经没有必要了,就算有少量俄罗斯人趁着夜战的混乱逃走了,没有任何补给、也没了帐篷这种御寒设备的他们,是均不可能冒着零下几十度的严寒,逃回老巢去的。

“团首,都检查过了,包括射死和烧死在帐篷里的,一共毙俘九十七人,”脱木河商栈枪矛曲曲长黄三李向在寒风中裹紧了大髦的常白雁报告道。“保卫团战死三人,重伤两人、轻伤五人,战死者中两人是浪士太刀队的,一个枪矛曲的;达斡尔人这边死了四个,重伤五个,轻伤不计了。”

黄三李身边保卫团刀盾曲曲长封孝祖补充道:“盗贼的武器和辎重绝大部分都被火烧了,剩下东西不多,只有火铳两挺、刀斧十六把、枪矛棒叉二十余件,还有一点没有烧着的皮毛,对了,还有一匹瘦马。”

常白雁想了想,开口道:“数量不对啊,不是说这伙贼人有二百多嘛,就算他们抛弃了之前的战死者,达斡尔人之前就杀死了那么多贼子吗?”

黄三李笑道:“不用说了,肯定是达斡尔虚报了贼人的数量,当然,达斡尔人本身没有谎报军情的想法,但慌乱中夸大敌人数量也是很正常的事,要是安置大明的规矩,像我们这样毙俘九十七名贼子的情况,完全可以说成击溃八百来敌的。”

黄三李是福王府军中少有的、辽东军户出身的军官,所以他的话一点也不夸张,事实上,大明官军谎报成瘾,即虚报自己的兵力以便吃空饷,又虚报战功以获得更多奖赏,那些无良的将官甚至还会时不时杀良冒功呢。

常白雁考虑了一会,决定道:“还是要先审一审,免得真出现了疏漏。”

可让常白雁苦恼的是,被俘的四名俄国兵都是破产农夫、破产手工工匠,来东方的时间也不长,所以没有人会说达斡尔语、鄂温克语、巴尔虎语以及相近的布里亚特蒙古语,更没有人会说德语和拉丁语了。

因此,在反复沟通之余,这几名俘虏只是找出了瓦西里·波雅科夫的尸体,然后指手画脚的用手语告诉常白雁,此人就是自己的首领,至于自己这支探险队到底有多少兵力,却是一点也说不清的。

见到这一状况,常白雁只能吩咐道:“让达斡尔人派出信使把商栈消灭来敌的事告诉幸存部族,再提醒各村寨,如果发现有贼子的踪迹,一定尽快报告商栈知晓······”

1011. 崇祯十七年二月,李自成亲率大军东渡黄河,由此拉开了覆灭明朝中央政权的最后一战。

二月初二,闯军攻克汾州;二月八日,闯军又攻克太原;接着又不战获得了忻州。

勇士营出身的山西总兵周遇吉在代州“凭城固守”,但很快因为粮尽而不得不退往宁武。

闯军步步紧逼,追踪至宁武,并包围和强攻宁武城,周遇吉部坚持到了二月二十九日,“力尽”,闯军攻入宁武,将周遇吉俘虏并杀死。

三月一日,闯军抵达大同城下,大同总兵姜瓖开门投降,大同巡抚卫景瑷被俘后自杀,第十一代代王朱传【火齐】阖家上下被闯军杀死殆尽······

面对大举来攻的李自成部,崇祯皇帝便于当年二月中旬起命令百官、勋戚、内监捐银以解燃眉之急,但不管是官员、勋戚还是内监,都甚少有人肯捐献,“惟太康伯张国纪输至二万(银)”、“进爵为侯”。

甚至连周皇后的生父嘉定伯周奎也不肯解囊,后来周皇后解私囊五千两让周奎充脸面,谁曾想周奎居然还扣下二千两自用,仅仅向宫中捐输了三千两,周奎是没有钱吗?

答案是否定的,仅仅在二月初,周奎就派人在顺和店北京支店兑换了40万两金花银的飞票,为此光手续费就交了38000多两,被闯军追赃助饷时还掏出了10多万两的现银和价值数十万两的“珍币(黄金和金银器)”。

而与之类似的还有第九代定国公徐允祯为首的其他的其他勋戚,这些勋戚赶在顺和店截止收银之前,先后兑换了超过1700万两金花银的飞票,自身府内还藏匿了近2000万两的金银,结果只能是便宜了闯军。

内监这边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这不,除了曹化淳、王永祚等少数地位太高、新朝肯定不会留用的内监各自捐银三五万两外,其余内监自以为到了新朝也能为新皇帝服务,所以,即不愿意掏钱助崇祯皇帝编练新军,也很少愿意南逃,进而也很少有人把银子变成飞票----明代太监多为北直隶人----更多的是想办法运往老家或埋在了自家私邸里,以至于顺和店从他们身上只搞到了不足50万两的金银。

其他文武官员大多是首鼠两端的,所以,为了双重押宝,他们也兑换了一些飞票作为后手,这部分银子大约是400万两的样子,因此,前前后后加起来,福王府仅飞票一项就从北京城运走了价值2200多万两金花银的金银----福王府还从密切控制的典当行、押钱铺里运走了大量的珍物----虽然还不如李自成日后在北京城收刮的那么多,但也是一笔相当巨大的财富了。

随后,为了运走这2200余万两银子----千斤大车共计运输了12次、1500车(包含典当行、押钱铺抵押高价的珍物)----朱由崧不但把路通标行目前在北方尚存的200多名标师、趟子手都派过去护卫,还通过前来存银开票的北京*权贵走通了京营的路子,让京营专门派出3000人进行护卫,这才压制住某些宵小的妄念,将这些财物安全运到天津装船出海(出了海,便有辽海分舰队接应和全程护航),运往济州储存。

而崇祯皇帝这边,由于既讨不到银子,也招不来勤王援军----崇祯皇帝下令勤王后,就唐通所部7000人于三月八日抵达北京,其余各部均未听命----所以,山穷水尽的崇祯皇帝只能再一次召集文武,就左中允李明睿提出的皇帝南下避祸以图兴复,留下阁臣辅助太子留守北京抗敌的奏疏进行讨论。

然而会议一开始,内阁首辅陈演就坚决反对李明睿的奏疏。

遭到首辅拒绝后,正二品左都御史李邦华站出提议“皇上即不南迁,宜令太子诸王居旧都(南京)”,同时言明“臣与有识筹之已熟,惟上速图之”。

崇祯初次听到这个提案时,其实已然心动----天子留守北京以表明不放弃宗室陵寝,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后,便能有机会再寻求移驾南京----但正当崇祯皇帝准备赞同此议执行时,熟料从七品阶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竟站出来反驳称“奉太子往南,诸臣意欲何为”!

一句话,诸臣拥戴太子南下,便是准备另立新君,有不臣、谋反之企图。

这句话一出,众臣若再站出来提议南迁便如同造反,所以当时无人再敢发声。

崇祯当即气得大骂“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也”,骂完便拂袖退朝,但第三次南迁之议也就此再次搁置了。

三月三日,大同失陷的消息传到北京,崇祯再次于朝堂商讨南迁一事,李邦国和李明睿又一次提出了皇帝南迁和太子前往南京的两个方案,此时唯独少詹事项昱出声应和太子监军一事,其他重臣再无一人开口。

万般无奈之下,崇祯决定以玉石俱焚之计逼迫大臣表态,就听崇祯厉声道:“朕以天地祖宗之灵,诸先生夹辅之力,或许不至于此。如事不可知,国君死社稷,义之正也。”

大臣们见崇祯绝境之处,竟然试图胁迫众臣一起殉国,便转而支持太子南迁一事。

崇祯皇帝见状心中大恨,一时怒火兴起,遂以“朕经营天下十几年,尚不能济,哥儿孩子家做得甚事”为由拒绝了让太子南下的提议,决定死守京师。

不过,崇祯皇帝回到后宫就后悔了----崇祯皇帝已经不知道了朱由崧的生死状况,但朱由渠可是去了常山了,要是自己和太子都不能南下,那帝系岂不是要转移到了福王一脉手上了吗?

可问题是,崇祯皇帝刚刚说了不让太子南下,现而今也不好立刻反悔,因此焦急之余,崇祯皇帝便密令驸马都尉巩永固于当年三月五日上奏,再次劝皇帝南行。

然而巩永固的奏疏落到内阁手中,群臣以其中“召集京师义勇十余万扈从随行”太过荒谬为由,加以反对,崇祯皇帝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

三月七日,天津巡抚冯元飙之子冯恺章入京奏请崇祯皇帝携太子立刻前往天津,然后乘船南下,但由于此次通政司官员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没心思工作,所以,冯恺章的奏疏未能抵达崇祯皇帝之手,由此,崇祯皇帝与诸皇子南下的最后一个机会,就此失去了----其实,即便崇祯皇帝收到了这份奏疏大概率也不敢走的,因为当时闯军刘芳亮所部已经截断漕河,由南向北逼近北京了,谁也不能保证北京城外有没有闯军前锋活动,以明军眼下一触即溃的状况,出城显然更加危险----北京朝廷的覆灭也就此进入了倒计时······

1012.撤退 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顺永昌元年、西历1644年三月十一日,闯军兵至宣府,明监军太监杜勋出城三十里郊迎,明巡抚朱之冯登城企图抵抗,但全部官兵都不听其指挥,“默无应者”,当朱之冯“自起爇火”时,周边的士兵则“炮孔丁塞”、“从后掣其肘”,全城百姓更是“结彩焚香以迎”闯军。

见到此情此景,朱之冯无可奈何,只能自缢而死。

宣府失陷的消息传到北京,贺甫便只身来到了寿宁公主府上,与驸马冉兴让进行了一番秘密交流,随即,冉兴让及其子冉德诚并冉德诚的妻儿数人被秘密送出北京,送往天津。

与之相似的是,宁德公主朱徽妍夫妇及子女孙辈、遂平公主驸马齐赞元及其与遂平公主朱徽婧所生4个女儿、乐安公主朱徽媞的子女也被福王府秘密送出北京。

只有乐安公主驸马巩永固因公主过世后尚未下葬、且崇祯皇帝对其比较信重为由,不能弃崇祯皇帝而去,留在了北京城内。

当然,根据朱由崧事先制定的撤退计划,撤走的可不单单是那些能站在朱由崧一边,为朱由崧担任南明皇帝的合法性、正统性背书的光宗血脉,其他诸如大理寺少卿杜秀文、翰林院编修诸懋源等洛河书院出身、与福王府关系亲近的官员也是拯救的对象,所以,在撤退宁德公主的同时,弃职逃走的杜秀文等人也被贺甫妥善的安排出城,然后一起前往天津乘船南下,以躲避未来的劫难,并接下来为朱由崧所用。

所有该撤离的都撤离了之后,贺甫便连同北京城内残余的谛听人员转入了地下----未来,他们还会尽自己最多努力向南方送出各种密报的,但最终能有多少消息安全的送到南方,那就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福王府在北京的人手全部转入地下了,塘沽的福海号、祥福瑞号也跟着撤销了----未来,辽海舰队一定会对渤海进行全面封锁的,到时候不说天津这边片板不能下海,但也有很大的可能,会由天津的控制者自行下达禁止船只出海的命令,这样一来,福海号和祥福瑞号的人员留在塘沽也是起不来什么作用了,还不如早一步撤掉,免得遭到意外损失----但张家湾、河西务乃至天津城里的谛听人员,并没有随着福王府在各地的商务人员一起撤退,一样潜伏了下来,以便日后有机会的话,利用漕河向南传递北京传出来的情报······

“王爷,路部堂前来拜访。”

在崇祯皇帝即将陷入灭顶之灾的时候,朱由崧与潞王朱常淓以及周王朱恭枵、崇王世子朱慈爚乘船抵达了清口,但时任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淮扬的路振飞并不愿意让各王及王世子南下,因此把各家王府的船队堵了三天,这才出面拜访,其中意味自然是深长的。

“周王、潞王和崇世子那边,路振飞都去了过吗?”

“回王爷的话,路部堂先去探望的周王,第二个去见的潞王,第三个才来本藩这边拜访。”

路振飞之所以先去拜访周王,是因为周王朱恭枵已经病入膏肓了,所以首先得去那边嘘寒问暖一番;至于为什么第二个拜访潞王而不是来拜访朱由崧,则是因为潞王的辈分比朱由崧要高,因此路振飞选择尊长,也是合乎情理的;同理,崇世子地位不如三位亲王,故而只能排在最后了。

“那就请他进来一叙吧!”

不一会,路振飞在钱禄的指引下走了进来:“臣见过福王殿下。”

朱由崧抬手示意道:“国家危亡之际,路卿就不要太过拘礼了,坐,坐下来说。”

钱禄给路振飞端来了椅子,路振飞便佥坐了下来。

等路振飞坐定之后,朱由崧问道:“路卿,孤与各王能否立刻南下南京?”

路振飞答道:“回福王爷的话,诸王此来的消息,臣已经飞报南京六部了,但南京方面尚未让诸家王府南下的许可,拘于祖制,臣实不能让各府南去。”

“祖制?”朱由崧叹息道。“什么时候了,还扯祖制啊。”

路振飞刻板的回复道:“礼不可废、祖制也是一样。”

朱由崧点点头:“也罢,孤不为难路卿,只是,眼下孤与母妃等居住船上时日已久,颇为拘束,不知道何时可以移步路上。”

路振飞言道:“福王爷明鉴,四家王府次第而至,实属突然,淮安府内根本无法安置,还请王爷能体谅臣的难处,暂且容臣想些办法再说。”

朱由崧当即指出道:“本藩在淮安广有产业,其中淮安城内便有宅邸,安东等处更有工场、庄园,实不必让淮安当地费心的。”

路振飞却道:“福王爷,夫子有言‘不患寡患不均’,若臣等单让福府移舟上岸,其他各府如何交代,还请王爷体谅臣的难处。”

朱由崧皱眉道:“孤这边老的老、小的小,就这么漂泊不定,不太合适吧。”

路振飞依旧油盐不进的说道:“还请福王体谅,臣一定尽快安排,让各府都满意。”

朱由崧倒是没有坚持,反而问道:“路卿,你是周至人吧,眼下北方板荡,不知道,卿是如此看到眼下天下局势的?”

路振飞知道朱由崧这是质疑自己阻拦诸王南下的用意,便苦笑道:“王爷,眼下北地的情况虽然危急,但朝廷也不是没有复兴的机会,不过,朝中大事向不与诸王沟通,还请王爷谨慎行事。”

朱由崧叹息再三,言道:“也罢,且看路卿手段了······”

路振飞告退了,一旁侍立的钱禄探问道:“王爷,要不要从工场调兵过来解决了拦路的官军?”

没错,朱由崧要是调动周边工场及王庄乡兵、护卫的话,也能拼凑出3~5000人的军队,凭这些军队,不但能解决拦路的官军,甚至还可能一举夺取淮安城呢。

“没必要。”朱由崧拒绝了钱禄的提议。“孤是大明正经亲王,自然要用堂堂正正的办法进入北京,不必兵行险招,落入口实。”

朱由崧顿了顿,随即补充道:“不过你说的也对,要防万一啊,这样吧,立刻通知海外,立刻从小琉球、虾夷地及黑龙江抽调必要数量之乡兵、保卫团集中于济州,同时新军各部也做好随时出动之准备······”

1013.北京沦陷 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顺永昌元年、西历1644年三月十五日,顺军抵达居庸关,刚刚被明廷晋封为定西伯的明总兵唐通与司礼监太监杜之秩开关迎降,明昌平巡抚何谦与总兵马岱则不经一战便率部逃走。

三月十六日,顺军又占领了昌平;到了第二天,顺军便兵临了北京城下。

而此时,北京城的守军尚有十万,但其中驻守城外的京营见顺军抵达,便轰然逃散,结果,其手中的火炮、鸟铳等武器及一众弹药粮秣都落入了顺军之手,成为了顺军攻打北京的利器和维持。

剩下在城内驻守者倒是没办法逃,但这部分守军只有“羸弱兵五六万”,而“内外城堞凡十五万四千有奇”,也就是说一个兵要防守数个城堞缺口,因此,崇祯皇帝只能下令“上自各监局掌印、下至火者俱上城”参战,如此“每堞始得一人”。

至于崇祯皇帝殷切希望的辽镇兵马这个时候才刚刚率部离开宁远,尚未抵达山海关,根本就不能救崇祯皇帝于水火之中。

三月十八日,顺军开始进攻西直门、平则门(即阜成门)、彰义门(即广安门),并派在宣化投降的太监杜勋、在昌平投降的十三陵守陵太监申芝秀进城与崇祯皇帝谈判。

杜勋“盛成贼人马强壮、锋不可当”,要崇祯皇帝“自以计”。

申芝秀则“备述贼不道语”,要崇祯皇帝“避位”,把天下禅让给李自成。

崇祯皇帝不肯接受杜勋和申芝秀代表顺军所提条件,所以,谈判没有成功;于是,闯军继续猛攻三门,下午申时前后,便攻克了彰义门,夺取了北京外城。

当晚,顺军开始攻打北京内城,崇祯皇帝见状不妙,先拜会了皇嫂懿安皇后张嫣,懿安皇后在崇祯走后立刻上吊自杀;随即崇祯皇帝又逼着发妻周皇后自尽,然后把太子朱慈烺、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炤送出宫外躲避。

与三个儿子告别时,崇祯皇帝解去三人“常服”,替孩子们换上破衣烂衫,然后告诫他们:“汝今日为太子,明日为平人,在乱离之中,匿形迹,藏名姓,见年老者呼之以翁,年少者呼之以叔伯,万一得全,来报父母仇,无望我今日之戒。”

崇祯皇帝这番话里充满了舐犊之心,但他所托非人,北京城破后,太子朱慈烺先被顺军捕获,然后随着李自成出击山海关后,又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有一种传言是,朱慈烺后来逃回北京,逼入外公周奎府中,周奎却把朱慈烺献给了清廷,最终导致朱慈烺被杀。

定王、永王更是人间蒸发----也有人说是周奎把定王、永王献给了顺军,导致两人在随李自成征战中不知所终----后来,清明两边都闹出了假太子案,但实在是没办法证实两人为真,因此,崇祯皇帝的血脉就此断绝了······

送出太子和二王后,崇祯皇帝亲手杀死了六岁的女儿昭仁公主,又砍断了长女长平公主的手臂,这才带着最后的绝望,会同提督内外京城司礼太监王承恩等十余名太监,“手持三眼枪”、“骑而持斧”、离开皇宫。

崇祯帝的目的是趁着夜色出城,然而他们行至齐化门(即朝阳门)时,“守城内监疑有变,以矢石相向”,不得出;再走安定门,“又不得启”;兜兜转转一圈后,天色已经渐亮,眼见得是无论如何冲不出重围了,所以,崇祯皇帝便与王承恩重新回到皇宫,一起吊死在了万岁山(即煤山、景山)上。

三月十九日,闯军大批进入内城,城内百姓“俱书顺民二字贴于门口”并“设香案、贴黄纸一条,书‘大顺永昌皇帝万岁万万岁’”。

当日正午时分,李自成“毡笠缥衣,乘乌驳马”,自德胜门进入北京内城,一众明廷文武大臣齐齐跪在午朝门前,大明北京朝廷就此宣告覆灭了······

北京失陷的第二天,朱由崧终于获准携带家人进入淮安城内的私宅休息。

“爹爹,这里我们已经住过。”从转驳的骡车下来,小女儿朱淑芬便兴高采烈的问朱由崧道。“今后,我们就不用再搬家了吧?”

朱由崧笑着摇了摇头,朱淑芬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嘴里还叨念道:“怎么还要搬家呀!”

边上的朱慈焈过来对妹妹说道:“芬姐,别不开心了,至少我们可以安稳几天了。”

朱由崧也不搭理孩子们的话,只是冲着李谙点点头,于是也曾陪着黄氏等人到过此处宅邸的李谙便布置了起来,其中段炜伺候着邹妃住了第一进院落的主屋,梁氏带着女儿朱淑娟住进了第一进的东厢房、白氏带着朱淑芬住进了第二进的西厢房,黄氏、仲氏、邢氏三女住在第二进院子里,朱由崧则陪着朱慈焈、朱慈烿、朱慈煢、朱慈炾、朱慈焿等五个儿子住在第三进小院里,至于李谙、赵山等随侍人员则挤在门厅、花厅、佣人房、厨房、柴房等处,倒也塞得满满当当的。

等入住之后,朱由崧当着长子朱慈焈的面把赵山叫了过来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回王爷的话,前后门都有漕督衙门派来监视的兵丁,府上的人出去采买,也会有人跟着。”

朱慈焈吃惊的看着朱由崧,朱由崧回了一个让朱慈焈安心的笑容后,问赵山道:“那能摆脱了这些监视的人吗?”

赵山似乎明白了朱由崧让朱慈焈在场的目的,便老老实实的说道:“王爷,本藩在淮安也算半个坐地户了,路振飞想拦着本藩与外界的联系,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朱由崧便跟朱慈焈解释道:“先帝天启年间,本藩就在淮安办了福海号和船场,崇祯年间更是把不少工场迁到了安东、宿迁,此外,本藩与本地的大河卫及漕军关系很密切,王府名下还有一支叫谛听的力量,能控制清江浦和淮安城里相当一部分城狐社鼠,所以路振飞根本阻止不了本藩与外界的联系。”

朱慈焈眨了眨眼:“父王,你这是?”

朱由崧阻止道:“把一切疑问都放在心里,慢慢听慢慢看,你会明白,你父王我在干什么的······”

1013.倒霉的刘泽清 李自成进入北京后,大顺政权立刻做了几件事:第一,进行政权建设;第二,招抚京畿;第三,严明军纪、稳定社会秩序;第四,追赃助饷。

所谓进行政权建设,主要是规定和颁布了有关大顺朝廷的仪制、筹备李自成的登极大典以及充实各级官员;但由于顺军进入北京城后事务繁杂到可以用千头万绪来形容,因此政权建设的步伐有些踉踉跄跄,尤其是李自成称帝的登极大典,一拖再拖,到最后也十分的仓促。

在严明军纪,稳定社会秩序方面,顺军一开始做的不错,却实让北京百姓“人情稍帖”,但随着时间推移,特别是追赃助饷行动的扩大,以及各级将领对军纪的忽视,“掠金银、淫*妇女”的现象日益增多,以至于出现了“人情大扰”的现象。

至于追赃助饷这块,顺军其实在崇祯十六年进入关中后就干过让“巨室助饷”的事情,如渭南乡绅南氏就被责以“饷百六十万”,所以在北京搞这一套主要是关中政策的延续,只是北京可不是关中这类偏远的地方,所以,闯军一弄就搞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了----闯军追赃助饷的原因是大顺政权征收的农税相较于明廷所征部分来说很低,因为为了满足数十万军队的日常开销,才不得不对农民军眼中的贪污官员、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进行追比的。

不过,进行政权建设也好、严明军纪维护社会秩序也罢,还是追赃助饷,都是主要在北京城内进行,所以,为了尽快控制北京周边地区,李自成甫一进北京城便向周边州县派出军队,以占领和扩大大顺政权的地盘。

其中,三月二十日,顺军一部便劝降了通州,明通州知州张经直径,名督饷侍郎党崇雅率其余“将吏”迎降;三月二十一日,刘芳亮的南路军也夺取了保定;一天后,明天津兵备副使原毓宗知“母在京,贼厚遇之”而“奉表入都纳款”,于是天津也落入了顺军之手。

而大顺政权这一时期最重要的招抚工作是招抚吴三桂部----三月二十日当天,李自成派去攻占滦州的明军降将唐通、白广恩等在丰润被吴三桂部击败,让大顺政权没能很快控制京东地区,好在,吴三桂得知京师陷落、进城顺军几有数十万众的消息后,自认不低,带兵返回了山海关固守,这才让大顺政权暂时消除了东部的威胁。

在李自成看来,吴三桂的投降是顺理成章的,这不,吴三桂的吴襄目前困在了北京城内,成为了大顺政权的笼中之鸟,吴三桂为了保住父亲的性命,也应该投降自己;此外,顺军在北京有十几万兵马,吴三桂才几万人,如此悬殊的兵力,吴三桂也应该知道轻重。

所以李自成让吴襄给吴三桂写信、劝吴三桂投降,又派唐通“以银四万两犒师”,在李自成的招募下,失去了宁远根据地的吴三桂颇为心动,彼此信使、讨价还价,俨然一副只要价码合适就卖身投靠的架势······

三月末的春风里,一行军伍在野地里行军着,只是这支大军手里推着堆满抢劫来的财物的独轮车,还有一些被劫掠来的妇女或面容枯萎麻木的坐在牛车上,或哭哭啼啼的被绑在马背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只经制之师。

然而,这恰恰是一只正规的明军,这不,这支军队的主帅正阴沉着脸骑在高头大马上,颇有些不怒自威、乱世枭雄的做派。

此人正是前不久接到崇祯皇帝宣召后,拒不北上,反而南下洗劫了临清大埠的明山东总兵刘泽清。

队伍继续松松垮垮的前进着,此时,一匹快马奔到刘泽清面前停下,马背上的明军骑士也不下马,直接在马上抱拳通报道:“将主爷,儿郎们在前面发现一个寨子,但叫门不开,也不肯向本军纳粮贡献。”

刘泽清冷冷的问道:“这是沿途第几个不肯纳粮的村寨了,还不知道规矩吗?”

骑士当即应了一声“卑职明白该怎么做了”就打马而去,看着骑士的背影,刘泽清问身边人道:“还有多久能到宿迁?”

眼下下邳古城还没有被地震、黄河改道所摧毁,因此古城在运河以西,不在运河以东,所以在当下漕运中断、运河沿岸找不到足够数量的渡船的情况下,沿着运河东岸南下的刘泽清部是没办法直接从峄县越过运河直接抵达徐州和邳州城城下的----如果愿意耽搁大半个月的话,那另说,但刘泽清知道闯军正跟在他屁股后南下,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肯为了找不到船而随意耽搁时间的----就只能继续沿着运河南下至作为运河及黄河重埠的宿迁、清河两地待渡了。

身边人回复:“回将主爷的话,我军目前应该已经进入邳州宿迁境内了,但从此地要到宿迁县城,还有近百里的路程呢,因此估摸着还要三四天才能赶到。”

刘泽清回头看了看那些累赘,这才说道:“命令下去,加快些速度,争取三天内赶到宿迁,然后寻船渡过运河。”

是的,宿迁其实也在运河以西,所以,刘泽清部还是绕不开船的问题。

甚至刘泽清跑到了清河境内,也一样是没船过不了黄河和京杭大运河的。

说起来,现而今其实不止一支明军在向南逃跑,譬如高杰部就在开封渡过了黄河,然后沿着黄河西岸南下,目前也已经进入了徐州境内;又譬如尚可喜部,目前从陈州、颍州,一路撤到了寿州境内;还有许定国等部也在南撤行列之中。

刘泽清身边的亲兵轰然应诺,由此,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了下去,那些个携带妇女的军士听闻命令,不敢怠慢,当即将一众亵*玩已久的妇女推下牛车和马背,这些妇女大多骨断筋折,毙命当场,只有极少部分得以死里逃生的。

只是,刘泽清部舍得抛弃抢掠来的妇女,却不愿丢下财物和粮秣,因此,行军速度其实也没快了多少,对此,刘泽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下面闹腾起来,他这个总兵也是压不住阵脚的······

1014.倒霉的刘泽清 李自成进入北京后,大顺政权立刻做了几件事:第一,进行政权建设;第二,招抚京畿;第三,严明军纪、稳定社会秩序;第四,追赃助饷。

所谓进行政权建设,主要是规定和颁布了有关大顺朝廷的仪制、筹备李自成的登极大典以及充实各级官员;但由于顺军进入北京城后事务繁杂到可以用千头万绪来形容,因此政权建设的步伐有些踉踉跄跄,尤其是李自成称帝的登极大典,一拖再拖,到最后也十分的仓促。

在严明军纪,稳定社会秩序方面,顺军一开始做的不错,却实让北京百姓“人情稍帖”,但随着时间推移,特别是追赃助饷行动的扩大,以及各级将领对军纪的忽视,“掠金银、淫*妇女”的现象日益增多,以至于出现了“人情大扰”的现象。

至于追赃助饷这块,顺军其实在崇祯十六年进入关中后就干过让“巨室助饷”的事情,如渭南乡绅南氏就被责以“饷百六十万”,所以在北京搞这一套主要是关中政策的延续,只是北京可不是关中这类偏远的地方,所以,闯军一弄就搞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了----闯军追赃助饷的原因是大顺政权征收的农税相较于明廷所征部分来说很低,因为为了满足数十万军队的日常开销,才不得不对农民军眼中的贪污官员、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进行追比的。

不过,进行政权建设也好、严明军纪维护社会秩序也罢,还是追赃助饷,都是主要在北京城内进行,所以,为了尽快控制北京周边地区,李自成甫一进北京城便向周边州县派出军队,以占领和扩大大顺政权的地盘。

其中,三月二十日,顺军一部便劝降了通州,明通州知州张经直径,名督饷侍郎党崇雅率其余“将吏”迎降;三月二十一日,刘芳亮的南路军也夺取了保定;一天后,明天津兵备副使原毓宗知“母在京,贼厚遇之”而“奉表入都纳款”,于是天津也落入了顺军之手。

而大顺政权这一时期最重要的招抚工作是招抚吴三桂部----三月二十日当天,李自成派去攻占滦州的明军降将唐通、白广恩等在丰润被吴三桂部击败,让大顺政权没能很快控制京东地区,好在,吴三桂得知京师陷落、进城顺军几有数十万众的消息后,自认不低,带兵返回了山海关固守,这才让大顺政权暂时消除了东部的威胁。

在李自成看来,吴三桂的投降是顺理成章的,这不,吴三桂的吴襄目前困在了北京城内,成为了大顺政权的笼中之鸟,吴三桂为了保住父亲的性命,也应该投降自己;此外,顺军在北京有十几万兵马,吴三桂才几万人,如此悬殊的兵力,吴三桂也应该知道轻重。

所以李自成让吴襄给吴三桂写信、劝吴三桂投降,又派唐通“以银四万两犒师”,在李自成的招募下,失去了宁远根据地的吴三桂颇为心动,彼此信使、讨价还价,俨然一副只要价码合适就卖身投靠的架势······

三月末的春风里,一行军伍在野地里行军着,只是这支大军手里推着堆满抢劫来的财物的独轮车,还有一些被劫掠来的妇女或面容枯萎麻木的坐在牛车上,或哭哭啼啼的被绑在马背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只经制之师。

然而,这恰恰是一只正规的明军,这不,这支军队的主帅正阴沉着脸骑在高头大马上,颇有些不怒自威、乱世枭雄的做派。

此人正是前不久接到崇祯皇帝宣召后,拒不北上,反而南下洗劫了临清大埠的明山东总兵刘泽清。

队伍继续松松垮垮的前进着,此时,一匹快马奔到刘泽清面前停下,马背上的明军骑士也不下马,直接在马上抱拳通报道:“将主爷,儿郎们在前面发现一个寨子,但叫门不开,也不肯向本军纳粮贡献。”

刘泽清冷冷的问道:“这是沿途第几个不肯纳粮的村寨了,还不知道规矩吗?”

骑士当即应了一声“卑职明白该怎么做了”就打马而去,看着骑士的背影,刘泽清问身边人道:“还有多久能到宿迁?”

眼下下邳古城还没有被地震、黄河改道所摧毁,因此古城在运河以西,不在运河以东,所以在当下漕运中断、运河沿岸找不到足够数量的渡船的情况下,沿着运河东岸南下的刘泽清部是没办法直接从峄县越过运河直接抵达徐州和邳州城城下的----如果愿意耽搁大半个月的话,那另说,但刘泽清知道闯军正跟在他屁股后南下,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肯为了找不到船而随意耽搁时间的----就只能继续沿着运河南下至作为运河及黄河重埠的宿迁、清河两地待渡了。

身边人回复:“回将主爷的话,我军目前应该已经进入邳州宿迁境内了,但从此地要到宿迁县城,还有近百里的路程呢,因此估摸着还要三四天才能赶到。”

刘泽清回头看了看那些累赘,这才说道:“命令下去,加快些速度,争取三天内赶到宿迁,然后寻船渡过运河。”

是的,宿迁其实也在运河以西,所以,刘泽清部还是绕不开船的问题。

甚至刘泽清跑到了清河境内,也一样是没船过不了黄河和京杭大运河的。

说起来,现而今其实不止一支明军在向南逃跑,譬如高杰部就在开封渡过了黄河,然后沿着黄河西岸南下,目前也已经进入了徐州境内;又譬如尚可喜部,目前从陈州、颍州,一路撤到了寿州境内;还有许定国等部也在南撤行列之中。

刘泽清身边的亲兵轰然应诺,由此,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了下去,那些个携带妇女的军士听闻命令,不敢怠慢,当即将一众亵*玩已久的妇女推下牛车和马背,这些妇女大多骨断筋折,毙命当场,只有极少部分得以死里逃生的。

只是,刘泽清部舍得抛弃抢掠来的妇女,却不愿丢下财物和粮秣,因此,行军速度其实也没快了多少,对此,刘泽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下面闹腾起来,他这个总兵也是压不住阵脚的······

1015.倒霉的刘泽清(2) 刘泽清的大军继续前进着,然而才走出去十余里,之前那名骑士再次出现在了刘泽清的面前:“将主爷,游千总那边的寨子有些古怪,儿郎们攻上去折了不少人手。”

刘泽清脸色一沉:“游之英一身气力都用到女人肚皮上去了吗?让他不惜代价给我拿下那个寨子来,不然今后让人有样学样了,都不纳粮,本镇上下拿什么来维持啊!”

骑士再次出发了,看着骑士远去的背影,刘泽清想了想,补充命令道:“命令刘可成,带本部增援游之英,打开寨子后,鸡犬不留······”

随着刘泽清的命令,参将刘可成带着手下800多兵丁赶到了游部所在的村寨。

见到刘可成带着援兵抵达,哨粮千总游之英灰头土脸的过来参见:“卑职见过参镇。”

刘可成大大咧咧的问道:“怎么回事,你手下二百多兵丁,居然还拿不下这个小小村寨吗?”

游之英老老实实的报告道:“这个村寨有很大的古怪,下面的弟兄打了三趟,都被赶回来了,并且还死伤了三十几个。”

听说死伤了30多个士兵,刘可成立刻重视了起来,于是在游之英的带领下,凑到近处观察起这个村寨来。

只见村寨的外围是一大批沼泽,只有一条小路可以进出,而村寨的位置就在小路的中段。

刘可成指着眼前的某些物件向游之英问道:“那些是什么?”

游之英回禀道:“参镇说的是那些由低到高铺设的木刺吧,说实在的,卑职也不知道是什么,唯一知道的是,这东西堵在路上,人就过不去了,必然从那些留出的口子进出,然后那些口子拐弯抹角的地方,都有对面的工事,弟兄们冲上去会受到弓箭和火铳的打击,我们的伤亡都是在那里发生的。”

没错,刘泽清部目前进攻的正是一处福王府借他人名字置办的王庄,游之英部遇到的正是在北疆各地大放光彩的木刺桩阵,不过与北疆那边大多呈现三角形布置的木刺桩阵不同,刘可成面前的木刺桩阵因为顺着道路的行踪布置所以总体呈现菱形结构,且两头低中间高,因此除了承担阻挡对手以大部队直接冲击的任务外,还起到了阻碍对手视线的作用。

至于游之英所说的口子里的工事,则是一连串用来迟滞和杀伤对手的半月堡。

刘可成也是久经战阵之辈,听完游之英的解说,立刻明白了自己面临的困难,但问题是,刘泽清已经下达了杀戮令,自己非要说完不成的话,刘泽清搞不好要拿自己立威了,所以,思来想去之后,刘可成下了决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是要打一下才知道厉害。”说话间,刘可成命令道。“王罘,你带人上去试探一下,别逞强,不成就退回来,别损失太多了。”

一名王姓的把总领命而去,随即就见他带着100多士兵呐喊一声,冲了上去,并很快消失在了木刺桩阵的后面,此时就听到木刺桩后一阵火铳轰鸣,然后就见王把总带着兵连滚带爬的倒退了出来。

等王把总回来后一清点,带过去的兵有103个,回来只有88个,显然有15个陷在里面----不死也被村寨的人给抓住了。

“王罘,你说说怎么回事吧!”

听到刘可成的问话,王把总汇报道:“有那些木刺桩挡着,道路先是由宽变窄,等转过去后,道路开始由窄变宽,但还没有恢复到最宽的时候,路中间出现了一个砖石垒砌的小堡,小堡外面有一圈羊马墙,我们刚想接近,便有人在羊马墙后放铳放箭,其中铳子药力颇足,兄弟们拿着的长牌完全挡不住火铳打来的铅子,再加上参镇您刚刚吩咐的不可浪战,所以,弟兄们就全退出来了。”

刘可成哭笑不得的质问道:“小堡和羊马墙那边有多少人守着?”

王把总回应道:“小堡里有多少人没看见,但羊马墙这边能有十来个吧。”

刘可成呵斥道:“十来个人就把你们都吓回来了?”

王把总解释道:“参镇不是您老想象的那样,那路虽然放宽了,但我们前进到二十来人可以并肩而行的地方,对面就开始放铳了,而且他们放的还是翼虎铳,那个排铳猛的,几乎连绵不绝,兄弟们因此才挡不住了。”

其实守卫者还不单单携带着一柄可以连续打三发的翼虎铳,事实上,每个守卫者手上都至少有3支同样的武器,因此,刘泽清部只有顶过最初的9排枪才能冲上去将守卫者拖入肉搏战之中,但问题是,在木刺桩阵的限制下,只怕是清军也不可能前赴后继的冲上9批死士来,至于军纪涣散、战斗力低下的刘泽清部就更不可能了。

游之英凑过来建议道:“参镇,卑职以为,现在要打通道路,就必须先破除了那些碍事的木刺桩阵。”

“扯淡!”刘可成撇了撇嘴。“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

也是,刘泽清一心逃过黄河、京杭大运河,又怎么可能在这个破寨子浪费时间呢。

所以,刘可成考虑了一会,探问道:“你们知道,对面有人披甲吗?”

王把总和游千总对视一眼,努力的回想了一会,又找人跟部下问了问,这才回复道:“对面应该没有人披甲,就算有,那也是极少数的几个!”

“成了!”刘可成一拍手。“让弓箭手隔着木刺桩阵掩护你们!”

根据刘可成的指示,二十多个弓箭手来到木刺桩阵外,开始向木刺桩阵的另一边抛射弓箭,然后在这些弓箭手的掩护下,一名叫葛青的把总带着另外几十名士兵再次发起了进攻。

弓箭果然将羊马墙边的守卫者给赶走了,但从天而降的弓箭的作用也就仅此而已了,所以,等葛把总带着人冲过羊马墙后,就遭到了来自半月堡内的射击。

越过羊马墙的刘泽清部拼命用手中的弓箭和火铳进行还击,但甚少有人能准确的射中射击口后的守卫者,相反,毫无遮挡的葛把总所部却再次成了活靶子,所以,当葛把总吃了一枪,奄奄一息后,这部分明军便慌慌张张的再次败退了下去······

1016.柏永馥 两次进攻失利后,刘可成不得不停止了进攻,然后跑回去跟刘泽清报告。

听完刘可成的报告,刘泽清脸色很差,是的,刘可成的情况并不是单独现象,这不,就在刘可成领兵出战的这段时间里,其余三队哨粮部队也派人传回了遇到硬茬子的消息。

刘泽清身边的副总兵王遵坦言道:“总镇,本地民风一向彪悍,各庄都有民团乡兵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速到了宿迁,再跟淮安地方索要粮秣驻地,方是要紧。”

刘泽清深思片刻,点头道:“太平所言极是,那就不要因小失大了。”

话虽如此,但刘部随身携带的粮草有限,不哨粮也是不行的,所以,他便命令道:“告诉前哨,舍了这几个庄寨,另外再寻村寨,本镇就不信了,周边的村寨都敢抗拒王师!”

刘泽清判断是准确的,不是所有的村寨都敢在直面明军大队的情况下,闭门不纳、拒绝纳粮的;也不是所有的村寨闭门不纳就能挡住洗劫地方的明军的,所以,刘部或多或少搞到了一些粮秣,个别的还搞到了猪羊和鸡犬。

不过,这支刚刚洗劫了某处村庄的刘部哨粮队伍没有走多远,便遇到了拦路的兵马。

“你们胆子不小,居然敢拦官军,乖乖的把路让开,啊······”

看到前去交涉的部下被对手一箭射死,面露狰狞的刘部都司虞绍勋抽刀一指,300多明军便向阻路的当面之敌扑了过去。

看着连阵都不列,便一窝蜂冲过来的明军,曾经在北疆会同学兵旅多次与清军交战的安东工场保卫团----朱由崧入住淮安后,便命令安东各工场将手上的护卫集中起来,编成了一支总兵力400人的保卫团,其中棚长、曲长、屯长全部由北疆老兵出任,因此虽然联合操训的时间不长,但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团首司徒康非常冷静的下达了迎战的命令。

根据司徒康的命令,50名火铳手很快便冲着那些跟着很远便开始冲锋的明军射出了一排铳弹,虽然,齐射什么的不用想了,但一样打倒了近6~7名明军。

在火铳手退下去整队再装填的时候,另一曲弓箭手冲着扑过来的明军进行了射击,这些弓箭手以最快的速度连续直射了5箭,虽然由于所用弓的弓力并不一致,箭的射程和劲力因此也不相同,但200支箭飞过去还是射倒了20~30名明军。

都司虞绍勋此时已经后悔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他还是咬着牙领着手下继续前冲。

此时,安东工场保卫团的弓箭手已经根据司徒康的命令退到了肉搏兵的身后,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停止攻击,而是由直射改为了抛射,进而运过自家部队,给予了明军的后队兵马一定的杀伤。

顶着福王府军弓箭的明军冲到了近前,司徒康便带着其中的200名刀盾兵迎战了上去。

安东工场保卫团的士兵都是从安东各工场护卫中抽调而来的,而这些护卫原本是路通标行招募的江湖人士、绿林豪杰,所以,战阵的本事很差,但单打独斗的技能却很强,而且,虽说是刀盾兵,但实际手上装备的武器是五花八门,其中不乏有九环大刀、纯钢禅杖、方便铲、耥耙、钉锤这样的重兵,因此与虞绍勋部一交手,便占了上风。

当然,虞绍勋部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譬如虞绍勋本人及几个千把总、哨总、哨官都身披盔甲,在对战中先天就占有优势的,此外,虞部的兵力目前也比保卫团刀盾兵为多,因此,双方还是有的打的。

但此时,安东工场保卫团尚未参战的100人也投入战斗,这100人中,一半装备着狼筅、一半装备着长枪,然后配合着几名神箭手从战圈外围开始蚕食,一下子就扭转了战局。

刘泽清部一向色厉内荏,所以发现对手很难对方,不是散兵游勇或地方毛贼后,一下子就挡不住了,于是,虞绍勋带头逃跑,结果自然是被安东工场保卫团追杀了一路,最终只有不足五分之一的人逃了回去······

“废物!”刘泽清一脚踹飞了面前满脸血污的虞绍勋。“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不去死啊!”

虞绍勋趴在那里期期艾艾的说道:“总镇饶命啊,卑职,卑职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卑职看见他们带着缴获和伤兵进了一个寨子修整。”

刘泽清眯着眼睛绕着虞绍勋转了几圈,然后发问:“这伙歹人有多少兵?”

“不超过四百。”

虞绍勋也是打了多年的仗了,至少千人以下的部队,估兵是不会估错的。

刘泽清笑了起来:“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过来咬老子一口,永馥,你带你的本部去收拾了这伙歹人。”

刘泽清的部队其实由三部分组成,分别是他自己统帅的山东镇、马化豹统帅的山东团练以及柏永馥统帅的淮兵----飞熊卫、英武卫、长淮卫北上京师轮戍的班军,但在半路上,听说李自成东征京师,便停在了半路上,等刘泽清部南逃时,便跟着刘泽清部一起南逃了----不过,三人虽然同为总兵,但刘泽清是方面节镇,地位高于其他两位总兵,所以,三人就以刘泽清为尊。

柏永馥应承道:“成,那我就走一趟吧······”

“总镇,这个寨子跟个小县城似的!”等柏永馥带着手下2700余人赶到虞绍勋所说的寨子时,前锋官便苦着脸过来报告道。“估计不是那么好打的!”

柏永馥眯着眼睛想了想,说道:“刘泽清这个混蛋,眼下正想找机会兼并了我们,所以不好打也要打一打,不能让姓刘的抓住了话柄。”

说话间,柏永馥来到村寨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忽然笑着跟左右道:“这个寨子应该比之前哨粮队遇到的要好对付一些,这样吧,先调两个千总部上去试一试,真要损失太多,那我们也有理由跟刘镇交代了······”

1017.更倒霉的柏永馥 柏永馥所部虽然没有前几次哨粮作战,但战场情况大体都是知晓的,知道那些让刘泽清部铩羽而归的村寨要么外面有天然屏障,要么是精心修筑过防御工事的,而眼前这座村寨,虽然北东南三面都有韩庄运河及韩庄运河引出的水渠环抱,西面也有一座小山屏障,看似有不错的防御环境。

但南面的水渠仅有3~4米宽,北面的水渠也仅有8~9米的样子,想来只要有几部稍长一些的飞梯架在水渠上,进攻者便可轻易的越过的----从北面进攻的话,略微困难一点,飞桥上还需要捆扎一些保持浮力的物件,至于从西面运河方向进攻就不提了,近30米的宽度,那是得要有足够数量的渡船才有能发起攻击的。

既然南北两面的水渠其实挡不住对手的逾越,所以为了护卫这道护寨河,村子里的人便南北两面水渠(和东面运河靠近寨子一侧)的堤坝上,修建了一道跟羊马墙一样性质的围墙,高度约五尺(1.7米)左右,总长度约八里左右。

围墙的材质是就地取材的,所以半是土木半是砖石,然后用某种粘合剂拼凑起来----是水泥----但可能是因为周围山林稀少、取材困难,所以围墙仅有一人的高度,一旦来敌越过了水渠,其实也不难翻越。

于是,为了便于防守和警戒,村寨里的人便在围墙后修建了若干个5米上下高度的箭塔,仔细数一数,前前后后一共有70多个箭塔,乍一看的确是防御周密;可这些箭塔和长长的围墙,在打老了仗的职业军人眼里,却是十分明显的漏洞。

没错,八里多长的围墙,70多个箭塔,平均下来差不多是40步一个箭塔,按每个箭塔驻兵10个人计算,至少需要720个守卫者,但10个守卫者和一座形制简陋的箭塔就能挡住几倍的来敌了吗?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当足够数量的进攻者开始全线冲击围墙时,区区10个守卫者是绝对守不住左右40步(20丈、约70米)的防线的,除非羊马墙后还有另有其他的驻军,箭塔只是当火力点的存在。

现在问题来了,这么个小寨子又有多少人口呢?

1000?

2000人?

就算是整个围子里有4~500户人家、3000多口人吧,把其中的老弱妇孺都扣除了之后,又能剩下多少可以上阵的男丁呢?

因而,看似面面俱到的背后,其实是处处薄弱。

既然敌人已经把肚皮亮给自己看了,柏永馥自然不会客气,所以他命令道:“让路锦和郝龙两部到南北两个寨门那去晃悠一下,其他各部去挖土装袋,做好填埋南侧濠渠的准备。”

命令既下,除了两名负责试探进攻的千总有些骂骂咧咧外,其他人轰然应诺,当即执行去了。

既然大家伙都同意了柏永馥的作战方案,路郝两位千总自然不能跟柏永馥顶牛的,所以两人便各自带着手下来到寨子唯一没被水保护的西面。

之所以说两处寨门,是因为寨子里的人完全利用了那座突起在平原上的小山作为了屏障,从而缩短了西面围墙的长度,使得南北两端各有一段约400米长的围墙,并在这两段与水渠堤坝相连接的围墙上各开一门,以方便寨子里的百姓,日常进出。

带兵行进的路上,路千总和郝千总都注意到了山的情况,山其实不高,相对高度顶多50米,因此或许说成丘陵更合适,但这座山明显做过了改造,在面对进攻者的一面,所有树木都被砍伐一空,以确保不会被对方火攻成功了。

此外,西面的山体还被人刻意修整过,不说直上直下吧,但大部分地方的坡度都有60~65°,山腰以上部分更是达到了70~85°,基本排除了通过攀爬控制山顶,及翻越两侧围墙延伸部分的可能。

等两个千总的兵马分开之后,各各自抵达上司指定的寨门后,负责攻打南段的路锦部开始行动了,只见一名路部哨长大大咧咧的靠近紧闭的寨门,隔着门外的拒马对城寨内大喊道:“我等乃大明官军、前来追讨此前杀伤我部将士的凶徒,望尔等能立刻将刚刚袭击我部的贼子交出来,否则,就定你们一个杀官造反的罪名,到时候攻破寨子、鸡犬不留。”

这名哨长大吼了三遍,但就见箭塔里人影闪烁,却没有任何的回答,于是,路部便逼近过来,一边对着寨门及寨门两侧的箭塔射箭放铳,一边试着搬开被铁锁链捆在一起的拒马。

柏永馥部是淮兵,因此军中使用的是鸟铳,而且每十人就有一名鸟铳手,再加上十人中有2名弓箭手,所以,集中在不大的区域内,火力密度似乎还挺高的,但柏部上下疏于战阵,因此鸟铳手打出的铅弹不知道飞到哪去了,至于弓箭手们射出的箭枝则被上下开启、且开启角度恰当的木窗所挡,基本也没有什么杀伤效果。

路部弓箭手倒是想发射一些火箭,但钉在木质寨门、箭塔上的火箭怎么也烧不起,很显然,村寨中人早已经在这些易燃物上涂抹了某种防火材质。

既然村寨中人----其实司徒康指挥的安东工场保卫团与本地王庄保民团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保卫团的兵丁也不是出身这个王庄的----敢对刘泽清部哨粮队伍展开攻击,就自然不会怕刘泽清部报复,所以柏永馥部发动攻击之后,寨门和两侧箭塔上的守卫者便毫不犹豫的以手中的火铳加以回击了。

说起来,守在箭塔里的可都是本地王庄保民团的半脱产乡兵,平时训练也就那么回事,所以,火铳的射击准头也高不到哪去,但由于路千总这边为了保证威慑力,采取了集中兵力于吊桥当面的做法,所以,箭塔里的守卫者只需要对准人群扣动扳机就可以了,随后,一切就可以交给概率了。

路锦很快发现自己几乎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的伤害,自身反倒是被打倒了5~6个,便顾不得执行柏永馥的命令,慌慌张张的带兵退了下来。

在路千总所部发动时,隐约听到正面动静的郝千总也开始发动了,只见他随机抽调了一哨兵马----营兵制下,南方明军的一哨兵马应该是90人,但由于兵丁逃亡的缘故,所以柏永馥部每哨兵员有多有少,多的大约60~70人,少的只有40~50人----举着盾牌向寨门逼去······

1018.更倒霉的柏永馥 而在这哨举着盾牌的士兵的背后,则是掩护他们的弓箭手和火铳手,只是,寨子里的火铳药力强劲,所以,郝部拿着的盾牌也没什么大用,一样在试图破坏拒马的时候,被寨子的守卫者打得了好几个。

不过,郝部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守军的注意,这不,在正面进攻的同时,不信邪的郝龙派出的另外一哨将士正沿着秃山中段向上攀爬到比延伸过来的围墙略高的位置,然后就见这些郝部将士小心翼翼的向已经在他们脚下的围墙移动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座紧邻秃山的箭塔发现了郝部的攀爬动作,随即,一声凄厉的哨音响彻云霄,紧接着,山顶上就砸下了几颗大石头。

10多斤的石头从几十米的高处落下,其声势是骇人的,所以尽管两块石头因为下坠时的磕绊导致角度变化,未能砸实摸上山坡的郝部士卒,但仅仅其砸中半山腰土坡时带起的碎片和土块就唬得7~8个郝部士兵失足从超过60°的半坡上摔了下来。

但高空坠物不过是开始,这不,箭塔也开始对外射击了。

与南边守军射出的铅弹不同,这座箭塔里射出的是弓箭和弩箭,其中弓箭射速很快,一瞬间就射出了6~7箭,而弩箭的劲力很足,中者不说当场立毙,也会立刻失去了战斗力;更让郝千总想不到的是,山顶上还在不断向下丢掷石块,扰得这些敢死队员们心慌意乱的。

眼见得伤亡人数在不断累积,而自家的部下却没办法顶着对方的射杀翻越围墙----其实连前进一步都很困难----郝千总就只能乖乖的鸣金收兵了,但即便如此,郝部也付出了阵亡7人、重伤3人的代价,至于扭伤脚的、擦破皮的、脑袋磕着的更是多达20余人。

得到了路千总和郝千总的报告后,并不为异的柏总兵只是让他们两部继续在西面摇旗呐喊、吸引守军的注意力,自身则不为所动的等待着各部取土的结果。

大半个时辰后,没跑多远的柏部士兵们,人人都取回来了两袋土。

见部下都把土给取回来了,柏永馥便假惺惺的对部下们说道:“可惜周围没有人家,否则本将绝不会驱使尔等冒险覆土的,因此若有伤亡,本将必替尔等赡养父母抚育妻子,并寨子里所有人的性命为尔等陪葬。”

说完之后,柏某人手一挥,于是2000多官兵便分成几队,缓缓逼近了南面的水渠。

“开始吧!”

柏总兵一声令下,几百名士兵背着土袋开始夺命狂奔起来,当然2000多兵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参与填满濠渠的赌博的,这不,所有的远程兵都尽可能的为同伴提供着火力输出,而且填壕官兵的选位也非常精准,全部选在了守军箭塔设置较宽的地带,籍此己方减少可能受到的打击。

在柏部火力的干扰下,守军的确没能抓住机会大量的杀伤柏部将士,因此,柏部只付出了30多人阵亡、20多人轻重伤的代价,就用泥土和部分阵亡将士的尸体填出了几条直通围墙边的通道。

然而,从退回来的明军口中得知围墙根部用某种粘合剂(水泥)处理过、以至于围墙跟堤坝外沿齐平、不方便明军到时候展开的柏永馥并不满意现在仅填出几条三人并行通道的结果。

便又指示一些明军扛着剩余的土包冲到了围墙边,然后尽可能扩宽进攻通道并沿着围墙外缘,填出更多的落脚点来。

结果在这一过程中,明军又丢掉了20多名士兵的性命,并收获了小20名轻重伤员。

得知敢死队员们已经用人命填出若干合适冲锋部队停留的落脚点后,柏总兵终于开恩,让所部退回来喘口气了。

只是喘气的同时,拿去了刚刚填土时放下的武器的明军都知道,接下来还有苦战等着自己呢。

对于即将死去的人,柏永馥做的还不错,所以在部属休整重编的时候,已经让辅兵抓了几条鱼的柏总兵,带着烧好了的鱼汤慰问了手下的勇士们----当然,鱼汤里肯定是没有鱼的,但鱼汤的滋味还是不错的,至少加了盐和一点葱姜,可以让士兵们得个水饱、骗骗肚子。

鱼汤喝完后,正式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柏部以哨为单位,在后方远程兵的支援下,开始沿着之前开辟出来的越渠通道,脚步飞快的直冲箭塔射击死角的围墙边。

由于守军装备的火铳、弓箭、弩箭的有效射程都不到150米,所以当举着长牌、圆牌或者什么都没有的柏部明军一窝蜂的展开冲锋后,守军还真的有些抓瞎,所以,当一堆明军冲到围墙边时,半路倒下的也就20来个而已。

明军冲到了围墙边后,迅速沿着刚刚填出来的落脚点向两边延伸起来,然而这些落脚点再长也是有限的,所以,部分没有抢到安全位置的明军只能高举盾牌尽可能的掩护自身,但仍有人被守军用火铳打倒在地了。

按照事先的计划,此时明军就应该快速的翻越围墙,冲入围墙之后了,但谁都知道,先登是最容易丧命的,所以一众明军宁可挤在围墙边干熬着,也不肯相互帮助以最快的速度翻越围墙。

见到此情此景,气急败坏的柏永馥便命令道:“弓箭兵,给我射这些王*八蛋!”

自己人射来的箭矢让那些冲到围墙下的明军终于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于是,经过短暂的商量,几处明军心有灵犀的都采取了先登者手持双盾护身,其他人协助抬举先登者上墙的办法来跨越围墙。

可在围墙与箭塔仅相隔5~6米的距离上,两块盾牌叠在一起也是抵御不了铳弹的冲击力的,所以,某些刚刚冲上墙头的明军要么直接被火铳打死了,要么就被铳弹从墙头掀飞、掉落在水渠中,然后因为内脏受了冲击而导致的身体不协调,吃了一肚皮的脏水(这个寨子的水循环系统是专门设计过的,清水由北水渠引入的,污水是由南水渠排除的)······

1019.更倒霉的柏永馥(3) 当然也有明军仰身摔倒在通道中,被后续明军接住的情况,至于踉踉跄跄挣扎着摔进围墙内的,则不知道为什么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但在己方督战队的威逼下,明知道不妥的柏部先登部队,还是冒着被对手射死射伤的危险继续派人登墙,某些士兵便伏低了身子准备以偷翻邻居家墙头的姿势“蹭”过大约有二尺半(0.85米)宽的围墙,可这样做,翻过宽墙的速度又太慢了,而且还很容易长时间暴露在箭塔内防御者的视线内,进而遭到火枪和弓弩的射击。

幸好守卫者设置的箭塔只有二层才有左中右三个射击口,所以,哪怕是守军用三段击的方式进行循环射击,可单位时间内能释放的火力密度总归是有限,所以,在牺牲者的掩护下总有明军能冲到(爬到)围墙内缘边。

只是等明军的视线终于能落到围墙内部(自己脚下)时,却开始大呼小叫的向后退去。

是的,从围墙内缘到箭塔脚下,插满了密密麻麻的木刺桩,这些木刺桩相对于祥福瑞设置在黑龙江商栈外的那些同类来说,低矮了许多、木桩的尺径也小了许多,通常仅有碗口粗细,但一样是削尖了顶端,刚刚那些“冲”进围墙的倒霉鬼正是因为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结果跌落后被木刺桩给串成了烤串的模样,一边抽搐一边走向死亡。

鉴于木刺桩阵布置的很密集----不是北疆那种以限制敌军投入兵力为主的布置方式,而是纯粹以杀伤敌人为目的的布置方式----根本无法落脚,所以,侥幸没有倒在围墙上的明军一面大吼着“里面有陷阱”,一面转身向后跑去,乃至于让后续爬上墙头的同伴也产生了某种混乱,导致了两人撞在一起,双双滚下了围墙。

这些因为相互碰撞而跌落的明军中,幸运的会滚落到了墙外,落到水渠中呛水或被后续明军给接住了,不幸的却滚落到了墙内,然后被木刺桩阵刺穿了身体,或当场毙命或在无助的慢慢走向死亡。

等那些跳回(掉落回)围墙外的明军再次向通报宣布“墙内有陷阱”后,进攻者都坐蜡了,于是便有人招呼本部的火铳手沿通道冲过来,然后让他们把枪架在围墙上,就近冲着箭塔的射击孔开火,只是以鸟铳等滑膛枪的准头,以及柏部久不训练的状态,能打中射击口内,给守军造成伤亡的实在少之又少。

那么没打中射击口,打中了箭塔的木质外壳,会不会产生穿透呢?又会不会在穿透后给守军造成伤亡呢?

其实这些跟高脚楼差不多的木质箭塔的外壳都很单薄,但在内部却沿着三边布设了盛满泥土的柳筐,这些柳筐从地板上一直摆放到接近天花板的位置,因此,单凭柏部明军手中那些用相对于福王府军来说非常劣质的火药发射的火枪弹,就算打透箭塔的外壳,也是穿不透土筐防御的,所以,唯一能给守军造成损伤的,就只有从射击口飞进来的枪弹和弓箭了。

只是,射击口外部的挑窗自然形成某种挡箭设施,所以除非是明军趴在围墙上用,非常难受的姿势进行射击,否则,能准确将铳弹和弓箭射入箭塔射击口的明军就只能用凤毛麟角来形容了,而对于柏部这样只能在普通老百姓面前一施淫威、遇到稍强一点敌人就要屁滚尿流的明军来说,那更是凭运气的事了。

当然,箭塔的设置是不能防炮的,一旦遭到敌军盏口将军以上级别的火炮----虎蹲炮就算摆在围墙上对箭塔实施炮击,其发射的破片也是打不透那些土筐的----的攻击,那箭塔这边也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因此想明白过来的明军便冲着后方大喊道:“把佛朗机炮调上来。”

柏永馥不是阔绰的边军,但得益于明代火炮的广泛装备,因此他手中虽然没有各种红夷火炮,却也有几门三号佛朗机,只是,还没等柏总兵下令把佛朗机炮拉出来,从箭塔里就丢出了若干个比拳头略大一些的陶罐。

这些带着火星的陶罐越过围墙后,便在半空中发生了爆炸----不是福王府用爆炸弹技术研发的单兵用手榴弹,而是普通的小型震天雷,前者目前虽然已经开始生产了,但生产数量非常有限,暂时还没有配备各部----并利用爆炸产生的气浪将大量的破片抛洒出去,打得萎缩在围墙下箭塔射击死角的明军哭爹喊娘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拉下去!”看着宁可顶着自己督战队的远程火力,也要逃回来的溃兵,柏永馥恼羞成怒的命令道。“砍了!”

柏永馥想行军法,边上与这些敢死队员沾亲带故的柏部将领便纷纷上来劝说道:“总镇,各部将士不是不用命,只不过是进无可进,也不能留在那光挨打吧。”

“总镇明鉴,眼下用人之际,不如暂时寄下性命,责以军棍,以观后效!”

面对劝说,惺惺作态的柏永馥便见好便收:“那就依各位将军的意思,死罪可饶,活罪不免,且当中责打二十军棍,以为全军将士戒。”

当着兔死狐悲的一众部下,把各哨逃回来的弁卒“痛打”了一通后,柏永馥得到了伤亡数字:“总镇,刚刚我们派了六哨三百余兵上去,前后连死带伤有六十多个,再加上之前损失的六七十人,已经折了上百了,够向刘总兵交代了,您看,是不是?”

柏永馥摇了摇头:“等佛朗机炮到了再打一次。”

柏永馥向身边的副参解释道:“不是我不体恤将士,也不是我一定要在刘总镇面前挣个面子,你们仔细想想,进入兖南以来,我们一路上遇到多少个类似的庄子了,若是不能杀一儆百的话,传扬出去,接下来哪个村寨还会给我们供应粮草呢?”

柏永馥一番细思极恐的话,让身边的副将、参将们若有所思:“对啊,这一路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持强的村寨,可进入兖南以来,遇到的就特别多,这有点邪性了······”

1020.更倒霉的柏永馥(4) 邪不邪性其实无所谓,但如果没有村寨愿意供输粮食,非要逼得刘泽清所部一个村寨接一个村寨的攻过去、屠过去,也很是麻烦,甚至还有可能出现举步维艰的局面,所以,立威也罢、恫吓也好,柏永馥必须杀鸡儆猴,让淮安的百姓知道,自己和刘泽清不是吃素的。

只是柏部本身是没有装备除了虎蹲炮以外的其他火炮的,好在当初他考虑到这一仗可能会比较艰难,所以特意向刘泽清借了几门佛朗机炮,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他没有动炮的原因,毕竟那些炮不是自己的,动用的时候得给人家陪笑脸,委实有些不值当。

可现在已经知道对手难缠,再不用,那就是傻子了----刘泽清派来的这些炮兵某种程度上也是监军,柏永馥说自己打得怎么辛苦,损失怎么大,结果连一炮都不放,就这么灰溜溜的跑回去了,是很难向刘泽清交代的,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要把炮拉上去,再打过一次。

接到柏永馥的命令后,三门八百斤佛朗机炮被拉到了南墙的近边,然后隔着水渠,在守军火铳和弓弩射程之外布置好了射击阵位,这才冲着围墙内的几座箭塔开始猛轰。

八百斤佛朗机炮发射的炮子能打300步(150丈、510米内)远,使用霰子时在100步(50丈,170米)内保持有足够的杀伤力,而此时明军炮兵阵地距离几座箭塔也就100多米,因此这个距离正合适明军发挥佛朗机炮的威力。

不过试射下来,明军炮手发现,佛朗机炮发射的霰弹并不能给对面造成太大的损害,所以,明军很快换上了实心弹。

在实心弹的轰击下,几座箭塔面向南面的外墙终于被打出了几个大窟窿,原本堵在箭塔南墙内侧的土筐也被炮弹的冲力掀飞了,进而导致一连串的土筐倾倒下来,即便残余土筐还能发挥部分效力,守军也在箭楼里站不住脚了。

把守军从箭楼里赶出去后,明军便再次取土,然后拓宽了各处的进攻通道,将原本只能3~4个并行的通道扩大到同时可以6~7个人并行,并随后在靠近围墙一侧堆累土袋,从而形成了一道直通墙顶的土坡,等明军直接可以沿着土坡冲上墙顶后,柏部又用更多的土袋丢入围墙内部,以覆盖长达4米多的木刺桩阵地带。

由于被明军炮兵打掉了比邻的箭塔,所以,最近的守军也无法压制明军填土队的行动,不过,守军也不准备束手待毙,这不,更多更大的陶制震天雷被守卫者用投石车给丢了出来,给予了明军填土队以不小的伤亡,给柏永馥造成了持续的流血。

柏部自然要求炮兵想办法压制寨中的投石车,但刘泽清部炮兵没有学过三角函数,不知道什么计算抛物线,因此根本无法打中他们看不到的守军投石车,最多也就是冲着大致方向打上几炮,能瞎猫碰到死耗子那是最好不过的,打不中,那也能对柏部一线战斗兵有交代了。

也就是守军投石器发射的速度也不快,所以,在又付出了六七十人伤亡的代价好,柏部还是填出了两条突破木刺桩阵的通道来。

接下来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柏部便气势汹汹的沿着通道杀进了寨子,但打头的明军很快发现两队枪矛兵堵住了进攻通道;顶盔掼甲、手持盾牌和大刀的明军先锋见状,便极力想用手中的利刃格挡四面八方攒刺过来的丈二长枪。

可还没等他们砍断长枪枪头,迫使那些农夫出身的乡兵落荒而逃,枪矛兵身边的守军火铳手、弓弩手便再次发威,进而以斜射的方式,将沿着通道冲过来的明军一一射倒在地。

个别在通道上躲无可躲、退无可退的明军被挤得跌落下了通道,当即再次出现了串烧的场面,让士气早就损失殆尽的柏部官兵失魂落魄,不得不再次逃转了回去。

得知守军居然敢在通道处与麾下兵勇进行肉搏,且边上有弓箭和火铳的再次助战,柏永馥有些头大,所以,他眼珠转了转,便决定化实为虚,将原本重点进攻南墙、在西墙虚张声势为在重点进攻西墙、在南墙这边虚张声势。

于是,柏永馥留下2哨弓箭手、火铳兵隔着南墙与守军对射,同时又留下200士兵时不时沿着通道发起冲锋,以牵制守军力量,其余主力移动到了路锦和郝龙所在的西墙,然后继续以炮兵开道,轰开了西面的两座木质寨门----以佛朗机炮的威力,即便发射实心弹也是打不垮二尺半(0.85米)厚的围墙的----并连带着轰倒了寨门两侧的箭塔以及打飞了堵在寨门口的连锁拒马。

炮兵打垮了箭塔、轰倒了寨门、打飞了拒马后,鼓起余勇的柏部再次发起了进攻。

但冲进寨子的明军很快发现,寨门后的道路实际系由两道围墙所包裹的夹道,且每走二十几步便有一处曲折----这是仿效了日式城堡的结构----每次转折时,他们都会遭到埋伏在那的守军的射击。

不少明军便想翻越夹道或爬上夹道行走,但构成夹道的围墙很单薄,显然是没办法让人在上面行走的,至于翻过夹道嘛,好吧,夹道的另一边要么是与南墙内缘一样的木刺桩阵,要么是不知深浅和内容的水塘。

很显然,在这种情况下,明军根本就不可能翻越夹墙的。

冲进夹道的明军没有办法,便在后续部队的推搡下,不顾已经出现的大量流血,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但前行一段之后,某处围墙后面便出现了新的箭塔,而且是对称的两座箭塔。

这两座箭塔用交叉火力配合前方堵路的守军,完全封锁了明军前进的道路,将一众明军压制在那,根本不能前进。

当大量明军在通道中前进不能、后退不得,将通道堵的严严实实后,守军便在夹道的另一侧用小型投石机向通道内丢掷石块和震天雷,此时,拥堵在通道中的明军根本无法躲避,只能生受了来自头顶的攻击。

一时间,明军竟然死伤累累,令人颇有些惨不忍睹······

1021.更倒霉的柏永馥(5) 生受了好几轮小型投石机的打击后,领队的明军指挥官只得命令部队向后退出通道,但有机会的撤退很快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大溃逃,倒是让还没有做好反冲锋准备的守军有些莫名其妙。

但既然明军一溃千里,村寨的守军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于是,几十名最悍勇的乡兵便在曲长、教练官、棚长的带领下追杀了上去,将毫无斗志的柏部明军前锋(后卫)打得纷纷跪地乞降。

看到冲进寨子的部队被人如同鸭子般赶了出来,柏永馥脸色很是难看,但还没等他下令对溃军进行无差别的的射杀,守备张朝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总镇不好了,南墙那边败了!”

柏部留在南面的部队原本正依托南墙牵制寨内的守军,忽然守军加大了投石机的发射密度,将数量更多的震天雷丢掉了柏部头上,柏部顶不住只能退回南渠之南,但退回南渠之南后,守军的投石机也跟着延伸射击,柏部还是顶不住,只能向两边疏散;结果,趁着柏部疏散的时候,安东工场保卫团便顺着柏部铺设的通道冲了出来,一举打垮了因为疏散而失去了紧密队形的留守柏部。

“他们,他们杀过来了。”

是的,安东工场保卫团不但杀败了柏部在南墙的300多人,而且还驱使着这些残兵向西行动,目前已经开始冲击柏部的后阵了。

柏永馥一听大惊失色,立刻勒令部下组织人手,阻挡这些败兵及追杀过来的安东工场保卫团,但此时前有狼后有虎,遭到两面夹击的柏部根本没有心思与如狼似虎的对手作战,便大呼“败了、败了”后,开始四散逃跑起来。

柏永馥见状不由得破口大骂,但骂归骂,身子还是诚实的任由亲兵驾到了马上,然后随着大流一起,狼狈而逃。

但柏永馥有马,他的部下们可没有马,所以,在本地王庄保民团和安东工场保卫团的追杀下,大量跑不快的明军不得不伏地请降,至于那些跑的够快的,也只是极少数能躲过追杀、逃回了刘泽清统领的大队,其余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回去。

柏永馥本人和亲兵也没有跑远了,这不,安东工场保卫团没有骑兵,但这个王庄里却是有七八名骑士的,而且让柏永馥及他手下的几名参副瞠目结舌的是,这些骑兵还TMD是一人双马(一匹马和一匹骡子),因此根本跑不过对手的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被杀死或被抓了,就连柏永馥身边的亲兵也一个个的倒在了这些骑士的手下。

一时间,成了孤家寡人的柏永馥,面对紧追不舍的敌人,只好冒险驱使坐马涉过一条小河,但就在他即将顺利抵达河对岸时,一箭飞来,准确的射中了他的坐马,马匹受惊,一下子把柏永馥掀翻在河中,身上着甲的柏永馥摔在河里根本爬不起来,只能无助的倒在那里,被人用蹄铁踩碎了脑袋······

“什么?近三千兵马就这么完了?”得到柏永馥残部带回来的柏部全军覆没的消息,刘泽清脸色一阵变幻。“难道是闯逆的兵马追来了?亦或是,这个庄子就是闯逆的伏兵?”

伏兵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但宿迁离归德很近,很难说,这些的豪强没有跟顺军勾结的,所以,越想越不对的刘泽清命令道:“走,立刻走,这里不能停了······”

按下知道柏永馥部惨败后,急速撤退的刘泽清、马化豹两部不提,点检完战果的安东工场保卫团指挥官司徒康跟这个叫望母山庄的保民团团首黄学前说道:“大庸兄,这佛朗机炮我们不方便携带,都归你了,但虎蹲炮你用不合适,都归我吧。”

黄学前是石狩联庄保民团团首黄学进的堂弟,当初跟司徒康都参与过玄城卫商栈的保卫战,也算是老相识,所以听完司徒康的要求,轻笑道:“沐章啊,你我是什么关系,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拿去。”

“那我就不客气!”司徒康轻笑道。“我别的都不多要,只要大庸兄,你答应把王庄的那几名骑兵给我就行了!”

黄学前摇头道:“其他的都可以给,但这还真给不了,因为,上面早有说法,等路通在北地的人马调回来了,他们得编过去。”

司徒康一听有些无奈:“我的部下也是路通的人,真不带这样厚此薄彼的。”

黄学前劝说道:“沐章你也不是不知道,王府这边骑兵金贵,谁都看在眼里,你我这等地方团练,说好听点不过是二流货色,就不要有任何奢望了。”

司徒康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不说骑兵的事了,大庸兄,这一仗下来,你可知道你这庄子有隐患了吧?这真要遇到有红夷大炮的或兵力足够的,只怕你们是坚守不了多久的。”

黄学前点点头:“这一仗的确是触目惊心啊,可我来之前就修成这样了,所以,我也是没辙,最多就只能在庄子里再修两个小型的堡寨,以备最后关头了。”

“你这里可有七百户、四千多口人,就两个小堡寨,最后又能保住多少人呢?”

黄学前苦笑道:“我也想把庄子里的人尽可能的送到济州去,但上面的要求是一个人都不能撤,所以,没办法,也只能半兵半农凑活着。”

“就这么把一千多乡兵丢在这,上面还真是大手笔啊。”司徒康皱眉道。“现在你粮食能自给吗?”

黄学进答道:“基本能自己,但没什么富裕,如果沐章你们多来几次,我可就得向济州求援了。”

“这一片的王庄都是一样情况?”

“对,附近还有六处挂在淮水书院几位讲郎名下的王庄,无论大小,都是这样的情况,望母山庄已经算是储备最多的了,”黄学进说到这,自嘲道。“谁让我们地方最多、人口最多,兵最多呢。”

其实,在北疆战斗过的人都知道,人多兵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黄学进这话实际很有些无奈。

“情况会好的。”司徒康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能宽慰道。“一定会的······”

1022.黄蜚 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九日,北京失守的消息传到了江苏淮安,淮安巡抚路振飞随即向南京通报了这一情况,但值得注意的是,路振飞并未向朱由崧等南逃宗室通报北京失陷的消息,很显然,路振飞等人还幻想崇祯皇帝或太子朱慈烺能逃出北京,逃往南京。

说起来,由于南京在明朝初年是整个明帝国的首都,所以明廷于永乐年间迁都北京以后,南京作为留都----永乐朝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南京依旧是明帝国的首都,北京只是皇帝所在的行在而已----依旧保留了六部、都察院等一整套与北京相对应的中央机构。

这种两京制度的特点是:皇帝和内阁大学士等决策人物都在北京,北京的六部等衙门是名副其实的中央权力机构;南京各衙门多为虚衔,公务清闲,任职官员被称为“吏隐”,但地位一般不低于北京相对应的衙门官员。

更值得关注的是,在绝大多数都是养老官员的情况下,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南京守备太监和提督南京军务勋臣依旧掌握有一定的实权。

因此在李自成部兵临北京城下,北方消息就此断绝后,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便于当年四月初一,领衔发布了“号召天下臣民起义勤王捐赀急事”的南都公檄。

在这份檄文中提到“南北之耗莫通,河山之险尽失”之类的“宗社危情”,籍此说明了,南京方面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只是由于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所以,只能继续做观望状态······

南京或许还不知道北京的情况,但朱由崧已经提前知道了,这倒不是朱由崧根据前世记忆做出的判断----时空已经变了,鬼知道崇祯皇帝会不会想明白了----而是济州舰队拦截了从天津率部撤退的黄蜚船队。

黄蜚,又名黄斐,字文麓,南昌人,本姓涂,早年跟随其舅东江镇总兵官黄龙在辽东对抗后金军;崇祯六年(1633年)黄龙与后金军在旅顺口激战中牺牲,由于黄龙无子,所以,明廷特许黄蜚承继黄氏;此后,黄蜚因积功升任了都督同知、援剿东北水师总兵,并在崇祯某年成为提督关辽通津淮海江镇水师便宜行事,实际负责北中国的海防重任。

不过由大明水师其实是一只近海舰队,所以,黄蜚所部是没办法动摇济州舰队在辽海、东海等处的海上霸权的,相反,作为天津、山东走私商人的保护者,黄蜚所部与济州舰队之间是有默契的,即济州舰队不针对北地商人收取通海费,黄蜚所部则对济州舰队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双方和平相处,彼此河水不犯井水。

当然,在这种河水不犯井水的状态下,双方之间也有偶尔接触,甚至登州水师和辽海分舰队之间还是互通有无的情况,因此,当黄蜚在天津开城后,率领在塘沽的船队南下抵达登州后,辽海分舰队就获悉了黄蜚会继续率领天津、登州两地水师继续南撤的消息。

辽海分舰队的消息报到济州后,来不及请示朱由崧的金泰拍板做出了拦截黄蜚的决定。

于是,及时出击的宁虎亲自率领包括北方分舰队----当时,北方分舰队的大部分舰船已经从虾夷地调回济州岛与主队合编----在内的18艘武装淮丙船、8艘淮丁船、14艘武装淮戊船在灵山湾一线拦阻了黄蜚舰队。

黄蜚很早就知道了济州水师的强大实力,然后又近距离的观看了36炮淮丙船炫耀式的一舷齐射,因此不敢贸然反抗,不过由于所在的位置尴尬,他也没办法弃舟登陆----黄蜚船队足有300多艘船、4万多人,抢滩登陆绝对要花很长时间,一旦展开登陆行动就是逼着济州水师开火阻拦,所以,大小船只上的明军将弁没有谁愿意当炮灰替别人掩护的;而且就算有人愿意当后盾,上了岸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要知道本时空中可没有什么青岛市,光凭脚要从灵山湾走到70多公里外的日照县城,只怕是士兵们身上背的粮食吃完了也未必走得到;更不要说,就算走到了日照也没屁用,日照当时又小又穷,哪来供应4万大军继续前进的粮食啊----所以,最终被济州水师全部裹挟到了济州。

在济州,黄蜚见到了金泰,得知金泰背后是福王府,感慨万千后,便萌生了及早下注拥立朱由崧的想法,因此老老实实的介绍了北京的情况,由此,金泰立刻向已经入住淮安城的朱由崧做了报告,让朱由崧了解到,本时空的历史没有因为他的出现,发生重大的变化。

是的,都这个时候,如果本时空的历史发生变动,崇祯皇帝和朱慈烺乘坐黄蜚的船从天津南撤,一早得到朱由崧暗示的金泰也会下达,悍然下达击沉崇祯和朱慈烺坐舰的命令,从而让本时空的历史线再次回归到朱由崧所熟悉的节奏上来。

但这么做,肯定后遗症会很大,是朱由崧不愿意看到的,只是无可奈何之下,最后的选择;幸运的是,崇祯皇帝还是没有抓住机会,所以,朱由崧倒是不必在济州水师众人面前暴露他残忍、果决的一面。

既然知道了崇祯皇帝和他三个儿子都没能逃到天津,既然知道了黄蜚愿意从龙,朱由崧便给济州方面下达了命令,大力整顿淘汰黄蜚舰队----相当一部分中小吨位船只和船上人员被分批调往虾夷地、南湾、北湾、热泉、江口等地,这就使得北方海域的短程区域内运力得到飞跃式的增长,江口船场后续生产的桨帆船也转为了内河军用,大大增强了黑龙江内河水师的实力;还有一些老旧船只和船上人员在济州旧地转做了渔船,以便为福王府生产军用肉食罐头提供渔获----并把济州水师现有舰船和新军第一师、新军骑兵第一团塞入整顿后的黄蜚所部,再由黄蜚带领,堂而皇之的进驻庙湾(云梯关)。

这样,即便到最后,南京那边坚持拥立潞王,朱由崧也有了可以公开使用的

1023.转瞬 由于北京失陷后,山海关明军已经处于清军与顺军夹击的状态,所以最初的时候,面对大顺政权的招募,吴三桂奉总督蓟辽保定军务的王永吉、辽东巡抚黎玉田之命与之虚与委蛇,给李自成造成了其很快会投降的假象。

但当大顺政权在北京展开追赃助饷行动的消息传到山海关后,尤其是吴襄也被顺军将帅勒索的事情传到山海关后,王永吉、黎玉田、吴三桂、监纪同知(监军)童揆行、山海关总兵高第等人便坚定了与顺军战斗到底的决心。

只是,当时顺军一路席卷大半个北中国,可谓是气吞万里如虎,所以,即便是辽镇及山海关兵马自诩为边军铁骑也不敢直面其锋芒的。

因此,为了避免李自成发现山海关明军没有投降之意后派大军征讨,王永吉等人讨论之后,便提出了一个借师助剿、请清军入关的主张,不过王永吉此时多生了一个心思,在山海关明军高层得出一致意见后,他提议以吴三桂的名义与清廷接洽。

为什么要用吴三桂的名义出面联络满人呢?

第一,吴三桂与一早降清的祖大寿是有舅甥关系的,之前还有书信往来,让吴三桂出面,可以通过祖大寿把建议直接送到清廷最高层面前,不至于中间耽搁时日。

第二,北京失陷前,崇祯皇帝虽然有与清廷议和的企图,可始终未实现,所以作为地方文官的王永吉、黎玉田等人是不好在没有得到中枢许可的情况下,自行其是的,而吴三桂却只是一个“持勇少谋”的武将,如果由他出面引清军入关,或许一样或受到舆论抨击,但日后却是可以解释的,也更容易获得大明国内舆论的谅解。

所以,综合考虑后,王永吉便把吴三桂给推了出来,让吴三桂背了黑锅----也许是觉得引清军入关的责任实在太大了,吴三桂一个人背不动这个黑锅,所以为了避免火烧到自己头上,王永吉这个老狐狸还在宁远军副将杨坤、游击将军郭云龙赉书出关北上、向清廷借兵后,第一时间以到南方召集军队,会同吴三桂并清军围攻北京的理由,溜之大吉了。

在另一时空中,王永吉日后不断试图给自己洗白,甚至还让友人吴伟业杜撰出了“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圆圆曲》,籍此污蔑吴三桂是为了女人才背叛大明的,但问题是吴三桂是在击败李自成后,第一次见到陈圆圆的,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根本就不存在,因此,吴三桂可以说是被王永吉给坑到死了。

按下出了馊主意后立刻滑脚的王永吉不提,得知山海关明军没有按期易帜投降的李自成感觉到问题严重,便决定亲率大军前往解决;为了保证北京的安全,出发前李自成安排牛金星留守北京,并将原明大学士陈演等官员并勋戚大臣六十余人在西华门外处斩,籍此避免明朝官员趁机捣乱。

四月十三日,李自成正式带兵出征,刘宗敏、李过等重要将领随行,并带上了吴襄和崇祯皇帝的三个儿子。

李自成率部从北京出发后的第二天,东出求援的宁远军副将杨坤、游击将军郭云龙一行在翁后一带(辽宁阜新附近)遇到了带着大军准备借明朝国内巨变再次洗劫京畿的满清摄政王多尔衮。

原本清军此次入关作战依旧是循前五次进攻关内的路线,准备绕过山海关,自蓟镇、宣镇境内突破长城防线,杀入京畿的;眼下接到吴三桂“乞师”的要求,多尔衮大喜过望,当即调整进军路线,直奔山海关而来。

不过清军进军的速度虽然很快,但由于临时调整路线及宁远明军撤入山海关后沿途实施的坚壁清野,所以,直到四月二十一日,清军前锋才赶到了山海关外十五里处,而此时,顺军主力也已经开到了山海关城下了。

当晚,吴三桂亲自到清军营地中与多尔衮见面,共同商议了如何应对顺军的作战计划。

根据吴三桂与多尔衮制定的作战计划,第二天,明辽镇兵马及山海关驻军便与李自成率领的顺军展开了激战;此役,顺军号称十万,具体兵力大约5~6万的样子,辽镇和山海关两部明军的总兵力在4~5万之间,再加上顺军连战连捷,锋头正锐,因此“苦战至日昳”、“三桂兵几不支”。

在吴三桂和高第两部即将崩溃之际,终于集结起足够数量的清军“乃分左右翼,鼓勇而前,以逸击劳,遂大克捷”。

好在顺军当时的战斗力不俗,清军又因为对松锦大战中惨烈一幕心有余悸,所以没有敢逼着顺军穷鼠反噬,所以,李自成得以收拾残部,退回永平。

只是,清军虽然没有立刻追击顺军,但却接管了山海关城并源源不断的开来大军,已经失去最后落脚点的吴三桂和高第只能听从多尔衮的调派,以所部展开对顺军的追击。

发现吴三桂在顺军背后紧追不舍的李自成,便在永平城西二十里的范家庄杀死了吴三桂的父亲吴襄,然后带兵匆忙退回了北京,但在李自成退回北京的路上,朱慈烺、朱慈炯、朱慈炤等三位崇祯皇帝的皇子在乱军中失散,从此人间蒸发----有传闻说朱慈烺后来自行回到了北京,但被外祖父周奎献给了随后进驻北京的清军,由此被清军杀害了。

早在李自成于当年四月二十六日回到北京前,北京就出现了大量反顺的揭帖,譬如,四月十四日,西长安街就贴出了“明朝天数未尽、人思效忠,本月二十日共立东宫为帝,改元义兴”的所谓“私示”;又譬如,四月二十五日,又有人以吴三桂的名义发布了“传吴帅告示入城,谕众以皆为先帝服丧,大兵入城,冠素者不杀”的告示。

北京城内反对者的活跃,让李自成明白他已经无法有效的控制北京的局势了,于是,便于当年四月二十九日,匆匆在紫禁城内的武英殿登基为帝,并在当天夜里退出了北京城······

1024.去徐州 西历1644年四月初七日,史可法率兵北上“勤王”;两天后,史可法渡江抵达扬州,此时他误信了一个不可靠的消息,写信给南京詹事府詹事姜曰广说,崇祯帝已乘舟由海道南下,太子也从间道得以逃出,南京的官员们信以为真,一个个喜形于色,奔走相告。

针对史可法发出的消息,福王府坐镇南京的田楷立刻根据朱由崧事先的决定,向外界传播了崇祯皇帝已经在北京万岁山上自杀的正确消息,而这消息,在四月十七日这天,被从北京逃出来的原大学士魏炤乘所证实。

北京朝廷既已全部覆亡,作为留都的南京很自然地成了明朝半壁江山的政治中心。

南京当政和在籍的大臣一方面如雷轰顶,顿时乱成一团,一方面也情不自禁的产生了暗喜,是的,对于曾经是大明政治边缘人、失意者的他们来说,一跃成为大明政权的主导者绝对是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更让他们兴奋的,他们还有机会亲手捧出一位大明皇帝来。

没错,对于南京诸公来说,为了延续明祚,确立自己合法的统治,当务之急是为大明立一位新君;由于崇祯帝的三个儿子都被大顺军俘获,未能逃出北京,在没有直系皇位继承人的情况下,大明皇位就只能在一种亲王中选择了······

“路卿,听说卿家不想见孤!”朱由崧冲着应邀而来的淮安巡抚路振飞说道。“可是为了避嫌吗?”

四天前,黄蜚的舰队已经进驻了庙湾,新兵第一师也秘密接管了云梯关的防务,因此有了十足底气的朱由崧才会把路振飞招来摊牌的。

面对语气和缓,但话外之音却有些咄咄逼人的朱由崧,在得知崇祯皇帝遇难后第一时间就建议南京方面按“伦序当立”的祖制拥立福王为皇帝的路振飞回应道:“王爷明鉴,皇统关系大明存亡,自当慎重,臣不想落人口实,也是人之常情。”

朱由崧点点头:“卿所言甚是,倒是孤强人所难了,不过,今日孤把卿请来,只问卿一句话,不知道卿可否明确给孤一个答案?”

路振飞知道朱由崧想问什么,便直截了当的回复道:“王爷,臣虽然建议南京按祖制拥立新君,但明军诸位大臣站的更高看得更远,他们的选择肯定更能符合眼下大明的需要,王爷,眼下大明已经风雨飘摇了,可不能再因为私心坏了大局啊!”

朱由崧笑道:“路卿说的好,如果南京有人因为私心,枉顾祖制,不知道路卿届时会怎么选择啊?”

路振飞被朱由崧顶在了杠头上,好半天后才回话道:“臣,臣绝不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听话听音,朱由崧满意的说道:“卿放心,孤绝不会轻易败坏局势的······”

路振飞忧心忡忡的离开了,此时赵山过来报告道:“王爷,钱禄传回来消息说,尚可喜表示愿意拥戴王爷,不过钱禄还不放心,所以会继续留在宿州监督尚可喜。”

福王府在尚可喜军中曾经有过一位联络员及监军的,但这个叫武玉的福王府内侍在尚可喜与顺军的战斗中失踪了,所以钱禄便决定留在尚可喜身边,亲自监视尚可喜的行动。

朱由崧摇头道:“胡闹,尚可喜真要翻脸不认人,他带着几个内侍就能行班超之事了?让他回来,莫要白白丢了性命。”

赵山替钱禄辩解道:“王爷,尚可喜毕竟做过背离王府的事,还是要防其有变呢!”

洛阳失陷后,尚可喜就与福王府的关系越行越远了,但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既然福王府对自己没什么太多帮助了,尚可喜自然不可能一棵树吊死的,对此,朱由崧很是理解。

所以,朱由崧当着一旁朱慈焈的面解说道:“孤也并非是完全信任尚可喜,但你等要知道,诱之以利的道路,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只是背叛的成本高低与否,所以,眼下,孤给他一个拥立之功,尚可喜又凭什么背离本藩呢?”

赵山偷眼看了看还在品味朱由崧话语的朱慈焈,小心翼翼的做哏道:“可若是南京那边也拉拢尚可喜怎么办?本藩的筹码未必有南京的高了。”

朱由崧也注意到了赵山的眼神,知道赵山这话其实是提点朱慈焈呢,所以,便刻意详细解释道:“知道什么是大势吗?大势就是周围人都支持,那么作为反对者,为了不与周围人产生隔阂,所以违心的也表示支持。”

朱由崧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孤可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尚可喜的身上,所以,做事还是要坦荡一点,让钱禄回来,正好让孤看清楚了尚可喜,免得日后用错了人。”

是的,现在驻兵亳州的尚可喜手上只有不到3000兵马,朱由崧又怎么可能把宝全押在尚可喜一人头上呢。

赵山不管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终归是不敢忤逆了朱由崧的意旨的,所以就听他应道:“是,奴婢这就通知钱禄回来。”

朱由崧微微颔首,尚可喜的事就此告一段落,话题转入新的方面:“李伴伴那边有消息送回来了吗?”

赵山答道:“最近一次的消息是,李公公还没有见到卢久德卢公公。”

曾经在福王府任职过的卢久德目前是凤阳守备太监,对周边驻军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在另一时空中也是因为他的跳反让史可法等东林-复社**推举潞王为皇帝的图谋化为泡影的,因此,在本时空中,朱由崧肯定要尽力争取他的支持,至少不能将其退到自己的对立面去。

“那就不等凤阳的消息,”朱由崧决定道。“立刻准备船,马上就走。”

赵山劝说道:“王爷,您身子金贵,去徐州拉拢高杰的事,不如交给奴婢去办吧,您留在淮安等好消息就是了。”

朱由崧摆摆手:“高杰你可以说服,孙传庭你能说服得了吗?所以,这件事等孤亲自去办,别废话了,立刻准备船吧······”

1025.卢九德的决断 “卢公公,”李谙语带嘲讽的冲着正向自己迎来的卢久德说道。“您这凤阳守备衙门可真难进啊。”

卢久德也不动气,笑盈盈的跟李谙说道:“黄山,这事是我办差了,我认罚成不成啊!”

李谙脸色放缓了下来:“卢公公说笑了,堂堂未来司礼监秉笔太监,我区区王府奉正又怎么敢让您受罚呢?”

卢久德眼珠转了转,没有立刻回应,先把李谙引进了屋子,然后请李谙坐下,又让小宦官奉上了茶水,这才祛退了众人,跟李谙私语道:“只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吗?也对,若是王爷入继大统,司礼监掌印一职就只能是李公公您的!”

卢久德开价了,开价就好,所以李谙脸上浮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卢公公,王爷的意思,司礼监要改一改章程,掌印应该相当于前宋的平章军国重事,位尊权不大,而各位秉笔才相当于内阁大学士,所以,首席秉笔即内阁首辅;卢公公可以选择是想要尊位呢,还是要实权。”

卢久德眨了眨眼,探问道:“首席秉笔不兼掌东厂吗?亦或是,未来不设东厂?”

李谙告知道:“未来不单单有东厂、西厂,还会有内行厂呢,但以上三厂都只对皇爷负责,位低权重,不在司礼监之内。”

朱由崧对内监二十四衙门是有一整套改造计划的,但现在他还没有真正登上皇帝宝座,自然不能随便把计划泄漏出去,正所谓君不密则失国,因此李谙只能捡能说的跟卢久德说一些。

但就是这些已经够让卢久德咋舌的了:“还要有西厂和内厂?”

李谙点头道:“没错,不过三厂分工是有不同的,其中东厂监督百官和市井、西厂是负责打探敌国军情的;卢公公你也是知道的,历代前朝都有侦查敌情的机构,唯独本朝在这方面睁眼瞎,所以,王爷以为让东虏坐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对敌情掌握不明,所以王爷认为有必要设立一个专门负责敌国情报收集的机构;至于内行厂嘛,主要是用来防谍。”

说到这,李谙冷哼了一声:“锦衣卫都是废物,东虏的间谍、闯逆的探子在大明境内频繁出没、肆无忌惮,却奈何不得,以至于我朝我军消息东虏、闯逆全部洞悉,以至于我军百战百败,殊为可恨,所以,王爷便决议单独设置内行厂来担任防谍的重任。”

李谙说的没错,大明在防谍工作上与对外情报一样做的极烂,所以朱由崧未来想设立一个防谍机构也无可厚非,但具体三厂未来的职司是不是如同李谙说的那样,倒也未必了,或许朱由崧还是要进行一定的调整的,这就不用现在说了。

卢久德沉默了一会,问李谙道:“黄山,王爷到时候怎么安排你呢?”

李谙知道卢久德的意思,所以回应道:“卢公公方向,王爷肯定是先安排了卢公公,再安排现有王府内侍的,不会让王府众人凌驾在卢公公之上的,这是王爷的承诺。”

李谙的话并非是朱由崧单纯向卢久德示好,事实上,王府内侍中还真少内学堂出来高等内监,所以让他们管理某些具体事务是可以的,但要他们协助朱由崧管理国政,却是有些拔苗助长了,因此,卢久德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或许是为了坚定卢久德的信心,李谙坦诚道:“在我见公公之前,王爷也派人去见了一些文武,譬如淮抚路振飞,又譬如水师提督黄蜚,对了还有总兵尚可喜、总兵高杰以及由高杰看管的前兵部尚书孙传庭。”

卢久德一惊:“这些文武都拥护王爷继承大统?”

李谙笑而不答,卢久德心思急转,手便一指:“黄山,你诈我,这要这些文武都拥戴王爷,你又何必来凤阳找我呢?”

李谙没有回答自己是否是在诈卢久德,只是说道:“王爷的意思,自然是拥护者越多也好,所以,还希望卢公公能帮忙说服黄得功等将。”

眼下徐州的高杰部大约有1.5万名士兵,其中老兵最多5000;宿州尚可喜部大约3000人,其中老兵大约2000;逗留在宿迁一带的刘泽清部目前剩下7000多人,老兵最多2000;逗留在颍州、寿州的刘良佐部也有1.6~1.7万人,但内中老兵不过3000;至于归德许定国、开封王之纲、亳州金声桓等部都只有3~4000人而已,唯有驻扎在庐州、安庆等地的黄得功的兵力最雄厚,差不多有1.5万老兵和2万名新兵。

因此,说服黄得功拥戴朱由崧就成了一项重要的工作,不过,朱由崧跟御马监勇士营出身的黄得功是没有直接的关系的,所以,要想说服黄得功,就必须让同样是御马监出身的卢久德出面了。

卢久德也知道自己需要投名状,故而应承道:“王爷既然信得过咱家,咱家自然也愿意为王爷效力。”

李谙也不多说,起身对卢久德一礼:“那一切就拜托卢公公了。”

李谙退出去后,卢久德的亲信曹言从屏风后转了出来,问卢久德道:“公公,真要投了福王吗?”

卢久德反问道:“不投福王,投潞王吗?”

卢久德跟潞王之间素无瓜葛,这么突兀的投过去,人家未必能看得上----潞王朱常淓从卫辉逃跑时,可是把整个王府都带上了,身边肯定不缺内侍的----并且,卢久德只是凤阳守备太监,其上还压着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呢,所以真要潞王入主大宝,就算不是潞藩内官上位,也不会立刻轮到卢久德成为司礼监话事人的。

而现在朱由崧明确给予了司礼监第一人的承诺,至不济日后还有司礼监掌印这个退路,何去何从,卢久德自然明白该怎么选择的。

“可福王现在看起来是个英主,未来会不会?”

“福王是英主才好呢!你我才能安享富贵!”曹言的意思是,福王上台了,卢久德即便能当司礼监第一秉笔也未必能大权独揽,但眼下是什么时候,大明已经风雨飘摇了,跟个英主总比跟着完蛋要好吧,所以,卢久德断然道。“行了,别多说了,安排一下,咱家要立刻与黄蛮子还有花马刘会面······”

1026.再见孙传庭 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朱由崧,高杰颇有些诧异的说道:“王爷,您怎么来徐州了!”

朱由崧笑道:“怎么,高帅不欢迎吗?”

“不,不,不,”高杰急忙否定道。“欢迎、自然是欢迎的。”说话间,高杰把朱由崧请到自己的帅帐内坐定,然后冲着身边人说道。“去,赶快准备一席酒宴······”

“不必了!”朱由崧打断道。“孤等一下还要赶回淮安去,所以,不要这么麻烦了。”

高杰为难道:“可这马上就要大中午的了,王爷不吃点,王府侍从们也要填一点肚子的!”

朱由崧也不是不近人情的,所以便言道:“高帅的心意,孤领了就准备准备一碗素面吧。”

高杰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说道:“素面?一碗素面怎么行呢!”

“徐州残破,高帅显然也不宽裕,孤就不挑三拣四了。”朱由崧说明了自己只要素面的理由。“下面人也一样,给碗面条就行了,若是能有点鱼汤那就更好了。”

高杰颇有些感动:“多谢王爷体谅臣下难处。”

于是高杰便按朱由崧的交代,安排了下去。

等高杰的亲兵退出后,朱由崧问高杰道:“现在徐州给了高帅多少粮秣啊!”

高杰苦笑道:“到现在为止只给了一千五百石粮食。”

徐州在明代虽然是一个直隶州,但也不是什么特别富裕的地方,所以,地方上本身没有太多的积蓄,再加上这些年被祸害的不轻,因此根本不见待外兵----这一点从高杰部进驻的不是徐州城,而是徐州东南的吕梁洪就可能知晓了----能给高杰1500石粮食作为军粮,已经是给随军的孙传庭面子了,当然,某种程度上也是怕逼急了,高杰纵兵洗劫地方。

那么高杰纵兵洗劫徐州地方过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与宿迁的刘泽清一样,高杰部洗劫地方的行动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而其中失败的洗劫,大部分发生在高部对福王府王庄的进攻中;当然,高杰部进攻的王庄,对外都没有打福王府的旗号,那些打着福王府旗号的王庄,高杰部都没有去冒犯,也算是给了福王府很大的面子,所以,这也是朱由崧坚持亲自来见高杰的理由之一。

朱由崧毫不客气的继续问道:“高帅现在有多少兵马?”

高杰立刻夸大的回复道:“臣麾下现在三万兵丁、九千匹军马。”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看了高杰一会,在高杰坐立不宁的时候才开口道:“就算一半人马吧,这一千五百石,倒也是吃不了多少时间的。”

15000兵,每天每人3斤粮食,那也是150石了,1500石也就仅能维持10天而已。

高杰一拍大腿:“王爷说的可不是嘛,这一千五百石,可不够吃几天的,但跟徐州要,他们又不愿意给,也真难为臣下了。”

“所以,你就派兵洗劫乡里?”朱由崧摇了摇头。“这不好,民间会有积怨的,这样吧,孤让人每个月给你送一千石白面、二千石杂粮面,这样也就差不多够你们吃的了。”

高杰的眼神一下子尖锐起来:“王爷,您的意思是?”

朱由崧直截了当的说道:“先帝在北京殉国,太子和两位皇子都没能逃出来,但国一日不可无主,所以孤以祖制,当仁不让,还望高帅助孤一臂之力才好。”

高杰一下子从佥坐的椅子上蹦了起来:“王爷,莫开玩笑,废立大事,臣区区武夫怎么敢与闻呢?”

朱由崧玩味的看了看高杰,口中言道:“高卿之心,果然皎皎如明月也,也罢,孤冒昧了,这等从龙之功,却不是高卿应得的,高帅就当孤开了玩笑,且请高帅引孙传庭与孤一见。”

高杰反而迟疑了起来,好半天后跟朱由崧言明道:“王爷,臣兵微将寡,实无力单独拥护王爷入主大宝。”

朱由崧回应道:“孤本也未指望靠将军一人之力,算了,此事不说了,孤想见一见孙传庭,高卿可以安排吗?”

高杰脑子里都是朱由崧那句“不指望将军一人之力”,心想着是哪个人或哪群人与福王有了默契,所以回答就慢了一拍:“啊,可以,可以,请王爷稍后,我这就去请孙先生。”

高杰立刻派人去接孙传庭了,此时面条做好端了上来,朱由崧也不客气,当着高杰的面把面碗里的食物和汤水都扫了干净。

吃完之后,朱由崧还意犹未尽的说道:“高帅的厨子好手艺,这热热乎乎的一吃,把什么都畅快。”

高杰无言以对,恰好此时孙传庭走了进来,高杰便告退一声,亲自端着朱由崧放下的碗筷退了出去。

等高杰离开后,朱由崧再度开门见山的跟孙传庭说道:“天下板荡、神器无主,孤有意登顶大宝,肃清天下妖氛,还郎朗乾坤,望孙先生助孤一臂之力。”

孙传庭深吸了口气后,很是干脆的问朱由崧道:“王爷未来想怎么做?”

“东线,若不是出兵山东,至少也要派大臣招抚山东,以为江淮屏障;然后依托江淮水网整顿兵马,不要急于求成,先固守为上,而后捡练精兵,待有十万能战之师后再从容收拾河南之地;西线襄樊,且先让左良玉顶一顶。”

孙传庭质问道:“若东林诸公对王爷继承大宝有异议有什么办?”

朱由崧回复道:“大势在孤,东林不过螳臂当车。”

孙传庭再问:“若东林引左良玉部东下怎么办?”

朱由崧告知道:“孤有一军曾与建奴血战过多次,前后斩首三千余真虏,以之迎战左良玉部,当一战而胜。”

孙传庭愕然不已,良久后问道:“王爷此言当真?”

“此军已在云梯关候命,孙先生可以过去一观,便可知孤有没有说谎了。”

孙传庭仿佛牙疼一般,勉力的挤出话来:“顾不得先帝颇为忌惮王爷。”

朱由崧严肃的回应道:“国家自有制度,先帝在时,孤绝无反意,本是准备不时之时,出海自立的,但天命如此,孤不可不取······”

1027.邢夫人 经历过两次河南之败的孙传庭当然是认同朱由崧所谓“不要急于求成,先固守为上,而后捡练精兵,再行决战”的思路,但这样就想让他支持朱由崧上位,却不现实,所以,就听他开口道:“王爷胸有丘壑,又未雨绸缪,臣自然是佩服的,但臣乃是先帝钦定戴罪之身,怕是帮不了王爷什么忙的。”

孙传庭这是拒绝了朱由崧吗?

答案是否定的,孙传庭虽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士大夫,因此性格中有愚忠的一面,但经历了被冤入狱、两次被逼出关作战的失利、乃至到最后一度要战死沙场自证后,他即便还忠于大明,却未必会忠于崇祯一脉了,因此,朱由崧很容易的就分析出,孙传庭刚刚那句话,其实是探问朱由崧的开价。

没错,孙传庭应该是想知道自己拥戴朱由崧登基的回报,但这不是什么利欲熏心,而是为了实现他心中只剩下了的那点未能建功立业平治天下的遗憾。

因此,朱由崧眯着眼睛说道:“别说先帝只是让孙卿你戴罪立功,就算是先帝勒令孙卿你居家闲住、今后永不叙用,在大明人才凋零的当下,孤也只好加以无视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空洞未必能让孙传庭满意,朱由崧便明确告知道:“孤以为今后湖广、黄淮是我大明北伐的关键,所以,孤希望届时孙卿能择一赴任。”

孙传庭动心了,因此摸着胡子陷入了思考当中······

在朱由崧和孙传庭沟通的时候,高杰把夫人邢氏请了过来:“娘子,福王来了。”

邢夫人某种意义上是高杰的半个军师,因此眼眉一挑,有些激动的说道:“福王真有胆魄,知道这个时候谁都靠不住,唯有兵权是依仗。”

随即邢夫人急切的问道:“福王对咱们有什么许诺吗?”

高杰摇了摇头:“福王只说愿意给咱们每月三千石粮食,其中还有二千石是杂粮。”

邢夫人疑惑道:“不对啊,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好处呢?夫君,且把福王刚刚跟你说的话,跟妾重复一遍,一定要说的仔细了,不能有半点疏漏。”

高杰便把刚刚与朱由崧交谈沟通的内容原原本本的跟邢夫人说了一遍,然后强调道:“从福王的话里可知,福王已经有不少人支持了,其中未必没有大的军头。”

邢夫人品砸了一番后,问高杰道:“福王有没有可能是在夸大其实?”

高杰想了想,回应道:“福王不像是在说谎,而且我感觉得出,福王更看重孙阁部,拉拢我军,不过是顺带的事。”

邢夫人有些不明白了:“难不成福王殿下真有底气,真不需要我们的支持吗?”

公婆两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好半天后,高杰咬牙切齿的说道:“眼下有三千石粮食也是好的,不如搏一下吧!”

邢夫人阻止道:“只是三千石粮食就能收买了我们手上这一万多兵马,未免也太廉价了,最好还是能再跟福王谈谈。”

高杰这个时候倒有大局观了:“跟福王讨价还价,当然能多讨一些好处,但过程形同逼宫,福王未必不会心生疙瘩,如此一来,这个拥立之功可就白瞎了。”

邢夫人回复道:“理是不错,但福王就一定能继承大宝吗?”

高杰点了点头:“这件事我问过孙阁部,正常来说,按照大明伦序当立的祖制,既然先帝和几个皇子都没跑出北京,那就应该是福王当这个皇帝。”

邢夫人叹息道:“夫君,你都说了,正常情况下,现在福王跑来拉拢孙阁部,那说明,情况就有些不正常了,这个时候,我们可轻易不能下注啊,否则,一步行错,那就步步错了。”

左右为难的高杰苦恼的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起来,正在此时,亲兵来报:“将主爷,那边谈好了,想要走了,请您过去话别。”

高杰冲邢夫人行了眼色,立刻走了出去。

等高杰再度出现在朱由崧面前后,就听朱由崧言道:“高卿,孙卿同意跟孤去淮安暂住了。”

高杰明白孙传庭应该是被朱由崧说服了,便内心苦涩的向朱由崧和孙传庭恭喜道:“恭喜王爷喜获良臣辅弼,恭喜孙阁部得遇明君圣主。”

朱由崧摆摆手:“高卿,你应该是为大明社稷贺!”

高杰和孙传庭都被朱由崧那种饱含强大斗志的语气所感染了,但尾随高杰而来的邢夫人却闯了进来,冲着朱由崧恭声道:“王爷气吞万里如虎,果然是未来英主,但仗打的是钱粮,不知道王爷翌日如何解决钱粮之事。”

朱由崧看向高杰,高杰极度尴尬的向朱由崧介绍道:“王爷这是贱内,贱内是个村妇,不知道规矩,在王爷面前失礼了。”

说罢,高杰转头呵斥邢夫人道:“胡闹,这里是你该来的吗?下去,退下去!”

邢夫人却犟在那里不肯走。

见到夫妻两人在唱双簧,朱由崧呵呵一声,阻止道:“高卿,这位就是邢夫人吧?”

邢夫人冲着朱由崧一福:“不想妾之贱名,王爷也知道!”

或许是想到自己不太好听的名声,邢夫人有些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朱由崧却赞同道:“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说完这段过场词,朱由崧当着孙传庭和高杰的面,向邢夫人解说道:“夫人说的极是,没有钱的确是什么都干不了的,所以,刚刚孤跟孙卿就说了,要先固根本,再图复兴,但这也是空话,毕竟敌人未必会给大明休养生息的时间,故而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随即朱由崧明确告知面前几人道:“孤这些年拓殖海外,没有见到大利,但挤一挤,一年也能从海外运回国三至四十万石的各色粮食,孤志在恢复天下,当然不会拿这笔粮食去享乐,所以,孤今天就跟卿等承诺,这些粮食将全部会补贴军前,或许方方面面无法考虑均衡,至少保证会用在刀刃上的······”

1028.给高杰的保证 以大明现在的粮价,30万石粮食也就50万两而已,的确是没办法兼顾到方方面面的,但这仅仅是朱由崧承诺的补贴数额,实际还有正经军费支出的,所以,加起来就不少了。

只是朱由崧拖了个尾巴,用在刀刃上!

那么谁是刀刃呢?

高杰不再犹豫,立刻跪倒在朱由崧面前:“臣高杰,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朱由崧亲手扶起高杰,然后冲着还有些不甘心的邢夫人说道:“听说高卿有个儿子,今年几岁了?”

高杰不明所以的回复道:“犬子今年七岁!”

“七岁?”朱由崧重复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孤的幼女今年十三,倒是有些不合适了,好在孤二弟颍上郡王有一女,今年五岁,倒也合适,不知道,高卿愿不愿与孤结个亲家呀!”

邢夫人顿时大喜过望的与高杰对视了一眼,没错,这其实才是朱由崧给出的真正承诺,但若非高杰之前没有讨价还价,便直接摆明了态度,否则,朱由崧也不会拿出这个承诺的。

“臣,臣当然愿意!”高杰乐得嘴都哆嗦起来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且等高,高卿,令郎大号是?”

邢夫人不待高杰回话,便抢先接口道:“回福王殿下的话,犬子叫高元爵。”

“高元爵,名字取得不错。”朱由崧夸了一句后,继续道。“稍后便定亲,等元爵这孩子十六后,正式成亲。”高氏夫妻连声应是,朱由崧便道。“行了,时间不早了,孤和孙卿急着出发,就不与你们夫妻多说了。高卿派一个人随孤去淮安领取粮食”

高杰殷切的说道:“容臣送王爷和孙部堂去码头。”

朱由崧摆摆手:“你一个堂堂总兵,不是干迎来送往这等小事的,有时间还是多操练一下手下儿郎吧。”

说到这,朱由崧补充道:“对了,稍后,你派人到淮安领一下粮食,孤不空口白牙说做不到的大话。”

高杰明白朱由崧的目的实际是要让自己派人去淮安为他站台,同时也是在外人面前彻底表明自己的态度,所以,毫不犹豫的命令道:“来人,去把李本深叫来。”

当这名叫做李本深的男子出现在朱由崧面前后,高杰介绍道:“这是我亲侄子,且让他随王爷去淮安领取粮草吧。”

朱由崧看了看这名年轻的军人,笑道:“果然是将门虎子,好,那就走吧······”

“王爷,”一路无话,但刚从清江浦下船,就见赵山已经等在码头上了。“刚刚接报,闯逆所辖制将军董学礼部出现在宿迁境内,山东总兵刘泽清与山东团练总兵马化豹部与之交战不胜,退回了宿迁城,路部堂正在集兵商议对策。”

朱由崧问随在身后的孙传庭和李本深道:“两位卿家怎么看这件事啊?”

孙传庭没有立刻回话,倒是李本深冷笑道:“刘泽清就是一个见敌便溃的废物,这种人打败仗没什么稀奇的。”

朱由崧没有理睬李本深,却只是看着孙传庭,孙传庭见躲不过,便回应道:“刘泽清未必是打不过闯逆,更可能是为了进宿迁城。”

没错,高杰进不了徐州,刘泽清和马化豹也进不了宿迁,因此,两人这一败,到底是真败,还是为了吓唬宿迁百姓,还不一定呢。

朱由崧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冲着孙传庭言道:“孙卿不是想看孤那只新军嘛,现在是个机会,走,我们去漕督衙门请战去。”

请战吗?是示威吧!

孙传庭看破却不说破,倒是李本深在一边小心翼翼的问他道:“部堂,什么新军啊!”

孙传庭明悟,所谓示威,不单单是针对路振飞、刘泽清等人的,也是针对自己和高杰所部的,所以,他便淡然的回复道:“不要问,会让你看到的。”

一行人进了淮安城,来到了总督漕运、提督军务、巡抚淮扬等处兼管河道衙门扣门。

路振飞闻讯很快迎了出来,但或许是对朱由崧的来访有些生气,所以他见到朱由崧时,说话就不是那么的好听:“臣军务紧急,怠慢王爷,还请福王殿下见谅。”

路振飞是支持朱由崧继位的,所以朱由崧不会计较路振飞的态度,而是指着身边的孙传庭言道:“知道路卿这边有难事,孤替路卿找了一个帮手,想必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路振飞这才把视线转向了孙传庭,随即惊呼一声:“孙,孙前辈,你怎么来了。”

孙传庭曾经在崇祯八年第二次出任过吏部验封司郎中,因此与当时在北京担任御史的路振飞是认识,不过两人的关系并不亲近,所以,对于路振飞的奇怪,孙传庭只是淡淡的回复道:“我与福王殿下是旧相识,殿下知我待罪在高杰处,便邀我来淮安散心。”

孙传庭这话就是告诉路振飞,自己朱由崧专门请来站台的。

果然,路振飞的表情立刻古怪了起来,但朱由崧并不让路振飞有时间考虑,便言道:“路卿,总不能让孤和孙卿在你这总督衙门的大门口站在吧。”

“是臣糊涂了。”路振飞也知道自己不能在总督衙门大门口发呆,便告罪一声,然后伸手虚引道。“王爷,孙前辈,且入内徐淮。”

进入漕督衙门的会客厅,并且宾主落座后,路振飞问孙传庭道:“孙前辈,你身后此将是?”

李本深急忙恭声道:“末将高镇麾下中军都司李本深参见路军门!”

孙传庭随即轻描淡写的补充道:“这是高杰的外甥,这次是来淮安领取粮食的!”

“粮食?”路振飞追问道。“谁拨的粮食?”

朱由崧笑呵呵的说道:“孤给的,这不,高杰所部一个月只能从徐州拿到十天的口粮,饿的没办法了就去抢当地老百姓的,结果抢到了孤的头上,孤见他们可怜,所以,答应每个月补高杰三千石粮食;对了,尚可喜那边,孤也答应每个月补他一千五百石粮食。”

路振飞听懂了朱由崧的潜台词,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1029.出兵宿迁 在路振飞疑神疑鬼的时候,朱由崧言道:“这些事就先不说了,听说闯逆所部已经进入宿迁,刘泽清和马化豹两部已经战败退守宿迁城了,路卿可有御敌之策啊!”

路振飞答道:“臣已经着手调集在大河卫、漕军中签发精壮,用来驰援宿迁;此外,臣还给高杰、尚可喜发出命令,让两部立刻抽兵增援宿迁;再有,臣还派人飞报中都,请中都方面签发长淮、泗州两卫精壮,备防鸿县。”

朱由崧表情严肃的说道:“凤阳兵马,实乃远水解不了近渴;高杰、尚可喜两部虽然较近,但军资不足,强行驱之上阵,反而有战前哗变的可能;至于签发大河卫和漕军精壮嘛,姑且不说这些兵丁上阵后能不能打,但一来二去也要花不少的时间集合,眼下可是救兵如救火呀,万万是不能耽搁的。”

路振飞苦笑道:“臣自然知道救兵如救火的道理,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还有一支兵马可以立刻出动。”朱由崧伸手指了指东面。“孤听说,黄蜚船队中有数千精勇可用,何不遣之出战呢?”

路振飞的目光再次敏锐起来:“王爷是怎么知道黄提督手下有数千精勇可用的?”

朱由崧淡然的回复道:“福王府名下有个福海号,早年与东江镇多有接触,也算是跟黄蜚有些交情,所以黄蜚一到庙湾,双方就联络上了,黄蜚所部缺的粮食,也是由福海号帮忙解决的。”

路振飞脸色阴沉,不顾孙传庭及李本深在场,质问朱由崧道:“王爷还知道些什么,不妨都说出来。”

朱由崧答非所问道:“路卿啊,孤所做一切,可都是为了大明社稷。”

边上的孙传庭帮腔道:“见白,听说你已经给南京诸大臣写信,请求早定国是,并主张依照祖制伦序当立,既然如此,还是要坚定本心呢。”

路振飞冷然道:“臣虽主张福王您为大明新君,但绝不愿意殿下你在这个时候起兵分裂大明。”

朱由崧点点头:“路卿说的极是,孤继承大统本是顺理成章之事,自是不会画蛇添足,以武力逆取的。”

朱由崧的话是承诺吗?

当然不是,朱由崧的话要反过来理解,如果有人不顺理成章的话,那朱由崧就会无所顾忌的使用武力来正本清源了。

路振飞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但朱由崧却不为所动的继续道:“南都的是暂且不提,现在更重要的先肃清了闯逆对宿迁的威胁,路卿,这才是当务之急啊!”

路振飞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以国事为重,同意调遣新军第一师出兵解救宿迁了:“好,就按王爷的意思,臣给黄提督下调令。”

朱由崧看向孙传庭和李本深:“这份调令就由孙卿、李卿送往云梯关吧,不过,事先说明一点,这支部队与大明各军体制有异,孙卿在还没有弄清楚该军情况前,暂时不要越权指挥,且看他们怎么打着一仗便是了。”

孙传庭起身应道:“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现在根据王爷意旨、漕督路军门的调令,我部全师开往宿迁一线杀敌。”接到孙传庭转交的朱由崧的命令以及路振飞的调令后,新军第一师师长严德桓立刻召集旅、团干部,下达了出动的命令。“现在按既定战地行军方案宣布如下:师夜不收团为前军前哨、骑兵第一团、骑兵第二团为全军左右翼,执行侦查、遮蔽任务。”

三名团长起身领命,随即离开会场,回去集结部队出动。

“师工兵团在前哨出击后,随即出发,为师主力开辟道路、铺设桥梁。”

师工兵团团长领命后,也退了出去安排自己的部队了。

“接下来各部行军序列为,第一旅、第二旅、中军团并师指挥部、第三旅、师炮兵团并师辎重团、第四旅;最后是路通骑兵队充当全军后卫。”剩余军官齐齐起身称是,严德桓便继续道。“骑兵各部现在已经出发了,工兵团将在半个时辰内出发,第一旅在两个时辰后出发,然后各部间隔半个时辰行动,争取今天全军抵达安东城下。”

从云梯关到安东县城大约是是40公里,也就是八十里,因此,听完严德桓命令的李本深大惊失色,情不自禁的低声说道:“难道他们都是骑兵吗?”

等部将们都离开了,严德桓回复李本深道:“不是,本军以步队为主,兼有骑炮辎重等部。”

李本深毫不客气的说道:“原来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丁啊,这一仗我看够呛。”

严德桓好整以暇的问道:“何以见得!”

“一天行军八十里,铁人也垮了,老手哪有这样打仗的。”李本深回复道。“所以,你们绝对都是新兵。”

严德桓哈哈一笑,告诉李本深和一边的孙传庭道:“我军急行军的标准是负重行军一个时辰三十里,区区八十里路,不过是二个半时辰的路程而已。”

李本深瞠目结舌之余,一拍脑袋:“也对,即便到了安东,也还没到战区呢,你们跑快一点也没什么事,但有一说一,进入战区了,你们这么走是绝对不行的。”

严德桓还没回应,孙传庭问道:“你们一个团是二百二十五名弁勇?”

严德桓答道:“回孙阁部的话,实际战兵是一百六十人。”

孙传庭便道:“本官注意到你们派了夜不收和两团骑兵在大队外围布控,但要说一句,在战区,这是完全不够的,这点兵根本阻拦不了敌军大队骑兵的突击和渗透。”

严德桓恭恭敬敬的回应道:“阁部说的是,但我军从未想过用骑兵阻拦数量远超我军的敌方骑兵大队,而是用骑兵通报敌情,阻拦敌方探哨对我军的就近侦查。”

孙传庭还是摇头:“只怕到时候你们拦阻不了对方骑兵大举突袭,也封锁不了对方骑兵的就近侦查,甚至传不回消息来。”

严德桓明显是收到了朱由崧的指令,所以对孙传庭的质疑,一点也恼火,只是冷静的说道:“阁部说的是,所以我们计划给每个骑兵配三匹战马,给夜不收骑兵队每人配两匹战马,籍此确保骑兵部队足够的机动力,能保证传出消息,至于传出消息后,敌军再多,我军也是不怕的······”

1030.战力表现 孙传庭和李本深并还不怎么相信严德桓的豪言壮语,但福王府军人均一件的棉甲、布甲却是让他们认识到了这种军队的不凡----大明军中百分百着甲的只有边军(部分边军的着甲率还超过百分百呢),内地军队的着甲率多的也就70%~80%,少的甚至只有30%~50%不到,因此从着甲率上,新军各部就完爆了高杰等部。

李本深对此颇为嫉妒的说了句:“福王爷的确是下了大本钱的,但部队能不能打,与是不是穿甲胄其实没多大的关系,大明军中银样镴枪头,乃至滥竽充数的,可不在少数呢。”

孙传庭安抚道:“福王既然让我们看,想来是有把握的,且不要多说,等看完了再说。”

很快,孙传庭和李本深便看到了新军的战力。

但这种战力并不体现在战斗上,而是行军上,这不,第一天,新军各部行军八十里,全师从云梯关赶到了安东城下;第二天,新军又再次疾行九十五里,一口气从安东赶到了清河境内的三义镇;第三天,新军再次马不停蹄的疾行九十里,完完整整的抵达了顺河集外,与运河西岸的宿迁城及城内刘泽清、马化豹部形成掎角之势。

“这等行军速度,尚且能全师抵达,倒也称得上是强军了。”

是的,光这种高强度的行军,就足以让李本深和孙传庭改变原有对新军蔑视的态度了,但李本深和孙传庭还是存在一些怀疑,毕竟行军和打仗还不一样,能跑得快,未必就能打的赢,所以,福王府军到底行不行,他们还要再观察观察。

福王府军赶到顺河集的时候,整个集镇已经被刘泽清、马化豹部以不资敌为由抢劫焚烧了大半,所以福王府军就没有进集镇驻扎,而是在集外空地重新建筑了一处营寨。

正当福王府军利用顺河集内火焚后剩余的木料、砖瓦修建营寨的时候,顺军董学礼部也慢悠悠的开到了距离顺河集不远的袁庄,董学礼部之所以姗姗来迟,一方面是因为其沿途招揽刘泽清、马化豹两部的溃兵及愿意投顺的百姓,另一方面则是遇到与刘泽清刚刚进入兖南宿迁时一样的问题,即在征粮时遭到了包括福王府王庄在内的本土势力的抵抗。

由于董学礼的核心只有900老营----400骑兵、500步卒----其余都是他从直隶南下后,一路招揽的土寇、明军逃兵以及投顺百姓,因此战斗力不强,也就是他之前成功击败了前来应战的刘泽清、马化豹部,才迫使一些闻风丧胆的宿迁村寨向其缴纳了数量有限的贡献,但却依旧在向福王府名下王庄征粮的时候受到了不小的挫折。

拿不下福王府王庄的董学礼发现耽搁下去,只能更多的消耗自身有限的军粮,且还会让明军加强宿迁守备,这才被迫丢了那些难啃的骨头,径直开向宿迁,但由于队伍里充斥了太多的不合格军人,所以,速度根本快不起来,这才几乎与新军第一师所部同时抵达运河边。

既然双方都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所以,当天双方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战斗,而是各自埋头修建营寨,同时各自派出探哨在周围打探情况,也因此,当天小规模的斥候战倒也频发爆发,但其中失败者多半是董部探哨,毕竟从装备到探马的战斗技巧都是新军占有绝对优势----董学礼舍不得派老营执行侦查任务,所以出面的都是后来收编的明军,但这些明军面对以单人战力不下八旗满洲兵的索伦夜不收时,完全是被压制的状态;此外,董学礼派出的与其说是探哨,更不如说是哨粮队伍,基本都是几个前明军带着一群新募之众,这些人中极少有马匹,因此遇到新军骑兵时,也是根本挡不住的。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路振飞亲自率领从大河卫、漕军中捡练的4000“精锐”从淮安坐船赶来。

“该让刘泽清、马化豹前来汇合!”在路振飞部在福王府军掩护下开始修建营寨的时候,随军一起秘密从淮安赶来的朱由崧向路振飞提议道。“大军毕至,刘泽清、马化豹还不敢过运河与之会师,殊为可恶。”

路振飞觉得朱由崧说的有道理,便派人过运河给宿迁城内下令,很快宿迁知县和刘泽清的代表中军官阮应兆、马化豹的代表都司官唐照祥赶来面见路振飞;对于,刘泽清、马化豹两人居然自己不来,只派一名代表前来参见自己的事实,路振飞勃然大怒,当即给予了阮应兆、唐照祥最后通牒。

从两名代表口中得知,路振飞威胁要以渎职、无能、怯战的罪名上报南京兵部后,又发现援军总兵力超过万人,(加上自己所部后)是董学礼的两倍还多,因此(觉得此战应该能赢的)刘泽清和董学礼只好捏着鼻子服从了命令,带着手下还剩下的4000多兵,越过京杭运河与路振飞部、“黄蜚”部实现了会师。

董学礼也许是跟明军打过太多烂仗了,所以,明明发现明军的数量是自己的两倍,但却丝毫没有立刻撤退的意思,反而好整以暇的让大部在营地里休息了一天,坐观路振飞部“淮军”与刘泽清、马化豹部山东军在新军的掩护下修建营寨。

既然董学礼没有干扰明军修建营寨,当天下午,各部明军就各自完成了安营扎寨的任务。

营寨建成后,路振飞在主帅帐内,招来了军事会议。

甫一进账,刘泽清、马化豹便愣住了,只见主位上放了两把座椅,座位上一人穿着外罩丧服的大红官服,应该就是路振飞本人,而另一个却只是一样外披白麻丧服,但内里分明只是一件普通士人所穿的道袍而已。

这人是谁?怎么就能跟路振飞平起平坐呢?

正在疑惑间,就听路振飞向众人介绍道:“本官身边这位是孙传庭孙部堂。”

人的名、树的影,一听此人是前兵部尚书、总督陕西三边、河南、山西军务的孙传庭,除了严德桓以外的“淮军”、山东军众人顿时表情一肃,齐齐恭声道:“卑职等见过孙部堂······”

1031.三十军棍 孙传庭苦笑道:“而今没有什么孙部堂了,只有罪人孙传庭,尔等不必多礼!”

众将这才挺直了腰杆,此时军事会议正式开始,由新军第一师参军兼师军正(纪)官李允率先出列汇报:“路军门、孙部堂、还有各位将军,根据我部夜不收侦查,初步判定闯逆董学礼部目前拥有七千兵马,但其中一部正分散在外哨粮,因此眼下袁庄之敌总兵力可能仅有六千出头的样子。”

顶盔掼甲的李允扫了扫帐内面色各异的众人,然后继续道:“以我军夜不收、骑兵队与闯逆董部交手的情况来看,董部战力不强,新兵偏多,老卒也无太强战力,或可一战而定。”

刘泽清手下参将穆虎臣冷笑道:“一战而定,吹牛皮也不打草稿!”

路振飞还没有反应过来,孙传庭已经轻喝到:“什么人,这么没规矩,来人,拿下!”

路振飞的亲兵们看了看路振飞,路振飞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一方面他不好说孙传庭喧宾夺主了,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刘泽清的部将有些不知所谓,居然在会议伊始就大放厥词,明显是看不起自己这个漕渡淮抚,因此,便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按孙部堂的话去做!”

路振飞的亲兵这才一拥而上把穆虎臣给抓了起来,在亲兵们抓捕穆虎臣的通商,路振飞与孙传庭商量了几句,随即当众宣布道:“藐视军法、随意喧哗,拉下去,打三十军棍!”

穆虎臣被押下去的时候,边上的刘泽清赶忙求情道:“穆参将是一是不忿,才出言讥讽的,实乃无心之失,还请军门恕罪。”

马化豹也帮着求情道:“军门、部堂,且看在穆参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他这一遭吧。”

孙传庭冷然道:“没有功劳还有苦劳,那这位穆参将比贺人龙如何?从军那么多年了,军纪都不知道,他当什么兵做什么将,还好意思说有苦劳,荒唐!”

孙传庭这么一说,在场众人才想起来,当初孙传庭刚刚上任陕西巡抚就把跋扈的大将贺人龙给杀了的故事,一想到这个狠人现在就在自己面上,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见震慑了众人,孙传庭便把话语权还给了路振飞,于是路振飞便道:“眼下我官军实有一万五千之众,每日粮耗马耗多达四五百石,若战事延绵,委实是拖不起的,既然黄将军所部已经查明了闯逆的情况,那就明日出战,一举消灭当面之敌。”

有穆虎臣这只鸡在,在场人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末将等谨遵军门将令!”

路振飞得到回应后,根据之前他跟朱由崧、孙传庭商量的方案,宣布道:“明日出战,刘、马两部为前锋,严部为中坚,漕军为后盾,依次进军不得有误。”

马化豹立刻叫嚷道:“军门,我部新败,实无力与闯逆争锋啊!”

路振飞看向刘泽清,刘泽清也躬身道:“军门,马帅所言甚是,我军目前依旧军心不稳,实无力对阵强敌,还请军门明鉴。”

“却是无力对敌吗?”路振飞从善如流道。“也罢,明日由严部主攻,你等与漕军严守阵营,不可牵动全军,违者,本军门断不饶你!”

孙传庭插话道:“尔等不要以为路部堂此言是在吓唬尔等,明白告诉尔等,宿州尚可喜部、徐州高杰部也已经接到调令,一旦宿迁事有不协,两部必会星夜来援,别逼着朝廷到时候不除外敌,而专司平定内患!”

说到这,孙传庭指着边上一人言道:“李本深,你且出来跟几位总兵认识一下!”

李本深走出来向刘泽清、马化豹及统帅漕军的大河卫掌印成千军等见礼道:“高总兵麾下都司李本深见过各位将军。”

刘泽清等冲着李本深点了点头,李本深便退了下去,接着路振飞再次开口道:“今日就议到这里吧,明日寅时初刻用饭,寅正出营,不得有误!”

严德桓出列应道:“是······”

回到了自己的营中,看着被人抬回来的穆虎臣,刘泽清表情阴郁,马化豹则眯着眼睛说道:“今天的事,我怎么品都觉得味道有些不对。”

刘泽清冷笑道:“我们屡战屡败,人家看不上眼也是正常的,且等着吧,看明天黄蜚所部打成什么样子后再说,有些人是看人挑担不吃力,等自己吃了苦头,才会明白别人的不容易啊!”

马化豹点了点头:“这话有道理,我就不相信了,黄蜚那帮水军出身的兵丁能强到哪去,打了几个饥军觉得顺军不堪一击,真是可笑。”

“可笑不可笑,明天就能真相大白了······”

“楚樵,你说,福王让我们来看这一仗是什么目的。”在马化豹与刘泽清对话的时候,在“淮军”营地中,刘良佐的代表胡成道也在跟身边人讨论着。“是警告刘帅,没了他的支持,福王一样有胜算吗?”

咦?刘良佐的代表怎么会来的?

说起来,这事与卢久德有关,这不,卢久德为了表示支持朱由崧继承大明皇统,所以便在与李谙达成默契后的第一时间联络了刘良佐和黄得功,其中驻军寿州的刘良佐距离凤阳比较近,因此得到卢久德书信也比较早,而在得到卢久德的书信后,刘良佐第一时间便向卢久德表示了赞同拥立朱由崧的态度,同时他又派胡成道直接赶到淮安,向朱由崧输诚。

只是当胡成道赶到淮安时,正好赶上了出兵宿迁之事,为了震慑胡成道及胡成道背后的刘良佐,朱由崧便把胡成道带来了宿迁观战。

胡成道的随员章子福回复道:“只怕明天出战的营头有些古怪啊!”

“你是说黄蜚所部?”

“没错,黄蜚是水军,什么时候有能打的陆师营头了?”章子福推测道。“还底气十足,说什么一战可定,太奇怪了。”

“你的意思是?”

“福王能在海外拓殖,必然在海外有些力量,我怀疑,所谓黄蜚名下陆师,实际就是福王府自己的底牌。”

“也就是说,福王不但有黄蜚的支持,而且还有一支六千多人的部队。”胡成道笑了起来。“只一支六千人的部队,就不需要刘帅支持了?未必吧?这支部队难不成是百战百胜的雄师?”

“未必不是啊!至少,福王有这么一支亲军在,未来重建京营就有老底子了,这对各路将帅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

胡成道沉默了一会,冷冷的说道:“且看看这支营头的成色吧,万一也是银样镴枪头呢······”

1032.迎战董学礼 第二天一早,新军第一师所部在规定的时间出营列阵,随后,缓步向袁庄顺军营地逼去。

当然,新军第一师并非全军出击了,这不,为了防止刘泽清、马化豹两部变乱,所以,出击的部队实际是3个战兵旅名下的所有战兵以及师属炮兵团下的1个炮兵队、中军团名下的旗鼓队,至于新军第一骑兵团和新军第二骑兵团、新军第一师夜不收团第1和第2骑马队、路通标行从北方撤回人员组成的路通骑马队则在更早的时候就分散到了战场的外围,以预警董部援军的突然出现。

见到明军主动攻来,董军也不示弱,随即出寨迎战,于是双方在袁庄西南五里的狂野上排兵布阵,形成了对峙状态。

董军是以老营的400骑兵和500步卒为核心立阵的,在老营步卒的左右以战斗力为划分标准,依次布置着1000余新附步兵和3000余饥军,而在饥军的两翼则是各200骑的新附马兵;至于没有出现在战场上的1000多兵则是比饥军还弱的民夫及辎重守卫者,目前全在袁庄营地里躲着呢。

而福王府军这边则简简单单的排出了一个由1920名战兵组成的横阵,然后每两个团之间布置有一个4门制的炮队,以炮与炮之间距离3.5米,20门炮总间距70米,兵与兵之间距离0.5米,前后两排部列,单排960兵,总距就是480+70=550米,再按明代一里为612米来计算,整个福王府军实际排成了一个0.9里的大横阵。

看到福王府军的单薄的阵型,又注意到福王府军似乎是全火器装备,董学礼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刘泽清、马化豹、李本深、胡成道等人则纷纷摇头。

随即,董学礼命令道:“通知李、张、陈三掌旅立刻率部出击。”

顺军在将军之下,设有都尉、掌旅、部总、哨总等级军官,但由于顺军制度不完善,所以各级军官率领的兵马并不能实现划一,各部具体编制多看各部自己的状况,譬如董学礼部目前就是都尉下辖千人、掌旅下辖五百、部总下辖百人、哨总下辖五十人。

因此在董学礼的命令下达后,三名掌旅便驱使着1500名饥军向福王府军逼将了过去。

“连诱使敌人开火的骑兵都不出击,只靠一些饥军,这是看不起我们吗?”骑在马上的严德桓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语气嘲弄的跟身边人说道。“那就给他们上道开胃菜好了,命令炮队,待敌进入一里之后,即行开火,但别打得太快了,免得吓坏了他们。”

根据严德桓的命令,新军第一师名下的炮兵们耐心的等待着,一待这些饥军全部跨过了610米的生死线后,他们便立刻动用自己刚刚换装的一寸半(51mm)炮----在换装时,根据朱由崧的意见,新军正式用口径而不是弹重来区分火炮的大小----对对手展开了轰击。

新军目前装备了一寸半和二寸(68mm)2种口径的前装线膛炮,前者可以在1000米内将炮弹射中篮球框大小的目标区,后者的最大射程更是高达1800米,几乎凌驾于现有各国火炮之上----没错,现在再大再重的火炮,能打2000米远的也是凤毛麟角,更不要说,这些能打2000米远的火炮实际在射击2000米左右目标时已经没有任何准头了。

所以从射程来说,之前福王府军炮兵就可以射击了,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射击,不过为了避免惊吓了董军及观战的明军各部(和各部代表)罢了;但这也只是让董军名下的这些饥军多活了一段时间罢了,一等到福王府军开炮,这些饥军立刻就被打垮了。

是的,福王府军装备的前装线膛炮没有配备发射后可以打出跳弹的圆形炮弹,而是全面装备了爆炸弹,所以当这些爆炸弹在董部饥军头顶上炸开后,董部饥军立刻陷入了火雨弹网之中----为了确保发射的炮弹能准确在对手头上爆炸,所以福王府军采取了标准化的策略来控制引信,即发给引信兵一把尺子,告诉引信兵每100米留出多少引信来,所以,只要炮打得准,炮弹十之八9能准确在敌人头上炸开。

这样的炮击别说董部饥军没有遇到过,就是大明官军乃至清军都没有遇到过,因此还不等1500名饥军冲到福王府军步队的射程内,就被这到处四飞的弹片给打垮了。

看着短短几分钟内,被福王府军炮火击溃的董部饥军,双方观战人员都有些瞠目结舌,这,这tmd是怎么回事?

是福王府军炮火猛烈吗?

由于福王府炮队刻意控制了各炮的射击速度,因此比起正常的明军来说,也看不出强到哪去啊!

是董部饥军鱼腩,遇到点伤亡就受不了?

一定是这样的,于是,董学礼和其他观战者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咬牙切齿的董学礼一边咒骂着部下的无能,一边下来两翼新附马兵出击牵制福王府军,至于溃败下来的饥军嘛,且让他们到后队去重新整编。

接到董学礼的命令后,两翼新投顺的马兵们避开当面的溃军,从两翼向福王府军逼迫过去,当然,这些新附马兵对顺军也没有多少忠心,所以,出击后的两翼400骑兵,好吧,其中部分是骑着骡子的,一直将战马的速度控制在慢步与快步之间,并没有果决冲阵的打算。

在跟清军血战过多场的老兵的带领下,身上有甲的福王府军并不在意这些跑的不快的董部骑兵,就这么一直纵容其闯到了距离战兵200米的距离上。

或许看出了便宜,一部分新附顺军开始加快了马速,但就在这个时候,福王府军两翼的4个团,开始射击了。

“这么早就放铳了?”

看到这一幕的明军观察团纷纷摇头,但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两排铳响过之后,顺军骑兵并未能实现冲锋,相反,一会之后,福王府军的排铳再次响起,随后就只见零零散散的董部新附马兵逃了回去。

“这,这怎么可能?”隔着很远看不起出战场情况的明军观察团也就算了,正对战场的董学礼懵逼了。“这,有古怪······”

1033.内讧 的确是有古怪,但董学礼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只听福王府军的鼓号想起,原本只是在那等着董部进攻的福王府军开始主动向前推进了。

一步、两步,当福王府军战兵全体越过己方炮兵后,除两个团的战兵留下保护己方炮兵后,剩余1600名战兵逐步缩短了彼此的间距,很快就形成了一条总长度400米的新横阵,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向董部逼将过来。

董学礼以其多年征战的经验意识到了什么,便立刻下令道:“让花面虎、常父子、烂脚丁带着各自部下迎上去,另外通知牛一罗领本部督战,凡没有军令私自退下的皆斩了。”

等一旅新附步队督押着另外三旅饥兵冲着福王府军迎上去的时候,董学礼又下令道:“去看看李狗子、张瞎子、陈大脑袋把手上的兵整理好了没有,整理好一队就给我上一队,这伙官军不好对付,得拼命了。”

传令兵下去之后,董学礼的副手、外号瓦罐子的顺军都尉周华庆凑到董学礼跟前说道:“既然官军势大,要不要用老办法?”

所谓老办法,就是丢下一地的辎重财物跑路,等明军开始捡拾财物时出现混乱,再派兵来个回马枪。

对此,董学礼咬牙切齿道:“先把老营步队和马队掌握好了,不行就用老办法。”

马队自然由董学礼自己掌握,周华庆便应了一声去抓老营步队了,按下这两个已经做好战事不妙就率部转进的主官不提,一队队的饥兵在督战队的威慑下,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队也不整的就开始向新军第一师冲击过来。

看着跑了一半就气喘吁吁,被迫放慢脚步的董军,骑在马上的严德桓举起了手,注意到严德桓的动作,新军第一师中军团旗鼓队便敲响了腰鼓,在腰鼓声中,全体福王府军站定脚跟,重新列阵,然后全体持枪平举,静待顺军接近。

在顺军接近至150米后,准许开火的哨音响起,随即,福王府军再次展开齐射,此时,刚刚降临道董部新附骑兵头上的密集弹网落到了1500名董部饥军头上,无数的饥军逐一打倒在地,某些被同伴伤亡给吓住的饥军试图回逃,却被新附步兵给抓住,毫不犹豫的砍掉了脑袋,唬得饥军们只能继续顶着福王府军的枪弹前行,最终被陆续打倒了。

只是,由于董学礼调来刚刚溃退下去整顿的饥军填补战线,所以一时间,董军还看不出有多大的颓势;但等到已经移动到福王府军横阵两段的新军第一师炮兵再度开火后,便立刻唤起了后续填补上来的董部,对刚才漫天火雨的恐怖记忆。

于是,这些董部便顾不得后面督战队的威力,扭头就跑,将大量战死同伴的尸体,及一众伤员留在了阵地上,而同样在福王府军炮兵攻击范围内的董军督战队此时也顾不得阻止败军溃退了,他们自己也哭爹喊娘的扭头就跑。

“该死!”见到此情此景,董学礼咒骂了一句。便下令道。“我们走!”

董学礼慌慌张张的带着老营马队逃跑了,有样学样的瓦罐子周华庆也率着老营步队和一部新附步兵跟着向北逃去,剩余的董军则如无头苍蝇般在战场上来回乱窜,最终要么被福王府军彻底杀敌,要么就乖乖的跪地请降了。

“董学礼打得什么仗,这就败了?”得到前方通报的路振飞、孙传庭、刘泽清、马化豹、李本深、胡成道闻讯一个个目瞪口呆,甚至还有人怀疑起刘泽清、马化豹部的实力来。“董学礼就这鸟样,还能大败刘泽清、马化豹,他们这两部得弱到什么程度啊!”

在观战明军将领们议论纷纷、不知所措之际,新军第一师的辎重部队开出营地,开到战场打扫起来,与此同时,参战各部继续对董学礼部猛追不舍,周围游走提供战场遮蔽的骑兵各部也开始加入战斗,追杀起董军败兵来,倒是把董部追的上天不能入地不得。

看到新军紧追不舍,董部开始将随身携带的金银往地上丢,但福王府军却丝毫不看这些金银,继续穷追不舍。

福王府军不捡金银的事情让董学礼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杀个回马枪了,所以,他心一横、牙一咬,丢下瓦罐子周华庆那边的步队,带着骑兵直接远遁了,被董学礼舍弃的周华庆部拼死跑了两个时辰,始终甩不脱福王府军的追击,最后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不得不悉数投降了。

就这样,董学礼对宿迁的进攻就此彻底失败,不敢在南直隶境内及南直隶边境久留的董学礼顶着各地本土势力的袭扰,一口气撤回到了济宁城内,这才在权将军郭升所部的接应下,得以喘息。

董学礼和郭升自然不就此放弃进攻南直隶,但不久李自成在山海关失败,顺军撤出北京退往山西的消息传来,郭升主力北移济南,董学礼失去支持,只能与郭部掌旅傅龙保守济宁,再也无力南侵了······

在福王府军主力北追董学礼部、辎重部队打扫战场之际,回过胜来的刘泽清和马化豹便不经请示,自行带兵出阵,包围了董学礼部在袁庄的营地,迫于主力战败、自身几无战斗力的缘故,董部留守袁庄的都尉李丁便率部向刘泽清、马化豹投降了。

面对,刘泽清、马化豹虎口夺食的行为,朱由崧立刻命令剩下的一旅战兵出击,将刘泽清和马化豹部堵在了袁庄董营处。

刘泽清、马化豹虽然理亏,但却贪图战利品,不能将其等拱手交给福王府军,还倒打一耙的派人联络路振飞,要路振飞为自己主持公道。

路振飞也被这一突发事件所震惊了,所以,只能向朱由崧做了请示:“王爷,您看这件事怎么解决?”

福王府军出兵与刘、马所部对峙是朱由崧决定的,因此朱由崧没有直接回应路振飞的问题,而是问一旁的孙传庭道:“孙卿以为,该怎么处置呢?”

1034.坚决镇压 孙传庭早就窥知了朱由崧的态度,此时不动声色的说道:“按理说,刘泽清、马化豹两部出击甚为及时,让袁庄残余顺逆无法及时逃跑,也算是大将临阵机断,有过无功的。”

说到这,孙传庭来了个转折:“但谁都知道,此战是黄提督所部打赢的,战利品的收取应该由黄部负责,刘泽清和马化豹实际是在抢夺他人战果,实不宜提倡,且让刘泽清、马化豹把营中顺逆残部和相应物资钱粮交出来,此事到此为止。”

路振飞看向朱由崧:“王爷,以为如何?”

朱由崧幽幽的说道:“先帝在位期间,朝纲紊乱,许多不该罚的罚了,许多该轻罚的重罚,该重罚的却轻罚了,以至于如今军人不法,几有藩镇之嫌。”

朱由崧越说表情越严肃:“松山是怎么败的?朱仙镇是怎么败的!都是因为军纪荡然,事事姑迁!”

孙传庭对此当然是有切身感触的,但此时只能劝说道:“王爷,事情扯远了。”

朱由崧从善如流:“好,孤不说那么多,就说刘泽清吧,先帝诏他北上勤王,他不去;定他一个抗旨不遵不为过吧?作为山东总兵,丢失信地,罢官免职不为过吧?退到宿迁,四下扰民,难不成路卿可以坐视吗?这些过去事,也可以暂且不说,那董学礼不堪一击,刘泽清和马化豹却奈何不得,一败再败,这样的将军、这样的军队,留下来干什么!浪费国家原本就有限的帑金吗?”

朱由崧义正严词的说道:“为了大局,本来已经也没准备处置他,谁知道他两人打仗不行,抢自己人的战果却是一个赛一个的,路卿、孙卿,不要和稀泥了,借着高杰、刘良佐的人都在营中,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吧。”

朱由崧之所以一定要制刘泽清、马化豹以死地,一个原因是,在另一个时空中,刘泽清跟左良玉一样是东林党的外援,是东林党跟诽谤、攻击弘光政权、拒不执行弘光政权命令的底气,而另一个原因是,同样在另一时空中,正是由于刘泽清降清,洞开了淮河防线,让多铎部毫无顾忌的长驱直入,这才唱响了弘光政权覆灭的悲歌;虽然,两个时空的历史并非完全一致,但朱由崧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准备留有后患。

朱由崧的话是有道理的,所以路振飞考虑再三后,颇有些心动,但问题是,刘泽清是方面节镇,他不好擅杀呀:“那南京那边怎么交代呢?”

孙传庭此时却替朱由崧找了个理由:“刘泽清、马化豹两部与闯逆董学礼部相互呼应,在我军进攻董部营寨时公然抢先保护董学礼残部,又攻击友军,足以证明其早有背叛国家,投降闯逆之心了,眼下,见白你只是当机立断,将隐患扼杀在摇篮中罢了。”

路振飞看了看朱由崧,又看了看孙传庭,心思急转,随即问道:“那高杰、尚可喜、刘良佐部要是闻讯为之不安怎么办?”

朱由崧笑了笑:“董学礼、刘泽清、马化豹等部的投降、被俘将士,黄部应该是不要的,到时候分赠给高、尚、刘等部就是了;再说了,他们几人已经先后表示拥戴孤继承大明皇统,孤来日必有其他嘉奖,有这颗胡萝卜吊着,他们不会这么快翻脸的。”

路振飞舒了一口气:“王爷思虑周全,既然如此,那就立刻发兵镇压!”

朱由崧如此强势,路振飞和孙传庭会不会内心忧惧呢?

答案是否定的,大明天下已经到了几近倾覆的时候,朱由崧表现的越好,这些真正关心国家的臣子才越愿意支持朱由崧,而镇压刘泽清、马化豹则正是路振飞再一次向朱由崧输诚的标志。

“见白,”孙传庭见路振飞准备下令,便提醒道。“下面都关照一下,该封锁的消息还是要对南京封锁的。”

路振飞深以为然:“理当如此······”

根据路振飞的命令,“淮军”很快出营,并在新军没有执行追杀任务的5个炮兵队的协助下,包围了刘泽清和马化豹部的营地,但“淮军”并没有主动进攻,仅仅是围住营寨而已,一切静待董部营寨方向解决后,再说。

而在董部营寨方向,之前没有出战的新军第一师第四旅并没有参加追击作战、主要负责保护出战新军炮兵的2个战兵团,以及新军第一师炮兵团之前未参加战斗的1个一寸半炮队、2个2寸炮队,则在接到朱由崧最新命令后,飞快的做好进攻准备。

“刘帅,情况有些不对劲啊!”和刘泽清一起来到营寨边墙处探望的马化豹,注意到远处福王府军炮队正在构筑炮兵阵地构,当即感觉到了不对。“路振飞怎么没有消息,亦或是准备对我们动手了。”

刘泽清眼睛一眯:“本官是方面节镇,眼下也就南京兵部有权处置,路振飞安敢······”

马化豹打断道:“路振飞是不敢的,但孙传庭未必不敢呢,在他的鼓动下,路振飞未必不会下狠手啊,马帅,要不要,我们先退一步呢?”

刘泽清摇头道:“人家还没发话,我们就主动退了,这不好。”

正说着,就见一名新军军官拿着铁皮大喇叭走到了距离董部营寨百十步的地方,然后把喇叭放在嘴边大吼道:“都听好了,奉路军门将令,勒令刘泽清、马化豹两部即刻解甲、弃械、出营、投降,若一炷香内,拒不执行,我部便要武力镇压了。”

劝降声喊了三遍,然后这名新军军官就在刘、马两部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溜溜达达回去了。

这时才从脑充血状态恢复过来的刘泽清狞笑道:“好,好极了,姓路的要老子的命,老子就看看他拿不拿得走,来人,命令下去,全军准备出战,给路振飞一个颜色看看!”

马化豹却道:“马帅,黄蜚的部队可有些古怪,刚刚董学礼也不知道怎么就败了,还是严守阵营为好,若是黄部奈何不得我们,路振飞或许会改变想法。”

刘泽清想了想,同意了:“那就按你的意思办······”

1035.刘泽清出局 一炷香过去了,又是一炷香过去了,马化豹长舒了一口气:“tnd,原来是吓唬老子呢!”

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红光连续闪动,随即隆隆的声响传来,马化豹脸色顿变:“我d,他们居然真的开炮了。”

或许在刘泽清、马化豹及他们部下的旧有意识中,火炮这玩意虽然动静大,但真要说威力吧,也就那样,因此山东军在对面炮响之后,虽然都隐蔽起来了,但也没当多大的事;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情况发生了,“黄蜚”部打过来的炮弹不仅凌空爆炸,给躲在在土木墙体后的己方造成杀伤,而且还能泼洒出大量的火焰,以最快速度点燃他们据守的营区。

是的,在本时空的现在,朱由崧既搞不成镁铝燃烧弹,也搞不出凝固汽油弹,所以他用来一个笨办法来增加炮弹的燃烧效果,那就是在爆炸弹的装药中添加白糖,但正是因为添加了白糖,一方面这些炮弹的造价就非常高,另一方面也容易受潮,所以,这种爆炸燃烧弹在福王府军炮兵中装备很少,今天拿出来也是为了试验一下大规模射击的效果,不过现在来看,效果很好。

当然,因为这种炮弹还有种种缺陷,所以朱由崧已经建议名下化学研究部门尝试用含有镁铝等金属成分的苦卤(重金属盐)来取代白糖,但这项实验目前刚刚开始,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效进行替换,而且一旦替换实验能够成功,那么具体调整爆炸药成分配比也需要不断实验,绝非短时间内就能拿出明确参数并立刻应用的。

按下福王府如何进一步研制爆炸燃烧弹不说,2个2寸炮队8门2寸(68mm)炮、1个1寸半炮队4门1寸半(51mm)炮,虽然数量不多,但由于福王府军炮队是经过长时间强化训练的,所以炮击速度很快,进而一时间弹如雨下,以至于被淹没在弹雨火海下的山东军坚持不住了。

“给老子冲出去。”刘泽清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马化豹采取的坚守战术是错误的,所以他慌慌张张的命令道。“冲出去了,就有活路了。”

刘泽清、马化豹两部在对阵顺军董学礼部失败后,全军只剩下3300余人,退入宿迁城后,裹挟了宿迁知县组织的民壮、乡兵、弓手、衙役在内的700余人,所以全军在与“淮军”、“黄蜚部”会师时尚有4000余人。

但后期裹挟的宿迁地方武装未经教训,其实是不能打的----也不是完全不能打,或许依托城墙、保卫宿迁城时还能坚持一下,可野战那绝对是不行的----所以在出兵抢占董学礼部营寨时,刘泽清、马化豹只带了3000老底子过来,然后在夺取董学礼部营寨后,又第一时间收编了董部残兵1200多人。

然而向刘泽清和马化豹投降的董部残兵其实也多为老弱病残,所以,两部实际能一战的还是只有3000人,而且在刚刚福王府军施展的如雷如霆的炮击中,两部已经损失了2~300人,因此最终能冲出营地,在福王府军面前列阵的仅有2700+800(董部残余在刚刚也有大量伤亡)而已。

只是在山东军列阵的时候,又连续吃到了福王府军打来的爆炸弹,因此迫使刘泽清、马化豹在无法组织起阵型的情况下,被迫匆忙发起进攻。

从表面上来看,此时福王府战兵仅有6个团960人枪,敌军足有3500人,但后者根本不能成列,只会一窝蜂的展开冲锋,因此福王府军可以好整以暇的进行排铳射杀,再加上福王府军装备的前装线膛枪的有效射程高达300米以上,所以,冲着冲着,山东军就发现身边的同伴的死伤数目有些大了----福王府军目前排铳射击要求是每分钟5~6发,而10秒时间顶多让失魂落魄的山东军冲近50~60米,也就是说山东军要冲过300米的距离,至少要挨6排枪,再按平均八成的发火率和发火后30%的杀伤率来计算,山东军至少要在冲阵过程中被排枪打死打伤230人,但不要忘了,同时期福王府军的炮兵也在开火,所以,山东军同时期伤亡总数在350~400人之间,这就占到山东军参战战兵总数的13%~15%了。

在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10%的伤亡就足以重创一支部队了,而刘泽清、马化豹统帅的山东军虽然以亡命之徒组成,但却并不是什么强军,否则也不会连董学礼部都打不过的,所以,当部队伤亡达到13%以上后,原本就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只凭恐惧之心进行冲锋的山东军的士气就彻底崩溃了。

无数的山东军顾不得自己已经距离福王府军很近了,大喊大叫的向战场的两翼逃去,进而牵动全军,使得整个山东军都呈现土崩瓦解的状态。

带着亲兵、随着大队冲锋的马化豹大怒,当即抡刀砍倒两名小兵,籍此试图阻止溃兵逃跑,可谁曾想这个时候飞来一颗炮弹,在马化豹的附近爆炸开来,随即马化豹和身边的几个亲兵都倒在了血泊中----马化豹最后因为无人抢救、失血过多而死----既然总兵官都“战死当场”了,一众被马化豹拦下的小兵便趁机大叫着“总兵战死了”、“输了、快跑”这类动摇军心的话,继续四散奔逃。

刘泽清要比马化豹聪明一点,见事不可为,立刻脱下身上代表高级军官的甲胄、服饰,穿着小兵的衣物,和几个亲兵顺着人潮向战场外逃去,但此时,福王府军已经追杀了上来----除了战兵外,还有师、旅、团三级辎重部队,看上去也蔚为壮观----大量山东军早就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往往见到福王府军追近了,便伏地请降,然后被福王府军用绳索抓了回来。

更让山东军雪上加霜的是,接到塘马的通传后,之前追击董学礼残部的大队福王府军兜转了回来,协同留守部队一起展开了对山东军残部的围捕,而刘泽清就是在这样的围捕中,被福王府军用乱枪打死了。

当刘泽清、马化豹的尸体送到山东军营地前展示后,带来300刘部老兵及700宿迁地方武装留守山东军营地的副总兵王遵坦率部出营向当面“淮军”投降了······

1036. 得知山东军被全歼、刘泽清、马化豹身死、王遵坦率部投降的消息,路振飞却眉头紧锁:“黄蜚有此强军,为何部用在保卫京师上?”

“因为,该部不是黄蜚的手下,而孤在海外编练的。”朱由崧此时才向路振飞掀开了底牌。“之所以不救京师,乃因为唐王前车之鉴。”

唐王朱聿键能从凤阳被释放,还是路振飞的功劳呢,因此路振飞对唐王的遭遇是一清二楚的,自然也就无法开口指责朱由崧什么了。

但朱由崧还是解释道:“孤也不是脑后有反骨之人,也从未窥视过大明天下,编练此军,只不过是因为海外强梁甚多,与之争夺所需罢了,若非国家到了今天这一地步,孤是不会将其调回国内的,否则又怎么可能有洛阳之失呢!”

朱由崧也不管路振飞接受不接受自己的解释,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路卿也看到了孤这支部队的犀利,所以,翌日孤准备以这支营头为基干,重组勇士营、腾骧四卫营、府军五卫营等京营,进而平衡外军,卿以为如何啊!”

明代中后期以来,尤其是明末这些年,在京营全面虚弱的情况下,国家军力总体呈现内轻外重的格局,因此不但外军桀骜不驯,而且一旦外军战败,中央就没有了再战之力----北京之是就是典型的战例----所以,朱由崧才要重建天子亲军。

路振飞也明白重建京营的好处,便赞同道:“王爷圣明,臣以为这是要务、急务。”

朱由崧见路振飞支持自己的主张,笑了笑,继续道:“但孤在海外的王庄就这么点人,委实再难抽调出合格的兵员了,所以,孤冒昧的问卿一句,可否将漕军交于孤捡练一番。”

朱由崧知道,在运河上谋生的漕军肯定有很多坏习惯,但比起刘泽清、马化豹这等习惯杀良冒功的部队来说,还算是纯良的,所以,朱由崧希望能从“淮军”中招募一部分人手,然后组合安东保卫团、路通骑马队等部,在新军军官的指挥下编组成配合新军第一师作战的滑膛枪部队或冷兵器部队,籍此弥补新军在近身格斗方面的某些劣势。

路振飞毫不犹豫的应道:“若王爷能为大明主,天下都是王爷的,臣又如何敢捏着漕军不放呢!臣这就下令,漕军回营听候王爷派人捡练。”

朱由崧满意道:“路卿果然是国士啊!”

还没等路振飞谦虚,具体战报出来了:“王爷、路军门、孙先生,截止到最近一封报告,新军第一师共毙俘闯逆董学礼部四千七百九十七人,其中击毙一千三百五十二人、俘虏三千四百四十五人;毙俘刘泽清、马化豹部三千一百七十八人,其中击毙八百八十三人,俘虏二千二百九十五人。”

刘泽清和马化豹部的被俘数字中是包含了被其裹挟的700多宿迁民壮、乡勇、弓手的。

“另缴获董、刘、马等部马驴一千七百二十三匹,皮甲、棉甲、布甲、铁甲五百零三套,盏口将军、虎蹲炮七十六位。”这火炮既有董部遗弃的,也有山东军上缴的,但可怜的是,无论是董学礼还是刘泽清、马化豹,都没有用得上这些火炮。“鸟铳、鲁密铳、迅雷铳、三眼铳等火器一千零十七件,火药二千斤,其余兵械无算。”

这些火药都是王遵坦交出来的山东军存货,至于董部带来的火药都随着炮火焚烧一空了。

“另外,还从刘泽清、马化豹营中搜出各色粮食三千三百石,草料十五万斤。”刘泽清和马化豹显然担心东西留在宿迁城里,会被谁吞了,所以搬家一样都带在了身边,如今倒是都便宜了朱由崧了,但可惜的是,董学礼部营寨里的粮草和火药一样,没能在炮火中保住。“另外,新军第一师还在刘泽清、马化豹的营寨里找出价值十五万两的金银。”

这些金银应该是刘泽清、马化豹一路抢劫大明百姓得来的,至于那些被杀死及被俘虏的董、刘、马部将士身上也一定会有不少的金银财物,但这些钱按规定是会分给全部参战的福王府军将士的,所以,就不列入公账了。

至于为什么是福王府军接收山东军营地,而不是淮军,道理也很简单,在刘泽清等人的前车之鉴面前,漕军就是再有意见,也不敢重蹈山东军覆辙的。

路振飞看向朱由崧:“王爷,这些战利品,怎么处置?”

朱由崧回复道:“甲胄、马驴和草料全部归新军第一师了。”

马驴中新军第一师或未来新军第二师不能用的劣马劣骡劣驴,也可以运到海外,交给各地王庄百姓农用。

“所有火炮及鸟铳等其余火器,并全部火药,都移交给经过捡练后的漕军的剩余兵马使用。”漕军这边出力又出血,朱由崧自然要给予一定的补偿的。“粮食这块,新军第一师,与漕军一家一半,银两这边,路卿,你拿走五万两,其余由新军第一师接收。”

路振飞觉得朱由崧分配还算公道,便应道:“一切就按王爷的意思办!”

朱由崧想了想,吩咐道:“让李本深和胡成道来一下。”

高杰、刘良佐的代表很快出现在了朱由崧、路振飞以及孙传庭的面前,就听朱由崧说道:“高、刘、尚三镇,第一时间向孤效忠,孤很满意,既然这次驱敌平叛有了些收获,孤也不会吝啬。”

朱由崧回想了一下刚刚听到的数字,这才继续道:“除开宿迁本地被刘泽清、马化豹裹挟的乡勇外,今天一共俘虏了五千余败兵,其中无用的老弱挑出来后,还剩下差不多四千人,三镇便各领一千去。”

之所以三镇各领1000,是因为剩下的1000是准备留给黄得功的。

“这一千人,孤就不让人细分了,有全胳膊全腿的,也有些轻伤员,反正捡到篮子里的都是菜,苦乐尔等自知吧。”

1000上过战场的兵,再歪瓜裂枣,也比什么不懂的新兵强,所以李本深、胡成道兴高采烈的的应道:“臣代高帅(刘帅)叩谢王爷厚赏。”

但在叩谢的同时,两人意识到,朱由崧的支持者还有一个尚可喜,不对,除了尚可喜,应该还有一人,那人会是谁呢?

1037.大势已定 在朱由崧积极行动的时候,南京的那边也有人在行动着,这不,东林**、在籍礼部侍郎钱谦益心急火燎的从原籍常熟赶到南京,然后以“立贤”为名,到处游说,提议迎立潞王朱常淓;南京兵部侍郎吕大器、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右都御史张慎言、詹事府詹事姜曰广等人也出于担心朱由崧上台后,会翻“妖书”、“梃击”、“移宫”等案的旧账,进而压制东林-复社集团,因此极力附和钱谦益的主张,坚决不肯迎立朱由崧为帝。

为了,福王府控制的各类报纸火力全开,与东林党人进行了舆论争夺,虽然东林-复社集团在上层人士当中依旧占据有绝对的话语优势,但在中下层百姓当中,福王当立的观点也日渐深入人心了。

于是东林党人便使出盘外招,大量查封亲福小报、禁止亲福小报贩卖,但田楷在南京采取第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办法,一旦发现某张小报被封,便立刻更换马甲,用新报的名义,继续宣传朱由崧继位的正当性,指责东林党拥护潞王登基是为了一己之私、不臣之举。

由于福王府多年来通过分享赛马会、蓝毬会、字花等博彩项目的收益,与应天府及下属各县衙役、喇虎之间形成了利益共同体,所以,这些平时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关键时候顶住了上层压力,使得东林党禁绝不利言论的努力化为泡影,以至于,各种支持福王登基的报纸始终不能被查禁干净,进而让福王府在这场言论大战中笑到了最后。

当然,作为社会上层的士绅阶层也不完全都支持东林党-复社集团拥“潞”的主张,譬如,南京兵部员外郎刘城在《上阁部史公书》中向史可法提议道:“自都门失守,大行皇帝凶问频传,虽所传不一,大略颇同,公率先诸臣奉迎福藩殿下,临莅南京,此中外臣民之愿也。”

滞留在南京的给事中李清、章正宸,进士郑元勋等人也持相同态度。

其中,扬州郑进士元勋就对李清言称:“予语里人解少司马学龙曰:福从此始矣,神宗四十八年,德泽犹系人心,岂可舍孙立侄?况应立者不立,则谁不可立?万一左良玉挟楚,郑芝龙挟益,各挟天子以令诸侯,谁禁之者?且潞王既立,置福王于何地?死之耶?抑幽之耶?是动天下之兵也,不可。”

通过福王府安排,才从北京脱身的寿宁公主驸马冉兴让一家、宁德公主朱徽妍一家、遂平公主驸马齐赞元、乐安公主朱徽媞和驸马巩永固的儿女们,在抵达南京后也极力拥护朱由崧继承大宝;至于杜秀文、诸懋源等与朱由崧关系密切的士人也四处奔走,全力拥戴朱由崧成为大明新皇,如此一来,各方面的压力都集中在作为南京大佬的史可法的身上了。

作为实权人物的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从个人情感的角度出发----史可法是东林党干将左光斗的得意门生----自然对拥戴福藩继统心存疑虑,但从国事公论的角度出发,史可法又担心舍亲立疏将引起更大的政治风波;所以经过反复考虑,优柔寡断的史可法最终决定前往浦口同凤阳总督马士英商量在桂王与福王之中选定一人。

史、马密商的结果是“以亲以贤,惟桂乃可”。

于是,第二天,史可法亲自写信给南京高级官员说明定策意见:“迎桂者何?以福、惠之有遗议也,乃舍而立桂也。其潞藩则仿古兵马元帅之制暂借统兵马。”

南京的官绅对于这个折中方案依旧不满,但史可法既然主意已定,别人也没办法扭转他的心意,因此,南京礼部很快准备好了乘舆法物,并派人前往广西迎接桂王······

相关消息被谛听第一时间送到了淮安,刚刚率兵回到淮安的朱由崧便对路振飞和孙传庭言道:“南京群小罔顾大局,只图私利,孤无以坐视,当即日率兵南下。”

路振飞此时已经彻底上了朱由崧的贼船,便与孙传庭一起言道:“臣等当为大王马前卒。”

“好,很好!”朱由崧欢笑了起来,随即,他命令道:“安东工场保卫团并路通北骑兵队,留驻淮安城内,保护王府;新军第一师、新军第一和第二骑兵团立刻沿运河南下,相关辎重右黄河船队及漕军负责转运;再通知云梯关方向,着黄蜚并宁虎率战舰南下驶往南京江面,若有阻挡,一律击破。”

完成对福王府军及路振飞直属部队的指令后,朱由崧又下达了第二道命令:“通知高杰、尚可喜、刘良佐,各率本部骑兵赶往浦口,与孤会师。”

传令者刚刚出门,赵山进来通报道:“王爷,李公公自凤阳发来急报。”

朱由崧扫了扫身边的路振飞和孙传庭两人,沉声说道:“直接说吧,毋庸隐瞒。”

“是!”赵山应了一声后,详细报告道。“李公公报称,中都守备太监卢久德已经说服黄得功拥护王爷为大明皇帝。”

朱由崧抚掌道:“如此,大事定亦。”

说罢,朱由崧补充命令道:“快马通报凤阳,让卢久德、黄得功一样率骑兵到浦口会师。”

赵山退了下去,路振飞和孙传庭也去准备了,朱由崧则回到了自己的居处,把黄妃及其他妻妾、儿女都叫了过来。

“这些日子,市面上的传言,你们多少也听说了点吧,”朱由崧语气很是平淡,但内容却有些石破天惊。“没错,孤要去南京为争一个未来了,为自己,为你们,也是为大明挣个未来。”

黄妃深吸了口气后向朱由崧大礼参拜道:“臣妾预祝王爷马到功成,为大明中兴之主!”

仲氏、梁氏等女也慌慌张张的拜服下来,朱慈焈也带着弟弟们跪在那里为朱由崧祝福道:“父王此去顺天景命,必然一切顺利!”

倒是朱淑芬傻傻的问道:“爹爹,我们又要搬家了?”

朱由崧笑道:“爹爹承诺你,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搬家了······”

1038.马士英 “老爷,出事了。”与史可法议定储君人选的马士英从浦口返回凤阳,然而才走到滁州大柳驿,便接到了留守凤阳的家人的紧急通报。“卢公公,卢久德率着刘良佐的兵马南下了。”

马士英虽然非常吃惊,但还是冷静的问道:“卢久德没有理由作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士英的家人报告道:“不是作乱,我听军中说是要支持福王为大明新君!”

马士英一拍手畔的案几:“该死的阉寺!这等国事,哪有他说话的地方!真是胆大妄为,来人,立刻命令黄得功出兵拦阻,务必不让此僚坏了国家大事!”

马士英的家人哭丧着脸说道:“黄得功怕也不可靠了。”

马士英一愣,随即倒吸了口冷气:“你说的没错,若是黄得功不跟着起哄,只怕卢久德还不敢如此做派。”

马士英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然后重新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查徐州高杰、宿州尚可喜、宿迁刘泽清在干什么,另外,再派人去查淮安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渡过了一个焦虑不安的晚上后,一名派出淮安查探的马府家人急匆匆的前来报告道:“老爷,小的才赶到金湖,就听说漕督路军门率兵拥护福王南下了,另外,据说本应该在高杰高总镇军中的孙传庭孙部堂也在漕军营中。”

马士英大惊失色,当即命令道:“备马,随我赶往路振飞营中······”

“王爷,凤阳总督马士英赶来了,他想见路中丞。”

听完赵山的报告,朱由崧轻笑一声:“马瑶草怕是还搞不清问题的所在呢,没关系,让他去见一见路振飞和孙传庭也好的。”

半个多小时后,赵山再次通报道:“王爷,马总督求见!”

朱由崧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马士英面色如常的走了进来,冲着朱由崧二叩六拜道:“臣,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凤阳地方兼制河南、江北、湖广军务一员、马士英参见福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朱由崧伸手虚扶了一下,便命令一边侍立的钱禄道。“赐座!”

钱禄搬来椅子,马士英佥坐下来,此时就听朱由崧言道:“马卿此来可是迎接潞王的?”

马士英当即再度翻身跪下:“臣昏聩,罔顾祖制,还请殿下责罚!”

朱由崧轻笑道:“祖制?祖制对于士大夫来说就是虎子(夜壶),要用的时候用一下,不用的时候就随意的丢到一边,舆情如此,孤又能如何呢!”

马士英发现朱由崧果真如路振飞和孙传庭所言一样英明,因此苦笑道:“殿下说的极是,托古言事也好,变法求强也罢,不过都是为政的手段,不可有所拘泥。”

“这倒是真心话。”朱由崧点点头。“起来说话吧。”马士英站了起来,但朱由崧没让他坐下,他也只能继续站着,此时就听朱由崧问道。“当前局势,马卿以为该如何应对呢?”

听到朱由崧考较自己,马士英言道:“国家残破,财力困顿,当先以固本为上,然后生聚报复。”

“那就这么干等着元气恢复吗?”

“不,流寇是不会坐观大明恢复元气的,臣以为当在江淮湖广以水网优势设防,然后先解决了川中张逆所部,再左中右三路大军齐出,收拾了北方顺逆。”

“南船北马,倒也合乎情理,且北方残破更甚,顺逆又自诩轻徭薄赋,时日久了,要么原形毕露,要么日渐虚弱,却是以静制动的好计策。”朱由崧在完成了对马士英这番话的解析后,继续质问道。“可卿家考虑过建虏吗?若是建虏乘虚入关怎么办?”

马士英答道:“清虏入关是为了财,绝无入主中国之妄想,所以即便其攻入关内,也可以贿其退兵。”

马士英随后补充道:“先帝在时就曾有款虏之议,虽当时未成,但时移世易,而今也是情不得已,朝廷当以卧薪尝胆之报复,予以权衡施行。”

朱由崧知道马士英的见识也就如此了,所以,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马卿,亡羊补牢虽未为晚也,然孤已有天时地利人和,卿又何以自立呢?”

没错,朱由崧手上现在有大将、内监、皇室戚里,甚至还有路振飞、孙传庭这样的有名文臣支持,马士英不过是见机不妙后才临时倒戈之辈,朱由崧凭什么用他呢?

马士英来的路上已经想好怎么回答了,所以,朱由崧问起后,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殿下势虽已成,但南京不是没有顽抗之余地的。”

朱由崧故意打断道:“史可法能指望谁?刘孔昭?刘肇基?赵之龙?”

第十代忻城伯赵之龙是南京镇守武臣,第六代诚意伯刘孔昭目前是提督操江,这两人分别负责南京驻防班军()和长江水师;至于前辽东总兵刘肇基,现在是提督南京大校场,也就是南京兵训部门的城防负责人,算是比较能打的一个;但问题是,前两者有兵,不会打仗,后者会打仗却没有兵。

对于朱由崧刻意表现出来的请示,马士英一点也不生气,只是一脸恳请的说道:“史部堂手上却是没有大军名将,但东林在南直、江西有民心,若是裹挟民意对抗朝廷,这对国家不是什么好事。”

朱由崧略有些好奇的问道:“卿可安抚江南民心吗?”

马士英回复道:“臣也不能尽抚江南民心,然臣或可以替殿下分谤。”

“怨归于己,恩出自上,”马士英说到这份上了,朱由崧不得不为之动容。“卿这是想要做严袁州啊!”

马士英恭恭敬敬的接话道:“臣做不了张江陵、高新郑,也不愿意做徐华亭、申长洲,所以,勉勉强强只能做严袁州了。”

虽然严嵩什么的是朱由崧自己提起来的,但马士英毫不犹豫的应了,还是让朱由崧彻底明白了对方的心思,所以朱由崧叹息道:“严袁州,严袁州,马卿,你官不大,心思不小啊!”

马士英低着头:“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

朱由崧摆手道:“马卿言早了,孤现在还是区区藩王而已。”

话虽如此,马士英却知道自己打动了朱由崧,所以也不再多少什么,只是乖巧的应道:“臣明白······”

1039.南都勋贵 “阁部,”王秀楚快步来到时任南京兵部尚书的史可法的面前,语气有些惶恐的说道。“出事了。”随即他不待史可法询问,便石破天惊的说道。“刚刚接到江北消息,孙伯雅、路建白领兵三万护送福王南下,徐州高杰、宿州尚可喜党从,凤阳卢久德也率刘良佐、黄得功阿附,就连马瑶草也跑去向福王输诚了。”

史可法一听如遭五雷击顶,没错,他半天前刚刚写了一封信让人送给马士英,信里除再次强调两人必须联手拥桂的事外,还列具了福王不能登基的理由,即“与民争利、虐下、读邪书、干预有司、早蓄不轨”等等,现在马士英一下子改变了态度,那他岂不是亲手把把柄送到了马士英乃至福王手里了吗?

史可法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居之害我!”

是的,拒绝拥立朱由崧的五大理由是时任詹事府詹事、署南京国子监祭酒的姜曰广姜居之总结出来的,然后成为了东林党-复社方面的诋毁朱由崧的公论,结果现在却成了悬在东林党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了。

作为史可法幕僚之一的王秀楚闻言皱了皱眉,随即进言道:“阁部,福王虽有江北大军支持,但南都也未必没有抵御之力。”

史可法坐在那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去把魏国公、忻城伯、诚意伯、刘肇基请来一叙······”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第10代魏国公徐弘基、第10代忻城伯赵之龙、第9代诚意伯刘孔昭、提督南京大校场的刘肇基先后赶到了史可法的私宅。

等人凑齐了,史可法让人把收集到的最新情报告知了面前的三人。

三人还在一脸震惊的消化江北传来的消息,就听史可法问道:“魏国公、诚意伯还有鼎维,南京现在有多少兵马,能不能挡住江北之军?”

徐弘基等人的目光落到了时任南京守备勋臣(武臣)的赵之龙身上,对此,赵之龙苦笑道:“南京内外有南方各省班军二万,然南方卫所兵,不说也罢。”

南方卫所就没有能打的兵了吗?

有,肯定有的,但这些兵现在都在前线打仗,留守后方的自然是一些外表看上去还有些样子,但实际却根本不能一战的花花架子,说句难听的,南京这两万兵,不要外敌来攻,光靠南京勋贵的家臣家兵就能一举歼灭了。

史可法便扭头看向刘孔昭:“诚意伯,操江水师、巡江水师可否将北军挡在江北?”

其实是支持朱由崧继位的刘孔昭,假意的想了想,回答道:“下官或可勉力为之。”

还没等史可法露出满意的神色,一名史可法的幕僚走进来报告道:“各部,抚宁侯从江北来南都了,现在门外候召。”

抚宁侯朱国弼时任提督漕运,名义上统领漕军,但实际权力掌握在漕督兼淮抚的路振飞手上,所以,朱国弼几次与路振飞发生冲突后,一气之下就从淮安跑到了扬州,然后整天花天酒地的也不管漕军事务,如今突然从江北回到江南,显然是与福王南下有关。

所以,不管朱国弼是逃回来鼓吹南京对抗江北,还是替江北传话,史可法都是要见他一面的:“立刻请抚宁侯过来。”

史可法的幕僚应了一声,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进俯身在史可法耳边轻声报告道:“吕侍郎、张都谏、姜詹事也来了?”

史可法想了想,低头说道:“且让他们到花厅坐一下,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

幕僚这才退下,不一会,抚宁侯朱国弼走了进来:“下官见过阁部。”

史可法让朱国弼坐下,然后说道:“抚宁侯来的正好,本官正与魏国公、忻城伯、诚意伯他们讨论南都防务呢,且赶快说一下江北的情况吧。”

朱国弼便把他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据下官所知,高杰、尚可喜、刘良佐、黄得功等部只派出了少量骑兵拥护福王南下,福王麾下的主力是路中丞率领的漕军一部及黄蜚麾下的军将。”

刘孔昭关切的问道:“黄蜚,他不是水军吗?那除了这些上陆兵马,他还有多少舟师?”

朱国弼回复道:“据下官探查所知,黄蜚所部刚刚开到庙湾时,共有炮舰二十艘、战船二百余,其余漕船、小舟不下百艘。”

刘孔昭脸色一白,随即又问道:“那,那这些舟师有没有跟着南下呢?”

朱国弼回应道:“这就不知道了。”

朱国弼没有说谎,他是在福王军已经南下至扬州城外了,才收到相关消息的,当时就逃了出来,如何有时间去探查北方的最新消息呢,能知道这些已经算他比较关心路振飞的情况、时刻派人盯着淮安了----路振飞以淮抚漕督的名义封锁了运河,再加上福王府军又习惯急行军乃至强行军,所以,朱国弼留在淮安的人,拼了老命才赶在福王府军抵达扬州之前,把消息传给了朱国弼。

赵之龙却冷冷的问道:“抚宁侯,福王已经兵临浦口了,你怎么才赶回南京啊!”

朱国弼解释道:“下官的确在仪征藏匿了一会,观察风向,并且收集最新消息,但这种情况,相信史阁部和各位应该都可以理解,毕竟,福王不是外敌,也不是内乱,这是皇家的家事,我们做臣子能不掺和,最好不要掺和。”

赵之龙继续逼问道:“那抚宁侯,你又为什么现在过江了呢?”

朱国弼叹息道:“仪征令降了福王,我在仪征没办法再躲了,就只能逃回南都。”

赵之龙断喝道:“抚宁侯,你是不是福王的说客!”

朱国弼面上依旧不为所动的回应道:“我倒是想向福王输诚,可是手里没有砝码,福王未必看得上啊。”

赵之龙双眉倒竖:“抚宁侯,你还说你不是福王的说客吗?这一字一句,分明都是在动摇军心。”

朱国弼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史可法,史可法摆了摆手:“抚宁侯是说客也好,不是说客也罢,其实并不重要,行了,江北的事情,本官知道了,抚宁侯先回府休息吧······”

1040.勋贵和东林 朱国弼退下后,赵之龙依旧不依不饶的向史可法建议道:“阁部,应该派人监视抚宁侯,不可以让他四下串联,动摇南都人心。”

史可法摆摆手:“忻城伯若能守得住南都,自然是不惧那些小伎俩的,反之,就算盯死了抚宁侯,也会有第二个抚宁侯冒出来的。”

史可法的话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但在赵之龙看来就是妇人之仁,所以赵之龙还想跟史可法力争,但史可法却根本不与赵之龙争辩,只是问徐弘基道:“魏国公,若本阁部征召南都勋臣名下家将从征,能征集多少敢战兵马······”

从史可法的私宅出来,徐弘基一脸凝重的先走了,刘肇基则地位远低于几位勋臣,所以,也是自己走了一路,赵之龙便和刘孔昭结伴同行。

待行到某处茶楼后,刘孔昭派人邀请赵之龙一起上楼喝茶,赵之龙出于想了解刘孔昭想法的目的,同意了,于是,两人便再一次的坐到了一起。

茶博士奉完茶退出去后,刘孔昭首先开口道:“忻城伯,你给句实话,若是加上南都勋臣府上的家丁家将,能守住南京城吗?”

赵之龙摇头道:“守南京至少得十万兵马,我现在手上只有二万老弱,即便加上各府家兵家将也是守不住的,得征召全城百姓助战才行;但这也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操江水师能不能挡住北兵,不让他们过江呢?”

刘孔昭苦笑道:“难!若是没有黄蜚的舟师,或许还可以一试,但黄蜚舟师若是驶入大江了,操江水师必然为其所牵制,就拿不出力量来封锁长江了,届时路振飞可以用漕船把人轻易的送过长江;长江,太长了,随处可以登陆,防不胜防啊!”

“防不能防,守不能守,还有抚宁侯这样的奸细在城内替福王散布消息、恐吓众人。”赵之龙哼哼了一声。“福王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这是他老朱家的家事,我们这些臣子掺和什么呢!”刘孔昭附和道。“而且根据祖制,本就是福王当立,让我们为了东林党人的一己之私,拼上性命,你愿意吗?”

赵之龙之前是“拥潞派”,但现在形势比人强,所以他开始为将来做准备了:“愿意的话,我又怎么会跟你诚意伯坐下来喝这杯茶呢!”

刘孔昭点点头:“你我都是勋臣,本就该同气连枝的,走,一起去抚宁侯家,跟他要跟确实的说法,不能捞不到从龙之功,还把祖宗家业给搭上去了。”

赵之龙没有反对:“那就一起去吧······”

在刘孔昭和赵之龙喝茶的时候,史可法正在劝说南京兵部侍郎吕大器、南京右都御史张慎言、詹事府詹事兼南京国子监祭酒姜曰广:“事情未必不可收拾了,真要坚持兵戎相见的话,后世史书会怎么说我们呢?”

张慎言冷然道:“世上从来只有成王败寇,只要我们赢了,史书不是任由我们书写吗?”

姜曰广也道:“以我辈君子在朝野的声势,福王就算想要颠倒黑白,也是决不能成功的。”

明明是自己想要颠倒黑白,却说朱由崧想要颠倒黑白,这嘴脸让作为同党的史可法也觉得有些无法接受,所以,他便说道:“以齐桓之伯也,听管仲则治;听易牙、开方则乱。今吾辈之所立者,岂其不惟是听,而又何患焉?”

史可法的意思倒也明确,即东林党既然有颠倒黑白的能量,又何必担心福王登基后的政局呢?到时候,该操弄的一样操弄!

此言一出,坐在一边不声不响的黄道周颇有些不快,便抗言道:“宪之此言大谬······”

还没等黄道周说史可法错在哪里,一名史可法的幕僚走进来报告道:“阁部,韩公公派人前来邀请阁部前去会商福王拥兵南下一事。”

所谓韩公公,即当时南京守备中官韩赞周,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大明王朝在留京南都的最高长官,因此他的邀请是不太好拒绝的。

史可法想了想,跟吕大器等说道:“一并去吧,想必韩赞周也给你们家里派人了。”

即便韩赞周没有邀请吕大器等人与会,在这个决定性的时刻,吕大器等人也是不愿意缺席的,所以,吕大器便代表其他几人回复道:“宪之,你先去,我们回去换了朝服,再赶去镇守中官衙门与你汇合。”

史可法点点头:“那也好······”

大半个时辰后,南都的主要文武、勋贵都集中到了镇守中官衙门,此时就见韩赞周出示了一封信件:“这是马瑶草,刚刚派人送过江的,大家都看一看吧。”

信件在众人手中轮转了一遍,由于信中有“闻南中有臣尚持异议,臣谨勒兵五万,驻扎江干,以备非常,志危险也”的字样,不少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好了,信应该都看完了,大家说说怎么办吧!”

韩赞周的话音刚刚落地,赵之龙便站出来说道:“所谓五万之兵,只是虚数,据抚宁侯所查,福王军至多两万,下官据城一战,不是不可抵御的。”

赵之龙刚刚在朱国弼的府上已经得到了确认消息,所以当场就派亲信带着自己的亲笔信,随同朱国弼的人一起过江输诚了,现在这么说,只不过是在南都众人面前演一出戏罢了。

所以,扮红脸的赵之龙刚刚说完,一样派亲信过江输诚的刘孔昭便起身唱白脸道:“半柱香前,下官接到崇明守御千户所急报,拥戴福王的黄斐所部天津登莱水师已经驶入长江,大小舟船四百余艘,浩浩荡荡铺陈整个江面,下官已经命操江水师东行江阴拦阻,但如此一来,怕是没办法阻止漕船运输福王所部过江了。”

吕大器当即喝到:“为什么去江阴,不能在镇江守御吗?”

刘孔昭无奈道:“若在镇江,那操江水师就会遭到两面夹击了,还不如先击败了东线黄蜚,然后再回师截断运河,如此一来,或可以让福王不敢随意南下,亦或是南下之后,也会禁绝了后方补给······”

1041.只能如此了 韩赞周问道:“那诚意伯所部能保证击败黄提督所统帅之天津登莱水师吗?”

刘孔昭愁眉苦脸的回复道:“回公公的话,下官只能勉力为之。”

说到这,刘孔昭吞吞吐吐起来:“若是速决速战倒也罢了,无论是战胜战败,南京都好有所决断,但要是对方一意牵制、避而不战,那,那麻烦就比较大了。”

韩赞周面色凝重的让刘孔昭坐下,然后环视众人一圈后,问道:“自家军力的情况大家也都明白了,好吧,接下来该怎么办,都议一议吧。”

所有大臣都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边扮木偶,此时忽然有一名小内侍蹑手蹑脚的走到韩赞周身后,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韩赞周一下子把目光投向了徐弘基:“魏国公,好手腕!”

徐弘基不动声色的回应道:“本爵所为都是为了大明。”

在场的官员爵臣都是心思通透之辈,当即明白了徐弘基做了什么,有人便愤然呵斥道:“无耻之尤!”

是的,徐弘基之前是史可法的迷弟,史可法说什么徐弘基都赞成,在立潞立桂的问题是更是完全赞同东林党的决定,可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不,福王大军还未完全集合完毕,他就迫不及待的改弦更张了,却是让有颇有些不齿。

但徐弘基却恬不知耻的说道:“而今大明却是没办法再打一次内战了,既然福王是先帝最近的血脉,又得到了江北上下的支持,诸公又何必螳臂当车呢!”

听听,这话说得义正严词,完全就是一副忠臣做派嘛!

韩赞周见唯一有能力改变一切的史可法坐在那里不声不响,知道局势已定,便点头道:“魏国公说的也对,眼下的大明是经不起再折腾了,这样吧,若是大家都不反对,就派代表去江北迎接福王。”

在同党眼巴巴的注视下,史可法终于发声了:“也好,就由本官过河迎接福王吧······”

“竖子不可与谋!”回到家里,吕大器气得连摔了几个砚台、笔洗,正在他大发雷霆的时候,黄道周、张慎言等人赶了过来,面对自己同党,吕大器口不择言道。“我们算是瞎了眼了,早知道史宪之会这个样子,当初不该抬他上来。”

黄道周提议道:“是不是立刻调左良玉部回南京?”

黄道周随即解释道:“福王虽然得到了高杰、尚可喜、刘良佐、黄得功等部的支持,但实际上真正可以依靠的仅仅是黄蜚所部及路振飞的淮军,总兵力不过万余,黄得功现在有五万人,只要他能回来,一切尚可挽回!”

吕大器苦笑道:“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一旦名分定下了,在想改动就难了。”

张慎言也道:“左良玉虽然有五万人马,可黄得功、刘良佐等部加起来,兵力是超过左部的,他们为了求所谓的从龙之功,未必会坐视左良玉回师啊!”

姜曰广道:“江北各镇的确是麻烦,但名分定下了也并非不能改动,正所谓积毁销骨,只要把福王搞臭了,一样还是有机会的。”

吕大器继续摇头道:“这些天,福王府利用报纸跟我们斗了个你来我往的事,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所以要想抹黑福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姜曰广却道:“福王能办报纸,我们就不能了吗?到时候可就是攻守易势了。”

吕大器想了想:“说的也是,但也缓不应急啊!”

张慎言苦涩道:“现在形势已经翻不过来了,所以,我等还是暂且隐忍,以待不时吧。”

其余几人同时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

镇守中官衙门举行会议的当天,没有资格参加会议的致仕侍郎钱谦益在会议结束后,第一时间来到高弘图的府上,向高弘图问询会议结果,高弘图告诉钱谦益:“为了避免内战,最后议定,还是拥立福藩。”

钱谦益脸色非常难看的提出告别,高弘图挽留道:“天子毋容抗也。”

一句话,事情已经敲定了,你钱谦益再生气,那也没有什么用的,乖乖接受现实吧。

钱谦益如梦初醒,便坐下继续问高弘图道:“现在什么情况?”

高弘图告诉他,韩赞周和史可法、刘孔昭已经代表南京内监、大臣、勋臣过江迎谒福王了,估计福王很快会带兵过江,进入南京。

钱谦益便立刻派仆人去采办装束,然后向高弘图解释道:“我虽削籍,尝经赦矣,(亦当)候驾龙江关······”

连东林党**都这个态度了,东林党也就只能以图后报了······

按下准备坐船过江迎接朱由崧的史可法等人不说,已经率兵抵达浦口的朱由崧分别接见了带着骑兵赶来的刘良佐、黄得功两人。

朱由崧首先接见的是刘良佐:“刘卿,听说你有一弟,早在崇祯四年便投降建虏了?”

刘良佐背上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期期艾艾的说道:“是,当时臣弟随祖大寿战于大凌河,粮尽投降,但,但臣已经十多年未与臣弟互通消息了。”

朱由崧伸手阻止了已经慌不择言的刘良佐:“刘卿误会了,孤说这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考虑未来将刘卿用在哪里。”

朱由崧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好半天后才说道:“眼下江淮用不到这么多兵,也养不起这么多兵,湖广那边又有左良玉顶着,暂且问题也不会很大,倒是四川及云贵受到献贼威胁,孤跟路卿商议过了,准备委路卿总督云贵川三省军务,卿且跟着路卿一起西进如何,没有子弟兵,路卿腰杆子也不硬啊!”

刘良佐当然是不愿意千里迢迢去云贵川作战的,但说比起跟顺军打,他觉得还是去打张献忠更容易一点,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什么回应。

朱由崧便笑着对刘良佐许诺道:“卿这次做的很好,翌日孤必不吝啬世爵之赏;另外,此次西去之后,孤会想办法每年为路卿筹饷五十万两。”

响锣不用重锤,前面朱由崧已经说了让刘良佐部作为路振飞的子弟兵,那这五十万两可就有一多半在向刘良佐招手了。

所以,刘良佐思来想去,应道:“臣自当领受殿下钧令······”

1042.黄得功 刘良佐退下后,朱由崧叫来了黄得功:“孤记得黄卿乃是勇士营出身,不知道是否准确?”

膀大腰圆的黄得功低头应道:“殿下说的是,臣正是勇士营出身!”

“真正的京营子弟啊!”朱由崧叹息道。“可惜周遇吉在山西战死了,否则,否则先帝也不会没了指望,绝望的在万岁山上自杀殉国啊!”

黄得功听懂了朱由崧的暗示,恭声道:“臣效仿周镇,为大明,为殿下效死!”

朱由崧点点头:“有卿这话,孤就放心了。”

朱由崧说的是不是真心话,黄得功不知道,但朱由崧这话还是沉重的,所以,朱由崧说完之后,又做了延伸说明:“孤入主大宝那是依照祖制行事,但总有人是不愿意看到孤承继皇明的,所以,孤不得不防着祸起萧墙。”

朱由崧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黄得功立刻会意的接口道:“殿下有何调遣,臣一定做到!”

“那卿稍后就进驻安庆、黄州,盯住左良玉并防守大别山南麓吧。”朱由崧注意到黄得功表情有些呆滞,便知道他担心什么,随即补充道。“另外,孤会稍后任命卿为武提督,统帅八总兵,每镇总兵标兵五千,如此,卿可放心了?”

黄得功自是明白该怎么做了,于是便立刻跪拜下来:“臣领令谢恩!”

朱由崧起身绕着黄得功转了两圈,然后把手放在黄得功的肩膀上,对黄得功言道:“希望卿,别辜负了孤的希望······”

黄得功退下后,朱由崧想了想,又招来了高杰:“高卿,此间事了,你且移镇寿光,封堵大别山以北及淮河上游通道,孤许你统辖五镇总兵,伯爵之封、员额二万五千,不可使北军南下一步。”

高杰摩拳擦掌道:“臣领旨!”

朱由崧瞪了高杰一眼:“孤还不是皇帝,卿当守礼。”

高杰讪笑道:“是臣太高兴了,说错了话,还请殿下宽恕!”

“下不为例,”朱由崧摆摆手,高杰便喜形于色的退了下去。“让尚可喜来一趟!”

尚可喜也很快出现在了朱由崧面前:“臣,参见福王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朱由崧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尚可喜,问道。“还能打硬仗吗?”

尚可喜应道:“臣闻战则喜!”

朱由崧思索了一会,吩咐道:“不日,南京兵部会下达命令,移动高杰所部南下至寿光设防,徐宿两地,孤就全交给你了,但眼下国家半壁沦陷,实在无力多蓄养兵马,孤就只给你两万兵的预算,你能守得住徐宿两地吗?”

尚可喜考虑再三,回复道:“这样就只能守城了,万一顺军避开大城,批亢捣虚的话,臣也是救援不得的。”

“那如果只守宿州一地呢?”

“臣可竭力保证五千游击兵力。”

这五千兵中肯定有骑兵,但绝对不会全部都是骑兵,顶了天能保证2000骑兵而已,但这已经殊为难得了,一定程度上还会挤占了尚部步兵的饷银。

朱由崧咬牙道:“成,你就只守宿州,务必不让亳州方面之敌有奔袭凤阳的机会;至于徐邳之地,孤另外派人守备了。”

话虽如此,但朱由崧准备让路振飞带走刘良佐、金声桓部后,徐邳方向其实已经没有合适的大将守备了,所以,朱由崧决定尽可能的迁走两州境内百姓,然后以乡兵团练保守各乡村寨,籍此减缓北方入侵者可能的推进速度,以便到时候调用新军北上驰援。

什么?黄河以南不是还有归德许定国、陈州刘洪起等部明军活跃吗?朱由崧为什么不用?

不,不是不用,而是另有用处;至于南京这边嘛,刘肇基或许能用,但也要见过以后再考虑是否安排;毕竟,眼下明廷控制区一年的赋税不过四五百万两金花银,就算按士兵每人1两/月的月俸计算,光朱由崧许给黄得功、高杰、尚可喜三部的8.5万兵额,一年就要花费100多万两银子了,朱由崧得省着点花,免得亏空太大了,耽误了他编练真正的亲军。

尚可喜应道:“要是守不住宿州,挡不住亳州方向攻来的敌军,臣愿自裁殉国!”

朱由崧冷然道:“孤要的是守住涡、沱、浍等三河间通道,不是要你的命。”

尚可喜浑身一激灵,立刻重新回到道:“臣拼死,一定守住三河通道!”

朱由崧扬了扬下巴,尚可喜退了出去,此时,赵山走过来报告道:“王爷,郑芝鹏已经到了镇江。”

“让钱禄代表朕去见他。”朱由崧有些疲倦的说道。“记得告诉钱禄,这桩交易,最低成交价是每年五十万两。”

赵山领命而去,但他前脚刚走,后脚李谙便走了进来:“王爷,南京有多家勋贵派人送来臣从书信。”

“都是些墙头草,见孤势大,所以就倒过来了。”朱由崧冷笑。“信,孤不看了,人,李伴伴你替我安抚一下,与国同休的勋贵,呵呵,现在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

李谙应了一声,然后继续报告道:“田楷派人送信,说已经有人拿着北京开出的飞票来取现了。”

“告诉田楷,人家这是在投石问路,所以,如果数额不大的话,可以先给他们。”

顺和店毕竟是做生意的,要讲究商誉,所以,朱由崧一天不颁布针对北都*权贵的金融禁令,该支付的就得继续支付,免得把合法的商人都给吓跑了。

“可是,零零散散的加起来也不少啊,每天都有近万两。”

朱由崧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让他们动动脑子,别那么实诚,说一嘴最新一期的票号没送来不就成了,先拖几天嘛,至于拖了之后还不影响顺和店的生意,那就是他们的本事了;真要做不到,王府养这些闲人干什么!”

眼下朱由崧马上就要入继大明皇统了,顺和店要从王店升格为皇店,某些做的好的管事,还可能得了官身,在这紧要时刻,谁敢不使出浑身解数来为自己挣个未来呢?

“是,奴婢,这就交代下去······”

1043.见史可法 “臣(奴婢)参见福王千岁、千千岁!”

山呼完毕后,史可法向前一步,恭声对朱由崧言道:“神京沦丧、社稷无主,为大明江山万民计,臣等奉南都官绅民兵之寄托,恭迎殿下过江主持国事,望殿下念天下生民之福祉、祖宗肇业之艰辛,应天景时,移卤簿而南下······”

朱由崧当然听得出史可法话里的不甘心,以及语气中那种居高临下的施压态度,所以,朱由崧只是淡淡的问道:“史卿家,先帝蒙难、太子及二王先后陷入敌手,此,天下之大不幸也,为大明江山社稷及万民计,孤本该当仁不让,然南都议论嚣嚣,百官似另有公论,故为国家计,孤虽心中遗憾,但也自当顺应人心,却不知,今日史卿等为何又改弦更张了!”

史可法立刻给朱由崧贴上了心胸狭窄的标记,但他边上站在的韩赞周却不管不顾的回应道:“殿下明鉴,百官所谓立贤立嫡,具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着想,实无杂念。”

“韩赞周,”朱由崧淡淡的看了南京镇守中官一眼,驳斥道。“你也是内书房出来的吧,立嫡是不是祖宗成制啊?那祖宗为什么要立嫡啊!是因循守旧,还为了尊隆礼制啊!”

韩太监尴尬的应道:“自是尊隆礼制!”

“也就是说,祖宗知道礼不可废,礼废则上下制度崩解,进而导致乐坏。”朱由崧的目光回到了史可法的脸上。“记得多年前,朝廷百官为了这个礼、为了这个祖宗制度,跟神庙顶了多少年的牛啊,到他们衣钵传人、嫡亲子侄手上,就有经有权了?无耻!”

史可法脸涨的通红,颤颤巍巍的伸手解下头上的官帽,冲着朱由崧言道:“臣,德行凉薄,不堪在留于朝堂之上,请殿下准予臣致仕还乡!”

“孤只是一介藩王,没有权处置朝廷重臣,史阁部,收取你那套以进为退的做法吧。”朱由崧说到这,把进退不得的史可法丢到一边,然后冲着心中暗自庆幸的刘孔昭言道。“诚意伯,你的提督操江就不要再做了。”

刘孔昭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泰然自若的应道:“臣,领殿下钧令!”

朱由崧似乎很满意刘孔昭的反应,便继续道:“稍后,孤要重建锦衣卫,诚意伯就暂时以左军都督府同知的身份领一下锦衣卫掌印吧。”

刘孔昭并不知道朱由崧对锦衣卫的改革计划,因此对于用操江水师的兵权换锦衣卫掌印是非常满意的,所以当即就跪拜在朱由崧面前:“臣,谢过殿下之信重。”

“起来说话。”朱由崧让刘孔昭爬起来,然后回头再次看了看面无人色的韩赞周和脸色死灰但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服的史可法。“韩赞周,你先下去跟卢久德、李谙商量一下怎么重建司礼监。”

韩赞周的表情瞬间起死回生了:“奴婢领奉殿下钧令!”

韩赞周退下之后,朱由崧起身来到史可法言面前,伸手接过史可法双手捧着的官帽,然后亲自替他带上:“怎么,说两句就受不了了?那老忠王这几十年来,不早就疯了!”

史可法急急应道:“臣,臣不敢!”

“敢,你,你们肯定是敢的,”朱由崧替史可法带好帽子,然后坐回到了位置上。“但孤希望,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闹意气了,等天下太平了,大家再扯嘛;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谁贤谁不贤的问题,是剿灭流寇,恢复天下,为先帝报仇的事;你们既然自诩是贤臣正人君子,自然能辅弼好君王的,不是说什么‘以齐桓之伯也,听管仲则治;听易牙、开方则乱’嘛,这还是有些道理的。”

史可法的冷汗流了下来,齐桓一句当然是没有问题,但下一句“今吾辈之所立者,岂其不惟是听,而又何患焉”可是赤果果的权奸口吻,传播出去,那可是要舆论大哗的,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句话他是跟黄道周等人在密室里说的,朱由崧怎么会知道的?

是黄道周等人中,有人实际早与朱由崧暗通曲款了?

还是自己家里的仆人中,有谁被朱由崧收买了?

史可法遍体寒彻、连话都不敢说了。

正当史可法无言以对的时候,刘孔昭懵懵懂懂的插话道:“臣恭请殿下示下,何时移驾南都?”

朱由崧随口回复道:“南京紫禁城现在能住人,能行礼吗?”

刘孔昭苦笑道:“南京紫禁城损坏多年,就算是要修复,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所以说,总要让你们收拾收拾,否则孤倒也就算了,邹娘娘这边却是不好安置啊!”朱由崧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史可法。“当然,孤知道南京户部这边应该也不是太宽裕,孤就自出五万两,先修缮一两个宫室出来,以备行礼之用;史卿以为如何啊!”

史可法这才回过了神,然后躬身道:“宫室之事其实不急,还请殿下早日过江,以安人心,至于殿下过江后的临时居处,总是可以安排的。”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同意道:“那就按卿等的意思,明日过江吧。”

刘孔昭便言道:“臣这就调集操江水师前来护驾!”

朱由崧眼眉一挑:“刘卿,不会重演小明王或者武庙、熹庙之旧事吧。”

刘孔昭吓得身子都差点软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朱由崧在借着玩笑提醒他什么,所以,他立刻应承道:“殿下放心,臣愿与殿下同舟而渡。”

史可法不用朱由崧瞩目,便附和道:“臣也愿意扈从殿下同船过江!”

朱由崧点点头:“那刘卿就抓紧去和路卿、严卿商议吧。”

福王府的内侍引着刘孔昭退下了,当场面上只剩下史可法一人后,朱由崧问道:“史卿想过接下来自己的位置吗?”

史可法眼下是南京兵部尚书,但朱由崧秉政后,明廷肯定要重组,届时朱由崧是不会允许他继续执掌兵部这个要害的,所以,心知肚明的史可法言道:“雷霆雨露,具都是君恩······”

1044.利诱赵、刘 “臣等恭迎,福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崇祯十七年五月初一,也就是永昌皇帝李自成仓皇逃离北京的第二天,朱由崧领兵一万(福王府军6800人、严德桓等从漕军中捡练的1700人、高杰等四镇骑兵2000人)渡过长江,登陆龙江关。

出了码头区,无数文臣武将及南京、南京周边地区的士绅跪地焚香以迎----“所过民家俱供香花,纵市人瞻仰,都人以纱灯数百盏来迎;生员、孝廉时有伏谒于道傍,人情欢豫”----场面宏大,完全不敢想象,这一切都是一晚上临时准备妥当的。

只是,对于江南官绅的表面欢迎,朱由崧的回应颇为的冷淡,这不,他只喊了声“一体平身”,便坐进了南京礼部原来用来迎接桂王朱常灜的御辇,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在新军第一师第一旅第一团、新军骑兵第一和第二团的护卫下,前往孝陵及东陵祭拜。

等祭拜完孝陵和东陵,朱由崧进入南京皇城,于奉先殿内祭拜历代先皇,最后才入住到了韩赞周所居住的南京守备中官衙门。

在朱由崧住进南京守备中官衙门后,新军第一旅其余部队直接开进了宫城,一面分守皇宫各门,另一方面则展开了宫城内每一角落的仔细搜查。

在新军第一旅接管南京宫城防务的同时,新军第二旅、第三旅接管了朝阳、太平两门的守备任务,并派兵控制了紫金山,新军第四旅、新军攻城炮兵团、漕军等部则进驻孝陵卫,至于高杰等部骑兵则在南京市民前晃了一圈后,便返回江北,并各回各家了。

“臣、南京守备武臣、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忻城伯、赵之龙叩见福王千岁、千千岁。”

进入了南京,并不代表从此就一劳永逸了,所以,朱由崧入住南京城的第一天是非常忙碌的,但再忙碌,第一个要见的,还是直接指挥南京周边武力的守备勋臣。

“赵之龙,你愿不愿意当孤的赵子龙啊!”

朱由崧的话听起来亲近,但赵子龙在历史上实际只是刘备的侍卫长,所以,朱由崧的意图就很明确了,那就是要立刻解除赵之龙的兵权。

赵之龙自然也听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但之前站错了对,现在是没有选择余地的,便立刻应承道:“臣求之不得!”

朱由崧也不管赵之龙是心服口服还是口是心非,只是继续问道:“很好,那卿先告诉孤,南京现在有多少兵马,其中可用的有多少?”

赵之龙回复道:“南京原有各地班军三万八千余人,但由于班军逃亡及前线征调,目前尚且还剩下二万三千余,其中大教场营见存兵止五千,小教场营兵止八千一百,神机营兵止一千五百,巡逻游巡营兵止三千六百,新江口营兵止五千;至于可用之辈,十不存一二。”

也是,如果南京兵能打,赵之龙也不会一听说朱由崧带兵南下了,就立刻暗通曲款了;但赵之龙所谓的十之一二到底是不是确数,这十之一二是不是附和新军的标准,则还是要打个问号的,实际很可能,符合新军标准的一个都没有呢。

朱由崧也不多话,把刘肇基也招了进来:“明日,腾骧四卫营(军)第一师,会派人随同你们二人巡阅所部,届时刘卿一起跟着挑一挑,四卫营看不中的兵丁中若是还有能打的,都挑出来,由刘卿统带往徐、邳州驻防。”

腾骧四卫营即之前的新军----总不能新军新军的叫下来了,得给一个正式的番号----根据朱由崧的计划,腾骧四卫营将下辖1个前装线膛枪师、1个冷兵器师、1个攻城炮团、2~4个配属骑兵团,总兵力13000人左右,而稍后组建的府军营、勇士营、羽林营、燕山营、金吾营、永清营的情况也将大体类似,但具体扩编速度,还要看财力允许不允许以及占据的发展,但无论如何,朱由崧希望能在明年清军南进前,将大明中央军的总兵力扩充到5~6万人的样子。

然而要想按时训练出5~6万合格的军队,除了必要的财力投入外,更关键的是需要足够的时间,所以,朱由崧才会想方设法的争取时间,其中对刘肇基的安排就是江北防御的重要一环:“到了徐、邳后,刘卿可再扩充些兵马,且先按一万五千人编练,孤对卿的要求不多,就是不求恢复,但求先保住徐、邳不失去,若两者不能求全,则以保护徐州为第一要务。”

刘肇基北上后,朱由崧对江北的防务规划就初步成型了,其中,黄得功主要防御左良玉部;高杰协助黄得功部防御左良玉并守备大别山东麓北线,以防止顺军、清军从大别山方向及淮河中上游方向突破明军防线,威胁凤阳、庐州;刘肇基负责守卫黄河及运河沿线,以阻挡清军从这个方向杀入淮上;尚可喜则即要防御亳州方向的敌人,又要为高杰、刘肇基部提供必要的策应和援助。

当然,就本时空的江北四镇而言,朱由崧给刘肇基、尚可喜两部的员额是不足的,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是,在没有搞定左良玉之前,重点只能是在沿江方向,而不是在北线。

刘肇基有些迷茫但又有些欢欣的应道:“臣领奉殿下钧令!”

虽然领了兵才有兵血喝,打了仗才能黄金万两,但赵之龙是不嫉妒即将上一线的刘肇基的,所以也立刻跟着应道:“臣领奉殿下钧令!”

朱由崧冲着赵之龙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继续道:“孤有意稍后重建锦衣卫,所以四卫营和刘卿挑剩下的南京守军,稍后让诚意伯去挑检一下,合适的就调入锦衣卫任职,至于还有剩下的,就留下作为南京外廓各门的守门兵先用着,由赵卿继续统带;对了,北京有个崇文门,南京有类似城门吗?”

赵之龙不明所以,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南京并无类似税门,但早年间朝廷在上新河关设有与崇文门类似的钞关。”

“好,眼下国用紧张,立刻恢复上新河关,赵卿,这个钞关监督由你来做。”

赵之龙当然明白朱由崧这是在安抚自己,所以在狂喜之余担心道:“殿下,户部这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朱由崧看向赵之龙:“这件事,难不成还要孤亲自推动吗?”

赵之龙明白了,这是要自己明确表态,但一想到把持钞关可能获得的巨额好处,赵之龙便应道:“臣明白该怎么做了······”

1045.给蜜枣 搞定了赵之龙和刘肇基,朱由崧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命令道:“传徐弘基觐见。”

魏国公徐弘基走了进来,朱由崧赐了座,然后说道:“徐允祯投敌,孤有意稍后废了定国公的爵位传承,你且想一想,有什么地方要切割的。”

徐弘基差一点跳了起来,但最终他还是按捺住了,低声应道:“定国公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臣明白该怎么处置了,稍后,臣就把定国公府在南京的资产整理出来,交还宫中。”

朱由崧笑了笑:“卿自留一半吧。”

有了这一半好处,徐弘基才不管什么亲戚呢,毕竟都徐家两脉间已经隔了十几辈了,早出五服了,实际就是陌生人。

“另外,卿跟南都勋臣都说一下,当初先帝让勋戚百官为国捐输,可是一个个都抠抠索索的,不肯交银子,结果呢?”朱由崧冷笑道。“闯逆进了北京城,投降的文武勋戚一个都没落着好了,家家户户都被洗劫一空,几千万两银子就这么落到闯逆的手里,后悔来得及吗?来不及了!什么叫与国同休,北京勋戚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李自成进京后迅速进行的追赃助饷,早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让各地官绅们吓得瑟瑟发抖,所以,朱由崧说的明白,文臣或许还可以投降后为李自成所用,但勋贵戚里,那在李自成眼中就真是待宰的猪了。

徐弘基以为朱由崧这话是暗示南京勋臣捐银,所以虽然不甘心,但也出于对大顺夺取全国的恐惧,咬牙切齿的应承道:“臣明白,臣这就向户部捐银十万两,不,十五万两!”

朱由崧也不纠正徐弘基的误会,只是说道:“银子三天内交到司礼监!”

之所以银子交到内库,而不是国库,当然是为了不让目前掌握南京户部的高弘图牵着朱由崧鼻子走。

“交完银子后,卿自可领走定国公府在江南等地的半数产业!至于北京其他勋戚在江南等地的产业也是一样,各侯、伯交了银子,便可自行兼具揭发,然后拿走一半。”说到这,朱由崧顿了顿。“当然,北地音信中断,也不排除有北都勋戚并没有背叛大明、归顺李逆的,所以,各侯、伯拿到产业后,半年内不得轻易处置,半年后,尘埃落定,怎么处置就随意了。”

徐弘基想了想,觉得这笔买卖也没亏多少,甚至如果下手够快,还有赚头,便欣然应诺道:“是,臣稍后就去宣达殿下钧令!”

“那你且去忙吧!”

徐弘基退了下去,钱禄走了进来:“王爷,奴婢已经把您的意思告诉郑芝鹏了,眼下郑芝鹏已经南下福建,去向郑芝龙报告了。”

朱由崧问道:“你以为,郑芝龙会答应吗?”

钱禄回复道:“奴婢不是郑芝龙,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但奴婢以为,王爷同意他永镇琼州,类比黔国公府,实在是大明二百年来少有的恩遇了,再加上郡主下嫁,想来,郑芝龙应该知足了。”

“人心不足啊,”朱由崧摇了摇头。“郑芝龙也算是枭雄,怎么可能就轻易满足了呢!但愿他看着娇娇和大木这对小夫妻的面上,暂时给孤一个面子,这样吧,若是郑芝龙还价,你就代孤同意,由郑芝龙出任广东水师总兵官、郑鸿逵出任福建水师总兵官,但娇娇和大木要北上南京居住,当然,大木的职司孤已经安排好了,就让他先到锦衣卫当个千户。”

说到锦衣卫的事,朱由崧思路有些偏转了:“孤记得你曾经介绍过一个从北京逃出来的锦衣卫千户,他人何在?你们接触过了吗?可能为孤所用吗?”

钱禄回应道:“王爷,您记错了,这个人应该是田楷田公公向您报告的。”

“让田楷来一趟。”

很快,红光满面的田楷出现在了朱由崧面前,朱由崧便问田楷道:“那个锦衣卫千户,是怎么回事?”

田楷报告道:“回王爷的话,此人叫做张鹿征,是个秀才,世袭锦衣卫千户,四月间从北京逃来南京的,在南京这边多少还有些名气。”

“能确定是真的世袭锦衣卫千户吗?”

“确定,此人曾在南监读过书,所以有很多人认识!”

“从北京逃来南京的,有没有可能是顺逆派来的探子?”

田楷回答的很乖巧:“如果王爷您不用他,即便是顺逆的探子又有何用!”

朱由崧笑了起来,当然,他不是认为田楷说的有道理,而是觉得李自成都自顾不暇了,即便张鹿征是李自成派来的间谍,又能如何呢?

所以,朱由崧便交代田楷道:“你去见一下刘孔昭,让他安排这个张鹿征负责廷杖事务;另外,再安排李允去管理南镇抚司。”

田楷一愣,提醒到:“王爷,李允没名没分的,直接让他负责管理南镇只怕不能服众啊。”

“服众?孤就是登上皇位了,依旧有一大帮子人不服呢,不用自己信得过的,用谁?刘孔昭吗?”

田楷知道自己说错了,便认错道:“是奴婢糊涂,还请王爷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至于北镇的人选,刘孔昭可以自行挑选。”

南镇是负责锦衣卫内部纪律的,北镇是负责侦缉和诏狱的,所以就职权而言,南镇要远不如北镇,但也足以可以牵制刘孔昭了,不过朱由崧之所以让李允出掌南镇,并不是要让李允跟刘孔昭争权夺利,而是希望李允能以南镇抚司这一足够高的身份监管整个京营的军纪。

田楷应了一声,就要退下,此时朱由崧问道:“韩赞周、卢久德、李谙、段炜他们讨论好了吗?”

朱由崧说的自然是关于内监二十四衙门的改革方案,眼下大明朝廷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维持一支庞大的内监队伍,所以,朱由崧必须有的放矢的对内监二十四衙门进行改革。

田楷答道:“既然是王爷的意思,韩公公、卢公公是不敢反对的,无非就是在具体位置上有所争夺罢了。”

“人家多少有功,王府又没那么多人,在某些方面的确该留些余地。”

“是,奴婢这就向李公公、段公公传达王爷的意旨······”

1046.五年不立储 喝了茶,在室内踱了几步后,朱由崧向左右问道:“在籍侍郎钱谦益还候着吗?”

左右去查了一下,回来回报道:“回王爷的话,钱侍郎已经回去了。”

朱由崧命令道:“宣他觐见,不,想个办法,把孤曾经准备召见他的事传到他耳里即可。”

左右应道:“是!”

“再问一问,拜谒孝陵的事准备妥当了吗?”

几分钟后,近侍回报道:“韩公公回报,明日可以按时拜谒孝陵。”

朱由崧点点头:“马士英和孙传庭、路振飞现在何处?”

近侍回报道:“正在兵部与各位大臣就王爷是直接继位,还是暂称监国的事在商议呢!”

马士英、孙传庭、路振飞、李清、章正宸等人自然是极力建议朱由崧直接继位的,但部分大臣认为一旦朱由崧继位了,却发现崇祯三子还活着就麻烦了,所以希望朱由崧暂时以监国身份成为大明的领导人,双方互不相让,目前在兵部争论不休呢。

朱由崧听罢,冷笑道:“名不正则言不顺,看来,有些人还是不死心啊!”

朱由崧想了想,叫来赵山,与他耳语几句,赵山便去往了兵部衙门。

等进了兵部衙门,赵山当着众臣的面前宣布道:“先帝本有子嗣,王爷原也无入继大统之妄想,然先帝三子目前具都下落不明,王爷才勉力为之,其本意乃维系大明社稷、不使国祚所托非人,故监国也罢、皇帝也好,全属摄行······且王爷向来与熹庙并先帝交好,对其子嗣情同亲生,所以,今日王爷命奴婢于众大臣前许诺,即便翌日登临帝位,五年之内不立国本,虚席以待先帝子归,若违誓言,天地厌之······”

朱由崧前面一段话当然是文过饰非,全部是放屁,但后面一段话却说的非常严肃,而且还是当着一干重臣做的宣誓,所以,即便有官员担心这话是赵山杜撰的,但也不能不给朱由崧和朱由崧手中万余兵马面子,因此,会议便在大部分官员的支持下,得出了拥戴朱由崧直接出任第十七位皇帝的决议·······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朱由崧完成了三辞三让的程序,最终,朱由崧于崇祯十七年五月初四这一天登基为帝,年号弘光,但按照礼法,今年依旧算是崇祯十七年,明年正旦才正式改元为弘光元年。

煞是简单的登基典礼结束后,朱由崧召集百官会议:“朕新登大宝,必然大赦天下,但附敌之文武贵戚具都不赦。”

南京右都御史张慎言皱了皱眉,出列进言道:“陛下明鉴,部分官员并非是刻意投敌,只是来不及撤离而已,如此严惩,只怕折损了人心。”

其实朱由崧打击附逆文武勋戚是有利于东林党人排除政治对手的,但为了文臣的体面,张慎言不得不做些表面文章。

朱由崧当即从善如流的应道:“卿所言是有些道理的,那就再附加一些条件,譬如半年内逃归者可视作无罪,带兵投诚者亦可免罪加功,明确殉国者无罪,但要说明一点,先帝在时,文恬武嬉,不以战败投降为失节,屡屡刷新道德底线,甚为不妥,所以,赦后再犯,绝不再赦,其余文武戚里也当引以为戒,别以为自己也能有机会脱罪。”

吃了个哑巴亏的张慎言不好改口,只能干脆自己做好人了:“陛下,半年之期,还是有些匆忙了。”

朱由崧笑道:“有心者三两月便能逃归了,无心者,三五年依旧冥顽不化;不过,为了方便朝廷招抚,若是相差不多时日,又确系不是贼寇派遣的间谍,朕可以亲笔赦之。”

好话歹话朱由崧都说了,张慎言只能恭维道:“陛下宽仁德泽,臣心悦诚服。”

张慎言退下后,朱由崧又道:“第二件事,先帝遇难,国丧至今未办,实属不该,明日起,国丧二十七日,以为悼念;礼部这边,要立刻把先帝的庙号、谥号、尊号都准备好了,以便天下咸知纪念。”

南京礼部尚书王铎出列应道:“臣领旨!”

“卿且慢退下。”朱由崧唤住王铎。“父以子贵,礼部也为福忠王拟一下庙号、谥号和尊号吧,对了,还有先福忠王妃姚氏,乃朕之生母,理当一并尊奉。”

朱由崧是继统不继嗣,所以不存在大礼议的问题,对生父生母的追封自然是合情合理的。

“再有,颍上郡王当晋封颍王、德庆郡王当追晋亲王,这些礼部都一并办了。”

王铎一一应诺,然后主动反问道:“陛下,那长哥、二哥们如何安排!”

长哥、二哥什么的自然说的是朱慈焈他们几个朱由崧的儿子。

“朝廷没有钱,先不封王了。”朱由崧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倒是公主的名号,礼部可以草拟一下。”

王铎正想说什么,与会的徐弘基上前一步言道:“大内年久失修,几不能住人,实在有失陛下之尊严,而今皇子又因为国库中匮,不得封王,更是大矢朝廷威严,臣不忍见,愿助帑金十五万两,修缮大内,还请陛下看在臣一家世代忠心份上,予以收纳。”

抚宁侯朱国弼、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忻城伯赵之龙、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安城伯张国才、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诚意伯刘孔昭等另外十几个勋贵也随即出列表态要向内廷捐银子。

其中侯爵一级的都一口气捐助了十万两,伯爵一级则人人捐助了八万两,转眼间朱由崧就得到了小二百万两银子,看得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眼红不已,直接出列准备抢钱。

对此,朱由崧笑道:“诸卿之心意,朕十分感激,正好,朕荣登大宝,文武百官和诸军将士的犒赏还没有着落,就从这笔银子里出吧。”

随即朱由崧向还未开口的高弘图说道:“高卿,等魏国公他们的银子解进内库了,朕立刻给户部拨一百万两,接下来,各军该给的一定要给足了,不要让下面有任何的怨言······”

1047.钱不够怎么办 虽然高弘图还想拿到剩下的75万两银子,但考虑到朱由崧还要修皇宫、修太庙、修诸皇子王府,此外,为朱慈焈等几个皇子选妃成婚等事情也需要花钱,所以,便见好就收了:“请陛下放心,只要钱到了户部,臣一定安排妥当。”

朱由崧看似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继续道:“最后,明年加试恩科的事情,礼部也要立刻开始准备起来,毕竟秋闱转眼就到了。”

按照过去每三年举行一次会考的惯例,接下来应该是弘光二年才举行弘光朝的第一次会师,但新君登基,为了加恩天下,加一场恩科也是正常的,更不要现在天下动荡,为了维持正统,争取天下士人之心,的确有必要给各地士人留下大明还是正统的念想。

王铎也是老狐狸了,自然知道为什么明年二月的事情,现在就要折腾起来的道理,所以再次应承道:“臣领旨!”

王铎退下去后,关于追尊、封王引起的一系列话题,到此结束,朱由崧便展开了另一个新的话题:“眼下朝中大臣并未齐全,今日并不是议论人事的良机,但眼下军务紧急,朕便先提几个安排。”

朱由崧身边的李谙听到这,出列宣布道:“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管河道、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晋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云南贵州四川军务兼巡抚贵州各处并管盐铜驿道。”

在场的东林党人虽然对朱由崧越过吏部,直接安排路振飞的职务非常不满,但好歹路振飞当了云贵川总督后,把漕督、淮抚这个位置留下来,所以,暂时没有人反对朱由崧这个决定,以至于朱由崧登临帝位后的头几把火,算是点起来了。

路振飞略略等了一会,见没有人出来反对朱由崧的安排,便出列跪拜道:“臣领旨谢恩!”

朱由崧对路振飞言道:“平身。”

路振飞站起来后,李谙继续宣布道:“原兵部尚书、总督狭西三边并河南山西军务孙传庭,以兵部尚书原官、都察院右都御史经略湖广,总督湖广、广西、广东军务兼巡抚偏沅等处并管广州市舶司事。”

朝堂上的重臣至此已经听明白了朱由崧的意图,的的确确都是从军务角度出发的,所以,吏部没有就人事问题提出异议,户部也就没有就路振飞和孙传庭染指盐铜市舶司事务表示强烈反对----没错,孙传庭、路振飞两人走后,关于六部尚书及未来内阁大学士的安排,就少了竞争者,所以,鬼才这个时候为自己部门争权夺利呢。

孙传庭出列叩拜领旨,朱由崧让他也站起来,候在一边。

此时,李谙继续宣布道:“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加东阁大学士,督师河南山东!”

朝中东林党人顿时有些悚然,但还不等他们表示强烈反对,自知在迎立一事上得罪了朱由崧的史可法便乖乖的走出来,跪在丹陛下,应道:“臣领旨谢恩!”

“史卿平身。”

等史可法站起来后,李谙又宣布道:“原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凤阳地方兼制河南、湖广军务一员马士英升任兵部尚书。”

这下群臣都明白了,史可法是为马士英腾了位置,但马士英是文臣中从龙第三人,之前的路振飞、孙传庭都得了好处,他不可能不做安排的。

只是不等马士英承旨,张慎言出列言道:“陛下,江北乃南京之门户,若史阁老北上、马兵部回京,此等信地又交给谁来负责呢?”

江北门户当然非常重要,尤其是整个江淮之间有黄得功、刘良佐、高杰、尚可喜等多股力量存在,而这正是朱由崧上台的关键支柱,若是东林党人能加以掌控的话,未必不能压制如今朱由崧的强势。

既然话都说到这,朱由崧回复道:“原大理寺右寺丞杜秀文可为巡抚凤阳、安庆、庐州、和州、滁州;割应天府于江北之六合、江浦,凤阳府之天长置六合直隶州,淮安府邳州划入徐州,升徐州直隶州为徐州府,升海州为海州直隶州,再置巡抚徐、淮、扬、六合、海州等处一员;另外,朕调刘肇基为武提督,进驻徐州呼应山东、河南;调靖南伯进驻安庆,亦为武提督,呼应湖广、江西。”

群臣听明白了,朱由崧这是担心凤阳总督权力过大,中枢不好节制,便将其一分为二,分割成了凤阳巡抚和江淮巡抚两个职务,并且捏住了其中一个,只拿出另一个来安抚朝堂上的反对者,置于设置武提督嘛,现在那个节镇手上没有几万兵,以这个标准来说,继续安排他们担任总兵实在有些委屈,不如将他们升为武提督,也算是名正言顺。

“对了,宁南伯也一并升为武提督,负责襄樊及河南、陕西方向军务。”

一众东林党的群臣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但朱由崧既然把左良玉抬上去了,他们也不至于公开反对,因此只能以沉默来表示不满,可无论如何,场面是维持了下来。

见朝堂上没有人质疑了,马士英便出列向朱由崧跪拜道:“臣领旨谢恩!”

朱由崧让马士英起身并退回朝臣班列,然后对路振飞、孙传庭、史可法三人言道:“眼下国家残破,万事以军务为主,所以,就烦劳卿等了。”

路振飞三人拜服下来,齐声应承道:“臣等愿为陛下分忧!”

朱由崧让三人归列,然后再次看向户部尚书高弘图:“高卿,今后每年向路卿、孙卿各拨五十万两军饷,至于不足,由他们在当地自行筹措;史卿这边按八十万两拨付。”

高弘图叫苦道:“江北并湖广、江西新近却敌,经济残缺,故户部通计,一年岁入不过五百万,若是给了史阁部等一百八十万两,剩下江北及左镇又如何支付啊!”

也别怪高弘图叫苦,按每兵每年20两的开销计算,光朱由崧许给江北的10万兵额,就需要200万两,左良玉这边5万兵,又要100万,若是在加上给史可法等人的180万,可就整整480万两,南京朝廷剩下仅20万两,还能干什么呢?

1048. 朱由崧严肃的说道:“兵事要紧,其他的先且不论。”

高弘图无奈,只能应道:“臣领旨。”

高弘图退下后,朱由崧趁势对以兵部右侍郎身份兼管刑部的解学龙说道:“解卿,朕刚刚说了,对于投敌叛国之文武绝不宽宥,既然朝廷眼下财力困顿,卿且以刑部名义下令查抄投敌官绅家财,以实国用。”

吕大器、姜曰广等人当即出列阻止道:“万万不可?”

朱由崧用玩味的目光看向这几人,问道:“为何不可?”

吕大器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刚刚也说了,部分文武拘于形势,附敌是不得已的,且给了他们半年逃归的时间,若是现在就查抄了他们的家财,岂不是让其等无法回头了吗?”

姜曰广补充道:“闯逆在北京追赃助饷,闹得天下士绅侧目,此流寇做法,我朝如何能学呢,还请陛下明鉴。”

朱由崧冷笑道:“卿等为这些叛国附逆之辈张目,可是为了日后效仿吗?”

“陛下!”其他几位大臣也听不下去了,急忙站出去来劝阻道。“吕侍郎他们是一片公心。”

“公心?”朱由崧目光如电。“朝廷已经拿不出钱来了,卿等还在庇护那些叛逆,是不是想逼着朕效仿先帝,请卿等助饷啊?不,不,不,卿等跟北京那些官一样,宁可给闯逆银子,也不会给朝廷捐助的,这就是你们的忠心!”

朱由崧用嘲讽的目光扫了现场一圈,突然换了表情:“好了,朕的话说的有些重,你们也许的确是出于公心,毕竟朕也说过,要给这些叛臣机会的,半年,半年之后再说;但光时亨阻先帝南迁,又公然投敌,立刻抄没其三族家产,不得有误,还有就是洪承畴,为什么至今没有抄家,刑部,立刻下部札,一样将洪承畴三族家财尽数查没,不得使其转移;另外,洪承畴和光时亨本族各禁锢五代,姻亲族人有官者,全数罢黜,并明告天下,为各地守臣戒。”

光时亨也就罢了,虽然是桐城大户,但他的罪太大了,朱由崧非要拿起做靶子,以为崇祯皇帝报仇,那是政治正确,谁也不敢反对的;但抄三族家产,禁锢五代、姻亲族人的官职尽数罢免就有些太过严厉了;至于洪承畴这边更是如此,他为官多年,亲友遍地,显然是不愿意看到洪家是这个下场的。

可是,洪承畴叛国也是铁板钉钉的,再加上朱由崧前面已经退了一步,这边再要纠缠的话,朱由崧这边可是不好应付的,所以,殿上众人面面相觑后,只能暂时领旨。

由于担心这些兔死狐悲的文臣会用拖字诀来干扰执行,朱由崧又下令道:“诚意伯!”

刘孔昭出列,此时就听朱由崧言道:“即刻把提督操江一职移交给原提督天津、登莱水师黄蜚,并调升左军都督府同知,为锦衣卫掌印。”

刘孔昭跪拜道:“臣领旨谢恩。”

“锦衣卫重建之后的第一桩差事,就是把洪、光两贼的抄家之事办妥了。”

“是,臣稍后就去跟刑部索要驾贴。”

朱由崧注意到某些文臣们不甘心的表情,便继续道:“此外,靖难勋臣子弟堕落,也是先帝蒙尘的一大原因,虽然其等产业泰半在北地,眼下朝廷鞭长莫及,但其等在南方的产业也应该悉数没收,这件事,就由魏国公带头操办把!”

徐弘基当中表示向宫廷进贡,就等着这一刻呢,所以,立刻出列道:“臣领旨!”

既然勋贵也逃不了秋后算账,文臣这边的气就略略平了一点,于是,朱由崧便道:“今日一天,卿等都费心费力了,怕是一早就乏了,可惜紫禁城里眼下什么都没有,所以,就不赐宴了,卿等都回去休息吧,今后还有很多困难等着我们君臣呢。”

说罢,朱由崧起身离开,李谙便大声补充道:“退朝!”

众臣冲着空空荡荡的龙椅拜倒:“臣等恭送陛下······”

一众文武或兴高采烈,或忧心忡忡的离开了武英殿,其中吕大器、张慎言等在行走时自动凑到了一起,并且发牢骚道:“又是一个刚愎之主,非天下幸事啊!”

马士英是单独离开的,但没有两步就见到赵山等在那里,他便恭恭敬敬的跟赵山打招呼道:“赵公公可是有什么交代嘛?”

赵山回复道:“不是咱家有交代,而是皇爷有交代!”

马士英立刻肃然道:“请公公宣读陛下口谕!”

赵山言道:“陛下说了不必那么严肃,大司马知道就好。”

马士英便站着不动,静静听赵山交代道:“皇爷让大司马跟史先生交接完兵部事务后,立刻安排黄蜚所部并新江口三营操江水师移镇九江,并原江西巡抚管辖巡江水师九江营也归由黄蜚一并指挥了。”

马士英没想到朱由崧对东林党的忌惮会如此之强烈,但这对他来说是好事,所以,当即应道:“臣奉旨······”

大臣都走了,但朱由崧还是不能休息,这不,他换了衣物,吃了点东西后,便把韩赞周、卢久德、李谙、田楷等人都召集了过来。

“内监的改制,都议定了吗?”

“回皇爷的话,已经议的差不多了。”韩赞周作为目前地位最高的内侍,开口回复道。“各监今后设掌印一、提督和监督一,前者相当于各部尚书,后两者相当于左右侍郎。”

卢久德接口道:“司礼监等同于内阁,御马监等同于兵部、内官监改回中官监的原名,等同于吏部,御用监等同于户部,都知监等同于刑部,司设监相当于工部,神宫监等同于礼部;至于各监之下设分设具体的司、局;另外司礼监还直辖统管皇城事务的直殿监。”

卢久德说的并不详细,事实上,未来司礼监主要由秉笔太监(委员)、随堂太监(候补委员)及具体的事务人员组成,各部掌印、提督、监督都是司礼监秉笔和随堂的当然成员,然后司礼监采取分管合议制度,某种意义上,权力更加分散,群阉也更加没办法架空皇帝,自行其是。

段炜补充道:“御用监虽等同于户部,但不只管花钱和库藏,不管怎么来钱,宫廷营收专设内务府管理;此外,还有东西内三厂······”

1049.新内监 朱由崧问道:“各人的差事都安排好了吗?”

李谙答道:“都安排好了,韩公公以司礼监掌印身份兼任神宫监掌印,卢公公出任司礼监第一秉笔,奴婢以司礼监秉笔兼任直殿监掌印,段公公以司礼监秉笔身份兼任中官监掌印,金公公以司礼监秉笔身份兼任都知监掌印,田公公以司礼监秉笔身份兼任内务府掌印。”

“杭州织造李保李公公出任随堂太监兼御马监提督,宁波市舶司王德王公公出任随堂太监兼御用监提督;王乾调回来担任随堂太监兼司设监监督。”其实若王乾没有犯错的话,他应该一样是秉笔太监兼某监掌印的。“黄信任随堂太监兼御用监都监、赵山任直殿监提督兼提督东厂,钱禄任都知监监督兼提督内行厂,万世任御马监监督兼提督西厂,俞义任直殿监监督······”

在改制后的内监中,谁是最重要的?

首先排除的是御马监,不管钱后的御马监虽然拥有直属武力,但在一众坐营监枪太监(少监、监丞)都是福王府出身的情况下,谁来当御马监名义上的领导人并不重要。

第二个排除的是神宫监,在外朝,礼部也是位高权轻的冷衙门,换到内朝自然也一样,要不是神宫监还分管着内书房,直接就是一个打发内监养老的地方。

中官监既然等同于吏部,就是负责内监晋升和任用的,是个关键的位置;都知监等同于刑部,说重要当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但却负责除了高层太监以外所有内监处罚的岗位,对上上下下是具有足够威慑力的。

司设监是宫廷主要花钱的地方,自然也是要让亲信看着的;至于御用监,虽然不管赚钱,但却管宫廷预算、结算和审计,不过其要害在下面的司局,而不是在监一级,所以让某位外镇太监回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让福王府内侍一家独大,也算是给韩赞周和卢久德一颗定心丸。

但最终重要的直殿监,虽然不在六监之列,但负责宫廷一应事务,并保障朱由崧和家人的最后安全,等于另一时空的紫禁城物业管理处,自然是最亲近的人才能执掌的----朱由崧可不想让悼灵王朱慈焕的事情在自己身上重演----至于内务府,那肯定是福王府内监们的禁脔,其他非福王府的宫监只有脑子进水了,才会想着去染指呢。

是的,三厂和内务府都是朱由崧一手把控的,就连司礼监都无权过问,下面的人就是有想法,也都是无用的。

朱由崧想了想,告知众监道:“各监掌印、提督、监督进入司礼监并非是常态,建议司礼监主要负责批红,并与外廷沟通,所以,日后还是要专设秉笔、随堂,至于内廷各监事务,司礼监可以过问,但主管还是各监自身。”

朱由崧这话说的非常矛盾,实际是肯定了司礼监秉笔及随堂兼职的制度,这是因为,只有进入了司礼监,各监掌印、提督、监督才能把影响力扩张到外朝,反之也是一样,只有这些掌印、提督、监督进入了司礼监,司礼监才能凌驾并管理各监,否则,大家就成平级了----其实这才是朱由崧真正的意图,即司礼监日后应该与其他七监一府平级,其上再有专门的联席机构进行统辖协调,但这个改革就太激进了,至少现在是不方便进行的。

众监听完虽然觉得有些错乱,但谁也不会顶了朱由崧的话,便齐声应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了。”

朱由崧便问道:“各监下属司局都规划好了吗?”

韩赞周回复道:“根据奴婢等的会商,目前在御马监之下,设选调、检阅、武库、武备等四司;其中选调负责各军坐营监枪内臣的任命和晋升;检阅是定期派遣御马监内臣前往各地视察各军战备操训,类比外朝巡按,但只针对各地官军;武库是负责军储事务;武备则负责研发、生产、列装等事务;至于司之下,则设房,具体负责细务。”

卢久德跟着说道:“中官监,下设内选、内考功、内稽勋等司;内选负责内官的差事安排;内考功是负责内官办事的考较;内稽勋,是对年老及去世内官的安置和恩赏(给予谥号、墓地等安排)。”

“御用监下分预算、报销、审计、巡查、内库等司局,”段炜说明道,“都知监下设断事、巡查、刑狱等司局;司设监下设勘探、营造(宫殿、王府、皇陵)、采买(施工器物用料)、研造(机械、化工)等司局。”

“神宫监下分内学堂、仪典(含宫廷舞乐)、诸陵(皇陵祭扫)等司局。”田楷补充道。“直殿监分直殿、御膳、内用等司局;内务府按经营项目分做农、渔、林、牧、工、商诸司,还有单独的学堂司;但有一宗,内务府并非全部由内监出任各级员属,相当一部分会从皇家产业中挑选一部分办事得力的管事出任司职。”

三厂当然是朱由崧亲自掌握的绝对机密,所以现场即便有人知道什么,也是不会当众说明的。

“就这点时间能把内监改制的东西给基本整理出来,你们辛苦了。”

听完朱由崧的话,韩赞周立刻回复道:“皇爷早有全盘计算,奴婢等不过是照章行事罢了,不敢言辛苦。”

没错,这些东西都是朱由崧事先就做好框架的,韩赞周等人只是跟李谙、段炜将原来二十四衙门整合道到朱由崧制定的框框里,说辛苦当然辛苦,但说有多少辛苦,其实也没多少,反倒是其中对于某种职位的争夺,更劳心费力。

“不辛苦也好,辛苦也罢,也都熬了一天了,都下去休息吧。”

众监一听,急忙应道:“奴婢告退。”

几个大太监都走出去了,只有李谙没有走,对此,朱由崧疑惑道:“李伴伴还有事?”

李谙问道:“皇后和邹娘娘是不是要接过来。”

“接过来也没地方住啊,且让他们暂时在淮安再住几日,等司设监把紫禁城大致修缮一下,多几间可以住人的屋子,再让她们来吧······”

1050.局势 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顺永昌元年、西历1644年四月二十九日夜,李自成全军撤出北京,第二天一早,相关消息就被人报告给了多尔衮,多尔衮便于当日上午下令诸王、贝勒、贝子、公等率八旗兵追赶,吴三桂此时也接到了命令,同在追击行列。

顺军离开北京后,李自成以左光先、谷大成两部率二万骑兵断后,又使出当年对付明军的那套丢弃辎重的战术来减缓敌军的阻击速度,从而暂时摆脱了后方的追兵,得以一路安全西行。

当年五月初一,李自成率部退到涿州,但城内原明军官绅冯铨已经得知顺军在山海关战败的消息,因此率城内军民坚决拒绝李自成部入城;顺军当然发起了进攻,但由于担心后方追兵,所以,初战未能得手,便放弃了继续进攻,然后向保定逃去。

五月初二,也就是朱由崧登基称帝以及多尔衮进入北京的当日,清军前锋在保定附近追上了顺军,双方大战一场,顺军再次战败,不得已,继续向南逃亡。

五月三日,顺军后卫与清军前锋在定州北清水河岸展开交战,此战中谷大成牺牲、左光先负伤,但总算迫使清军停下了追击脚步,李自成部这才得以安全的退往山西。

虽然接下来清军为了稳固京畿周边形势,并未立刻南下西进,但此时,大顺制将军白邦政、巡漕户政府从事方允昌对陈州、归德等地的进攻,被许定国、刘洪起等明军将帅所粉碎;大顺德州权防御使阎杰和德州牧吴征文等被诸生、明大学士谢升之弟谢陛所率领的地方民团杀死;大顺沧州守将被原明尚宝司卿程正揆率部推翻;原明职方司主事凌駉于临清起事,俘虏了大顺防御使王皇极;原明宣化镇总兵姜瓖杀死了大顺大同守将张天琳。

因此,一时间,大顺政权在直隶、山东、河南等地的统治已经处在了土崩瓦解的状态下。

所以,为了确保尚余统治区的稳定,李自成便借清军主力回缩至京畿周边的时间机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反叛者进行了军事镇压----顺军在榆次、太谷、定襄等地进行了三次较大规模的屠杀,造成了总计万人的伤亡,朱由崧刚刚册封的淑妃梁氏的母族就在顺军屠戮太谷时被杀了干净----此外,顺军还大量迁徙缙绅富户,将他们从山西、河南前线,迁往了陕西西安,同时还集中兵力“分守山西诸隘”。

顺军开始收缩力量,以应对比起明军来更可怕的清军了,但南明这边却一时没有抓住反击的机会:

西线这边,朱由崧册封左良玉为武提督,命其以襄樊为基地,向北收复南阳,向西收复荆州、郧阳的诏书,差一点被左良玉给撕了,只是迫于孙传庭、路振飞率部西进的消息,左良玉才捏着鼻子承认朱由崧成为大明皇帝的现实,不过,左良玉承认了朱由崧的帝位,却也始终没有出兵北上,就此丢失了夺取襄樊的机会。

东线这边,史可法于五月初五才离京北上,行动迟缓的他于五月十五日才抵达徐州,然后,史可法在徐州以召集睢州许定国、陈州刘洪起、鹿邑刘洪礼、太康周道玄、单县徐良臣等部会攻济宁、复夺兖州的名义整整滞留了十天,这才在朱由崧派出的内监的催促下,率部北上夺取了顺军董学礼、傅龙两部一早放弃的济宁和兖州;但在夺取济宁和兖州之后,史可法除了飞檄山东、南直隶外,就再也不肯前进一步了。

按下前线将帅不肯用命不说,当年五月初四,也就是朱由崧称帝后的第三天,经过反复的磋商后,东林党暂时占多数的南京官员们向朱由崧呈报了弘光朝第一份六部尚书、侍郎、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的人选名单。

朱由崧审定名单后,正式任命马士英为兵部尚书、张慎言为吏部尚书、王铎为礼部尚书、高弘图为户部尚书、周堪赓任刑部尚书、王应熊为工部尚书、顾锡畴为左都御史、吴甡为右都御史、解学龙为刑部左侍郎、吕大器为兵部右侍郎、黄配玄为工部左侍郎、练国事为户部右侍郎、毕懋康为礼部左侍郎、姜曰广为工部右侍郎、李清为工科都给事中、章正宸为礼科都给事中、黄道周为光禄寺卿······

六部侍郎以下的确还没有填满,这主要是因为东林党主张对复起某些正人君子,拿这些职务虚席以待,对此,朱由崧也是认可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弘光朝的第一大事,组建内阁了。

五月初七,关于内阁人选,南京朝堂上发生了第一次激烈冲突。

当时,东林党推举高弘图、王铎、王应熊为内阁大学士,把马士英排除在外,马士英当然十分不满,立刻冲着自诩同为帝党的诚意伯刘孔昭使了眼色,刘孔昭便自己推荐自己进入内阁,群臣以“勋臣不入阁”的祖制加以反对,刘孔昭便转而推荐马士英入阁。

刘孔昭自我推荐的举动让部分朝臣产生了某种不安,所以便在两害取其轻者的想法下,把马士英纳入了廷推上报名单。

收到这番廷推名单后,朱由崧问王铎道:“先帝庙号、谥号定了吗?福忠王的庙号、谥号定了吗?先毗的尊号定了吗?”

王铎回报道:“礼部为先帝拟了怀宗、思宗、毅宗、威宗等四个庙号,钦天守道敏毅敦俭弘文襄武体仁致孝庄烈愍皇帝、绍天绎道刚明恪俭揆文奋武敦仁懋孝烈皇帝两个谥号;为福忠王拟了恭宗、共宗等两个庙号,贞纯肃哲圣敬仁毅恭皇帝、贞纯肃哲圣敬仁懿孝皇帝两个谥号,陵号熙陵;姚老娘娘尊号则也有两个,一为孝诚恭皇后、一为孝诚懿皇后;至于邹娘娘,臣等上尊号恪贞仁寿皇后。”

王铎顿了顿:“以上还请陛下审定。”

朱由崧把王铎报的尊号、庙号、谥号都写了下来,然后仔细的品砸了一番,这才说道:“先帝的庙号就定毅宗吧,谥号定绍天绎道刚明恪俭揆文奋武敦仁懋孝烈皇帝,毅宗烈皇帝······”

1051.礼部挑事 “福忠王的庙号嘛,”朱由崧看向王铎。“既过能改曰恭;知过能改曰恭;礼部是这个意思吗?”王铎头上的汗冒出来了,但还等他解释,朱由崧又问道。“历史上恭宗有几个啊?”

王铎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但朱由崧的话不能不回:“回陛下的话,华夏历史上曾有过一位恭宗皇帝,乃北魏太武帝之景穆太子,由其子文成帝拓跋濬追封为皇帝,庙号恭宗!”

朱由崧立刻吩咐身边内侍道:“把《魏书》找来。”

在内侍去找《魏书》的时候,朱由崧又问道:“共宗,在历史上有过吗?”

王铎期期艾艾的回复道:“历史上只有一位周共王。”

“宗周的周共王?”

“是!”

“把相关典籍都拿来与朕看了。”

搁置了福忠王的庙号、谥号后,朱由崧问王铎道:“先妣为什么不得皇太后的尊号?”

王铎道:“根据祖制,只有曾经当过皇后的,才能追封皇太后,甚至部分皇后过世后都没能得到皇太后的尊号,所以,臣等只是遵循祖制。”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问道:“孝纯恭懿淑穆庄静毗天毓圣皇太后是怎么回事?”

王铎回应道:“陛下是记错了,只有孝纯恭懿淑穆庄静毗天毓圣皇后,没有孝纯恭懿淑穆庄静毗天毓圣皇太后。”

见朱由崧似乎有动怒的样子,王铎急忙解释道:“贵如圣烈慈寿皇太后,薨逝后,的谥号也仅仅是孝恭懿宪慈仁庄烈齐天配圣章皇后,因此皇太后是尊号,谥号只能用皇后。”

朱由崧冷然道:“孝诚恭皇后、孝诚懿皇后,中间可有太字?另外,谥号呢?礼部就这么敷衍行事吗?”

王铎汗流浃背的应道:“是,臣稍后就拿回礼部重新草拟。”

朱由崧也不愿意逼迫过甚,便放过了这个话题,然后看向邹太后的尊号:“恪贞仁寿皇后?”

朱由崧的脸再度阴沉了下来:“先妣尊号三个字,邹娘娘的尊号四个字,礼部是想给朕一个难堪吗?”

王铎立刻跪下:“臣等不敢!”

这时,内侍把《史记》、《魏书》等文献搬了过来,朱由崧拿起来仔细找了一找,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用愤怒来形容了:“魏恭宗,忧虑而死,穆共懿三王,乃宗周衰败之始,共王还有为女色畛灭密国的丑事,好,好极了,这就是朕的礼部,明嘲暗讽,以为朕不读书吗?”

边上的工部尚书王应熊出列为王铎缓颊道:“陛下,礼部用典失误,当然有错,但有错便改就是了,不必过多责惩,以免伤及圣德。”

王应熊说完之后,站在朱由崧身后的田楷忽然插话道:“皇爷,奴婢想起之前曾经读过的一本杂书,上面记录了韩林儿追封给前元瀛国公赵?的庙号,宋恭宗!”

朱由崧喝令道:“传刘孔昭觐见。”

刘孔昭现在是锦衣卫掌印,让他进来,朱由崧是准备下令拿人了。

王铎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伸手摘取头上的乌纱帽,向朱由崧请求道:“陛下,此乃臣御下不严所致,一切罪责都是臣的,陛下处置臣就是了,礼部官员都是国家未来栋梁,还请陛下稍加体面才是。”

“卿这是在要挟朕吗?”

朱由崧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但越是这样,气氛越是显得压抑。

王铎苦笑着回复道:“臣不敢,只是眼下社稷稍定,实在不能再起波澜了。”

朱由崧坐在那沉思了片刻,吩咐道:“王卿这是老成谋国之举,此事就不要让锦衣卫出面了,礼部涉事官员皆降一等,发河南山东任职,希望他们能把跟朕耍心眼的能耐用到国家正事上,真要能立下功勋,朕一样给他们加官进爵。”

王铎还要争取,但朱由崧却道:“王卿能保证他们留在朝堂上不会再起波澜吗?至于,有心无心,这重要嘛?论迹不论心,不管是怎么错的,错了就是错了,没必要再多说什么?难不成,卿等忘记了先帝后期朝廷是如何混乱的,杀一儆百,也是惩前毖后!”

说罢,朱由崧让王铎爬了起来,并对他说道:“卿请辞就不必了,但内阁,卿这才就先缓一缓,免得让人说,卿为了进内阁,而没有努力保全那些混账!”

王铎内心苦涩的应道:“臣明白。”

从廷推名单上划掉了王铎后,朱由崧看向马士英:“马卿,此外兵部下发‘号召天下臣民起义勤王捐赀急事’公檄,但眼下看来,效果寥寥,卿且跟吏部商议一下,拟一个章程出来公布天下,今后诸生、举人率义兵勤王者,率百人以上者可得相应之赏赐,这些赏赐包括职官、散官、入监读书资格等等,具体按率领义兵数量和成色而定,但记住云贵川投军只能去投路卿、湖广广西广东只能去投孙卿、江西浙江福建南直只能到应天大小校场报到。”

因为吏部尚书张慎言不在入阁名单中,所以眼下并不在现场,因此马士英便单独出列应道:“是,臣稍后就让兵部和吏部进行会商。”

朱由崧让马士英退下,然后对高弘图说道:“眼下军需浩大,国用不足,户部的责任很重大。”

高弘图回复道:“臣明白,臣一定替陛下管好了户部。”

“光看好了还不行,要想办法开源。”朱由崧言道。“忻城伯上奏称,想恢复上新河钞关,用钞关的收入来补充军需不足,户部对此是作何考虑。”

高弘图回复道:“户部同意回复上新河钞关,但钞关监督一职不能由忻城伯兼任。”

高弘图顿了顿,义正严词的说道:“即便钞关收入完全用来填补军费不足,也应该先进了户部的账库,再转拨给兵部,再由兵部安排分给各镇,不可贪图便捷,罔顾了朝廷体制。”

朱由崧笑道:“卿说的是正理,但眼下却是非常之时,所以,朕的意思,钞关监督还是让忻城伯兼了,然后户部派一员过去协理,内廷也派一员过去协议,然后议定分成后,该入国库的入国库,该入内库的入内库,卿以为如何啊?”

1052.拆省为道 高弘图知道自己要是现在不答应的话,朱由崧便会毫不犹豫的在廷推名单上划掉自己的名字,因此一时间陷入了犹豫,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自己即便继续顶牛,朱由崧也能让上新河钞关开出来----比如直接用皇店的名义去收税----到时候相关收益就可能全部归了宫廷,再没有户部什么好处了。

所以,高弘图以最快的速度应承道:“臣,领旨!”

朱由崧满意的冲着田楷点了点头,田楷便在廷推名单上用红笔圈画了高弘图的名字,此时就听朱由崧言道:“高卿、马卿俱可授东阁大学士。”

史可法现在也是东阁大学士,因此朱由崧在某种意义上是说这三人排名无先后。

由于史可法目前已经北上,内阁里只有两名内阁大学士,一旦出现意见不同,很容易形成针锋相对的态势,不利于内阁的稳定及有效执政,所以,朱由崧便继续道:“王卿可为文渊阁大学士,一并参与机务。”

明代大学士排名遵守以下几个规则:

首先看加官,大学士实际的品级只有正五品,因为为了彰显大学士的地位,所以所有大学士都有另外的加官,而且动辄是二品以上的加官;一般来说,加官高的自然在内阁排名也高,其顺序为正一品的三公(太师、太傅、太保)、从一品的三孤(少师、少傅、少保)和东宫三公(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正二品的东宫三孤(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和六部尚书(以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为排序)。

例如,嘉靖年间费宏就以少师、太子太师、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的身份压过了少师、太子太傅、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杨一清一头;又例如,同样在嘉靖年间,李时以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的身份压过了比他先入内阁的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翟鸾一头。

其次看殿阁的排名,四殿二阁的排名从高到低依次是中极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

加官相同、殿阁相同,则看任职先后,先入内阁者为尊。

譬如,嘉靖年间,夏言、严嵩同为少师、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但夏言任职在前,所以,他是首辅,严嵩不过是次辅。

最后,如果是同时任命的,则看报到先后。

譬如万历年间,叶向高和李廷机同时以礼部尚书的身份被任命为东阁大学士,但当时叶向高不在北京,所以比李廷机晚了半年报到,因此,李廷机成为了首辅,叶向高只是次辅。

那么根据以上的规则来看,目前史可法、高弘图、马士英、王应熊都没有宫保加官,所以依照各自的尚书职务来看,作为户部尚书的高弘图才是内阁首辅,接下来史可法因为被任命为东阁大学士的时间最早,因此在内阁中排名第二,马士英第三,王应熊虽然是文渊阁大学士,但因为本官是工部尚书,故而只能委委屈屈的在内阁垫底。

马士英对此当然是不满意的,但朱由崧事先跟他有过交道,且温体仁当政前后,内阁进行过一次改革,原来的首辅独断制度变成了群辅合议制度,以至于内阁首辅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权利,只是名义上的内阁领导者,所以,马士英便暂时接受了屈居高弘图之下的局面;但朱由崧可以肯定,马士英日后一定会在内阁里不安分的,可这也正是朱由崧希望的,毕竟,只有不安分的马士英才能有效的制衡东林党一家独大的局面。

按照流程,朱由崧决定了内阁人选后,自有司礼监批红并发往六科审核,等六科审核完毕,没有异议,才会昭告天下,由此任命生效,内阁开始工作;但眼下军情紧急,所以,朱由崧等不及这一连串的程序走完,便立刻让高弘图内阁运作了起来。

而高弘图内阁的第一桩事务是:“通政司递来一份奏疏,是建议就眼下大明控制区行政区划改革的,卿等先看看吧。”

这份奏疏是由刚刚就任吏科给事中的诸懋源和户部主事的简文龙联名提交的,当然,其背后主使者就是朱由崧本人了。

在这份提案中,诸懋源和简文龙提议将苏松巡抚的管辖范围将扩大至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嘉兴五府;将应天巡抚更名为江东巡抚,下辖太平、宣州、池州、徽州四府并广德直隶州;撤销浙江巡抚一职,新设浙北巡抚和浙南巡抚,前者辖湖州、杭州、严州、绍兴、宁波五府,后者辖金华、衢州、台州、温州、处州五府;

福建巡抚辖地将从原来的八府一直隶州缩小为福州、建宁、延平、邵武四府并福宁直隶州;福建剩余的兴化、汀州、泉州、漳州及广东潮州等五府置乂安巡抚一员;

江西南昌、九江、南康、饶州、广信等五个府继续由江西巡抚管辖,瑞州、袁州、临江、建昌、抚州等五个府置赣中巡抚一员管辖;吉安、赣州、南安三府并广东南雄府、湖广郴州直隶州由南赣巡抚一员管辖;

广东韶州、广州、惠州、肇庆四府并罗定直隶州继续由广东巡抚管辖;广东的高州、雷州、廉州等三个府并广西南宁府、梧州府、思明土府、江州土州、思陵土州置南宁巡抚一员管辖;广西桂林府、平乐府、湖广永州府、宝庆府、靖州直隶州由原广西巡抚管辖;

广西太平府改名安远府,并与柳州府、庆远府、思恩军民州以及镇安土府、泗城土州、思州土州等广西布政司辖下土司辖地,由新设的柳江巡抚一员管辖;

改偏沅巡抚为湖南巡抚,该巡抚下辖岳州府、长沙府、常德府、辰州府、沅州直隶州及湘西各宣慰使司、宣抚司、土州、长官司、军民指挥司;湖广之武昌、黄州、汉阳、承天、德安五府置湖北巡抚一员管辖;

湖广之郧阳、襄阳,河南之南阳、汝宁,陕西之兴安直隶州置南襄巡抚一员管辖······

1053.款虏? “思南、石阡、思州、镇远、黎平、铜仁等六个府置黔东巡抚一员管辖;贵阳军民府、安顺军民府、平越军民府、都匀府、遵义府并苗疆腹地仍由贵阳巡抚一员管辖;云南、寻甸、曲靖、澄江、广西、临安、武定等七个府并广南土府、镇沅土府、元江军民府等处由云南巡抚管辖;大理府、楚雄府、顺宁府、鹤庆军民府、永昌军民府、姚安军民府及蒙化土府、景东土府、丽江军民府、孟定御夷府、孟卯安抚司、车里军民宣慰使司、威远御夷州等置大理巡抚一员统辖······”

高弘图、马士英、王应熊三人听田楷读完诸懋源和简文龙的联名奏疏,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三人当然知道,诸懋源和简文龙这份奏疏完全是以朱由崧拆分凤阳总督辖区的思路为基础进行延伸的,但三人显然考虑的更多一些,譬如对朝廷的利弊,又譬如对个人及同党的利弊等等等等,所以,没有一个人听完就回话的。

朱由崧耐心的等了一会,这才问道:“三位先生以为如何?”

高弘图作为首辅,首先回复道:“臣以为,事关官员设置,还需要跟吏部商量!”

马士英和王应熊也跟着表示,这件事的确得让吏部知道,否则吏部闹腾起来,朱由崧想推行也是没办法实现的,所以,朱由崧便从善如流的把吏部尚书张慎言以及上疏的诸懋源、简文龙给传唤了过来。

等张慎言等人到了朱由崧目前暂时居住的九五飞龙殿后,田楷便再次向当众宣读了一遍诸懋源、简文龙两人的奏疏,听完奏疏的张慎言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张慎言才清醒过来,然后向朱由崧进言道:“诸懋源、简文龙的奏疏让臣想起了当年南北朝之事,当时为了安置北地南逃士族,南朝广设侨州侨郡,冗床叠架之余,不但多了南徐这样的地名,还让州郡数量暴增,以至于隋代统一天下后,不得不将州、郡、县三级区划改为了州县、郡县两级区划。”

张慎言顿了顿:“隋文帝之所以要如此改动,实在是因为官太多了,百姓承担不起啊!”

也许觉得张慎言的劝谏还算婉转,朱由崧便问诸懋源道:“诸卿,张尚书觉得此事不妥,你有何解释啊!”

诸懋源出列回应道:“国朝本置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使司统辖地方行政、司法、军政,然不及百年便设巡抚、巡按分三司之权,世宗朝以来,三司官更是成了巡抚、巡按之下僚,形同寄禄,这才是真正的冗官冗员,所以,臣的意思很明确,名实合一,正式确立巡抚统领地方的体制,巡抚之下可设管理辖区内财政的布政使一员、管理刑名的按察使一员、管理学政的提学使一员,然后废止参政、参议、分守、分巡之官,以巡抚及三使直辖府州县,一来,各地冗员自有安置,二来上下沟通更加简便,有利于当下军兴之大局。”

简文龙补充道:“之所以巡抚只下辖五、六府州,正是为了方便巡抚及三使管理,免得地域太广了,事务无法巨细管理。”

诸懋源说,用各省参政、参议、分守道、分巡道、整饬兵备道以及盐、驿等专门道来填坑,可以不增加太多的地方官员,这话其实并不十分准确,事实上,或多或少,还是要增加一些官员数量的,但这却可以安置北方逃来的官员以及那些亟待从地方上复起的官员。

诸懋源又道:“国朝体制,知府是正四品,巡抚是带御史衔的京官,自从四品到正二品都可任事,实在悬殊太大了,颇有些因人设官的样子,所以,臣奏请借用重划巡抚辖区之机会,正式厘定巡抚及三使的品阶,也好正本清源,同时减少冗费支出。”

马士英插话道:“巡抚只辖五六府州,品阶自然不宜定的过高,但这样却会限制了巡抚掌握的地方力量,万一有事,只怕不好处置!”

“马部堂说的有道理,但这完全可以在巡抚之上设置总督来解决,一总督辖三、五巡抚,如此便可以解决有事时,巡抚无力解决的问题了。”简文龙回应道。“再有就是眼下国朝四面用兵,所以,不直面战事的后方就十分重要了,不可权操一两巡抚之手。”

简文龙前面那句话是不是有道理另说,但后面那句话,绝对是符合集权国家需要的,只有地方权力小了,中枢的权威才会更集中。

高弘图听到这,开口道:“臣以为或可以明定巡抚为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

兵部侍郎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是正三品官,兵部尚书和都察院右都御史都是正二品官。

马士英接口道:“总督之上或可再设经略、督师,以阁臣担任。”

王应熊没有说话,但张慎言却依旧不想答应,所以便采用了拖字诀:“兹事体大,还请陛下将这份奏疏发给吏部讨论。”

张慎言坚持认为,现在国家动荡,突然间实施这样的改革是会导致一定程度的混乱的,并不利于前线的作战。

朱由崧想了想,正想同意张慎言的意见,让吏部对此进行一番大讨论,然而就在此时,就见御马监监督兼提督西厂的万世急匆匆的走进来通报道:“皇爷,史阁老派人送来急报,言称,宁远总兵吴三桂、山海关总兵高第,引清军进关,然后双方于上月二十二日合击了闯逆,闯逆战败退回北京称帝,随即弃北京逃回山西,如今北京城已经在清虏的控制之下了。”

几个在场的大臣一下子表情生动了起来,其中张慎言还大喜过望的向朱由崧道贺道:“陛下,流寇完矣,实乃可喜可贺啊!”

王应熊也提议道:“臣以为应该立刻为平西伯和高镇加功受赏,并立刻派出使团前往北京,与清虏方面洽谈收回京师的条件。”

朱由崧看在这些兴奋异常的可怜人,冷冷的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想让清虏交还北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1054.不能比 朱由崧有另一时空的记忆,他当然知道清军进关是一系列悲剧的开始,因此当高弘图等人眉飞色舞的离开后,朱由崧立刻向随侍在自己身边的御马监提督李保吩咐道:“立刻以司礼监的名义,派人催促史可法加速北上,早日收复山东全境。”

李保领命而去,但朱由崧还是觉得心头躁动,便对万世言道:“通知黑龙江方面,清军主力南下,其在北疆防务一定空虚,让他们集中力量,立刻拿下三万卫,改变当前北疆均势。”

万世应了一声后,报告道:“皇爷,北疆报告称去年十月前后一股异域强盗闯入了精奇里江流域,然后被脱木河商栈所歼灭,后查,这伙异域强盗自称罗萨人,来自极西之地······”

脱木河之战是在冬天打的,相关消息根本没办法立刻传回朱由崧手上,所以整整半年后,南京这边才得到了俄罗斯人入侵黑龙江流域的报告。

朱由崧瞪了万世一眼:“以后北疆的事要及时报告。”

这几天忙着分割谛听,组建西厂的万世立刻承认错误道:“是奴婢忙糊涂了,下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朱由崧没有抓住万世的疏忽不放,淡淡说道:“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了。”

说罢,朱由崧交代道:“告诉黑龙江那边,缺什么可以提,但沿着黑龙江上行扩张不能停,南下压迫满清的控制区也要做到。”

目前从福王府经营系统脱胎而来的御用监内务府依旧在执行向海外移民的政策,其中最主要的移民方向包括小琉球的兰阳平原外,虾夷地的大树地区和向海地区,苦兀岛的南湾、北湾和热泉等地区,但黑龙江方面依旧不是移民重点,所以朱由崧也知道,让黑龙江商栈承担两个方面的攻势,有些强人所难了。

故而朱由崧补充道:“但在夺取三万卫后,可以暂缓一下南下的势头,以便将更多精力放在黑龙江上游方向;至于再遇到脱木河商栈遇到的那些罗刹强盗,也别废话,悉数打杀了就是了”

万世应了声便去传达命令了,万世的背影,朱由崧兴致缺缺的步出寝宫,然后绕着九五飞龙殿和比邻的望江楼、大善殿走了一圈,等勉强完成了今天锻炼的项目后,朱由崧把刚刚受命担任腾骧四卫营总兵兼提督大校场的严德桓,以及府军五卫营总兵兼提督小校场的许昇焘给叫了过来。

“严卿、许卿,这几日来,京营从南都班军中招收了多少兵马?”

严德桓苦笑道:“回陛下的话,点检南京班军的过程中一共才捡拾出一千一百名合格弁目兵勇,如此算上淮军中挑选的精壮和从江北募集的流民,四卫营和五卫营也就得了四千三百新兵,平均下来,每营也就能各自勉强新编两旅而已。”

“不要着急,朕已经让兵部和吏部厘定征召义勇的章程了,接下来会有大量义勇赶来南京的,相应各部会很快充实起来,但到时候不要捡到篮子里就是菜,不合符新军征募要求的,一概不能招编进来。”

朱由崧不同意招募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流氓无产者,他需要的是有家庭有产业有牵挂的军人。

“而且那些合乎标准的招编进来后,也要看教训的具体表现,在决定是不是编入线膛步铳队。”

严德桓和许昇焘应道:“臣明白,宁缺毋滥,一定要人员可靠。”

“若是因此一时半会征召不了多少部属,也不要太过担心,海外皇庄已经在不能继承土地的次子中招募兵员了,稍后会与部分愿意转为官军的各庄乡兵一起运来南京的。”

是的,朱由崧拓殖至今已经有小二十年了,不少移民后代也成长了起来,但由于目前各地皇庄都的坚定推行朱由崧提出的长子继承制,禁止在诸子中平均分配遗产(主要是为了避免移民后裔因为平分家产导致各自名下耕地数量下降,造成新的贫困),而海外皇庄的附属工商业也不足以吸纳太多人手,因此从军就成了移民第二代中那些非长子的一个主要出路了----另一个主要出路是二次移民。

“那就好!”许昇焘回应道。“刚刚臣还担心,可能来不及在明年上半年前扩编出四个营头了。”

“一定要按时扩编出四个营、五万兵来。”朱由崧严肃的说道。“清军进关了,未必会走,闯逆也还在继续折腾,还有左良玉也未必妥当,所以,决不能放松京营的建设速度。”朱由崧随后用一种警告训诫的口吻说道。“天下还没太平了,诸卿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严德桓和许昇焘齐声应道:“陛下教训的是,臣等明白该怎么做了!”

朱由崧许诺道:“好好做,朕保证,今后让你们得个爵位······”

严德桓和许昇焘退下后,朱由崧枯坐了半天,然后下令道:“让英娘和化蛟进宫见驾。”

安乐公主朱淑英和驸马宁化蛟是朱由崧目前在南京唯一的家人,朱由崧希望通过和他们的沟通,能安抚自己纷乱的情绪。

内侍去传唤了,但还没等朱淑英和宁化蛟进宫,万世又转回来报告道:“皇爷,史阁部奏报,诸生、大学士谢升之弟谢陛,拥庆藩奉国中尉朱帅(钅炊)为济王,行制山东、直隶等地,史阁部请示,朝廷该如何处置!”

济王政权是山东士绅割据的一个尝试,但这个政权有着先天的不足,即论兵,不足以应对南明、满清、大顺三家中的任何一家,论名分,朱帅(钅炊)只是远支宗室中的远支,且大明从来没有济王的王号,宣传起来实在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朱由崧对朱帅(钅炊)这个小政权也没半点的担心,便命令道:“把消息通报内阁,让内阁议论一下怎么处理,对了,向史可法那边派出催促北进的使者了吗?”

万世答道:“已经派出去了。”

朱由崧叹息道:“完颜构是十二道金牌调岳武穆回师,朕现在却是要十二道金牌催史可法北进,这人与人真是不能比啊。”

万世无言以对,只能站在那坐背景板,朱由崧摆摆手:“下去吧,英娘到了,再来通报。”

“是······”

1055. 任命三位大学士的旨意在六科很快顺利通过,于是一众官员跑到内阁向高弘图、马士英、王应熊三人道喜,然而等这波热闹劲过去了,一众东林党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内阁里没有东林党人的存在:

高弘图出身齐党,虽然与东林党关系密切,但只能说其与东林党人是合作的关系,并非纯粹的自己人;而目前在留寓南方的天津、山东商人中拥有不小影响力的黄斐,眼下已经被朱由崧拉拢,很难说高弘图不会受其及其等的影响,逐渐向朱由崧靠拢过去。

并且就从目前朱由崧积极收复山东的主张来说,就很合高弘图等山东籍官员的心思,也就是目前收复山东战略的主持者是东林干将史可法,高弘图等山东籍官员尚且有求于东林党方面,所以,才没有立刻转向,但长远来说,东林党是不可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高弘图这个首辅头上的。

马士英也是一样,他在政治上属于中立派,跟东林党有合作有对抗,东林党对他的影响力微乎其微,根本不能指望他在关键时候给予东林党人以必要的支持。

至于王应熊,虽然他老师曹学佺的座师张位是因为妖书案下台的,但这件事过去也太久了,并不能指望作为绝对中立派(两不得罪的老官僚)的他会因此跟东林党保持一心······

于是便有人问了,为什么作为东林干将的王铎没有入阁?

这一问,便牵连出了朱由崧差一点“血洗”礼部的事情,一干中低品级的东林党人顿时不干了,一个个准备上疏劝讽朱由崧,但作为东林党的头面人物,张慎言、吕大器、钱谦益、姜曰广等人则考虑的更多。

“陛下抛出裁费三司,增设巡抚的提案,可谓来者不善呢!”兵部右侍郎吕大器皱着眉头分析道。“如此一来,姑且不说北方,就现今来说,就能设立江淮、安庆、江东、苏常、浙北、浙南、福建、乂安、江西、赣中、南赣、广东、南京、广西、柳江、贵阳、黔东、湖南、湖北、云南、大理、襄樊等二十二个正三品巡抚,六十六个从三品布政使、按察使、提学使,再加上以上四个衙门的属官副贰,得安置多少官员呢!由此联动,又牵涉到多少官员的升迁调转,要是我们胆敢阻止,只怕上上下下会把我们撕成碎片的。”

工部右侍郎姜曰广同意道:“俨若说的不错,这分明就是今上拉拢人心的阳谋,我们是绝对不能反对的,否则就是把各级官员推到了今上一边。”

钱谦益摸了摸胡子,说道:“皇帝此举怕还有消除礼部方面影响的用意,所以,今上却是不简单呢,一石二鸟,搞不好与先帝一样,日后少不得威福自用。”

吏部尚书张慎言想了想,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今上的用意,那我们就应该顺水推舟,争取在这二十几个巡抚、六十几个藩司、臬司、学司上多安置些正人君子。”

钱谦益补充道:“除了巡抚,我们还要在总督的职务上,做些争取。”

当前,朱由崧只任命了史可法这一个督师及孙传庭和路振飞这两个总督,显然是与22个巡抚是不配套的,就算朱由崧不准备在腹地安排总督,但前线总是要的再布置几个的,所以,东林党人决不能捡了“巡抚”、“新三司”的芝麻,丢了“总督”这个西瓜。

当然,钱谦益说要争取在总督职司上安插党人的目的也是为了自己,毕竟朱由崧眼下并没有恢复他的职务,所以,在回归中枢的努力几度失败的情况下,钱谦益便萌生了先以地方职司为跳板,再回归朝堂的心思,但让他从巡抚做起,他也是不甘心的,所以就瞄准了那几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总督职位。

张慎言没有意识到钱谦益的用意,还以为钱谦益考虑周全呢,便点头道:“的确,总督也要争取,另外,朝中还有侍郎、郎中、正卿等司职尚未填满,也要为我辈中人争取一二。”

吕大器眨了眨眼:“既然如此,何必替礼部那边我们的人,争取一下,安排到好一点的地方。”

张慎言摇头道:“今上命令,礼部诸人均降一等发往前线州县安置,刻意做手脚的话,若是被今上洞察了,只怕会影响巡抚、新三司层面的人事安排啊!”

姜曰广却道:“京官外调,本来就要升一级的,现在无非是平级调动罢了,今上也是无法指摘的,至于安置前线嘛,江淮、安庆算不算前线,湖北算不算前线呢?未必就一定要放到河南、山东、云南、贵州去的。”

是的,硬要说前线没有空缺的职位,那是欺君,但变通一下,也许就能糊弄过去了,毕竟,朱由崧再有精力,也是没办法面面俱到的,更何况接下来巡抚、“新三司”以及总督的任命会牵扯住朱由崧很大一部分精力的。

张慎言权衡了一下,同意道:“就这么办吧,但九畴,都察院那边你安抚一下,别为了礼部的事闹腾,否则让今上盯上了,谁都不好办。”

左都御史顾锡畴回应道:“都察院里的小家伙,我会安排的,但雷演祚、周镳他们那边,你们也要关照一下,免得按下葫芦浮起瓢。”

吕大器挺身而出:“雷演祚、周镳那边,我去跟他们谈!”

一直没开口的工部左侍郎黄配玄突然插话道:“藐山先生,俨若兄,关于兵部与吏部会商奖励率兵勤王士子的事情,两部议到什么程度了?”

张慎言一愣:“不是说好了,先拖着吗?”

钱谦益神色一动:“登儒的意思莫不是,要想在巡抚任命上讨好,这个差事也要办的漂亮?”

黄配玄点点头:“虞山先生说的极是,今上对清军入关击破顺逆一事,似乎依旧忧心忡忡,可见,兵事在今上看来是最重要的,只有做好了这件事,今上才会真正信用我辈啊。”

“几个秀才,带一些杂兵,就能成事了?”吕大器语气轻蔑的说道。“异想天开罢了。”

钱谦益摆了摆手:“今上是不是异想天开,我们不用管,但投其所好也是对的,金铭、俨若,为了大局,这点事,你们还是要上点心······”

1056.东林 钱谦益这话看似对吕大器说的,实际是对张慎言说的,毕竟吕大器头上还有一个兼任兵部尚书的马士英在,所以在兵部这边,吕大器是拖延不了多久的,一切的不配合,主要体现在吏部这块上。

张慎言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受之说的有道理,眼下还是要哄一哄今上的。”

几人正说着,忽然听到了隆隆的炮声,众人初以为是打雷下雨呢,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毕竟,除非是有人要过天劫,否则老天打雷,也不会连绵不绝长达数十分钟的。

所以,当炮响持续到第十下的时候,终于有人紧张起来:“这是打炮,谁在打炮?”

说到打炮,自打朱由崧登基以来,紫金山方向就经常会有炮声传出,都察院为此特意弹劾担任了腾骧四卫营总兵官兼提督大校场的严德桓和府军五卫营总兵官兼提督小校场的许昇焘;但对于御史们言及京营训练打搅了孝陵的安静、是对太祖的大不敬,朱由崧却付之一笑,并回应称“太祖戎马一生,是亲手打下大明江山的,又怎么可能被区区炮声惊扰了安宁呢”、“只怕太祖在地下听闻金戈之声也会跃然奋起,为我等子孙激励庇佑的”。

因此,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南京人,尤其是南京东城这边已经习惯了听到炮声,但问题是,京营炮兵从来没有如此猛烈射击过,所以,一时间众人便下意识的以为大事不妙。

但问题是,李自成的部队还在山西、陕西,张献忠的部队在四川,一时半会是不可能飞来南京的,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呢?莫非是出现了叛乱了?

正当几人慌慌张张的时候,一个相对准确的消息传来:“今上通过黄蜚及什么福海号招降了济州海盗林大虎部,这是林大虎所部舰船在鸣炮向朝廷致敬呢!”

当初刘孔昭为了向朱由崧邀功,刻意欺骗了南京百官,说什么黄蜚部一早进了长江,但事实上,黄蜚部直到朱由崧登基称帝那天才刚刚驶入长江口,然后直到今天才真正抵达了长江南京段,结果谁也没想到,姗姗来迟的黄蜚部一上来就给南都众人来了个下马威。

之所以黄蜚会跑的那么慢,是因为包括济州水师在内的黄蜚部没有直接南下,而是以招募林大虎部为名,先回了济州一趟----黄蜚部在济州装上了愿意转为官军的1000多乡兵,并留下了北方分舰队协防济州----这才重新南下的;此外,在进入长江时,黄蜚部还和南京国子监司业、监督龙江船场的沈廷扬所部漕船发生了冲撞,这也耽搁了一些时间。

黄蜚是谁,大家当然知道,林大虎是谁,众人中也有人是知道的。

故而,那些知道林大虎是谁的便当即怒骂起来:“好一个海外巨盗,果然不知礼数,竟然在南都城下乱来,俨若,你们兵部一定要严加处置才行。”

吕大器苦笑道:“姑且不说兵部事先对黄蜚招募什么林大虎,一点也不知情,就算现在知道了,也未必管得了对方。”

张慎言杀气腾腾的说道:“那就弹劾黄蜚御下不严,惊扰圣驾百姓······”

几人正说着,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已经通传林大虎进宫面圣了。”

是的,眼下南京紫禁城用了凤阳守备中官衙门、南京守备中官衙门、苏州织造衙门、杭州织造衙门的内官,所以,说什么保密都是笑话,对此,朱由崧也很是担心,但目前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加以整顿----韩赞周、卢久德等人还在位置上,不好现在就清理他们的羽翼的----因此,只能先顾着保卫身边不被人渗透,其他就暂时顾不上了。

“真是荒唐!”姜曰广冷笑道。“一点朝廷威仪都不讲,我们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位皇帝呢!”

在场的张慎言、钱谦益、顾锡畴等人没有附和姜曰广的话,这让姜曰广有些不满,因此也闭口不言了,此时,新的消息传来:“林大虎将济州全岛献于陛下,陛下大喜,封林大虎为济州水师总兵官、挂平海将军印,仿黔国公旧例,永镇济州。”

黄配玄眨眼道:“陛下好不荒唐,这济州不是朝鲜的吗?岂有强夺属国土地的道理!”

吕大器幽幽道:“朝鲜已经不是大明属国了,他们背弃大明,已经投靠了满清。”

“那也不成!”姜曰广愤然道。“贸然接收济州,岂不是断绝了朝鲜回归大明麾下之路,逼着朝鲜全心全意为满清效力嘛!另外,那个林大虎何德何能,居然能类比黔国公,还永镇济州,这不是允许其割据嘛!”

吕大器回复道:“永镇济州四个字,说明了林大虎依旧是听宣不听调的海外巨盗,所以今上才不得不用济州水师总兵官、平海将军的名义加以羁縻,籍此避免此僚在当下为祸海疆,另外添乱。”

张慎言和顾锡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林大虎既然桀骜不驯,倒是不如早些让他回济州去的为好。”

正说着,宫中又传来新的消息:“林大虎自称本姓为宁,陛下便御笔赐其宁大虎之名。”

张慎言的眉头紧锁了起来:“新任锦衣卫南镇抚司宁鲤,姓宁!安乐公主驸马也姓宁,怎么今上身边这么多姓宁的!得查一下,这个宁大虎跟今上到底是什么关系,跟宁鲤、宁化蛟又是什么关系,搞不好,这一切都是遮掩。”

顾锡畴摆手道:“就算查出来了,有用吗?他已经是皇帝了,一切要为尊者讳的。”

姜曰广不屑道:“天底下哪有这样处心积虑的皇帝,我看,若非先帝、太子、定永二王没能逃出北京,否则,在海上也一定会被这个宁大虎和黄蜚联手陷害了。”

顾锡畴喝止道:“居之,没有影的话不要乱说,尤其是不要当着张宗子(岱)、黄太冲(宗羲)、陈定生(贞慧)这些小朋友说,免得他们不知道轻重闹腾起来,坏了大事。”

没错,眼下争夺各地巡抚、总督及“新三司”的事情才是要务,实在没有必要为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和朱由崧翻脸了。

姜曰广见张慎言等也持相同态度,只好悻悻的坐下了······

1057.宁大虎 “宁卿,接下来,济州水师还是要回镇济州,”当姜曰广开始揣测宁虎与宁鲤、宁化蛟的关系的时候,朱由崧已经摆下御膳,和宁虎边吃边聊起来。“满清一定会查知卿入朝南京,然后被封为节镇的消息的,所以,要防着朝鲜为其驱使,再生夺回济州之心。”

宁虎应道:“臣遵旨,稍后就率辽海、北方两队回镇济州。”

朱由崧夹起一筷子菜,吃了口,然后继续说道:“虾夷地全岛以及苦无全岛、勒富岛、鲸海西北海岸线上没有全年不冻的海港,但根据向海王庄对周边岛屿的探查发现,东面群岛中有几个岛是常年不冻的,所以,朕建议把北方分舰队的夏季锚地移动到南湾,这样可以坚固各个方向,而冬季锚地则移动到向海庄附近的不冻海岛。”

“另外,脱木河卫去年来了一批异域强盗,这个消息你应该知道了吧。”不待宁虎回答,朱由崧自顾自的说道。“朕想办法查过了,这批异域强盗应该来自泰西欧罗巴洲一个叫罗刹或罗斯的国家,其原是蒙古金帐汗国的附庸,但这一百年里国力增长迅速,领土已经横跨万里,从极西延伸到了极东,所以为了防止这些强盗通过海路袭扰鳄海沿岸,北方分舰队要在气候合适的季节里定期展开鳄海巡航。”

“至于勒富岛方向,及鲸海西北沿海,主要还是交给淮戊船组成的分队巡防。”说完了北方分舰队的事情,朱由崧又提到了辽海分舰队的事。“辽海分舰队要想办法控制庙岛群岛,以便进一步封锁登莱、控制登莱。”

“济州本岛方向,暂时保持所安-青山群岛椎场的经营不变,原则上,朝鲜人不动,你们也不要动;但朝鲜人若是有盲动的迹象,那就给予雷霆打击,不要手软。”说到这,朱由崧交代道。“卿本人还是坐镇海洋岛比较好,济州及北方那边交给杨石、潘龙河就行了。”

宁虎跟了朱由崧那么多年了,当然知道朱由崧刚刚那番话的意思,没错,金泰、万世、俞义等调离济州和虾夷地后,北方王庄这边就没有人的资历可以与宁虎相提并论了,也就没有人能压制着宁虎了,因此,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某种情况,朱由崧实际是把济州水师一分为三了,这样,才能继续维持舰队-王庄-商栈这三驾马车的格局。

既然明白朱由崧的心思,一个儿子是南镇抚司、一个儿子是驸马的宁虎自然不会没事找拧巴,所以,他当即应道:“臣遵旨。”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目前济州舰队有几艘淮丙船呢?”

宁虎报告道:“目前有十八炮淮丙船八只、二十四炮淮丙船八只、三十二炮淮丙船一只、三十六炮淮丙船两只,此外,今年七月还能下水一艘三十二炮淮丙船,年底之前还能入列两只二十四炮淮丙船。”

朱由崧问道:“原先的十四炮淮丙船和十六炮淮丙船呢?”

宁虎回复道:“原先有两只十四炮淮丙船、两只十六淮丙船,目前已经移交给小琉球方面,组建小琉球水师了。”

“现在十九只十八炮以上淮丙船,年底前会变成二十二只。”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决定道。“现在是不是以六艘淮丙舰为一分舰队主力啊!这样吧,变动一下,以四只淮丙船为一分队,北方分舰队下辖一个十八炮淮丙船分队、一到两个个淮戊船分队、一个淮丁船分队、一到两个淮甲船分队;济州分舰队下辖一个十八炮淮丙船分队、一个二十四炮淮丙船分队、一个淮戊船分队、两个淮丁船分队、两个淮甲船分队;剩余船只都编入辽海分舰队。”

是的,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辽海分舰队要承担最重要的工作,所以,这番加强,即是为了安抚宁虎,也是出于实际的需要。

“是,臣回济州后,就重新安排水师编制!”

“别光说话,吃菜······”

安排宁虎去休息后,朱由崧把万世、钱禄、赵山给叫了过来:“这些日子下来,三厂组建有什么困难吗?”

内书房掌印兼提督内行厂的钱禄第一个回复道:“回皇爷的话,奴婢这边最大的问题是人手不够。”

内行厂的组建应该是三厂中最简单的,只要将察微改个名字就是了,但察微之前只在福王府系统内部存在,现在要将其监察的对象扩大到整个大明权贵阶层,人力上是根本无法满足需求的。

“朕给内行厂一年十五万两经费、六十个七品官以下的名额,都是闹着玩的吗?”朱由崧冷然道。“现有人员不够、或没办法安插过去,那就用钱砸,朕不相信世界上真有什么忠仆,不肯背叛的原因,无非是到手的好处还不够诱人。”

15万两金花银中一半算内行厂人员薪资和日常经费,那也能剩下7.5万两的线人费,若按50两/人来算,也能收买1500人了,更不要说还有五顶正七品、十顶从七品、十顶正八品、十五顶从八品、十五顶正九品和五顶从九品官帽可以用来安排,如此庞大的资源,若是钱禄再掌握不好这些资源,朱由崧并不介意换人来干。

钱禄低头应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负责监视宗室、勋戚、内监、文武并同时承担防谍任务的钱禄退下后,负责军事情报的万世出列道:“奴婢这边比较麻烦,除了福海号、祥福瑞号尚可以发挥一些作用外,北方、西北、四川方向的线全断了,一时间还很难恢复起来。”

御马监监督兼提督西厂的万世虽然从谛听中接手了一些在福海号和祥福瑞中任职的人员,并把路通标行整体转化为了西厂成员,但他面临的情况更加险恶,所以工作一时间展开不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朱由崧体谅万世的工作难度,所以说道:“你这边不要急,现阶段主要工作盯住左良玉,其余可以慢慢着手,朕不指望你一蹴而就······”

1058. 万世微微松了口气,应道:“是,奴婢一定盯住了左良玉、黄得功这些军头。”

对于万世将监控目标扩大到黄得功、高杰等人的做法,朱由崧并没有反对,是的,下面有积极性是好事,他是不好浇冷水的,所以朱由崧只是提醒道:“你要记住了,西厂是盯事不盯人,别混淆了自己的职责。”

盯事可比盯人容易多了,毕竟军队要动,不是说走就走的,上下级要通气,粮秣要准备,所以只要盯住了这些,就能发现目标的动向了。

万世看了看身边的司礼监随堂太监、东厂厂督赵山,嘴角一咧:“是,奴婢对事不对人!”

没错,名义上东厂只管国内舆情监督,但实际上东厂还负责有监督内行厂作为的责任----西厂对外不对内,内行厂的监察责任中则是包括监察内监的,因此也包括监督东厂和西厂----所以,万世是有底气说自己对事不对人的,但钱禄和赵山之间,就不好说了。

赵山没有对万世的幸灾乐祸做任何的表示,只是向朱由崧说明道:“皇爷,东厂主要依托诸报和顺和店各地支店布置触角,因此在没有顺和店支店的地方,东厂的设置还不很完善,恐怕需要更多时间安排。”

西厂只是从谛听系统中分走了一小部分人员,绝大多数谛听都归了东厂,因此东厂这边人手初步是够了,但要想把监控网络遍布到大明各地还是需要时间的。

朱由崧点点头:“记住,东厂是朕和后嗣皇帝看向地方的眼睛,不被某些人隔绝内外的眼睛,所以今后不要随便抛头露面,要在暗中窥视一切。”

其实三厂都是朱由崧了解外界情况的眼睛,而锦衣卫才是真正的行动队----根据朱由崧的指示,时任南镇抚司的李允已经在各省,也就是未来各巡抚治所设立了公开的南镇抚司外派副千户衙门,但这些副千户衙门实际不管侦缉事务,而是会统领每地200名左右锦衣卫校尉、力士作为三厂下地方执行任务时辅助行事的公开武装,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另一时空的武装警察、联邦警察或国家宪兵。

“是!”赵山应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朱由崧让三人退下,此时直殿监监督兼九五飞龙殿管事俞义进来奏报道:“皇爷,王部堂请求陛见。”

“王铎?”朱由崧冷笑道。“想想也该来了,让他进来······”

“臣叩见陛下。”

“王卿此来有何事务啊?”

“回陛下的话,礼部已经为福忠王重新拟定了庙号、谥号,还请陛下钦定。”说话间,王铎奉上了礼部大清洗后,重新草拟的文字。“庙号方面,礼部拟了显宗、肃宗、度宗、德宗、文宗、敬宗、庄宗、惠宗等几个,谥号方面,礼部议拟慕天敷道贞纯肃哲修文显武圣敬仁毅孝皇帝和慕天敷道贞纯肃哲修文显武圣敬仁懿恭皇帝,请陛下审定;再有就是姚老娘娘的尊号,礼部议拟孝诚端惠慈顺贞穆符天笃圣皇太后。”

朱由崧仔细查看了礼部对福忠王庙号、谥号的文字解释,眯起眼说道:“谥号还是定毅孝皇帝吧,懿恭皇帝,呵呵,还是有人不死心啊!”

王铎低着头根本不敢多说什么,此时就听朱由崧继续道:“宋度宗昏聩误国不可选,文宗暗弱不可选,唐敬宗是个顽童、后唐庄宗李存勖宠幸伶人误国,这些都不是什么好的庙号,惠宗,前元给末帝的庙号,也颇为不妥当。”

朱由崧说到这,仔细的又看了看肃宗和显宗的说明,这才继续道:“肃宗褒美之意太过,朕怕先考受之有愧,这样吧,显宗,历史上显宗多用于追封中途崩逝的太子,先考虽非太子,但也是神庙嫡子,用显宗很是适合。”

王铎现在已经躺倒了,所以,朱由崧说什么,他都同意,因此,福忠王朱常洵的庙号、尊号就此定下,今后当称为显庙、慕天敷道贞纯肃哲修文显武圣敬仁毅孝皇帝。

“朕的先妣,可以用礼部拟定的尊号,孝诚端惠慈顺贞穆符天笃圣皇太后。”朱由崧顿了顿说道。“就连同恪贞仁寿皇后的称号一起颁布天下吧。”

王铎擦了擦汗,领旨退了下去,当然,今天他出汗,主要是因为朱由崧没有在九五飞龙殿里布置冰块,因此是热的,而不是心虚。

等王铎退下后,诚意伯刘孔昭陛见的请求又递了上来。

眼下朱由崧跟南都勋贵也算是在蜜月期,所以,朱由崧自是不会不见刘孔昭的:“让诚意伯进来吧······”

“臣,叩见陛下!”

“起来说话。”朱由崧见刘孔昭从地上爬起来了,便问道。“卿此来是有何事务报告。”

刘孔昭回禀道:“陛下让臣重建锦衣卫,目前臣已经在各地班军中征募了五百多人,并从南京锦衣卫军户及从北地逃来的锦衣卫旧人中招募了一千五百余人,其中半数,已经交由张指挥使调教,预备编成大汉将军和锦衣力士。”

大汉将军可不是另一时空清代的御前侍卫,而是普通的仪仗队,锦衣力士则负责敲击计时金鼓、平时替猫狗鹰鹤等皇家宠物喂食的工作人员。

“剩下一千人,臣准备部分编入北镇抚司,担任诏狱看守,部分将协助五城兵马司巡城及镇戎京师治安。”

听完刘孔昭的报告,朱由崧盘算良久,决定道:“张鹿征改授旗手卫掌印指挥使,宫廷仪仗及相关事务改由旗手卫负责,锦衣卫专司负责侦缉刑讯事宜,但是记住了,不要扰民。”

虽然对锦衣卫的部分职权被旗手卫分走有些不满,但刘孔昭其实也不愿意承担诸如仪仗队这样的杂事,所以,没有多想,便应承道:“是,臣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朱由崧对刘孔昭的回复是满意的:“听说卿家有个千里驹,现在是锦衣卫千户?如果舍得,且让他去巡江水师吴淞营当个游击吧。”

刘孔昭自然知道朱由崧这是在回馈自己的忠诚,便低头道:“臣代犬子叩谢天恩······”

1059.徐州府通判 虽然张慎言等人约束了党人----其实也是三心两意的约束----但东林党并非是一个组织严密的政党,在加上党内激进派占到了绝对多数,所以第二天还是有湖广道御史黄澍、礼部郎中周镳等便以宁虎“逞凶害民、罪该万死”、黄蜚“纵容坐视、居心叵测”为由对两人展开了弹劾。

看着通政司送进来的弹章,朱由崧直接命令司礼监留中,结果消息传到宫外,东林党人顿时来劲了,于是隔了一天之后,更多的弹章飞进了大内。

朱由崧当然知道出现这么多弹章的原由----东林党人绝不希望看到黄蜚部移驻九江,从而在左良玉部的背后顶上刀子----所以,继续命令司礼监以“不报”的形式加以搁置;但东林党人却不依不饶,最终在宁虎抵达南京后的第三天,于朝会中,正式由姜曰广当面向朱由崧提了出来。

对于东林党人喋喋不休的做法,朱由崧很是恼怒:“所谓礼炮骇民,致使百姓奔逃、踩踏伤亡百人、十数儿童走失的数字是从哪里来的,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分明奏报踩踏亡者才一人,所谓走失儿童实则是被人拐卖,本与济州水师礼炮无涉!”

宁虎是在阅江楼附近释放礼炮的,声音传到南京内城以及秦淮河上都已经很微弱了,根本不会引起百姓大面积的惊恐,也就仪凤门外的少数人群被吓了一跳而已,其中导致的伤亡不是没有,但数量绝对没有东林党捏造的那么多。

黄澍以骗廷杖的姿态出列言道:“陛下,哪怕只有一民损伤,也有伤圣德,还望陛下防微杜渐,断然加以惩处。”

朱由崧没有直接回应黄澍的上奏,而是问道:“周镳在吗?”

周镳出列道:“臣恭请陛下善纳嘉言。”

朱由崧冷然道:“黄澍、徐养心、袁彭年等乃是御史,风闻奏事,虽然荒诞不实,但也是职分所在,你是礼部郎中,跟着胡说些什么;朕且问你,你的小道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与黄澍等串通一气、有所勾连,意欲结党啊!”

朱由崧不待周镳解释,冲着随侍的司礼监掌印韩赞周说道:“把这两天送进宫的,有关宁大虎、黄蜚的弹章挑一下,把其中不是御史上呈的都挑出来,再对照一下用词,看看,是不是存在串联的迹象。”

都察院右都御史吴甡一看事情要闹大了,便出列奏报道:“陛下明鉴,上疏诸臣也是一片拳拳爱国爱民之心,所图无非致君尧舜上······”

朱由崧看了边上的韩赞周一眼,韩赞周当即打断道:“什么致君尧舜上,怕是希望陛下垂拱而治,听任尔等摆布吧!”

都察院左都御史顾锡畴出列道:“陛下圣明、洞察四方,大小臣等又如何敢肆意妄为,架空君上呢。”

朱由崧也不想把事情扩大了,所以快刀斩乱麻道:“黄澍并其余上奏御史,奏言虽然有失公允,然其意乃是维护纲纪,系御史本职,无功无过;至于周镳等其余人等,越权行事,实为不妥,若官官如此,那历朝历代何必独设谏台,人人皆是御史好了。”

朱由崧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现在不是言路受阻,而是言路太宽了,什么人都能吼上两嗓子,一不高兴就要弹劾,这成何体统,朝廷不是戏班子,吵吵闹闹,正事还要不要做了;眼下天下板荡,要是还把精力都用在嘴皮子上,大局怎么挽回?所以,朕要明定秩序,什么职司做什么事情,不想干正事,只想着邀名的,朕用不起你。”

朱由崧随即看向周镳:“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在朕说明之前,卿也是因循旧例,所以,这次所有人都不惩罚,但有下次,绝不宽恕。”

周镳头上冒出了冷汗,不得不跪下来应道:“臣领旨谢恩!”

朱由崧微微一抬下巴,时刻注意朱由崧动静的韩赞周便道:“平身,退下!”

周镳退下后,另一个接连上弹章的御史袁彭年出列言道:“陛下,臣等虽道听途说,夸大其词,但济州水师擅自释放礼炮,因此伤人却是不争事实,‘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命’,还请陛下处罚黄蜚和宁大虎,以为天下将帅教训。”

朱由崧轻轻说了句什么,边上的韩赞周便大声说道:“卿言颇善,准奏,嘱吏部各罚黄蜚、宁大虎一月俸禄,将之恤抚遇难百姓。”

场内还以为朱由崧会顽拒到底,但没想到朱由崧却应承下来了,虽然处罚的很轻,但也算是东林党人的一个胜利,所以,武英殿内外顿时响起来了“陛下圣明”的欢呼······

朝会结束后,朱由崧在回九五飞龙殿的路上,跟韩赞周说道:“得催一催马士英,让他尽快跟杜秀文完成交接,及早从凤阳来南京任事。”

是的,单靠朱由崧一个硬顶东林党,也不是个事,得挑动大臣斗大臣,才方便朱由崧在高处掌控一切。

韩赞周道:“奴婢这就派人去催一催马阁老。”

朱由崧微微颔首,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等回到了九五飞龙殿,朱由崧派人把钱禄唤了过来:“谢友青现在哪来?”

钱禄想了想回复道:“应该是在浙江提刑按察使司当经历。”

“正七品?”朱由崧皱眉道。“怎么升的这么慢?”

钱禄回复道:“谢经历才是例监出身,之前王府虽然使了力了,但还是有人刻意阻塞。”

“那他有没有抱怨呢?”

钱禄答道:“察微安排在他身边的人,倒是没有上报过,他有抱怨。”

朱由崧想了想:“你去跟吏部打个招呼,立刻调升徐王府审理正,不,徐州府通判。”

是的,因为朱由崧的关注,所以,晋封朱由渠为徐王以及升格徐州直隶州为徐州府的诏书都已经下达了,不过从前途上来看,同为正六品的通判,肯定要比王府官更有前途,此外,徐州在朱由崧的战略布局中,非常重要,因此也需要一个自己人去看着。

“是······”

1060.沈廷扬 宁虎在南京留了四天便离开了,当天,朱由崧亲自率领一众文武百官前往龙江关码头为宁虎和济州水师送行----眼下长江虽然宽阔,但淮丙船毕竟是海船,所以济州水师的战术实际并不合适在长江上使用,朱由崧调其等驶入长江,也仅仅是为了震慑某些阴暗面,并不准备将其调来执行巡江任务。

看着12艘如城垣一般巨大的淮丙船----其实只有2艘36炮舰和1艘32炮舰可以称得上巨大,其他不过是比主流1500料海舟稍大一点,也就是南京城里的官员和百姓看惯了小得多的江船,这才觉得济州水师的每条战舰都异常庞大----高弘图以下的大明朝臣们脸色都非常不好看,于是,一旦宁虎率部离开了南京江面,高弘图便第一个请旨修建“大战船”。

朱由崧便顺水推舟的命令御马监接管龙江关船场以及清江浦漕船场,但两者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成为大明海军的主力造船厂----主要是没钱造大船----而是会在从云梯关调来的船匠的指导下,建造吨位更小、更合适内河使用的江口型桨帆船。

而从南京离开的济州水师也不会立刻回防济州,接下来他们要到小琉球去换装前装线膛舰炮,并同时到台窝湾去晃荡一圈,看看有没有可能从荷兰人手中夺取了热兰遮城堡,至不济也要威慑荷兰人及西班牙人别趁机打小琉球皇庄的主意。

那么荷兰人有打小琉球皇庄的主意吗?

目前来说,是没有,毕竟荷兰人真要动弹的话,郑芝龙在福建是不可能看戏的。

那么,西班牙人有打小琉球皇庄的心思吗?

这个就很难说了,在另一个时空中,西班牙人曾于崇祯十二年,即西历1639年在马尼拉发动了第二次针对华侨的大屠杀,而在本时空中,由于朱由崧花钱赎买菲律宾华侨的缘故,以及后来爆发的迫使日本开关未果的行动,所以,西班牙人无暇针对菲律宾越来越多的华侨做些什么。

可如今,西班牙-葡萄牙联合帝国解体,日本幕府和诸藩大肆购买火炮战船,因此西班牙人再也没有了重返日本海域的可能了,再加上,欧洲爆发的三十年战争又彻底改变了美洲金银的流向,使得菲律宾的西班牙人没钱购买越来越多的中国商品,在这种情况下,西班牙人是极有可能把掠夺的目光转向小琉球的。

就算西班牙人不敢直捋中国皇帝的虎须,不敢轻易冒犯中国皇帝的直属领地,可谁又能保证西班牙人不会再次向菲律宾的华人举起屠刀呢?

朱由崧可不是对菲律宾鞭长莫及的万历皇帝,但他现在也无暇顾及菲律宾的事情,所以,让济州水师主力南下示威,就是一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相信,全员换装了大口径前装线膛炮和伞形爆炸燃烧弹之后的济州水师一定会给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带去某种深刻印象的······

“金铭,内廷御马监收回了龙江关船场的管理权,陛下的意思,沈季明要重新安排一个位置。”高弘图跟张慎言交代道。“你看着安排一下吧。”

对于沈廷扬以诸生身份出任南京国子监司业,完全是东林党人出力了,所以,朱由崧要拿走这个位置,多少也是要给沈廷扬及沈某人背后的东林党一点补偿的。

只是张慎言有些担心朱由崧调开沈廷扬的目的并不单纯,所以,他问高弘图道:“元翁,替沈廷扬重新安排一个位置倒也容易,但对于谁来接任国子监司业,陛下有自己的心意吗?”

高弘图回复道:“陛下倒是想让他以前的教授来当这个国子监司业的,但被我顶了回去。”

张慎言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高弘图言道:“陛下的教授,只是一个举人,实在不合适出任国子监司业。”

咦?沈廷扬一个秀才可以当国子监司业,朱由崧心仪的举人为什么不可以当国子监司业呢?

其实道理很简单,沈廷扬这个国子监司业只是名义上的,他的主要精力都在龙江关船场这边,但朱由崧推荐的邵存英那是明明白白来占领国子监这个士林基地的,自然是不能让朱由崧得逞了。

张慎言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倒是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了,不能把话柄落在陛下手上。”

话虽如此,但这种事不需要吏部尚书亲自出马,自然有下面的人帮忙落实的。

两人正说着,户部右侍郎练国事脸色不渝的走了进来。

“元翁、部堂!”给高弘图和张慎言行礼后,练国事坐下来报告道。“魏国公他们这几天抢钱抢疯了,再让他们这么搞下去,南京要民不聊生了,还请元翁能及时通报陛下,勒令魏国公他们住手。”

张慎言不明所以的问道:“魏国公他们干什么了?”

练国事回复道:“陛下不是让魏国公他们查抄北京*勋贵在江南等地的家财嘛,现在他们查上瘾了,连普通百姓的铺子、庄子都说成是京师勋戚的,这不是明抢嘛,已经有十几个江南士绅到我门上诉苦了,再不改弦更张,岂不是跟流寇一个德行了。”

张慎言摩拳擦掌就准备把这活应承下来,但高弘图却皱眉道:“陛下之所以把查抄北地勋戚家财事交给魏国公他们,主要是魏国公和一众南都勋贵向内廷交了一百七十五万两银子,所以,陛下才让他们借机得些补偿的,如果我们坚决反对,为那些北地勋贵打掩护,只能是把南都勋戚推向今上啊。”

张慎言也明白过来了:“今上又在用阳谋了,我们决不能上当,君豫,你说的那些士绅真是这些财产的主人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这些士绅也想趁机没下了北地勋贵的财产,但被魏国公等不依不饶的南都勋贵给揪了出来,所以才会产生激烈矛盾的。

练国事也不敢保证,所以,高弘图言道:“这件事就先别插手了,等勋贵们做的再过分一点,我们也好师出有名,毕竟,得道多助嘛。”

练国事看了看若有所悟的张慎言,只能同意道:“那就按元翁的意思办吧······”

1061.交换? “季明,吏部关于晋升你为户部郎中的奏疏被陛下否了,所以根据陛下的意思,吏部会安排你出任福宁知州。”

在另一时空中,沈廷扬也算是坚决抗清的大明忠臣,那么朱由崧为什么要打压他呢?

难不成是因为沈廷扬在对日贸易上,是福海号、大虎屋的竞争者吗?

亦或是为了替黄蜚出气?

首先可以明确一点,江户幕府和日本各藩大兴海防后,福海号由于有先手,所以吃下了最丰厚的军火订单,但沈廷扬等其他中国商人也稍后也向日本出售了不少火炮和船只,算是抢了福海号的蛋糕。

但说朱由崧是因为这个才打压的沈廷扬,那也是太小看了朱由崧了,要知道福海号缺少足够的货物,根本是吃不下整个对日贸易的,所以根本不在乎沈廷扬是不是江南士绅的对日贸易代理人,也不在乎沈廷扬是不是从福海号手中抢了生意----去了沈廷扬还有登莱、天津、宁波、台州、福州、泉州等地的商人,朱由崧要是竞争不过人家就大动干戈,岂不是让所有参与对日贸易的海商都胆战心惊、身感同受了吗?

所以,朱由崧打压沈廷扬,并不是因为商业上的冲突,至于为黄蜚出气那也是说笑而已,要知道,虽然几乎可以肯定,沈廷扬名下沙船在崇明岛附近与黄蜚舰队发生冲撞,进而导致沉船,是沈廷扬手下故意挑衅阻拦的结果,但若是不能彻底剪除和吞并了沈家船队,单纯把沈廷扬调到外地任职也是没有用的,不能根本上解决问题。

因此,朱由崧要打压沈廷扬,实际上是因为沈廷扬,眼下是东林党的大金主、大水喉,他的名气都是东林党帮他吹出来的;更是因为崇祯年间东林党攻击朱由崧的部分“弹药”是沈廷扬提供的;所以,现在是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不过在表面上,朱由崧做的还是比较到位,这不,根据司礼监第一秉笔卢久德的提议----其实也就是朱由崧本人的意见----吏部已经同意调整直隶州知州与散州知州的品阶。

原先,直隶州知州与散州知州都是从五品,之间并未有明显的高下,但现在直隶州知州的品阶晋升为了正五品,散州知州的品阶降为了正六品,并且今后散州下不再辖县,只有直隶州和府才继续下辖县级单位----为此,朱由崧还专门敦促户部制定标准,以衡量面积多大、经济总量平均达到多少的县才可能升格为散州。

由于这番更定,所以,沈廷扬虽然没能当上正五品京官郎中,但好歹也成了正五品的外官,正式成为了大夫级别的官员----没错,正五品以上才是刑不上大夫的大夫,从五品及以下顶多算是士,政治待遇完全不一样的。

沈廷扬却没有因为升官而高兴,反而一脸凝重的对吏部文选司主事陈子龙说道:“人中,福宁知州,我是不能当的,我担心,我一旦南下了,有人就会对沈家船队下手了。”

沈家船队以太仓、崇明为基地,位置非常关键,一旦有事,不但可以迅速西进,封锁京杭运河,截断南北对南京的增援,进一步还可以封锁南京江面,对南京进行威慑,而且还可以迅速运送苏州、松江等地的兵马出现在关键的位置上,已然是朱由崧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所以沈廷扬坚定的认为,自己现在不能走。

陈子龙却有些不以为然:“比之济州水师,沈家船队如何?”

沈廷扬言道:“的确比不得济州水师,但济州水师远在东洋外海,对当今陛下来说,可谓远水解不了近渴,而沈家船队就在肘腋之间,所以,必有动作。”

陈子龙却大包大揽的告诉沈廷扬:“季明,你尽管放心南下任职,我们会替你看着沈家船队的,绝不会让陛下有机会染指。”

说到这,陈子龙还通告沈廷扬道:“漕军那边也有眉目了,所以,你也别太过担心······”

沈廷扬当着陈子龙的面没说什么,转头就去了光禄寺卿黄道周那边,并明确把自己的担心跟黄道周说明道:“黄得功部现在开到了安庆,据说还要进一步开到黄州,黄蜚所部目前已经调到了九江,这些都是针对左良玉部的,一旦陛下腾出来来解决了左良玉,我辈危矣;所以,我决不能这个时候南下当什么直隶州知州,若是不能留京,那我宁可自请致仕。”

黄道周一贯对朱由崧不满,所以,很是支持沈廷扬的意见:“季明,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其他人那里我去替你解释,你自回崇明休息,等有合适的位置,我再让金铭召你回京······”

得到黄道周的支持,沈廷扬便直接辞官不做了。

“什么?沈廷扬辞官回乡了?”朱由崧得到报告后,也十分的惊讶,随即,他想到什么,问道。“吏部关于江淮巡抚的人选,有决议了吗?”

“回皇爷的话,”今日轮值在朱由崧身边的卢久德报告道:“吏部有意推举黎元宽出任淮抚漕督!”

“黎元宽有兵事经历吗?”

江北那是要打仗的,如果没有军事方面的经验,朱由崧可不敢把江淮的防务交给对方。

卢久德就事论事道:“先帝时,此人曾经出任过兵部郎中,但任职不过一年,便调浙江提学副使。”

提督学校官亦称“提学风宪官”,简称“提学官”、“督学官”、“提学”、“督学”,是明地方教育行政长官之统称,其中由御史出任的叫做提学御史,由按察司副使、佥事或布政司参议充任,分别称提学副使、提学佥事、提学参议;因此,有提学副使,却没有提学正使的。

“张慎言的态度很坚决吗?”

卢久德回复道:“张慎言坚决反对余煌出任江东巡抚,所以,奴婢以为,黎元宽的任命可能是交换条件。”

余煌是天启五年(1625)的状元,但可惜进入翰林院后的第一个差事是参与修纂迫害东林党人的《三朝要典》,所以,从此被东林党人打入另册了。

朱由崧权衡再三:“那就做一次大交换吧,可惜啊,朕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1062.阮大铖 因为朱由崧手上没有可用之人,窥得上意的马士英便把阮大铖推荐给了朱由崧,但这就捅了马蜂窝了;不过,对于东林党人认定的阮大铖就是阉党、启用阮大铖就是为阉党翻案的说法,朱由崧是不认可的。

阮大铖,字集之,号圆海、石巢、百子山樵,其人美髯须,民间又称“阮胡子”,极具才华,是明季著名的才子;而且一开始,阮大铖是东林元老高攀龙的门生,又与东林烈士左光斗是同乡,故阮大铖早年也是东林少年;此人品格固然不甚了了,但与他是不是阉党,又是不是罪大恶极却是两回事。

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春,吏科都给事中出缺,按序应是阮大铖当迁,左光斗遂招其前来上任,哪知道当时东林**首顾宪成及骁将赵南星、高攀龙、杨涟等人以“察典”将近,即将与齐、浙、楚三党及魏忠贤展开大战,而天启三年的“癸亥京察”斗争中东林损失又颇大的缘故,准备任用更近东林核心的魏大中来当这个吏科都给事中。

结果一番操弄后,将阮大铖补去了工科,官场上一步慢那是步步慢,由此导致阮大铖与东林结怨;阮大铖请求左光斗出面干预无果,一怒之下就走了魏忠贤的门路。

应该说,阮大铖当时确实并无实质性的助阉党之劣迹,基本只是求官而已,此种行径,盖为明季官场之常事,就是东林人士亦甚精通,且所谋官职之大、涉及面之广几近匪夷所思,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譬如崇祯十四年(1641年),前首辅周延儒之再次被召复登首辅之位,便是复社领袖张溥合朝野之力,勾结“逆案”要犯冯铨,以白银六万两(一说二十万两)买通太监与田贵妃,历时两年的运作结果,这其中,也有阮大铖贡献的一万两银子和气力;而冯铨者,乃魏忠贤义子,是其手下的头面人物,著名的魏家阁老。

同是勾结阉党,贿赂太监和后宫去买官做,而张溥替周延儒这个著名大奸臣买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依然是正人君子的领袖,阮大铖只是想索回其当得之职,便成了一辈子的阉党走狗,一般事体两样结果,何也?

庄子曰:“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果然窃国者仁义存焉,信矣。

阮大铖通过魏忠贤门路得官后,又畏被东林围攻,不到一月即辞官归乡,旋即被召回任太常少卿,数月后又乞归,是以在朝时间极短,即便他想做什么坏事,也做不得多少。

魏忠贤被崇祯击垮后,阮大铖当然明白魏忠贤集团肯定是完了,可他对本朝“党争”之来龙去脉甚为清楚,崇祯是否会因此对“党争”各集团一并打击,却一时间吃不准。于是他写了两封疏,其中一份独攻魏忠贤集团,一封则叫《合计七年通内神奸疏》,写泰昌元年到天启七年间的整个党争过程,并攻东林党和魏忠贤集团的党争,他将两书送到北京友人杨维垣处,要杨维垣看大势所趋而递交其中合适的一封。

谁知当时杨维垣恰好指责东林与魏忠贤集团同为邪党,正与东林党人、编修倪元璐互攻,一见到阮大钺的奏疏自然喜出望外,于是选了能帮自己忙的《合计七年通内神奸疏》呈上,结果自然是满朝舆论大哗。

要知道当时朝中之东林几为魏氏一扫而空,新君崇祯继位后扑杀魏党,东林诸公均寄希望于籍崇祯之力东山再起,在这个关键时刻,阮大铖却指控东林集团和魏忠贤集团均是通内乱国的党争派系,若阮氏此疏得用,则非但大批在野东林人士仕途复起之望就此断绝,就是在朝孑遗者亦处于随时获罪的境地,而东林党孜孜以求重掌大局之心就更别提了,势必全盘覆灭。

是故东林诸君其时对杨维垣、阮大铖之切齿,犹过于阉党,就此种下了东林党对其念念不忘,十数年来一直对其进行狠狠打击的根源。

此后,在朝野之东林同仇敌忾群起而攻之,重新担任光禄卿不久的阮大铖被以“阴行赞导”的罪名被定入“逆案”,论赎徒为民,终崇祯一朝十七年,均废斥在野。

阮大铖被硬拽进“逆案”后获罪在家闲住,郁郁不得志,于是整天以诗文会友。

阮大钺本就极具才气,获罪的理由确实又很牵强,原又是东林一脉,所以游宴倡和的诗友中倒有相当部分是东林名士,如范景文、史可法、文震亨、钱秉镫(澄之)、王思任、茅元仪、张岱等等。

其中明末史学、散文大家张岱在携三位友人去拜访他时,就曾对他的际遇有“圆海被谤山居”之叹,以为其名挂“逆案”实属被“谤”;而陈子龙的弟子夏完淳则说得更为直接,干脆称之为“奇祸”、“枉案”。

但此时的阮大铖运气差到极点了,这不,招惹上的是赫赫有名的“明末四公子”中的陈贞慧、侯方域等一大群混迹秦淮河上的风流公子哥儿,还有东林党创始人顾宪成的孙子顾杲、大儒黄宗羲、礼部员外郎周镳等朝野清流名人。

四公子和吴应箕等人看不惯的,不是其他什么,乃是因阮大胡子区区一个带罪被废了多年的安徽乡下佬,跑到南京不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地在家呆着,却四处交游,其所作词曲畅行于各种通宵达旦之歌茵舞席上,还竟然非此不欢。

最后还“流传演唱,与东嘉、中朗、汉卿、白、马并行”,又得“识者推重,谓之实得词家正宗嫡派”,阮家戏班更是冠绝当时,号称金陵第一;兼且其门庭若市,“南中当事多与游,呜驺坐舆,偃蹇如故;士大夫繾绻,争寄腹心”,风头之健一时无双;这叫他们这些常年混迹于秦淮河上的大才子们颜面何存,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既然咽不下去,所以就用诬陷的办法,写了一张充满了危言耸听的不实之词的《留都防乱公揭》,对阮大铖鸣鼓而攻之,从而对阮大钺踩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1063.阮钱交换 马士英之所以向朱由崧推荐阮大钺,主要是为了报恩----马士英,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进士,最初授官南京户部主事,天启时,迁郎中,历知严州、开封、大同三府,崇祯初迁任山西阳和道副使,后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但在宣府巡抚任上,马士英动用公款贿赂朝贵,结果为镇守太监王坤揭发,被罚遣戍,随之流寓南京;马士英被流放南京后,为阮大铖推荐,由周延儒所起复用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庐、凤等处军务。

既然是报恩,自然也就说不上什么刻意打压东林党人,为逆案翻案了----周延儒原本就是东林一脉,两次为首辅所拔之士均颇多东林,后来因钱谦益一案为东林所指,关系遂告破裂,但其于崇祯十四年二月重入内阁,却是在复社领袖张溥的游说下复归东林体系,然后由东林党-复社以贿赂内监、后宫等不正当手段促成的;因此认真说起来,马士英的座主是周延儒,亦属东林体系,所以马士英本人的政治态度,原本一直是倾向东林的。

只是,某些东林党人对史可法未能留在京师十分的不满,再加上马士英居然把阮大钺这个“混蛋”推荐给朱由崧,所以,一时间群情激奋,便把马士英彻底当做了敌人,这就恰恰合了朱由崧对东林党分而治之的心思,倒是让马士英更加得到朱由崧的信重了。

但具体到阮大钺这个人嘛,朱由崧看了看面前这个卑躬屈膝的男人,笑着问道:“阮大钺,外界纷纷扰扰,你说朕是用你还是不用呢?”

阮大钺乖巧的回复道:“臣不敢左右陛下之心意,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所以,陛下若是不用臣,臣也不敢有一丝怨怼之心的。”

说到这,阮大钺话锋一转:“不过,臣以为,东林势大,动辄干涉君上大权,只怕非国家社稷之福祉,因此即便是为了牵制东林,臣以为,陛下就会用臣。”

朱由崧大笑起来,然后对着一旁的马士英言道:“马卿,只怕今后要作为严嵩,一条道走到黑了。”

马士英跪拜下来,表情严肃的说道:“臣是陛下之走狗,自是愿为陛下竭诚尽力的。”

朱由崧沉默了一会,说道:“两位卿家退下吧,来人,传钱谦益觐见。”

马士英和阮大钺满心欢喜的退了下去,朱由崧独自在殿宇内走了几步,转身向随侍的内侍吩咐道:“去查一下,堵胤锡现在是什么职务······”

赶在钱谦益进宫之前,钱禄跑来向朱由崧报告道:“皇爷,奴婢查了,堵胤锡眼下是分守武昌道管武汉黄三府右参政,不过堵胤锡跟左良玉的关系不好,所以,之前被史阁老、袁督师派往长沙担任监军道了。”

没错,堵胤锡是东林党人,但东林党是一个松散的政治团体,内部思想并不统一,所以,朱由崧根据另一时空的记忆,决定启用堵胤锡,只是,怎么启用是要说道说道的。

朱由崧正在思考着,直殿监监督兼九五飞龙殿管事俞义进来通报道:“皇爷,钱谦益已经候在外面了。”

朱由崧冲着钱禄一使眼色,钱禄知趣的从另一侧退下,这时朱由崧言才对俞义言道:“传钱谦益进来吧······”

从紫禁城回来,钱谦益回到家冥思苦想了许久,这才派人通知张慎言、高弘图、吕大器、黄道周、姜曰广、刘宗周等然晚上来他家聚会。

掌灯时分,客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大伙便决定边吃边说,于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钱谦益跟几人说了今天面圣的情况:“跟陛下倒是没谈多久,但直殿监掌印李谙稍后代表陛下传达了几句话。”

钱谦益扫了扫众人,语气凝重的说道:“第一,阮大钺,陛下是一定要用的,陛下就是希望我们跟阮大钺斗起来,这样,陛下才好睡的安心。”

与会者都是老狐狸,所以没有立刻表态,只是静静的听钱谦益往下说道:“第二,陛下要用张玉笥为总督江西、赣中、南赣军务兼江西巡抚,袁季通会稍后调回来任户部左侍郎;第三,陛下会任命我为吏部右侍郎,也会让起东兄出任吏部左侍郎。”钱谦益说到这笑了笑。“当然,这只是交换的一部分,地方巡抚职务上,陛下也是要拿出一部分的。”

姜曰广愤然道:“皇帝与臣子做交易,简直是礼崩乐坏!”

刘宗周则问道:“陛下还要拿走几个巡抚的位置?”

钱谦益答道:“不知道,这个可能还要具体的谈几次,但听李谙的意思,余煌是一定要用的,不放在江淮,也要放在江东;另外,马瑶草那边也有几个人要推。”

黄道周严肃的说道:“其他人都可以商量,阮大钺、杨维垣两人绝不可用。”

钱谦益摇头道:“陛下已经铁了心要让我们和阮大钺互相牵制了。”

姜曰广言道:“自上而下若是不行,那就自下而上,群起而攻之。”

高弘图反对道:“陛下刚刚在朝会上说了,人尽其职,不得随意越权上疏,现在我们又搞一个群起而攻之,让陛下怎么想呢?”

“可若不能发动全部力量,单靠都察院,只怕是不成的。”顾锡畴言道。“都察院里,有人自诩帝党,有人与马瑶草走的很近,实在掀不起太大风浪。”

吴甡言道:“看起来,到时候,只有我和九畴亲自出马弹劾了。”

“不可以!”张慎言阻止道。“万一连累了对都察院的控制,那就不值当了。”

众人眉头紧锁了起来,是的,如果朱由崧觉得都察院失控了,来个调整怎么办?

正发愁着,姜曰广忽然想到什么:“诸位,你们说,宁大虎这通炮,有没有可能是陛下刻意搞出来的,为的就是钳制言路。”

几人表情一下子古怪了起来,高弘图尤其不敢置信道:“陛下当时就想到现在了?”

钱谦益摆摆手:“别疑神疑鬼了,还是想想,要不要进行交换吧······”

1064.人事 1644年五月,大顺军西撤以后,山东、河北等地的大顺地方政权被明朝官绅颠覆;清军占领了北京附近地区,但由于多尔衮强制推行剃头、圈地等政策,京师附近的居民惶惧不宁,许多地方揭竿而起反对清朝的统治。

譬如三河县、昌平州、良乡、宛平、大兴、霸州、东安、武清、漷县、天津等地就出现了“盗贼千百成群”,以至“辇毂近地,几同化外”的景象,甚至连京师所用的西山煤炭也因为道路阻隔无法运入城内。

此时,京师内外百姓流言四起,盛传清军将有屠民之举。

多尔衮等清廷统治者为此一再辟谣,安定民心,同时派兵遣将进行扫荡,“辇毂之下,盗贼窃发,及至捕获,少长尽置于法”,连“老稚不能弯弓操刃者”也滥加屠戮。

在这种情况下,清廷需要一段稳定自己在京畿地区的统治和养兵蓄锐的时间,所以迟迟未能向畿南、山东和豫东方向,派出征讨大军。

但史可法集结许定国、刘洪起、刘洪礼、周道玄、徐良臣、张孟习、孙学礼、房文雨等山东、豫东等部北伐的行动很不顺利,各地军阀并不愿意脱离现有地盘北上与顺军或清军拼命,再加上史可法也是一个无能之辈,因此迟迟不能整合各军,最终虽然在朱由崧的“十二道金牌”催逼之下,终于率领徐良臣、张孟习、孙学礼三部万余拼凑之师,北上收复了济宁和兖州,但接下来就止步不前,只是名义上恢复了对山东及畿南部分地区的控制。

为了给史可法施加压力,朱由崧接受刘孔昭的提议,任命贵州思南府人田仰为河南总督,驻节开封,为史可法西面屏障,并为史军筹集粮草。

田仰此人虽然贪鄙,但能力还是有的,在他的努力下,许定国部很快全师从睢州移动到了曹州城驻防、陈州刘洪起所部也移动到了开州城驻防、刘洪起的堂弟刘洪礼也提兵进驻了濮州城,再加上进驻东平州的张有才部,据守泰安州的杨逢春部,明军勉勉强强在山东、畿南也有了3~4万兵马,似乎有了继续反攻的能力。

可在这个时候,刘宗周却提出了联虏制寇的主张,由于刘宗周的影响力,这个主张很快就成了南京城内的主流舆论----东厂控制下的诸多小报虽然也为之针锋相对,但东林-复社集团对上层人士的影响力更大。

迫于舆论压力,并不想立刻就结束了与东林方面“蜜月期”的朱由崧便只能暂时同意派遣代表团前往北京谈判----当然,另一时空给的岁币是没有了----于是,当年六月初三,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左懋第与后军都督府左都督陈洪范、太仆寺卿马绍愉为副使的使团启程北上。

对于南京朝廷联虏制寇的主张,即不支持也不反对的史可法对此摆出了一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架势,但可以想见,无力北上的史可法其实是乐见清明议和的。

但就在史可法自以为可以摆脱北进任务之际,朱由崧越过争论不休的礼部和吏部,向德州“济王”政权派出了中使,在中使携带的中旨中,朱由崧要求“济王”政权立刻出兵畿南收复大名、广平、顺德等府,并命令传旨中使暗示朱帅(钅火欠)若能完成此项任务,则“真济王虽不可得,然一郡王必可酬之”······

完成北线的布局后,朱由崧正式任命前兵部尚书张国维为江西总督兼江西巡抚,统辖江西、赣中、南赣三地军务,并为进驻九江的黄蜚部提供后盾;

接着,朱由崧根据与东林党主要高层达成的默契,任命袁继咸为户部左侍郎、钱谦益为吏部右侍郎,刘宗周为吏部左侍郎,阮大钺为兵部左侍郎;杨维垣出任通政使、何腾蛟为福建巡抚、余煌为江东巡抚、越其杰为浙北巡抚。

随后,朱由崧又任命瞿式耜为柳江巡抚、宋之普为广东巡抚、孙嘉绩为应天尹。

并召原云南巡抚吴兆元回南京出任礼部右侍郎、调祁彪佳为云南巡按,派原承天巡抚王扬基为浙南巡抚;使路振飞兼云南巡抚;改孙传庭所兼偏沅巡抚为湖南巡抚、改左光先的浙江巡抚为大理巡抚;破格晋升堵胤锡为广西巡抚。

打入东林党-复社集团内部的赵一为,也借着这股东风,升迁为了江淮巡按;另一位洛河书院出身的举人铁存法则跟着成为了太仓知州;目前已经停办的淮水书院中的另外4名举人身份的讲郎,也被安排出任了知县、州同的职务······

就在人事案顺利推进时,东林党内部仍有大量的攻击言论散播而出,其中刘宗周、黄道周、黄宗羲、陈子龙等人组成的小团体更是大放厥词,说什么“大铖进退,关江左兴衰”的狗屁话。

也就是做官心切的钱谦益生怕被朱由崧误会了过河拆桥,故而急急忙忙以“先帝钦定逆案,一时握笔之臣,未免轻重有心,故出故入······逆案之故入者,阮大铖当周宗建攻逆阉时实赞其议,安有引人攻阉而身反赞导者”替阮大钺做了开脱,算是暂时弥合了因为刘宗周团伙而造成的明廷内部政治分裂······

正当人事问题还留下一些尾巴没彻底解决的时候,朱由崧突然下旨册封福建水师总兵官郑芝龙为南安伯,还未等众人明白怎么回事呢,郑芝龙请旨进京的奏疏就送进了南京通政司。

“郑芝龙的长子郑森是安庆公主驸马?”某些后知后觉者这才恍然大悟。“今上布局可够深远的。”说起来,郑芝龙跟东林党的关系也非常深厚,一度是东林党的大金主,但比起嫡长子是驸马来说,这种关系根本就靠不住了,所以,知情者才会发出如此的感叹。“若是十几年前,今上就布置了这一切,是不是有些鬼神莫测了?”

“这都几回了,不要一惊一乍了。”张慎言摆手道。“这也只是巧合,当初福王府为了拓殖海外,刻意与郑芝龙拉近的关系,却没成想,现在却歪打正着了。”张慎言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岔开道。“兵部和吏部关于诸生、举人招募乡兵投军的章程定下来了。”

新任户科都给事中熊汝霖主动站出来解说道:“领乡民百人投军,其中三十人为官军留用者,诸生可给予入监读书资格,举人可授八品以下官职;领乡民三百人投军者,其中百人为官军留用者,诸生可以授八品以下官职,举人可得七品官职;率乡民三千人投军者,其中五百人为官军留用者,诸生可授七品官,举人可授六品官。”

在场众人听的眼珠乱转,没错,谁家都有子弟需要照顾的,这可是个机会。

“但有一宗,募兵费用,以及率部投军期间的粮饷,被淘汰下来的乡兵回乡经费都需要募兵者自负,至于被选入官军者,倒是不用再自己花钱维持。”

有人便不满道:“这不是变相的买官卖官嘛。”

熊汝霖苦笑道:“这也没办法,毕竟眼下战和未定,军务不可轻废······”

1065.永镇琼州 1644年六月二十六日,新封南安伯郑芝龙护送安庆公主朱淑娇、驸马郑森夫妇抵达南京,朱由崧当日就召见了女儿女婿及自己的亲家。

“娇娇,你和大木的日子还和睦吗?”

对于父亲的问话,朱淑娇羞红脸道:“父皇,哪有这样问女儿的!”

朱由崧颇具威严的看了郑森一眼,然后语气森森的说道:“小两口拌嘴斗气,那是正常的,朕也不会多说什么,但独怕大木对你敬而远之啊!”

郑森低着头不敢做声,朱淑娇却低着声音言道:“他不敢,他真要对女儿冷冰冰的,女儿就去向南安伯告状!”

一边的郑芝龙急忙应道:“臣,决计不敢让公主受了委屈。”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朱由崧摆摆手。“夫妻要长久,你我长辈别插手,关键还是在大木身上。”说到这,朱由崧看向郑森。“大木,朕知道你有满腔抱负,可是作为驸马,却无处施展,心里颇有些委屈,这样吧,朕给你施展的机会,你且以锦衣卫千户的身份,去西厂当一名掌班千户吧。”

西厂目前分为清国蒙古班、日朝班、(闯献)二逆班、诸洋夷班、安南暹罗缅甸班等五个班,每个班都有少监衔的坐班中官一员,在坐班中官之下,设置挂锦衣卫或旗手卫的掌班千户一员、领班副千户一员、司房所镇抚2~3员,然后每班设置百户役长若干、总旗和小旗役子若干、无品级的干事人员(又叫番子、番役)若干。

郑森探问道:“陛下,眼下的西厂,与宪庙、武庙时的西厂可是一回事吗?”

朱由崧瞪了郑森一眼:“大木,你以为朕是让你监视士人、镇压良善吗?告诉你,你错了,西厂是对外的,具体事务,你去找万世了解一下,再决定去不去做。”

不待郑森回答,朱由崧又补充道:“宁化蛟目前出任旗手卫千户,负责管理大汉将军,朕知道,很早你们两个就较劲了,现在正好比试一下,看谁做的更好。”

郑森目光一闪,便昂首应道:“大木一定不负陛下嘱托。”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说道:“朱慈烿、朱慈煢、朱慈炾、朱慈焿目前在紫金山讲武堂插班读书,今天,我特意把他们都叫回来了,现在去见一见吧,他们也挺想你们的。”

没错,紫金山讲武堂就是原来的泉水观下院军校、虾夷地讲武堂、济州讲武堂,是新军京营下级军官的摇篮,而朱由崧之所以要把朱慈烿四人悄然无声的塞进去,就是为了更好的掌握新军京营----至于将来几个孩子会不会因为兵权在手重演玄武门或靖难一役,朱由崧也是不担心的,他早有万全的处置办法,日后绝不会出现祸起萧墙的事情。

“慈烿他们在南京,”朱淑娇听罢惊喜不已,但随即又产生了疑惑。“那长哥呢?”

朱由崧解说道:“他陪着你们母后还在淮安装样子。”

朱淑娇有些失望的说道:“是这样啊。”

朱淑娇没有多想什么,但郑森和郑芝龙父子却若有所思的对视了一眼。

姑且不说郑芝龙是怎么想的,郑森这边,他可是接受过文人系统交易的,因此崇尚的是“羽扇纶巾、樯橹灰飞烟灭”的文人统帅形象,对朱由崧开创的新式军校并不怎么认同,也因此对朱慈烿、朱慈煢、朱慈炾、朱慈焿去学军掌兵是有疑虑的,但朱由崧在兴头上,他也不好去劝谏什么,毕竟,女婿是不好多插手岳父家的事情的,更不要岳父家还是帝王家呢。

所以,郑森便悄悄扯了扯朱淑娇的衣袖,然后跟朱由崧说道:“陛下,那我和娇娇就先过去见慈烿他们了。”

朱由崧摆摆手:“去吧,另外,今后家里人在一起,你叫朕父皇就可以了。”

“是!”

朱淑娇和郑森退下了,郑芝龙当即跪倒在朱由崧面前:“陛下,臣以为,先太子和定永二王,必无幸理,还请陛下早定国本,以安天下之心。”

朱由崧笑了起来:“南安伯,朕还记得当年你来洛阳与王府搭关系的情景,一晃都快二十年了,当时谁能想到,你我能走到今天呢,好了,起来说话。”

郑芝龙爬了起来:“陛下说的是,十几年前臣哪会想到有今天这一幕啊!”

唏嘘了一会,郑芝龙继续前话道:“陛下,臣以为国本空悬,少不得会引来觊觎者的······”

朱由崧阻止道:“卿不要说了,朕心里有数,但朕毕竟承诺过,人无信不立,何况帝王呢!”

朱由崧让人给郑芝龙搬来一张锦凳,郑芝龙谢恩后,佥坐了下去,等郑芝龙坐定了,朱由崧便言道:“南安伯,晋封你为南安侯、琼州水师总兵、以黔国公例、永镇琼州的旨意,朕已经拟好了,但要让内阁副署、六科同意,你还是得做些什么才好。”

虽说封侯及永镇琼州的提议是朱由崧主动提出来的,但郑芝龙为此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先是向内库捐银七十万两,以获得南安伯的爵位,然后每年还要再给内库及国库三十五万两银子----因此,九十九拜都拜了,自然是不差那一哆嗦的。

郑芝龙应承道:“臣明白该怎么做的。”

“另外,曰蟠继任福建水师总兵官的事,一下子也比较麻烦,就让他先当一任镇江水师总兵官,至于福建水师那边,且由曰渐以参副代管吧。”

是的,郑芝龙自己是世袭侯爵,琼州水师总兵,若是郑芝虎再继任福建水师总兵,这南中国沿海不都继续姓郑了吗?

这种情况,别说朱由崧不会答应,就是明廷内部的文官集团也不会轻易答应的,所以,郑氏三兄弟分开安置,这样看起来就顺眼许多了。

郑芝龙也知道朱由崧的担心,而且现在郑家跟皇室走的更近,与东林党等文官的关系相对疏远,所以,他也不指望文臣集团会特别给自己面子,所以恭恭敬敬的应道:“臣领旨,一切都按陛下的意思办······”

1066.发作 “定生、子方,你们听说了吗?”郑芝龙向内库敬献金花银50万两的消息,让南京上下人等这才明白过来,朱由崧为什么会突然晋封郑芝龙为南安伯的,但上述冲击尚未过去,另一个更令他们瞠目结舌的小道新闻开始在南京城内流传起来。“郑飞黄接下来会每年向内廷缴纳三十五万两金花银的供奉,今上因此准备晋封其为南安侯、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琼州水师总兵官、佩靖海将军印、领上方剑、世镇琼州。”

一年35万两银子,而且是年年交,这让陈贞慧、顾杲等人恨得牙根痒痒,是的,郑芝龙有钱干什么交内库,这钱交给他们花,他们不一样替郑芝龙办的妥妥当当的,现在倒好,完全便宜了朱由崧了。

所以气急败坏的某人,听罢之后,便大骂起来:“堂堂皇帝,公然鬻官卖爵,这是亡国的征兆啊,不行,我们决不能坐看国事败坏,走,我们一起去执政大臣家请愿,一定阻止了这桩丑闻。”

陈贞慧这么一闹,侯方域、冒辟疆、顾杲、吴应箕等人便意气风发的赶往高弘图的府邸请愿,然而在陈贞慧等人串联的时候,朱由崧正因为此事在九五飞龙殿召见大学士、六部尚书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

“朕的确是在鬻官卖爵,之前号集义勇是鬻官卖爵,现在封郑芝龙为侯爵、永镇琼州是鬻官卖爵,但卿等想过没有,朕为什么要鬻官卖爵。”朱由崧的目光落在高弘图头上。“高先生,你兼着户部,你跟诸卿说说,国库里有多少钱?”

高弘图苦笑道:“今年夏赋秋税都还没有收上来,去年的税银全部解送北京,现在都落入流寇之手了,南都国库里仅有一千三百多两银子;若不是陛下拨了一百万两的内帑,连陛下御极后的赏赐都发不下去。”

高弘图随即补充道:“根据户部的估算,今年全部税收都能如期收上来的话,也就是四百四十万两上下,但按往年惯例,能收八成已经是顶了天了,这么算来今年能拿到手的,就是三百五十到三百六十万两;但云贵川及湘粤桂预计一年要各给五十万两的军费、江北四镇一年预计要两百万两,山东河南那边预计要给八十万两,这就三百八十万两;而且给湘粤桂的军费还不包括宁南伯索要的一百万两······”

高弘图的话让在场人哑口无言、心情沉重,此时就听朱由崧言道:“这个时候,谁给朕一百万两,朕当然不吝封他一个侯爵,这是什么,这也是军功,没钱,前线能打仗吗?百官能养家糊口吗?卿等以为联虏平寇,虏不要岁币款金吗?不鬻官卖爵,难不成再加三饷?把江南百姓也逼得造反了吗?亦或是,加征船税、商税?”

加征三饷,在场的官员们是有能力将负担转移给老百姓的,但加征船税、商税,那可是要割各地士绅的肉了,这是东林党人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就算是再觉得不爽,在场的大明高层也只能承认朱由崧做的漂亮。

也就只有吏部尚书张慎言出于本部门的利益出列反对道:“臣,以为,陛下治理天下,不应该是全凭权谋小术,应该遵循正道,譬如国用不足,当行节俭,而非暴敛开源。”

朱由崧冷然的对张慎言说道:“卿是说朕不该这个时候修紫禁城吗?那朕就问问张卿,恪贞仁寿皇后来南京后住哪里?皇后,诸妃来南京住哪里?朕的皇子皇女们已经是成家的岁数了,还要让他们等多久再成亲呢?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朕自己家里都顾不上,又何以推行至天下?是不是到时候,卿等又可以指责朕对恪贞仁寿皇后不孝、坐视其长期流寓淮安了?”

不待张慎言辩解,朱由崧又道:“先帝够不够节俭的,到最后宫里连三十万银子劳军都凑不出来,以至于宫妃要变卖首饰、制作绣帕筹款,可先帝这么节俭,天下安定了吗?亦或是,朕现在就以节慎,先查封了秦淮河,少些风花雪月,多一些大战将临的气氛!”

郑芝龙贿赂百官的事,本就是朱由崧给出的主意,原本朱由崧一番交代,事情就过去了,结果,张慎言非要表现出“正人君子”、“忠良贞臣”的嘴脸,却是让朱由崧气到了:“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奢谈几句笃行正道的空话就能治理好国家,就能祛除内乱外患了?这不是幼稚,这是坏!眼下,礼崩乐坏,实际已经是大争之世了,本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只有等内外贼寇都平定了,再谈仁义道德!”

顾锡畴出列道:“臣以为,陛下此言不妥······”

没等顾锡畴继续往下说,朱由崧打断:“那好,依顾卿的意思,由顾卿带一张嘴去说服闯逆吧!”

顾锡畴脸色顿时惨白起来:“陛下,闯逆实则跟禽兽无疑,臣,臣怕是说服不了他们!”

吴甡出列道:“陛下,陛下刚刚所言,非善待重臣之道······”

朱由崧再次打断道:“刚刚是谁说要跟乱臣贼子说仁义道德的,脑袋一拍张口就来,怎么朕让他去落实,就是苛待重臣了?”

高弘图急忙进言道:“陛下所言甚是,乱世应该行霸道,但单纯霸道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得王霸并用才是,而顾都宪的意思也并非是说对流寇建虏实现仁义道德,而是内外有别,不可一体并论,也不可没有原则,无所不用其极。”

马士英也出列道:“陛下,张尚书并非是故意陷害陛下于不孝境地,只是请陛下念在国家危难,多出内帑以为国用。”

朱由崧看了看面色各异的臣子们,冷笑起来:“朕还有什么内帑啊,全在洛阳丢光了,在怀庆靠的郑王接济、在卫辉靠的潞王接济,也是原本在淮安还有些产业,否则到了淮安就跟周王他们一样流寓船上了。”

说罢,朱由崧摆摆手:“好了,朕刚刚火气是大了点,顾卿和张卿不要介意,毕竟,朕最恨的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搞得,他是占据了道德高峰,别人都是营营且且的小人样的。”

张慎言突然摘下了自己官帽,然后跪在那里言道:“臣昏聩至极,不能辅弼明主,还请陛下允臣致仕还乡······”

1067. 原本张慎言对于阮大钺、杨维垣、余煌等人的启用就有意见,只不过当时碍于更大的利益,所以,才隐忍了下来,如今朱由崧居然说东林党坚持的一切,不是幼稚是坏,自然是受不了了,因此,当即决定与“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朱由崧分道扬镳。

朱由崧漠然的看了看张慎言,口中言道:“不准!”

殿内的高弘图、王铎、顾锡畴、吴甡以及代替尚未到任的刑部尚书周堪赓主持刑部事务的解学龙都松了口气,但张慎言却倔强的说道:“臣今日精神不济,多有莫名之举,实不敢留任耽误国家大事。”

朱由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卿有病就休养几日,不必辞职。”

张慎言误以为朱由崧不敢跟东林党硬碰硬,便咬牙切齿的言道:“陛下所言,正道之行,不能安国家、祛外患,臣不敢苟同,战国策中云‘人无德不立,业无德不兴,国无德不威’,臣以为,国威而内忧外患自解,是以,必有德先,陛下既不求德,臣请辞官归乡。”

殿内的马士英想说些什么,但朱由崧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冷冷道:“张尚书,真是生就一副伶牙俐齿,朕什么时候说过不要德化了?朕说的,眼下国家危急,不能指望说几句漂亮话就能治理好国家,筹来钱财、练好军队,卿故意歪曲朕的话,真是好居心啊!”

高弘图心说坏了,正待弥补,就听朱由崧继续道:“之前臣经常听人说是什么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好家伙,到朕这里,不过说了几句,张尚书心生怨怼了?是不是觉得朕不配当这个皇帝,还是潞王好啊!”

一干拥潞大臣立刻跪拜下来:“臣等不敢,张慎言也不敢!”

朱由崧见高弘图等人都跪伏在那里,张慎言犹自在跪拜中挺着腰杆子,再次发出几声冷笑:“怎么就不敢呢?潞王多好啊,你们说什么,他听什么!这等贤明,贤到可以听任你们可以操持国家、凌迫皇家了。”

朱由崧放缓了语气:“温体仁为首辅时,假意引疾乞休,自以为先帝必定温旨慰留,却没想到,先帝御笔‘放他去’,今日张慎言认为朕是纣桀,自己想学终古和微子,好,朕成全他,也放他去,但是,话要说明白了。”

朱由崧吩咐道:“取纸笔来!”

今日司职的金泰替朱由崧准备好笔墨,朱由崧随即大笔一挥,写了“活司马”三个字,丢到张慎言面前:“金泰,通知司礼监拨内帑,在张慎言老家把这几个字立起来。”

什么是活司马,就是活着的司马懿,而终古和微子名义上是弃暗投明,但实际却是与敌国私通,出卖母国之辈,这几个评语让张慎言的颅压升高到了即将爆开的程度,也让在场的所有大臣齐齐为他请求:“陛下,还请给朝廷重臣体面。”

“体面?本就骗廷杖的,给他体面,他出去骄矜自得,蒙骗世人怎么办?”

高弘图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臣愿为张慎言作保,他回乡后,必就此闭门杜客,不问世事。”

王铎、顾锡畴、吴甡、解学龙也道:“臣等愿为张慎言作保,若有违背,臣等愿自领其罪!”

朱由崧评价道:“倒是同气连枝,好一个君子不党!”

话虽如此,但朱由崧还是给了高弘图等人面子:“也罢,这个字就不用做成牌坊,向张慎言乡人展示了,张卿家妥善保存了朕的御笔就是!”

张慎言将手中的乌纱帽放在地上,向朱由崧三叩首后,捡起朱由崧写的条幅,面无表情的退了出去。

看着张慎言的背影,朱由崧言道:“准赐张慎言驿马,让他不要久留,明天就滚回老家去!”

张慎言离开,高弘图试探的问朱由崧道:“陛下,张慎言既然离任了,那吏部尚书一职!”

朱由崧斟酌了一下,决定道:“马士英兼吏部尚书、罢兵部尚书,王铎授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阮大钺以兵部左侍郎掌兵部事,顾锡畴转任工部尚书,刘宗周接任左都御史,袁继咸为吏部左侍郎、练国事晋户部左侍郎、何腾蛟任户部右侍郎、吴之屏调苏常巡抚、沈犹龙调福建巡抚。”

吴之屏原本是安排出任礼部右侍郎兼鸿胪寺卿的、沈犹龙则原本安排出任刑部右侍郎兼詹事府詹事的,但现在被改任地方,某种意义上就导致东林党在中央的力量遭到削弱;但这也其实没什么,关键的是马士英兼任了吏部尚书,这也就意味着,马士英要代替高弘图出任首辅,所以,马士英的表情一下子有些不淡定了,而高弘图则脸色很是难看。

但高弘图表情再难看,有张慎言这支鸡在,他不敢不接旨:“是,内阁立刻拟旨。”

马士英这才在群臣异样的眼光中,出列跪倒:“臣,领旨谢恩。”

“马先生起来说话。”朱由崧让马士英爬了起来,然后告诫道。“国家大局尚未改变,现在是同舟共济之时,朕不想再听道你们互相攻讦,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金泰立刻喝到:“诸臣工,拜,退······”

“朝宗,出事了。”侯方域喝多了茶水,出去上了茅房,回来后就见到顾杲一脸怒意说道。“张阁部被昏君免官夺职、斥革回乡了。”

侯方域一惊:“真的假的,莫开玩笑。”

冒襄苦笑道:“这怎么可能跟你开玩笑呢,张部堂的确被罢官了,但这还不最紧要的,马瑶草接了吏部天官的职务,所以,他现在是首辅元翁了。”

侯方域彻底失态了:“这,这,这不是胡搞嘛!几位阁老、尚书就没替张部堂说话吗?”

“听说张部堂在九五飞龙殿与昏君大吵了一场,几位阁老和尚书不敢火上浇油,联手逼宫,所以。”后来单独赶到高府与侯方域等人汇合的方以智叹息道。“完了,大明完了。”

“不行!”侯方域一咬牙一跺脚。“我们要发动舆论,绝不能让昏君奸臣得逞了。”

“晚了,”陈贞慧摇头道。“市面上已经出小报了,写的绘声绘色,说陛下问张部堂,光有德行就能解决国家财政不足,兵士训练不成的问题吗?然后还写,陛下骂张部堂,在国家危急时束手谈心性,不是蠢是坏!现在估计全南京人都知道事情经过了。”

“卑鄙!”侯方域大骂道。“天底下仅有如此卑鄙的皇帝,真是我大明之大不幸啊!”

“说这些没用。”冒襄摇头道。“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是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1068.李弘 1644年六月二十七日,黑龙江方面也终于接到了朱由崧称帝、祥福瑞归属内务府、指令进攻三万卫的消息。

于是互相恭喜了一番后,受命出任内务府商曹副知事的祥福瑞号总管事陆隽广问商栈保卫团总团首、济州卫指挥使李自奇道:“进攻三万卫,我们的兵马够吗?”

李自奇心算了一下,回应道:“如果把博和哩、玄城卫的兵都抽空了,或可以拼凑出二千五百人的攻城队伍。”

目前祥福瑞号在黑龙江有一等商栈4个----永宁寺商栈、博和哩商栈、玄城卫商栈、弗提卫商栈----每个商栈平均编制450名保卫团员,因此在永宁寺商栈留下足够应急兵力不动的情况下,另外3个一等商栈可以一共抽调1200名作战兵员。

另外,祥福瑞号在黑龙江沿线有二等商栈5个----江口商栈、友贴卫商栈、精奇里江商栈、牛满河商栈、比兴商栈----每个商栈平均编制兵力250人,但若是把博和哩商栈的兵都调走了,那比兴商栈这边就不能动弹了,而精奇里江商栈和牛满河商栈又要防备北方可能再次闯入的异域强盗,所以,能各抽调50人就不错了,如此一来,就算江口和友贴卫两地也一样抽光兵力,那么顶了天拼凑出500人来。

祥福瑞在黑龙江沿线还设置有卜鲁兀卫商栈、福山卫商栈、脱木河商栈等3个三等商栈,平均每个商栈有100名保卫团官兵,但脱木河商栈的兵一样是动不得的,所以,从另外两个商栈最多抽调出150人来。

至于四等商栈,目前已经有好些个了,但每个四等商栈只有10多名保卫团员守护,因此是不可以调动的;因此,算上总号直属的索伦、达斡尔附属,撑死了也就有2500机动兵力;当然,除此之外,黑龙江船队本身也是一支可用的力量,但扣除运输型船只后,真正能用来作战的,仅有4大4小、总计8只江口型桨帆船,其中大的江口乙型桨帆船每船30名水手+80名水兵,小的江口甲型桨帆船每船20名水手+50名水兵,所以,总数也就700人而已,还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全数派上陆地作战的。

“才这么点兵,要想拿下建虏精心构筑的三万卫城,只怕是不容易的。”新任祥福瑞号监督的李弘探问道。“是不是跟虾夷地那边商量一下,从他们那调些兵马过来助战。”

李自奇摇头道:“虽然,我没见到旨意,但我猜虾夷地那边会从绥芬河方向展开进攻,从而牵制宁古塔方向清军,方便我们夺取三万卫。”

说到这,李自奇冲着表情凝重的陆隽广、李弘说道:“其实也不必过于担心了,圣上的意思是牵制清军主力南调,因此能打下三万卫是最好的,打不下应该也是没关系的。”

李弘摇头道:“我可不敢曲解皇爷的意思,否则,皇爷不处置,我干爹也打死我了。”

李弘的干爹是李谙,因此他这话的意思实际是给李自奇施压。

对此,李自奇苦笑道:“我尽量吧,但总要摸清了清军现在的情况才好决定怎么打的。”

陆隽广同意道:“却是如此,不能盲动,毕竟清虏野战能力,除了新军,我们其他任何一支部队都是比不过的。”

李自奇想了想,又道:“圣上不是说我们什么都可以要吗?那就申请几门攻城重炮吧。”

消息相对灵通的李弘言道:“这个容易,之前新军攻城炮兵团的重炮据说要更换了,我可以跟济州那边讨要几门过来。”

但要从济州方面讨要到新军攻城炮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少不得要把文件送往南京交御马监审核一遍,一来一往,最快速度也要2个月才有结果,所以,李自奇便道:“正好,各地抽调兵力、运输兵力也需要时间,但不能再晚了,一旦拖到九月末,那就该我们挨冻了。”

李弘点点头:“我会催促南京方面的。”

李弘之所以有把握,固然是因为李谙的身份以及朱由崧对北疆事务的重视,但关键还在于自打祥福瑞与清廷实现某种默契后,从比兴商栈到海参崴的道路就通畅了,因此黑龙江方面联系济州、南京就不需要再从江口那边绕路了----移民还是要从江口那边沿黑龙江输入----这就等于一下子节约了2000公里的路程,时间上的节约可不是一星半点,可以说至少是缩短了一半的联系时间,大大强化了朱由崧对北疆事务的操控。

“不过,这段时间,我们也不能无所事事了,是不是派黑龙江水师去三万卫那边袭扰一番。”

对于李弘的提议,李自奇考虑了一会,回应道:“怕是打草惊蛇啊!”

清军在建设三姓城时精心选择了城址,所以无论祥福瑞黑龙江水师炮舰是从松花江中心航道处开炮,还是从牡丹江和倭肯河的中心航道处开炮,都无法给三姓城的城墙造成有效威胁,甚至江口船冲滩发炮,也很难威胁到清军城防;再加上,清军这两年在倭肯河、松花江上都设置了障碍物,所以,调遣水师南下袭扰,不但不能成功,而且危险很大,还会让清军产生警觉,因此,李自奇并不想单独派遣水师炮舰出击。

只是李弘强调道:“水师不出击,清虏就不防着我们大举进攻了吗?”

李弘又道:“既然清军主力进关,其在北疆的兵力就一定不足,那么我们派水师出现在三姓城外,清军会怎么办呢?”

陆隽广眼眉一挑:“清虏会从阿勒楚喀、宁古塔等地调兵支援。”

“对,清军会派兵支援,如此一来,一旦虾夷地保民团从东西展开进攻的话,清军又会然后抉择呢?”

陆隽广做恍然大悟状:“清军会以为西路是虚,东路才是实。”

“更大可能是举棋不定。”李自奇看清楚了两人是在一唱一和,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那就按李公公的意思办,让水师先出击······”

1069.三万卫水战 早在多尔衮进入北京城后的第十天(1644年五月十二日),清都察院参政祖可法、张存仁就上言称:“山东乃粮运之道,山西乃商贾之途,急宜招抚。若二省兵民归我版图,则财赋有出,国用不匮矣。”

当年五月二十五日,清廷派明降臣方大猷为监军副使招抚山东。

十天后的六月初四日,多尔衮又派明降臣王鳌永以户、工二部侍郎名义招抚山东、河南。

说起来,清廷的行动是落后于南明这边的,但由于史可法进驻济宁后按兵不动,所以给了清廷以可乘之机。

1644年六月十日,多尔衮派固山额真觉罗巴哈纳、石廷柱统兵收取山东。

觉罗巴哈纳、石廷柱领命南下后先声夺人发出檄文说:“奉摄政王令旨,各调兵马前往山东等处。所过地方官民出郭迎接,违者以抗师治罪。”

同时巴哈纳又以平西王吴三桂名义大张文告,云为安抚残黎事称“摄政王简选虎贲数十万南下,牌仰山东等处速速投降”云云。

二十一日,巴哈纳等带领的清军进抵德州,占据德州的“济王”朱帅(钅炊)“仍欲拒命”,不愿归附清朝,然而由于“济王”的部下都是些乌合之众,又得不到龟缩于济宁等地的明军的支援,因此时任德州知州张有芳惟恐贻祸地方,便到处游说,朱帅(钅炊)等见地方上不支持其死守德州,所以被迫解散部众,拜表归顺清廷。

朱帅(钅炊)一降,原本其根据朱由崧密令收复的大名等地也一并落入了清廷之手。

占据德州、大名、广平等地后,为了对付山西方向的顺军,多尔衮把巴哈纳、石廷柱两部调离了山东和畿南,至此清廷在山东境内只剩下王鳌永、方大猷临时拼凑了一些散兵游勇,不仅战斗力单薄,数额也只有几千人。

单凭这些散兵游勇,王鳌永、方大猷自然是不敢轻易南下进攻开、曹、濮、东平、泰安、济宁一线的明军的,所以王、方两人便把目光投向了济南和济南以东的青、莱、登三府。

当年七月十二日,王鳌永在给多尔衮的报告中说:“臣于六月二十九日在德州拜疏后,七月初一日行至平原,值恩县土贼猖獗,恩、平两县相距二十余里,臣因留驻平原二日,遣官安抚。旋以省城(济南)土贼告急,人心汹汹,历城县知县朱廷翰络绎遣人催臣入省。臣随于初四日至禹城,初五日至济南,土贼闻臣至,各望风解散。臣亦分头遣官宣布圣朝德意。即有一二顽梗,地方官自足制之,可以不烦大兵。”

七月六日,也就是王鳌永占领济南后的第二天,明权德府事泰安王朱由(木弼)率领明德藩各郡王宗室具表归降;山东掌印都司苏邦政、济南府推官钟性朴等文武官员、乡绅也纷纷投降清军。

随后明朝署东昌道事工部主事于连跃以东昌府、临清州归附清廷,青州府通判李懋学、推官彭钦以青州府城归附,而当时“省城营兵尽汰,中原全无,文武佐贰亦缺,无官可遣”,也就是说,如果这些人不投降的话,清军是根本没有能力夺取这些州府的······

“主子,祥福瑞果然派舰船南下了。”

听到名下旗丁的报告,时任三姓守军统帅的厢白旗甲喇额真珠玛喇凝神问道:“陆上可有大兵来袭?”

负责陆地侦查的牛录章京友山回复道:“尚未有回报,或许一两日便有准确消息了。”

珠玛喇听完笑了笑:“就算祥福瑞把陆师派来了,那也没用,摄政王早就判定他们会按捺不住的。”

是的,清廷早在五月中旬就收到了朱由崧登基为帝的消息,所以,多尔衮一早通知了北疆方面,注意祥福瑞的异动,为此,时任北疆清军指挥官的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已经第一时间从宁古塔、阿勒楚喀、松原、齐齐哈尔、吉林乌拉等地抽调了1000余兵马增强三姓城的力量,并且还把松花江水师整体调来了三姓,因此珠玛喇自觉有十足的把握守住三姓城。

啥?阿巴泰为什么只抽调了1000余兵马增援三姓呢?其余的兵马哪去了?

其余的兵马都被多尔衮调入关内了,阿巴泰现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没有太多选择的阿巴泰也就只能在三姓布置1800余名守军及900余名水兵了,并自己手中保留了一支大约800人的机动救援部队。

但除去这3500人后,阿勒楚喀和松原两地各自只剩下100兵、齐齐哈尔只剩下150兵,吉林乌拉倒是有些衙门,但连水兵带马步兵,仅剩下300人,宁古塔多一点,还有500余兵马,此外,温车恨、双城子等处卡伦也各有50~60兵。

也就是说,清廷在整个北疆,现在也就4500人不到,其中汉军旗高达2700人、蒙八旗有1100余人、蒙八旗仅仅600余人;当然,如果阿巴泰发狠的话,也是能调用科尔沁蒙古各部的,但问题是,让外藩蒙古参战,是要给人家足够好处的,而北疆偏偏没什么财路----正经做贸易自然有钱赚,但攻城拔寨或打野战,那就是啃骨头了----所以,阿巴泰也是能不用就不用,免得到时候拉清单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告诉那些水师的尼堪兵,立刻出击,消灭了祥福瑞的船队······”

根据珠玛喇的命令,传令兵很快就把指令送到了指挥松花江水师的续顺公沈志祥手中。

参加了松锦大战,为虎作伥过的沈志祥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所以,当即命令手下道:“擂鼓、升旗、出击!”

一支由6艘大号哨船、3艘中号哨船、11艘小号哨船组成的舰队自松花江上游顺流而下,就这么出现在了祥福瑞黑龙江水师的面前。

“发旗号!”得到观察哨的报告,指挥祥福瑞水师的魏大成扯着嗓子吼道。“各船保持侧舷对敌,以旗舰开火为号,依次射击······”

1070.三万卫水战(2) 江口型桨帆船经过武装化改造后,甲型共有7门火炮,其中船艏炮为8斤红夷长炮,两舷各有3门济州水师淘汰下来的1500斤佛朗机炮,而吨位更大的乙型则拥有9门火炮,其中船艏炮与甲型相同,两舷则各有2门大小相同的佛朗机炮及另外2门短管卡隆炮。

因此在采用侧舷炮击战术后----明清双方水师展开交战的地方,江面足有1公里的宽度,足够8艘艏艉长度不足20米的淮戊型江口船打横展开炮击的----祥福瑞黑龙江水师就能发挥单舷28门火炮的齐射效果,从弹丸投掷量方面压倒数量上更多的敌人。

不过由于淮戊船装备的火炮都是近程炮,所以在交战伊始,祥福瑞黑龙江水师采取了静默战术,因而从场面上来看,还是首先发炮的清军松花江水师更显得杀气腾腾。

然而清军松花江水师这边的装备的火炮炮数量太少了----只有中号和大号哨船上才有1门船艏炮----且其中中号哨船也仅仅装备射程不足的佛朗机炮,所以在300~500米距离上,清军不能依靠仅有的6门船艏炮就彻底压制了祥福瑞黑龙江水师舰船。

没错,沈志祥部虽然是明军东江镇的老底子,多少能玩一下船,但明军战船的思路并没有从接舷战转为战列线対轰,所以,沈志祥的部下在火炮射击方面下的功夫很少,能保证己方火炮在射击时不炸膛就很不错了,根本就没指望过在起伏不定的水面上----好吧,黑龙江和松花江那看似奔涌的江水在见惯了大洋上惊涛骇浪的济州水师汰淘老兵看来,平静的,就跟波澜不兴的湖面一样----能打得多准、打得多快。

所以,当清军松花江水师浪费了大量的机会后,注意到清军各舰已经冲近至150米的祥福瑞黑龙江水师旗舰【江口号】上打响了开战以来的第一炮。

【江口号】的炮声就是发令枪,剩下的七艘淮戊船便齐齐开火,向逼近过来的清军及清军舰船泼洒出成片的狂风暴雨;当然,也并非所有淮戊船上的火炮都能打准的,但只要是打准了,必然让清军哨船上死伤累累。

只是,距离近了以后,清军的炮火准头也上升了,这不,【永宁寺号】就吃了一发清军佛朗机炮打来的霰弹,一时间两个炮组10余名祥福瑞水兵被打死打伤,以至于【永宁寺号】的小半个上甲板被鲜血覆盖。

此时清军舟船已经逼近到了距离祥福瑞各舰80米以内,魏大成也不多话,当即命人吹响了刺耳的喇叭音,随即,在高亢的喇叭声中,各自瞄准对手、隐忍不发的8门----【永宁寺号】投入了备用炮组----短管卡隆炮依次爆发了。

40斤重的重炮弹果然威力惊人,只见其中打中的两发瞬间扯开了清军哨船上的船板,并一举把哨船龙骨都给打断了,唬得这两艘中号哨船上的清军纷纷跳河,籍此避免船只快速下沉时将自己永久的拽入冰冷的江水中。

至于失的的6发也在江面上掀起了惊涛骇浪,并导致1艘清军小号哨船倾覆。

由于清军只有3艘中号哨船,且只有中号哨船才装备了对祥福瑞水师来说威胁最大的佛朗机炮,所以,随着2艘清军中号哨船在战斗尚未白热化就退出了战场,祥福瑞各舰受到的压力锐减,所以,各舰炮手愈发显得游刃有余了。

问题是,清军舰船数量较多,几门发射实心弹的火炮多少偶尔也能出现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情况,所以,随着清军舰船的逼近、各艘淮戊船上的损失也在增加,不是这里吃了一炮,就是那里遭到清军排铳的射击,让祥福瑞水师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当【江口号】、【永宁寺号】、【博和哩号】、【玄城卫号】上的8门卡隆炮再次发出怒喝、并因此击沉2艘清军小号哨船、击毁1艘清军大号哨船后,双方舰船终于冲撞到了一起,随即,惨烈的白刃战随即展开了。

但出乎清军意料的是,在肉搏爆发前的一刻,祥福瑞水师的水兵们先向其等投掷了一批陶制的震天雷(祥福瑞水师中日裔水兵称为培烙玉),猝不及防的清军当即被炸得晕头转向、伤痕累累----双方水军都很少着甲,这是因为甲胄在水军中不易保养,并且一旦落水,根本来不及解脱的甲胄就是催命鬼,所以,哪怕震天雷的实际威力非常有限,但其造成的破片,依旧可以给水兵造成比较大的伤害。

等沈志祥部汉军顶着震天雷带来的损失、在几个满八旗兵的率领下各自冲上8艘淮戊船后,迎击他们的也不是他们所臆想的对手白兵,而是射来的一排铳弹----在济州外海及皮岛海战后,了解到己方水兵肉搏能力较差的朱由崧,给福王府名下水师官兵配发了不少短火铳(中高级水军军官配发早前生产的四管燧发短火铳、下级水手水兵配发单管短火铳),但祥福瑞水师也好、济州水师也罢,其实很少发生接舷战,因此沈志祥部就成了第一个吃到了苦头的对手。

一般来说,冲在最前面的大多是最武勇的,当这批最武勇的战士,被铳弹击杀后,战斗的天平便开始缓缓向祥福瑞水师方面倾斜了。

不过,少数逃过铳弹洗礼且身披重甲的满八旗兵、汉军中高层将官还是造成了祥福瑞水师官兵极大的损失,好在,这些人太少了,所以,当他们意外的面对能连开4击的四管短火铳时,过一过二不过三的他们大多饮恨当场,没能进一步的造成祥福瑞水师官兵的失血。

当“杀狗汉奸”的声响越来越大后,直到大势已去的沈志祥顾不得那些还在淮戊船上厮杀的部下,立刻命令亲兵操纵坐船与当面的【博和哩号】脱离,然后缓缓的向松花江上游逃去。

打着松花江水师主帅旗号的哨船一逃,立刻动摇了那些还在厮杀中的汉军的士气,于是,第一个丢下武器、跪地投降的汉军出现了,进而引发了某种连锁效应······

1071.李平甫 收拾了船上的汉军,手持刀剑和短火铳的魏大成走到船舷边,扫视了一下江上战场,随即发出指令:“给尚且可以实施追击的各舰发出消息,让他们随同本舰对清虏旗舰实施追击,争取活捉清军主帅!”

随着【江口号】上升起的追击信号旗,【福山卫号】、【牛满河号】很快跟上了【江口号】的脚步,向正在逃跑的清军舰船追击而去----当适时,转守为攻的祥福瑞军已经夺取了清军1艘大号哨船、1艘中号哨船、3艘小号哨船,另有2艘清军大号哨船上还在激战,清军能撤出的也就2艘大号哨船和6艘小号哨船而已,不过祥福瑞这边,因为分兵作战及看押被俘清军及清军船只的缘故,真正空出手来,也仅【江口号】等1大2小,3艘舰船了。

“发旗号,让张鼎率小船挡住祥福瑞的追兵!”

由于大量操桨士兵在进攻【江口号】时损失了,所以,沈志祥这条船逆流而上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因此,当沈志祥发现【江口号】追过来了的时候,顿时有些心慌意乱,便下达了一项他自然为最合适的命令。

然而,在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别说那些小船上的汉军没有执行命令,就是另外一艘大号哨船上的松花江水师副将张鼎也毫不理睬,只是自顾自的逃跑着。

“混蛋!”看着逐渐和自己坐船拉开距离的友舰,沈志祥气得哇哇大叫,但叫唤是没有用的,所以,沈志祥只能命令道。“向岸边划,我们冲岸!”

话音未落,一阵轰鸣在身后响起,随即一发炮弹破空而来,正好砸在了这艘哨船的主桅上,主桅当即折断,然后带着沉重的蓬帆砸了下来,直接将沈志祥及沈志祥身边几名亲将亲兵给活活砸死及兜在里面了。

下层桨手还不知道甲板上的人已经全灭了,依旧按照刚才的命令,准备执行冲岸计划。

说时迟那时快,【江口号】一马当先的追击到近边,然后用一舷炮火猛烈的对这艘哨船展开攻击,等【江口号】最终靠上已经失控的这艘哨船时,船上已经只剩下不足十一之数了。

在【江口号】攻击沈志祥旗舰的时候,见自己插不上手、帮不了忙的【福山卫号】、【牛满河号】便转而向另外几艘清军哨船追击过去,逼得清军副将张鼎座下那条哨船也紧急冲岸----张鼎的运气好一点,在【福山卫号】赶到前,成功率船冲岸逃生,但他座下这条船后来被拖回去当战利品了----清军松花江水师剩下的6艘小号哨船也在【牛满河号】的追下,或投降,或冲滩搁浅、人员逃亡陆地了。

至此,清军松花江水师参战船只全军覆没,虽然清军目前在吉林乌拉仍有一些粮船和中小哨船,但实际已经失去了战役主导权,将整条松花江、及松花江直流牡丹江的控制权拱手让给祥福瑞号······

“废物!一群废物!”站在三姓城头,遥望江上战事的珠玛喇咒骂了几句,随即下令道。“立刻飞报多罗饶余贝勒,说沈志祥败了,生死未卜,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下松花江上这才余韵袅袅的小规模水战不提,南京这边,接到史可法关于畿南、山东大部沦陷,“济王”投敌、德藩投敌的朱由崧表情异常严厉。

是的,朱由崧其实很可怜朱帅(钅炊)、朱由(木弼)这些人,因为他们看不清局势、不明白亡国后前朝宗室的下场,还自欺欺人的以为清廷需要他们作为招牌和粉饰呢,但不知穷凶极恶的清廷会很快让他们“病故”的。

不过,基于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道理,朱由崧事实上也乐见这些大明的蛀虫被消灭的----清廷、顺军不动手,朱由崧日后迟早也会动手的----所以,朱由崧便假做火冒三丈的下达一道将德藩各支、庆藩各支全部开革出大明宗室名录,残余各王、各将军、各中尉一律降为庶人(其实庆藩诸王早就失陷在顺军手中,德王一系也都落在了清军手中)的命令。

虽然这道开革两藩的诏书实际是形式主义,但目标直指的却是史可法,这不,很快就有聪明人领悟了朱由崧的潜台词----1644年七月二十八日,广西桂林籍御史李平甫(名字由读者序列2奇迹师提供)上章弹劾史可法坐拥大军、畏战不进,坐视山东畿南沦陷、亲藩被迫投敌,实乃罪不可赦。

张慎言被迫去职,让东林党人早就积蓄了怒火,现在有人又把主意打到了东林另一重镇头上,东林党人在惶恐之余,自然是要全力相救的,所以,在李平甫递交弹章后,东林党人如捅了马蜂窝一样,纷纷上疏。

东林党人递交的疏章中,有为史可法辩解的,说什么史可法滞留济宁是钱粮不济、军阀跋扈、号令不行,但问题是,朱由崧是没短史可法银子,至于史可法没拿到多少,那能怪朱由崧吗?分明是高弘图挪用了,以及东林党内部自己贪污了。

至于军阀跋扈、号令不行,那也要怪史可法自己能力不足,毕竟他可是大学士身份的督师,这还拿捏不了下面的军头,只能说是史可法软弱无能了----其实就算不依靠许定国等军头,单凭史可法拿到的银子,也能建立一支新军了,可史可法偏偏什么都没做,这能怪谁呢?

还有人攻击李平甫诬陷大臣,专门翻出李平甫的黑底子,从而要根本上否定李平甫这个人,只要打倒了李平甫这个人,李平甫的弹章自然就成了废纸。

面对东林党人再一次集结起来,党同伐异,朱由崧立刻对所有攻讦李平甫的官员加以罚俸的处分----但没有处分为史可法辩护的官员,籍此再次警告满朝文武就事论事----并下令免去史可法东阁大学士的职务,让他以兵部尚书身份戴罪立功。

或许是为了避免东林党人因此产生的不满、进而动摇目前刚刚稳定的朝局,朱由崧在处分史可法的同时,授予其上方剑一柄,以便其处置不听命的北方部队······

1072.包藏祸心 “皇爷,这是史部堂刚刚飞马递来的谢恩奏疏。”

看着卢久德手中捧着的奏章,朱由崧冷笑道:“史可法写报告倒是勤快,但这又用吗?”

是的,尽管朱由崧从一开始就没对史可法抱有希望,但80万两银子却不是什么小数,有这钱,朱由崧都可以多练几万新军京营了,交给史可法打水漂,却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卢久德也是做过多年监军的,所以,对于史可法梭巡不前自然也是有看法的,但卢久德也知道朱由崧目前不想跟东林党翻脸,因此,他劝谏道:“皇爷,史部堂毕竟是天下名臣,多少还是要给史部堂一点体面的。”

朱由崧一边接过史可法的奏疏翻看,一边宣泄道:“朕给了他们多少面子了,他们呢,这是要拆了朕的底子啊!”

说话间,匆匆看完了史可法奏疏的朱由崧一巴掌拍到了御案上:“说什么,来什么,这个混账家伙,居然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馊主意!”

卢久德自然是事先看过史可法的奏疏的,所以知道朱由崧为什么生气,于是闭口不言,生怕引火烧身了。

此时朱由崧稳定心神后,想了想,问卢久德道:“这份奏疏司礼监谁看过了?”

卢久德道:“通政司送进来后,就奴婢看过,奴婢也觉得不妥,所以直接就拿来请皇爷示下。”

“立刻通知通政司,这份奏疏内容不得外传。”明代的规矩,大小臣子的奏疏送进通政司后要抄录一份的,因此往往在抄录过程中,奏疏的内容就外泄了。“另外,把马士英、高弘图、王铎、王应熊都叫过来。”

不一会,四位大学士出现在了朱由崧面前:“都看看吧,史可法给朕出了个好主意。”

马士英从司礼监秉笔身份、中官监掌印段炜手中接过史可法的奏疏看了一遍,然后将奏疏交给高弘图,高弘图看完之后交给王应熊,王应熊看完传给王铎,等一圈都看完了,朱由崧问道:“朕刚刚命令通政司不得外传,但现在想想,怕是该泄漏的早就泄漏了,不该泄漏的,也有人会特意泄漏出去,或许眼下市面上早已经议论纷纷了。”

高弘图替史可法解释道:“史部堂或许是因为前线那些骄兵悍将不好节制,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王应熊冷然道:“高阁老也知道这是下策,不,这不单单是下策,国家动荡自此而始。”

高弘图急忙反对道:“王阁老这话夸张了,不过是为了激励武将杀敌,多封几个勋爵罢了,怎么能说是国家动荡之源呢!”

王应熊瞪了高弘图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但朱由崧在心里却把王应熊没有说的话补全了:“明面上是为了激励将士杀敌,但实际是为了争夺将帅之心,将原本支持朕的江北四镇及其他各路军阀拉拢至东林党门下,一个包藏祸心已经不足以评价了,的的确确是乱国之源。”

王铎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无功封赏将帅,滥授国家名器,怕是不妥当吧。”

朱由崧插话道:“搞不好史可法要说他的主意是从朕这边来的,谁让朕卖官鬻爵,首开了不当国家名器一回事的先例。”

高弘图一惊,急忙跪拜下来,替史可法解释道:“陛下,史可法一向忠谨,必不敢有此心思,臣保证,其一定是为国着想。”

朱由崧没有回答,而是问马士英道:“马老先生以为呢?”

马士英从朱由崧的话里窥得了朱由崧的态度,便断然道:“滥授名爵之事在历朝历代,都是亡国的象征,所以,断然是不可的,但国朝爵禄晋升困难也的确是现实,所以,前线官兵多有怨言,也不得不善加考虑,臣愚见,是不是可以降低九等武职世官授予的标准,籍此,激励人心。”

明代,武职世官从高到低分为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卫镇抚、千户、副千户、所镇抚、百户、试百户等九等,而在指挥使之上,能世袭的就是伯爵了,因此,指挥使以下,其实也是爵位,只是不用爵位之名而已。

朱由崧考虑了一下,回应道:“听马老先生此言,朕倒是有心更定现有爵位制度。”

朱由崧这次准备改动的是功臣爵位,不涉及到宗室及外藩爵位:“卫所制推行至今,已经出现了官爵不分的情况,一个卫有七八个指挥使,非要有掌印指挥使才能真正办理卫事,实在是不便,朕以为,正好一并改了。”

朱由崧起身在室内踱了几步,让高弘图起身后,才继续说道:“伯爵以上不变,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合并为子爵,卫镇抚、千户、副千户合并为男爵,所镇抚、百户、试百户合并为上骑都尉,如何?”

几名大学士脑筋开动,想来半天,才由高弘图问道:“三世官改授一爵位,最低一官倒是乐意,但上两级只怕是会有些不满的。”

“那就分等,一等子爵、二等男爵、三等上骑都尉。”

王铎苦笑道:“陛下,这不是跟没变一样吗?”

“不一样,”马士英替朱由崧解释道。“官爵可以分开,另外,一等子爵升伯爵也可以趁机降低标准。”

其实,也就是听起来好听了一点。

王应熊问道:“那原本不世袭的伯爵是存为二等伯、还是直接裁废了?”

朱由崧回应道:“可授一等子、某某伯,子爵以下不具封号,子伯同授为不世袭伯爵。”

马士英点头道:“臣以为可以!”

因为改动不大,所以其他几位大学士也没有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着朱由崧便道:“既然史可法要遍授名爵,那就按这个来,先实授左良玉、黄得功伯爵,在授予刘良佐、高杰、尚可喜、刘肇基、黄蜚、宁虎等世袭子爵、不世袭伯爵,许定国等一等子。”

马士英应道:“是,臣这就回去安排。”

正说着,司礼监随堂太监兼提督东厂赵山出现在朱由崧身后,并跟朱由崧耳语了两句。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说道:“果然,朕的通政司就是一个筛子,什么都往外漏。”

朱由崧说罢,脸色一沉,命令赵山道:“查清楚消息泄漏的源头,然后把名字交给马老先生。”

赵山应声而退,朱由崧的目光回转到马士英身上:“马老先生,嗣后东厂名单上的官员,全部远窜地方,以儆效尤。”

马士英不敢迟疑,立刻应道:“臣遵旨······”

1073.虚晃一枪 处置通政司泄密一事,最终以通政司左通政、詹事府少詹事吴伟业主要辞职、通政使杨维桓罚俸三个月做了解了,但如此一来,东林党就愈发痛恨朱由崧和马士英这对“昏君奸臣”组合了,不过一时间,东林党还不敢攻击手握“重兵”及舆论的朱由崧,所以,他们斗争的矛头就只能先指向马士英、阮大钺、余煌等人,每每攻击他们为阉党翻案,结果闹得南京朝野乌烟瘴气的,好在,有朱由崧的左右平衡,局面才将将维持住了。

姑且不说南明这边东林党人争权夺利的行为,1644年七月二十日,新任虾夷地皇庄保卫团总团首、济州左卫指挥同知刘兴宝统帅600名乡兵----虾夷地王庄目前下属4个联庄,每个联庄设有1个350人的保民团----乘船抵达已经划给大虎屋的勒富岛商栈。

2天后,略作修整的虾夷地乡兵会同200名勒富岛商栈保卫团官兵,兵分两路,分别向温车恨(珲春)、双城子两地的清军卡伦展开声势浩大(虚张声势)的进攻;由于,清军已经从两地卡伦抽调走了近半兵马,因此面对近10倍的敌人,两地清军虽然做了一定的抵抗,最终还是战败而逃,从而将两处卡伦拱手让给了来袭的祥福瑞军。

夺取两处卡伦后,已经完成既定作战任务的刘兴宝及勒富岛保卫团团首、济州中卫千户黄学进并不满足现有战果,于是一把火烧掉了温车恨卡伦,然后把800人的部队集中于双城子一线,随即,黄学进统领勒富岛商栈保卫团承担改造双城子卡伦及坚守双城子要塞的任务,刘兴宝则带领12个曲的虾夷地保民团继续沿绥芬河西进。

当年八月十四日,刘兴宝部抵达宾江卫旧地(道河镇),随即按二等商栈规模开始修建滨河卫商栈,而在刘部大建商栈的同时,其麾下一支侦查队沿小绥芬河及其支流细鳞河北上,一直摸到了清军穆棱河卡伦附近,造成了极大的声势。

得知双城子失陷,祥福瑞军已经出现在穆棱河卡伦附近的消息,阿巴泰大惊失色,但此刻他却无法轻易分兵----当月十日,李自奇已经率领2000黑龙江保卫团的乘船抵达巴兰河河口(即另一时空的迎兰村、中愿村附近)宿营,随时可能越江发起对三姓城的进攻----不得已,阿巴泰只能收回五林河、林北等处卡伦的兵力以加强宁古塔城的守备力量。

但阿巴泰又不甘心被动防守,所以,他稍后命令宁古塔城内已经加强到700人的清军立刻开赴三姓城增援,自己则悄然无声的带着800机动兵马向双城子方向摸索而来。

阿巴泰的算盘打得很好,即先行击溃东路祥福瑞军,然后再回师与西路祥福瑞军主力决战。

然而阿巴泰前脚刚率部离开已经唱空城计的宁古塔,李自奇后脚就分兵1000,由祥福瑞黑龙江水师承运,越过三姓城,直薄阿勒楚喀,这下就打在了清军的软肋上。

没错,李自奇已经发现阿勒楚喀的清军数量很少,便想出了利用己方在松花江上的水军优势,以避实击虚的方式截断清军粮道,进而以类似围城的手段,削弱三姓清军的持续战斗能力,迫使清军放弃坚城,主动撤退,从而避免野战和攻城能力不足的黑龙江保卫团在攻击三姓城时,遭到较大的损失。

什么?丢了阿勒楚喀也没关系,清军可以通过陆路对三姓城进行补给!

说这话的人根本就不懂战争,是的,清军的确可以通过陆路向三万卫实施补给,但代价呢?

等宁古塔援军赶到了后,三姓城将拥有2600多名守军(有100多是水战中逃脱的松花江水师官兵),按每天每人至少吃2斤米来算,不算其他肉、猜,三姓城里的清军一天需要35石米,而要从最近的吉林乌拉----宁古塔自己也需要从后方获得粮食----走陆路,走完直线距离196公里(就当前地形及道路情况,实际距离至少增加50%里程)的路程,需要半个月,而上述道路尚且不能通行马车,只能用驮马驮载,按一匹驮马驮载150斤算,那就需要35匹驮马和至少5名马夫。

一匹成年马一天大约需要吃10~12斤的干草,以及5斤左右的精料,若只吃青草的话,则数量要翻一倍,即至少25斤青草,当然,你可以说,运输队不需要携带草料,马匹走到哪吃到哪,那人要不要吃呢?

5名马夫,也按1天2斤算,15天得150斤粮食,往返就得300斤,这又多了两匹驮马的量,当然,多1~2匹马也无所谓,但这只是三姓城一天食用所需的补给,后方又不可能天天送的,一旦把一次性运输的数量扩大为一个月的话,那就得1110匹驮马和150名马夫了。

这么庞大的运输队,不可能单独上路,至少要有几百马步兵作为护卫的,那这几百人骑的人吃马嚼,要不要粮食呢?

真要细算的话就是天文数字了,更何况,马是不可能单吃饲料的,还要吃些精饲料才能避免掉膘及死亡,这么一算就愈发没底了。

而这些还是运一个月的粮食,若是送三个月呢?半年呢?

就算三姓城里原本有一年多的储备粮草,援军又从宁古塔带过去一部分,两部储备加起来可以保证三姓城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坚持许久,但在清军主力投身关内战场、根本无法向北提供援兵的当下,只怕是被围一年是至少的,因此即便现在不需要补给,一年后还是需要吉林乌拉方向补给的,以大凌河及松锦大战这两个例子来看,到时候,光这个补给就能拖死了北疆的清军。

因此发现祥福瑞军奔阿勒楚喀去了,三姓守将碧鲁·珠玛喇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便第一时间派人向阿巴泰报告,请求阿巴泰及时援助阿勒楚喀。

啥?不用宁古塔援兵抵达,珠玛喇的兵马就比分兵后的李自奇多了,为什么不自行出兵援救阿勒楚喀或主动进攻李自奇,从而实现各个击破呢?

1074. 别忘记,李自奇部现在是屯在松花江西岸的,与三姓城隔着大江呢,珠玛喇就算想趁着李自奇分兵的机会去进攻李自奇,在松花江水师战败的现在,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至于由三姓城分兵去救阿勒楚喀也有很大的问题,首先一个就是,派多少兵去救呢?

珠玛喇可不知道李自奇手上有多少兵,又派了多少兵去打阿勒楚喀,万一兵派少了,那也是救不了阿勒楚喀的,可兵派多了,三姓就危险了,更不要说,对方极有可能是虚晃一枪,等自己出兵去救阿勒楚喀了,其坐在船上的军队来个原路返回并一举截断松花江,那乐子就大发了。

珠玛喇除了不知道派多少兵去救阿勒楚喀合适外,三姓城与阿勒楚喀之间的直线距离超过250公里,祥福瑞军坐在船上自然不觉有多辛苦,清军走陆地,要想及时赶到,那就要日夜兼程了,也不知道等赶到后,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去应对以逸待劳的对手。

是的,珠玛喇手中的确有部分蒙古骑兵,但主力骑兵全在阿巴泰手上,珠玛喇手上只有300蒙古骑兵,是不能单指望这些蒙古骑兵就是大破对手的,是需要安排步兵随行的,可步兵的速度,一天20~30公里就是极限了,再快就会落得一个“趋百里而蹶上将”的下场。

所以,思来想去后,珠玛喇觉得只有让阿巴泰率骑兵从宁古塔奔袭阿勒楚喀为宜----同样250公里的距离,以清军骑兵日行五百里的速度,只要1~2天而已,完全可以到了以后就地修整,然后在对手发起进攻时,来个果断背刺的;并且800骑兵足以击溃2~3000敌方步兵了,以祥福瑞出动的船队数量,珠玛喇并以为进攻阿勒楚喀的对手,会在2000人以上。

可问题来了,等珠玛喇派出的塘马赶到宁古塔时才发现,宁古塔成了空城,阿巴泰和他手下的骑兵全部不见了。

好吧,留守宁古塔的满清文官的确知道阿巴泰率部去了哪里,但等珠玛喇的塘马找到阿巴泰时,时间又过去了一天,算起来,此时此刻,祥福瑞的船队已经抵达了阿勒楚喀,甚至战斗已经爆发了。

而更让阿巴泰左右为难的是,他的探马已经发现了正在宾江卫修建商栈的刘兴宝部,他现在只要集结力量,对刘兴宝部展开一次果决的进攻,就有可能全歼对手,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舍近求远呢?

但如果不救援阿勒楚喀的话,三姓城的脖子就会被卡住了,深知祥福瑞守城能力的阿巴泰可不相信,单凭自己手上这点骑兵就能收复了阿勒楚喀,甚至还担心,就算连三姓守军都调出来,也未必能收复了阿勒楚喀。

两难之下,阿巴泰的副手沙尔虎达提议道:“要不,分兵吧,这边祥福瑞军不过六七百人,给下官300骑兵,下官就能消灭他们,剩下五百兵由饶余贝勒您带去救援阿勒楚喀。”

阿巴泰苦恼道:“五百骑兵未必足够啊,再少,这边也未必能成事。”

沙尔虎达再次进言道:“南蛮子常说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饶余贝勒您要有决断呢!”

阿巴泰咬牙切齿的看了东面半天,最终决定道:“回师,去救阿勒楚喀。”

就这样,幸运的刘兴宝在懵懵懂懂中得救了,反观清军这边,等阿巴泰带着部下疾行一天半,赶到阿勒楚喀城外时,还是晚了一步。

“贝勒爷,阿勒楚喀城挂出了祥福瑞的行商旗。”

“混蛋!”阿巴泰一鞭子劈在身边的细柳树上,打得小树一阵枝叶乱颤。“守备阿勒楚喀的是谁,本贝勒要活剥了他的皮!”

阿巴泰也是太着急了,根本就没有想过100兵面对拥有攻城炮的10倍之敌,怎么可能坚持太久呢!

沙尔虎达想了想劝说道:“贝勒爷,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接下来,得考虑下一步的怎么办!”

怎么办?是回师滨河卫,再找东路祥福瑞军出气吗?不,不能这么做!

一来一回,不但严重打击了清军骑兵的士气,而且还会伤马----从370多公里外,疾行来阿勒楚喀已经让部分战马吃不消了,若是疾行回去,那大部分的战马都会废了的----并且,不夺回阿勒楚喀的话,三姓城迟早也是守住的,一旦三姓城守不住,那么宁古塔也将面临被东北两面夹击的危险。

所以阿巴泰权衡再三,命令道:“通知珠玛喇,即刻从三姓城抽调一千五百兵马,不,二千兵马南下,会攻阿勒楚喀。”

沙尔虎达提醒道:“饶余贝勒,这样三姓城就只剩下六百兵马了,未必能守得住三姓城啊!”

阿巴泰咬牙切齿道:“告诉珠玛喇,守不住三姓城,我亲自摘了他的脑袋。”

看着有些发呆的沙尔虎达,阿巴泰解释道:“等三姓兵马到了,你亲自带骑队潜回三姓外围,一旦对手攻城,到时候你再见机行事。”

是的,骑兵是没办法攻城的,但趁对手攻城的时候,进行侧击却也是胜负手。

沙尔虎达考虑了一会,问道:“若祥福瑞不着急攻打三姓城怎么办?”

阿巴泰苦笑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只能命令珠玛喇率部撤出三姓,全军撤回吉林乌拉和宁古塔了。”

也是,有些时候需要当机立断,不能犹犹豫豫的一拖再拖。

沙尔虎达提醒道:“弃守三姓城这么大事,饶余贝勒,只怕您也不好独断吧!”

阿巴泰冷然道:“放心,我会禀告摄政王、请求摄政王同意的。”

说到这,阿巴泰补充道:“事实上,真要撤退的话,还不单单是一个三姓城,齐齐哈尔、松原两地也要撤出,紧要的时候,宁古塔、吉林都可以放弃。”

辽河与松花江两大水系舰是互不联通的,因此在极端情况下,满清可以放弃松花江水系沿岸地区的控制区,退保辽河水系,籍此阻止拥有水师优势的祥福瑞号沿水道进一步拓张。

沙尔虎达苦笑道:“这样,大清的损失就大了。”

阿巴泰宽慰沙尔虎达道:“放心,只要摄政王掌控了中原,总有一日,我们能收回北疆的······”

1075.专打不长眼的 在北疆即将展开决定性的一战的时候,经过三个多月的维修和重建,南京紫禁城内的乾清宫、坤宁宫、大善殿、东五所等建筑终于勉强可以住人了,所以,1644年八月十八日,朱由崧派人将邹太后、黄皇后及仲氏四妃、嫡长子朱慈焈、安平公主朱淑娟、安康公主朱淑芬等人从淮安接到了南京。

稍后,朱由崧奉邹太后暂时入住坤宁宫,黄皇后与自己入住乾清宫,仲氏四妃和两位公主暂时入住东五所,嫡长子朱慈焈入住九五飞龙殿,并以乾清门为正式朝会场所,大善殿为朱由崧日常办公地址。

对于朱慈焈入住九五飞龙殿一事,朝臣们再度议论纷纷,觉得朱由崧有背弃“虚太子位、以待毅宗子”的可能,东林党也趁机往朱由崧身上泼脏水,咬死了朱由崧将言而无信。

在这种情况下,朱由崧不得不重申朱慈焈及另外四个皇子----外界并不知道朱慈烿4人目前是在军校寄宿----眼下居住在掖庭之中,只是暂时的,一旦五人在皇城内的王府建成,其等会离开宫城。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朱由崧还向外界放风称要“五王并封”,但封王典礼的钱从哪里来呢,朱由崧便唤来了司礼监随堂太监兼御用监监督王德:“魏国公他们交了多少银子进来?”

朱由崧提的可不是徐弘基他们一早报效的那175万银子,而是徐弘基他们负责没收的北地勋戚在南方的家财。

王德想了想回复道:“回皇爷的话,最近三个月,魏国公他们一共向御用监移交了田土一万三千零五十七顷又十八亩、屋契四百零一张计五百十五栋、各自商铺四百三十一家、金三千零十五两有奇、银三十七万一千一百两有奇、铜钱五万七千三百二十三贯有奇、珠玉十一万一千零三百两有奇、各种船只五十八只、米面布匹丝绸折价十七万零八百五十二两有奇,其余货物价值二十三万六千一百九十七两有奇。”

朱由崧加了加,金银铜钱合起来是48万两不到,其余财物(不计田土、房屋、商铺)在内是52万两不到,也就是说目前宫廷所获的加起来一共是200~250万两。

朱由崧很不满意,便问道:“这就是全部了?”

王德解说道:“这仅是最近三个月内查获的,再仔细追查的话,或许还有一些。”

朱由崧冷笑道:“三个月都查不到,接下来想查就难了,所谓还有,只不过是敷衍宫廷的空话。”

不过朱由崧也不好抓住不放,所以,他问王德道:“王德,你可知道魏国公他们跟朕是怎么分成的,三七?二八?还是一九啊!”

这里的三二一,指的是宫廷所获,七八九是直接经办的勋戚所得。

王德心中狂跳,嘴中却说道:“不至于吧,奴婢以为,至少有四六,甚至还是五五。”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德:“你从中收了多少好处啊!”

王德一下子跪倒在地:“奴婢,奴婢就算贪,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是吗?”朱由崧不动声色的吩咐道。“让钱禄来一趟。”

内书房掌印兼提督内行厂的钱禄很快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朱由崧用下巴指了指王德:“说说看,内行厂查到了些什么!”

钱禄冷冰冰的说道:“之前的事,奴婢就不说了,单说王公公就任御用监监督后收受的好处,第一,内外赠送的礼金,一共是三万七千一百二十七两三分五钱;第二,王公公在七月份办了个寿,收了大小金佛两尊、玉佛三尊、银佛七尊、其余财物折合金花银二万二千零八十七两五分一钱;第三,在任命御用监人员过程中,收了好处七千九百三十七两一分;第四,收了五千九百零四两好处后曾经去中官监段公公那为某人求情;第五,挪用内库存银五万零三百三十两私下放贷;第六,侵吞魏国公等缴入内库的金银九千二百一十七两、田土二百十七顷、屋契五十五张、商铺六家、米面三千石、布匹八百疋、丝绸三百五十疋······”

王德面色如土的趴在那里,浑身颤抖,隐隐约约间下体还有骚臭传来,朱由崧有些厌恶的下令道:“来人,将王德移交都知监处置,再通知金泰,立刻查抄了王德所有家财,不准遗漏一针一线。”

王德如梦初醒的大叫道:“皇爷饶命啊,奴婢,奴婢不敢了。”

但在俞义的安排下,王德很快被拖了出去,等王德被拖走后,钱禄继续道:“王德到任后,还向司礼监掌印、秉笔赠送了一千至三千两不等的孝敬。”

朱由崧摆手道:“人情往来,不必细查了。”

今天轮值在朱由崧身边的韩赞周微微松了口气,此时就听朱由崧继续道:“韩赞周,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处置了王德吗?”

韩赞周低头道:“因为他贪了皇爷的钱。”

朱由崧轻笑了一声:“大明的官太苦了、太穷了,所以清廉干臣难得,贪官污吏遍地,你们内监也是一样,不贪的几乎一个没有,要是换成过去,朕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朕为了前线军需,连皇子都没有封王,现在还搞不清形势,那就是不长眼了。”

朱由崧淡淡的说道:“朕不打勤快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

韩赞周知道朱由崧是在敲打自己,别跟东林党走的太近了,所以,急忙应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光你一个知道还不行,所以,需要王德这支鸡。”说到这,朱由崧下令道。“俞义,你去顶王德的缺,把裴渡调回来,接你的班。”

俞义不喜不悲的跪拜道:“奴婢领旨。”

是的,司礼监随堂太监兼御用监监督当然比直殿监监督兼九五飞龙殿管事有钱途,但就亲近程度来说,俞义宁可自己还留在现在的岗位上,但既然朱由崧已经决定了,他自然不好再争取什么。

“顺便,你把御用监整顿一下,王德能这么干,下面没有小耗子配合是不成的。”

俞义却回应道:“皇爷,这件事还是让都知监金公公出面吧,奴才可以配合,但不能主导。”

朱由崧笑道:“韩赞周看到没有,这才是守规矩······”

1076. 1644年八月三十日,朱由崧正式册封嫡长子朱慈焈为陈王、庶次子朱慈烿为霍王、庶三子朱慈煢为蔡王、嫡四子朱慈炾为邢王、庶五子朱慈焿为薛王,又追晋亡弟朱由桦为钟烈王、特晋朱由桦女朱淑糖为安泰公主,并以不能厚此薄彼为由,晋封颍王朱由渠之女朱淑喜为安怡公主······

在朱由崧封大封诸子的时候,阿勒楚喀之战打响了----匆匆从三姓城赶到的清军粗粗搭建了营帐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展开了进攻----然而,尽管之前阿巴泰率领马队在阿勒楚喀城外游荡,试图阻止祥福瑞军修复破损的城池,但由于祥福瑞军控制了松花江,守军可以轻松的前往松花江北岸砍伐树木,因此,清军未能有效的阻止祥福瑞军修复阿勒楚喀城。

再加上,三姓城清军南下时,来不及携带笨重的红衣火炮,因此,清军对阿勒楚喀城的进攻非常不顺利----打了三天,前后伤亡六百人,却连阿勒楚喀的城墙边都没有摸到----不得不被迫暂停了下来。

而在三姓方向,注意到城内清军主力南下的李自奇,的的确确派兵过河了,但祥福瑞军却讨巧的在松花江跟倭肯河交汇处上岸,然后在江上炮船的掩护下,就地修建营帐,接着才逐步扩张营地,进而逼近三姓城的北门,这就让阿巴泰根本找不到迂回强袭的可能。

正在两头不着港的时候,阿巴泰终于接到了济尔哈朗发自盛京的命令,同意他放弃三姓、松原、齐齐哈尔的主张、率部退回吉林乌拉,但关于阿巴泰同期放弃宁古塔的要求却被驳回了,于是,阿巴泰便命令沙尔虎达便率领800骑兵,掩护三姓守军退往了宁古塔,自己则带着阿勒楚喀方向的部队退往了松原,并在松原集结了齐齐哈尔方面的部队后,退往了吉林乌拉。

为了避免撤退途中遭到祥福瑞军的追击,沙尔虎达与珠玛喇在撤出三姓时,一把火烧掉了这座满清辛苦数年建成的要塞,结果大火不但阻断了李自奇部追击的通道,还差一点烧毁了三姓城城外,祥福瑞军的营地,迫使李自奇不得不率所部撤回到了江西。

就这样,祥福瑞号以毙俘清军1500余人、自身伤亡300人----主要是水兵----的代价,夺取了三姓、阿勒楚喀、双城子等地,并烧毁了清军在温车恨的卡伦、迫使清军从林北、穆棱河等地卡伦撤出,同时还建成了位于滨河卫旧地的前进要塞滨河卫商栈,成功获得了1644年北疆之战的胜利。

不过,接下来的几年内,祥福瑞号的精力主要放在了西进及建设鲸海西北岸沿海商栈方面,因此,在建成了斡兰河(苏维埃港)、野猪河、雅兰河(帕尔季赞斯卡娅河)、兀的河(乌第河)、卜鲁丹河(结雅河支流乌尔坎河)、松原、齐齐哈尔、阿尔巴津(雅克萨)、石勒喀河(波克罗夫卡)、奇乾等处商栈后,并无余力继续南下,这才让清军在北疆得以稳住了阵脚,并没有一溃千里的把整个北疆都丢掉----其实,祥福瑞这边也没能力席卷整个北疆,进而与清廷分割关外。

但即便如此,清廷也失去了对广大伊彻满洲部族的控制,甚至连宁古塔及吉林周边的索伦各部都与祥福瑞号保持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商贸关系,由此,清廷失去了通过吸纳伊彻满洲部族,填补自身战损的可能,这对清军来说是极其不利的局面。

自身,当前,清军真迫不及待的涌入北京及周边地区,一时间还想不到那么长远,可等他们真的想到了,恐怕也就来不及了······

“夺取松原之后,我们就与科尔沁蒙古实际接壤了。”在弗提卫内,得胜归来的李自奇与陆隽广、李弘沟通道。“那么我们该持什么样的态度与科尔沁蒙古交往呢?”

满清与科尔沁蒙古的关系是极端紧密的,双方最高层联姻不断,可以说,科尔沁蒙古就是满清最大的助力,因此,在与科尔沁蒙古打交道的过程中,祥福瑞这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了。

陆隽广想了想,说道:“还是先以正常商贸态度与科尔沁人打交道吧。”

陆隽广解释道:“我知道一开始是很危险的,但只要我们做生意公平和善,科尔沁人不可能舍弃廉价商品不要,非要跟我们血战到底的。”

李弘皱眉道:“派遣商队过去吗?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陆隽广摇头道:“不用派商队,还是老规矩,设椎场,在商栈外交易。”

李自奇考虑了一会,说道:“如此,我建议废止了阿勒楚喀城,夺取了清军在松花江两源交汇处的城寨,并在那建设一个一等商栈。”

现在祥福瑞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兵,因此与其处处分兵,不如选择一两个重点要点来经营。

“李指挥使的意思是?”李弘似乎听出了李自奇的潜台词,连连摇头道。“不行,建弗提卫花了我们多少的人力、物力,一下子就裁废了,你们不心疼嘛?”

李自奇笑道:“弗提卫当然不用裁废,但应该降为二等甚至三等商栈,然后把三万卫和那座松原城建成一等商栈,至于阿勒楚喀,只要我们拥有江上优势,倒也不必刻意留下。”

李弘还是摇头,所以陆隽广提了一个折中的意见:“还是一样,改为三等商栈吧,这样也方便与周边部族贸易,施加影响力。”

三等商栈虽然守备兵力有限,但清军在补给线漫长的情况下,单靠骑兵奔袭,也是拿不下来的,所以,李自奇妥协了:“可以,不过,我建议在精奇里江商栈,再建一个船场,主要生产商用型江口船及更小型的船只,以适应上溯黑龙江上游狭窄河道的需求。”

李弘和陆隽广商量了一下,同意了李自奇的建议:“的确是应该再办一个船场了。”

见两人同意自己的意见,李自奇舒了一口气:“两位,北疆的事,对我算是结束了,陛下召我回南京,今后若有机会,我们再相见吧。”

李弘和陆隽广起身恭贺李自奇道:“那就祝李指挥使,此番回京一路顺风,从此鹏程万里······”

1077.义勇 顺军退往山西后不久,内部就发生了李岩被杀事件,虽然这一事件的真相扑朔迷离----李岩本是牛金星举荐给李自成的,在大顺政权内部的地位也一直不如牛金星,牛金星完全没有必要嫉妒并攻讦对方,因此李岩之死,很大程度上应该是李自成自己的意思,牛金星不过是替李自成背了黑锅----但还是动摇了大顺政权的根基,以至于在1644年六七月间,顺军除了在井陉、怀庆、密县等地针对明清两方发动几次规模很小的反攻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呈现“文武不和、军士解体”、“遂不能复战”的状态。

就在李自成无力对清廷展开大规模反击的时候,清军却开始向顺军占领的山西地区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1644年六月十四日,清廷派固山额真完颜·叶臣率部进攻山西;当年七月三日,又调进攻山东的觉罗巴哈纳、固山额真石廷柱前往山西,协助叶臣进攻;九月十三日,多尔衮再调前锋统领佟佳·席特库率领援军往助叶臣。

一方是无力大规模反攻、一方则是大军接二连三的开来,结果必然是清军步步紧逼、顺军则步步败退,到了当年九月二十日前后,顺军已经基本丢失了晋东南地区,十月初,太原也被清军攻占,守城的顺军将领陈永福,出太原东门南逃,从此不知所踪(一说被杀,一说降清);至此,大顺政权在山西的地盘只剩下晋西南一隅,形势对李自成已经十分不利了。

顺军在山西打不过清军,但在河南争夺明军的反攻却连连得手,这不,当年八月十日,顺军夺取了之前因为士绅叛乱而失陷的怀庆府城;接着又于九月初八攻占了同样背离大顺政权的卫辉府城、杀死守将刘英,迫使开州驻军刘洪起部逃亡濮州;九月二十三日,顺军一部夺取了田仰想办法策反的裕州城、杀死了明军副总兵周道玄;九月二十四日,在顺军另一部的威胁下,田仰被迫撤离开封,逃到了归德。

不过顺军打通与襄阳的联系后,因为北方的形势日趋恶化,亟待主力回援,因此并未进一步对河南东部及淮上地区展开进攻,这就让田仰、杜秀文、刘肇基、尚可喜等江北河南文武得以松了口气。

至于史可法这边,许定国、刘洪起、刘洪礼、徐良臣、张孟习、孙学礼、杨逢春等将领纷纷要求撤出山东、撤回南直隶,但史可法既然受命督师河南、山东,自然是不好再没有威胁的情况下仓皇后逃的;所以,史可法一方面遍洒金银安抚各将,另一方面又诱杀了积极主张逃跑的杨逢春,兼并了杨的部队,这才靠着软硬兼施,暂时安定了鲁西南的形势······

按下北方的局势不说,从当年八月开始,南京城就逐步的喧嚣起来了----由于朱由崧决定弘光元年开办恩科,以及士子率义民投军可以获得封赏的旨意相继传遍了整个南明控制区,所以独自、结伴乃至领着义勇前来南京城的举人、秀才是一日多过一日;而随着朱由崧关于未授官进士及退职官员也适用于义勇条例的补充规定的下达,很多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得官或被迫致仕的官员也带着他们雇募的义勇赶到了南京,这就愈发的让这座城市嘈杂起来。

“刘兄!”人一多,自然会彼此走动、结交、打探的。“你这次从老家带来的义勇被大小校场那边收下了几个?”

“原来是王兄啊,不瞒王兄,大校场那边收了七个,小校场那边收了二十六个。”

所有义勇到了南京后,先要到负责为新军京营征募兵员的大校场走一趟,等大校场检核完毕了,落选的可以再去为江北四镇征募兵员的小校场去复查一遍,两遍过完了,被收走的才是统帅者用来获得封赏的核准数字。

“加起来过三十了吧,那可要恭喜刘兄了。”

刘兄的士子故作谦逊的说道:“不过是得了一个入监的资格而已,还要三年才得官呢,有什么可喜的,倒是王兄听说过了一百之数了?”

王某人笑盈盈的回答道:“不过是一从八品的光禄寺监事而已,不值一嬉的。”

王某也是秀才,因此带的义勇虽然被大小校场收走了100多人,但也仅仅能得到八品官而已,不过八品官中有正从之分,而王某又授的是京职,所以可以判定王某手上被征走的义勇人数大概率是150人以上,200人以下----250人以上授正八品京职、150人以下授从八品外职。

刘秀才眼眉一挑:“吏部告身这么快就下来了?”

王监事笑道:“现在兵部是阮侍郎当家,吏部是马相爷做主,两家本是一体的,自然一路通了。”

王监事这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所以边上有人轻笑了一声,评价道:“土包子!”

王监事皱了皱眉,当即起身问道:“王某哪里说错了,还请仁兄指教!”

笑话的人指点道:“兵部和吏部一体当然没有错,但归根结底是陛下重视,所以,元翁和少司马才不敢怠慢的,因此,你是本末倒置了!”

王监事恍然道:“多谢先生指正。”

笑话的人,看向刘秀才:“这位秀才,刚刚听说你过了三十三个,那多出来的三个,有没有兴趣转让呢?”

由于义勇条例中规定加封标准是最终入营人数,因此为了避免到时候就差那么一两个而跌了一等收获,所以,统帅义勇来南京的士子、官员都会多带些人过来应试,当然,也因此出现了某些掮客,专门倒卖多出来的畸零数;对此,朱由崧通过东厂已经知道了,但存在就是合理,所以只要能保证了合格新兵的总量,朱由崧暂时没有出手干预的想法。

刘秀才愕然道:“转让,这都能转让吗?”

“只要你还没有去吏部拿国子监入学凭证,就能。”此人蛊惑道。“有人可以出伍两一个的高价,足以打发剩下人自行回家了······”

1078.异论相搅 朱由崧没有管新兵招募中产生的猫腻----朱由崧认为现在一切为明年挡住清军进攻让步----但东林党人却似乎发现了机会,于是左都御史刘宗周、右都御史吴甡领衔,就义勇招募中的乱象向他们一直看不惯的阮大钺开炮了。

然而,在东林党人集体发难的前一天,奉朱由崧之命,内书房掌印兼提督内行厂的钱禄秘密拜会了马士英,向马士英通报了东林党人将集火阮大钺的消息;马士英随即紧急与阮大钺、刘孔昭等人会商,并连夜对参与倒卖义勇入选名额的人员进行了清理和转移。

1644年十月初一的朝会上,刘宗周、吴甡等东林党御史果然对阮大钺发起弹劾,已经基本收拾了手尾的阮大钺毫不示弱,公然表示绝无此事,一切纯属东林党方面捏造,乃是东林党党同伐异的又一表现。

马士英表面中立,然后以持重的名义要求朱由崧派人仔细清查,于是朱由崧便派吏部郎中李迟、御史孙道祥、锦衣卫北镇抚司某人及内行厂某人一起参与调查;但参与调查的4人中,有3人是秘密站在一起的,因此,经过十天的调查后,在孙道祥不同意的情况下,得出了都察院风闻有误的结论。

虽然朱由崧并没有因此怪罪风闻言事的都察院,但刘宗周自觉自愿的提出了辞呈,朱由崧挽留了两次,刘宗周坚持辞职,朱由崧便御准了。

刘宗周致仕后,朱由崧便任命吴甡继任左都御史,以原崇祯朝兵部尚书张缙彦出掌兵部----张缙彦原在北京投降了顺军,但后来潜逃回了河南老家,并纠集地方士绅反对顺军统治,因此适用半年内逃归者可赦免的条款,但其能被任命为兵部尚书,主要是朱由崧设立某种样板的考量,以及有把柄可拿捏的张缙彦必然成为事事听命的帝党的计算----并以原崇祯朝兵部尚书丁魁楚出任右都御史、调阮大钺为工部尚书、原工部尚书王应熊专任大学士。

见到阮大钺不但没有受罚,而且还升了尚书,黄道周、姜曰广、黄配玄等朝中东林党大臣便一气之下,也向朱由崧主动请辞了。

对于姜曰广、黄道周、黄配玄的辞呈,朱由崧一方面照批不误,另一方面又以大理巡抚左光先、应天府尹孙嘉绩等东林党党人继任之----之所以朱由崧会继任让大量东林党人留在朝中,一方面是为了削弱东林党对地方的控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东林党人继续制衡马士英、阮大钺、刘孔昭等人的联盟。

对于朱由崧异论相搅、平衡朝局的手段,高弘图、王铎都看明白了,所以,两人的态度相继发生了转变,其中高弘图与王应熊一样转向中立,而王铎则逐步背离了东林党的小团体,向朱由崧靠拢,由此东林党在内阁中的力量也受到了削弱。

于是,为了确保东林党在内阁中有一定的话语权,朱由崧便于当年十月末,任命吴甡为东阁大学士,其左都御史的遗缺有丁魁楚继任,右都御史则由刚刚召回南京的河南总督田仰担任----田仰与刘孔昭的关系密切,因此他被任命为左都御史可以视作朱由崧对马士英一派的补偿,也是可以视作在都察院内进一步掺沙子,削弱东林党声音的手段。

但吴甡出任东阁大学士后,朝中东阁大学士的数量就太多了,所以,朱由崧便晋马士英和高弘图为武英殿大学士,王铎为文渊阁大学士,并免去王铎礼部尚书的兼职,由原吏部左侍郎钱谦益接任······

“皇爷,山东急报!”万世向朱由崧报告道。“青州生变,清虏委任的招抚山东、河南两省户、工二部侍郎王鳌永被杀!”

今年九月末,原属大顺政权的一支军队同主力失去了联络,在旗鼓赵应元和投降了大顺政权的明朝官员杨王休率领下来到青州;九月二十九日晨,赵、杨两人以入城拜会为名,乘机夺门而入;当时清廷委任的招抚山东、河南省的户、工二部侍郎王鳌永正在城内,赵应元派步兵上城头摆垛,自己带着骑兵直入王鳌永的部堂辕门。

王鳌永以为赵应元是率部前来归降,突然看到兵将持刀露刃蜂拥而进,仓皇躲避到上房。后来听见人声鼎沸,“城内震地”,又翻过院墙藏到姓房的乡绅家中;但赵应元下令搜捕,“扬言拿获部堂者赏金五十两,拿获部堂下官一员者赏银十两”;在赏金的刺激下,王鳌永很快被军士搜获,赵应元便下令把他处斩了。

“随后赵应元于本月初拥立扶衡王坐殿,并于‘四门竖旗招兵:有马给银四两八钱,骡兵给银三两八钱,步兵一两八钱,外加一钱’,昌乐、寿光等县土寇赵慎宽、秦尚行、郭把牌、翟五和尚蜂拥而至,然可惜的是,清廷派遣梅勒章京和讬率兵赶至山东,迅速扑灭了赵应元军、夺回了青州城。”

朱由崧听罢冷冷的评价道:“山东仍由可为,可见史可法误国之甚。”

万世不敢接话,就听朱由崧又道:“史可法没有交青州的报告吧?”

万世回复道:“奴婢不太清楚济宁是不是知道青州之事!”

朱由崧起身在大善殿内走了几步,对万世说道:“朝中大臣一个个都对联虏制寇抱有信心,但朕以为关外苦寒,清虏窥视中原良久,断不会轻易罢手的,联清灭顺,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如今青州生变,虽然是由顺逆引起的,但也足以提醒清虏,我大明正统的影响力,所以,要做好迎接大战的准备。”

朱由崧吩咐道:“命令李保立刻出京,北巡江北、山东防务,再于御马监中捡练可靠之干员,为江北四镇并山东监军。”

万世领命而去,朱由崧看着万世的背影,对着阴影的某人说道:“告诉钱禄,让他加紧渗透进江北四镇,最好能与监军形成明暗两重监控,务必确保各部之忠诚、敢战·······”

1079.威慑尼拉 作为南明派出的使团,左懋第一行走的很慢,直到1644年十月初一才抵达了通州张家湾,而早在20多天前,顺治皇帝就已经进入了北京,正式完成了满清迁都的任务,从这一点来看,左懋第的使团就注定完不成他们的使命。

左懋第进京后,志在夺取全中国的清廷已经得知了青州之变,因此根本就无意与左懋第等人谈判,因此以上国态度居高临下的将左懋第一行安排在了四夷馆居住,左懋第为此争辩再三,才好不容易住进了鸿胪寺。

然而,出面接待左懋第等人的清内三院大学士刚林并不想进入正题,便整日以朱由崧继位是不是合法、南明是不是合法政权这件事跟左懋第扯皮;于是,前后二十多天里,一点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涉及,无可奈何的左懋第只好悻悻而归。

只是,使团才走出永定门,降清的前明大学士冯诠便劝多尔衮不要“放虎归山”,免得泄漏了燕京虚实;多尔衮接受了冯铨的意见,派百骑追至沧州,将左懋第等人押解回了北京。

随即,左懋第一行被扣留在北京太医院内,墙上遍布荆棘,正门后门角门俱都有守兵。

抱定守节殉国之心的左懋第便自言道:“生为明臣,死为明鬼,我志也。”

为了击退清王朝的利诱劝降,左懋第又写了“生为大明忠臣,死为大明忠鬼”的对联贴在门上,一则明志,一则堵劝降说客之口,此外,左懋第还画了一幅苏武牧羊画像,挂在墙上自我激励······

“先生们,请告诉我,他们是谁?”在左懋第使团被扣、明清和议宣告彻底破裂的消息还没有传回南京的时候,一队炮舰出现在了马尼拉的港外。“他们要干什么?”

对于SabinianoManriquedeLara总督的问题,马尼拉港口警备队司令普埃托利亚诺少校报告道:“他们自称是明帝国皇家海军北方舰队,是来向我们传达明帝国皇帝陛下的旨意的。”

马尼拉商会会长奥罗佩萨嘲笑道:“中国皇帝是不是又想来菲律宾挖黄金了!”

“闭嘴,你这个蠢货!”SabinianoManriquedeLara总督呵斥道。“现在马尼拉港外停着12艘重型巡航舰,每一艘至少都有24门大炮,足以消灭西班牙在菲律宾全部舰队,把马尼拉化为火海,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听到某些人无脑的发言!”

奥罗佩萨不以为然的说道:“也许中国人的炮舰只是样子货呢!”

“卫兵,把这个蠢货抓起来!”SabinianoManriquedeLara总督怒不可恕的下令道。“至少在明帝国舰队离开之前,不要放他出来!”

卫兵领命上前,把奥罗佩萨给抓了起来,奥罗佩萨这才惊慌起来:“阁下,您不能,不能这样对待一名绅士,赶快放了我,否则,我会向新墨西哥控告您的。”

总督一扬下巴,卫兵便把大喊大叫的奥罗佩萨给拖走关押了起来,等奥罗佩萨惊恐的声音从回廊里消失后,总督继续向普埃托利亚诺少校问道:“中国皇帝有什么旨意?”

“中国皇帝从某种渠道获知我们即将对马尼拉及整个菲律宾的中国人展开屠杀,所以,勒令我们不得迫害本地中国居民,但中国皇帝同时表示,舰队会将一部分希望返回中国本土的中国人带走,以减轻本地的治安压力。”

总督想了想,问道:“中国皇帝换人了?”

“是的,”边上一位教会的神父回应道。“根据GiulioAleni(艾儒略)神父及杭州等地教会的通报,过去那位中国皇帝在内乱中,被叛军杀死了,现在的中国皇帝是6月登基的,原来是封地在洛阳的一位亲王,也是福尔摩沙岛北部殖民地的主人。”

总督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位陛下,看起来,他只是对用金钱赎买菲律宾华人有所不满,而不是真的对菲律宾拥有兴趣。”

神父言道:“我个人也是这样判断的,之前根据中国的法律,亲王是不准拥有自己的军队的,所以,当时的这位皇帝,只能屈辱的用向我们付钱的方式获得必要的人口,但现在,他成为了整个中国的皇帝,自然要拿回过去丢失的脸面的。”

总督想了想问身边的海军指挥官:“孔苏埃格拉上尉,您认为您的舰队能击败这支中国舰队吗?”

胡安·德·孔苏埃格拉上尉苦笑道:“我指挥的舰船中装备火炮最多的一艘也仅是18炮轻型巡航舰,而对手都是24炮以上重型巡航舰,根本就没办法打!”

总督其实一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否则刚刚也不会拿奥罗佩萨会长出气了,但现在他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的问道:“如果出动马尼拉港内全部武装商船呢?我记得好像有7艘之多,其中不乏有40炮以上的武装商船。”

孔苏埃格拉上尉摇头道:“别看武装商船的炮可能比中国舰队的主力舰要多,但商船终归是商船,是不可能与真正的战舰对抗的。”

“那有没有可能,对手也不是专业的战舰呢?”总督带着侥幸说道。“我们都知道,中国海军都喜欢使用民间商船,也许,这支舰队也是一样。”

孔苏埃格拉上尉提醒道:“据我所知,事实恰恰相反,譬如尼古拉·一官,他在加入明帝国海军之前的确主要使用民船作为主战船只,但等他加入明国海军后,他迅速装备了大量的专业军舰,并陆续淘汰了手中的老船,所以,我有理由担心,这种中国舰队的情况完全一样。”

提到郑芝龙,神父突然补充道:“总督阁下,教会有一个关于尼古拉·一官和中国新皇帝的情报,据说,他们之间是亲家,尼古拉·一官的长子娶了皇帝的长女,成为了皇帝的长女婿,因此,如果激怒了中国皇帝,也许尼古拉·一官会出兵助战的。”

总督的脸煞白起来,好半天后,他开口道:“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我们只有接受中国皇帝的要求,停止清洗中国人的计划,并将其中相当一部分无偿的送往中国皇帝在福尔摩沙的殖民地。”

神父宽慰总督道:“阁下,要往好处去想,中国人是讲究形象的,至少,这么一来,中国皇帝就不能尝试夺走菲律宾了。”

“这倒也是······”

1080. “皇帝,”这一日,朱由崧拜谒邹太后时,邹太后向朱由崧问道。“太子之位,真要留待毅庙子孙吗?”

朱由崧回应道:“人无信不立,既然儿臣说好五年内,若毅庙诸子出现,就把太子之位交代于他,那就不会变的,不过,娘娘放心,儿臣也不那么迂腐之人,五年届满,自然不会再待,到时候,自会册立陈王为太子的。”

邹太后点了点头:“皇帝办事,老婆子我是放心的,譬如谢友青,听说超擢了徐州同知?”

以谢友青的品级,在张煌言时代,朱由崧只能安排谢友青为徐州通判的,不过,如今是马士英兼任吏部尚书,知情识趣的他在“偶尔”得知谢友青是邹太后的表哥后,自是不会让谢友青按部就班的晋升。

正好,田仰入朝后,严起恒被任命为河南巡抚,于是马士英便安排原徐州同知王文焕出任河南布政使司参议----目前裁废旧三司的改革进行的并不彻底,河南、四川、山东等地依旧采用旧三司制度,至于山西、陕西、北直隶更是南明政权鞭长莫及的地方----然后原地将谢友青升任了徐州同知。

朱由崧笑了笑:“娘娘说的是,谢友青刚刚晋升了徐州同知,想来,日后还有进步的余地。”

邹太后摇头道:“他才是一个监生,拔的太高,只怕外面会有物议啊!”

朱由崧笑道:“谢友青当年曾经为朕做了不少事,朕知道他有能力,所以,别说当一个府同知了,就是当巡抚也是够格的。”

随即朱由崧解释道:“眼下是大争之时,各方都在唯才是举,朕自然不能光以资历用人,尤其是徐州这样的要紧地方,不用自己人,朕如何能放心呢。”

是的,谢友青在徐州,实际承担监视刘肇基的任务,同时还负责与宋(归德)、徐、宿、豪、邳皇庄保民团总团首、济州左卫指挥使姜进勇一起指挥周边王庄民团、未来迟滞清军行动,因此,其只要能在清军南下的第一波打击中,协助守住徐州,别说什么府同知了,就是知府、巡抚也是指日可待的。

“皇帝心里有数就可以了。”既然朱由崧愿意挺谢友青,邹太后自然是高兴的。“对了,太子的事要守诺,要放一放,没有关系,但陈王今年也已经十九岁了,该替安排娶妃了。”

朱由崧一皱眉,他其实也早想让朱慈焈成亲了,但问题是现在大肆操办朱慈焈的婚事的话,极有可能被东林党人攻讦,须知道,另一时空中,弘光皇帝为了生育皇嗣、延绵皇统,举行的婚礼,可是被东林党人恶毒加上了不恤国力、大肆靡费的帽子,成为弘光朝君主昏庸的一大罪状,被人误解了几百年。

因此,朱慈焈的婚事要办,无论如何也要顶过了清廷第一波进攻再说。

所以,朱由崧斟酌了一下,向邹太后说明道:“娘娘,眼下朝廷没有钱粮,前线嗷嗷待哺,事关国家存亡,皇子婚姻且先放一放吧。”

邹太后不满道:“难不成,我孙儿成个亲,国家就灭亡了?”

朱由崧知道,这恐怕不单单是邹太后一个人的意思,黄皇后大约也没少发牢骚,所以,朱由崧耐心的告知道:“娘娘,西厂已经打探到朝廷派往北京的使团,被清虏扣押了,由此可见,清虏并未有与朝廷和睦的想法,其已经打定了鲸吞中国的心思,但就两军战力来看,从神庙以来,我大明就屡战屡败,因此一旦清虏领兵南下,形势会非常危急,所以,眼下一切都要为挡住清军让步,且等战局稳定下来,儿臣自会立即考虑陈王的婚姻大事。”

邹太后皱了皱眉头:“怪不得紫金山那边终日喊杀连天呢,不过,皇帝,形势真有那么严重吗?”

朱由崧深深的点了点头,邹太后又问道:“那朝廷能挡得住清兵吗?”

朱由崧笑道:“挡不住也不要紧,儿臣已经做好完全准备,随时随地可以撤往海外,但这是最后一步,万不得已朕是不会这么做的。”

正说着,万世悄然的出现在朱由崧的身边,跟朱由崧耳语了几句,朱由崧便抱歉的跟邹太后说道:“娘娘,儿臣那边还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

邹太后摆摆手:“去吧,国家大事重要,老婆子我也是不想再颠沛流离的。”

朱由崧便跟左右道:“去传阮大铖进奉的戏班子来,为娘娘解闷!”

说罢,朱由崧歉意的颔了颔首,然后带着万世退下了。

等回到大善殿,朱由崧冲着万世言道:“现在可以说了。”

“是!”万世报告道。“根据李保的报告,目前尚可喜部缺员四千三百人、缺马七百七十匹,刘肇基部缺员二千九百人,缺马五百六十匹。”

之前前往检阅江北各军的李保已经报告了黄得功、高杰两部的情况,黄得功部员额4万,目前已经编列了3.7万人,高杰部员额2.5万,目前除了满员外,还收编了占据许州的韩甲第、占据信阳州的刘铉、占据正阳的李好等部,但后者都没有什么战斗力----高杰也不给他们发饷----顶多算布置在高部守备区外围的预警力量。

“目前投军的义勇数量还多吗?”

“回皇爷的话,眼下已经入冬了,各地该来的义勇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就算没来的,今年也不会再来了。”

自打颁布了义勇条例后,截止到1644年十一月末,南京方面已经前后涌进来近15万的义勇,但其中真正附和新军京营要求的只有2万余人,哪怕放宽了部分标准,又接纳了海外皇庄送来的和漕军挖潜后拼凑出来的应募人员,这才勉勉强强把四个营给建立起来,但要完成一定量的训练,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而新军京营这边挑剩下的13万义勇中,又勉强挑出了3万余人补给了江北四镇,然后再挑出1万余人补充南京班军的缺额----之前逃亡的缺额----其余全不能用,只能陆续遣返了事。

“西厂知道孙传庭在湖广募了多少兵吗?”

1081.教子 “皇爷,”万世答道。“西厂是不对内的。”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然后吩咐候在殿外的俞义道:“去把钱禄叫来!”

三厂目前的办公场所都在宫城北墙根内的北囲房----北囲房一共有以天地玄黄命名的四间长屋,其中天字屋是内行厂的办公场所,地字房是为内侍提供蒙学及进阶教育的内书房的办公场所及几间教室,以上两间长屋位于东五所之北;玄字房是东厂的办公场所,黄字房是西厂的办公场所,这两间都位于西五所之北,当然,三厂寄居其中,只是权宜之计,日后等皇城内建筑修复后,他们和内书房都是要搬出去的----而宫城西墙根内的西囲连房,则是御用监、司设监、神宫监、内官监等4个内监衙门的办公场地;都知监的办公场地位于武英殿边上的大庖厨;司礼监和直殿监的办公场所则在奉天殿左前方的文楼,御马监的办公场所是在文楼正对面的武楼;至于内务府,则设在宫城东南角的古今经籍库;以上单位也都是因陋就简,日后除了直殿监外,一样都要外搬到皇城去的。

单就三厂而言,以彼此前往朱由崧目前所居住的乾清宫的距离来说,都是相同的,但就朱由崧目前办公的大善殿来说,内厂的距离就相对要远一点了,以一般步行速度来算,单趟需要25分钟左右才能抵达,但这并不说明,内厂在朱由崧心目中的地位较低。

相反,为了确保内厂能及时通禀关键性的情报,朱由崧给予了提督内厂中官以宫中乘坐抬與的权利,而这一权利目前除了内厂提督外,也就司礼监秉笔以上和东西两厂提督中官才能拥有----当然,如果司礼监秉笔随扈在皇帝、太后、皇妃、皇子、皇女身边时,他们也得步行----稍次一等的司礼监随堂太监都不允许有此特权。

所以,在小步快跑的直殿监低品内侍及同样抬着抬辇小步快跑的内行厂内侍的努力下,半个小时多一点后,朱由崧见到了钱禄,见到钱禄后,朱由崧把刚刚问万世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钱禄回想了一下后,报告道:“奴婢这边的消息不是很及时,只知道上个月二十号的时候,孙部堂已经在长沙募集了三万大军,并征调了万余土兵。”

孙传庭之所以能短期内招募如此数量的大军,固然与各地接到义勇条例后,积极投军有关,但更关键的是,孙传庭从湖广、广西、广东三省卫所中抽调了一批相对能战的卫所兵,因此才得以迅速的形成现在的规模,不过孙传庭现在的问题是,有兵无将,只能勉强矮子里拔长子,让某些三流将领来挑大梁,因此要真正形成战斗力,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

“也难为他了。”朱由崧点点头,又问钱禄道。“有路振飞和刘良佐的消息吗?”

钱禄回复道:“路部堂和刘良佐已经到了遵义,但立足未稳,所以目前仅有刘部万余人可用;不过刘良佐部一路上的军纪很差,各地都怨声载道。”

刘良佐部其实跟刘泽清部一样都是由亡命之徒组建而成的,所以军纪一直都很差,对于这样一只军队,甚至路振飞都不满意,所以就听钱禄继续道:“另外根据最新的消息,路部堂已经在遵义和贵阳两地开始招兵买马了,预计很快会招募和集结起一支三两万人的军队。”

朱由崧不置可否的继续问道:“那云南方向呢?”

“黔国公与新任云南巡按祁彪佳已经派遣参将李大贽率两千人屯兵会川,并正在征调各地土司兵马北上协防。”

钱禄说完后,万世补充道:“根据二逆班的报告,张逆所谓夺取全川,除不包括遵义、石砫、酉阳外,也不包括镇雄、乌蒙、乌撒、东川及四川行都指挥使司等地,因此云南方向屯兵会川,已经足以预防北方来敌了。”

万世的意思是,大西军要南下云南,首先得通过川滇之间大片的土司领地,这样,肯定会与各地土司发生冲突,甚至大战一场的,如此,自然就削弱了大西军的兵力,减轻了其对云南的威胁;不过,这仅是好的一方面,坏的一方面是,大西军没办法由川入滇,就只能由川入黔了,如此一来,路振飞那边的压力就大了。

朱由崧考虑了一下,决定道:“万世,你以朕的名义手书一封飞送遵义,提醒路振飞,在反攻重庆之前,务必要先确保娄山关之安全,不可随意冒进。”

万世领命退了下去。

等万世退下后,朱由崧问钱禄道:“左良玉那边的工作进行的如何了?”

钱禄生怕朱由崧责怪,所以,语气有些忐忑的说道:“内厂这边已经跟马进忠、王允成秘密搭上了关系,但暂时还不能保证左良玉叛乱时,这几部会倒戈相向。”

朱由崧叹息道:“时不我待啊,内厂要加紧工作,不过,也不要太勉强,以保全自身安全为上,说到底,左良玉只是芥藓之患,只要新军京营训练有成,完全可以一鼓而荡的。”

钱禄知道朱由崧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该下力气的还是要下气力,该拼命的也是得冒险,所以他便应道:“皇爷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

钱禄离开后,朱由崧问在一边听政学习的朱慈焈道:“皇儿听明白了吗?”

朱慈焈问道:“父皇可是认定左良玉要叛吗?”

朱由崧反问朱慈焈道:“皇儿以为东林党如何?”

朱慈焈想了想回复道:“父皇明鉴,儿臣以为,东林党人颇有些偏执。”

“皇儿说的对,东林党就是一个党同伐异的小圈子、小团体,如今你父皇我所作所为多不合东林党人的心思,你说,东林党有没有可能狗急跳墙呢?”

朱慈焈倒吸一口冷气:“父皇是说,东林党会唆使左良玉叛乱!”

“谋朝篡位他们或许不敢,但清君侧和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却是敢的。”

朱慈焈不解道:“左良玉怎么可能听这些东林党人的话呢?”

朱由崧叹息道:“一个是左良玉自身有野心,想当董卓,另一个,左良玉被东林党扼住了咽喉啊······”

1082.论饷 朱由崧随即向朱慈焈解释道:“左良玉部现在据说已经有三十万人了,这个数字的水分虽然很大,但怎么说,七八万兵应该总是有的,户部一年才给他一百万两,就算一点折扣不打,十足给了,也是绝不够他左良玉养兵的,那么剩下的钱是谁给的呢?”

还没等朱慈焈发出惊呼,朱由崧又道:“左良玉纵兵为祸地方也是有的,但光靠抢的钱能维持那么大的消耗吗?朕是不相信的,皇儿,新军京营你是去看过的,你知道组建一个一万三千人的营头,需要多少银子吗?”

朱慈焈茫然的摇了摇头,朱由崧让朱慈焈走到自己身边帮自己摆好纸笔,这才提笔书写道:“新军京营一个营系由一个正军师和一个辅军师,再加一个攻城炮团、两个辅助骑兵团、一个中军团组成的,总兵力一万三千人。”

“这一万三千人中,装备了战斗用前装线膛火铳四千五百七十五杆、训练用普通前装燧发火铳四千五百七十五杆、战斗用六管前装线膛短火铳二千四百八十七把、训练用普通四管前装燧发短火铳二千四百八十七把、官弁用军刀一千六百五十四把、一寸半(51mm)前装线膛炮二十四位、二寸(68mm)前装线膛炮八位、四十斤攻城臼炮十六位、练习用四斤前装滑膛炮八位、曳马及骑乘马二千二百三十一匹、战马四百九十四匹、一百二十辆四轮大车、长牌和圆牌一千九百二十面、各种甲胄九千五百四十五件、刀枪棍棒斧钺钩叉等战兵用冷兵器六千九百七十件、鼓号锣哨一批、工兵用铲锹镐三百六十套、旗帜若干、望远镜三十个、杜仲胶雨具一万三千套。”

把这些数据都写在纸上后,朱由崧开始标注数字。

“各种火铳、火炮都配置有膛刷、通条、油壶等配件,其中,战斗用前装线膛火铳每杆采购价是白银三十五两,四千五百七十五杆,总价十六万零一百二十五两;”

“训练用普通前装燧发火铳,每杆采购价是二十六两,四千五百七十五杆,总价是十一万八千九百五十两。”

啥?都太贵了?

呵呵!真要十几两一杆的火铳,你敢用吗?

就是打上几枪就炸膛的那种!

你敢用,朱由崧是不敢用的,别的钱或许可以省,装备费上,朱由崧可是一分钱不敢省的。

所以,贵便有贵的道理,不过倒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压低成本了,但问题是,现在朱由崧也没把握一定就能挡住清军的第一波南攻,所以他不敢把小琉球、济州等地的工场回迁回内地,因此,短时间内,军火军械这一块的成本是压不下来的。

“战斗用六管前装线膛短火铳,每杆采购价二十九两,二千四百八十七把计七万二千一百二十三两;训练用普通四管前装燧发短火铳,每杆采购价二十两五钱,二千四百八十七把计五万零九百八十三两五钱。”

“官弁用军刀,每把伍两六钱二分,一千六百五十四把计九千二百九十五两五钱。”

“一寸半(51mm)前装线膛炮,每位采购价二千零三十三两,二十四位是四万八千七百九十二两;二寸(68mm)前装线膛炮,每位采购价是三千四百零七两,八位是二万七千二百五十六两;四十斤攻城臼炮,每位是一千八百八十五两,十六位是三万零一百六十两;练习用四斤前装滑膛炮,每位三百五十两,八位就二千八百两。”

“曳马及骑乘马中有马、有骡、有驴,不一一细算了,打个统账,按二十五两一匹来计价,二千二百三十一匹就是五万五千七百七十五两;西北战乱,南京这边的战马如今一匹最便宜也要七十两,四百九十四匹就是二万七千一百七十两。”

虽然新军京营能从济州、虾夷地牧场获得一定数量的军马、骡驴乃至战马,但由于运输费存在,因此价格并不一定比市场采买的要便宜,唯一的优势在于,因为连年战火,南京周边基本买不到战马,两地牧场却是能保持供应的,而且部分还是与西洋大型马混血的冲刺力和肩高都远胜普通蒙古马的新型战马。

“四轮大车,每辆计价五十两银子,一百二十辆就是六千两。”

“长牌和圆牌也打统账,算二两七钱一面,一千九百二十面,就是五千一百八十四两。”

“甲胄这边也打统账,算五两一件,九千一百四十五件就是四万五千七百二十五两。”

“六千九百七十件冷兵器,枪矛矛头不需要多少钱,刀贵一点,锤子斧子、钉耙钢叉等等不一一说了,就说一个总价吧,算是四万一千二百五十七两;鼓号锣哨,计四百五十六两;旗帜计一千二百八十两;工兵用铲锹镐及其他工具,计四千四百九十两;望远镜三十个,每个七十两,计二千一百两;雨具每套二两三分二钱,一万三千件,就是三万零一百六十两;好了,皇儿,你且加一加,一共是多少钱吧。”

朱慈焈算了起来,很快得出一个数字来:“启禀父皇,一共是七十四万九千四百九十二两。”

“这一万三千人光装备就是七十五万两,这还没有算上官兵月俸、伙食、服装以及日常训练的弹药支出,若是要算的话,一年又是五十万两。”

新军的月俸是很高的,其中辅军这边,刚刚入营的新兵每月就能拿到一两半的饷银、从九品的老兵每月能拿一两八钱、正九品的老兵每月能拿二两、从八品的棚副每月能拿二两三钱、正八品的棚长每月能拿二两六钱、从七品的资深棚长每月能拿三两;

正七品的队副每月能拿三两五钱、从六品的队长及同级别的军官每月能拿四两、正六品的资深队长及同级别的军官每月能拿伍两,从五品的团副及同级别的军官每月能拿七两,正五品的团长及同级别的军官每月能拿八两;

从四品的资深团长及同级别的军官每月能拿十两,正四品的旅副及同级别的军官每月能拿十五两,从三品的旅长及同级别的军官每月能拿十八两,正三品的资深旅长每个月能拿二十二两,从二品的师副及同级别军官每个月能拿二十七两;正二品的师长及同级别军官每个月能拿三十五两,从一品的资深师长每个月能拿四十两······

1083.教子(2) 正军方面,从新兵到师长的月俸普遍还要比辅军高20%,并且正军师长兼任营(军)长时,还要再加20%的月俸;此外,从团长开始,团长、旅长、师长都有一笔公务费用于日常的办公开销,这笔钱,如果用不完是可以个人揣腰包,算是朱由崧变相给各级官长的福利。

而军人伙食的标准也很高,不但保证每天每名官兵三斤米面,而且还能保证二两肉(或2个鸡蛋)、两钱油、三钱盐、一钱糖、一钱茶叶······

此外,每人每月还配发100张草纸、1块肥皂、1根蜡烛或二两灯油,一年还有一条毛毡、二套军服,八双袜子,四双军鞋,因此统算下来,每年朱由崧在每个京营士兵头上的人均支出差不多是35两,比普通外镇军队的士兵平均每人每年20两的开销,高出了约75%。

13000人,每人每年按35两算,应该是455000两了,接下来火铳兵这块在训练时每年还要打掉200发普通枪弹和20发米涅式枪弹,炮兵也会在训练中打掉40发各种炮弹,其中铅子或铁弹就算能回收回一部分来,但火药却是实打实的消耗的,这部分也要上万两的银子,还有马料方面的支出、药品的支出,等等等等,所以,一年50万两的维持费并不夸张,甚至有时候50万两还不够呢。

但这些也就算了,值得注意的是,线膛枪和线膛炮打多了,膛线是会磨损的,用的时间长了,以及士兵维护不善的话是要损毁、更换的,就算按5~7年一个周期来算,等于每过5~7年,就又要花几十万两来更新装备。

如此一来,仅这4个营头,朱由崧就花了约300万两的前期装备费,每年的维持费又要200万两,如此大的付出,饶是朱由崧强从北地勋戚权贵手中以蒙骗的手段搞来了2000多万两银子,也是不敢贸然再扩大军力的----当然,缺少足够数量的老兵和干部也是原因之一。

朱慈焈咋舌道:“顾不得历朝历代以穷兵黩武为第一施政大害。”

朱由崧摇头道:“这还没完呢!养兵就是为了打仗,一场大战下来,赢了,要各种赏赐及抚恤,输了要抚恤再加重建部队,前者少要五十万两,多可能超过百万,后者,那就是个无底洞,所以,孙武子才会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因为,的确可以把富国便穷,强国变弱了。”

朱慈焈明了的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大明越打越弱的原因。”

朱由崧很满意儿子的悟性:“你说的对,老是吃败仗,永远在抚恤及重建部队上投入,银子如江水一样东流而去,国家能不被削弱吗?所以,到后来不得不征三饷以疲民,结果又遇到天时有异,以至于大明和毅庙才落到如此下场。”

朱由崧顿了顿,补充道:“一般来说,从国家的角度来看,打仗一定要有好处再打,而去一定要有赢的把握再打,否则,宁可不打的;但世事绝不可能让你如意,譬如闯逆南下、清军南攻,你打不打?没办法一定要打,不过除此之外,就要审慎行事了。”

朱慈焈迷惑的问道:“父皇的意思是?能避免战争就尽量避免战争?”

朱由崧摇头道:“军队有如一台公输班制造的精密机械,是需要血肉作为润滑的,若果在一段较长的时间内不让其饱食血肉的话,机器就会卡顿、会损坏,这就是所谓的‘忘战必危’,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世庙年间倭寇入侵时,江南卫所的丑态,所以,仗是一定要定期打的,但要打就得有足够的收益,不能乱花钱,打下来要守得住。”

“吾儿是读过史书的,夏商之时,华夏不过是一个个零散的小型邦国而已,怎么一步步的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的?就是历朝历代的明君圣主逐步向外扩张所得,所以,不要听那些腐儒的意见,说什么开销浩大,要知道扩张国土虽有一时之失,却是万世之利也。”

朱由崧加重语气道:“如果百姓都有足够的土地耕种,又怎么会因为多收了税就撑不下去呢?”

朱由崧再次举例道:“你父皇我在海外办的王庄,一直都是收五成的年贡,算下来比国内的税赋只高不低,为什么老百姓能受得了?一个是管的严,没人敢巧立名目另外收取移民苛捐杂税,另一个就是每户移民手中都有足够面积的田地,一亩地收七斗交四斗,三十亩地的税交下来,最终还能剩下九石粮食,完全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吃上一年的了!这种情况下,他们又怎么会因为税收高了一些,就拼死作乱呢!”

朱慈焈坐在那思考了起来,今天朱由崧说的东西不少,这让他吸收起来有些困难,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分析和归纳。

朱由崧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儿子在那冥思苦想。好半天后,朱由崧才继续言道:“刚才说远了,我们继续说左良玉的事,我们算左良玉有七万实打实的兵马,按你父皇给外军人均一年二十两的标准来算,一年得要一百四十万两的维持费,而户部只给一百万,这一年就有四十万两的亏空了,那么装备费呢?按两万人算,往少了估,就算二十万两吧,那今年的缺口就是六十万两!若左部眼下是八万人,那今年的缺口就是一百万两,光靠抢劫又怎么可能弥补得回来,况且地方上又怎么可能坐视他纵兵为祸呢?早就一本参奏上来了。”

没错,现在江西总督是张国维,这老家伙可不会惯着左良玉的----实际上,张国维已经扣下了江西给左部的支援,将其用在黄蜚部水师及江西自组明军身上。

“因此,左良玉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向北向西进攻,夺回荆襄、扩大自己的控制区,籍此从地方上合法的征收税赋来维持军需,另一个则是向东撤或南撤,但南面有孙传庭这头受伤的猛虎在,左良玉是不敢轻易南下的,而东面,朕又怎么可能允许他不战而退、跑来跟江北四镇争夺防区、动摇南京外围阵线呢?”

朱由崧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狠厉来:“所以,左良玉如果强行东来,那就必然受到某些人的引诱,那么在某些人的唆使下,左良玉又会打着什么旗号东进呢?”

朱慈焈斟酌了一下后,探问道:“父皇既然预判左良玉要作乱,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呢?”

“牵一发动全身呢!”朱由崧伸手拍了拍朱慈焈的肩。“另外,你回去把郑庄公克段于鄢给读一遍,就知道朕为什么后发制人了······”

1084.明正典刑 李自成自北京西撤时,原明降将唐通随其一起西撤至府谷等地,但唐通见顺军“势蹙,不可持”,便脱离了顺军,“还驻保德州”,等到清军攻入山西后,唐通便以自己控制的晋西北之地为进身之阶,投降了清廷。

1644年十一月,阿济格率兵抵达宁武关后,便命令唐通“往保德州河岸、造筏”以为清军西渡黄河进入陕西做准备,唐通很好的完成了阿济格的命令,于是,不久之后,清军便从晋西北渡河进入了陕北地区。

不过,自晋西北渡过黄河,攻入陕北的清军仅仅是阿济格在山西宣大等地收编的部队,其作用也仅仅是吸引顺军的注意力,而阿济格自身,则与吴三桂、耿仲明所部“出边自榆林入狭西”。

从晋西北渡过黄河的清军大约是在顺治元年十二月二十日前“俱已过尽”、阿济格本身也于当月月底前入陕,因此清军很快控制了陕北大部,只剩下高一功还率部在榆林城内坚持。

当年十二月三十日,阿济格委任姜瓖为总督,统帅诸军围攻榆林,自己则率着另外一些部队南下绥德,准备去对付目前被包围在延安,但仍在顽强抵抗的李过部。

而在阿济格攻入陕北的同时,多尔衮派遣多铎率部南下助战。

南下的多铎一路上夺取了广平、大名、彰德、卫辉、怀庆等府,唬得曹州、濮州、东平、泰安等地的明军慌不迭的逃回了济宁和兖州,只差没有灰溜溜的滚回南直隶了;但就在龟缩在济宁的史可法等人或张皇失措或觉悟自己的命运之时,清军从孟津南下渡过黄河,然后直扑潼关而去,倒是让山东明军得以死里逃生、长舒了一口气。

当年十二月十五日,多铎所部抵达陕州;二十二日,多铎部前锋在距离潼关二十里处扎下营盘,以等候后方红衣火炮的抵达。

面对清军的两路夹击,李自成最初是以陕北为防御重点的,但后来随着多铎部的威胁日益严重,防御重点又改为了潼关方向----就地理位置而言,潼关距离西安的距离可比陕北距离西安的距离近了太多,因此李自成改变原有防御计划也是非常正常的----并在多铎前锋抵达潼关的当天,李自成也率部抵达了潼关。

由于顺、清两军在潼关周边集结了大量部队,因此一场激烈的决战随之展开。

当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刘宗敏与清军前锋交战,结果初战便宣告失利。

永昌二年正月初四,刘芳亮率兵千人去进攻清军营地,清军护军统领图赖、尼堪等率正黄、正红、厢白、厢红、厢蓝等五旗各牛录护军迎战,再次击败了顺军;李自成闻讯亲自率马步兵初战,于是在五、六两天,顺军又连续发起多次进攻,但每一次都铩羽而归。

当年正月初九,清军乌真超哈部队携带多门红衣火炮抵达潼关前线,并随后用重炮轰击潼关关城,给顺军造成极大的损伤和心理压力,使得顺军的局面愈发的不利起来。

十一日,清军逼近潼关关口,顺军凿重壕立坚壁,截断清军进攻道路,又以骑兵三百横冲清军阵列,最后还分兵绕至敌后牵制,然而前阻、后牵、迎头痛击者,都未成功,李自成见大势已去,只好带着大部分兵马撤回西安----很明显,红衣火炮不是万能的,否则也不会出现莱州、锦州等战例了,但顺军却没有直面对手大规模炮击的经验,所以,才会在主力尚未有多少损失的情况下,就不战而退了。

李自成逃跑后的第二天,留守潼关的顺军将领巫山伯马世尧率领部下7000人假意投降了清军,马世尧的本意是,清军开进潼关后再暴起反击,与李自成部主力来个前后夹击,瓮中之鳖,然而其行事不周,派遣的信使被清军探马查获,于是功败垂成,最终马世尧被多铎斩杀,潼关之役以清军的顺利、顺军的失败告终。

得知潼关失守、关中门户大开的李自成已经清楚的了解到了八旗兵的战斗力,因此自知西安肯定是守不住的,因此当年正月十三日,李自成率部主动撤出西安、放弃关中,先至蓝田,后经商州龙驹寨向东南方向开拔,准备沿用过去的经验,转战豫楚,进而在长途转进过程中,寻找反攻的机会······

大善殿内,朱由崧冲着马士英、高弘图、王铎、王应熊、吴甡等五位大学士及时任刑部尚书的顾锡畴言道:“关于陈洪范,内行厂、西厂具有奏报,高杰也有呈奏,显然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朕看就不用再议了,着即明正典刑。”

陈洪范是南京派往北京和谈的代表之一,结果代表团团长左懋第、第一副团长马绍愉都被清廷扣押,唯有此人叛变投敌后被放了回来。

若是回来后,坦白一切也就算了,但已经认贼作父的陈洪范一路上不但向史可法、高杰等人散播失败主义的信息,还伪造黄得功叛变的消息企图离间南明内部,这就让原本对他很不放心的朱由崧下定了决心,将其抓了起来。

但对于陈洪范怎么处置,明廷内部是有不同声音的,尤其是与陈洪范关系密切的马士英觉得勒令陈洪范回乡里居就可以了,不必特别严惩,搞得人心惶惶的。

然而,朱由崧却一定要用陈洪范的人头惊醒世人,所以事情就拖了下来,现在,朱由崧终于有了可靠的证据,相位还不算稳固的马士英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于是便和其他大臣应道:“臣等领旨!”

朱由崧让高弘图等人都先退下了,然后对留下来的马士英说到:“马先生,今后交友还是要谨慎一点,不要有了银子就说好!”

朱由崧这话不单单是指陈洪范,也是针对马士英在启用朱大典等人的时候贪污受贿的行为说的,对此,马士英颇有些战战兢兢,但对于马士英,朱由崧还是要用的,便笑着言道:“马先生不必紧张,你的功劳,朕是明白,这样吧,令郎马銮荫授尚宝司丞、马锡荫入紫金山讲武堂入读。”

朱由崧说到这,顿了顿,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望老先生继续为国效命才好。”

马士英立刻滚到地上叩首道:“臣叩谢天恩······”

1085.大悲案 隔了几天后,朱由崧再次召集九卿科道,询问了对妖僧大悲的审讯情况。

马士英首先出列奏报道:“臣等仔细审过了,判定妖僧乃是骗子,计议定他斩立决。”

1644年十二月,忽然有个和尚来到南京,自称是明朝亲王,从兵乱中逃出做了和尚;朱由崧一早就知道此人在满口胡言,但鉴于当时社会动荡,的确有许多宗室星散,所以为了平息舆论,他派官员审讯了这个和尚的来历。

这个叫大悲的和尚起初信口开河说崇祯时封他为齐王,他没有接受,又改封吴王。

一番盘问下来,参与审讯的官员一早就断定了这个大悲和尚不是正经的明朝宗室,否则就不会连常识都不懂----上一个被封齐王的是光宗朱常洛第三子朱由楫,朱由楫在7岁时就夭折了,后来被追封为齐王,谥号“思”,以明朝的惯例,崇祯是不可能把自己哥哥的爵位封给其他人的;至于吴王爵位,明朝至今就封过一代,那就是懿文太子朱标第三子、建文帝的弟弟朱允熥,虽然这个爵位也不是不能再次册封出去,但封王那么大的事情,难道不要诏告天下的?南京官员会不知道嘛?

既然审定了大悲和尚是假宗室,那么就要审一审他怎么就敢假冒宗王的,是有什么企图呢?还是背后有人主使?

结果不查还好,严刑拷打下,自称是徽州人、在苏州出家的大悲和尚便说了一番震惊审讯官的话,“潞王恩施百姓,人人服之,该与他作正位”;既然牵扯到了帝位,谁也不敢隐瞒便报给了朱由崧知晓。

徽州人,苏州出家,这几个字联系起来,大悲和尚背后的人已经跃然纸上了,但既然要“克段于鄢”,朱由崧自然不会刻意深究大悲和尚背后是谁,所以,便简单的将人交给九卿科道会审后,籍此给大悲身后的人某些错误的信号。

马士英等九卿及会审科道,也是知道其中水深,所以便决定快刀斩乱麻的了解大悲案。

“斩立决?”朱由崧考虑了一下,同意道。“那就按卿等的决议办吧······”

马士英等人退下后,朱由崧唤来了司礼监随堂太监兼提督东厂的赵山:“大悲案,东厂和锦衣卫都参与了,情况你都知晓,现在立刻安排诸报把相关审讯结果、审讯中涉及的要点都刊发传播出去,务必让各地都知晓大悲就是一个骗子。”

在赵山应承之前,朱由崧又补充道:“关于大悲身后的人物,诸报也要点一点,朕虽然为了国家安定,不欲大兴诏狱,但也不能让他们过于肆无忌惮了,得让他们有所收敛!”

朱由崧这么做是逼着东林党收敛吗?不,他是给东林党一个他会秋后算账的信号,逼着东林党狗急跳墙呢!

赵山退下没一会,钱禄申请见驾,朱由崧让他进来,然后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钱禄凑到朱由崧耳边言道:“太子准备好了。”

太子?朱慈焈可不是什么太子,目前大明能称得上太子的只有毅宗皇帝的太子朱慈烺而已,但朱慈烺目前失陷在北京,消息全无,是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就飞到南京来的,因此钱禄所谓的太子,是假太子,是朱由崧为了另一时空中曾经出现过的“假太子”所准备的。

朱由崧问道:“准备了几个?”

钱禄回复道:“准备了三个,一个送到了淮安、一个安排在杭州,还有一个备用。”

“人可靠嘛?”

“各自家人都在奴婢的手上,应该是可靠的。”

朱由崧深思了一会,笑道:“朕空悬太子之位五年,如此诱惑,想来愿意一搏之辈必定络绎不绝,所以,一定要通过一次天下皆知的闹剧,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麻烦。”

说罢,朱由崧问钱禄道:“这三人,教训的如何了?”

钱禄回复道:“奴婢让熟悉北京皇城的人反复教导,大体上都能答对,但细节上绝对经不起盘查,绝对可以骗过地方,而在南京一定露馅。”

“三人彼此知道吗?”

“知道,是一起上的课,奴才以为,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有不该有的心思了。”

朱由崧点点头,又问道:“这三人知道操办者的身份吗?”

“不知道,”钱禄保证道。“出面的人都说南京和苏州话,而且彼此都盯着,绝对不准把任何有用的消息透露给这三家人知晓。”

“做仔细点。”朱由崧言道。“出一点纰漏,那就是朕的丑闻了。”

钱禄立刻跪倒:“奴婢不敢,真要出了事,奴婢以死谢罪!”

朱由崧摇了摇头:“到时候,推到你身上是没办法服人的,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钱禄应道:“奴婢明白,全程奴婢亲自去盯。”

朱由崧让钱禄爬了起来,然后说道:“朕不想多害性命,事成之后,把三家人都送往北湾安置即可。”

钱禄应了一声,朱由崧挥手让钱禄退下了,等钱禄离开后,朱由崧把司礼监秉笔身份兼任都知监掌印金泰给叫了过来:“钱禄现在办的那件事,你知道吧?”

金泰虽然眼下不负责内厂事务,但内厂的人都是从察微调过去的,以金泰执掌察微多年的经历,他不可能对内厂事务一点也不知道的,所以,朱由崧既然问起,金泰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奴婢,略知一点。”

“第一,兹事体大,所以钱禄这边,这次你得帮村一把,替他拾遗补缺,弥补可能的疏漏。”朱由崧淡淡的说道。“第二,等事情结束了,向你密报这件事的人,悄悄的处置了。”看着有些惶恐的金泰,朱由崧宽慰道。“朕不是针对你,但内厂就是干防谍的,居然口风还不紧,这样的人留着,只能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朱由崧的意思很明确,对内厂的监督只能有东厂来办,内官监虽然是内廷的吏部,也不该随意的插手。

既然朱由崧愿意向自己解释,金泰便微微松了口气,应道:“奴婢糊涂,今后再也不敢越权行事了。”

“明白就好!”朱由崧让俞义捧来古筝。“好久没听你弹奏了,今天来了,就给朕露一手吧······”

1086.童妃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不,大悲案刚刚以大悲和尚枭首示众告终,新任河南巡抚严起恒就眼巴巴的从归德送来了一个自称朱由崧妃子的女人,于是便引发了童妃案。

听闻童姓女子居然自称是自己在卫辉时纳的妃子,朱由崧勃然大怒,在朝堂上咆哮道:“朕向来恪守礼制,显宗薨逝三年,绝女色戒荤餐,是谁,是谁要陷朕于不孝之中!”

是的,童妃案的实质不在于朱由崧碰没碰这个女人,而是碰的时间,一旦验证了其的确是朱由崧在孝期中收纳的,那么东林党给朱由崧归纳的“五不可立”就要升格为包括“不孝”在内的“六不可立”了,因此主谋者的险恶用心可见一般。

注意到朱由崧用吃人的目光看向自己,严起恒的老上司,也是严起恒的推荐人、户部右侍郎何腾蛟腿肚子都有些发软,没错,这件事背后有他和其他几名东林党人的影子,因此,他知道朱由崧可能对自己生了恶念。

还没等何腾蛟想明白朱由崧的政治敏感性怎么这么高呢,前排的工部尚书阮大钺出列道:“臣以为,此事应当予以详细彻查。”

朱由崧同意道:“顾锡畴、田仰、刘正宗、刘孔昭,此案就交给卿等查办,对了,此女不是说事情发生在卫辉嘛,卿等可以去把潞王传来,问他一问。”

潞王朱常淓目前寄居在杭州,把他叫来南京,形同拘捕,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拥潞的东林党人来个釜底抽薪,但这样的活计落在三法司当家人及锦衣卫掌印头上,却容易让他们里外不是人,但君命不可违,所以刑部尚书顾锡畴、都察院右都御史田仰、大理寺卿刘正宗三人一脸无奈的出列领了旨意。

只有锦衣卫掌印刘孔昭出列时是一脸平静的,没错,审案子的时候,他只要带耳朵和眼睛过去就是了,其它的他一概不用多管。

童妃案交办后,会议的主题回归到正事上,就听与会的万世出列报告道:“皇爷,西厂已经侦知,清虏已经攻占山西,并在潼关击败闯逆所部,目前闯逆已经弃守了关中,向豫楚转进,还请皇爷早做计定!”

兵部尚书张缙彦在万世退下后出列言道:“兵部接到西厂通报后,已经制定了增援湖广的计划,准备调动忻城伯所部立刻驰援九江,配合黄蜚等部,以为宁南伯之后盾。”

朱由崧注意到兵部左侍郎吴兆元不以为然的表情,便问道:“吴卿,你似乎有不同意见?”

已经七十四岁的吴兆元颤颤巍巍的出列言道:“臣以为忻城伯所部多为弱旅,调赴九江也无助大局,且忻城伯所部开走后,仅凭新募京营只怕是无法守住偌大的南京城。”

吴兆元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宁南伯坐拥雄兵三十万,要是连这样都挡不住闯逆,派再多的兵马过去,也是无用的。”

兵部右侍郎吕大器在吴兆元说完后,出列道:“臣以为吴老侍郎所言大谬,自古皆是以强胜弱者多,以少胜多者少,是故,前线兵多总能提高一丝胜算的,而今我朝连遭败绩,已然是到了不能输的地步了,所以,臣以为,忻城伯所部届时就算不能打,也能壮我军声势;况且,宁南伯三十万大军实际是虚数,以兵部所发饷银来算,仅有五万之众,即便有超编,也不过七八万而已,远没有兵足之说,却是需要增援的。”

朱由崧用责怪的目光看向张缙彦,意思是说,兵部内部分歧都没统一,怎么就把调兵方案拿到朝堂上来谈论了。

张缙彦见状无奈的表示道:“臣的意见与吕侍郎相同。”

吴兆元不满道:“臣以为,宁南伯背后有靖南伯部、黄蜚部,张部堂统帅的江西兵也能一战,实不需要忻城伯所部去消耗江西宝贵的粮秣。”

朱由崧见吕大器又要开口驳斥,便抢先一步发话道:“卿等就确信闯逆会进攻武昌、汉阳吗?若是其兵锋指向荆州、然后越长江进入湖南怎么办?孙传庭如今兵不过三万,只怕未必守得住啊,这样吧,领赵之龙率班军一万由黄蜚部自水路运输至岳州,配合孙传庭保卫湖南,为左良玉左翼屏障;再调郑鸿逵部进驻九江,黄得功部进驻蕲、黄并领巡江水师太平营、江阴营,以为左良玉右翼屏障。”

眼下郑芝龙所部福建水师已经一分为三,其中主力随同郑芝龙迁往琼州,一部留在福建由福建水师参将郑芝凤统领,还有一部分刚刚升任镇江水师总兵的郑鸿逵掌握,负责保卫南京下游及运河交汇口。

既然水师方面的力量是富裕的,所以,朱由崧便决定把黄蜚和赵之龙部加强给孙传庭,以免左良玉脑子突然坏掉了,改东进为南下;而郑鸿逵部西进后的空缺,朱由崧则会用济州水师的江口型桨帆船来填补,相信济州舰队可以轻松的战胜,沈廷扬手下那些船的。

吴兆元还待说些什么,只求调开班军、削弱南京城防力量的吕大器已经恭声应道:“陛下圣明,臣附议!”

张缙彦跟着应道:“臣附议!”

吴兆元见张、吕都答应了,自己显然也是无力回天了,而且仔细想来,朱由崧的方案似乎也是正确的,也采纳了自己不要把兵堆砌在九江的观点,所以,吴兆元也只好跟着低头道:“臣也附议,但南京的兵是不是少了点。”

“无妨!”朱由崧回应道。“京营尚有五万新练之兵,班军这边,赵之龙带走万余,也还有万余可用,守南京应该是够了。”

话虽如此,但真要被人打到南京城下了,别说5万人了,就是10万也未必守得住,这一点完全可以从北靖康年间的汴梁、崇祯十七年的北京加以验证。

但既然朱由崧说靠京营新军能守住南京,众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于是,朝会进入到了下一个议程当中:“关于爵位更定,吏部有明文了吗?”

1087.南太子案 朱由崧布置的还算及时,所以,尽管赵之龙手下班军对正月里离开南京很是不满,但最终,万余矮子里拔长子的班军“精锐”还是抢在李自成部抵达襄阳的当天,即弘光元年二月二十三日抵达了岳州,从而加强了湖南等方面的防御力量。

“孙部堂,这是陛下让我转交给您的密旨。”

从忻城伯赵之龙手中接过朱由崧的密旨的孙传庭很快一目十行的读了起来,读罢之后,他犹自不敢相信的重新再读了一遍,这才放下旨意,问赵之龙道:“陛下是怎么知道宁南伯会放弃武昌的?”

赵之龙回复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内厂在宁南伯身边有人吧!”

内厂特务?

面对这个万金油似的解释,孙传庭又问道:“那陛下又怎么判定清虏会追在闯逆之后呢?”

赵之龙道:“我猜陛下是用常识来判定的。”

“也就是说,没有确定的情报喽?”

“却是如此,西厂目前还没有能传回来更多的情报。”赵之龙回复道。“但我个人认为,陛下的布置是稳妥的,如果清虏没有追来,一旦东线靖南伯、张部堂、郑鸿逵等部联兵击溃左良玉部,我军完全可以从容的与其等一起在稍后共同夹击武昌之闯逆;如果清军追击闯逆,并从闯逆手中夺取了武昌,那我们只要守住岳州,也可以保住湖南及以南各府不至于再次受到兵火洗掠;若是宁南伯能够死保武昌,那我们也可以与东线友军合围武昌城下,届时别说闯逆,就是清虏也能一起围了。”

朱由崧把三种情况都考虑到位了,孙传庭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他担心道:“以过往清虏闯入京畿周边的形势来看,清军进入湖南,也许不会强攻岳州,而是分兵洗掠湖南各处。”

赵之龙言道:“是故,我部守长沙,岳州由阁部率兵坚守,想来只要长岳不失,清虏就未必敢继续深入湖南各地。”

赵之龙说到这,又补充道:“湖南江河密布,水系发达,清军习马战而不熟水战,此便是我军之机会,否则,陛下又如会调黄蜚部西来洞庭呢!”

朱由崧基本做到了算无遗策,所以,孙传庭笑了起来:“有道理,老夫这就回禀陛下,一切按陛下所授阵图行事······”

在赵之龙将朱由崧密旨交给孙传庭的同一时刻,朱由崧越过兵部,秘密向江北四镇下达了警戒命令,其中高杰、尚可喜、刘肇基三部,朱由崧要求他们做好坚守徐州、宿州、寿州、庐州的准备----凤阳、睢州、归德、亳州、颍州、光州、六安等地都是可以放弃的----而已经进驻蕲、黄的黄得功部则需要针对左良玉部做好战斗准备。

为了促使江北四镇提高警惕,朱由崧还从内帑中向四镇及江西总督张国维所部、郑鸿逵部秘密拨付一百万两金花银的战争准备费----黄得功部三十五万两、高杰部二十万两、尚可喜部十七万两、刘肇基部十三万两、张国维部五万两、郑鸿逵部十万两。

收到钱的各部果然重视起来,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

弘光元年二月二十五日,东厂侦知原北京鸿胪寺少卿高梦箕准备将其在南逃路上,遇到的、自称“太子”的少年交给朝廷审定;于是,在朱由崧的指示下,内厂按照计划,首先安排一名自称是“朱慈烺”的男子在淮安出场。

毫不知情的淮安知府鹿大臣及江淮巡抚旷昭、江淮巡按赵一为第一时间将这名“太子”的情况上报了南京,结果出现了同一天,冒出两个“朱慈烺”的滑稽事情来,搞得舆论大哗。

此时,东厂控制的小报开始作妖了,其中有些小报称两人中必有一假,有些小报则说两人都假,还有的则故意站东林党一边,说什么“先帝三子,有二人幸存,也非不可能”,于是在舆论沸沸扬扬之际,朱由崧命令将出现在淮安和金华的这两名“朱慈烺”都送来南京。

然而在上述两人还没有抵达南京的时候,内厂控制的第二名“太子”又在杭州冒头了,这下“太子案”算是彻底成为了一场举国瞩目的闹剧,因此,朱由崧便一并勒令将杭州“太子”也送来南京审核。

弘光元年三月初三,三名太子先后送到了南京城内,随即朱由崧命令侯、伯、九卿、翰林、科道与大学士会审,并破天荒的允许南京城内六十多家小报派员庭审----此事让礼部尚书钱谦益闻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第一时间表示了反对,但朱由崧以小报派人到场听审有助于平息街头巷角的流言蜚语为由,坚持己见,钱谦益等力谏不成,最终审判和听审还是按朱由崧的意思进行了。

审定开始后,在三名“太子”未来之前,先由曾经担任过东宫师傅的大学士王铎、东宫讲官的大理寺卿刘正宗、应天府尹李景廉讲述太子相貌,三人“皆言太子眉长于目”,然而等三名“太子”到场,会审和听审众人立刻发现,三名“太子”的面貌与王铎三人描述的都不一致,这下立刻使得在场人对三名“太子”的身份都存了怀疑。

随后,马士英问三名“太子”彼此是否认识,三人表示自己并不认识其他人,由此排除了三人同为毅宗子嗣的可能。

接着九卿分别询问三位“太子”北京紫禁城内的景致及某些秘闻,三人居然说的头头是道,仿佛跟真的一般无二,于是,得到现场传来消息的朱由崧便“命旧东宫伴读太监丘执中往认”;然而三位“太子”见到丘执中,谁也不认识他,这下听审众人便愈发怀疑三人的真实身份了。

接下来,从北京逃来南京的文武及内监开始仔细询问三人对北京人事及紫禁城内事务的了解程度,结果细问下来,立刻发现漏洞百出,而且彼此矛盾,于是,会审结果一致认定,以上三人并非是毅宗子嗣,而是奸人伪装的骗子······

1088.清君侧 “父帅,南京的消息,三名太子都是假的,今上已经决定将三人一同流放海外了。”左梦庚说到这,探问道。“父帅,我们是不是还要按照与南京那边的约定行动呢?”

是的,左梦庚有些担心,要知道眼下孙传庭、黄得功、张国维三部如三把钢刀一样顶在左部的背后,如果左部没有了“为太子伸冤”这个借口,贸然东进的话,极有可能会被孙黄张三部夹击,从而遭到失败的。

老病到要卧床的左良玉犹豫了一会,叹息道:“闯逆已经统兵二十万南下了,我部虽说有八十万之众,但什么成色,你又不是不知道,死守武昌就是一个死啊。”

不是说,左良玉坚守武昌的话,黄得功、孙传庭、张国维等部会驰援而来,从而里应外合,一举歼灭闯军吗?那左良玉又为什么说死守武昌就是一个死字呢?

原因很简单,第一,中心开花三面合围的计划,朱由崧没有告诉左良玉过;第二,即便左良玉知道这个计划,也会担心援兵进军的速度过慢,先让自己与闯军消耗,等自己与闯军都筋疲力尽了,然后三路援军连自己带闯军一并收拾了。

所以,左良玉不敢坚守在武昌城内,只想着逃的越远越好。

左梦庚也是知道左良玉担心什么的,所以建议道:“父帅,要不,我们南下吧!”

明军的主力在东线,南线孙传庭的名头虽然响,但他的兵力有限、将领也没什么名气,未必就不能打了。

“届时湖南有粮食,广东有钱,广西有兵,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事。”左梦庚蛊惑道。“退一万步来说,我们也控制了桂王,与南京唱对台戏!”

左良玉有气无力的摇头道:“晚了,若是黄蜚部没有进驻洞庭湖的话,倒也可以试着南下,但是现在,却是阻碍多多。”

没错,对于忻城伯赵之龙手上的班军“精锐”,左良玉根本是不在意的,但“八十万”人南撤,是不可能完全通过陆路行进的----刘备从新野带百姓走陆路撤往江夏,还不是被曹操的虎豹骑给杀的大败特败了,有前车之鉴在,左良玉是不可能重蹈覆辙的----如果没有黄蜚的水军战船在,左良玉自然觉得自己手中那几条船就能纵横长江、湘江等江河了,但黄蜚部可是在辽海大洋里折腾过的,左良玉可没信心用自己那几条民船改造的舰船打赢对手。

一旦水战失利,运输官兵家眷及辎重的船只落入黄蜚之手,只怕“八十万”左军立刻就要灰飞烟灭了,所以,左良玉绝对不会选择南下的。

“可东面不是调来了郑鸿逵的舟师吗?连黄蛮子手下也有巡江水师安庆营和马当营呢!”

郑鸿逵所部可是积年海盗,水战方面的实力绝对要比黄蜚部更强的,所以,左梦庚对于左良玉不碰软茬子,非要啃硬骨头有些奇怪。

对于左梦庚的疑问,左良玉笑了笑,解释道:“黄蛮子的水师多活动于长江北岸沿线,一般是不会跑到南岸去的,而郑鸿逵这边才多少人船呢?”

左良玉说的不错,郑家分家好,主力要么南下琼州,要么留在福建看家,真正跟郑鸿逵北上的只有不足3000人和30条船,虽然后来在朱由崧的安排下,郑鸿逵配属了巡江水师太平营和江阴营,但加起来一共只有6000人和大小船只一百三十艘余,远比不得黄蜚部的20000人及400余艘战舰那么可怕,左部水师还是能以少胜多的。

左梦庚眨了眨眼:“那父帅是下定决心清君侧了?”

左良玉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更何况,我们不动,今上也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的博上一铺······”

弘光元年三月二十日,左良玉对外公开表示不信“假太子案”的审定结果,认为其中必有一个是真太子,于是他上疏声称:“愿束身赴阙,代太子受罪!”

对于左良玉的上疏,已经做好准备的朱由崧亲自批复“不报”,然后命人将三名“假太子”押上了开往济州及苦兀岛的海船。

得到三名“假太子”已经被发配海外的消息,被朱由崧罢免的前御史黄澍替左良玉草拟了一篇檄文,然后左良玉便堂而皇之的宣布率部东进“清君侧”了。

接到左良玉清君侧的消息,朱由崧立刻召开了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进行会商,期间,兵部右侍郎吕大器指出,由于长江阻隔,黄得功部五万兵马很难调往江南参与九江防务,而且一旦黄得功部南调,左良玉部很容易改道江北,对安庆、庐州、和州等地造成威胁;可但要靠张国维手下不到2万人的江西卫所兵及另外郑鸿逵的5000水军要想挡住左良玉部几十万大军是不可能的,应该立刻抽调更多南京兵马驰援九江。

吕大器的用意自然是进一步削弱南京防务,让左良玉能在野战中消灭南京有生力量,为接下来夺取南京创造有利条件。

不过,吕大器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朱由崧便同意调动已经初步编练成功的腾骧四卫营、府军五卫营及金吾四卫营正军师赶赴九江参战,仅留下训练进度最慢的羽林三卫营、金吾四卫营辅军师及各营攻城炮团拱卫南京。

但30000多京营出京作战,交给谁指挥呢?

朱由崧谁也不放心,所以,他做出决定,御驾亲征,且留陈王朱慈焈于南京监国。

对于朱由崧的决定,满朝文武大臣都是不同意的,但朱由崧发表了一篇“太祖基业非坐享而来,乃一刀一枪厮杀出来”的杀气腾腾的**后,诸臣虽然不同意,但还是妥协了,于是,朱由崧便组建了西征御营,以兵部右侍郎吕大器、左光先工部左侍郎、户部右侍郎何腾蛟等人为随营参议,于当年三月二十五日,誓师西征。

三营新军登船前,为了减缓左部东进的速度,朱由崧派遣与左良玉相熟的前江西总督、现吏部左侍郎袁继咸前去劝说左良玉罢兵,率部返回武昌,但左良玉此时自觉无法回头,便扣留了袁继咸,并唆使袁继咸与其一起行事,但袁继咸明确予以拒绝······

1089.准塔 在左良玉清君侧的前三天,山东清军约2万人由固山额真佟佳·准塔率领自东昌府南下,直逼济宁,最终于明弘光元年、清顺治二年三月二十四日,抵达济宁城下,将史可法及所属许定国、刘洪起、刘洪礼、徐良臣、张孟习、孙学礼、房文雨、张有才、杨逢春、刘英、高祐等部3万余人包围在济宁城中。

史可法试图坚守济宁,然而负责守备济宁西门的许定国却早与清军有所勾连,便在战斗中打开西门接引清军入城,由此导致济宁于当月二十五日沦陷。

刘洪起、刘洪礼、徐良臣、张孟习等4名明将在随后发生的巷战中力战而死,孙学礼、房文雨、张有才等人率残部降清,杨逢春、刘英、高祐等人则冒死保卫史可法南逃。

但准塔遣派梅勒章京康喀赖,游击范炳、吉天相等率部紧追不舍,遂于藤县境内追上并击破杨逢春、刘英、高祐等人的残部,杀死了杨逢春,迫使刘英、高祐等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只能丢下史可法及史可法的幕僚们率十数骑残兵逃入沂蒙山区。

被俘后的史可法很快被押解送往北京,但在押解途中,史可法开始绝食,等到了北京时已经奄奄一息,多尔衮当即派人救治,但为时已晚,最后,史可法于当年四月初三死在了北京,消息传到南明,经再三确认后,朱由崧便亲赐史可法谥号“忠靖”······

济宁沦陷后,准塔整编了投降孙学礼、房文雨、张有才所部,并令其等在剃发后,作为前锋引导全军南下宿迁、邳州。

然而孙学礼、房文雨、张有才等部作为清军先锋南下时,却发现从峄县到宿迁、邳州这一路上的各地村寨都已经坚壁清野了----消灭刘泽清及朱由崧称帝后,福王府及御马监对兖南邳北的幸存庄户百姓进行了大规模的整合,秘密控制了周边80%以上的村寨,并在这些村寨推行乡兵和实施棱堡化防御,以为淮安府北境的主要屏障----于是,为了打粮,以上几部刚刚投清的前明军便开始向“顽抗大清天兵”的沿途村寨展开进攻。

孙学礼三人在过往的军事生涯没少遇到村寨抗拒流寇或官军打粮的事情,但这些村寨后来一多半都被流寇或官军攻破并屠杀了,因此三人一开始以为可以手到擒来的,可很快,三人就发现,他们处在了攻、攻不下,抢、无处可抢,且不断损兵折将的境地之中。

不得已,三人在折损了1500多人后,只能腆着脸向后队中的准塔请求派遣“真满洲兵”前来支援。

准塔虽然觉得孙学礼等人无能,但也不愿意随意折损了这些炮灰,便派1000汉军旗及3000之前收编的山东及畿南明军前去协助孙学礼等人。

等这些攻打过图们江商栈并参加过北疆一系列战事的汉军旗赶到孙学礼三人口中那几处难以“下咽”的村寨一看,仅一个熟悉的木刺桩阵就让他们大惊失色的向准塔提供了“这些村寨应该都属于祥福瑞名下”的报告。

由于之前,清廷就一直猜测祥福瑞与朱由崧有某种联系,因此准塔不敢怠慢,亲自赶到一线观战----形似未必就真是,所以准塔要看看打起来的场面是不是与在北疆发生的一致。

在准塔的威逼下,孙学礼三部及之前降清的畿南、山东明军再次对这些村寨展开了进攻,也不出意料的撞了个头破血流。

连着看了三场类似的失败,准塔心里有数了,这绝对就是祥福瑞北疆商栈的南方翻版,如此,便可以实锤了祥福瑞与当今大明皇帝朱由崧的关系了;但实锤之后,报告好写,眼下的战斗又该怎么进行呢?

准塔一番思索后,向周边派出了大量的探马,以确定这些村寨不是单一的存在。

“大帅,方圆三百里内,有近十个这样的村子!”

“大帅,进入宿迁后,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村子!”

“大帅,运河东面,都是这样的村子!”

探马们一路打探下来的情况汇总到准塔面前,让求锤得锤的他也有些表情凝重了起来。

是的,清军眼下是三路齐攻,粮草供应方面的压力很大,一应补给都需要各部在沿途自行解决,而之前在夺取济宁的过程中,刘洪起等人在奋死抵抗时,又烧毁了城内大部分的存粮----其实是西厂和内厂的人见势不妙,根据事先指令实施的烧毁行动----现在若是不能通过沿途村寨得到必要的供输,北路清军很快就要饿肚子了。

其实,若从兖州到淮安之间一马平川、毫无遮挡也就算了,准塔完全可以抛下这些累赘的新附军,利用己方精锐部队装备大量战马的高机动性,果断南插,抢在明军反应过来前夺取宿迁、清河,甚至淮安。

但问题是这些城市都在黄河或运河的掩护下,明军又撤走烧毁了沿岸所有的渡船、漕船,准塔想要越河攻击这些城市,就必须就地制作木筏等过河工具,若是不带上新附军,难不成还要让总数不过2500人的旗人大爷----其中满洲兵不过八百、蒙八旗五百、余者为汉军旗和阿哈包衣----来干吗?

好,就算旗人大爷卖苦力把事情做了,清军也过河成功了,难不成用旗人大爷却拼死攻城吗?

真要在攻城中死上几十、一百的满八旗兵,只怕多尔衮就要找准塔的麻烦了----也正是因为担心折损了八旗大爷们,所以,就算沭阳、清河、安东几县县城以及海州州城都是在黄河以北,准塔也不准备丢下了可以作为炮灰的新附军,孤军去打。

所以准塔很快下令道:“各部立刻返回济宁待命!”

准塔这是决定放弃南下了吗?

当然不是,这不,就听准塔随后命令道:“命令探马从济宁渡过运河,打探嘉祥、鱼台、金乡及丰、沛等县情况。”

没错,准塔准备取道运河以西向徐州展开进攻。

“那这边?”梅勒章京康喀赖担心道。“就听之任之了?”

“这边这些寨子都是枝节!”准塔冷冷的说道。“待拿下徐州、邳州,他们就是自陷死地的孤军,可以慢慢的从容收拾······”

1090.尚可喜的态度 准塔的预计是准确的,虽然运河以西也进行了坚壁清野,但大部分村寨的百姓故土难离,并未顺从明朝地方官府及明军的指令,撤往徐州避难,而且留下的村寨中极少有类似运河以东的棱堡防御,面对清军的索粮行为,虽然也非常抵触,可敢于反抗的也十分的少,因此,北路清军很快实施了西进战略,沿运河以西,一路向徐州城开进。

不过徐州城实际是在黄河以南,因此北路清军稍后于梁家寨一线越过黄河,然后逐步逼近徐州府城。

根据朱由崧事先的叮嘱,刘肇基统帅15000名明军已经集中在了徐州城内,而从开封等地逃来的河南明军约4000人也被刘肇基打乱后编入了麾下各部,再加上徐州府组织的乡兵,目前徐州城内共有守军25000余人,虽然战力上还远不能与清军相提并论,但也算是好整以暇、以逸待劳了。

除了兵力上不逊色于来袭的北路清军外,在过去的大半年里,朱由崧还向徐州城提供了11门8斤红夷炮,这也是徐州军民坚守下去的信心之一。

此外,济州中卫指挥使姜进勇目前率领由徐州各矿区保卫团(屯级)、安东工场保卫团(屯级)及部分路通骑兵队(曲级)所组建的联合作战部队约2700余人潜伏在徐州城西南诸山之中,必要时也会参与牵制作战,以增强徐州军民信心。

按下即将展开的徐州之战不提,多铎所部前锋于弘光元年二月十四日,离开西安,回转河南,并于第一时间迫降了明河南知府及洛阳守军刘忠部2000余人,随后多铎大队于当年三月初五开出通过,并稍后通过虎牢关,进入豫东地区。

在多铎的威逼下,明河南巡抚严起恒率开封、归德等地守军逃亡了徐州,与刘肇基部汇兵一处,但多铎却把进攻徐州的任务留给了准塔所率领的北路清军,自己带着大军折向亳州;随后,多铎部在尚可喜部主动撤退后,兵不血刃的夺取了亳州城。

此时摆在多铎目前的选择有两个,一个是继续东进,夺取宿州,进而兵临泗州,威胁淮扬;另一个则是南下颍州、寿州,夺取凤阳和庐州,从而兵临长江北岸。

由于宿州有尚可喜部坚守,清军想要拿下并非那么容易的----尚可喜早年在东江镇与清军交战多年,不说威名远播,但至少清军上下是知道其敢打敢拼的,不敢过于小觑----因此,多铎选择派人劝降尚可喜,而在劝降尚可喜的同时,其率东路清军南攻颍州、寿州。

没错,多铎的如意算盘是,如果能直接劝降尚可喜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则用谈判拖住尚可喜,从而为清军消灭高杰部争取时间;是的,在有击败李自成经验的多铎看来,兵力更多但战斗力比顺军还弱一些的高杰部实际更好对付。

弘光元年三月二十七日,在多铎部占领颍州城的当天,一名清军使者进入了宿州城。

“孔有德、耿仲明给的我信?”尚可喜看着来人哈哈大笑起来。“你难道不知道,当年我差一点把这两个狗汉奸给宰了吗?他们给我写信,能存有什么好心思呢?”

青衣小帽的使者恭恭敬敬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我大清如旭日东升,而将军所在残明已经日落西山、朝不保夕了,何去何从,明眼人自有选择,既然可能殊途同归,前尘往事,一切也都过去了。”

尚可喜眼珠转了转,言道:“眼下我大明还有半壁江山,未必不能保有南北朝的格局,说什么日落西山、朝不保夕,实在有些夸张了。”

尚可喜见使者要争辩什么,便抢先一步伸手阻止道:“我知道你要什么,什么满人不过万,过万不可敌,还有什么两国交战至今,你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别忘了,当年金兵也是如此势如破竹,但还不是被残宋活活拖成了南北朝吗?若不是赵构那老小子不想看见两帝南返,或许岳武穆一早就把金兵赶出前宋境内了,哪有后来亡于蒙元之事。”

使者不动声色的说道:“是啊,岳飞没遇到明君,可南京那位弘光皇帝就是明君了?我怎么听说,南面沸沸扬扬的,说他不是贤主呢?倒是我摄政王雄才大略······”

尚可喜摆手道:“南面那些酸子的话,怎么可能当真呢,当年要不是他们在瞎折腾,你们有没有大清还不知道呢。”

看着有些变色的使者,尚可喜冷笑道:“至于贵国摄政王嘛,说到底只是摄政王而已,一旦贵国陛下亲政了,谁知道后来会怎么样呢!”

使者咬牙切齿道:“即便我家皇上亲政了,朝中有所波澜,也与将军今日投降无涉。”

“这又怎么可能呢?除非我投过去后,有名无权,否则一定会卷入政潮的。”尚可喜说到这,再次摆手道。“好了,也不跟你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且说说,我要是投过去,你们给我什么好处,我得算计一下,合不合适了。”

使者其实只要尚可喜肯谈就好,所以,原本沉着的表情软和了起来:“将军若是归附我大清,当不失公侯之赏,另外,至少还能出任一省提督,乃至总督!”

尚可喜大怒道:“老子五万兵马,难不成连孔有德、耿仲明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都比不得吗?”

“将军的意思是要封王?”使者倒吸一口冷气,但出于敷衍的目的,还是应承道。“倒也不是不能谈的。”

“也不但单单是封王的事情。”尚可喜换了表情后,继续道。“我部五万人,投了你们粮饷怎么解决,你们得给我一个准数······”

使者离开后,尚可喜心腹许尔显言道:“大帅,属下观此人颇有些不老实,恐怕劝降一说是假,拖住我军手脚是真。”

尚可喜点点头:“本帅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本帅也是将计就计啊。”

说罢,尚可喜假模假样的说道:“陛下许配安泰公主给之信,又再三扶持,就是铁石也要动容的,所以,就用这条命还给陛下吧······”

1091.寿州 弘光元年四月一日,朱由崧率部抵达湖口,但此时九江已经落入了左良玉之手----郑鸿逵部与左部水师大战数场,每次都多有斩获,但积累下来,自身损失也超过了千人,原本就有些支持不住了,结果此时左部陆师开到,第一战就消灭了张国维所部江西卫所兵3000余人,唬得张国维率部丢下九江城逃回了南康府城;见九江城丢了,郑鸿逵也不敢单独迎战左部水师,所以便灰溜溜的逃回了湖口与朱由崧会师。

得知九江失守,张国维南逃南昌后的朱由崧只能驻兵湖口一线,一面警惕左部动向,一面又紧急调动镇江方面济州水师淮戊船队前来增援,至于沈廷扬和东林党人会不会利用这个机会策动针对南京的叛乱,朱由崧已经顾不上了,只希望南京守军能自行抵御了。

结果左良玉到了九江后,就再也起不了床了,并在稍后的四月四日,一命呜呼了----关于左良玉的死,东林党人做了极大的美化,说什么左良玉见自己部下抢劫并烧毁了九江城,自觉对不起前来劝降的袁继咸,所以羞愧而死云云,这完全是把一个杀良冒功惯了的军阀美化成了一代知礼知耻的儒将,可谓是煞费苦心。

左良玉死后,左部诸将第一时间拥戴左梦庚继承帅位----这已经是赤果果的军阀做派了----但由于左良玉的死带来的动荡,左军被迫滞留在了九江一线,这就为朱由崧调动济州水师提供了必要的时间······

在南明平叛之战一触即发的时候,准塔部已经于四月二日展开了对徐州的攻击,但早有应对的刘肇基指挥若定,在接下来的多日战斗中,不但稳守徐州城墙,还大量杀伤了攻城清军,让准塔所部清军无法顺利完成既定任务。

准塔见徐州守备完整,且城头还有红衣火炮助阵,因此便想丢下徐州,直插邳州,籍此诱使刘肇基部舍弃坚城往援邳州,然后逼迫刘军在野地与自己决战,但清军探马对徐州以东地域的侦查结果却很是不妙,不但发现了大量图们江商栈模式的堡寨、村寨,而且路上还有人主动进攻清军探马,给清军探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准塔当然不知道袭击者是姜进勇率领的游击牵制部队,但多年的战争经验告诉他,出现战争迷雾的背后,必然存在某些可怕的危机,因此,准塔一方面提高了对明军援军的防备,另一方面则放弃了继续东进的企图,就在徐州城下跟刘肇基耗上了。

但对于准塔部来说,围城也很麻烦,毕竟准塔所部的粮食非常有限,必须四下打粮,这就给姜进勇部的袭扰创造了条件,也就是姜进勇部的兵力有限,战斗力不高,否则,清军绝无可能保持有效的物资收集能力,一早就被迫撤回山东或开封等地了······

在北路清军准塔部受阻于徐州城下之际,东路清军多铎部在夺取了高杰部主动放弃的颍州等地后,兵临了淮河及东淝河岸边的寿州。

寿州守将高杰为了将清军堵在淮北,便留下李本深、杨绳武、王之纲等人率兵10000留守寿州城,自己率金声桓、李成栋、贺大成、胡茂祯、张程鹏等部的15000兵马堵沿淮河布防;但淮河很长,高杰出城备御的部队仅15000人,根本无法处处把手,所以,很快被清军找到了防守上的漏洞,最终在高杰部主力赶来堵防前,成功的抢运了1000余人骑过河。

见清军过淮兵力不过千人,高杰立刻指挥部下展开进攻,然而清军过河这1000余人中有400满八旗兵----多铎离开进入河南时,所部一共3万余人,其中满八旗兵不过3000、蒙八旗兵2000、汉军旗兵5000,其余2万都是收编的顺军、明军。

在这400满八旗兵的带领下,辽兵出身的300汉军旗和300余新附军气势如虹,不但不结阵自守,反而与负责进攻的李成栋部展开对攻,并一举击溃了兵力是自己数倍的李成栋部。

面对出乎意料的战局,高杰立刻调动胡茂祯部前往支援,胡茂祯和李成栋成功联兵后,虽然依靠兵力优势纠缠住了这股清军,但拆东墙补西墙的结果却是,让另外一股同样数量的清军从别的地方成功过淮。

得到新的警讯的高杰,立刻分派金声桓部前往阻挡这股新的清军,但金声桓部也挡不住对手的猛烈攻击,无可奈何的高杰只能分派贺大成部前去支援,以至于高杰手中很快就仅剩下了本部及张程鹏部在内的5000人马。

第三路清军再次利用高部兵力不足以堵防整段淮河的空子,先从下游八公山方向潜越淮河,然后又从东淝河上游强行涉渡,出现在高杰部的侧后,迫使高杰将最后兵力全部用来应对此股敌军,但等高杰和张程鹏部好不容易击溃了第三路清军,却发现清军主力已经借助高部出击部队全部被当面之敌牵制的机会,从容的渡过了淮河。

三路清军先头部队都让高杰部疲于奔命,几乎无法抵御了,面对2万出头的清军主力,高杰又能怎么办?

所以,打惯烂仗的高杰,立刻纠集各部退回了寿州城内。

进城之后,高杰清点兵马,发现出击的15000人中,已经消失了近4000人的身影,这些失踪者想来不是战死当场,就是当了逃兵,当然,举手投降的肯定也有,甚至可以这么说,投降和被俘者应该比清军战损还多不少。

没错,高杰和李成栋几人合计下来,发现出击部队斩杀、俘虏的清军顶了也就千人而已,由此,高部众将深刻的体会到了清军凶悍的战力,不得不一边派人向尚可喜紧急求援,一边老老实实的安置朱由崧制定的作战方案、死守寿州城。

由于红衣炮队还拉在后方,多铎部东路清军其实是无力攻克诸如寿州这样的坚城的,因此,多铎只留下2000人的监视部队及1000余伤兵在寿州城下虚张声势,自己率领剩余的26000余清军直奔定远而去······

1092. 定远只是一座小的县城,根本就没办法抵御清军的进攻,因此知县余醒春见清军攻来,便率满城士绅,举城向多铎部投降了。

夺取定远之后,多铎获得了朱由崧已经率京营御驾亲征、南京空虚的消息,于是在补给(洗劫)一番后,多铎决议直扑滁州、然后夺取浦口、伺机攻取南京的决定。

没错,眼下江北明军主力都在外线作战,内线空虚无比,而南京城里的主要力量、京营也被朱由崧拉去应对西线危机了,在这种情况下,多铎部不但可以横扫江北,而且还有机会偷袭南京得手,从而一举摧毁弘光政权,抵定明清鼎革大局。

什么?为什么多铎没有去打扬州?

道理很简单,另一时空的扬州是江北明军的总指挥部,端掉扬州、抓住或杀死史可法,可以消除清军腹背威胁,让清军得以毫无顾忌的南下;而本时空中,史可法在济宁,扬州的意义并不重要,所以直扑浦口对南明的威胁更大。

但多铎没有料到,在滁州城下,他遇到了硬茬子。

说起来,原先滁州城没有多少守城的兵力----滁州境内原本设立有滁州卫,但滁州卫与南直隶境内的其他卫所一样,早就腐朽不堪一战了,就算有些能打的兵,也被调走编入了江北四镇之中,眼下滁州卫就是一个空壳----但好巧不巧的是,时任凤阳巡按章佐龙此时正巡视到了滁州直隶州。

得知清军来袭后,章佐龙决议坚守滁州,正是在章佐龙的坚持下,滁州知州黄鼐搬出州库储备,全力征召义勇守城。

滁州城的护城河与清流河贯通,又极其开阔,所以,当城内坚持不降后,缺少重火力的多铎部也没有办法短时间内夺取滁州,为了不耽搁时间,多铎留下一支千余人的小部队在滁州城下虚张声势,其余兵马折向东北不远处的来安县城。

来安知县、县丞、主簿等官员得知清军来袭,当即弃城而逃,就这样,清军兵不血刃的夺取了来安,好在此时来安百姓大多已经携家带口逃离了来安城,因此清军仅仅获得了一个落脚营地,而没有获得太多的物资补给。

在来安修整一夜后,多铎率部直奔六合,六合虽然被朱由崧升格为了直隶州,但城墙却来不及增筑,所以在面对清军进攻时,由南京增援过来的2000班军废物根本挡不住清军的进攻,仅仅半天后,六合便失守了······

清军已经打到江北的消息,让南京城内慌乱一片,大量有钱人连夜逃出南京,南京的粮价也一路飙升到了每石米1.7两的超高水平。

正当南明满朝文武不知所措之际,得到紧急报告的朱由崧从湖口前线秘密返回了南京。

“来袭的清军到底有多少兵马?”

“回皇爷的话,根据羽林营和金吾营辅军师的夜不收报告,清军虽然号称十万大军,但实际总兵力应该在五万以下。”

听完赵山的话,朱由崧看着挂在面前的地图冥思苦想了许久,又问道:“你们判断,清军下一步的目标是浦口还是仪征?”

侍立在一边的羽林营参谋军事杨存孝出列回复道:“陛下,清军的选择很多,而目前的形势不明,臣等以为不能轻易的去赌清军的下一步,但无论如何,清军要想攻克南京,就必须过江,臣等以为,或可以在江南以逸待劳。”

朱由崧摇了摇头:“谁说清虏过江后一定要打南京的,他们大可以学习当年的倭寇,一路在江南烧杀劫掠,然后再择路返回北方。”

朱由崧说到这,顿了顿:“若是听任清军在南京周围游荡,不但折损民心士气,而且还伤及国家财赋元气,是下策中的下策。”

旋即,朱由崧看向济州水师淮戊船队临时总领顾平志:“顾卿,朕原本是调你们去湖口参战的,没想到居然先用在南京了,那么,卿有把握让清军不从仪征一线南渡吗?”

顾平志回复道:“回陛下的话,长江沿岸河岔众多,淮戊船队数量有限,是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的,只能是竭尽全力去做。”

朱由崧点点头:“只要卿等竭尽全力就成了。”

说罢,朱由崧下令道:“金吾营辅军师、羽林营全部,立刻过江前往浦口迎敌,清军不过来,朕就去找他们,对此,金吾营和羽林营有信心吗?”

羽林营总兵兼正军师师长张茂德、羽林营副总兵兼辅军师师长程肖瑀、金吾营副总兵兼辅军师师长李振海、羽林营参谋军事杨存孝、羽林营正军师参谋军事周瑞、羽林营辅军师参谋军事邱逢吉、金吾营辅军师参谋军事杨维骅以降的新军京营指挥官、参谋长们毫不犹豫的应道:“臣等不但有成功的信心,也有成仁的准备!”

朱由崧一扬手:“留下各营攻城炮团,其余各部立刻行动吧!”

张茂德、顾志平等人鱼贯而出,等他们都退下了,朱由崧向站在身后的几名内侍交代道:“准备好船只,在最坏的情况下,保护太后、皇后、公主、驸马他们退往杭州。”

以李谙为首的福王府出身的内监大珰齐声应是,朱由崧想了想,命令道:“以陈王的名义,传内阁的老先生们见驾·····”

很快,马士英、高弘图、王铎、王应熊、吴甡来到了九五飞龙殿,不过等他们看清楚坐在椅子上的是朱由崧时,顿时喜出望外:“陛下,大军可是回来了?”

“不但大军没有回来,剩下的京营,孤也要派过江去,主动迎战清虏。”几名阁老一脸骇然,正要开口劝说,但朱由崧抢先一步言道。“朕考虑过了,必须将清虏挡在江北,不可让其祸乱江南。”朱由崧扫了扫张口欲言的几人,严肃的说道。“朕意已决,稍后朕和陈王就会随军过江主持大局,几位老先生就不必再劝了,现在几位老先生要做的是,第一,稳定南京人心,掩盖朕已经从前线回来的事实,所以这几天就宿再在皇城之内吧;第二,如果事情有变,朕会及时通报卿等,届时请卿等妥善安排城内百姓撤离事宜,宫廷不用卿等操心,朕已经有妥善安排了······”

1093.马汊河之战 弘光元年四月初六日一早,多铎率部正准备离开六合城,向仪征方向开进,忽然接到之前派出去的探马报告,一队明军约2万人,自浦口向六合开来,且队伍中似乎打着皇帝龙旗----其实是监国亲王旗号。

多铎闻讯大喜,是的,截止到目前为止,在与各路势力交战中,清军依旧是野战无敌的状态,因此,多铎极有信心在野战中,消灭了这股敢主动出击的明军,于是,多铎便修正了东去仪征的计划,转而南下迎击浦口来敌。

当日巳初(09:00)前后,明清两军的探马(夜不收)开始大规模的交手,由于京营各师夜不收都广泛装备六管线膛短手铳,因此在探马们之间的交手中,明军明显占据了上风,以至于多铎的耳目逐步失灵。

事实上,京营三个师共有680名夜不收,就人数而言,要比清军探马多了近70%,但饶是人数占优、军械占优,可在争夺这场战地情报战的过程中,京营夜不收们还是付出了近50人战死、70余人重伤的惨痛代价,这才打残了清军的探马队。

在耳目失灵的情况下,多铎只获得了对手是大明京营新军、总兵力1.8万人等少数战场情报,并缴获了包括1支六管线膛燧发短火铳、5支四管燧发短火铳在内的少量战利品。

当然,就是这几只短火铳也足以让多铎对面前的敌人的身份起了疑心,但问题是,光凭这几只形制古怪的火铳,多铎是不能断定对手与祥福瑞的关系的----颍东的确也有棱堡化的皇庄,但数量不多,所以多铎来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因此,多铎并不清楚自己会撞上昔日在塔山遇到过的敌人;而且多铎部推进的速度太快了,准塔并不清楚多铎部现在的位置,因此关于祥福瑞的堡寨出现在兖南淮北的消息,准塔只通报了北京,并没有派人直接告知多铎。

所以,多铎便继续催动大军南下,直到在马汊河一线遇到了拦路的明军。

初看见背倚马汊河布阵的明军,多铎便大笑起来:“背水一战,孤注一掷,明军战意其实有限呢,且在这里送他们归西吧。”

话虽如此,但面前有些熟悉的阵型,还是让多铎内心产生了一丝不安。

面对清军的进攻,明军京营自然而然的以己方常用的横阵迎敌。

其中羽林营正军师装备前装线膛枪的部队居中排列,在距离羽林营正军师横阵不到百米的两翼,是2个辅军师排列更加紧密的长枪和持牌刀盾兵,而在距离长牌、长枪、刀盾兵组成的四排横阵50米的两侧,布阵的则是羽林营名下同时装备前装线膛长枪、前装线膛短枪及马战军刀(或其他冷兵器)的2个辅助骑兵团。

羽林营正军师所配属的各前装线膛炮部队则连同各师工兵在己方战兵的后方紧急修筑(夯实和垫高土层)火炮射击阵地,但在己方战兵的遮掩下,这一切却是视线遭到遮挡、又缺乏侦查部队的清军在第一时间里无法观察得到的。

“中央是火器部队,两翼是防冲击阵型。”多铎手指明军阵地,跟身边的八旗指挥官们言道。“对此,你们想到了什么?”

骑马位于多铎左手的爱新觉罗·赖慕布第一个回应道:“明军对自己的火器很有信心。”

爱新觉罗·赖慕布身边的爱新觉罗·锡翰却给出别样的答案:“这可能是陷阱,也许当我们突破明军中段阵地后,两翼的明军就会包卷过来,对失去速度的我军展开夹击。”

骑马位于多铎右手一侧的叶赫那拉·冷僧机却道:“看明军旗号,那面皇帝大纛可就在中段明军后列,就算南蛮子皇帝其实不在,但只要大纛动摇,效果也是一样的。”

统帅葛布什贤兵(前锋营)的李佳·觉善附和冷僧机的话道:“王爷,梅勒章京说的对,只要冲动了明军的大纛,这场仗我们就赢了。”

固山额真爱新觉罗·拜音图也道:“就算是陷阱,到底谁是猎物也不一定呢!”

听完几名八旗将领的话,多铎盯着大约八百米宽----羽林营正军师一线战兵共2720名,分排成前后两排布列,每排之间各有错位,以确保必要时,前后排可以进行齐射,至于单排之间的士兵则保持0.5~0.6米的肩宽距离列阵,从而排出了一个约800米长的横阵----的明军中央战线死死的看了一会,终于有了决断。

“命令申靖邦、王彦宾率两千尼堪兵去试试明军中央战线火器的威力。”

尼堪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满八旗对汉军旗的称呼,但现在有了新附军,汉军旗自然被归纳为了自己人,因此这个“贱名”便落到了新附军头上。

当然,即便是新附军,满清也不放心由原来的将领统帅,因此缩编、对调服务、用汉军旗人充当指挥官是常态,而申靖邦、王彦宾两部就是由汉军旗人统领的新附军步队。

“用步队来攻,这是准备试探京营啊!”站在马汊河边一处天然小丘陵上,用望远镜观察清军动作的朱由崧笑着跟张茂德说道。“怎么打,就交给卿等了。”张茂德领命退到了标高30余米的丘陵之下,与参谋班子讨论去了,此时,朱由崧看向身边的朱慈焈。“皇儿,可有些害怕了?”

朱慈焈强笑道:“儿臣,儿臣不怕!”

朱由崧知道朱慈焈在强撑,却不予揭穿,只是说道:“朕害怕吧,此战若是输了,虽说未必会就此一蹶不振,但南京就有可能会丢了,到时候,再想恢复,就千难万难了。”

朱慈焈期期艾艾道:“父皇,儿臣,儿臣不是······”

朱由崧摆摆手:“朕知道你不是没心没肺,你只是想宽慰朕,但你要记住,色子一旦掷出,后果是不受控制的,所以尽人事听天命,一定要战战兢兢,是的,治军治政都要存在一分敬畏,不害怕任何事,也就意味着没有了约束,大概率是要出事的。”

朱慈焈似懂非懂,此时一名内侍向朱由崧报告道:“皇爷,张帅说要开始了。”

朱由崧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1094.这是陷阱 “都稳住了,没有命令,不准开火!”看着正在缓缓逼近的清军,早就了然清军战术的新军老兵们成竹在胸的吩咐左右道。“谁敢擅自开火,回去打六十板子。”

新军京营的军纪森严,说打六十板子,那就一板子不会少,因此,还不了解清军可怕的新兵们当即夹紧了尾巴,战战兢兢的执行起各自长官的命令来了。

“八十丈,各部举枪!”拿着望远镜站在马上进行观察的各旅旅长们开始下达命令了。“全体都有了,举枪,瞄准,预备!”

羽林三卫营装备的前装线膛枪的有效射程大约300米,因此在清军步兵进入80丈(272米)后,羽林营正军师一线战兵奉命开始齐射:“开火!”

几乎响成一个音的铳声证明了京营新兵们的训练时有效的,不过,鉴于前排清军手中都拿着盾牌,所以,这一轮的射击效果并不是很好,只是打倒了不到50名清军官兵。

然而,注意到远处传来的枪声及冒出硝烟的多铎却脸色大变:“这么早就开火了,是这伙明军缺少训练,还是,还是他们使用的火铳与祥福瑞一样,能打那么远。”

满清兵部尚书爱新觉罗·韩岱回复道:“蛮子城之前有报告,说去年弘光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济州林大虎就入朝称臣,被南朝封为了济州水师总兵、永镇济州,莫不是林大虎曾经敬献了一部分祥福瑞的长铳给南朝了?”

多铎摇头道:“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的,极有可能两面在唱双簧,否则,这么短的时间,南朝皇帝怎么可能训练出敢战的精锐呢!”

爱新觉罗·赖慕布眨了眨眼:“大帅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遇到的就是祥福瑞的兵马?”

多铎点点头,边上的爱新觉罗·锡翰当即摩拳擦掌的说道:“那今天可找到报仇的机会了,大帅,让我带骑兵上吧。”

多铎同意了,便交代锡翰道:“你且和尼堪、谭布、何洛会各带三百骑兵,蹑行尼堪兵后,用尼堪兵吸引明军火器,然后抵近实施突击,务必一举冲入明军火器营中,搅乱明军阵型,掩护主力出击。”

多铎在这里犯了一个战术错误,他没有把全部骑兵都押上去,而是只派了600满八旗兵和600蒙八旗兵,虽然其中满八旗兵中多为精锐的马甲和更精锐的巴牙喇兵,但蒙古骑兵却只是充数的,这就大大减少了清军骑兵的冲击力。

但站在多铎的角度,他的决定并不算错,因为京营的火力太猛了----按燧发枪80%的击发率来算,羽林营正军师战兵们每分钟可以向清军骑兵射出6500发米涅弹,而以申靖邦、王彦宾两部新附军目前每秒2~2.5米的步速,要突破270米的距离,杀到京营官兵面前,需要110~130秒,简单来说就是2分钟的时间,期间,两部新附军要吃到13000多发子弹,再根据米涅枪在300米内超过两成的杀伤概率,新附军大约只要五排枪就一扫而空了----他不敢确定,当锡翰他们开始出击时,作为掩护的新附军还剩下多少人,

事实上,多铎的估算还是很准确的,当锡翰等率队出击时,面前原本以为可以作为他们遮掩的申靖邦、王彦宾部新附军已经哭爹喊娘的转身后逃了,是的,不用挨五排枪,大部分新附军在三排枪后就已经土崩瓦解了,等羽林营正军打出第四排枪后,注意到自己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的两部新附军中最悍勇者也顶不住了,于是这些人要么倒地装死,要么就抱头鼠窜,一副再也不愿意面对京营火网的架势。

既然已经出击了,锡翰等人也不好叫停下来,带兵回转,所以,哪怕面前没有了新附军作为掩护,四队满蒙骑兵还是大大咧咧的展开了冲锋。

只见,在800米外,清军骑兵都以慢步(1.9~2.2m/s)行动,进入600米后,清军的马速提高为快步(3.5~3.8m/s),正当清军骑兵正准备将马速从快步进一步提高到跑步(4.4~7.5m/s)时,羽林营正军师一线战兵们再次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虽然,在这个距离上,前装线膛枪的杀伤概率低于5%,但这一排枪的目的并非是杀伤多少敌军,而是给清军骑兵减速----射击目标主要是清军战马,籍此打乱清军冲锋节奏。

排铳过后,果然有相当数量的清军骑兵出现了人仰马翻的情况,由此清军骑兵的队形出现了明显的脱节和变形;趁着清军骑兵冲锋的速度有所降低的机会,羽林营正军师一线战兵继续按部就班的向清军宣泄着还算密集的弹雨。

1200名骑兵突击时拉出的战场宽度远大于800米宽的明军中央战线,因此清军骑兵的战术是用600骑满八旗精锐硬冲明军中央战线,再用600骑蒙古骑兵于两翼牵制看起来无法实施还击的明军冷兵器方阵。

在这一战术安排下,分两波次突击的600骑满八旗精骑承受了明军火器部队90%以上的集火----只有边缘部队向冲击羽林营辅军师及金吾营辅军师的蒙八旗轻骑进行了射击----自然是被打得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不过,此时的满八旗真是锐不可当,哪怕600骑到最后阶段只打剩下了不少70骑,但依旧咬着牙不回头,毅然决然的冲进了羽林营正军师匆忙组成的枪刺阵中,冲破及打乱了羽林营正军师的阵型。

冲破羽林营正军师单薄的两列阵型后,已经从马上跌落下来的舒穆禄·谭布错愕的发现了已经基本抢筑完成的明将炮兵阵地,搞不懂明军为什么不开炮的他回头一看,却发现清军主力已经借着中央明军目前的混乱状态,大举出动了。

这才如梦初醒的谭布当即大喊道:“来几个人跟我去夺炮垒。”

谭布想的倒美,但当他带人奋力向明军炮兵阵地冲去的时候,却被2个辅军师名下的重甲兵----辅军师在组建时用重甲肉搏兵取代了编制内的炮兵----给挡住了。

每个辅军师都有338名身披双层甲胄的重甲兵,谭布手上才多少人呢,不但突不破这些重甲兵的阵线,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在思维最后归零前,谭布努力的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大喊道:“豫亲王,快走,这是陷阱······”

1095.皇帝大纛 消灭了冲入己方阵营中的满八旗精骑后,羽林营正军师官兵迅速重组队形,然后向前疾行十多步,然后随着实际指挥战斗的本师第一旅旅长张良相(泉水观下院军校一期生)的命令,向左右旋转,然后用排铳开始驱逐还在骚扰两个辅军师的蒙八旗骑兵。

咦?为什么两翼的辅助骑兵不出手,非要羽林营正军师主力出马驱逐蒙八旗骑兵呢?

原因也不复杂,首先从福王府时代开始,朱由崧手下就少合格的骑兵,如今还不容易培养出8个辅助骑兵团来,按每团170战兵计算,也不过1400骑而已,怎么可能拿来跟清军对耗呢?

其次,就算要对耗,单个辅助骑兵团直面的可是近自己2倍的敌人,辅助骑兵们又不能逆天,如何能以一敌二呢?

所以,辅助骑兵便从一开始就下马持铳步射,籍此为2个辅军师主力提供一定的火力支援,但由于单团战兵数量太少,进而导致了齐射或狙射效果有限,不能完全压制来去如风的蒙八旗轻骑兵,因此,最终要动用羽林营正军师出手----当然,羽林营正军师出手能让己方阵线的混乱看上去更真实一些,从而诱使清军主帅进一步误判。

2720杆前装线膛枪齐射的威力果然不俗,当即就把还有所想法尼堪、何洛会两位领兵的满洲指挥官给镇压了,其中尼堪连同他手下100多蒙八旗兵直接被铳弹给打死了,而何洛会虽然死里逃生,但手臂上中了一枪,也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只能勉强的率领80多残骑逃了回去。

又给正在回逃的蒙八旗轻骑兵安排了一顿齐射后,羽林营正军师的官兵听从指挥,迅速返回原来的阵线重新排列,但这种行为在远远观察明军动向的多铎等人看来就是愈发混乱的表现,于是,在多铎的催促下,6000清军步卒便火急火燎的向明军展开了全面的冲锋。

其实6000步卒只是多铎安排的第一阵,在第一阵后,多铎又安排了4000步卒和2000骑兵作为第二阵,于间隔50弹指(每弹指7.2秒)后出阵向明军战线攻击而去----由于之前夺取定远、来安都没有损失兵力,因此马汊河大战爆发时,多铎手中还有26000多兵马,再扣掉刚刚损失的600多新附军和800多满蒙八旗兵,以及作为辅军伙兵的2000余人,多铎还可以向战场投入22000余兵力,但多铎也不敢做一锤子买卖,所以,还留下了10000多兵马作为总预备队。

由于明军控制了位于马汊河边的几个小山丘,因此,对于清军的动向,明军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一开始,除了中央战线的羽林营正军师战兵部队及两翼辅助骑兵依旧使用远射程的前装线膛枪对第一阵清军实施打击外,并没有动用炮兵部队。

直到清军第二阵的6000人,全部进入明军炮兵的有效射程后,32门明军大炮这才亮出了自己的“金嗓子”。

羽林营一共装备三种火炮:即营属攻城炮团的40斤攻城炮,正军师下属各旅炮队装备的1寸半(51mm)前装线膛炮,以及正军师师属炮团装备的1寸半前装线膛炮和2寸(68mm)前装线膛炮。

但由于40斤攻城炮放列重量超过3吨,非常不方便运输,所以,这次就全留在了南京城内;实际参战的是放列全重975公斤的1寸半前装线膛炮和放列全重1456公斤的2寸前装线膛炮;前者的有效射程1235米、最大射程1721米,后者的有效射程1566米、最大射程2177米;前者发射的爆炸弹杀伤半径为3~4米,后者发射的爆炸弹杀伤半径5米左右。

突如其来的炮击让第二阵清军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没错,不懂三角函数和弹道学的清军根本不清楚为什么己方的第一阵出击部队没有挨到炮击,偏偏是第二阵部队遭了殃----然而这一发呆就倒大霉了,要知道第二阵清军今天遇到的不是动静很大,杀伤效果却很差的实心弹,而是在半空中就会爆炸、然后泼洒出阵阵铁雨的爆炸弹。

说实在的,由于距离相对较远,且炮手中新兵太多,所以,羽林营炮兵部队的射速根本没有达到日常训练每分钟4发的要求,仅能保证每分钟2~3发而已,而且一开始炮弹落地并不准确,所以炮击了一段时间后,明军炮火才逐渐打准了。

然而饶是如此,明军发射的爆炸弹,还是给清军第二阵造成了空前的灾难,至少35%的出阵清军都横死在可怕的钢铁风暴中,至于剩下的若是没有吓傻的话,全都一哄而散了。

在第二阵清军被炮火击溃的同时,第一阵清军也没讨得好了。

这不,由于之前连续用线膛枪击败清军步兵和骑兵,精神大振的羽林营正军师的新兵们的心态越来越好了,这就导致了羽林营正军师各部战兵的装填速度有显著提升,进而每分钟内齐射速度也得到了增加,如此一来,就使得清军第一阵承受的压力,随着他们不断逼近明军战线而越来越大。

前方,本部中最精锐者一排排的倒下,后方,又传来的连珠般不详的爆炸声,顿时让很多新附军官兵感到了不妙,因此第一阵清军中不少人开始脱队逃跑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及己方伤亡的增加,转身逃跑或装死的清军越来越多,最终导致清军第一阵的进攻,就此自行瓦解。

判定两阵清军崩溃后,清军已经失去主动进攻能力,极有可能立刻逃窜的羽林营参谋小组及时的向张茂德建议发起全线进攻,张茂德火速向朱由崧做了报告。

“如此说,大局已定了?”看着面前的张茂德及杨存孝等人,朱由崧轻笑道。“那就展开反击吧!”

张茂德领了朱由崧的旨意,当即命令道:“重甲兵留守保卫炮兵、工兵和陛下,其余各部立刻发起反击!”

朱由崧想了想,起身来到军鼓前,伸手从力士手中接过鼓槌,然后在张茂德的示意下,重重的敲响了军鼓,与此同时,原本的监国亲王旗被降了下来,一面代表朱由崧的皇帝大旗重新升了上去。

注意到敲击进军鼓的身影----朱由崧特意穿了皇袍----和新出现的皇帝大纛,参战明军各部顿时山呼海啸起来,随即,这些士气爆棚的明军开始向清军反推了过去。

1096. 陡然崩坏的战局,在让多铎咋舌明军炮火威力的同时,脑部的鲜血也开始上涌了。

就听多铎咬牙切齿的命令道:“来人,立刻整顿兵马,随本帅一起反击······”

在多铎看来,松锦大战那么危险的局面,清军到最后都胜利了,眼前的小小挫折简直是小cash,只要他身先士卒领着剩下的万余兵马进行反攻,绝对能力挽狂澜、绝地翻盘的。

至于为此可能损失大量的满八旗兵吗?

多铎觉得只要击破明军,抓住了御驾亲征的弘光皇帝,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但实际情况真的如多铎所预料的那样,只要他亲自出马就能马到功成的吗?

要知道松锦大战时,清军可是用老底子打的,不但满八旗、蒙八旗都拉上了战场,就是汉军旗也是积年的汉奸,是铁了心跟大明作对到底的,因此,最终才能惨胜洪承畴手下的明军最后精锐。

可现在,多铎的军队中充斥着太多的、战斗力可疑、战斗意义薄弱的新附军了。

在强渡淮河、与高杰部作战时,多铎部损失了1000多兵马,其中八旗兵近500人;在离开寿州时,多铎留下2000兵马牵制高杰部,其中又有500八旗兵;马汊河战斗发生伊始,多铎派出1200名满蒙骑兵,结果损失了800多快900;第一阵6000人的攻击队伍中有1500名汉军旗兵,虽然没有全丢,但现在混乱之间是没办法将其残部收回重整的;而第二阵4000步队和2000马队中,又有2000八旗兵,结果被炮火教训了一阵,不是死就是散了。

所以前前后后一算,到目前为止多铎已经丢了至少3500旗兵,并有另外1700多旗兵暂时没办法收回,收回了,也没办法立刻整顿后投入战场。

而多铎此番总计才带了8000旗兵,扣掉这5000多,剩下的仅有2700余旗兵了,就算孤注一掷的全部押上,想要带动身边另外7000多目睹了明军犀利铳炮后士气全无的新附军,显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或许是被羽林营正军师战兵们的前装线膛枪给打怕了,多铎率部实施反冲锋时,有意避开了明军中央战线,选择战线两翼的明军辅军师为攻击重点,撞将了上来。

只见,双方心照不宣的彼此靠近,待拉近到一定距离后,清军排头的鸟铳手便在第一时间射出了手中的铅弹;由于新附军归顺清军的时间还短,所以并不能改掉了他们提早放铳、胡乱放铳的坏习惯,再加上清军使用的火药劲力上远不如明军京营使用的火药强劲----两者成分是一样的,但差别就在具体配比上----因此,一通齐射后,直面而来的明军长牌手没有倒下几个来。

不以为意的清军鸟铳手立刻向两边散去,而此时明军阵线中央的羽林营正军师已经击溃了面前少少的阻击清军,从明军整条战线上“凸”显了出来,实际具有了对两翼战区提供斜射火力支援的可能。

因此,指挥战斗的羽林营正军师第一旅旅长张良相当即叫停本师战兵们的脚步,让他们迅速组成一个师级空心方阵,然后以方阵两边的战兵为友邻部队提供侧击火力支持。

面对从己方侧面打过来的枪弹,李佳·觉善等清军指挥官在阵列中大声高喊道:“冲上去,只有混在一起了,这些南蛮子才不敢继续射击!”

于是,清军的步伐从稳步推进变成了狂乱的冲刺,见此情景,2个辅军师的指挥官们先后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两翼辅军方阵旋即停了下来,然后压缩成更密集的阵型,籍此迎接清军的冲撞。

冲近的清兵开始释放起手中的三眼铳来。

不足十步的距离,打在长牌牌面上的铳弹如同重锤一样,打得不少明军长牌手抓握不住手中的盾牌,而盾牌的脱手及倾倒,又让清军接下来发射的铳弹打中了明军长牌手的身躯。

好在京营各部全都装备了棉甲、布甲,而三眼铳距离稍远些就存在威力不足的现象,所以,只有极少数被铳弹打中面门的倒霉蛋当即毙命,其他人虽然挨了铳弹后口吐鲜血,得了内伤,但一时半会也就是失去战斗力而已,不至于失了性命。

见明军最前列的长牌阵破裂,后续的攻来的清军葛布什贤(前锋营)超哈、巴牙喇兵便丢出了蓄势以待的飞斧、飞刀,甚至还有些艺高人胆大的清军在明军触手可及的地方弯弓搭箭,射出来著名的满洲重箭。

刹那间,明军这边死伤一片----清军的重箭都是绷着面门去的,中者立毙,而飞刀飞斧也许一下子夺不走披甲的明军性命,但也能在明军身躯及四肢上造成极大的伤口,让明军将士在失血后失去战斗力----但辅军师的官兵们过往的严苛训练此刻显露了成效,让绝大部分由没见过仗的新兵忘记了同伴伤亡带来的恐惧。

只见,明军长牌手身后的枪矛手首先推开挡路的战友,然后奋力刺出手中的长枪,把射完弹药的三眼铳当狼牙棒用的新附军驱赶到一边,紧接着,手持短火铳的一线指挥官们便越过枪势用老的枪矛手,站在排头连连扣动扳机,同样给对面的清军放起了血。

待手持短火铳的明军一线指挥官至少连放三铳后,已经调整过来的明军枪矛手便迎着敌人再次刺出了手中的长枪;然后是一轮三铳连放,接着明军枪矛手再刺;等这轮枪矛手刺完了,最后一排的刀盾手排阵而出,正式与清军肉搏兵,白刃相见。

肉眼可见,两轮三铳连放给清军突前的巴图鲁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事实上,明军丢了长牌手、长枪手最多也就是皮肉伤,但清军丢了作为中坚的葛布什贤(前锋营)超哈、巴牙喇兵,乃至于一般的汉军旗兵,就等于打断了筋骨----甚至还打散了清军最后的阵型,让清军被迫各自为战。

此刻,自知战况不妙的八旗兵们也施展出浑身解数,准备用娴熟的武艺多杀几个明军,进而迫使明军先于自己崩溃·····

1097.厮杀 为了迫使明军先行崩溃,清军高层一个个身先士卒----没错,多铎都准备带着护军上阵拼命了,其他八旗将领又怎么敢因循不前呢,这不,爱新觉罗·赖慕布、爱新觉罗·锡翰、爱新觉罗·拜音图、爱新觉罗·韩岱等宗室觉罗都带着自己的护卫阿哈冲上了战线,亲自与明军官兵捉对厮杀;既然主子们都如此拼命了,叶赫那拉·冷僧机、完颜·车尔布、李佳·觉善、舒穆禄·伊尔德等人,自然也如狼似虎的奋战在第一线上----不得不说,领头人很重要,眼见得高级将领都如此奋不顾身,新附军的战斗意志很显著的有了上升。

“重点射击清军后队,别让退下去的清虏重整后再冲上来。”

注意到两翼辅军似乎有些被动,待在空心方阵中的张良相急忙下达了最新的命令。

此时,由于羽林营正军师的火力压制,无法立足的清军愈发的向战线两侧移动了,这就导致了2个辅军师的战线也跟着倾斜,继而羽林营正军师空心方阵内战兵们的可射击角度便组建被自己人所遮蔽,因此,现在羽林营正军师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个是继续单独突前,另一个则是微微靠前一些后,就停下脚步,重点打击清军后继部队,籍此减轻两翼辅军战兵的压力,而张良相选择的是后者。

“再通知两翼辅助骑兵,立刻驱马牵制清军骑兵······”

接到张良相的命令后,正在战场外围,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着清军实施狙射的2团辅助骑兵们立刻上马,然后手持短火铳和马战军刀向清军侧后冲去。

夹在步队中的清军骑士见到明军骑兵冲过来搅局,当即就调头迎了上来,结果尚未接近,明军辅助骑兵就用手中的六管线膛短火铳射击了一轮,顿时打得清军骑兵人仰马翻的,就连爱新觉罗·锡翰也被一枪打落马下,然后被惊马活活踩死了。

清军骑兵自然不会光挨打不还手,于是便用马弓还击,不过蒙八旗轻骑兵的弓马虽然娴熟,但要在运到的马匹上射中全身披甲的明军辅助骑兵唯一的罩门----脸部----却是不容易,所以,清军只能想办法抵近与明军辅助骑兵进行马上格斗。

然而,明军辅助骑兵非常萎缩,见清军骑兵想要与自己进行近距离格斗,便立刻打马转向,不跟对手接触,由于明军辅助骑兵之前都在下马步射,而清军骑兵却是在耗费马力奋战,所以,一旦明军辅助骑兵退去,清军骑兵的追不上的;可若是清军骑兵置之不理,明军辅助骑兵就会从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重新扑将过来。

就这样,在一赶一退的过程中,清军骑兵逐渐被引离了主战场,自是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辅军战兵的压力;而真正让辅军战兵们松了一口气的是,朱由崧把保卫自己及炮兵部队的重甲肉搏队给派了上来。

啥?朱由崧就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了吗?万一被清军偷鸡怎么办?

事实上,派出重甲肉搏兵后,朱由崧也并非没有自保之力:

首先,朱由崧身边还有羽林营中军团、羽林营正军师中军团、羽林营辅军师中军团、金吾营辅军师中军团名下的4个护军队168名持铳战兵护卫,而上述4个团中的塘马队虽然不装备前装线膛步铳,却也装备了一些六管及四管短火铳,必要时也是可以用来应敌的;

其次,朱由崧身边还有3个师的军法队,这些编制上隶属于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军法队员一贯武装到牙齿(一手持短火铳一手持军刀),在关键时也可以投入战斗;

再次,朱由崧和朱慈焈身边还有李自奇统帅的从锦衣卫、旗手卫、路通标行中抽调武艺高强者组建的御前侍卫队,人数不下300,也是保证朱由崧和朱慈焈安全的屏障;

最后,工兵、炮兵、辎重兵虽然都是徒手部队,但队长队副以上一样是装备有短火铳和随身冷兵器的,必要时,他们也可以拉上战场作战。

因此林林总总加起来,朱由崧身边还有近千名战斗人员----最紧要是,朱由崧身边的内侍也是可以持枪开火的----所以,朱由崧是相信自己不会有事,这才毅然的把最后的赌注押上了“赌桌”。

但在明军重甲兵赶到之前,战场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其中明军的阵型由“凸”字型转变为了“II”型;而羽林营正军空心方阵进一步突前后,所留下的空间,已经被在清军猛攻下步步后退的辅军给占据了,因此若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发现明军“纵队”的后半段正在遭到两边清军的挤压,看起来有些岌岌可危的样子。

并且随着2个师的明军辅军逐渐形成背靠背作战的局面,部分正军师战兵又重新获得了射击的角度,可以用斜射火力重新支持苦战中的辅军了。

等到明军重甲肉搏兵赶到后,便出现了清军后援上不来,自身又遭到前后夹击的状态,部分被修罗场一样的杀戮情景吓坏了的新附军因此出现了动摇,开始陆陆续续向两翼后方逃去,新附军可是占到了此番出击清军的大头,他们一动摇,清军就出现了整体崩溃的迹象。

“大帅,这仗要打输了。”爱新觉罗·韩岱带着满脸血污退回了多铎身边,恳切的进言道。“不能再战了,应该立刻撤退!”

多铎大怒道:“韩岱,你是不是怕了!”

韩岱毫不退缩的回应道:“豫亲王,臣的确是怕了,怕这三千满洲子弟全部覆灭于此。”

多铎举起手中的马鞭正在鞭挞韩岱,就见一名清军骑士冲近后报告道:“大帅,冷僧机大人战没了。”

冷僧机绝不是今天战死的最后一名满清高层,所以,几分钟后,又一名塘马回来报告道:“觉善大人战没了。”

韩岱的目光逼视多铎:“豫亲王,现在不是松锦那会、不拼命就全完蛋的时候了,就算我们输了,大局上还是大清强、南蛮子弱,再说了,国族就这么男丁,这拼光了,靠什么来统治中原,靠汉军旗吗?”

1098.宜将剩勇追穷寇 在韩岱苦口婆心的劝说中,多铎终于冷静下来了,随后,多铎从马上直起身,再次观察了一下前方的战局,确定胜利的天平已经向明军方向倾斜后,当即咬牙切齿了一番,这才命令道:“鸣金,退兵······”

刺耳的金锣声响了起来,奋战中的双方一边仔细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边犹自撕打着,但很快,清军发现金锣是从己方后阵传来的,并且多铎的大纛还在急速后退,这一下,之前还强打着精神的清军彻底崩溃了。

数千名清军立刻丢下他们当面的敌人,头也不回的转身后跑。

但双方都站成一团了,清军想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明军一路追杀,杀的清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看着清军就要被明军追杀殆尽了,韩岱统帅着清军最后的2000阿哈辅兵,声势浩大的冲了过来。

发现漫山遍野的清军冲杀过来,不敢怠慢的张良相便命令羽林营正军师恢复横阵迎战,而在同时,很大一部分明军辅军也根据战训条例,放弃了追杀当面之敌,退回来保卫正军师的侧翼,却没成想,外强中干的清军阿哈辅兵们,挨了正军师战兵两排铳就垮了。

错愕之余的张良相及羽林、金吾两营的其他指挥官恍然大悟,于是顾不得其他,全军向正在急速后撤的多铎大纛追击过去,借助明军主力为多铎大纛所吸引的机会,部分逃向两翼荒野的清军这才死里逃生----当然,稍后这部分清军中的某些人因为迷失方向,也没逃得了多久,最终还是被追击清剿的明军给逐一消灭了。

“陛下,大胜!空前大胜啊!”羽林营坐营监枪太监杨朋一脸狂喜的向朱由崧和朱慈焈报告道。“初步估算,毙俘清虏在万人以上。”

“胜了吗?”朱由崧看着同样兴奋异常的朱慈焈及其他人,内心也十分高兴,但表面上却一副淡定的样子。“那就好,朕就不留下了,来人,立刻起驾赶回湖口。”

没错,东线之敌解决了,西线还有更大考验呢,朱由崧自然不能现在就得意忘形。

听说朱由崧要赶往湖口主持西线大局,张茂德、程肖瑀、李振海、杨存孝、周瑞等京营指挥官急忙赶来送行。

看着面前这些将校,朱由崧交代道:“接下来卿等要做这样几件事,第一,金吾营辅军师留下清扫战场,扫荡溃入四野的残兵,第二,羽林营正军师和辅军师各调动一个旅护送陈王回京,记得,把清虏的首级带回去,在南京城外筑一夸功京观,第三,羽林营剩余部队要咬住多铎部不放,决不能让他有机会停下来整顿残部。”

说到这,朱由崧伸手在张茂德的铠甲上锤了锤:“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京营练的最多的就是行军,卿一定要把多铎残部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若多铎部一口气逃回河南,卿就不要追了,若是多铎部北逃与进犯徐州之敌汇合的话,那就麻烦卿等再立新功了。”

朱由崧许诺道:“若是能抓到了多铎,朕必不吝伯侯之封。”

随即朱由崧又跟明显有些失望的金吾营副总兵兼辅军师师长李振海言道:“李卿,清理完周边残寇,卿部要立刻返回南京,协同南京现有新军各部,拱卫帝室,南京的形势,远比卿等想象的要复杂太多了,保卫好了皇城,卿一样有机会拿一张丹书铁券。”

李振海神色一凝,当即应道:“臣明白该怎么做了!”

“再有,”朱由崧的目光回到朱慈焈身上。“这次大胜的运筹之功,就放在陈王身上,卿等及南京几位老先生,务必要守口如瓶,不得泄漏朕曾经返回南京的消息。”

包括朱慈焈在内,所有人都知道,朱由崧这是要为朱慈焈造势,以便五年后便以军功册封朱慈焈为皇太子,因此,没有人敢轻易坏了朱由崧的大事,便齐声应道:“陛下放心,臣等明白该怎么做的。”

朱由崧上马欲走,杨存孝出列问道:“陛下,马汊河大捷,是不是要通报四方?”

朱由崧点头道:“立刻通报南京、徐州、宿州、寿州,尤其是宿州和寿州,尚可喜、高杰在搞什么鬼呢,必须逼他们一逼。”

“那,蕲、黄那边黄提督要不要通报。”

朱由崧冷然道:“黄得功那,押一天再行通报;对了,立刻通知顾志平西进湖口,不用再在仪征方向盯着了。”

第一时间通知淮戊船队是必要的,毕竟西线只有郑鸿逵及巡江水师两营总计不过6000人船,面对数倍的左军水师委实有些力不能支,必须立刻得到淮戊船队的加强,方能保障马当以上的长江控制权;但朱由崧为什么要押后一天,才把马汊河大捷的消息通报黄得功呢?

众人各自有了揣测,对此,朱由崧也不解释,只是驱动马匹,在李自奇及三百侍卫的保卫下径直返回浦口上船,再次赶往湖口了。

朱由崧离开后,朱慈焈向张茂德请求道:“张卿,孤想去战场看一看。”

张茂德担心道:“战场尚未清理,只怕存有危险,殿下千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呢!”

朱慈焈摆手道:“孤就是要看看战场的可怕,否则又怎么敢僭称是孤指挥打赢了这一仗呢?”

李振海再次劝说道:“殿下,也许战场上已经没有了隐蔽的残敌,但尸横遍野、血腥异常,臣等怕殿下受了惊吓啊!”

朱慈焈摇头道:“卿等别把孤看成了无法忍受严寒风霜的温室花朵,孤正要用这尸山血海来明示自己,父皇之不易。”

朱慈焈坚持且坚持的有道理,张茂德等人劝说不动,只好先派辎重兵去打扫战场(替伤亡清军补刀),等战场初步检视过,确定没有装死的清军后,这才护卫着朱慈焈来到战场上。

看着面前成堆的敌我将士尸体,再闻闻空气中那渗人的血腥味,朱慈焈顿时胸口翻涌,当即就吐了出来。

吐罢之后,朱慈焈坚持道:“再往前走几步,孤要看个仔细了,这样才记忆深刻······”

1099.捷报和阴谋 “大捷,马汊河大捷!”弘光元年四月初六申初(15:00)时分,一名信使从龙江关码头下船,然后手挑露布、一路高呼着大捷的字句,向南京皇城快马加鞭而去。“羽林营重创来袭清虏,杀满清兵部尚书爱新觉罗·韩岱以下宗室三人、大将十七,毙俘一万五千······”

正当内外城的百姓闻讯后,开始燃放爆竹进行庆贺时,武英殿朝会上却引发了轩然大波。

没错,京营出战兵力才18000多人,居然一举击败“10万”清军,毙俘万五之敌,怎么听都是夸大其实了,所以,鉴于明清交战中明军九败一胜,且胜利还是靠守城所得的过往,明廷内部有大量官员认为,朱慈焈这是在讳败为胜、谎报战功,欺骗朝廷。

当然,这些官员也敢私下里指责监国皇子,并不敢公然说朱慈焈的坏话,所以他们把矛头指向了羽林营坐营监枪太监杨朋及羽林营总兵张德茂、羽林营副总兵程肖瑀、金吾营副总兵李振海等军中将领;为此几个怒不可遏的御史还直接对杨朋等人进行了弹劾,并极力主张要么立刻调黄得功部回援南京、要么立刻请求朱由崧率京营返回南京,至于左良玉要“清君侧”,那也是南明内部问题,或可以通过协商来解决。

文官们之所以不相信朱慈焈的通报,主要是此番羽林营等部出兵江北太过急切,随军没有携带监军文臣,因此文官们不能分润战功,自然是要鸡蛋里挑骨头、有事没事闹上一闹的。

不过,马士英等内阁大学士却是知道战果可能是真的,因为指挥这一仗根本不是朱慈焈,而是朱由崧本人,并且朱由崧在事先已经做了最坏的安排,要是出事了,他大可以带着朱慈焈一逃了之,是没有必要用假消息糊弄众臣的。

所以几个内阁大学士私下商量了一番,便进宫求见邹太后和黄皇后,以确定帝室没有逃跑,进而印证战报的真实性,结果自然求仁得仁,于是,马士英便顶着压力,以明廷的名义正式对外宣布了马汊河大捷的消息。

虽然高弘图、王铎、吴甡等三位大学士都给了东林党方面足够的暗示,但东林党人还是大造谣言,说什么马士英协助陈王做假,“意在拥立陈王为元子、毁弃今上当初承诺”,并因此进一步叫骂“坏国家大事者,马士英也”。

自觉胜券在握的马士英便在武英殿召集满朝文武为自己的行为做了解释,并发动同党回击东林党人的造谣行动,并当众揭露称“前方尚在奋战,某些人却在后方拆台,实际用意不问可知,其心实在可诛”。

见马士英公然揭露自己的阴谋,东林党人不干了,便群起反击,因此双方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形势一度看起来要失控。

高弘图等三位大学士见不得东林党人作死的行为,不得不出面调停。

高弘图三人出面后,朝堂上的气氛才略见缓和,但东林党人依旧认为,朱慈焈可能在江北吃了亏,所以,现在要做的一个是请邹太后出来垂帘听政,另一个是立刻调动江南现有明军紧急入卫南京。

马士英敏锐的意识到,东林党人调动江南卫所兵入援南京背后可能存在的计算,立刻表示了反对,而且马士英不但反对调动江南卫所兵入援,还以朱由崧尚在为由,反对邹太后垂帘;因此,在这两个问题是,东林党与“阉党”之间再次爆发了争执。

正当双方吵得一塌糊涂之际,应天府尹李景廉急报江北送来清军将帅尸首二十余具,并且传来监国陈王命令,对外公开展示这些清军将帅尸身三天,三天后,这些清军将帅尸体要被枭首,首级与后续运过江点检的清军首级一起,将于挹江门外建筑京观。

李景廉的奏报总算让武英殿上的政争戛然而止了,但失败了的东林党人并不甘心,不乐见朱慈焈真正获得胜利的他们,又开始了自己的秘密串联。

“不能等了,一旦羽林营得胜归来,陛下一定会兴起大狱加害党人、为立储扫除障碍。”太仆寺卿乔圣任皱着眉头言道。“应该立刻调动我们的兵马接管南京。”

江西道御史林时对摇头道:“京营在南京尚有四千多人,一旦有警,退入皇城固守就麻烦了。”

目前留守南京的新军还有羽林营、金吾营、腾骧营的攻城炮团以及紫金山军校教导团等部,此外还有为各营训练的补充兵3000多人,真实战力非常有限,但在羽林营等部大胜清军多铎部的消息初步被证实的现在,谁都会高看京营战力一眼的。

“而且忻城伯西去湖广后,守门班军就归属了京营管辖,只怕短时间内是打不开南京各门的;另外,别忘了,南京还有诚意伯控制的锦衣卫,虽然其是无赖和喇虎组成的,但至少外表也挺唬人的。”

“那就想办法调开剩余的京营,那样单凭班军和锦衣卫是阻止不了我们控制南京的。”工科给事中金堡言道。“郑履恭不是很早就想揭竿而起了吗?能不能让他现在就动手。”

“郑履恭倒是好说动,但他那个爹却有些麻烦。”

当初郑遵谦因为好友许都被东林党蒙骗后惨遭处死,便准备起兵反明,但其父原山西按察司佥事郑之尹出面干预,硬生生的阻止了郑遵谦的叛乱,因此,要想让愣头青郑遵谦出来闹事容易,但要说服老狐狸郑之尹不干预,就难了。

“跟郑之尹说,清君侧成功给他一个巡抚当,看他动不动心。”

“只怕是来不及了,毕竟江北京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胜归来了。”

“这倒不用担心,”金堡冷笑道。“只要郑履恭闹得够大,兵力不足的今上和监国陈王,就只能调用江北京营前去平叛,如此,我们就还有机会。”

在场的几名东林党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侯方域站起来道:“那成,我去跟郑家父子谈······”

1100.追击的目的 “伤亡数字出来了吗?”

“回殿下的话,出来了。”羽林营参谋军事杨存孝汇报道。“羽林营正军师,一共阵亡三十四名官兵、重伤三十七人。”羽林营正军师的伤亡主要发生在战斗最开始阶段清军骑兵冲锋的时候。“羽林营辅军师,阵亡三百零九名官兵、重伤三百十八名官兵;金吾营辅军师,阵亡二百八十三名官兵,重伤三百五十七人;两个辅助骑兵团一共阵亡三十九骑、重伤十九骑;三个夜不收团一共阵亡七十三名官兵、重伤五十九名官兵。”

按一个团170名一线战斗人员计算,参战明军2个辅军师各损失了约1个旅的战斗兵,某种意义上也是相当大的战损了,因此尽管朱由崧在临行前要求羽林营等部对清军残部穷追不舍,但事实上2个辅军师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必须先战地重整,再行追击和扫荡。

倒是羽林营正军师的情况略好一点,所以,在飞报朱由崧知晓的同时,张茂德先斩后奏的修正了朱由崧的指令,只是命令羽林营正军师、羽林营名下的2个辅助骑兵团剩余兵力、以及参战3个师名下的夜不收团对多铎遁去的方向展开追击。

剩下的2个辅军师则在重整后,立刻以团单位,分散开来,扫荡四散至周边的其余清军。

“物资损失方面,我军损失前装线膛步铳六支,回收相应残骸六支;损失前装线膛短火铳七把,回收相应残骸五把,遗失另外2把;损失战马三十六匹;长牌圆牌四百零二面;甲胄方面,有不少损坏的,但残骸全部回收;刀枪斧钺一批,不计;火药、铅子及炮弹一批。”

“收获方面,截止到目前,一共击毙清军四千七百二十八人、俘虏另外五千零十九人。”

杨存孝所言的俘虏都是轻伤以下的,重伤着,京营辅兵们非常乐意将其变为首级。

“缴获敌军战马及其他马骡二千零九十五匹、驴子十六头、骆驼三十头。”

这些报上来的缴获牲口都是完好的,或医治后还能重返战场的,至于伤的比较重牲口,那就只能当做肉食处置了。

“缴获棉甲、布甲、顶盔一千九百十七套,棉布甲散件二万一千三百零五件,单个顶盔二千零七十七顶;各色旗帜八百五十面,其中就包括了多铎的龙旗大纛;鸟铳一千七百五十把、三眼铳六百九十支;刀枪斧钺等不计其数。”

“此外,还缴获清军没来得及带走的辎重一批,其中有马拉大车六百二十辆、军粮一千五百余石、黄豆等精马料五百余石;另外还有清军抢劫而来的金银珠玉一批,总价值差不多四万二千两金花银。”

四万二千两银子其实都不够给羽林营和金吾营发奖金的,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接下来还可以再清算一下那些投敌的士绅、官将,这样综合下来,估计基本是足够覆盖赏银方面的支出了。

当然,辎重兵中的新兵肯定去摸清军尸体了,并且还把开出来的“宝箱”都收归自己所有,因此,稍后军法队会进行对辎重部队进行身体检查,从而增加此战的总体收获----这些钱稍后会在整个羽林营、金吾营辅军师中进行分配的,谁拿多谁拿少都是有规定的,不存在乱来的情况。

“那接下来,孤和你们该怎么办?”

“回殿下的话,接下来羽林营辅军师和金吾营辅军师还会周边扫荡三天,然后,金吾营辅军师会陪同殿下南返南都,羽林营辅军师则再扫荡一天,然后北追羽林营正军师。”杨存孝向朱慈焈说明道。“羽林营炮兵部队、工兵部队及羽林营正军师辎重部队则会先一步北追正军师战兵,羽林营辅军师辎重部队则会在羽林营辅军师北上时,一并随行。”

“那,羽林营正军师战兵能追得上多铎吗?”

杨存孝摇头道:“臣以为,正军师那边怕是很难抓住多铎了!”

杨存孝随即解释道:“多铎手中应该尚有数百马队,这些马队应该能牵制住我军辅助骑兵及骑马夜不收队对清军的袭扰和迟滞,进而掩护多铎部残余顺利北逃。”

见朱慈焈皱起了眉头,杨存孝便进一步解释道:“清军溃败后,可以用丢盔卸甲来形容,如此逃跑的速度就看到比穿甲追击的我军快速了;因此我们衔尾急追的目的并非一定要追上多铎,而是迫使其无法整顿、无法停留,最终无法维持,并迫使其等大队分散成了小队,小队又变成了孤魂野鬼;这时,我军才有机会抓住或比啥多铎;但清军是当今天下第一强军,期间会不会咬牙坚持下去,谁也保证不了到时候一定会在我军追击中彻底瓦解;所以,立足于最坏设想、争取最好结果,臣认为羽林营正军师未必能抓住多铎。”

朱慈焈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便又不耻下问道:“那清虏有没有可能,集结起来,来个回马枪呢?”

“殿下说的是,清军的确有可能来个回马枪,所以,我军会逼迫的很紧,又不会逼迫的太近,其中尺度,就需要一线指挥官控制了。”

朱慈焈若有所悟:“那接下来,就拜托卿等了······”

从朱慈焈面前退下后,杨存孝回到了羽林营指挥部,向总兵官张茂德报告道:“殿下那边下官已经解说明白了礼送计划,接下来在清军退往徐州前,除了辅助骑兵和骑马夜不收队还会有战斗外,基本上不再会有大的战事了。”

张茂德点点头:“那就立刻派人把替换战马给辅助骑兵团和骑马夜不收队送去。”

中国古代骑兵中有一种说法,只拥有1匹战马的骑兵叫做乞丐骑兵,拥有2匹战马或1匹战马、一匹骑乘马的骑兵叫做缩水版骑兵,只有拥有3匹座骑并且其中至少1匹是战马的骑兵才叫标准版骑兵,而以这个标准来论的话,京营辅助骑兵团和骑马夜不收队都是乞丐版的骑兵(龙骑兵),因此,为了实现用骑兵迟滞多铎部残军撤退速度的目的,就必须给他们配属轮换用战马。

“是,下官这就让塘马队去通知辅助骑兵,希望他们别跑的太远了,否则追上去也麻烦。”

张茂德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冷冷的说道:“不会太快的,毕竟清军马队也要照顾己方的步兵速度······”

1101.疲兵 入夜时分,仓皇逃窜的多铎残部在滁河支流施雷河上游的雷官镇外停下了脚步。

人困马乏的多铎没有敢去攻打拥有简单防御的雷官镇,而只是派人以大清兵的名义向镇内勒索了一批骡马和粮草,尚不知道战局已经发生重大变化的雷官镇士绅和百姓乖乖的奉上了了多铎索要的物资,甚至还额外奉上了五百两银子作为犒赏,倒是让兵败的多铎唏嘘不已。

是的,多么乖巧的百姓啊,若是这战打赢了,清廷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统治这些人、这些地方,只可惜的,一切已经毁了。

虽然注意到多铎脸色不渝,但一旁的爱新觉罗·拜音图还是尽责的报告道:“豫亲王,仔细查点过了,现在我们还有五百马队、六百步队和八十辅军,但下官以为,其余人并没有被南蛮子悉数歼灭,只是逃散了,眼下无法归队罢了。”

舒穆禄·伊尔德提议道:“大帅,要不我们暂时在雷官镇这边休整两天,然后想办法派人把各部散兵给招拢过来······”

不待伊尔德说完,爱新觉罗·赖慕布便打断道:“不成不成,这里离马汊河才三十多里地,还是太近了,一旦我们停留下来,南蛮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找上门来,到时候别说召集散兵了,就是我们自身也难保。”

李佳·觉善附和道:“辅国将军说的对,南蛮子的马队咬的我们很死,一旦我们停下来,他们就会立刻把南蛮子大队招了过来,所以入夜宿营没问题,白天决不能在一地停留。”

拜音图摸了摸下巴上毛糙的胡子,在附和赖慕布与觉善的话的同时,也部分赞同了伊尔德的提议:“豫亲王,赖慕布大人和觉善大人说的是,我们不能心存侥幸,免得真被追兵堵住了,那就有大*麻烦了;但是,散兵必须想办法联络,至少要引导他们撤回河南去,免得都成了南蛮子的战功;另外,博贝勒那便也得赶快通知,免得高杰知道后,出城反击,打博贝勒一个措手不及。”

多铎听到这,眼眉一挑,下令道:“达武!”

一名壮达打扮的清军闪现在多铎面前,就听多铎吩咐道:“你带两个儿郎,立刻赶往寿州,通知博洛立刻带兵撤回河南府。”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明军的夜不收、辅助骑兵在活动着,要想突破他们的阻击,把多铎兵败的消息及时传递给寿州城下执行牵制任务的爱新觉罗·博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壮达虽然知道此去九死一生,却还是毫无怨言的领命而去了。

等壮达退下后,眼波流动的多铎扭头问身边人道:“你们说说,这次我败在哪里了?”

败在哪里?当然是败在明军铳炮犀利上了。

对于这个答案,多铎显然是不满意的,所以他掏出一支一线八旗兵缴获的六管线膛短火铳言道:“本帅仔细研究过这支短铳了,发现与一般的火铳的确有些不一样,想来拿回北京后,我朝也能仿制出来的。”

多铎手中这支六管线膛火铳是打光弹药后丢的,因此就算清廷麾下的能工巧匠彻底堪透了枪的玄机,但没有子弹和火药的配套,决计是复原不了明军新军手中的家伙什的;而且就算清廷麾下的工匠们能造出一模一样的线膛火铳来,朱由崧也不在乎,因为他相信机械的力量比人力强大无数倍,若清军真的手工仿照了线膛火铳,那么明军这边绝对可以利用规模优势继续碾压对手的。

“还有那能在空中爆炸并泼洒弹片铁雨的爆炸弹,本帅相信,朝廷得知后,也一定会搞出来,不让南蛮子们专美的。”多铎伸手从面前的铁盘中割取了一块烤猪肉,吃了一块,然后才继续道。“所以,本帅以为,就像红衣火炮一样,等朝廷把这些玩意弄成来了,我大清还是能再次压倒南蛮子的;但是,之前的连战连捷、所向披靡,让我们过于轻视了对手,这才是这一仗打输的关键。”

多铎感叹道:“在最初两次进攻失败后,在知道敌人拿着祥福瑞在塔山使用过的那种火铳后,本帅就不该在南蛮子预设的战场,继续跟南蛮子硬拼下去,结果骑虎难下、越陷越深,想回头也不成了!”

多铎对马汊河一战失利的剖析是深刻的,只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世间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所以,败了就是败了,只能日后想办法再把场子给找回来了。

对于多铎的自责,拜音图宽慰道:“王爷说的是,南朝毕竟是大国,底子还在,我们这回的确是有些自大了;但世间从没有常胜将军,老汗当年一统建州时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所以,只要我们能活着把明军的情况回报给摄政王他们,这仗还有得打呢。”

拜音图的话音刚落,夜空就响起了一声铳声,如惊弓之鸟的清兵们慌慌张张的扑灭了篝火,试图让暗淡的月光来保护自己。

多铎见状苦笑了起来:“这是典型的疲兵战术,看起来,南蛮子绝不会让我们安全的与准塔汇合啊!”

不用多铎说,在场的八旗将官们都可以猜出,他们身后肯定有一支明军在实施追击,否则,明军的辅助骑兵及骑马夜不收是不会在夜里展开袭扰作战的。

但明知道对手是想拖垮自己,清军这边却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是的,暗淡的月光既是清军的保护色,也是明军游骑的保护色,因为战败而士气全无的清军是绝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盲目出击的,那是自己找死。

所以多铎故作镇定的吩咐道:“行了,让外围的警戒盯牢一点,其余人该吃吃,该睡睡,再险恶的环境都经历过了,这点风浪算什么。”

多铎的话以最快速度传达了下去,一众清军这才微微稳定了心神,只是江北四月的天还不是很热,真要没有了篝火提供热源,身边已经没有被褥的清军们还是很难熬的,但这却是连多铎都无法解决的困难······

1102.拜音图和赖幕布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觉得身子骨发麻的多铎醒了过来,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发现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但周边已经有不少士兵冻醒了过来,没错,这些被冻醒的大多是没经历过辽东苦难的新附军,八旗兵们倒是一个个酣睡如故。

注意到多铎醒了过来,一边的亲卫递来一个水袋,同时关切的问道:“主子,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再多睡一会吧,白天才有精神头赶路。”

多铎接过水袋喝了一口,然后摇头道:“睡不着了,不睡了。”

亲卫见多铎的确不想再睡了,便请示道:“主子,要不要吃点什么?”

把水袋还给亲卫的多铎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想不想吃东西,而是问询道:“昨晚上南蛮子闹了几次?”

亲卫回复道:“上半夜两次,下半夜一次,都没伤到多少人。”

多铎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后才再次问道:“昨晚上有人逃跑了吧?”

亲卫一下子跪在了多铎面前:“奴才等无能,还是让十来个尼堪兵摸黑逃走了。”

多铎摆摆手:“南蛮子有句话叫做树倒猢狲散,所以,这怪不得你们!”

正说着,不远处的爱新觉罗·拜音图从泥土地上爬了起来:“大帅,怎么不多睡一会了?”

“你还是不一样睡不着吗?”多铎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骨。“我在想,南朝这位弘光皇帝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崇祯会死,帝室宗脉会转移,否则就没办法解释他事先怎么就布了那么多的先手了。”

拜音图苦笑道:“大帅,崇祯皇帝之死只是意外,弘光皇帝是不可能事先知晓的,只能说,弘光皇帝一早有不臣之心,所以,才有所布置,让我大清吃了大亏。”

“是啊,只能是这么解释了。”多铎叹息道。“就不知道英亲王那边有没有吃亏了。”

拜音图算了算时间,回复道:“大帅,英亲王怕是还没跟李自成作战呢。”

“也不知道博洛收到我军兵败的消息后,会不会通知英亲王,要是博洛没脑子的话,只怕英亲王也要吃亏啊。”说到这,多铎面色凝重的说道。“还有,北疆,去年丢了三姓城、阿勒楚喀、松原及齐齐哈尔等四座城池,万一······只怕吉林乌拉和宁古塔都保不住了。”

多铎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眼下既然彻底清楚了祥福瑞与弘光皇帝的关系,那形势就彻底变得复杂了起来----一方面是清廷顺利入主了京畿,并夺取了山西、陕西、山东、河南等关内诸省,另一方面,清廷在东北老巢已经丢了一半给大明----一旦清廷在关内站不住脚,那就可能连老家都回不去了。

“大帅不用过于担心。”拜音图宽慰多铎道。“祥福瑞之所以能在北疆逞强,现在看来关键是其水师犀利,并因此夺取了黑龙江、混同江等水路的控制权的缘故,因此就算祥福瑞能进一步夺取宁古塔和吉林乌拉,但接下来他们可就没有水路可用了,想来到时候,就算他们有足够的兵力,也未必有能力横越几百里陆路,威胁盛京。”

没错,对于清廷来说,关外的确是老巢所在,但也仅限于沈阳周边地区,更北面的地方其实是羁縻地,丢了也就丢了,损失不是很大的。

“这倒也是,就算祥福瑞能打,这几百里的粮道也是难以处处保全的。”多铎松了一口气。“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在中原站住脚跟呢。”

在多铎的感叹声中,爱新觉罗·赖慕布、李佳·觉罗等八旗将领也都陆续睡醒了过来。

见一众幸存的部将大多睡醒了,多铎便命令道:“立刻埋锅造饭、喂养马匹,然后趁着南蛮子还没有睡醒,我们赶快北上。”

说到这,多铎的目光落到稍远处的一名汉军厢白旗牛录章京身上:“金之隆!”

金之隆不在八旗权贵的核心圈子里,所以开始时并没有凑到多铎面前,只是在跟左右说些什么,此时听到多铎传唤,急忙走过来跪在多铎面前:“奴才给主子请安了。”

“你稍后带三百尼堪兵向西行动,未必做出大队向寿州方面退却的架势来,把后面的追兵引诱过去。”当然,多铎知道这个任务也有些艰巨,尤其是失去了大队旗兵押阵后,那些新附军是极有可能一哄而散的,所以,多铎体谅的继续道。“只要把南蛮子引开两天路程,你即刻独自返回河南府,向博洛报到。”

金之隆脸色惨白的回应道:“主子的命令,奴才一定不折不扣的实施,只是?”

见金之隆似乎要跟自己讨价还价,多铎异常恼怒的喝问道:“只是什么?”

金之隆低头道:“主子明鉴,南蛮子知道我们还有剩余马队的,若奴才只是带步队离开的话,南蛮子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奴才带着的是大队人马。”

多铎脸色稍霁:“你说的倒也有道理,不过,你们的兵法不是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嘛,你且带上几匹马,想来避免无意间放走了本帅,南蛮子一定会分兵追你们的。”

多铎已经让步了,金之隆自然不敢再奢求什么,只好叩首道:“嗻。”

金之隆退下后,多铎掏出前一晚上展示给身边八旗权贵所看的那支六管线膛燧发手枪,将其交给了拜音图和赖慕布,并交代道:“你们两个,点三十马队并六十匹军马,立刻取道凤阳、亳州,转开封、过黄河,把这支短铳送回北京,送到摄政王手中。”

拜音图一愣:“大帅,要不还是您率马队先回北京吧。”

同意是姓爱新觉罗,但拜音图和赖慕布的身份完全不能同厢白旗旗主相提并论,因此,要走也是多铎先走。

“糊涂,你们觉得本帅能就这么回去吗?”多铎呵斥道。“你们这是想让摄政王难做吗?”

是的,多铎吃了大败仗,如今就这样灰溜溜的直接返回北京了,多尔衮再不情愿也要给予多铎以严厉处分的,因此多铎只能先与准塔实施汇合,然后再视情况,退回北京。

“放心,接下来本帅不会再拿准塔的兵马蛮干了。”

多铎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拜音图和赖慕布只能领命道:“是······”

1103.连锁反应 弘光元年四月七日天刚亮,左梦庚所部水师便扬帆起航,直逼湖口而来。

此时朱由崧尚未返回到湖口军中,因此根据朱由崧事先的交代,已经在前一天深夜得知马汊河大捷消息的“随军”司礼监掌印韩赞周、御马监提督李保、西厂提督万世与腾骧营总兵严德桓、腾骧营监军章保、府军营总兵许昇焘、府军营监军李弘、金吾营总兵柳宜昭、金吾营监军韩升等会商后,决定将京营及郑鸿逵部后撤至彭泽待机。

对于韩赞周代“生病”的朱由崧宣布的后撤命令,随军参议兵部右侍郎吕大器、工部左侍郎左光先、户部右侍郎何腾蛟等人很是不满,认为韩赞周是假传圣旨,吵着要见朱由崧。

眼见几人不依不饶,韩赞周被迫将几人全部关押起来,其中何腾蛟乖乖随着大军退往了彭泽,但吕大器和左光先却中了万世的计策,在某些“不愿意见君子受害的好心人”的帮助下成功出逃,并逃到了左部军中。

按下吕大器、左光先两人后来如何按照左梦庚、黄澍的要求,在左军中有意朱由崧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假消息不提,当天下午时分,朱由崧在彭泽沿岸登陆,并迅速与京营先遣骑兵部队实现了汇合。

消息回传到韩赞周等人耳里,这才让几人长舒了一口气······

“什么?羽林营在浦口与六合交界处的马汊河与多铎激战,还大败了多铎所部,迫使多铎残部北逃徐州?”由于清军在寿州城外兵少,无法封锁淮河、东淝河,所以,四月七日晚上,凤阳巡按章佐龙派出的信使安全的进了寿州城,把马汊河大捷的消息送到了高杰的手中。“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本深的疑问,当然也是李成栋等人的,对此高杰回应道:“本帅已经多次诘问过了,捷报的确是监国陈王发出的,姓章的不过是奉命转告而已,真没想到,这个新京营会这么厉害,只怕将来,朝廷就用不到你我之辈了。”

李本深摇头道:“姑且不说,陈王那边的消息真伪,就算京营真打赢了,眼下也就四个营头而已,说靠着四个营头就能包打天下了,我是不信的!当然,十年八年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但至少现在,朝廷还是需要我们的,也是我们建功立业的最后机会。”

金声桓同意道:“十年八年后,天下也许久太平了,我们也是该马放南山,享受了。”

李成栋眯着眼睛道:“大帅,无论如何,我们应该附骥于胜利者之后。”

高杰哭笑不得道:“你们以为本帅疯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可能现在跟朝廷翻脸呢?再说了,陛下金口玉言,把安怡公主许配给了元爵,这是不会变的,老高家日后肯定是贵戚,本帅吃饱撑了,才学左良玉跟朝廷过不去呢!”

胡茂祯挠头道:“大帅,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应该做些什么,否则,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高杰点点头:“的确要做些什么,但寿州决不能丢了,所以,本帅准备留兵七千于寿州城内,其余万三兵马明天一早出击,消灭城外之敌······”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高杰带着部下冲出了寿州城,径直冲向冲入寿州城外,清军的营地,但令高杰失望的是,清军也于昨天晚上得到了多铎战败的消息,连夜撤退了,营地里只剩下了一种移动不便的伤兵。

“大帅,这些伤兵怎么办?”

“都杀了!”高杰咬牙切齿的说道。“立刻查找清军退却方向,算了,不必查了,立刻通知城内,本帅要领兵收复颍州,让他们把本帅击破围城清军的消息报给南京,以安陛下之心······”

按下颍寿方面的后续发展不说,尚可喜是四月八日一大早才接到的马汊河大捷的消息,而且是一前一后接到了两封大体相近的捷报,其中一封是凤阳巡按章佐龙从滁州发出的,另一封则是退到泗州的凤阳巡抚杜秀文在接到由扬州转发的陈王捷报后,加盖凤阳巡抚大印后再次转发的喜讯----扬州转发的捷报,还经由淮安、邳州,送往了徐州,由此激励了刘肇基所部坚守徐州待援的信心。

对于马汊河大捷,尚可喜也是不相信的,但他却不得不考虑万一大捷是真的,自己该怎么办了。

是的,尚可喜的确守住了宿州,但朱由崧让其充当机动救火队的任务却没有完成,万一朱由崧秋后算账的话,难不成尚可喜还要投到满清那边去吗?

不,要投清,当年尚可喜在东江镇过不下去的时候就投了,又何必拖到现在呢!

既然不准备投清,那么尚可喜准备投顺吗?

当然也不可能了,眼下的形势谁都看得清楚,李自成已经成了丧家之犬,能不能再次绝地翻盘尚有疑问,因此,投顺还不如投清呢。

既然不准备投顺也不准备投清,那么尚可喜就必须做些什么,来亡羊补牢了。

所以,经过慎重的考虑,尚可喜决定出兵徐州,救援刘肇基部。

于是,四月八日下午,尚可喜在将满清派来劝降的使者祭旗后,便带着15000余部下,开出了宿州,开向徐州。

但问题是,从宿州到徐州,直线距离也就75公里左右,正常按明军军规规定的每天30里的速度行军,尚可喜部只需要5天便能开到徐州城下了,可尚可喜却走的很慢,第一天离城十里就停下来宿营了,第二天开始,一天下来也就走上20里而已,因此,等到尚可喜部赶到徐州城下时,黄花菜也已经凉了。

为此,事后凤阳巡按章佐龙上疏弹劾尚可喜“纵敌”、“与满清暗通曲款”等罪状,幸好朱由崧认为尚可喜采用存在主义战术还是有必要的,因此,指示司礼监对章佐龙的弹章“留中”,这才让尚可喜免于了处分,当然,受此敲打后,尚可喜可是老实了许多的······

1104. 弘光元年四月初八日未初(13:00)时分,监国陈王朱慈焈率金吾营辅军师登陆南京龙江关码头,为了在父子之间制造矛盾,提前接到通知的东林党人在没有请旨的情况下,组织了一场(与一年前朱由崧进入南京时类似的)盛大欢迎仪式。

不过与这些迎接想象中的不同,在金吾营辅军师前导部队过后,并非朱慈焈的车驾,而是拖曳着800余具(新增阵亡数字中有一部分是没有熬过去的重伤官兵,另一部分则是在清剿过程中因为八旗兵负隅顽抗所造成的最新牺牲)将士棺椁的马车----这些已经完成身份清点的阵亡将士棺椁会首先掩埋在紫金山京营阵亡将士陵园中,而后如果有接到阵亡通知的阵亡将士家人希望将他们的棺椁运回老家安葬的话,则会有专人负责具体的移葬事宜----和其后身穿孝衣、手持招魂旗幡的金吾营辅军师工兵团将士。

阵亡将士棺椁之后,则是堆满清军首级的大车,马汊河大战后的两天里,羽林营辅军师和金吾营辅军师又先后斩杀了一千七百三十三名清军溃兵,俘虏了另外四千一百零九名清军,因此在处死了被俘的清军军官----八旗兵是壮达以上军官皆斩、新附军是哨长以上军官皆斩----后,被放在平板车上向沿途百姓展示的首级一共有6821颗之巨。

看着这些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首级,迎候的南京官绅军民们深受震撼。

清军首级之后,则是被金吾营辅军师第一旅----金吾营辅军师其余3个旅还在江北协助羽林营辅军师进一步清剿游荡在野外的残敌,第一旅则是因为伤亡最大,所以才被优先调回来休整并接收补充兵的----押解的8768名普通清军俘虏。

与接下来要送往苏常、江东、浙北等地继续展示的清军首级不同,这些俘虏稍后会由内务府接手,运往海外各矿山经历高强度的劳动“改造”,而根据朱由崧在第二次前往湖口的路上下达的补充命令,海外各矿山中的劳动效率最高的一批“老”矿工将得到释放,然后运往黑龙江组建单独的死囚营。

待相关死囚营组建完毕,祥福瑞商栈就可以用他们配合现有商栈保卫团实施攻打吉林乌拉和宁古塔的任务了。

等游街的俘虏走完后,监国陈王朱慈焈的车驾才在金吾营辅军师重甲团----金吾营辅军师第一至第四旅名下重甲兵队尚且留在江北协助师主力作战----的拱卫下,穿过已经骇然无声的街道。

其实朱慈焈一开始想骑马而行的,但金吾营辅军师监军汤杰提醒朱慈焈,眼下新式线膛步铳的精度很高,射程又远,若是朱慈焈身穿金甲骑马而行的话,很容易成了有心人的活靶子,朱慈焈不知道汤杰此言的真伪,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才不得不放弃了在人前显圣的打算,老老实实的坐在装有铁片防护的御赐车辇中进京。

看到朱慈焈的车驾莅临,回过神来的东林党人便引领人群大呼千岁----个别地方还出现了有人喊万岁的情况----万胜,由此,将欢迎气氛渲染到了最高*潮。

听着车驾外山呼的声音,朱慈焈脑子倒是很清醒的跟贴身内侍说道:“父皇用心良苦啊!”

朱慈焈的贴身内侍笑道:“皇爷若是知道长哥明白自己的心意,一定会很高兴的。”

朱慈焈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直到车驾驶入了午门······

“臣等恭迎殿下得胜归来!”进入午门后,马士英带着没有去码头郊迎的满朝文武向朱慈焈叩拜道。“我大明威武、我明军万胜!”

下了车辇后的朱慈焈一脸严肃的说道:“此战是祖宗庇佑、将士用命,吏部稍后一定要尽快拟定封赏结果,另外,陛下传来口谕,责问新《爵律》何时能正式颁行天下,马老先生,不要再拖了。”

新《爵律》的事情朱由崧早就安排了,但不是在兵部卡住、就是在吏部受阻,等兵部和吏部都没有问题了,兵科、礼科、吏科的给事中们又再三驳回,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正式颁布下去,但如今,朱由崧要借着马汊河大捷把新《爵律》强推出来,以便激励军心,确保西线能连战连捷。

马士英应道:“臣领陛下口谕,一定尽早颁布新《爵律》。”

“尽早是几日,两日能落实了吗?不能?三日能落实了吗?”朱慈焈看似咄咄逼人的说道。“前线将士还等着呢,老先生们,且好自为之吧。”

朱慈焈的话看起来不留情面,实际却是替朱由崧与马士英唱双簧,对此,马士英叩首回应道:“臣明白,三日内一定落实颁布了新《爵律》······”

朱慈焈是没资格单独去太庙告捷的,所以回九五飞龙殿换了衣物后,朱慈焈便递牌子申请去坤宁殿拜见邹太后、去乾清宫拜见黄皇后。

等朱慈焈从担惊受怕的两位妇人处带着一身泪痕再次回到九五飞龙殿时,内侍报告道:“殿下,霍王、蔡王、邢王、薛王他们到了。”

朱慈焈知道几个正在紫金山军校插班学习的弟弟一定是来打探马汊河之战是怎么打的,便笑着言道:“让他们进来吧。”

两分钟后,霍王朱慈烿、蔡王朱慈煢、邢王朱慈炾、薛王朱慈焿急匆匆的出现在了朱慈焈的面前:“大哥,说说吧,马汊河是怎么打的,清军是不是很弱啊!”

朱慈焈让四个弟弟坐下,然后告知道:“清军可不弱,那是硬顶着羽林营的炮火向前冲啊,当时我在战场后方两里地的无名山上观战,一样被骇的胆战心惊,等到战后我去查看现场,更是直接就吐了,可见战场的血腥、战斗的惨烈。”

蔡王朱慈煢皱眉道:“可我们不但以少打多打赢了,而是伤亡还没有清军大,这是怎么回事呢?”

朱慈焈解释道:“京营的铳炮的确非常犀利,清军大部分伤亡都是京营铳炮造成的,而京营的伤亡,都是清军近身肉搏造成的,所以,我们不能妄自尊大,要清楚,双方各有优劣才好,否则父皇单一建立纯火器正军师就可以了,又何必配属辅军师呢?”

1105.芳湖前奏 弘光元年四月初八亥初时分,在彭泽与韩赞周等人汇合的朱由崧释放了工部左侍郎左光先,然后就地颁下旨意,正式宣判左梦庚及左部将校谋反、谋叛、大不敬、不道、不义等罪,命令大明臣子人人得而诛之。

而在正式宣布左梦庚等人为叛逆的同时,朱由崧又下旨要求黄得功立刻出兵江南,截断左部退路,以便两军前后夹击,一举消灭左部。

连夜接到朱由崧命令的黄得功,冥思苦想了一番,最后决定道:“让田雄和翁之琪立刻率部渡江南下,夺取黄颡口,封死左部后路,再命马得功部做好增援田、翁两部的准备;对了,再派人给张阁部送信,让他集结兵力,进驻饶州府城,封堵叛军南下江西、浙西的通道。”

其实朱由崧也已经安排人通知江西总督张国维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张国维有没有那么多兵力,同时守住饶州城和南昌城。

“大帅,左良玉旧部号称八十万,实数二十万,只怕三镇兵马未必能封堵得了对方啊!”

黄得功部下有八镇总兵,每镇五千人马,剩下还有万人是黄得功直属的,因此单靠15000人(扣掉辅军、辎兵,战兵顶多10000人)想要截断了左部后路,不说不可能,但要完成这一任务,也是绝对艰巨的。

对于总兵卜从善的提醒,左良玉是同意的,但他也有难处:“本帅当然知道用一万五千人是很难挡住左部大军的,但我们不能顾头不顾腚呢,万一左部虚晃一枪,全师在江北登陆了怎么办?这是其一,其二,我军舟船不多,无法源源不断的将人马粮秣运往江南,一旦左军舟师来个回马枪,截断了江上运输,人少还能坚持多几日,人多那可就输的更快了。”

说到这,黄得功龇牙咧嘴道:“况且,消灭了左部兵马,我们还有闯逆大敌在侧,得精打细算了才是。”

卜从善细品了一下左良玉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便迎合道:“大帅说的是,此战主力是陛下亲率的京营新军,我们都是打下手的,做好自己本分就是了。”

黄得功笑了笑,没有接口,只是说道:“现在的形势复杂,清虏已经杀入江北了,接下来,本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领命北上御敌,调动太多兵马过江,收回来也是麻烦,会耽搁时间的,常言道,救兵如救火,不可差那么一点的。”

是的,因为朱由崧刻意晚了一天向黄得功通报马汊河大捷,所以黄得功还没有接到滁州转递而来的捷报,所以,黄得功现在的表态,日后就成了他的一大罪状。

黄得功麾下另一位总兵张天禄同意道:“万一左梦庚打赢了,那他就是功臣和权臣了,我们的确不能跟其过于对立了,还得做人留一线,这样日后才好再见面。”

提到左梦庚会赢,黄得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让本帅屈服于这个黄口小儿之下,本帅是不干的!”

也是,左良玉或许是宿将,但左梦庚算什么东西,无非是父荫罢了,想位于勇士营出身的,六十岁老将军头上,黄得功做梦都不可能答应的。

黄部总兵**祖闻言劝道:“大帅,左部之后流寇清虏接踵而至,国朝形势岌岌可危,当此危难之际,就算是左梦庚做了曹操,也得忍辱负重,与之联兵,待先解决了顺逆清虏后,再做计较。”

另一位黄部总兵杨彪却道:“跟左良玉旧部联兵?到时候别被他们坑了才好,当年在朱仙镇,要不是左良玉这个混蛋,哪还有现在这等危局啊!”

卜从善当即表示支持道:“老杨说的对,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去跟左部合作,了不得我们在江北,左部在江南,各打各的。”

黄得功皱了皱眉:“扯那么远干什么,先过了眼前再说吧······”

弘光元年四月初八日深夜,济州水师桨帆船队开到了澎浪矶。

第二天下午,该部与镇江水师、巡江水师太平营、巡江水师江阴营联手,于长江彭泽段江面与左部水师前锋交战,一举击沉击毁左部舰船20艘,消灭左部水军1100余人,赢得了朱由崧领兵西征以来第一个开门红。

左部水师并不甘心失败,于是于四月十日一早,出动大军向澎浪矶杀来,济州水师桨帆船队等部齐出迎战,双方遂在彭泽西北方向的长江上展开了一场空前激烈的江上战斗。

是役,左部参战战船470余艘----左部号称有舟船4万艘,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载运家属的客船以及运输辎重的货船,真正是战船的不到800艘,其中前列约500艘,中军100艘,后卫200艘,但由于之前一系列的损失,目前前列只有470余艘了----郑鸿逵部参战的战船80艘、济州水师参战的武装桨帆船17艘、江阴营大小江船20艘、太平营大小江船22艘。

别看左部投入的战船总数接近明军战船数量的3倍,但左部战船上通常只装备有1门佛朗机炮及若干碗口将军、盏口将军或虎蹲炮,因此就战船上装备的火炮的数量来说,明军是是不逊于对手的----郑鸿逵部装备的主要是草撇船、海沧船,前者每船装备大号佛朗机炮2门,后者装备4门大号佛朗机炮及3门碗口将军,因此郑部一共装备了佛朗机炮200余门、碗口将军120余门;而济州水师中9艘江口乙型淮戊船共计装备了9门八斤长炮、36门大号佛朗机炮、36门40斤卡隆炮,8艘江口甲型淮戊船共计装备8门8斤长炮、36门大号佛朗机炮、18门40斤卡隆炮;江阴营和太平营倒是与左部火力相似,船上并无大口径火炮----火炮性能和威力方面更是远远压倒了左军。

一贯使用舰炮欺负朝鲜人、满清以及欧洲海盗(海商)的济州水师不用说了,郑鸿逵部中也有大量水兵参与过料罗湾海战的,因此都知道在兵力处在劣势时,怎么利用炮战来改变战场形势,因此当左军顶着济州水师和郑鸿逵部战舰发射的炮火,极力靠近准备进行接舷战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1106.芳湖前奏(2) 让左部生气的是,比起喜欢发起接舷战的太平、江阴两营水师,以及真接舷后,也会全身心投入肉搏战的郑鸿逵部不同,济州水师淮戊船队更习惯于放对手的风筝,因此,除了极少的几艘船,因为江面相对狭窄的缘故,没来得及实施敌进我退的战法,被对手缠住,被迫进入血腥的肉搏战阶段外,大多数的淮戊船都且战且退,绝不给对手靠近的机会。

然后这些淮戊船,会在合适的距离上,或用佛朗机炮发射的霰弹血洗对手甲板,或用卡隆炮发射40斤重炮弹来摧毁对手的船只······

弘光元年四月十日的水战,从当天卯末(07:00)时分一直持续到了申初(15:00)时分,结果左部水师前后被击沉和击毁战船64艘,另外还有11艘战舰无法修复、3艘战船被对手夺取,至于水兵方面则伤亡及被俘了约3000人。

郑鸿逵所部在战斗中损失了7艘草撇船、5艘海沧船,另有1艘草撇船被左部俘虏,水军官兵方面则伤亡及被俘了500余人。

巡江水师太平营,损失船只4艘,水兵300余人;巡江水师江阴营,损失了船只6艘,水兵500余人。

济州水师则被左军舰船击毁(自毁)了2艘江口甲型淮戊船,并另1艘江口乙型淮戊船遭到重创无法继续使用,至于水兵方面,一共伤亡了300余名官兵。

虽然在水战中严重失利,但左军却依旧牢牢控制了彭泽以西的长江江段,进而得以掩护各部从九江进军至湖口;不过,左军陆师并未全部登陆湖口,真正登岸的仅有其中半数。

“大帅,今上就在彭泽,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将其击败才是,为什么还有部队没有下船?”

面对军中宿将张应元的质问,左梦庚自信满满的言道:“今上?诸位将军不是已经知道今上已经病亡了吗?现在彭泽的今上是假的,是韩赞周等人放在台面上的傀儡!”

自鸣得意的左梦庚说到一半,发现部将们的表情都很古怪,便笑了起来:“当然,这些话是说给儿郎们听的,我们还是要当今上还活着的,不过,今上手下只有新练京营五万余兵马,我部已经下船八万,足以对付了。”

彭泽京营有五万兵马,当然是朱由崧这边在按照当时战争惯例在虚张声势,但左梦庚所言的八万人显然也不是实数,顶了天也就五万人而已,其夸张程度与京营方面实际相差无几。

“大帅,兵危战险。”左部十五总兵之一的王允成皱眉道。“不可掉以轻心啊!”

是的,就算新军京营是架子货,但大明皇帝的权威尚在,有大明皇帝的亲自加持,京营的战斗力要搞算三分,而左军这边的战斗力却要下降三成来算,如此一加一减,情况就不容乐观了,所以,王允成等一众左部总兵官都认为,当用狮子搏兔之力,一战搞定了对手,彻底打开进军南京的通道,实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

面对大多数总兵的一致意见,左梦庚身边的黄澍解说道:“本官与左帅商量过了,若能击败江上阻拦之师,我们便可以顺流而下,直扑南京,届时单凭南京那点守军,根本阻止不了我们夺取皇城、拿住了太后;届时,彭泽的京营再能打,也是无用的。”

“可问题是,今日一战水师损失极大,却未能顺利击溃当面之敌。”总兵徐勇苦笑道。“反而损兵折将颇多,所谓顺流而下直扑南京,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左部总兵马进忠言道:“徐镇所言甚是,若能在顺利夺取南京固然是好,不行的话,消灭了皇帝得以依仗的京营,一样能保证我军最终的胜利。”

从京营逃出,辗转来到左营的吕大器冷哼了一声:“一次失败就让诸位将军失去信心了?”

吕大器的话有些难听,一众总兵官都对其怒目而视,左梦庚只好开口分散众人的注意力道:“对于击垮京营,本帅是完全有信心的,但黄蛮子的兵马就在江北,一旦我军在与京营的决战时,其从背后杀出什么办,所以,本帅必须保留一些精悍部队加以应对。”

在左梦庚眼中,黄得功的10万兵马(也是对外夸大的宣传)可比朱由崧统领的5万京营难对付多了,因此,他要留下必要数量的军队来防止意外情况的出现,也是合情合理的、解释得通的。

总兵卢鼎却有些不以为然的言道:“隔着长江,黄蛮子所部没有那么快杀到的,而且就算是杀到了,那首先迎战的也应该是水师才对,根本不需要冗置那么多陆师的。”

总兵郝效忠也附和道:“黄蛮子据说是个忠臣,所以只要能一战抓住了今上皇帝,黄蛮子不但只能干瞪眼,而且还得听大帅的号令,又何必再以其会攻我后路呢。”

左梦庚虽然是黄部将领们一致推荐的,但他上台靠的是左良玉的余威,以及左部将帅之间彼此不服,就个人影响力来说,委实是不能强压部将们听命的,所以,左梦庚侧头跟黄澍、吕大器、左光先等人商量了几句,便决定放弃乘船直扑南京的打算,同意彭泽决战的方案,不过,左梦庚还是担心黄得功部会在关键时候搅局。

所以,左梦庚决定道:“留下二十万兵马备御黄蛮子,其余各部悉数上岸,然后全力以赴,攻打彭泽,消灭京营,活捉今上!”

西厂给朱由崧的报告是,左良玉部有战兵八万,而左良玉部对外宣称自己有八十万之众,因此左梦庚所言的二十万兵马,实际等于二万人,算上水师万人,倒也恰如其分。

故而左梦庚命令下达后,要求得到满足的一众左部将帅便起身应道:“领大帅将领,兵发彭泽、消灭京营,活捉今上······”

部将们鱼贯而出了,左梦庚扭头看向吕大器等人:“吕部堂、左部堂,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所以还请两位帮忙劝说眼下袁部堂不要过于愚忠了。”

吕大器点了点头:“请左帅尽管放心,吕某和罗生兄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了袁季通的。”

左梦庚大喜起来:“那么一切就拜托两位部堂了······”

1107.北逃遭遇 通过沿途不断丢弃新附军的办法,多铎残部的兵力虽然减少了,但机动性却提高了许多,因此,弘光元年四月十日当天下午申时中(16:00),多铎部已经撤到了距离马汊河战场160公里外的睢宁县郊。

可令多铎感到错愕的是,虽然他的撤退速度很快(平均每天35~40公里),根据己方马队的侦查结果显示,3000多明军仍追击在自己身后大约15里的地方,那么这些明军是飞来的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那么明军又是怎么实现紧咬多铎部不放的呢?

不是说,负责追击的羽林营战兵都是披甲行军的吗?

他们的速度怎么可能那么快呢?

他们的耐力又怎么可能如此持久呢?

其实,杨存孝跟朱慈焈没有说实话,羽林营正军师追击时的确是披甲行军,但不是全部都披甲行军,而是一半披甲一半不披甲,然后在中途休息的时候,披甲部队和不披甲部队进行轮换,这样一来就大大减轻了羽林营正军师官兵的行军负担,降低了羽林营正军师官兵的体能消耗,让羽林营正军师官兵能走的更远、走的更快。

甚至到后来,发现多铎残部不断在分兵引诱自己、已经没有绝地反扑能力之后,行军途中着甲士兵的数又从两个旅降为了一个旅,如此一来,经过大半年急行军、强行军训练的羽林营官兵走的就更轻松了,自然不会被多铎残部给拉下。

那么分出去的新附军是不是能顺利逃脱呢?

答案也是否定的!

由于多铎残部是头也不回的向北逃跑,所以,羽林营后来主要是依靠4队骑马夜不收轮流盯住对方的,而剩下的2个辅助骑兵团在补充了备用战马后,就专门负责去吃多铎分出去的诱饵,结果,多铎分出去的弃子多半都被羽林营辅助骑兵给吃掉了或俘虏了,剩下的要么化整为零、四散奔逃了,要么找了个山头落草为寇了。

至于多铎最初设想的溃散士兵也没能牵制住羽林营辅军师及金吾营辅军师多久,这不,也就在今天下午,最后一股成建制的清军残部向羽林营辅军师第三旅第二团投降了。

随后,金吾营辅军师剩余部队又在江北逗留了一天,这才于四月十一日返回了南京,而羽林营辅军师则是在将最后被俘的5000余清军分批押上前往虾夷地、南湾等地的运输船后,才经由漕军协助,沿运河船运邳州一线的。

“太气人了!大帅,要不咱们用马队来个回马枪吧!”

面对舒穆禄·伊尔德的提议,多铎摆手道:“不要节外生枝了,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口气赶到徐州,看南蛮子还赶得上赶不上了。”

目前多铎部只剩下460多名骑兵、200多名步兵和40多名阿哈辅军了,更关键的是,里面已经没有了新附军,而全部都是八旗兵,但八旗兵里也是分等的,多铎能做的就是尽量把剩下的满八旗都带回去,至于汉军旗和没了马的满八旗,那就自求多福吧。

意识到多铎又要丢下一批人的伊尔德苦笑道:“是!”

多铎却道:“留下的步队也未必会有事,这边应该离黄河很近,让他们想办法自行过河并退往山东,只要退到了山东,就能得救。”

多铎这么说当然不是有意欺骗部下,而是他不知道邳北的情况,更不知道准塔大军的遭遇,所以才想当然了----当然,就算知道了准塔在允南、邳北的遭遇,多铎也只能让步队冒险了,否则带着这么个累赘,他也跑不掉的。

伊尔德自然不会反对多铎的决定,便应承道:“那下官去安排了。”

“不急,明天一早再说吧。”多铎的意思是,说得太早了,可能会触发意外,还是到了明天直接来个木已成舟的为好。“对了,哨粮队伍怎么还没回来?”

“大帅不要着急,沿途的村子荒弃了不少,可能是找不到打粮的村寨,才耽搁了哨粮。”

伊尔德刚说到这,一支灰头土脸的部队就出现在了多铎的面前:“大帅,这边也有类似祥福瑞建在北疆的堡寨,我们看过后不敢攻击,所以没什么收获就退回来了。”

多铎的脸色一沉,但最终没有发火,只是吩咐道:“周边找一找,有什么可以吃的野菜野果将就一晚上。”

部下领命而去,随后又过了一会,另一支打粮队也无功而返,打粮队给出的理由也是遇到了棱堡化的村寨;无可奈何的多铎就只能命令他们去看看能不能打些野物来食用。

是的,就算手中有上万兵马,多铎也不会去碰恶心的棱堡化村寨,那是典型的付出与收益不成比例,更不要说现在他已经没有可用挥霍的本钱了。

但根据墨菲定律,越是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这不,第三支打粮部队回报,他们遭到了袭击,不但没搞来粮食,还搭进去了4名士兵。

“奴才反杀了七个伏击者,但剩下的都被他们逃了,奴才因为地形不熟,不敢追击,就只能退了回来。”

听完厢白旗牛录章京萨讬的回话,多铎仔细问道:“知道伏击者是什么人吗?”

萨讬回复道:“这伙伏击者用的器械很杂,但仔细来看却似乎是以十人一队的,奴才肯定他们不是南蛮子正经营头,也许是本地的乡兵义勇。”

“敢主动向我大清百人队发起进攻的乡兵义勇吗?”多铎脸色冷厉的说道。“南蛮子什么时候如此勇武了。”

一边的李佳·觉善悚然而惊道:“大帅的意思是?他们不是义勇,而是尼堪军?”

多铎言道:“最后一两天路了,不能不小心啊!”

正说着,警报响了起来:“北面,北面有兵过来了,至少千人。”

“北面?南面的南蛮子军怎么跑到北面去了,看仔细点,是不是准塔大人的部队!”

“不是,来人举得不是八旗龙旗。”

多铎脸色狰狞的吩咐道:“传我将令,列阵迎战,然后杀光这些南蛮子······”

1108.车尔布 初一看到排队开来的这股“明军”,包括多铎在内的一众八旗兵都差一点傻眼了。

没错,这种“明军”布列的阵型与多铎部在马汊河遇到的明军京营实在太像了,都是火铳兵在战线的中央,火铳兵的两侧是拿着长矛和刀盾的肉搏战兵,肉搏战兵的外侧是少量骑兵;因此,多铎身边的那些八旗兵都差一点尿崩了,只有多铎还存着“身后的明军主力怎么跑到自己前面去的”疑心,这才没带着剩下的旗兵望风而逃了。

等稳住心神后,多铎仔细打量,忽然笑了起来,是的,他发现对手其实是西贝货了。

“都给我仔细看了,这伙明军根本就是乡兵义勇,别给他们吓住了。”

李佳·觉善等人仔细打量,确确实实发现了来者与追兵的不同,对面可是连号衣都没有统一、队形也有些松散,甚至精气神上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至此,现场的八旗兵们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随即面目狰狞的拔出刀剑嘶吼道:“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很显然,被明军京营打得如丧家之犬的多铎部残军们是准备把一肚皮的怒火发作在对面那支与明军京营形似而神不似的军队头上了。

多铎见士气可用便决定给对手一个教训,此时之前一度跑散,后来才找回来的完颜·车尔布提醒道:“大帅,不知道对面的火铳是不是有所古怪,所以,不可能再用过去诱敌提早射击的那一套了。”

多铎深以为然,便对左右命令道:“车尔布,你来率第一马队、觉善率第二马队、赖塔率第三马队,各队具都一百骑,本帅亲率第四马队、南楮率所有步队,依次突击敌阵,务必要把敌军直接击溃了······”

根据多铎的指示,充当多铎残军锋头的完颜·车尔布带着99名骑兵开始缓步的向对手靠拢过去,大约距离“明军”六百步时,车尔布开始加速,进入四百步后,清军的马速开始从慢步变成了快步,但经历过马汊河之战的清军此时并没有意气风发的做派,相反一个个身子压低,眼光凝重的等待着对面排山倒海的铳弹攻击。

但对面却没有开火,是的,进入三百步了也没开火,不明所以的车尔布便不管不顾的继续加速,直到距离对手二百步了,且自己的战马已经从快步变成跑步了,这才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铳声。

铳声没有炸在一个音上,自然证明对面的敌人并不精锐,但两百支火铳的一波齐射,还是带走了9骑清军,当然,也许其中有人只是落马而非当场毙命,但只要他们不能在短时间内离开战区,那么在自家人后续的驱马冲锋中,一样会被铁蹄无差别的踏成肉泥。

铳声响过后,车尔布抬头向对手望去,只见,战线中段的火铳手纷纷向后撤去,原本火铳手的位置被至少五排长枪所占据了。

车尔布眉头一皱,当即大吼道:“从两翼包抄过去。”

然而在隆隆的马蹄声充斥耳膜的时候,车尔布的话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了,所以,他只能以身作则,驱使座骑斜向识趣,但此时此刻,车尔布发现自己的坐马忽然腿一软,车儿布当即大惊:“糟糕,这些天用的太狠了,马受不了了。”

的确,多铎残部逃跑时可没有备用马,所以侦查、堵防、打粮都要用上这些马,以至于人尚且受得了,马却是受不了的,这不,一旦快跑就一下子原形毕露了。

既然马要摔倒了,车尔布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便立刻松开缰绳,将双脚从马镫上脱离,然后借着马倒下的那几秒时间,一下子从马鞍上滚落下来,然后顾不得浑身疼痛,持着大刀就地一滚,冲着长枪阵的下三路就攻了过去。

排在第一排的几名排列紧密的“明军”长枪手还没有看清楚车尔布的身影,腿上就一阵剧痛,人情不自禁的的撒开枪,然后倒在了地上哀嚎起来;趁着“明军”长枪阵的第一排出现混乱,车尔布奋力从地上弹起,继续挥刀向四周穷凶极恶的劈开起来,造成了6~7个“明军”将士的伤亡,并彻底动摇了“明军”的长枪阵。

只是,第一波攻击中,与车尔布一样能及时从马上脱身的清军数量并不多,所以,当“明军”指挥官发现无法继续维持长枪阵后,便立刻用刀盾手接替了长枪兵。

单就武艺和战斗经验来说,实施第一波攻击的清军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完全可以以少打多,逐步杀光面前的“明军”刀盾兵,但多铎残部目前绝大部分都把甲给当累赘丢了,所以正与“明军”刀盾兵血战的清军为了避免因为战伤而失血过多,不得不打得比较谨慎,这就给同样无甲、却多少有一面盾牌作为护身的“明军”以喘息的机会。

打着打着,车尔布只觉得一道寒光袭来,他猛然一扭头,只见一支箭带着他头上的帽缨飞上了天,车尔布当即吼叫道:“有人放冷箭!”

是的,有明军弓箭手在放冷箭,还一连射死了好几个清军士兵们,但这并不足以改变战局的走向,这是因为,清军第二波马队已经冲了上来。

同样是因为马力不足的原因,第二波清军马队没有能以最高速冲入“明军”阵营,从而彻底打散“明军”的阵型----虽说,“明军”的阵型本来就已经混乱了,但却是乱而不散的----但第二波清军还是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给“明军”更大的杀伤。

眼看着“明军”肉搏兵就要被100多清军骑兵给打崩了,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已经退到后排的“明军”火铳手,在完成二次装填后,齐齐冲着马上作战的清军第二队进行了射击,一样是参差不齐的铳声,但却让相当一部分在“明军”阵列里左突右闪的清军骑兵如遭雷亟一般轰然倒下,甚至就连李佳·觉察这个第二队领队官也难逃厄运······

1109.友军来了? 虽然经由“明军”火铳手一阵排铳,稍稍遏制了多铎残部的疯狂,但此时,多铎派出的第三波马队也冲进了“明军”阵列中,眼见得事不可为,“明军”指挥官便立刻下令长枪手掩护弓箭手和火铳手先行撤退。

在己方400多长枪手、200火铳手和70多弓箭手撤出后,场面上还剩下的800多“明军”刀盾手愈发不是多铎部马队的对手了,于是,等着多铎带着最后一波120多人马队冲上来后,“明军”迅速崩溃了。

见到“明军”狼狈逃窜,满心畅快的多铎正在带队继续掩杀,忽然听闻自己的来路传来连珠般的铳声,骑在马上的多铎回头一看,却见5~6名明军骑兵正一手驭马一手持着短火铳,从纳喇·南楮统帅的部队身边掠过。

多铎的心头猛然一震,大吼道:“停止追击,南蛮子追上来了。”

但部下们追杀的起劲,一时间没有人理会多铎的叫喊,还是多铎身边的护兵用号角吹出了几个断断续续且不协调的破音,这才让有些茫然的旗兵们从狂乱中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八旗兵不知所措的看向多铎,不知道为什么多铎不让自己追杀下去。

此时就见多铎拨转马头,手一指:“后面的才是真正的南蛮子军。”

顺着多铎的手指,旗兵们的旗兵恰好看见了明军骑兵射完手中铳弹后,纵马离开的背影。

“连珠短火铳,”多铎咬牙切齿道。“这才是追了我们一路的强敌。”多铎醒悟道。“我们上当了,南蛮子这是在用鱼腩部队进一步消耗我们的马力,方便他们最后追击。”

是的,虽然成功用马队击破了当面阻敌,还至少杀死、俘虏了对手二百多人,但多铎手下的马队也基本废掉了,接下来再遇到追兵,多铎就只能带着步队与对手交战了。

但多铎的心态明显被一连串的“失败”搞失衡了,所以他所谓的中了羽林营指挥官的计策,上了羽林营的当,其实是他自行脑补夸大的结果,事实上,他遇到的阻路“明军”与他身后的追兵并非一路,也不存在勾连,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没错,出现在多铎面前的正是姜进勇率领的、由安东工场保卫团、徐州矿区保卫总团及部分皇庄保民团、路通队一部组成的徐州外围游击策应部队,他们今天是准备开到睢宁县城去补充粮秣物资的,却没曾想中途与多铎残部迎面相撞了。

说起来,姜进勇还是托大了,在通过前哨战与清军部分警戒马队发生战斗后,他没有仔细派人侦查多铎部的数量,满心以为只是一股出来哨粮的清军小队,便想依靠人数上的优势压倒对手,却一头撞上了铁板,造成了游击部队组建以来蒙受的最大损失----前后近300人的损失(部分乡兵逃跑时跑散了、没能归队)证明了,姜进勇在济州担任保民团总团首期间通过观摩新军战训而学到的皮毛,在遇到真正的强敌时,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当然,如果姜进勇知道与他交战的是多铎残部的话,他就不会认为自己是失败了,毕竟,能跟着多铎从近200公里外的马汊河战场一路逃到睢宁这边的清军,都是大浪淘沙后留存下来的“真金”,他能用近300“杂兵”拼掉对手60多人,已经殊为难得了,更不要说,他还无意中废掉了对方的战马,所以,这其实是一场不算谣言,但却实打实的胜利。

刚刚从杀戮气氛中清醒过来的八旗兵们听完多铎的分析,如三九天里被浇了一身冰水一样,浑身发寒,好在纳喇·南楮带着步队接近后报告道:“大帅,来袭的应该不是南蛮子那种下马步射的古怪骑兵,而是他们的夜不收探马队。”

夜不收探马队装备了六管前装线膛短火铳,但没有装备前装线膛步铳,因此,正是从这点区别上,南楮才判断道:“南蛮子的追兵应该还距离我们较远,大帅,下官以为此地不能久留,应该继续出发,再走一段,以避开南蛮子今天可能实施的夜袭。”

多铎考虑一会,下令道:“杀掉所有俘虏,然后检查他们身上是否携带有干粮,一旦检视完毕,立刻出发,包括本帅在内,所有骑兵一律牵马而行,酉末戌初,再停下来宿营。”

多铎想通过收寻俘虏身上的粮秣获得一些补给,但问题是,姜进勇部也是去睢宁城补给的,士兵们身上又怎么可能有太多的干粮呢?

因此,注定了多铎残部在游击军牺牲战士身上找不到什么物资----事实上,姜进勇是照抄新军样式组建的游击军,所以,游击军是有单独的辎重部队的,而这支辎重部队并没有参加刚刚的战斗,而是躲在了战场西北方向的一处靠近黄河大堤的防护林里,如果多铎刚刚没有停止追杀的话,大概率是能找到游击军的辎重的,甚至多铎如果愿意花时间审讯俘虏的话,也能发现游击军辎重的所在,进而抢到对二千多人的游击军来说不够用,但对多铎残部来说很宝贵的物资。

虽然结果很令多铎失望,但鉴于羽林营的追兵可能随时随地出现,因此多铎还是按照原计划,不做停留----连阵亡者的尸体也来不及带走,只是做了就地掩埋----带着分割了几匹死马取肉后的部下径直向西撤去了,好巧不巧的与游击军主力退去方向完美岔开了。

“将军,清虏走了,向徐州那边走了。”

得到留在后阵的侦察兵的报告,灰头土脑的姜进勇很是诧异:“前面眼见得大胜了,突然停止了追杀,现在又不做进一步搜寻,就直接西撤了,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因为后队遭到了我大明官军的攻击,所以才慌慌张张的停止攻击,然后撤退了!”

进一步的情报反倒让之前率部活动在徐州西南山区、并不知道马汊河大捷的姜进勇糊涂了:“大明官军?徐州兵什么时候出城了?难不成是南面的援军上来了?”

“将军,该不会是宿州尚可喜出兵了吧?”

“尚可喜就算出兵了,那也不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名满脸血污的士兵跑过来报告道:“将军,有骑兵靠近了,看装束,像是我大明官军。”

姜进勇眼睛一亮:“围住他们,我倒要看看,是哪来的牛鬼蛇神······”

1110. “下官见过张帅!”

“原来是国梁啊!”已经抢先一步率营指挥部及营中军团与正军师汇合的张茂德,跟姜进勇也是有过几面之交的,知道姜进勇在朱由崧心里也是挂了号的,所以很是客气的请姜进勇坐下,然后关切的问道。“听说,刚刚你部跟多铎打了一仗?”

“是!”姜进勇苦笑道。“打了一仗,但损失很大,折了三百多弟兄,就只干掉对面五十人而已。”

张茂德安慰道:“能跟多铎一路逃到这,剩下的都是坚毅之辈,是清廷可以仰仗的骨干力量,一下子被打掉了五十人,多铎怕是也憋屈的很呢!”

姜进勇现在挂一个指挥使兼游击将军的头衔,但张茂德已经是总兵官了,两人的身份已经拉开了根本性的差距,所以,姜进勇不敢在张茂德面前居功:“这也是因为羽林营紧追不舍,让这伙建虏没了精气神的缘故,真要是往常遇上了,游击营这边能留下十个、二十个就非常不错了。”

姜进勇说的没错,游击军真要遇上了甲胄齐全、马力充沛且有足够兵力的八旗军的话,说不定人家一个波次就能打崩了游击军,到时候就会是一边倒的屠杀,游击军就算拼死,能杀伤十几、二十几个八旗兵就很难得了。

张茂德可不想听姜进勇的吹捧,便转移话题道:“游击营这边还能打吗?”

见姜进勇一番不明所以的样子,张茂德身边的杨存孝解释道:“羽林营辅助骑兵去追击分路逃跑的其他多铎残部了,一时间没办法赶过来,所以为了避免这伙多铎残部从羽林营眼皮子底下逃脱,希望明天一早,游击营能再拖住这股清军。”

姜进勇眯着眼睛问道:“张帅需要游击营拖住这股清军多久?”

“根据骑马夜不收队的报告,清军宿营地羊山距离羽林营宿营地有近三十里地,羽林营明日一早会寅初(03:00)起床、寅中(04:00)出发,然后以强行军标准开进,大约卯时初刻(05:30)开到,为了避免羊山清军在同一时段或更早时段出发,羽林营这边希望游击营能至少拖住清军一个时辰。”

姜进勇为难道:“羊山距离游击营目前的驻地也有二十多里,以游击营正常速度,走完这二十里至少需要一个时辰,也就是说,如果清虏是明天寅初出发的话,羽林营得在丑初(01:00)就行动了,但这还不保险,最好是子中(00:00)起床,子时三刻(00:30)就出发,这对游击营将士来说,似乎有些做不到。”

“不,下官不是畏难,而是怕到时候误了张帅和陛下的大事。”看到张茂德和杨存孝脸上闪过的一丝不悦,姜进勇急忙解释道。“真要漏走了多铎,下官就算是当场战死了,也担不起这个罪名啊!”

张茂德理解道:“国梁,我知道你手下那帮子兵实际是乡兵义勇的底子,搞不好还不如浪士队好用呢,但这一仗时分关键,可能是我们在多铎与准塔汇合前,拦阻他的最后可能了,你总不能让羽林营在精力体力不济的情况下打一仗吧。”

杨存孝一唱一和道:“考虑到清军不战而逃的可能,羽林营必须保留追击的体力,所以,还请姜指挥使,勉力为之。”

张茂德和杨存孝说的是有道理的,所以,姜进勇再三权衡后,探问道:“如果清军见到我们也不应战,直接逃走怎么办?”

杨存孝答道:“可以让清军马队跑,但至少清军步队你们要拦下了。”

姜进勇点头道:“成,那下官这就回去,安排明日一早的阻击。”

张茂德不好意思道:“让国梁来回奔波了,来人,拿着吃食过来,让姜指挥使路上食用!”

姜进勇一路奔波,水米没有粘牙,此时还真饿了,便笑道:“这顿不算,明日大捷后,张帅可要请我和游击营的儿郎们吃顿好的。”

张茂德庄重的许诺道:“抓住了多铎,酒肉管饱······”

“啊!”多铎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随即踢了一脚身边睡得死沉的侍卫。“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被多铎一脚踹醒的侍卫疲倦的爬起来,然后跑远问了一下警戒的士兵,回来向多铎报告道:“主子,现在是寅时初刻(03:30)时分。”

多铎问道:“你听到有什么动静吗?”

侍卫摇头道:“奴才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刚刚问了哨兵,也没听到有动静。”

有些精神衰弱的多铎却咬定道:“不,有动静,南蛮子追过来了,让所有人都起来,吃了朝食,我们立刻出发,赶往徐州与准塔汇合。”

侍卫有些吃惊,但多铎抄起身边的马鞭就挥了过来:“该死的,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吗?”

侍卫不敢怠慢,立刻左推一个,又踢一脚,把包括爱新觉罗·赖塔、完颜·车尔布、纳喇·南楮的一众八旗军将弁兵士都叫了起来。

但八旗军也不是铁打的,这些天下来一个个身心俱疲,所以,动作很是迟缓,直到寅时三刻(04:30)才喂好了马、吃完了早饭。

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多铎见大家伙收拾停当了,便牵马步行走在了队伍的头前,但一众八旗兵又怎么能让多铎领路呢,所以,几个老兵打着火把走在多铎的前面。

多铎看了看暴露影踪的火把,有些神经质的说道:“熄掉火把。”

火把被熄灭了,但这样一来,路就不好走了。

没错,多铎残部都没有夜盲症,不需要打着火把就能行军,但问题是,多铎残部眼下走的不是驿道大路,而是在羊山周围已经荒芜的农地中,地里不但有各种野草,还有没有平整过的土坷垃和碎石块,清军行路时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多铎之所以选择农地中央的羊山作为宿营地,目的就是利用略有些不平的农田阻碍攻击者的行动,但宿营时微弱的防御加成,等多铎残部离开时,却成了迟滞多铎残部自身行动的障碍----必须时刻看着脚下才能不至于踏空或扭伤了腿脚,如此一来,速度又怎么可能快的起来呢?

1111.拦截 多铎残部花了半个时辰,才好不容易于漆黑一片中穿过农地,走上了徐州通往睢宁的驿道,然而多铎残部沿着驿道又走了一刻钟,却发现驿道中央燃烧着篝火,在篝火的照耀下,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排简易拒马。

拒马不断横贯了驿道,而且延伸到驿道两侧的田地中,就眼下的亮度,根本看不清拒马延伸有多长,因此,根本就不能通过驿道两侧的田地进行迂回。

注意到这一幕的清军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事了,但事已至此,只能拼死冲开以长枪和树枝简单捆绑后形成的简易拒马了,于是,五十名清军步兵剥去外衣,举着武器,光着膀子就向拒马冲去。

但还没等破坏拒马的清军敢死队靠近,通过篝火照射,猛然间看见清军杀出的防御者,便打出了蓄势以待的一排枪,当即打死了近十名清军敢死队员;而在火铳手退下去二次装填的时候,黑暗中又飞来几十只利箭,让清军敢死队再次严重失血。

清军敢死队自然也不是光挨打不回手的,所以,略略逼近后,剩余的近30名清军以飞斧、飞刀及弓箭回应,同样给藏身在黑暗中的阻击者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趁着飞斧、飞刀、弓箭造成的守卫者混乱,清军敢死队员们飞快的接近,并用手中的刀斧迅速破坏其面前的简易拒马来;这些拒马实在是匆忙下的产物,因此清军敢死队员们劈砍了两三下后,便陆陆续续的散架了。

只是清军敢死队员们还没有高兴,几十名端着长枪的守卫者就从黑暗中杀出,也不多话,跑近后就是用力一捅,接着不管有没有捅到,便丢下手中的长枪散到了驿道两侧的农地中不见了,而这几十名长枪手的出现也仅仅是开端,接下来又有两排长枪手次第杀到,清军敢死队员左防又防,好不容易挡下了,结果装好铳弹的守军又打来一排铳弹,再次报销了10多名清军敢死队员。

“是昨天挡路的那伙人!”

高亢的声音传到了多铎的耳里,多铎面沉似水的翻身上马:“南蛮子主力应该就在我们身后不远了,若是冲不过去,就是一个死字,现在奋力一搏吧!”

残存的多铎部骑兵依次上马,也不用人组织,十人一组,并驾齐驱着沿着己方敢死队员们打开的通道冲了过去,看到清军骑兵冲到,埋伏在驿道两边昏暗处的明军游击营官兵把手中的短枪、大刀、盾牌、石块都丢了过来,还别说,多多少少打倒了一些八旗骑兵,就连躲在第三组骑兵中的多铎脑袋上也挨了一块石子,进而把头顶的金盔给砸飞了。

多铎也顾不得飞出去的金盔,甚至连落马的爱新觉罗·赖塔也顾不得了,只是大喊道:“不要停,全力冲出去。”

在多铎的带领下,清军马队如旋风一样的沿着驿道向西逃去,却把落马者和剩下的步队全部给抛下了。

看到多铎率着马队头也不回的逃了,八旗步队和落马者的士气终于土崩瓦解了,所以,他们顾不得与拦路的游击营厮杀,一个个扭头逃入荒野之中。

常言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既然残余清军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那么游击营的士气就爆棚了,于是,游击营便按照事先的约定,只留下少数人员看顾驿道,等待羽林营追兵开道,其余人则以队的形式,展开了对溃散八旗兵的追杀······

多铎率着剩余的200多骑马冲过阻碍后,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然而驱马才跑了一里,面前居然又出现了一道简易的拒马,这下所有骑士都明白了,守卫方这是想逐次削弱多铎残部,但现在再回头已经不太现实了。

所有骑在马上的纳喇·南楮大喊道:“保护大帅冲过去。”

随即便领着10多名骑兵硬冲拒马阵,简易的拒马阵完全挡不住清军马队的决死冲击,但清军马队的战马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因此,冲开拒马后,包括南楮在内的清军都连同马匹一起摔倒在地。

顺着南楮用命打开的通道,多铎夺命狂奔,期间,又遭到了驿道两侧伏兵的火铳、弓箭、抛矛、飞石、飞刀等的攻击,再次折损了若干人马······

而留守驿道的游击营官兵也没有等待多久,差不多20分钟后,他们就发现东方出现了一条火龙----没错,羽林营官兵平时有大量肉食,本也没有夜盲症,但打着火把可以加快行军速度,所以,估算多铎残部已经完全失去斗志的张茂德、杨存孝自然不会因为担心遭遇对手伏击而不予使用----又过了一会,几名骑马夜不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是羽林营吗?”守在驿道上的游击营官兵指点道。“建虏马队才过去一刻钟不到。”

一名骑马夜不收调转马头回去报告了,剩余几名骑马夜不收则顺着驿道快速的追击下去。

又过了小20分钟,火龙终于来到了留守驿道的游击营官兵面前。

看到眼前这些身披甲胄、扛枪在肩的士兵脸色坚毅的从自己面前经过,游击营的官兵们深受震慑,腰杆子也挺的更直了······

“报,游击营通报,清军马队已经通过其第二道阻拦线;另,追踪之夜不收报告,道左有清军累死的马匹。”

听完己方骑马夜不收的报告,前方指挥官、羽林营正军师第一旅旅长张良相满意的笑了起来,随即冲着正在步行的部下命令道:“加快速度,全军由强行军改为奔袭······”

“杀!”一名失去战马,躲在驿道边草堆里的八旗兵猛然跳出来,然后大喝着持刀向正在行军状态下的羽林营士兵冲杀了过来。

然而这名八旗兵预料的慌乱并没有出现,只见一名持铳队副冲了出来,对准八旗兵就是连续两枪,如遭雷亟的八旗兵无力的倒了下去,在他死去的最后一刻,视线里留存的是羽林营官兵大步向前的一幕······

1112.决战芳湖 “什么?马汊河大捷?羽林营一万八千兵马大败清军十万,歼灭其中万五?”听完南京礼部右侍郎梁云构家人的报信,左梦庚大笑起来。“开什么玩笑,这也太夸张了,十万清军,就算是虚张声势,打个对折再对折,那也有两三万兵马,一万八大败三万,还歼灭了其中万五,怎么可能呢,以国朝自神庙以来的战绩来看,没有十万大军连挡住三万清虏的可能都没有,别说还能同时歼灭万五了,谣传,一定是谣传,搞不好现在清虏已经兵力南京城下了。”

在场的几名左部总兵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对此,吕大器言道:“京营的确很强,否则皇帝也不会以为三个营五万人就能挡住左帅兵马了,所以,对于马汊河之战的结果,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左光先皱眉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今上皇帝已经把彭泽的三个营调回了南京,这才能打赢了马汊河之战,这样也就能解释了皇帝为什么会主动从湖口撤退,而不是在湖口坚决堵住我军。”

黄澍眨了眨眼:“不无可能啊,否则也不能解释那几天,吕阁部和左阁部为什么见不得皇帝,还被韩赞周这个阉货给扣押起来。”

左梦庚抬眼看向身边的总兵们,几个总兵窃窃私语了一番后,便由马进忠进言道:“大帅,决战吧,若是京营主力未归,那就正好顺势夺了彭泽,威逼东流,打开进军南直隶的门户;若是京营主力尚在,那就说明马汊河大捷多半是假的,朝廷正腹背受敌,军心一定不稳,也正好一战而胜之。”

左梦庚觉得马进忠说的很有道理,便严肃的命令道:“那就依马镇所言,明日全军出击,与京营决战于彭泽以西······”

明弘光元年四月十一日清晨,左军按计划出动,见到左军大规模出阵,京营新军各部也随即出营列阵,双方主力遂于当日辰时三刻(08:30)前后,在芳湖西北、沿江丘陵东南约5公里宽的一块小平原上形成了对峙。

由于手上的兵力相对于战场宽度来说较少,所以朱由崧在腾骧营参军余龙、府军营参军兼本营正军师参军章庆昌、金吾营参军兼本营正军师参军叶兴志等人组成的参谋班子的建议下,将3个正军师、2个辅军师的全部一线战兵及3个师属炮兵团悉数摆上了战线。

其中3个正军师分列战线中央和战线两翼,给排出一个近800米宽的横阵,而两个辅军师则夹插在3个正军师的中间,各排出一个近400米宽的横阵,此外,各师之间约有90~100米的间隔,而位于整条战线北缘的腾骧营正军师则与崎岖难行的沿江丘陵间有200多米的距离、位于整条战线南缘的金吾营正军师则与芳湖边泥泞湿滑的芦苇荡之间间隔了近300米。

虽然因为兵力有限,导致战线并不完整,处处似乎都有漏洞,但鉴于前装线膛枪的可怕射程,所以,所谓的漏洞并不存在,若是左军各部想要经由京营各师之间的通道渗透而入的话,他们很快就将绝望的。

而在5个师一线战兵部队的身后,则是3个正军师名下的80门前装线膛炮的发射阵地,这些能发射爆炸弹的长程火炮,相信会让冲击上来的左军好好感受一番的?

咦?以羽林营正军师名下的炮兵部队为例,3个正军师名下不应该是96门火炮吗?

怎么就少了16门,难不成是某个师存在缺编的情况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新军名下4个营头在弘光元年四月前全部都是满编状态,所以每个营名下都编制有24门1寸半(51mm)炮和8门2寸(68mm)炮,至于在芳湖西北主场上失踪的16门火炮,却是和6个辅助骑兵团、(2个辅军师名下的)16个重甲肉搏队、(全部5个师名下的)5个中军团护军队、(全部5个师名下的)10个骑马夜不收队一起,被朱由崧布置在了芳湖南岸至怀玉山北麓之间差不多2公里宽的另一条战线上。

当然就布置的兵力而言,(芳湖)湖南战线上的京营兵力可以用少的可怜来形容----不计炮兵仅有2326名官兵----但湖南的地形更加湿滑,且京营提前建设有栅栏、拒马、鹿砦等简易防御工事,因此就算是守军兵力不足,但依靠猛烈的火力和有利的地形,也有一战之力。

果然,左梦庚在收到战场具体情况报告后,做出了主力沿(芳湖)湖北----实际是湖西北---进攻,迂回部队自湖南进攻的决定。

不过左部在此战中投入的总兵力超过六万人,约是京营的4倍不到一点----腾骧营等3个营头的总兵力加起来有3万多,但扣掉各级辎重部队及其他辅兵后,能拉上一线的战兵仅有13600+2326名官兵;而左军投入的部队则都是实打实的战兵,虽然这些战兵并不精锐,但战兵就是战兵,一样可以蚁多咬死象的----所以,“财大气粗”的左梦庚在湖南方向直接投入了2个总兵部的1万人,在湖北战线上则先期投入了6个总兵部3万人的庞大兵力,并保留了4个总兵部计2万人的预备队。

只是,无论湖北还是湖南,这么多兵力都是无法一次性展开的,所以,在湖北战场上,左军根据战场宽度,王允成、张应元、徐勇、马进忠、卢鼎、郝效忠等六总兵依次间隔出击,试图以不间断的波澜攻势一举撕裂京营的防线;而在湖南战场上,惠登相和李成两部则同时投入一个千人队,做齐头并进推进。

当日,辰末(09:00)时分,湖北方面的王允成部首先出击。

面对排成五个横阵的京营,王允成则以五个千人方阵应对----这五个方阵却是呈现三前两后,倒“品”字型分布----这些千人方阵中混杂有骑马的将领家丁、拿着虎蹲炮的轻炮兵、拿着火铳的鸟枪手以及若干弓箭手,但更多的是手持各种冷兵器的肉搏兵。

是的,王允成所部采用的不是“纯队”战术,而是适应性更强的“花队”战术······

1113.决战芳湖(2) 战斗即将展开的时候,双方各自动员。

京营这边,骑着马的旅长们指着身后定山上的皇帝大纛激励道:“大明天子就在我等身上,望诸军将士一力奋战,涤荡群丑,执其寇首陛献。”

京营官兵们闻言回首看向定山上那面显眼的龙旗,然后在各自团长团副、队长队副的引领下大呼道:“为陛下披坚执锐,我大明皇帝万岁,我大明京营万胜,杀贼,杀贼!”

而王允成这边,也骑马巡视了自己的部属,然后回头指着定山方向说道:“弘光皇帝就在那里,抓到他,老爷我一定不吝赏赐。”

说实在的,大明眼下虽然衰弱了,但大明二百多年的统治,让老百姓对朱皇帝还是敬畏的,所以,身为明军却把矛头对向大明皇帝,普通士兵心中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因此,在王允成空口白牙,看不到一点真金实银的诱惑面前,王部上下表面上很振作,但实际情况,谁也不能保证。

然而王允成却似乎很满意自己部下的反应,手一挥,命令道:“前进!”

随即,王部便冲着京营阵线冲杀了过来。

由于王部的兵力约为4000人左右----左军各总兵麾下的兵力不同,多的5~6000、6~7000,少的4~5000,其中王允成部的兵力就相对其他参战的总兵来说略少了一点,这也是为什么选他作为锋头的原因,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说,王部就是用来测试京营战力的试验品,没人指望王部一举就是攻击得手----所以,在5公里长的战线上,不可能面面俱到,于是,王允成也就不管两翼的腾骧营正军师和金吾营正军,直愣愣的奔着京营阵线最中央的府军营正军师及府军营正军师两侧的腾骧营辅军师和府军营辅军师而来。

如此,恰好是前排三个千人队(实数800)各自直面京营一师兵力,尔后的两个千人队(实数800)即可以随时增援前方任一千人队,也可以在前方千人队接战的时候,从间处杀出,对府军营正军师与两侧辅军师之间的阵线接连处,也是阵线空隙处展开突击。

王允成的算盘打得很好,但京营这边是不是会让其得逞就不一定了,这不,看到王允成部似乎冲着京营中央战线杀将过来,依照后方定山炮兵观察哨的引号指示,京营炮兵在王部进入1000米后,开始发炮攻击。

朱由崧显然吸取了马汊河一战中,炮兵到最后因为炮膛过热而不得不停火的教训,亦或是为了隐藏京营庞大的炮兵实力,于是他将芳湖湖北战场上布置的80门火炮编成了甲乙丙丁四个炮组,每个炮组由4门2寸(68mm)炮、16门1寸半(51mm)炮组成,但在分布上,是按甲一炮-乙一炮-丙一炮-丁一炮-甲二炮的顺序依次排列的。

然后,各炮依次以甲一炮-甲二炮直至甲二十炮的顺序开火,待甲二十炮完成射击后,再由乙一炮至乙二十炮,依次开火,然后是丙组炮群开火,再是丁组炮群开火,待丁组炮**击完毕,就轮到甲组炮群再度射击了。

如此一来,各炮就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散热了,同时还能不间断的将空爆炮弹砸在左军的头上了,甚至平均射速还很高,足以保证每分钟都有3~4枚炮弹落在左军的行列中。

啥?指挥起来麻烦?

其实一点也不麻烦,无非是用四色旗标注各炮组,然后每炮身后树一标牌标明本炮编组号,再安排一名执旗炮长,注意前序火炮的发射情况,最后再指挥本炮发射而已----鉴于炮兵阵地绵延数公里,所以甲一炮要增配2名携带望远镜的观察员、丁二十号要多配属一名针对甲一炮发送旗号的信号手。

倒是根据左军推进速度,各炮要不断修正射击距离略有些麻烦。

好在,京营阵线后方的定山海拔160米,是天然的炮兵观察点,足够京营这边的各组炮兵观察员对挨炮后的左军的情况进行仔细观察了。

然后各组炮兵观察员会根据观察结果,用本组信号旗,向山下本组炮兵指挥官发出弹道修整指令,各组炮兵指挥官立刻会参照观察哨的意见,下达诸如“射程加一(减一)”、“高低角加一(减一)”、“方向角加一(减一)”的命令,籍此确保本组名下各炮能有效的调整发射角度及裁剪炮弹引信长短、增减发射药数量。

当然,由于左军各部在炮击下的反应不一,有人可能转身逃跑,有人可能抱头乱窜,还有人可能因为恐惧而一力前冲,所以,各组炮兵观察员的任务繁重,时刻都要进行落点修正,而炮兵指挥官这边也要时刻注意后方定山上的信号指示,须臾不得大意。

什么?空爆炮弹炸开后的硝烟会遮蔽了定山炮兵观察哨的视线?

首先,战场是比邻长江,虽然江边有一些丘陵遮挡,但江风却能从这些丘陵的山谷间穿过,因此多少会吹走一些积蓄的硝烟;其次,今天是小雨的天气,雨虽然不密,但也能冲刷走了空中弥漫的硝云,因此,定山上手持望远镜的京营炮兵观察哨们大部分时间还是能比较清楚的观察到左军挨炮后的情况的----具体一炮死多少人肯定看不清楚,但挨炮后左军的动向还是能一目了然的。

而王允成部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懵懵懂懂的进入了京营炮兵的射击范围之内,不出意料的被炮火直接击溃了。

此时就见,无数王部士兵不管不顾的向后逃去,在这些溃兵的带领(冲击)下,王部拖在后方的两个方阵也不战自溃了,由此,左军在(芳湖)湖北的第一波进攻,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看着王允成灰头土脑的败退了回来,负责第二阵进攻的张应元有些吃惊的拦阻了他:“乐安,怎么回事,怎么上阵就成这副模样了?”

随着后排方阵行动的王允成也有些莫名其妙:“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前排吃了几炮,然后就,就垮了,这tnnd丢死人了,打了那么多年长,还第一次被人用炮给直接轰垮的,这些胆小鬼,看我等一会不收拾他们······”

1114.决战芳湖(3) 由于京营炮兵并没有打击王允成部后排2个千人方阵,因此王允成本人没有感受到空爆炮弹的威力,所以才会对前排3个方阵的崩溃感到不可思议和极度难堪。

赵应元见王允成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便好言相劝道:“那边毕竟有今上皇帝在,儿郎们心里有想法也是正常的,你不要别着急,赶快把人带到后阵去整顿一下,说不定,等一会还需要你们再上战场呢!”

王允成点头而去,看着王允成消失的背影,赵应元的副将凑了过来:“总镇,姓王的不实在,哪有挨了几炮就垮的,真当我们没见识过红夷大炮吗?明白就是担心作为先阵损失太多,所以,借机来个金蝉脱壳。”

赵应元冷冷的说道:“你说的也不无可能,这样吧,跟下面的儿郎们打一声招呼,大家伙多留个心眼,若是情况不对,咱们也找个理由撤下来,免得损失过大了,日后老子放屁都不响;至于首功嘛,谁愿意拿就给谁拿去,我们不稀罕。”

也是,左军中或许有些人认为在战场上击败京营、抓住弘光皇帝是一份天大的功劳,但年幼时读过书的赵应元却不这么想,他认为叛乱也就罢了,真要抓住了朱由崧,后世历史还不知道怎么评价他,左梦庚也未必不会忌惮自己,所以,他并不求一举成“名”,无功无过就好了。

赵部副将领命而去,不一会,王部溃军已经全部从战场上逃了回来,于是赵应元手一举,赵部中军官便立刻吹响了进军的螺号,一众赵部官兵便缓步进入战场,再一次向京营阵线逼将了过去。

赵应元部的阵型并不像王允成一样呈倒“品”字形,而是5个千人方阵简简单单的一字平推,不过与王允成部一样,各方阵都是花队布置,看起来远近皆宜,但实际上同样是中看不中用,并且赵部还因为所有兵力都摆放在了一线,所以,该部遭到京营炮火打击后的损失就比赵部更为沉重。

结果就是,包括赵应元本人在内,赵部一共有11名哨长以上级别的军官和至少700名士兵被京营炮火撕成碎片,由此,群龙无首的赵部也很快溃败了下来,并在京营炮火延伸后,进一步损失了400多名官兵。

连败两阵后,京营猛烈的炮火,让湖北战场上剩余的左军官兵由衷的感到了胆寒,但接战不过半个时辰,就此虎头蛇尾的匆匆结束今日战斗的话,对于左军各部将士的士气,打击是很大的;此外,在场的左军各位总兵都相信,若是今天左军忍受不了京营的炮火打击,那么明日左军也一定同样忍受不了京营的炮火打击,如此一来,一旦京营携炮兵展开反击的话,左军一样要面临更大的失败。

并且,后方坐镇的左梦庚和其他几名作为预备队、眼下没有出现在湖北战场上的左军总兵,大概率是不会相信什么爆炸弹能直接摧毁一支军队的玄幻说法的,或许他们更相信赵应元之死、王允成之败,是现场这些左军将领的阴谋,从而产生猜忌之心,进而可能导致左军内部的分裂。

所以,思前想后了一番,又跟其他几名左军总兵进行了讨论后,无可奈何的徐勇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实施进攻。

但怎么进攻,徐勇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他把马进忠、卢鼎、郝效忠、王允成等人都请了过来:“葵宇兄、公调兄、永忠兄,还有乐安兄,虽然接下去是兄弟出阵,但若是兄弟也被京营炮火给击溃的话,只怕大家还是要依次上阵的,所以,小弟在这里跟几位哥哥求个人情,麻烦几位各调拨二百骑兵给我。”

“英吾的意思是?”

面对郝效忠的问询,徐勇回答道:“京营的炮打得太远、太准、太狠,步队单独行动,完全是冲不过的,所以,小弟想先用骑兵冲一冲,至少能牵制了对手的注意力,从而掩护步队突前,当然,步队也不能再团成一团前进了,得分散开了,再冲上去乱战。”

在中国古代一向有“无阵不战”的说法,徐勇也是胆子大,换成别人无论如何是不敢解散阵型的,但在场的总兵们并没有劝说徐勇,毕竟徐勇这也算替大家摸石头过河了。

可对于徐勇所要求的提供骑兵支援,众人都哑巴。

没错,在左军中骑兵一向是非常宝贵的,可以说,左军现有的骑兵基本上都是各级指挥官的家丁,一旦折损了,势必要影响各级指挥官对各自部队的控制权。

沉默了半天后,在徐勇很是失望的眼神中,之前吃了败仗,知道京营难缠的王允成开口解围道:“弘光皇帝把我们列名逆臣,所以这场仗我们不能输,输了就是万劫不复,所以,我愿意拿一百骑兵交给英吾兄统领。”

徐勇的话让其他人有所触动,于是大家都拿出一百骑兵来交给徐勇指挥,但即便这样,加上徐勇本队,也仅有700骑兵而已,数量还是偏少了。

此时王允成建议道:“占奎兄不幸战殪了,他的部下自是要承担一部分相应责任的,既然如此,或可以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其他几人暗地里给了王允成一个“恶毒”的评价,是的,张应元刚死,他就开始打对方部属的主意,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对于这种人,自然要敬而远之的。

不过对于王允成的建议嘛,反正赵应元已经死了,死人是不可能为自己争取什么的,所以,让张应元部去死,总好过让自己损兵折将吧,因此,所有人都默认了王允成的提议。

徐勇考虑了一会,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便做郝效忠等人言道:“占奎兄刚去,军心不稳,小弟还需要各位兄长帮忙弹压,这才好加以驱使其部。”

没错,赵应元部还有小4000兵马呢,肯定不肯轻易服从徐勇指挥,把家丁骑兵都交出来的,这就需要郝效忠等人一起带兵出场,然后共同宰分、兼并······

1115.决战芳湖(4) 郝效忠等人对视一眼,先后点了头,于是,张应元部的残兵们就此被安排好了接下来的命运。

此时就听马进忠言道:“英吾,要不,我们两部并做一阵,同时押上吧。”

徐勇想了想,同意道:“我正嫌解散队形后,战力会有所下降呢,如此甚好。”

“那么你指挥马队先冲,我指挥步队紧随其后。”

马进忠这话听起来没问题,但实际也包藏祸心,但徐勇却没有多想,同意道:“那就烦劳葵宇兄,在战场两侧留出通道来,以便战事不利的情况下,让小弟能率骑兵撤出······”

徐勇等部开始重新调兵遣将了,而在(芳湖)湖北战场暂时停战的时候,湖南也打响了。

“冲上去,杀光这些兔崽子了。”

在喧嚣声中,惠登相和李成两部的先头部队在泥泞的水稻里前进着,目标直指距离他们数百米外的那排由栅栏、拒马、鹿砦组成的防线。

在这个方向指挥的金吾营总兵兼正军师师长柳宜昭并没有第一时间命令配属炮兵开火,而只是让6个辅助骑兵团及3个正军师名下中军团的护军(警卫)部队用前装线膛枪加以阻击。

虽然以上6个团又3个队的持(长)铳战兵仅有1096人(辅助骑兵和骑马夜不收队在之前的前哨战中都有一些伤亡),虽然在蒙蒙细雨的环境中,京营官兵装备的前装线膛枪的发火率下降到了六成半以下,但由于泥泞、湿滑地形让左军步队的推进速度降到了每秒钟只能前进1~1.2米的水平,所以,有了更多射击时间的京营辅助骑兵和护军们依旧将对手打得屁滚尿流----300米的路,慢的要走300秒、快的也至少需要250秒,按京营持铳官兵平时每分钟三发的基本训练要求,也就意味着实施进攻的左军要吃到8000~10000发铳弹,平摊到每个左军士兵头上,那就是人均4~5发,再按平均三成的击杀率,其实在前2分钟半内,左军进攻的2个千人队就已经出现崩溃了。

但京营士兵们依旧不依不饶的对着狼狈逃回的左军官兵开火射击,这就致使出击的2个左军千人队,最终能逃回去的,加起来也不过700人而已。

被眼下杀戮景象吓住的惠登相和李成两人一商量,也觉得不能就此收兵,所以,两人合计过后,决定以人海战术应对京营的“火海”战术。

“差不多五千人。”站在芳湖南岸、相对标高40米的黄岭之上,遥望着整个湖南战线的金吾营参军兼本营正军师参军叶兴志,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向金吾营总兵兼正军师师长柳宜昭进言道。“总镇,咱们可以用炮兵加以打击了。”

柳宜昭盘算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布置在湖南的16门火炮开始大合唱了。

没错,考虑到击溃当面之敌后,有些部队要尽快转用到湖北战场,所以,柳宜昭没有分批使用火炮,而是一下子给对手来了一个狠的,结果,16门火炮的雷霆一击,果然不同凡响,当即就把两部左军给炸晕头了;不过,相当数量的左军并非是被爆炸弹的破片所击杀的,而是在泥地里跌倒后,被同伴活活踩踏而死的。

湖南炮兵以每分钟3发的速度,进行了大约5分钟的齐射后,停止了射击,但240发空爆炮弹还是在宽不过1600米、纵深不过80米的左军方阵上空形成了密集的铁雨,劈头盖脸的在左军方阵中制造出骇人的杀伤效果,将密集成团的左军成片的打倒在地,以至于左军将士的鲜血迅速汇集起来,形成了一摊摊的血泊。

尸横遍野的惨状,把惠登相和李成两部官兵给吓坏了,不少幸存者直接疯掉了,那些没有疯的也疯狂的调头而逃,趁你病要你命,此时就见,420名京营夜不收骑马队员以每队间隔3分钟的距离,分7队从己方阵地后冲了出来,直奔正晕头转向的敌人。

由于为了适应泥泞地形的战斗,京营给所有战马都事先加装了重型马掌,因此这些冲向左军的夜不收们都如走平地般的在泥地中驰骋着,并在靠近丢盔弃甲的对手后,掏出所装备的六管线膛短火铳就是一通乱射,这才打马回转,然后绕到后阵,再次组成冲击----单次冲击时,夜不收们多的也就能连开三枪,少的只能连开两枪,因此只进行一次冲锋实际是浪费了六管线膛短火铳的威力,所以,眼下京营名下夜不收骑马队与辅助骑兵团一样,在进行进攻时都会试着组织2~3次冲击。

京营夜不收骑马队玩的这套手枪骑兵的战术,让某些原本还想负隅顽抗的某些左军军将非常郁闷,也造成了更多左军士兵的伤亡,加大了左军官兵的恐慌,因此自觉逃不掉的某些左军官兵直接跪地投降了,在这些率先投降者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左军跪地求饶了,只有极少数逃的够快的,才能够逃入芳湖湖边芦苇荡及战场南翼的怀玉山中,最终借助自然地形地貌的帮助得以逃生。

看到前方的官兵纷纷跪地请降了,惠登相和李成惊骇万分,二话不说当即就率领余部3600多人退到了太平河(该河自怀玉山中流出,是芳湖水的来源)河西地区,并以敌人势大难挡为由,向左梦庚申请援兵。

接到惠登相和李成的报告,左梦庚错误的以为朱由崧跟自己一样准备实施迂回作战,所以把主要兵力布置在了南线,因此立刻调动杨明起部4700余人驰援太平河一线,并准备视情况进一步向太平河方向投入预备兵力。

左梦庚根本没有想到,就在向太平河一线调兵遣将的时候,已经看穿了左军外强中干实质的柳宜昭却根据战前制定的作战计划,将原隶属湖南战场的10个夜不收骑马队、2团又8队重甲兵调往了湖北战场,至于另外5队中军护卫,原本也计划调往北线的,但谁让南线一下子俘虏了近2500名左军官兵呢,所以,只能勉为其难的让这些中军护卫与各师工兵团一起负责看押左军俘虏了······

1116.决战芳湖(5) 为了避免调走夜不收骑马队、重甲兵、中军护卫队后,让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的左军发现端倪,然后卷土重来,所以,根据柳宜昭的命令,湖南战场上仅剩下的6个辅助骑兵团便大摇大摆的推进至太平河东岸。

然后,这些辅助骑兵下马站定,然后用各自手中持有的前装线膛枪对草木皆兵的惠登相、李成两部及初来乍到、不明情况的杨明起部进行好整以暇的狙射。

总兵力8000出头的惠、李、杨三部被京营新军的前装线膛枪打得头也不敢抬,不得已之下只能远离辅助骑兵团的射程后就地修筑防御工事,轻易不敢再窥视太平河东岸的情况了;见左军知情识趣的转入了防御状态,京营辅助骑兵们便也有条不紊的开始在太平河西建筑起工事来;由此,1020名京营辅助骑兵便与左军三总兵部,隔着既不宽也不深的太平河形成了只听枪响炮鸣(指的是左军的虎蹲炮和碗口将军),而不见人马踪影的对峙······

在惠登相、李成匆忙撤退到太平河西、并在太平河一线与京营辅助骑兵形成对峙的时候,经过一番威逼利诱后,合同其他左部总兵分割兼并了赵应元残部的徐勇,终于率领着整合好的近千名骑兵对(芳湖)湖北京营战线,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说起来,左部骑兵即不能像蒙八旗一样熟练的做出敌前诱敌开火的动作,也不能跟满八旗兵一样冲阵后下马步战,甚至也没办法跟李自成部骑兵一样使用“三堵墙”的骑兵战术,其更多的只能依赖个人武艺精湛----这一点跟京营辅助骑兵很像,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朱由崧拼命压制京营辅助骑兵进行马战的欲望,让他们多用排铳,少进行格斗----实施小集团冲阵战法。

再加上众多骑兵实际分属各级将领,因此在徐勇率部出击后没多久,左军骑兵的阵型就开始散乱了。

当然,这种散落对于降低对手炮击带来的伤亡来说是有利的,所以,徐勇部很快以不到90骑的损失为代价,突破了京营的炮火封锁线。

突破京营炮火封锁线后,徐勇率部向中央战线的府军营正军师直冲而来----两翼是用来回转的,不方便直接进攻,两翼战线与中央战线连接部的辅军师所布列出的长枪阵,看起来也有些唬人,所以让徐勇不敢轻易率部冲击,因此在别无选择之下,看起来只是普通火铳队的府军营正军师单薄的横阵就成为了徐勇能选择的唯一目标了。

说时迟,那是快,当徐勇部800余骑次第冲入前装线膛枪的最大射程后,府军营正军师的正面就有如爆发的火山一样,迅速沸腾了。

徐勇部同样是控制马速的,所以进入500米时,全体还都在快步阶段,马速在每秒3.6~4米,进入400米后才会提升到跑步阶段,即马速在每秒4.4~7.5米,只有进入最后200米时,马速才会提高到袭步阶段的每秒11.1~13.3m;这就意味着,从500米到400米间,徐勇部骑兵需要花费25秒以上的时间,从400米到200米间,徐勇部骑兵需要花费30秒以上的时间,最后200米,还要在花费16秒。

25+30+16=70秒,而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府军营正军师将进行三次齐射,按六成半发火率计算,就是射出5304枚米涅弹,再按射击高速运动物体时1.5~2成(最高时依旧可以达到3成)的击杀率,也足以将徐勇部一扫而光了。

事实也是如此,徐勇部骑兵根本没有承受完全部三次排铳齐射,在第二次时,就因为伤亡过半而被迫瓦解了。

注意到京营士兵机械的装弹、瞄准、齐射,徐勇一脸骇然的带着身后几个侥幸在排铳射击下死里逃生的骑兵向左翼绕行,但看到些“大摇大摆”从自己面前越过的败兵,位于战场最北缘的腾骧营正军师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所以该师一线战兵立刻依照本部长官的命令,针对左军骑兵部队残余人骑进行了两波齐射。

徐勇正在在腾骧营正军师第一轮齐射中挨了一枪,然后人失去控制,从飞驰的战马上摔了下来,砸到地上后直接闭气晕死了过去······

在徐勇部骑兵冲击无果的时候,马进忠率着本部步队及徐勇部步队,以散兵阵型向京营各部全线逼迫了过来;注意到,左军的行动,朱由崧根据余龙等人的建议,下达了让两个炮组同时开火的最新指令。

原本以为通过投机取巧的方式可以潜越过京营炮火封锁线的马进忠、徐勇两部步兵,面对陡然增强了一倍的炮火,一下子陷入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状态,更为可怕的是,在收拾完徐勇部骑兵后,京营5个师开始在己方炮火的掩护下反推过来,等到京营炮火犁过一轮----即80门火炮各发射10枚炮弹----后,等待马、徐二部的不是喘息、后逃的机会,而是瓢泼一样打来了米涅弹。

见此情景,受到惊吓的卢鼎、郝效忠两部及王允成残部顾不得接应在京营火力下苦苦挣扎煎熬的徐勇、马进忠两部残军,便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急速后退,向远离京营枪炮射程的远处逃去,但由于逃跑时太过慌乱了,卢鼎等部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丢弃武器乃至丢盔卸甲的现象。

注意到定山观察哨挂出的左军总崩溃的信号旗,负责一线指挥的严德桓立刻调用刚刚从湖南开来的10个夜不收骑马队进行袭扰性冲击。

说起来,骑马夜不收队并非正儿八经的骑兵,且400余名----刚刚在湖南冲锋时有个别损失----骑马夜不收的数量也非常有限,但饶是如此,这些骑马夜不收还是收获了不小的战果,至少马进忠和徐勇两人的残部中就有1000多名士兵在他们的追击下被迫跪地乞降,成为了这些骑马夜不收今天所俘虏的第二批对象。

另外,卢鼎、郝效忠等部中也有数百名士兵被骑马夜不收队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只能投降了事······

1117.芳湖之后 芳湖以北战败的消息传到太平河一线,惠登相、李成、杨明起部立刻不战而退,但三部刚刚后撤10多分钟,京营辅助骑兵们就接到了后方传来的追击命令。

1020名辅助骑兵当即上马急追,并与骑马夜不收队一样用所装备的6管线膛短火铳在仓皇后撤的左军中制造了巨大的恐惧,惠登相三人情急之下,舍弃了行动相当缓慢的步队,仅仅带着些骑马家丁逃走了。

见主帅丢下自己溜之大吉了,惠登相、李成、杨明起的部下们开始成片的伏地乞降,这一来反而牵制住了京营辅助骑兵的手脚,让他们无法进一步的展开追击行动······

“大帅,不好了,前线,前线全崩了!”

还在梦想着一战击败京营,抓住弘光皇帝的左梦庚目瞪口呆的看着传来噩耗的塘马,随即,恼羞成怒的下令道:“来人,把这个动摇军心的混账拉出去砍了。”

无辜的塘马就此断送了性命,但败了就是败了,不会因为塘马的死有所改变的,所以,接下来左梦庚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到了(芳湖)湖南、湖北两线皆败的战报。

不得不相信前线真的战败了的左梦庚于是歇斯底里的下令道:“立刻给本帅拦住了败兵!”

但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又如何能轻易阻止呢,结果左梦庚派出的近万预备队非但没有拦阻败退下来的友军,反而被友军裹挟着一起溃逃了----是的,京营各师的追击速度非常快,这边左军残部刚刚想停下来整顿,那边京营已经追近了,然后一排排铳打过来,左部便再度崩溃了----少量还试图力挽狂澜的部队,在挨到了京营正军师打来的米涅弹后,也很快追随了友军的步伐,一窝蜂的向西逃去。

发现败军已经止不住的左梦庚只能跟着逃跑,于是,左军各部一直逃到了当天傍晚,左军残部才在磨盘山以西、距离战场17公里外的某处才停下了脚步----也就是京营这边因为实在有太多的溃兵要俘虏,再加上还有个别左军逃入了江边丘陵带及南方的怀玉山脉中需要清剿,所以,追击速度到后来不得不放缓乃至彻底停了下来,否则在京营的持续追击下,搞不好左军会彻底崩盘。

既然停下脚步了,那就赶快收拢人手、进行整编和重组,顺便清点一下损失吧。

所以当天酉中(18:00)前后,左梦庚得到了一份初步的损失报告:今早开战时,不计湖口、九江留守部队,左军主力一共6万余人,如今就只剩下了一半,即3万人出头。

怎么办?

还要跟京营再做一场吗?

如果再做,或可以把湖口方向留守部队万人调上来充实,某种程度上相对京营还有兵力上的优势----如果京营当场纳降,收编并驱使左军残部上阵的话,就未必了----可6万兵马都打不过京营,难道换成4万多兵就能打赢京营了吗?

须知道这4万多中,有3万是惊弓之鸟,谁敢打保票说一定会赢呢?

如果不打,那么就只撤了,不过撤回湖口的话,也未必能依托湖口小城抵御了京营的进攻,那么就只能想办法从湖口退回九江,亦或许从湖口渡江北上了。

于是左梦庚派人询问湖口派来的联络员道:“水师那么有什么报告吗?”

在芳湖大战打响的时候,长江上也在展开一场,不,两场几乎同时发生的战斗。

其中一场发生在彭泽、湖口江段,参与者是由巡江水师太平营、巡江水师江阴营、镇江水师(郑鸿逵部)及济州水师桨帆船队组成的联合部队,以及左部水师主力名下的700艘战舰;而另一场则发生在长江九江江段,参与者是黄得功名下巡江水师安庆营、马当营与左部水师后卫部队。

前者那是真打,打得江水为之赤红,到最后双方共有150多艘战舰或损毁或沉入了江中,双方阵亡将士加起来不下5000人----太平营损毁及沉没7艘舰船、伤亡500人;江阴营损毁和沉没6艘舰船、伤亡500人;镇江水师损毁和沉没8艘舰船,伤亡700人,济州水师损毁和沉没4艘舰船,伤亡400人;左部损失126艘舰船,伤亡3200余人。

与之相比,后者可以说是“假打”----黄部名下巡江水师安庆营、马当营仅损失1艘战舰100余人,左军后卫水师也仅损失2艘战舰150余人----但“假打”的结果却是给了左梦庚部以致命一击。

“什么?水师后军战败,黄得功部夺取了九江!”左梦庚一脸死灰的跌坐在椅子上。“这下全完了。”

啥?黄得功不是不愿意为京营火中取栗吗?怎么就突然出兵九江了?

看你说的,连左梦庚都知道马汊河大捷了,黄得功能不知道嘛?

所以,尽管对马汊河大捷一样抱有怀疑,但为了弥补自己过去的某些作为,黄得功还是命令手下出击了,正好九江现在是个根本守住的空城,所以,黄部一出手,就通过“默契球”夺取了九江,把左梦庚部可能的后路都给掐断了。

怎么办?眼下九江回不去了!

那么继续进攻彭泽呢?

估计想都不用想了,京营实在是厉害,不愧是能在马汊河消灭十万清军的存在,现在能指望京营慢一点逼迫过来,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怎么还会奢想拿下彭泽呢。

那么回头收复九江,行不行?

在场的左部将帅心里都明白的很,想要收复九江怕也是不行的,这不,就算江上水战左军能取得胜,进而迫使黄得功部从九江撤出,可要把几万军队和几十万百姓从湖口运回九江,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京营是绝不会给左军如此长的时间的,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反攻过来。

而北渡长江的情况也是一样,弘光皇帝不会给左部那么多时间的,因此,左梦庚横下一心,决定道:“南下,去抚州,然后一路横扫江西、浙西,再不行就去赣中、福建,这场仗我们还没彻底输呢!”

左梦庚还在做梦呢,就听新的噩耗传来:“大帅,大事不好了,京营,京营的兵马逼将过来了······”

1118.继战磨盘山 其实京营主力停在15里外宿营呢,但今天大败特败的一众左军将官们就已经坐立不宁了,若不是左梦庚还在场约束着,只怕他们现在就要返回部队,然后带兵溜之大吉了。

“不行,至少不能现在就退!”脑子还算清醒的左梦庚告诫在场的总兵道。“马上就要天黑了,这个时候仓促撤退,部队极有可能一哄而散,那时我们就彻底完蛋了。”

没错,左军现在这个状态肯定不能在撤的,一撤就彻就是土崩瓦解的结局,必须利用这个晚上加以必要的整顿和重组,同时派人通知湖口那边,利用黄得功部还没有进军湖口的机会,尽可能多的用船把随军家属、百姓从湖口运进鄱阳湖,随着剩余左军一起南下,如此才能更长久的维系军心、保持左军的战斗力。

“而且京营也是肉长的,早上打了一仗,下午又一路追击,难道他们不累吗?所以,本帅以为,京营今天也不可能发起进攻的。”左梦庚侃侃而谈道。“何况,湖口还在李伯平、丘越两位总兵的手中,九江各部也正在前来湖口路上,放着二万余新锐兵马在那里,京营又怎么敢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盲目进攻我们呢?”

左梦庚以成竹在胸的语气断言道:“所以别说今天打不起来,明天搞不好也打不起来。”

说这话时,没亲眼看过京营炮兵表演的左梦庚还心存侥幸,以为打不过还守不住吗?

在场的左部总兵官们肯定听懂了左梦庚的潜台词,但左梦庚说的有道理,一旦匆忙撤退,他们就控制不了手上的兵了,一旦没有了兵,那他们可就全完了。

因此,思前想后了一番,一众总兵官们同意在磨盘山这边停留一个晚上,然后加紧整编部队,至于接下来怎么办,且看湖口方面的行动再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的京营列阵而出,很快出现在了左梦庚部在磨盘山临时构筑的营寨之前,这些营盘因为是溃兵停下来后才匆忙建筑的,因此防御体系很不完善,更像是平民的临时宿营地,而不是互为犄角、严阵以待的要塞。

所以,见到京营兵马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左部各营便迫不及待的释放起手中尚有的盏口将军、碗口将军等小口径火炮,企图籍此压制京营的铳炮,并自己给自己壮胆。

由于截止到京营出兵,昨天下了一天的毛毛细雨还在持续着,所以这就导致年久失修的道路在吸饱水分后变得异常湿滑难行,而京营炮兵所装备火炮又不算太轻便,因此昨天没有与京营主力汇合的京营各炮兵部队,今天一早并没能及时赶到前线参战。

也因此,在左军狂乱的释放着无效的炮火之际,京营方面并没有用射程远超对手的前装线膛炮进行还击和压制,而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权当看了一场不怎么好看的花火大会。

看到京营没敢顶着己方炮火进攻,左梦庚等人微微松了口气,然而,他们并没有发现,今天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京营兵马已经少了很多,这是因为,腾骧四卫营辅军师的2个旅被调去看押被俘人员了,而该师另外2个旅则在2个辅助骑兵团和10个(不骑马的)夜不收队的协助下,正在清剿逃入怀玉山及沿江丘陵中的溃散左军。

府军营辅军师也有1个旅被调去维护粮道、保护炮兵及辎重部队,至于被腾骧营辅军师替换下来的10个骑马夜不收队及另外4个辅助骑兵团则被朱由崧派去了湖口城外游荡,籍此给左军留在湖口的部队施加压力,并为京营主力提供必要的预警。

看了一会动静并预估了左军炮火的打击半径后,3个正军师开始在左军的炮火射程外挖掘起了壕沟,而他们挖掘壕沟产生的泥土则面向左军营地、就地垒砌为了胸墙。

左军官兵不知道京营在做什么,就那么傻乎乎的看着,也是一副看表演的样子。

但看着看着,左军发现京营各部的动作很快,不到2个时辰的功夫,一条深约2尺、宽约1尺的壕沟就已经初具雏形了,此时就见京营改变了挖掘的方向,在原本与左军营寨平行的那条壕沟的基础上,挖出了垂直于左军营寨的交通壕,然后当不宽的交通壕向左军营寨方向延伸十多丈后,再次九十度转折,进而一条新的平行壕便一点一点的出现在左军营地前。

虽然对于京营挖掘的战壕逐步逼近己方的营寨有些担心,但部分左军将士还在懵懵懂懂的说着风凉话:“这些南京兵什么时候变成打洞的耗子了。”

这边还在贬低对手,抚平心里创伤,那边步队开始进入已经挖掘好的第二道壕沟了。

说起来,进入更接近左营的第二道壕沟的京营士兵也不多,平均每个左军营地仅分到了2个团340名战兵----左梦庚当初是带着12名总兵官攻向彭泽的,但昨天夜里统计时,发现有4名总兵官战死、失踪,所以经过整顿后,左部修建了1主六副、共计七个看似能相互支援的营地----由于左军营地构筑匆忙,结构简单,甚至连土墙都只有半截,所以,进驻第二道战壕的京营官兵在自身有效射击范围给,给“坚守”在营寨边的左军士兵以极大的杀伤。

被打得抱头鼠窜的左军纷纷撤离营墙边,此时,蓄势以待的其余京营各团----参战京营正军部队共计3个师12个旅48个团,扣掉已经用去的14个团,还有34个团在待命----在己方位于第二道壕沟内的步铳手的掩护下推进上来。

然后,也不过更多推进的京营正军师战兵们就在与第二道壕沟齐平的地方停下脚步,组成单薄的单排阵线,然后举枪进行有条不紊的齐射,再让心神不定的某些左军官兵想起来了昨天枪林弹雨的场景。

于是便有一些左军官兵打开了其他(非直面京营排铳的)营门,仓皇逃了出去。

既然营地中有人率先逃跑了,那么其他左军将士自然是有样学样了······

1119. 左梦庚之前也试图用督战队阻止士兵逃跑,但后来跑的人越来越多,督战队根本阻止不了,然而被裹挟着一起逃了。

于是,见势不妙的左梦庚,也顾不得通知他人,当即带着家丁亲卫骑马冲出营地,向抚州方向逃去;左梦庚这一逃,左军主营立刻失去了最后秩序,大量左军疯狂的向营后逃去,剩下的则打出白旗向已经逼近营门的京营官兵乞降。

周围分营中的左军将校官弁士卒们注意到了左军主营的动静,原本也人心惶惶的他们立刻效仿着打出了白旗,之前同样带着督战队阻止部下逃亡的王允成等总兵见状知道大势已去,所以也不多话,也效仿左梦庚,直接带着身边的骑兵跑了。

这些左部总兵官一跑,接下来副、参、游、中军、都司等左部各级指挥官没有了约束,自然也一哄而散,其中个别有想法的副、参、游还试图多带了一些步卒逃跑,但更多的左部士兵却不愿意再追随这些将领了,所以,无计可施的这些左军将官,要么带着少量兵马仓皇南逃,要么就只能在部下的裹挟下向京营跪地乞降。

至于有没有人慌慌张张的向湖口方面逃跑的呢?

有,但这些人能逃到湖口的很少,大部分都被京营辅助骑兵给截杀在半途中了。

对于左军的崩溃,严德桓、许昇焘等人都十分的莫名,但这并不影响京营果断的发起全面追击;于是经过简短的会商,严德桓便亲自指挥府军营正军师及从湖口方面调回的10个骑马夜不收队、4个辅助骑兵团南下追击左部残兵,许昇焘则带着腾骧营正军师和金吾营正军师及10个夜不收队开向湖口,对湖口之敌实施警戒,柳宜昭带着府军营辅军师第三旅及全部重甲兵看管俘虏,府军营辅军师其余两个旅则负责从腾骧营正军师和金吾营正军师手中接收俘虏并押送俘虏至柳宜昭处看管。

京营这边一追就追到了,当天的日暮时分,最后统计战果的时候,才发现,当日,也就是明弘光元年四月十二日这一天,京营一共击杀左军937人、受降12101人、俘虏13392人,战果比前一天芳湖大战时还要辉煌许多。

对于2天里,左梦庚断送六万大军的事实,留守湖口(及刚刚从九江退到湖口)的左部陆师四总兵李伯平、丘越、于永绶、唐寿年----后两人,刚刚从九江撤来----左部水师总兵王崇寓等,及吕大器、左光先、黄澍等人一开始是不信的。

但十二日一早,京营骑兵就已经成群结队的出现在湖口附近,稍后骑兵虽然撤了,却换上了更多的步兵,这就让李伯平等人不得不相信,左梦庚部是吃了败仗。

只是,他们还幻想一时的败仗并不影响最终的战局,直到朱由崧派遣不同隶属的多名被俘左军副、参进入湖口城劝降,这才让几人彻底失去了希望。

吕大器等人知道,武将凭着手中的兵马,或许还能得到赦免,但自己等人作为失败的文臣,已经注定要钉死在耻辱柱上,所以基于成王败寇的惯例,无法回头的他们,便鼓动李、丘等将率兵北渡长江,到江北去继续折腾“清君侧”事宜。

然而李伯平等人商量之后,决定跟朝廷讨价还价----是的,李伯平等人又不傻,京营能干净利落的收拾了左梦庚部6万多人,自己这边才2万不到的陆师,又如何是京营的对手呢,就算想要北逃,那也得问问朝廷水师答不答应,京营会不会坐视了。

于是,李伯平等人秘密派遣使者出城,试图与朱由崧谈判,对此,胜券在握的朱由崧断然予以拒绝,并命令随军西厂提督万世告知对方,明日一早不开城投降的话,京营便发起进攻,彻底消灭湖口周边的左部残军。

虽然,朱由崧的强硬让李伯平等人十分不满,但形势比人强,所以,枯坐了一夜之后,李伯平等人还是答应于四月十三日一早,开城向京营投降······

“皇爷,点检发现湖口左军陆师共有一万七千八百二十三员,水师一万九千零十四员;此外,还有水师伤兵三千零十九员,百姓三十九万二千零五百三十三人;物资方面,大小舟船二万零三百八十七只、马骡驴九千五百二十三头、牛四百头、粮秣十一万三千五百石有奇,金银珠玉及铜钱合计一百五十三万三千二百两有奇······”

左部随军百姓、物资、金银之多,让人瞠目结舌,可以说,左良玉部把武昌、鄂州、九江等地能带来的百姓都带来了,至于没有带来的,也被左良玉这个畜生给杀光了。

“吕大器、左光先、黄澍等人呢?还有袁继咸呢?”

“回皇爷的话,吕大器和左光先在李伯平开城之前上吊自杀了,尸首已经检验过了;黄澍目前倒是还活着,刚才奴婢去审的时候,一个劲的向奴婢喊怨并乞活呢;袁部堂也没事,只是听说之前有过绝食,目前已经安排医生调养了。”

朱由崧冷笑一声:“让袁继咸好好修养,至于黄澍,他也配活着?这样吧,仔细审一审,看看他能交代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然后再说怎么处置他。”

韩赞周应了一声,退到一边去了,朱由崧眯着眼睛想了想,下令道:“靖南伯克服九江有功,晋封舒城伯;严德桓封兴南伯、许昇焘封兴东伯、柳宜昭封定南伯、张茂德封定北伯、郑鸿逵为襄北伯,其余京营将士各按功绩,由兵部、吏部核功后,分授武骑尉以上爵位。”

黄得功之前所得的靖南伯与严德桓等4名京营总兵、水师将领郑鸿逵所获得的兴南各爵并非世袭爵位,只能本人在世时使用,子孙是要打回原形的,只有黄得功新封的舒城伯才是真正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世爵,从这一点上来看,朱由崧目前还是要拉拢黄得功的。

至于新的《爵律》也终于实施了,不过内容经过了修正,子爵、男爵并不分等,具体的差别由每年的爵禄来区分,此外,新改爵位也不是原先所说的三级,而是在公侯伯爵之下,分为了子、男、轻车都尉、武骑尉等四个等级。

受到新《爵律》的影响,各地卫所世袭武官接下来都要到南京来换“牌子”,想来必然会有人在其中大捞特捞的,朱由崧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了“反*腐”,如此既可以收拢卫所官员的人心,也可以充实国库······

1120.新目标:武昌 “被俘左部官兵,哨官以上,悉数斩首示众,哨官以下,进行十一抽杀,以警示其余左军投降官兵。”朱由崧继续说道。“再从左部投降官兵中,拨付黄得功部陆师万人,刘肇基、尚可喜、高杰部陆师各五千人;再命镇江水师、巡江水师太平营、江阴营押解左部水师及左部水师运输之百姓前往云梯关待运。”

对左部的仗是打完了,但麻烦事也来了,总数超过7万人的被俘、受降左部将士怎么处置?

另外,近40万人的左部随军百姓怎么安置?

因此,朱由崧采取了快刀斩乱麻的办法,先杀人立威,然后再将其中不好处置的一些人丢给江北四镇接收----错非郑鸿逵不要闽省以外的补充兵,朱由崧还想让他也接收一部分过去呢----剩下的全部打乱后,全数运往海外拓殖。

“待运输完百姓和俘虏后,左军水师就地裁撤,哨长以下一律打散后强行押解出海,所部剩余船只用来弥补吴江阴、太平、安庆、马当诸营之损失,若有多余,则交由御用监、内务府使用及发卖。”

御马监提督李保提醒道:“皇爷,巡江水师吴淞营和狼山营也报缺损船只,是不是给他们补充一些。”

朱由崧摆手道:“没有军功,朕看他们怎么好意思要东西,也罢,你酌情留几艘好用的备在手边,若吴淞营和狼山营真要敢开口,再考虑给不给吧。”

李保应声退下操办杀人、调拨事宜了,等他退下后,朱由崧则向韩赞周吩咐道:“通知司礼监,李保可晋升为司礼监秉笔兼御马监掌印,李保留下的司礼监随堂太监兼御马监提督的缺由李国翰接任。”

在场的韩赞周已经升无可升了,自然不会在意李保和李国翰的晋升,万世虽然没能更进一步接替李保的职务,但他知道自己掌握的西厂远比御马监提督重要,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见两位内侍头领都俯首帖耳,朱由崧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万世,眼下江北是什么情况?”

万世赶忙回复道:“羽林营已经赶到了徐州城下,不过由于尚可喜部未到、刘肇基部也没有敢出城夹击,所以,只能目送徐州城下清军接应了多铎残部后撤离徐州,退往河南。”

“督促尚可喜加速进军,然后会同刘肇基部一起向河南反攻,下限是夺取归德、开封等地,并确保归德不失,至于徐州防务,暂时由羽林营接管,另外,左部民众及军士发往海外前,由羽林营负责弹压。”朱由崧说到这,转而问道。“六合附近溃散清军扫荡干净了?”

“大部分已经扫荡干净了,金吾营辅军师已经全部返回南京,剩下的残匪按兵部的指令,将由江淮、凤阳两地巡抚自行派员清剿。”

“那西面什么情况?”

万世答道:“具体的情况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李自成部目前正在武昌周边休整,传言其总兵力约为三十万人。”

“三十万?可比左梦庚的八十万大军少了不少啊!”朱由崧难得说了句笑话。“那么阿济格部现在到哪了?”

“只知道三月中旬,开到了襄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兵临汉阳、夏口了。”

朱由崧起身在御帐里走了几步,再次问道:“多铎跑的时候,有没有可能把西路军的情况通报阿济格。”

万世苦笑道:“这个奴才可确定不了,但正常情况下,多铎绝对会通告阿济格的。”

历史在这里发生了重大偏差,所以朱由崧不敢确定阿济格会不会继续追击李自成部,于是朱由崧命令道:“传严德桓他们觐见。”

不一会,腾骧营总兵严德桓、金吾营总兵柳宜昭及腾骧营参军余龙、金吾营参军兼本营正军师参军叶兴志先后走进了御帐,随即已经知道朱由崧册封爵位的他们跪倒在地,向朱由崧谢恩道:“臣等叩谢天恩!”

朱由崧让他们起来,然后表情严肃的说道:“不要高兴的太早,接下来还有两路强敌呢。”

朱由崧让万世把顺、清两方面的情况向严德桓等人介绍了一遍,然后说道:“顺军有三十万、清军有十万,也许里面是有水分的,但一个至少十多万,一个也至少有六七八万,所以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到这,朱由崧补充道:“多铎已经跟准塔汇合,并从徐州撤离了,所以,西路清军很可能已经知道京营的战力了,若是阿济格再收到京营轻松消灭八十万左军的消息,未必会强攻李自成,替大明杜绝了祸患,更有可能虎踞荆襄,坐看大明与闯逆之间做生死斗,然后待两败俱伤后,来捡便宜。”

朱由崧扫了扫面前的四人,交代道:“你们回去后好好推演一下战局,看下一步该怎么走才好。”

严德桓四人没有想到恶劣的局面还在后面,因此脸色也凝重起来,并齐声应道:“臣等立刻回去安排推演。”

“告诉你们这些消息,首先是让你们清醒一下,别太得意忘形了,要知道,左梦庚部实际不是被我们打垮的,是被自己打垮的。”朱由崧又搓又揉道。“而接下来的敌人绝不是左梦庚这样的鱼腩,所以,你们一定要戒骄戒躁,认真打好没一战;其次,朕也是告诉你们还有很多战果等待你们去收割,到时候别说世袭伯爵,就是世袭侯爵,也不是没有可能得到的,希望新军能继续打出威风来,满人不过万,过万不可敌,朕希望这句改成京营不过万,过万不可敌。”

严德桓人被说得热血沸腾,当即应道:“臣领旨,务必会让闯逆和建虏明白京营的厉害。”

朱由崧脸上浮出了一丝笑容:“你们知道,跟左梦庚这一仗,朕最满意什么吗?”

不待几人回答,朱由崧自问自答道:“朕最满意的是,京营基本没有伤亡,这就为接下来继续迎战闯逆和建虏,提供了最大的便利,所以,你们推演时还要注意一点,那就是打闯逆时,务必要减少兵力损失,以便迎战真正的强敌······”

1121.【叛乱案】 明弘光元年四月十四日午时过后,左梦庚、王允成、惠登相、李成、马进忠、卢鼎、郝效忠等人率残部4000余人逃到了都昌县城----此时,左部总兵官杨明起已经在率部逃亡途中消失不见了,这是左部阵亡及失踪的第五位总兵官,但与其他实际证实是死亡的四名左军总兵官不同,据说若干年后,有人在齐云山看到一个与他样貌非常相似的道士,从而引出了杨明起假死逃生的说法----从一哄而散的守城衙役手中夺取了这座不大的县城。

但左梦庚等人才停下来喘息了大半个时辰,府军营正军师的追兵就接踵而至,出现在了都昌县城北郊,收到消息的左梦庚等人不敢滞留,便再次丢下所属步队----相当一部分原先也是骑兵,在马匹累死后转为步兵的----夺门而逃,最终遁入了都昌以东阳储山中。

虽然暂时从追兵手中逃脱了,但现在的情况与之前八十万大军、意气风发时的落差太大了,因此曾经与西厂秘密联系过的王允成、马进忠等人就起了用左梦庚人头换取自己安全着陆的想法,于是准备趁着左梦庚不备,制住左梦庚及其他左部将领。

然而左梦庚一早担心有人会临了跳船,所以当王允成和马进忠两人驱使家丁跳出来反乱时,面对的却是有所准备的左家家丁;只是王允成和马进忠的行为并非是孤立的,并没有跟西厂联系过的李成、卢鼎也起了小心思,所以在双方厮杀时,也搅合了进来,进而协助王允成、马进忠两部擒杀了左梦庚。

只是,在左梦庚的最后反击中,王允成也受了重伤,随后不治身亡了。

擒杀了左梦庚后,原本在混战保持中立的惠登相、郝效忠、刘国治等四名左部总兵便试图与马进忠三人沟通,并企图与马进忠三人一起向京营投降,但马进忠、卢鼎、李成商量后,觉得太多人一起投降会影响自己投降后的结局,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假借接纳惠、郝四人为名,将四人骗到近前,进行了围杀。

惠登相等4人当然对擒杀左梦庚的马进忠等人保持了一定戒心,所以当马进忠等人攻杀过来时,有所防备的他们立刻指挥部属与马进忠等人进行大战,但惠登相等人的部属在马进忠等人的一番言语蛊惑下陆续倒戈,于是惠登相和刘国治等3名左部总兵随后被乱刀砍死,只有郝效忠一人拼死冲了出去

杀完了主将、又杀死了同僚后,马进忠等人互相戒备着带着一连串首级回返了都昌,向出城追击自己等人的京营辅助骑兵及夜不收队缴械投降,至此,左梦庚部彻底灰飞烟灭----三年后,浙北衢州府保称有山贼为祸,明廷调遣浙北驻军前去清剿,战斗中,明军杀死了匪首,后来经过证实,此人正是郝效忠----左部之乱就此平息。

左军彻底覆灭的消息以及黄澍为了乞活而做出的供述飞快的传回了南京,随即刘孔昭奉旨率领缇骑四处,大事抓捕了一批涉嫌与左部有瓜葛的东林党-复社成员,其中就包括户部左侍郎练国事、礼部右侍郎梁云构、光禄寺卿孙嘉绩、光禄寺少卿林友兰、翰林简讨屠象美、户科都给事中熊汝霖、刑科给事中马嘉植、兵部员外郎贺文兰、礼部主事黄端伯、中书舍人王介福等20余名朝廷大臣及陈洪绶、张履祥、冒襄、方以智、陈贞慧等江南文化名人。

此外,刘孔昭还令人南下逮捕里居的黄道周、黄宗羲、黄配玄等人----其中黄道周、黄配玄束手就擒了,但黄宗羲却逃进了四明山中,与侯方域等人一起成为了通缉犯----刘宗周、张慎言和姜曰广虽然没有被逮捕,但其户籍所在地的府县也接到了严加看管的指令。

与此同时,东厂还利用各家小报开始大事渲染某些人内外勾结,意在祸乱国家,一时间市面上对东林党人的非议颇多,让东林党人颇有些焦头烂额。

东林党人当然也不是坐以待毙的,这不,得知黄澍把自己供了出来,并且自己的弟子陈洪绶、张履祥也被逮捕的刘宗周----其实刘宗周与【叛乱案】的关系并不大,但刘宗周本人是东林-复社的意见领袖,很多事情都绕不开刘宗周的,因此一旦朱由崧准备打击东林-复社集团,刘宗周必然被牵扯其中----开始绝食,最终在绝食二十余天后,一命呜呼了。

而就在被朱由崧私下里评价为“真小人、假圣人”的刘宗周用死亡维护自己尊严,并籍此作为个人对朱由崧残暴统治的最后反击手段的这段日子里,以马士英、王铎、高弘图、吴甡等内阁大学士为首的明廷官员纷纷上疏朱由崧,反对朱由崧借由左氏父子【叛乱案】清洗朝堂和江南士林。

“皇爷,钱禄和赵山从南京赶来了。”

听到万世的报告,朱由崧的眼眉一挑,是的东厂和内厂的提督一起从南京跑过来,可想而知是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了,所以朱由崧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批衣服一边命令道:“叫他们进来。”

钱禄和赵山走了进来,然后跪倒在朱由崧面前:“奴婢叩见皇爷。”

“说,出什么大事了?”

赵山报告道:“余姚里居、山西按察司佥事郑之尹向东厂密告,侯方域曾经秘密前去余姚,唆使其子郑遵谦起兵作乱,由于事情牵扯到了侯方域,锦衣卫杭州掌刑副千户宁鲤亲自出马侦缉,结果发现了更大的阴谋。”

钱禄随即补充道:“东林党中有一些企图利用郑遵谦作乱,调走南京京营驻兵,然后起事夺取南京皇城,控制太后和监国陈王,籍此与左梦庚部遥相呼应。”

朱由崧明白了:“谁都没想到左梦庚部败的那么快,所以,一切都来不及发动。”

“是,”钱禄说到这,把一封朱慈焈的奏报交给了朱由崧。“不过长哥已经命令金吾营辅军师进入外松内紧的警备状态,这是长哥的请罪奏疏。”

朱由崧翻看了一下,不以为然道:“事发突然,情有可原,他一个孩子家家,何罪之有。”

话虽如此,但如果朱慈焈没有请罪的话,朱由崧大概率也是会心存不快的,所以,朱由崧也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道:“牵涉人等都查清楚了吗?”

赵山答道:“已经知晓有太仆寺卿乔圣任、江西道御史林时对、工科给事中金堡等人参与其中。”

“立刻抓拿!”朱由崧冷冷的说道。“务必拷问出同党,以及兵从哪来······”

1122.变化 多铎战败的消息传回北京,让清廷大为震动,是的,满清对明、顺两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历史戛然而止了,但这还不最重要的,关键此战战死的八旗兵有些多了----随多铎出征的5000汉军旗最后跑回来的只是个位数,同时随多铎征战的3000满八旗、2000蒙八旗也仅有1000多人能死里逃生,而且这1000多人中还包括滞留在寿州城下的博洛所部近900人----真真让入关时只有14~15万兵马的清廷有些受不了。

没错,汉军旗其实可以随时随地用新附军填补,但入关时满八旗适龄男丁才4.5万人、蒙八旗及察哈尔八旗的适龄男丁也才2万人,一下子折损近4000人,又怎么不让清廷痛彻心肺呢,所以,多尔衮只能派人把多铎锁拿回京处置,并命令准塔撤回黄河以北,以确保满清对畿南、山东、豫北等地的控制。

但事情到这还不算完,要不要撤回阿济格大军,就成了清廷议论的焦点。

就总体兵力来说,阿济格部对外宣称有10万之众,实数大约也有5~6万人,兵力的确较多铎部雄厚,而且目前也是势如破竹、连战连捷,但谁又能保证阿济格部就一定不会重蹈多铎部的覆辙呢?

一旦阿济格麾下4000满八旗、3000蒙八旗及6000汉军旗也大量折损了,那对于满清来说可就是地动山摇的事情了,到时候,已经无法通过“归化”伊彻满洲获得必要补充的满八旗再想恢复元气,那可就拖到猴年马月去了。

所以,经过再三争论,清廷颁布了要求阿济格撤军的命令,是的,且让明军去跟顺军厮杀吧,鹬蚌相争,死的都是汉人,到时候清廷再做渔夫也不迟。

清顺治二年四月二十五日,清军的命令送到了已经勒马长江畔的阿济格手中,阿济格遂以天气酷热,八旗兵无法承受为由,撤兵北上----其实,在清廷的命令下达之前,阿济格已经接到了博洛派人送来的紧急报告,因此一早做好了北归的准备。

得知阿济格部北归的消息,李自成在长舒了一口气之后,遂于永昌二年四月二十八日这一天,下达由田见秀、辛思忠率部向北恢复襄樊控制区,刘宗敏、刘汝魁率部东进夺取九江一线,打开进军江南的门户的命令。

当年四月二十九日,李自成又命令李过、袁宗第率部西进,夺取夔州,打开西进四川之门户;又过了二天,李自成下达了让刘希尧、刘芳亮两部进军岳州,南下湖南、广东及间道进入江西的指令。

在李自成命令田见秀、刘宗敏等部出击的前一天,将左部后续处置任务移交给张国维统帅的江西卫所兵后,腾骧营、府军营、金吾营等部京营新军在朱由崧的指挥下,乘船进驻了九江城;而原驻九江的黄得功部3总兵,则奉命北返蕲黄与黄得功部主力汇合进行重整。

黄部重整的目的是为了消化朱由崧调拨的1万左军陆师降兵----原本朱由崧还没这么快把降兵交给黄得功,但阿济格退兵,让京营参谋们设计的甲方案,即趁着阿济格部渡江攻打李自成部之际,黄得功部迅速沿长江-汉江进军,夺取襄樊,锁死阿济格部北返之路的作战计划,彻底无法实施了;因此朱由崧干脆决定实施乙方案,即待黄部兵力充实后,再西进黄州府,配合京营新军夺回武昌----不过作为代价,朱由崧回收了巡江水师安庆营和马当营的指挥权,并以马当营、安庆营、江阴营、太平营、镇江水师组成临时的长江水师,负责封锁长江江面,最终实现截断长江的目的。

至于济州水师桨帆船队,朱由崧则命其迅速返回镇江,协同漕军防御来自巡江水师吴淞营的进攻----侯方域已经被宁鲤秘密抓捕了,随即在审讯中,受刑不过的侯方域供出了东林党用来呼应左良玉的兵马,这些兵马包括建阳卫指挥使于侯升掌握的300建阳卫官兵和20家丁、扬州卫掌印指挥使关文掌握的50家丁、镇江卫指挥同知牛国统掌握的200镇江卫官兵等等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3~5000人,其中以吴淞营总兵方国安部最为精锐,危险性也最大。

所以,在不确定巡江水师狼山营是否有变的情况下,朱由崧只能先把济州水师桨帆船队调回镇江待命,一待济州水师桨帆船队到位了,那么接下来金吾营辅军师就会抽调部分兵马配合锦衣卫,武装抓捕侯方域供述名单上的那些统兵将领;而只有完成了对这些统兵将领的抓捕,清除了南京周边的隐患后,朱由崧才会安排金吾营辅军师主力及济州水师展开对吴淞营的打击----为了避免方国安率部东逃出海,朱由崧甚至密令济州水师主力南下长江口封堵,不过,济州水师主力南下是需要时间的,这也是为什么朱由崧最好才对付方国安的原因之一。

当然,侯方域的供词未必是真实的,他提供的名单上的人也许是冤枉的,但现在这个时候,有杀错没放过,了不得,日后把责任推到侯方域和东林党头上,再给枉死者及受到连累的家人、族人进行平反嘛。

“另外,飞马将阿济格部北上之事,通报给高杰、尚可喜、刘肇基知晓,命令高杰所部,止步于光(州)、颍(州)两地,尚可喜所部止步于陈(州)、亳(州)两地,刘肇基所部止步于归(德)、睢(州)。”等完成长江两岸的军事调动后,朱由崧继续命令道。“一待控制上述州府后,各军就地强化城防,不得再行冒进,以免遭到阿济格部的蓄意打击。”

朱由崧说到这,顿了顿,又命令道:“再通知张国维,一旦结束对左部的押运、看守任务,所部江西卫所兵立刻循陆路驰援长沙、岳州一线,以确保湖南门户不失去,并在朕亲领大军收复武昌后,协同孙传庭部北上夺取荆州重镇······”

1123.武昌之战 李自成的命令下达后,李过、袁宗第两部的行动是最快的,顺永昌二年五月初三日,便领兵20000余人过了长江,然后沿汉阳、承天、荆州一路向四川进发,最后于当年六月中旬进入四川,并先后夺取了夔州、达州两府,兵临重庆城下,迫使原本准备出兵收复重庆的路振飞部,不得不暂时止步于綦江一线。

刘希尧、刘芳亮两部的动作也很快,仅在李过、袁宗第两部出发后的第三天,便领着15000人向岳州开进。

而田见秀、辛思忠两部比刘希尧、刘芳亮两部晚了一天出发,但过江的后的推进速度很快,第一天就收复了黄陂,第二天夺回了孝感,第三天就到了德安府城。

最后,田见秀和辛思忠所部2万人,是在五月十三日,抵达襄阳和樊城的,但两人并没有因此止步,随后还以小部队继续北上,一路收复了南阳府城和南阳境内的诸多州县,并且一度还控制了汝宁府城、信阳、许州等地。

只有刘宗敏、刘汝魁两部的速度最为缓慢,两部一直到五月十日才从武昌城出发,然后经由武昌县、兴国州,一路向九江杀来;不过由于武昌与九江之间,水网密布、且又有山地阻隔、不适合大军行动,再加上长江上密布明军舰船----其实目前明军在长江黄州至九江段就只有巡江水师安庆营、马当营及少量被允许戴罪立功的左军水师,总舰船数不足100艘;当然,朱由崧也已经命令巡江水师狼山营、吴淞营驰援九江一线了,但就算狼山营总兵张思达及吴淞营总兵方国安心中没鬼,也没那么快抵达九江的----所以刘宗敏、刘汝魁两部的速度不是很快,直到五月二十日,才抵达瑞昌。

到了瑞昌后,刘宗敏发现京营主力已经集中在德化境地设防,自觉兵力有限的刘宗敏对于打败了左良玉“八十万”大军的京营非常忌惮,因此不愿冒险出击,便在瑞昌止步不前----当时杨林湖(赛城湖)北岸一到洪水期就为长江所侵,根本是不能通行大军的,所以,从瑞昌到九江就只能走德化(柴桑)这条路。

派出四路大军四面征讨后,李自成这才发现明军黄得功部已经进驻黄州府城,对田见秀部的侧后及武昌城形成了威胁,于是便亲率4万兵马渡江迎战抵御黄得功部可能的进攻,最终与黄得功部在举水两岸形成对峙。

啥?李自成四面分兵的做法,实在令人有些看不懂?

若是其能集中兵力的话,只怕黄得功部就要退避三舍了。

难道李自成真不懂集中兵力作战的道理吗?

答道肯定是否定的。

李自成现在处在清、明、大西的三面包围之下,控制区十分狭窄,一旦明、清两面夹击的话,覆灭也就在眼前了----另一时空此时已经覆灭了----所有,李自成向外挣扎是必然的。

此外,当李自成集中兵力攻击黄得功部,朱由崧可不会在一边坐视的,到时候,他必然安排孙传庭部先行规复武昌,自己则率京营主力北援,而李自成先失了长江以南的基地,又要面临黄得功与京营主力的合击,也未必能一战而胜,还会丧失必要的时间以及大量的随军家属,却是李自成不会轻易选择的战略······

按下李自成率部4万人在举水方向与黄得功部六万兵马的对峙不说,也不提进展神速的田见秀、李过两军,更不说到了瑞昌后就止步不前的刘宗敏,走得较早、行动较快的刘希尧、刘芳亮两部对岳州的进攻也很不顺利。

首先,岳州外围的地形是由江、山、湖、泽和冲击平原组成的一个易守难攻的复杂环境。

其次,为了配合朱由崧的战略,孙传庭已经调到了25000多明军进驻岳州一线,就兵力而言,比刘希尧、刘芳亮两部总兵力只多不少;此外,明军在长沙还有忻城伯赵之龙率领的近万江南班军作为预备队,不管赵之龙部能不能打,至少孙传庭是不用担心后方出问题的。

再次,孙传庭手上还有黄蜚及九江营等两部水师兵马,虽然这些水兵们未必谙熟陆战,但阻止顺军那根本算不上水师的船队深入岳州上游长江及洞庭湖还是有足够把握的,甚至还可以利用水师的机动性,自行及运输陆师部队对顺军粮道进行袭击,加剧顺军的补给困难,动摇顺军的作战意志和信心。

最后,顺军惯用的那套驱饥军作战的战术在岳州这边也是施展不开的----说到这件事,就要感谢左良玉父子了,是他们把武昌境内的百姓都抓光、杀光了,所以才让顺军将领们感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啥?顺军自己不是裹挟着襄阳、德安、兴都承天、荆州等四个府数十万百姓南下的吗?

为什么顺军不用这些百姓作为突前的饥军来攻打岳州府城呢?

道理很简单,因此这数十万百姓绝大多数都是顺军官兵的家属,换在以前就是所谓的老营人马,顺军无论如何是不肯把这些亲人当做饥军使用的。

所以,在没办法使用饥军的情况下,刘芳亮、刘希尧两部在临湘城外连接三阵,三阵皆北,虽然损失都不算很大,但却严重挫伤了顺军的士气,迫使二刘只能将部队先撤回了蒲圻。

撤回蒲圻后,二刘动起了歪脑筋,决定溯陆水上行,经由崇阳、通城而至平江,进而绕开岳州,直接杀入长沙,打开进军整个湖南、广东、江西的通道。

但问题是,孙传庭作为崇祯朝最能打的几个文人统帅之一,怎么可能看不到平江方向的危机呢,所以,他一早向通城方向调派了5000明军及10000多湘西土兵。

论野战,孙传庭训练了一年不到的兵,是不可能在兵力处在劣势的情况下,打赢经过了十几年惨烈厮杀的顺军的,但由于大顺朝的“残暴”已经传遍了整个中国,因此不敢让顺军祸祸后方自己家园的湖南明军,还是靠着众志成城守住了通城这座不大的县城。

无可奈何只能绕过通城县城南下的二刘所部,接下来就遇到了湘西土兵的攻击。

在平地上,装备有大量战马的顺军或许1个能打10个土兵,但在通城与平江之间的幕阜山区,1个土兵至少能打3个顺军。

所以,搞到最后,被土兵打得抱头鼠窜的顺军只能灰溜溜的逃回了嘉鱼和咸宁,在没有得到顺军主力的增援的情况下,打死也不敢再南下一步了······

1124.盘铭 “皇爷,满蒙班从北京获得消息,多铎被多尔衮降爵为贝勒、罚了五个牛录。”

多尔衮的处分看起来严厉,但实际上是属于雷声大雨点小的那种,并且多铎被罚没的牛录也没到顺治皇帝手中,而是归了多尔衮自己,某种意义上也是左口袋出右口袋进,糊弄两白旗以外的满洲权贵呢,但谁让现在兵权全在多尔衮三兄弟手上呢,所以,一众两白旗以外的满洲权贵现在是敢怒不敢言呢,只能表面上满足多尔衮的这一处置了。

“另外,满蒙班还探知,清廷决议调遣恭顺王孔有德负责狭西方向、怀顺王耿仲明负责山东方向,并以济尔哈朗率一部八旗兵坐镇卫辉,兼顾山东山西、威慑河南。”

“吴三桂部还没有放出来吗?”

“回皇爷的话,”万世回复道。”吴三桂部目前被清廷安置在了锦州,周围有满蒙军队监视,显然清虏对吴三桂还是不太放心的。”

锦州在松锦大战后实际就剩下了白地----祖大寿率部投降后,清军连锦州内城都拆了----所以,吴三桂现在等于是在锦州旧城址上搭了木寨,然后就地开荒、自耕自种呢,但清廷还是不放心吴三桂这支部队,所以吴三桂实际受到沈阳、宁远两地的留守清军以及科尔沁蒙古诸旗的看守,处在三面受敌的境地,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忘了旧主,效忠新朝了。

朱由崧皱着眉头想了想,吩咐道:“西厂可以跟吴三桂接触一下,如果吴三桂愿意反正,先帝给的爵位,朕依旧承认。”

“是,奴婢稍后就去安排。”万世应了一声,继续报告道。“在举水沿线,黄帅所部与顺逆展开多次小规模的战斗,彼此各有些损失,但鉴于举水和倒水之间多湖泽的地形,双方暂时没有大规模决战的迹象。”

朱由崧看了看黄州府的地图,指示道:“田见秀不是北上了吗?要黄得功小心田见秀部经由大别山中小道迂回其背后的可能;另外,西厂要查实阿济格是否真的带兵回了北京,目前在河南境内的清军有多少兵马、其中八旗兵多少、将领是谁,这才好安排高杰、尚可喜等部接下来的行动。”

万世再次应道:“是,奴婢一定尽快搞清楚清虏在河南的布局。”

正说着,一名低品内侍走进来在万世耳边报告了几句,万世立刻禀明朱由崧道:“驸马已经手持圣旨接管了巡江水师狼山营,不日将在济州水师桨帆船队、狼山营及漕军一部的武装护卫下,解除吴淞营武装。”

万世这里说的驸马指的是宁德公主朱徽妍的驸马刘有福,而不是朱由崧目前的两个女婿郑森和宁化蛟。

“另外,赵公公与刘孔昭亲自出马抓捕成功了建阳卫指挥使于侯升、镇江卫指挥同知牛国统,江淮巡抚旷昭旷部堂也奉旨在扬州成功抓捕扬州卫掌印指挥使关文;不过待浙北巡抚越其杰越部堂动手时,杭州前卫指挥使霍骏已经饮药自杀了。”

“这说明,消息已经泄漏了,”朱由崧冷冷的说道。“他们好本事啊,连新设的锦衣卫分省衙门都渗透的进去,朕是不是要寝食难安呢!”

泄密不是发生在西厂内部,因此万世倒不慌张,但他可以不给锦衣卫杭州掌刑副千户宁化蛟面子,也得给安乐公主驸马宁化蛟以及永镇济州的济州水师总兵官宁虎一个面子。

所以,就见万世跪下道:“皇爷严重了,奴婢等万死也不敢让皇爷受到任何威胁;只是,东林党人对外又以正人君子形象蒙蔽大宗,且手中也有钱,故而,某人受了蒙蔽利诱,也是正常的,奴婢相信,只要发现一个内奸清理一个内奸,把规矩做出来了,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轻易泄漏朝廷机密了。”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万世:“起来说话。”

等万世站起来后,朱由崧淡淡的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锦衣卫毕竟新建,良莠不齐,有人出卖朝廷机密也是正常的,但朕不相信规矩做出来后,就一直能维持下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愿意铤而走险的人多了去了,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也多了去了,所谓规矩,就是要日日维护,才能持之以恒的;譬如先帝在时吧,一切都松懈了,再想扭转回来,事倍功半呢。”

万世听得出朱由崧对自己告诫,只好再度跪拜下来:“是,是奴婢糊涂了,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才能户枢不蠹、流水不腐。”

朱熹对“苟日新”这句话的解释是,“诚能一日有以涤其旧染之污而自新,则当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间断也”,实际也是在说,对于缺点不能忽视,必须有即改之。

朱由崧点点头:“‘苟日新’此言,乃是盘铭,盘者浴缸也,盘铭就是刻在溶缸上面的铭文,那么商汤为什么要把这句话刻在鱼缸上呢?”

万世回应道:“朱子的解释是‘汤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恶,如沐浴其身以去垢’。”

朱由崧再次让万世爬起来,然后言道:“澡,朕是要天天洗的,那么这恶呢?”

万世明了的接口道:“奴婢等自然也是要一见既去的。”

“你们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朱由崧笑道。“好了,这个话题不说了。”朱由崧明着说不说了,但万世却知道,朱由崧实际是暗示自己把这番话转告给赵山、钱禄等人知晓,因此,他便知趣的没有接话。“说说刘宗敏的情况吧,这位汝侯至今按兵不动,倒是让朕有些为难了。”

要知道九江已经被左良玉祸害得没人了,京营的大部分补给都要从南康、南昌、抚州等地送来,以至于江西地方都已经快负担不起了----江西本身还有2万多卫所军需要吃饭呢----所以,朱由崧需要速决速战。

然而让京营主动进攻也是不成的,须知道瑞昌与德化之间隔着的天嗣山、跑马山等低矮丘陵,内中都是可以翻越的小路,一旦京营从德化攻向瑞昌,刘宗敏部就有可能从这些小路杀出,截断了京营的补给线······

1125. 如果只是被切断了补给线,随身带有一定时日补给的京营未必就会特别担心了----打赢了左梦庚大军后的京营有信心在粮尽弹绝之前,收复都昌县城,并重新与己方长江水师联系上的信心----但问题是,若是刘宗敏、刘汝魁两部避实击虚,主动放弃都昌,而全军在避开京营主力后,攻击德化怎么办?

就算二刘所部顺军攻不下德化,然而其等继续向南流窜,进而突入江西腹地怎么办?

所以,京营目前就只能卡在德化这个要点上,进退两难了。

现在的情况下,要么迫使二刘所部退却,要么让二刘主动跟京营打一仗,但相比让兵力有限的二刘主动进攻德化,还是迫使二刘所部退回武昌更容易一些。

“派人去看看张国维那边送走多少人了,速度太慢的话,让他再点检出合用五千左军,并江西卫所兵五千,立刻驰援岳州,充实孙传庭所部,以便孙传庭反攻武昌。”

孙传庭现在能动用的部队包括28000多湖南、广东、广西卫所兵,20000黄蜚部水兵,11000多湘西土兵以及忻城伯赵之龙带去湖南的9000多近10000苏浙福建班军,后者虽然基本打不了什么仗,但负责留守后方还是可以的,因此孙传庭能摆上战场的极限兵力,6万人不到,但这60000中有10000多属于在平原野战和攻城战上都比较拉胯的土兵,此外,水兵上陆后的表现也不会好到哪去的。

而孙传庭的对手除了刘希尧、刘芳亮两部3万人(实际只有15000)外,尚有留守武昌的顺军10万余人(实际只有30000不到)----李自成从西安撤出后全军战斗部队约13万人,进入武昌前回收了早年驻守在襄阳等地的部队近7万人以及另外约20~25万人的军属,全军一度拥有20万兵马(对外宣称60万人),然而在顺军南撤的路上,为了阻击尾追不舍的阿济格部,顺军进行了前后13场阻击战,加起来损失了3万多战斗兵及3~4万军属,因此眼下全军只剩下了15~16万兵马和不足20万的军属;李过、田见秀各带走2万多(各自宣称领兵5万),刘宗敏带走3万(对外宣称8万),刘希尧、刘芳亮也带走小2万,再加上李自成自率的4万兵马(自称10万),所以武昌城内就只剩下了最鱼腩、最不能打的30000人和近20万名老弱妇孺----不过,西厂也好、孙传庭也罢,都不知道武昌城里的10万顺军是什么货色,因此从料敌从宽的角度来说,只能加以持重对待。

因此,仅靠这6万兵是不够的,必须进一步增加兵力,才能完成反攻武昌的任务;可之前朱由崧准备派给孙传庭的江西卫所兵,至今还被牵制在湖口,所以朱由崧才不得不改变主意,在向江北四镇移交25000名左军士兵后,再点检出5000左军来增援孙传庭。

没错,另外5000江西卫所兵就是添头而已,不过即便作为添头,人数足够且用对地方的话,也能确保孙部后方城镇的安全,防住了顺军可能的迂回进军。

“马进忠、卢鼎、李成不是还想着戴罪立功嘛,这次就让马进忠和卢鼎以副总兵身份,各领二千五百左军旧部好了。”按照明代的体制,总兵副总兵实际也是要廷推的,但崇祯年间战事紧张,所以对于总兵、副总兵的廷推实际一早就流于形式了,以至于,如今朱由崧当了皇帝,连廷推的形式也不搞了,直接用特旨来任命前线指挥官。“至于坐营监枪和监军嘛,前者让御马监安排,后者让吏部决定已经来不及了,就让张国维推荐两个熟知兵事的报给吏部吧,但要告诉张国维,别把纸上谈兵的提上来。”

站在一旁的韩赞周领命下去以司礼监名义拟旨了,朱由崧随即起身问万世道:“郑芝龙率部南下琼州了吗?”

万世为难道:“皇爷,西厂是不对内的。”

朱由崧澹澹的说道:“朕知道西厂不对内,但西厂有安南暹罗真腊班、有洋夷班,对南面的形式多少应该有些关注的,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朱由崧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万世只好答道:“南安侯已经派人在琼州府城修建侯府了,但在侯府建成之前,郑家其余人应该不会从南安老家迁往琼州。”

朱由崧静静听着,就听万世继续道:“另外,南安侯家的人近日频繁往来广州、濠境等地,好像给两广海商及佛朗机商人下了通牒。”

朱由崧笑道:“郑芝龙一年要给朕三十五万两银子,总不可能自己拿出来,找人分担也是正常的,不过移镇永镇之事都快一年了,现在才下最后通牒,南安侯也算是客气的。”

说到这,朱由崧颇有些愤愤、又有些狡黠的说道:“可恨朕要收税,士大夫每每以祖制为籍口反对,既然,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收关税、船税,那朕也就只能让郑家帮忙包税了。”

朱由崧脸上挂着笑意,但语气却是阴寒的,这让万世也有些腿肚子打颤,好在,朱由崧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琼州水师眼下是什么情况?”

万世答道:“回皇爷的话,琼州原有广东水师白沙水寨,南安侯到任后,又增设了崖州、昌化、万州等三处水寨,各置参将一员,领大小船五十只、水兵二千人;此外,还以设置了清澜、儋州等两个游击营,负责深入琼岛东西两洋巡海,每营各有泰西式样夹板船两只、大福船两只,千二百人。”

“最后,还有总兵标营,领泰西式样夹板船两只、大福船六只、其余小型船二十余只,兵数三千。”

听完万世的报告,朱由崧问道:“白沙水寨原来也是参将格吧。”

“是,但现在南安侯将其升格为了副总兵官标营,不过舰船、兵数并未增加,主要是。”万世偷眼看了一下朱由崧,这才继续道。“主要是,糊弄朝廷的。”

没错,朱由崧不可能不派副总兵牵制郑芝龙的,所以,郑芝龙才用一堆破烂来搪塞明廷。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开口道:“白沙水寨的烂兵烂船都裁了吧,郑芝龙的总兵标营可以移驻白沙,至于朝廷派遣的副总兵官掌一陆师营头,兵员二千五百人。”

不待万世应承,朱由崧又问道:“郑芝龙留在福建还有多少人船?”

1126.矿山里 “看到这些新来的人吗?你们的好日子到了!”俯瞰着面前憔悴的跟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的矿工们,矿山负责人、御用监下属内务府矿曹驻小琉球天字煤矿管事、蒋道语气兴奋的说道。“不,不,别误会了,咱家的意思是,你们有机会自由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只见场内早已经麻木的前清军、朝军士兵们微微有些骚动,是的,见惯了同伴那些千奇百怪的死法后的他们可是多一天都不想待在这该死的矿山里。

“当然,你们也仅仅是有机会而已。”刚刚爬到奉御一级的蒋道随即语气一变。“要想轮到你被放出去,得看你在矿山待了几年,这几年干的怎么样,有没有遵守矿山的规矩,每日工作量是多少,有没有获得过奖励,有没有受到过惩罚;如此综合算下来,你们之中平日里做的最好的十分之一才能走出这地狱。”

仔细一算,知道自己肯定不能上榜的大多数一脸的沮丧,但蒋道的话还没有完:“不过呢,陛下仁慈,有好生之德,所以还给你们另外一条路选。”

蒋道澹澹的说道:“内务府名下祥福瑞商栈,对,就是你们都知道的那个祥福瑞,现在需要三千随营奴军,如果愿意用自己一条命去搏的话,不但可以获得自由,而且还会给你们一段调养身子、拾回武艺的时间,用你们就是用来打仗的嘛,自然得让你们拿得起刀枪,上得了战场。”

听说只要投身奴军营,不但能从矿山这座地狱中脱身,而且还可能吃香的喝辣的,早就嘴里淡出鸟来的这群俘虏矿工们情绪愈发的激动起来了,没错,他们当然知道祥福瑞要打的是谁----这些俘虏全部都是祥福瑞或济州水师抓来的----但受了这么多苦以后,谁还在乎什么大清啊。

“别急,别急!”注意到下面骚动加剧的蒋道却淡定的说道。“合乎规矩释放的,就不用参加什么奴军营了,皇庄会安排给你们分地的;那些来矿山前能耐不够的,你也别凑热闹,看到那些新人了吗?矿山会根据你们之前的表现,让你们担任新人的队长、队副,日子未必比奴军营里过得好,但胜在安全。”

“好了,该说的,咱家都说完了,现在咱家先把本年度合规释放人员名单宣读一下,趁着这段时间,你们也好好想想,是不是要冒这个险,等咱家读完了名单,你们也想清楚了,还想去奴军营的就站着,不想去的就坐下。”蒋道的话终于到了尾声。“以下点到名的,出列,到咱家台子下集合,达罕、阿克齐、那栋、保兰、李经文、章谦生······”

大约20个之前表现最好的矿工喜极而泣,然后一边用手抹脸,一边慢吞吞的挪到了检阅台下,自有看守人员核对后,将其带走洗漱、换衣、进食,然后再将其等带上骡车,送往小琉球皇庄理所,办理相关的户籍转移、户籍安置事宜。

等这批用努力换回自己新生的俘虏矿工离开了,对其等充满羡慕和嫉妒的那些其他俘虏矿工也有了决断,所以在蒋道一声坐下的号令中,还是有超一半以上的人站在那纹丝不动。

蒋道之前说要检查想要投身奴军营者的武艺,但实际并未实施,所有站着的人都被拉走了,刚刚坐在地上的俘虏矿工中便有人反悔了,也急忙站了起来,蒋道也不管,只要站起来的,都被带走了,直到场内还剩下原先20%左右的俘虏矿工后,才叫停了下来,然剩下的人后悔懊恼不已。

“接下来,你给新来的矿工分队,再安排老矿工去当他们的队长队副。”蒋道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转身跟矿山上的书办说道。“那些熟练矿工走了,但新人来的多,所以,产量只能升不能减,谁要是少了产出,让咱家在上面吃了挂落,咱家扒了他的皮。”

蒋道带着应征奴军的俘虏矿工走了,书办开始为新老矿工分队,等分队完成了,书办很不客气的宣布道:“老人都听好了,别看这些新人现在比你们壮实,要是他们敢违反你们的命令,甚至反抗你们的命令的话,你们只管吹响矿上发给你们的竹哨,护山队会告诉他们怎么遵守规矩的;但是,要是接下来完不成矿上的任务,以及队里出现逃亡的话,队长队副也是要受到相应的惩罚的,这些惩罚是什么,不用多说了,你们应该都知道。”

一顿杀威棒后,书办喝到:“今天都浪费半天了,不想饿肚子的话,现在立刻开工,挖不足今天的要交的煤,就罚你们别吃饭,还不快去做活。”

看到持枪拿刀的护卫队向前踏了一步,几名队长队副便立刻招呼本队成员道:“别傻愣着了,跟着我们干活去,正好,你们刚来,气力大,也许能把今天的活赶出来呢······”

新来的俘虏矿工中不少人左右打量了一番后,小心翼翼的问自己的队长队副道:“我们手脚上又没有镣铐枷锁,大家伙为什么不想办法逃呢?”

“逃?”好说话的队长队副们苦笑道。“逃到哪去,周围的山里都是野人,看到我们是有一个杀一个的,就算你逃到了皇庄去,那边也有严密的户籍管制,你也别想有机会隐藏起来了;再退一万步,你跑到了海边,没船,你逃得出这小琉球岛吗?”

几名队长队副都感叹道:“也不是你们想逃,逃跑的事,我们都做过,可是当初逃跑的人都被抓回来吊死在眼前了,所以,我是劝你们别瞎起什么心思。”

“逃不了,那为什么不拼了,”某些不甘心的俘虏矿工继续说道。“挖矿至少得要十字镐、铁锹之类的吧,这也是武器啊!”

“矿山的确就只有一个护山队五十多个警卫,可是皇庄那边有大量的保民团,全岛兵力超过三千,你要折腾,行,立马就保民团开过来了。”队长队副们意味深长的说道。“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至少只要肯干,几年后就能转为普通移民籍了,现在更是有奴军这条退路,忍一忍,苦日子总有头的······”

1127.武昌之战 由于5000江西卫所兵和马进忠、卢鼎率领的5000左部残余是走陆路开赴湖南战场的,因此短时间内,朱由崧并存在立刻打破战场僵局的想法----从某种角度来说,朱由崧这也是吸取了万历及崇祯年间明军几次大失败的教训,宁可打得慢一点,也绝不轻举妄动,断送了最后的希望。

但朱由崧不急,李自成却急了,这不,田见秀、李过两路进军虽然顺利,但一路上多为无人区,勉强保证自己的军需已经很不容易的,根本就无力向武昌及李自成提供更多的粮秣辎重,而单靠李自成从西安、襄阳等处带来的粮食,是没办法维持李自成、刘宗敏、刘芳亮等部及武昌守军供应、武昌城内百姓生活的。

因此,与明军长期对峙的结果,就是顺军被饿瘦、饿死、饿垮了,所以,李自成思来想去后,决定改变策略,立刻将武昌城内的军属运过江北,再转移至田见秀、李过已经控制的襄阳、荆州等地安置,但为了避免军属渡江时遭到明军水师袭击,李自成还是需要四刘所部能保守武昌外围。

这个计划是李自成在发现东进、南下都受到阻碍后最新的修正作战计划,是合情合理的,所以,接到李自成的命令后,四刘所部开始向武昌府城外围转移。

刘芳亮、刘希尧两部一动,孙传庭便发现了端倪,于是孙传庭立刻率兵追击,夺取了蒲圻、崇阳、嘉鱼等城,把战线推进到了涂水左岸,不过,孙传庭所部此时毕竟仅有6万参差不齐的部队可用,因此当湖广明军的主力进驻涂水南岸后,生怕遭到顺军重兵打击、重蹈两次郏县失败的孙传庭便不敢再继续向北推进了。

同样,在发现刘宗敏、刘汝魁两部从瑞昌撤退后,又经过一番小心翼翼的查证,朱由崧这才督率京营收复了瑞昌城,随后,朱由崧留腾骧营辅军师守瑞昌、府军营辅军师守德化,自己领着剩余的3个正军师、6个辅助骑兵团自瑞昌金乡江滩登船沿江上行,并在富池口下船重整,接着向西夺取了兴国州州城及湖广兴国铁冶所。

在京营主力夺取兴国州(阳新县附廓)后,朱由崧根据京营参谋们的建议,命令腾骧营辅军师西进夺取通山,府军营辅军师立刻移驻兴国州城以为京营主力之后盾。

明弘光元年、顺永昌二年五月二十七日,在府军营辅军师抵达兴国州城并派遣所部2个旅接管阳新县内交通要地阳辛市后,朱由崧率3个正军师、6个辅助骑兵团、10个骑马夜不收队启程向武昌县方向攻击前进。

发现朱由崧率京营主力在夺取大冶县城后,继续紧追不舍,刘宗敏、刘汝魁两人匆忙赶回武昌,与坐镇武昌的牛金星以及从西线撤回武昌的刘芳亮、刘希尧等将帅进行了会商。

由于担心全军撤退到武昌府城周边后,东西两路明军也能随之会师,如此便会出现8万顺军对付6~7万明军的新局面,顺军的兵力优势就会大大虚弱,因此在会商期间,刘宗敏强调必须给朱由崧统帅的京营以重大打击,迫使京营放弃西进,退回兴国阳新,如此,才给武昌府城方面北运军属争取时间和相对安全的环境。

刘宗敏说的当然是有道理,鉴于军情紧急,来不及请示举水前线的李自成,所以,最终由牛金星拍板做出决定,以刘芳亮和刘希尧两人率2万兵马在涂水北岸虚设旗帜营帐,以牵制西线的孙传庭部,牛金星等率五千兵马守备武昌,并掩护顺军家属日夜抢渡过江,而刘宗敏、刘汝魁则率近5万兵马前出至武昌府武昌县南境,迎击京营主力。

当年六月一日,明顺两军在三山湖以东、葛山以西的平原地带遭遇,顺军随后在葛山南缘丘陵地带依山扎下营盘,而明军则以五卦山为主营,以旅为单位,建成了若干连营。

既然双方营盘都已经建筑完毕,双方便从六月二日开始,展开了一系列的前锋战,参战者主要是京营辅助骑兵、京营骑马夜不收队和顺军马队、顺军探马,结果双方各有损失,不过总体来说,第一次遇到手枪骑兵的顺军与之前左军前锋的情况类似,全部被打得不知方向,但顺军也通过伏击等方式击溃、杀死了一些京营辅助骑兵和京营骑兵夜不收,并从这些京营将士的尸体上找到了一些线膛长短铳。

如果说清廷尚且能根据多铎残部的缴获,仿制一批前装线膛枪的话,那么顺军这边就对这些武器无能为力了----是的,别说仿制了,一开始连用都不会,在刘宗敏面前演示时,连枪弹前后都装倒了,结果引起了炸膛,直接干掉了一名顺军都尉;虽然,稍后的再次演示中,顺军终于学会了怎么装填,也发现了线膛枪射程远、米涅弹准头高的特点,但区区几只落入顺军手中的线膛枪根本不足以改变什么;更何况,顺军还把明军的专用发射药与自身拥有的普通黑火药给搞混了,这就更加无法发挥前装线膛枪的威力了。

经过数天的前哨战,明顺双方都搞清楚了,对方其实没有后援的事实,因此决战这天就不可避免的来临了。

由于刘宗敏担心京营普遍装备了前装线膛枪,所以,在六月五日上午展开的决战中,顺军制定了用骑兵做集团冲锋的决定,于是,当日刘宗敏纠集5000骑兵,摆出来一个全力突击的阵型。

而明军京营这边,由于投入兵力较芳湖之战时减少了5400多肉搏兵,再加上三山湖以东战场的平均宽度,还比芳湖战场宽了2~2.5公里,所以,只能凭借手中线膛枪的射程,以旅为单位,编组了12个不连贯的横阵。

当开战后,明军京营注意到顺军是准备进行大规模的骑兵突击后,这十二个旅级横阵迅速转变为了12个空心方阵,京营炮兵也迅速移动炮兵阵地,其中24门1寸半炮以2门一组快速移动到了各空心方阵中躲避,其余8门2寸炮则十万火急的退回了由8个重甲队、3个正军师护军队及辎重兵、朱由崧身边侍卫队留守的明军几处营地之中······

1128.武昌之战(2) 尽管明军突如其来的变阵让刘宗敏等顺军指挥官看不懂,但刘宗敏等人也不会坐等明军完成调度,所以,很快反应过来的刘宗敏便挥动大旗,亲率5000骑兵(实数估计也有4000多)如排山倒海一般向京营冲杀了过来。

临时移动阵地后的京营炮兵此刻等于全废了,若是换在芳湖大战之前,由大部分新兵组成的京营在火炮失去作用后,说不定就会产生了动摇,但经过了芳湖一战,脱胎换骨的京营新兵们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虽然还是有些脸色惨白,可最终还是稳住了心神,兵在各旅指挥官的调度下,尽可能快速的移动脚步,使得原本12个旅一条横线的排布,变成有了6前6后交错掩护的齿状阵型。

说时迟,那时快,京营步队这边刚刚勉强调整好前后阵型,顺军的马队就出现在前排京营士兵的最大射程之内了;于是,前排六个方阵重新转为横阵,然后实施了一轮以迟滞对手为目的的齐射,此时因为顺军马队是在高速运动中,再加上距离的确还有些远了,所以,杀伤效果很是一般,预估只打倒了顺军120~150人骑。

随后前排6个旅的京营步队官兵赶忙抓紧时间,进行二次装填,并在顺军骑兵突近前,尽可能的射出了第二波齐射,这一次,京营步铳手们又打倒了200多名顺军骑兵。

由于顺军骑兵很早就驱马从快步转入跑步,并从跑步转入了袭步阶段,所以,前排6个旅的京营步队根本没有时间进行第三次齐射,只能抢在顺军马队杀到前,再次退回空心方阵的形态。

一边紧急变形,一边前排各旅的指挥官们不约而同的大声呼喊道:“正面第一团全体以枪刺阵迎敌,两侧及后侧三团第一排以枪刺阵迎敌,第二排继续装填子药,然后自由击发。”

前排6个旅的京营正军战兵们飞快的执行了命令,如此,便赶在顺军马队杀到前及时组建完了6个其实还比较单薄的空心方阵。

又过了几分钟,或许是几十秒,顺军骑兵前锋已经在各自都尉、掌旅、部总、哨总的带领下逼近了京营第一排的空心方阵,若是此时能从高空俯瞰的话,两支已经几乎贴在一起的对军也许下一秒就会发生冲撞了。

但此时意外发生了,由于爱惜战马的缘故,顺军骑兵没有驱马强冲京营空心方阵----在顺军中马兵可比步队的待遇高了许多,但顺军马兵的马匹多半是自己搞来的,因此骑兵们对自己座下的战马万分爱护,基本没有人会驱马冲阵----而是任由畏惧枪刺的战马从空心方阵前绕开了。

虽然顺军骑兵可以转而向空心方阵的两侧及后排展开新的进攻,但空心方阵四面都有枪刺阵,所以,再次顺从了胯下坐骑心意的顺军骑兵就只能舍弃了当面“难以下咽”的对手,继续向自己前方、京营后六个旅的方向冲去。

在顺军骑兵绕开京营前排空心方阵的时候,空心方阵内的京营士兵可没有手软,这不,他们继续用快速装填、快速射击来打击试图擦肩而过的对手,在不知不觉中,让顺军骑兵付出了血的代价。

而顺军骑兵冲向京营第二排那六个旅的横阵时,又挨打了一波齐射;等顺军骑兵忍着枪林弹雨冲到近前时,同样来不及完成第二次齐射的后排京营各旅,也已经再次完成了空心方阵的组合,再次让无计可施的顺军骑兵一筹莫展。

若是将顺军骑兵换成八旗骑兵的话,或许可以通过马上射箭及投掷飞刀、飞斧、飞锤来杀伤空心方阵中的京营士兵,但顺军骑兵经过山海关战役后的一连串的消耗,现在所剩的精锐非常的有限,其中绝大部分还被李自成带去了举水与黄得功部对峙,剩下的虽然还能拼凑出4000多骑兵来,但也就比骑马步兵要好一些----蒙头狂冲是可以的,可要在马上玩些花活,却是力所不能及的----因此就导致,一众骑兵只能围绕着空心方阵头头转,而既不敢冲阵,又不能用远程武器杀伤对手的尴尬局面。

当然,能在马上开弓射击,或丢掷飞刀、飞斧、飞锤、飞锏的也不是没有,但数量太少了,因此给京营士兵造成的损失并不是很大,并不足以动摇各个空心方阵。

兜兜转转了一阵子,发现在疲于奔命中顺军骑兵越来越少,且马力也有所承受不起后,驱马冲在第一线的刘宗敏只能无奈的下令全体顺军骑兵后撤,但来的时候已经不容易了,想走那就是更难了,所以,当顺军骑兵在明军子弹欢送下,最终顺利退回出发阵地的,仅剩下不足出击时的一半了。

骑兵突击失利后,顺军士气已经丧失了泰半,但刘宗敏还是不愿意认输,便勒令步队全部押上,准备用史无前例的一波流战术强吃京营各部。

当跑到战场中线的骑马夜不收队带回顺军使用步队大规模出击的消息后,京营各空心方阵立刻回复横阵格局,原本躲在空心方阵中的炮兵部队也迅速返回原炮位待命,因此,当浩浩荡荡的数万顺军,漫山遍野的杀过来后,不出意外的遭到了前装线膛枪和前装线膛炮的联手绞杀。

说实在的,人是有感受的,也是畏惧苦痛的,因此用人海战术去抵达对方的火海战术本是就是一次赌博,而赌博这件事,通常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十赌九输。

所以,当看到身边的战友在米涅弹、空爆炮弹制造的弹雨中煎熬、挣扎、哀嚎、乱窜、负伤、死去,又不是铁打的顺军彻底崩溃了----是的,顺军早在潼关大战中,就被清军的红衣大炮摧毁过战斗意志和士气,现在遇到了比清军红衣大炮厉害不知道多少倍的明军前装线膛炮+爆炸弹的组合,又怎么可能坚持太久呢。

虽然,刘宗敏等顺军高级军官再三制止部队溃逃,但在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刘宗敏等人的作为只能是螳臂当车,最终,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刘宗敏的部下架着刘宗敏转身逃跑了,而刘宗敏这一逃,顺军就再无翻盘的可能了······

1129.难守的武昌府城 “东线大捷!”自打腾骧营辅军师夺取通山后,从武昌(县)到咸宁城之间就有了相对安全的陆上联系,所以当接到东线飞马送来的战情通报后,激动万分的孙传庭当即下令道。“来人呢,传本部堂军令,咸宁方向各部紧守不动,防止闯逆残部寻机遁入幕阜山中,嘉鱼各部兵马立刻越涂水北上,攻打当面之敌······”

“孙传庭怎么动了?”发现长江上明军水师成群结队的向武昌方向驶去,虚设旗帜营地于涂水右岸的刘希尧、刘芳亮两部顺军立刻发现了不对。“这是要在我军侧后登陆吗?”

刘芳亮眼珠一转,担心道:“莫不是汝侯在武昌败了?”

刘希尧心怀侥幸道:“不可能吧,汝侯手下有五万兵马,而武昌方向明军实数据说不过两三万。”

刘芳亮摇头道:“世上就没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要知道,那可是大明皇帝带着的御林军啊,之前能以五万人打赢左良玉旧部八十万兵马,现在未必就不能以两三万人,战胜了汝侯手中的五万兵马,毕竟,你我都知道这五万人中有多大的水分!”

是的,刘宗敏后来从武昌府城获得的2万多后援兵马用来唬人还行,真打起来,就有些拿不出手了,所以,遇到京营这种硬茬子,输是大概率的。

刘希尧慎重的思考了一会,接受了刘芳亮的判断,因此探问道:“那磁侯的意思是?”

刘芳亮凝重的说道:“涂水沿线我看是不能再待了,我们应该立刻撤回武昌府城去,然后依托武昌城墙,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刘希尧颇有些犹豫,所以斟酌了好一会,才同意道:“或许只能如此了······”

刘芳亮和刘希尧的行动也算是果决了,这不,咸宁方向的顺军将领牛万才前脚才把兵撤到了江夏城南的纸坊,孙传庭所部就从鲁湖南北两侧分别越过了涂水,并先后夺取了金口镇、马鞍山镇、山坡镇等江夏境内知名的大邑。

夺取金口镇、马鞍山镇后,孙军约3万人已经对纸坊一线形成了合围之势,并且隔断了能完成撤往江夏、白沙洲的最快道路,牛万才部3000余人只能经由梁子湖西侧的东湖镇、油坊镇一线迂回撤往武昌府城。

但牛万才部在抵达油坊时,却与自黄口沿华容道西进的京营前哨辅助骑兵和骑马夜不收队爆发了遭遇战,猝不及防的牛万才本人在战斗中战死,牛部随即大溃,最后仅有不足600人能成建制的逃回武昌府城,其余的非死即降。

而刘芳亮、刘希尧两部主力情况也不太妙,其等在抵达白沙洲时遭到黄蜚部登陆水兵的有力阻击,虽然二刘最终击溃了阻击的明军水兵,但在后卫已经跟追击上来的孙军发生激战的情况下,也无力带着全部部属安全撤回江夏城内,所以,最终刘芳亮两人只带着大约7000人逃回了武昌府城,其余手下都被他们丢在城外了。

刘芳亮和刘希尧好歹还带回了1/3强的部队,而刘宗敏带去武昌(县)的5万部队中最后能逃回武昌府城的却仅仅只有6000出头一点而已,还不到当初出击部队的1/8弱,甚至就连刘宗敏的副将刘汝魁也没能逃回来,也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眼见得三刘败回,一刘失踪,留守武昌城、负责撤退计划的牛金星慌了神,没错,刘宗敏败的太快了,以至于他这边顶多运了6万军属过江,至少还有2/3的顺军军属还滞留在江南呢----牛金星这边虽然日夜不停的进行运输,但顺军船小,又要兼顾为李自成部输送给养,因此能在短短3~4天里,把1/3的军属送过江已经很不容易,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李自成从北京携带出来的“追脏”所获,绝大多数都没来得及运过江去。

“现在如何是好?”站在黄鹤楼上,看着西面长江上明军黄蜚部战船耀武扬威的截杀顺军摆渡小舟的场景,牛金星一脸凝重的问身边人道。“几位将军可有决断。”

刚刚擦去一脸血污的刘宗敏咬牙切齿的说道:“武昌府城城防严密,我军积蓄也颇多,未必就不能坚守得住。”

当初张献忠夺取武昌是靠的城内军士献城,接下来左良玉反攻时张献忠是弃城而走的,而李自成部渡江南下前,左良玉又不战而退,所以几经易手的武昌城罕见的保持了城防完整,因此,刘宗敏才有底气说出坚守的话。

刘芳亮却苦笑道:“武昌府城固然是城防坚固,易守难攻,但问题是,我们得有兵来守的,可眼下城中仅有一万六千兵马和十四万出头的老营家眷,就这点人马想守住偌大的武昌,一个字,难!”

武昌城周20里,16000兵的话,平均1米内只有1.6个兵,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好吧,就算竹簰门(西南门)、平湖门(西门)、汉阳门(西北门)面临长江,进攻方无法展开,望山门(西南门)、保安门(南门)外有一条也不算窄的巡司河流过,进攻方也很难越河攻击,守备方可以仅安置少量警戒部队把守,从而将主力集中至武昌府城的正北、正东、东南三面,严守草埠门(北门)、忠孝门(小东门)、宾阳门(东门)、中和门(新南门),但某种意义上也是不太足够的。

至于动员军属上城参战嘛,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些老弱妇孺顶多也就是承担一些夜晚警戒、救助伤员、搬运军械战具、掩埋死者的工作,指望他们上阵搏杀是不可能的。

刘宗敏目光一凝,等着刘芳亮道:“磁侯,你是想接受明廷的招安吗?”

刘芳亮没有被刘宗敏给吓住,只是淡定的说道:“当年各地的义军兄弟也不是没有假受招安过,若是弘光皇帝还是那么蠢的话,本侯倒也想看看能不能趁机金蝉脱壳了。”

刘宗敏冷然道:“磁侯,你也说了,南明那个鸟万岁不会那么蠢的,所以,别白费心思了······”

1130.大顺文臣的心思 刘芳亮看向牛金星:“丞相,你说弘光皇帝会不会招安我们呢?”

牛金星沉思了片刻,回答道:“这个不太好说,有可能会,有可能不会。”

随即牛金星解释道:“说不会,是因为明廷与我大顺仇深似海,别忘了崇祯皇帝就是被我们给逼死的,就算是为了向天下做样子,弘光皇帝也不会放过了我们这些罪魁祸首;说会,那是因为武昌太重要了,一旦我们交出武昌,江南明军就能毫无顾忌的越江北上,趁着万岁被牵制在举水一下的机会,对万岁爷所部来个两面夹击,从而一举奠定胜局。”

牛金星摇头晃脑的说道:“所以,会与不会都有可能,关键是看弘光皇帝是怎么考量的,本相不是弘光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当然说不清弘光皇帝到底会怎么选择。”

一旁的刘希尧问道:“有没有可能弘光皇帝先假意接受我们的请降,解除了我们的武装后,再举起屠刀呢?”

“淮侯不用担心,正所谓杀降不降,只要弘光皇帝接受了我等的投降,倒是做不出杀降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来。”牛金星身边的大顺朝兵政尚书张璘然解释道。“为什么说皇帝是金口玉言呢?因为他的话代表了权威,权威是不好轻易变动的,否则就会失信于天下,一个失信于天下的皇帝,又怎么可能坐得稳龙椅呢!”

刘宗敏冷哼一声:“即便如此,为了保证万岁爷不陷入明军合围之中,我们也不能降了。”

站在张璘然身边的户政尚书陆之祺言道:“其实眼下江北万岁爷已经知道武昌出事了,所以,不会听由明军北渡长江,实施合围的。”

陆之祺说的不错,明军水师彻底截断长江后,李自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武昌有变呢,以李自成的尿性,只怕现在就已经准备从举水前线撤退了;不过,陆之祺说这话也有些文人纸上谈兵的味道,毕竟,江南明军也不可能不将武昌外围的最新情况通报给黄得功知晓,因此,在不世之功面前,黄得功也是不会轻易就让李自成跑了的。

刘宗敏呲牙一笑,随手抽出刀来,对着陆之祺的腹部就是一刺,陆之祺当即倒地不起。

随即,刘宗敏上前一步,一刀砍下了陆之祺的脑袋,然后一把举了起来:“这就是想当叛徒的下场,谁要敢再提投降,老子有一个杀一个。”

刘宗敏暴烈的行为,让大顺政权的文官们大多跟吓坏了的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倒是牛金星身后的宋献策胆子大一些:“汝侯冲动了,借着商讨归顺的机会强化武昌城防,拖延时日不好吗?只要不真正开城投降,前面做再多也只是幌子。”

刘宗敏似乎被说服了:“矮子说话也不是没道理,这样吧,只要别搞真投降,老子不反对糊弄弘光那狗皇帝。”

说到这,刘宗敏对刘芳亮和刘希尧说道:“磁侯、淮侯,这边看完了,去看看宾阳门那边的情况下,丞相也一起去吧。”

刘芳亮和和刘希尧对视一眼,同意道:“那就从城内一路走看过去吧。”

刘希尧也道:“趁着明军主力未到,还是都走看一遍吧,免得有些疏漏。”

刘宗敏点点头,也不多话,直接迈开了步子,刘芳亮于是便和刘希尧跟了上去。

既然三个掌握主力力量的武夫有了一致意见,牛金星等大顺文官也不好反对,如此,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下了黄鹤楼,上了西城墙,然后沿着平湖门-竹簰门-望山门-保安门-中和门一路巡视了过去。

走着走着,牛金星发现宋献策落在了后面,便停下来等了他一会。

人小腿短的宋献策走的是满头大汗,却坚持不肯让士兵背着他走,对此,牛金星喝退了身边人,亲自陪着宋献策慢行道:“康年兄,怎么看眼下的形势?”

宋献策反问道:“丞相跟弘光皇帝是老相识吧,你说,弘光皇帝会不会因此放你一马?”

牛金星叹息道:“谁会知道那个时候的福世子,现在会成为大明的皇帝呢?正所谓造化弄人呢!不过,以我对弘光皇帝的了解,光一个熟人是没用的,两国交锋,无所不用极,又岂会为儿女情长有所更张。”

“也就是说,要报命,就必须要有大的筹码?”宋献策了然道。“譬如武昌城?又譬如武昌内的十几万军民和数千万两金银?”

牛金星看了看左右,见两人已经落在大队的后面,且无人特别注意,便点头道:“做过了大顺朝的天佑阁大学士,只怕大明是不能见容了,就算是弘光皇帝也是没办法保全的,但好就好在,弘光皇帝在海外还有领地,可以让我们安度残生。”

宋献策发出了夜枭般的笑声,等笑罢之后,就听他说道:“的确如此,看在十几万军民和几千万两金银面上,只要我们要求不高,弘光皇帝未必不会答应,但你就真的甘心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农夫吗?”

牛金星摇头道:“当然不甘心,哪个男人又愿意主动放弃醒握天下权的机会呢?但康年兄,你觉得大顺眼下还可能迎来转机吗?”

宋献策冷然道:“北有鞑虏,南面的大明现在似乎也比以前能打了,局势不妙啊!非常不妙啊,除非万岁爷能立刻向鞑子朝廷称臣,然后放弃北进计划,转而全力入川,待从张献忠手上夺取了整个四川后,再南下席卷云贵,如此,或才有再兴的机会。”

“你说的简单,可要让万岁爷向鞑子称臣,万岁爷未必会答应啊,再有,我大顺入川,张献忠肯定是不答应的,首先就要跟张献忠做过一场,就算打赢了,也一定伤亡惨重,到时候明军追踪而来,怎么办?未必能实现席卷云贵川呢。”

牛金星没有说现在自己等人陷在武昌未必能逃回江北,逃归李自成身边的事,因为,大队人马或许真的插翅难逃,但一条小船带几个连夜过江,却未必没有可能的,牛金星和刘宗敏等人真的想逃,还是有机会的。

宋献策又是呵呵一笑:“丞相果然早有计定,倒是老夫胡言乱语了,也罢,若是丞相能救老头子一条小命,老头子愿意附骥其后······”

1131. 明弘光元年六月七日上午卯末(07:00)前后,基本完成了沿途清扫工作的京营主力开抵武昌(府)城下;同日,孙传庭率领总计三万陆师也抵达了武昌,实现了与京营主力的汇合;随即,明军沿着武昌府城北、东、东南三面城墙建立起来相对严密的包围圈。

“孙卿,接下来,朕准备秘密率领京营主力北渡长江,配合靖南伯所部夹击闯逆主力,所以,接下来这出戏卿可要替朕唱好了。”

孙传庭一皱眉头:“陛下,若是京营主力越江北上的话,武昌城下的兵就太少了,很容易被闯逆集中兵力逐个击破的;而且就算守军防御严密,守住了各处营寨,也未必不会让闯逆余部突出重围。”

朱由崧笑道:“通山京营和兴国京营已经奉命开来了,最多两天,就能抵达武昌城下,这就有一万多兵马了;此外,江西卫所兵和马进忠、卢鼎两部也已经折返回湖口乘船来鄂,这又有一万多兵马;再不行,让黄蜚部调五千水兵上岸充壮军威也是可以的;如此,卿以为兵力依旧不够吗?”

孙传庭算了算,如此一来,不管这些兵能不能打,至少武昌城下的明军总数依然能维持5~6万人的规模,的确可以唬住兵力不足的武昌城内顺军了。

但饶是计算出自己兵力够了的孙传庭,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建议道:“陛下,臣以为或可以对武昌城内进行劝降,如此,即掩饰了我军暂时无力攻城的真相,也多少能分化城内守军、动摇闯逆余部坚守的信心。”

朱由崧笑道:“可以,就按卿的意思去办吧,至于具体操办嘛,何卿,你来做这件事。”

何腾蛟出列道:“臣遵旨,但请陛下示下,臣该如何给城内闯逆开条件。”

朱由崧冷冷道:“优势在我,时间在我,能保证不杀降,就是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何腾蛟微微松了口气,是的,招降顺军这件事做好了也是麻烦,万一日后有人秋后算账,说何腾蛟给武昌顺军的条件太宽厚了,那可是让何腾蛟百口莫辩的,所以,朱由崧能给主意是最好的,若是朱由崧丢一句“朕信得过卿,卿全权负责”的话,那才是要命呢。

所以,何腾蛟立刻应承道:“臣明白了,闯逆若有什么要求,臣一律打了回票。”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回复道:“不必一味强硬,卿可以跟闯逆索贿嘛,这样可就更真实了。”

何腾蛟吓了一跳,急忙低头道:“臣不敢以私废公!”

朱由崧摆摆手:“这不叫以私废公,这就奉旨敲竹杠,要知道武昌城里据说有上千万两闯逆从北京搜刮而来的银子,这对朝廷很重要,务必逼城内顺逆完整的交出来。”

何腾蛟这才明白过来,急忙应道:“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由崧挥挥手:“诸卿且去休息吧,今后几日,就要麻烦卿等把戏唱好了······”

孙传庭和何腾蛟等人退出了朱由崧的御帐,等他们前脚刚走,万世后脚就进来报告道:“皇爷,方国安拿下了,不过方国安一直叫屈,说他没有参与叛乱,奴婢以为,就当时情况来说,方国安所言可能是真的,因为事情发生那么多天了,方国安多少应该收到了消息,但在驸马前去是却没有丝毫抵抗。”

“没有抵抗,并不说明方国安心中没鬼,万一是自知不敌呢?”朱由崧冷笑道。“还是让北镇抚司好好审一审再说,另外,吴淞营普通将士及家属全部发往海外,等这一仗打完了,黄蜚部、巡江水师、操江水师及部分留用的左军水师官兵要全部打散重编,设立新的巡江、操江、巡湖部队。”

不待万世说些什么,朱由崧又补充道:“另外,立刻新设小琉球水师,下属小琉球分舰队和舟山分舰队,其中小琉球分舰队母港放在基隆湾,舟山分舰队母港放在定海,相应支出,一律走内库的账目。”

新设小琉球水师的目的当然是分宁虎的权、不让济州水师一家独大,但未来也可以用小琉球水师舰船为主力,集合福建水师、琼州水师,共同驱逐荷兰人、收复小琉球南部;甚至还可以进一步攻打菲律宾、巴达维亚等地,恢复大明对东南亚海域的控制权。

万世应道:“是,奴婢这就把皇爷的意思传达给韩公公知晓。”

“等一下!”朱由崧叫住了准备退下的万世。“北方有进一步的情报吗?朕总觉得后脖子发凉,担心清虏会在我们消灭闯逆的紧要关头,再度攻来。”

万世想了想回复道:“目前清虏在洛阳驻扎有博洛部五千兵马,其中八旗兵大约八百,而八旗兵中的真满洲兵大约二百;另外贝子屯齐驻兵平阳府,所部兵马约六千,其中八旗兵也仅有七、八百人,真满洲兵二百余;此外,清军主力都在卫辉,计有济尔哈朗所属三万余人,但这三万人中,八旗兵最多三千,真满洲兵只居三一而已;可以说,以上兵马,防守有余,进攻却是不足的。”

朱由崧摇头道:“三千八旗兵为骨干的三万兵马已经足以对刘肇基、尚可喜两部形成威胁了,应该立刻警告两部,以稳守为主,不能盲动,必要时,可以舍弃新复开封、归德境内各城,仍退回南直隶固守。”

目前朱由崧的策略是用尚可喜和刘肇基两部防住北面的清军,以高杰部盯住顺军田见秀部,但即便给尚、刘两部增编了员额,补充了兵力,可要想守住漫长的北方战线,还是有不小困难的,所以,朱由崧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是!”万世应道。“奴婢立刻派人通报尚、刘二位总镇。”

朱由崧起身在御帐里走了几步,再次交代道:“西厂要派人进入山东、山西和狭西,发动当地百姓展开反清起义。”

说到这,朱由崧的目光遥跳北方,现在清廷是不是已经下达了第二次《剃发令》了呢?

1132.新操江水师 不管清廷有没有颁布第二次《剃发令》,朱由崧还是按计划,率领3个正军师不到2万人的京营主力,于明弘光元年六月九日上午,越过长江,于沙口、阳逻一线登陆江北。

其实,三天前,李自成所部就已经从举水前线后撤了,但因为上游降雨,而暴涨的倒水河严重迟滞了顺军北撤的脚步,以至于等到京营渡过长江,出现在倒水河口时,李部主力仅有2万余人渡过了倒水,剩余万五兵马依旧被滞留在了倒水河东。

之所以顺军还有部分兵力没有越过倒水河,其实与黄得功部也有一定的关系,这不,虽然举水也因为上游降雨出现了暴涨,一样影响了黄得功部的过河速度,但黄得功还是不顾艰难、亲率前锋部队强渡了举水,从而咬住了顺军后卫部队,使之无法顺利西渡。

无法丢弃占总兵力2/5的后卫部队的李自成,便只能选择迎战京营主力,但由于李自成缺乏对京营战力的正确认识----武昌这边已经连夜派人冒险乘坐小船向李自成报告了刘宗敏怎么失败的,但李自成没有亲自见过京营的火力,多少以为刘宗敏的报告是夸大了对手的力量,籍此为自己的失败找理由----因此,在倒水一战中,李自成2万精锐很快灰飞烟灭、而李自成仅以身免,最后,在京营辅助骑兵的追击下,匆忙逃亡襄阳一线。

并不知道放走了李自成的京营随后在朱由崧的指挥下,与黄得功部合围了倒水以东的顺军残余,但面对数量是自身几倍的明军,统领这部分顺军的威武将军张鼐、果毅将军任继荣、果毅将军刘体纯、威武将军党守素等将宁死不降,于是,朱由崧便命令黄得功部发起总攻,而京营以炮兵隔河助战。

在两部明军通力合作下,倒水河东岸的顺军迅速溃败,其中张鼐、刘体纯直接死于炮火之下,任继荣被黄部数名官兵围殴而死,党守素投降后被杀。

解决了倒水河东岸的顺军后,朱由崧命令黄得功部在完成战场打扫后立刻向襄阳方向攻击前进,务必在清军发动前夺取襄阳等地,确保关上经由郧阳、均州、南阳、邓唐突入湖广的大门;而自身则率领京营主力回到武昌城下,并调换出孙传庭部三万兵马。

“孙卿,接下来,你部立刻沿江西进,收复荆州、夷陵、归州等地,堵住了顺军重回湖广的通道。”朱由崧冲着孙传庭和黄蜚交代道。“黄卿这边则一定要堵住三峡,不让顺军能顺流而下;待完成以上任务后,孙卿等还要设防攻入四川,进一步压缩顺、西两逆的地盘。”

说到这,朱由崧特意在地图上点了点:“但进入四川的同时,不能放松了对郧阳方面山路的控制,闯逆可是在郧阳活动多年,对郧阳周边了如指掌的,一旦让其部通过郧阳进入荆州、襄阳境内,只怕又要重蹈先帝时期官军疲于奔命一幕了。”

那么怎么封堵这些山中小路呢,朱由崧给孙传庭一句话:“广设烽燧、于险要处立硬砦、遇敌则以快速应援部队加以驰援,而主力后置,轻易不动,动着必能至顺逆、清虏于无功。”

是的,朱由崧这么安排更多的是针对清军可能发动的奇袭,不过这么一来,孙传庭可能就没有足够兵力进入四川作战了:“左良玉部叛乱后,朝廷取消了左部的建制,原本给左部的军饷银子也是不用给了,所以,朕允许卿把手上的兵力扩大为五万人,黄卿所部也准保留一万五千官兵及相应舟船;至于黄卿裁剪下来的兵员、舟船,稍后与巡江水师、操江水师合并,重组为新的巡江水师十二营。”

这12营由西向东是荆州营、岳州营、汉口营、富池口营、湖口营、安庆营、太平营、仪征营、江阴营、狼山营、吴淞营和太湖营,不过,在朱由崧的计划里,这12营水师实际等于水警部队,主要以江湖巡逻、缉私、反水盗为主要任务,真正的战斗是江上水战,现阶段还是以黄蜚所部组成的夷陵水师7营、郑鸿逵所部组成的镇江水师3营为主,至多必要时调济州水师桨帆船队入援而已。

其实朱由崧有进一步将巡江水师及黄蜚部汉水水师舟船全部改为江口型桨帆船的想法,为此还指示济州船场、云梯关船场拿出了一款吨位更小(60吨)、结构更紧凑的江口丙型桨帆两用船,但朱由崧目前实在缺钱,所以,相关换装计划只能遥遥无期的搁置了。

孙传庭和黄蜚齐声应道:“臣等必不负陛下重托。”

朱由崧又想了想,决定道:“韩赞周,立刻通报南京司礼监并内阁,朕以特旨擢孙传庭为东阁大学士,督师巴东、湖南、广西、广东军务。”

孙传庭立刻跪拜道:“臣叩谢天恩。”

朱由崧让孙传庭起身,然后对韩赞周继续道:“另,免张国维总督江西、赣中、南赣军务并江西巡抚,授其总督南襄、湖北、江西军务并兼湖北巡抚,日后驻节武昌。”

韩赞周提笔记录着,就听朱由崧继续道:“黎元宽为广西巡抚、原河南巡抚严起恒转云南巡抚、原广西巡抚堵胤锡调转南襄、杜秀文转江西巡抚、旷昭转湖南巡抚、祁彪佳任右佥都御史兼操江都御史;另外马士英不是要用朱大典和王永吉吗?就以朱大典总督河南、凤阳、江淮军务兼凤阳巡抚、王永吉为黔东巡抚。”

咦?朱由崧不是担心凤阳总督的权力过大才刻意拆解出了凤阳巡抚和江淮巡抚职务的吗?怎么如今又让朱大典当了总督河南、凤阳、江淮军务的总督,让事权归一了呢?

道理很简单,当初朱由崧手中没有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京营----实际是有的,但兵力太少了----但如今不一样了,中枢有绝对力量压制各方,自然就不怕某处出现权宦和割据势力了······

1133.章旷 孙传庭退下后,朱由崧把何腾蛟招了过来:“何卿,这几日,对武昌城的招降,有什么进展?”

何腾蛟言道:“臣派人进城跟闯逆高层接洽了几次,但闯逆这边漫天要价,殊为可恶。”

朱由崧打断何腾蛟的抱怨,问道:“(武昌)城内闯逆提了什么不切实际的条件呢?”

何腾蛟报告道:“首先要朝廷赦免城外闯逆文武及一干普通士兵;其次,要朝廷授予闯逆文武以必要之官职,譬如贼之掌旅、府尹之下要以相似官职品阶安置,掌旅、府尹之上,降二等安置;再次,被困武昌之闯逆军民想回襄阳周边居住,朝廷要发给米粮、种粮、牛马安置,并承认其等在襄阳耕种的土地属于他们所有;最后,几名闯逆大将还想继续带兵,并大言不惭的声称愿为朝廷收复四川、河南、狭西等地。”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听着,一一分析着:

第一,

武昌城内大顺高层要求明廷赦免顺军上下这是合情合理的,且是一切后续的先决条件,只有答应了这一条,大家才能往下继续谈;

第二,

要求授官,那也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要求明廷给的官太高了,根本就是漫天要价,自己是不可能答应的,必然要就地还钱的;

第三,

土地问题是最复杂的,若是同意顺军家属定居襄阳,并获得襄阳周边的土地所有权,或许能为后续问题解决打下基础,但也一定会触怒原本襄阳周边的士绅,所以其中利弊还要仔细权衡过了才好;

第四,想要带兵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惠登相等人也是从农民军归顺明廷的,或可以作为前例,但具体到某个人,就不得不慎重其事了,免得倒是刚刚金蝉脱壳,就再次倒戈了,那就养虎遗患了。

朱由崧仔细想着,等何腾蛟说完之后,这才发话问题:“讨价还价嘛,不是他们说什么,朝廷就要答应什么的,而且闯逆要了这个要了那个,那么他们能给朝廷什么呢?”

何腾蛟知道朱由崧关心什么,老老实实的说道:“闯逆一个是愿意为朝廷收复疆土、镇压张献忠及驱逐鞑虏,另一个原因将从北京带出来的一千万两银子交给朝廷,充作国用。”

朱由崧哑然失笑道:“若是纯用闯逆来收复国土,那收复下来的国土还是朝廷的吗?至于银子吗?才一千万两,其余的银子呢?别说一路上都丢给清虏了。”

不待何腾蛟接口,朱由崧又问道:“卿没进武昌府城吧?具体谁去接洽的,在接洽的过程中,了解过武昌城内的情况吗?知道武昌城内是谁在主事,又跟这些顺军主事见过没有?”

何腾蛟回复道:“臣的确没有进武昌府城,进城的是戴罪立功的原荆西道章旷章于野;进城后,章旷仔细打探,已知武昌城内现以伪天佑阁大学士牛金星、副权将军刘宗敏、制将军刘芳亮、制将军刘希尧四人为首,另有伪尚书、伪侍郎及伪果毅将军、伪武威将军若干员合议会商,至于武昌城内顺逆尚有多少兵马人口,目前倒还没搞清楚。”

何腾蛟如是说道:“另外,与章旷接触的也不是顺逆在武昌的最高层,而是伪户政府从事刘铉和伪礼政府从事戚念梧两人。”

朱由崧听罢问道:“章旷因何罪需要戴罪立功啊?”

“章旷原是沔阳知州,因丢失信地去官,而后左良玉部收复武昌周边后,章旷以武昌推官身份重新署理沔阳知州,再往后,臣派其署理荆西道,未及上任,沔阳复失,遂与接任者李澡同时为科道弹劾,因而以有罪之身避居常德,后为孙阁部麾下无品监纪,直至如今。”

何腾蛟详详细细的向朱由崧做了介绍,很明显,章旷应该是何腾蛟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把劝说武昌城内顺军头目投降的立功机交给章旷了。

“章旷是什么出身?”

“回陛下的话,章旷是崇祯九年应天乡试解元,崇祯十年高中二甲,赐进士出身?”

朱由崧的目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又问道:“应天哪里人呢?”

“章旷是松江人,其为人倜傥不矜小节,志意高迈,神智警敏,曾与兄章简,以文章气谊名云间。”

朱由崧彻底明白了,章旷也是东林党-复社集团的一员,当然,不是说东林党-复社集团朱由崧就不能用来,毕竟连马士英也是复社的早期成员呢,所以,朱由崧沉吟片刻,对何腾蛟言道:“且告诉章旷,他的功劳朕知道了,好好做成了这件事再说。”

何腾蛟应道:“是,臣一定把陛下的话转告给章旷知道。”

朱由崧坐在那思索了一会,决定道:“何卿,稍后再安排章旷进一次武昌城,这一次,带三个人进去,两个是京营在倒水俘虏的顺军将官,一个是西厂的人。”

“是,臣这就去安排。”

何腾蛟退下去后,朱由崧把万世叫了过来:“稍后你以简文龙、赵一为的名义写一封信给牛金星,然后再派一个人拿着信随着章旷一起进武昌城,找到牛金星,把信交给他。”

朱由崧说到这,顿了顿:“信里不要写什么具体的内容,就普通的拉拉家常,回忆过往。”

万世请缨道:“皇爷,这件事派人别人去,奴婢不放心,还是由奴婢亲自去跑一趟吧,或许这样可以不落文字。”

朱由崧看了看万世:“你是西厂提督,不是前线的探子,何必亲自去冒险呢?难道觉得功劳不够,亦或是等不及要进司礼监了?”

万世急忙跪倒:“皇爷,奴婢没这个意思!”

“朕知道你没有坏心,只想把事办好了。”朱由崧让万世爬起来,然后告诫道。“但你若是觉得自己做不了、做不好西厂提督的话,朕倒是可以让你去一线奔波。”看着一脸尴尬的万世,朱由崧继续道。“每个人都要做符合自己岗位的事情,你把班长、房长、股长乃至校尉、力士的活都干了,朕还花那么多钱养他们干什么呢?留你一个,就能包打天下了。”

万世听懂了朱由崧的意思,低头应道:“皇爷说的是,是奴婢想岔了,奴婢这就去写信,然后让人带进武昌城去······”

1134.翟荣 章旷带着人经由吊桥来到草埠门下,守城的顺军先升起了吊桥,然后才将城门推开一丝缝隙,让章旷几人走了进来。

“章相公,这不是刚刚才回去一个时辰吗?怎么又来了。”守城的顺军都尉一边一丝不苟的搜身,一边带着某种希望的问道。“可是大明朝廷对我们的条件有回复了?”

章旷不以对方身份卑微而加以无视,反而认认真真的回答道:“你们的条件太夸张了,朝廷是不会答应,这不,我带了两个人过来,让牛相公他们见了好清醒清醒,避免一误再误。”

守城都尉不以为然道:“两个人就想让牛相爷、汝侯他们改主意,你以为是万岁爷啊。”

说着,守城都尉特意去看了章旷身后低着头的两个男子,不看则已,看罢后,脸色顿时大变:“赵侯、襄南侯,你们,你们不是随万岁爷在江北征战吗?怎么在这里,万岁爷,万岁爷呢?”

李自成的堂叔、赵侯李守义在章旷的逼视下,一脸苦涩的用陕北话说道:“江北败了,一应兵马全军覆没,万岁爷也不知所踪了。”

李自成的另一位堂叔、襄南侯李守正跟着说道:“大顺朝完了,大家伙也别闹腾了,及早降了吧,或许还有一个好下场。”

两位李侯的话,让守城的顺军大哗,并且相关消息如疾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武昌城,等刘宗敏等人收到消息,情知不妙后匆匆赶来截人的时候,已经对武昌军民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让武昌城内的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已经孤立无援、在劫难逃了。

看着大放厥词的李家亲戚,以及在二李身后含笑不语的章旷,刘宗敏气的就想杀人,可杀谁呢?杀李守义和李守正吗?肯定不行,毕竟只有李自成才能杀李家人,其他人是不能越俎代庖的,但杀不了二李,也就杀不了章旷,因为二李为了活命,亲自护着章旷,如此一来,这场闹剧就更让武昌城内的大顺军民沮丧了。

牛金星等人也闻讯赶了过来,等了解了情况,牛金星和宋献策一商量,决定道:“来人,把赵侯和襄南侯请下去休息,章观察,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再说话吧。”

章旷笑道:“在下正有此意。”

牛金星便引着章旷往谈判会场走,此时,一肚皮火气无处发泄的刘宗敏指着章旷身后一人喝到:“站住,你是什么人,藏头露尾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章旷身后此人立住脚步,摘下带罩纱的斗笠,不为所动的看向刘宗敏:“回这位将爷的话,在下西厂校尉翟荣,奉命护卫章观察,并为我家督主给老朋友牛金星牛举人送一封信。”

翟荣的话音落地,边上就有人大喝道:“大胆,一个番子居然敢直呼我家相爷名讳,你不想活了。”

翟荣笑道:“在下早就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不过为了搏个前程,自然要跟老天赌一把的。”

翟荣的话颇有些豪迈,对此刘宗敏点了点头,然后一脸阴冷的看向了同样驻足下来的牛金星:“灵宝伯,你跟残明西厂提督是旧识,过去怎么没听你说过。”

牛金星苦笑问道翟荣道:“你家督主是谁?”

翟荣向城外方向微微欠身,然后才答道:“御马监监督太监兼提督西厂万世,万公公!”

“万世?万公公?让本相想想。”牛金星脑筋急转,好半天后一个身影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想起来了,就是弘光皇帝身边的那个小宦官呢,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居然现在也是御马监太监兼西厂提督了。”

说完这句话,牛金星冲着刘宗敏解释道:“汝侯,本相跟这个万世不熟悉,但与弘光皇帝却是见过不少次的;当时本相还是洛水书院的一名讲郎,而洛水书院正是弘光皇帝办的,这还是崇祯元年还是崇祯二年的事了,十多年了,本相差一点都彻底忘记了。”

牛金星的坦诚让刘宗敏这个粗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此时就听牛金星对翟荣言道:“信呢?”

翟荣看了看左右:“就在这里给吗?”

牛金星为了证明自己的坦荡,便厉声道:“别耍什么花样,这也太小儿科了。”

章旷却知道,不管牛金星怎么表现,在刘宗敏等人眼里的形象一定会受到怀疑的,既然离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遮遮掩掩就的确没意思了,所以,章旷冲着翟荣点了点头,翟荣见状,就把万世以赵一为、简文龙名义写的信当众交给了牛金星。

牛金星扯开信封通读了一遍,实际没有内容,只是叙旧的文字,然后将手中的信交给一边的宋献策,宋献策看了一眼,又移交给了吏政尚书宋企郊、礼政尚书巩焴等人,等所有文官都看完了,信件交到了刘宗敏、刘芳亮等大顺武臣手中----别以为刘宗敏等人都是文盲,事实上他们都是粗通文字的。

刘宗敏和刘芳亮看完信件之后,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了,但很明显,他们并不相信,明廷大费周章把信送进来,就是为了让老朋友之间得以重新联系。

牛金星也知道自己上了明廷的当,但现在怎么解释都没有用,所以等把章旷带到了谈判场后,牛金星快刀斩乱麻的问道:“大明朝廷把赵侯他们送回来的意思,本相已经明白了,说吧,弘光皇帝到底能答应什么条件。”

章旷回复道:“陛下只允了第一条,即赦尔等无罪,但即便如此,所有人等都要分散安置,至于刘宗敏等人想要领兵也不是不可能的,南洋有大片的原始之地可供征服,陛下希望他们可以去那里为大明开疆辟土;但前提条件是,必须完成的交出闯逆在北京拷掠而得的五千万两白银。”

牛金星摇头道:“五千万两白银,去南洋征战,弘光皇帝想的倒是挺美的,但这根本不可能。”

章旷问道:“为什么不可能?能活命,能继续领兵,还不满足,那就别怪朝廷心狠手辣了。”

章旷随后通报道:“陛下前几日已经下令南京调遣攻城重炮前来武昌助战,想来现在应该南京已经收到令谕了,牛举人,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请慎重考虑······”

1135.一千七百万两 章旷、翟荣离开后,武昌府城内的顺军高层立刻展开了会商。

会商伊始,先由刘希尧做了报告:“我仔细盘问过赵侯和襄南侯了,赵侯是随着陛下在倒水西岸与南明京营决战时,被明军俘获的,而襄南侯是在倒水东岸被黄得功部抓住的,因此,万岁爷大军的确是败了,而且败的很彻底,四万精锐基本没剩下多少;至于万岁爷,虽然没有遇害和被俘的确切消息,但也无法确定其安全,更不知道其去向。”

刘希尧随即补充道:“另外,据赵侯和襄南侯在明军营地中的观察所知,黄得功部目前正在向襄阳攻去,泽侯兵马有限,只怕是挡不住的,也就是说襄阳方向会很快落入明军之手。”

刘希尧的话刚刚说完,宋献策接口道:“在牛相与姓章的接触的时候,我旁敲侧击了一下那个翟姓西厂校尉,得知孙传庭已经率部五万渡江向荆州杀去了,因此,可以说,我们彻底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死守武昌的结果,只能是守死。”

刘宗敏冲着宋献策喝道:“矮子,你是想献城投降?”

宋献策冷然道:“不投降,又能坚持多久呢?再说了,全死光了,对万岁爷的大业有何帮助?”

刘芳亮制止了刘宗敏的冲动,向宋献策探问道:“左军师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献策言道:“长江虽然被明军舟船封锁了,但就实际情况来看,趁着夜色,还是能偷渡过去几船人马的,所以,想要走的,可以舍弃大队立刻就走,别再拖了。”

刘宗敏大怒道:“矮子,你让我们丢下大军一个人跑路?你是什么意思?”

宋献策不为所动的说道:“当初万岁爷只剩下十八骑,后来不一样成就了逼杀崇祯的伟业,失败派什么,没兵怕什么,只要人还在,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刘芳亮同意道:“左军师所言极是,人丢在武昌,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但若是能活着出去,一切还有希望。”

说到这,刘芳亮话锋一转:“那么不想走的是不是就留下向明军投降啊!”

宋献策平静的回复道:“一万六千多将士、十几万百姓,总要人为他们争取一些好的条件的,所以,走的人不是狗熊,留下的也不是懦夫,谁让眼下时运不济呢,或许一朝风云突变,还有再聚化成龙的机会。”

刘希尧抢在愤怒的刘宗敏之前插话道:“诚意伯,你给起一课吧,看看凶吉。”

宋献策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刘宗敏和刘芳亮,见两人也不反对,便做法起了一课,然后根据卦象解说道:“驿马动,火迫金行,大利西方,说明锦侯走的那路是有生机和转机的,但速度一定要快,毕竟孙传庭部前锋已经过江,不日就会向荆州方向推进了。”

刘宗敏不屑道:“神神鬼鬼的,不还是想让我们离开军队,你们好向明廷乞降活命!”

牛金星许诺道:“三天,我保证三天内绝不献出武昌城。”

刘宗敏还待说些什么,刘希尧应道:“一言既出!”

牛金星回应道:“驷马难追!”

刘希尧便道:“那好,我们今晚就过江,接下来一切就拜托牛相及几位老先生了······”

被刘芳亮和刘希尧从会场里拖出来的刘宗敏跳脚道:“你们这是在胡闹,怎么可以平白的将武昌和这么多军民交给南明呢。”

刘芳亮冷笑道:“姑且不说章旷所言攻城炮是什么,就算没炮,汝侯,你以为我们还守得住武昌府城吗?”

刘宗敏倔强道:“怎么就守不住武昌城了,南明军也是肉长的,一样能打疼了他们。”

刘希尧摇头道:“如果赵侯和襄南侯不当众说那些话,或许我们还能守住武昌府城,但是人心已经散了,这仗没办法打了,还是留待有用之身,静候下一次机会吧;不,只要我们进了四川,就能反攻回陕西,只要能反攻回陕西,我们就能重聚大兵,再争天下。”

刘宗敏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会,咬牙切齿道:“希望我们别在过江时成了溺死鬼啊!”

用词虽然很难听,但刘宗敏实际还是同意了另外二刘的判断,不愿意与武昌同殉。

于是,当天深夜,三刘带着十多名部下分乘三条小舟,秘密渡过长江,于龟山北麓沿岸上陆,并连夜摸黑闯过了明军孙传庭部在汉阳府城外的营地,然后毫不停顿的一路向西北方向前进,直到汉川后,才折向正西----三刘及随行部下一路风餐露宿,最终于夔州境内与袁宗第部获得联系,但这就是后话了。

“陛下,据主动出城投降的顺逆将士报称,刘宗敏、刘希尧、刘芳亮三人已经于两天前摸黑逃过长江了。”万世向朱由崧报告道。“因此,武昌城内的顺军军心已经动摇,只要我军发起进攻,便能一举夺取了武昌。”

原则上,朱由崧是不愿意在坚城之下损耗京营宝贵力量的,所以他决定道:“让章旷再次进城劝降,若牛金星还执迷不悟,那就发起攻城······”

章旷再次进入武昌了,等他回来后,何腾蛟向朱由崧汇报道:“陛下,牛金星什么都应诺,就是银子方面,实在拿不出五千万两来。”

朱由崧也知道牛金星他们是拿不出5000万两来的,因此饶有兴趣的问道:“牛金星能交出来多少银子来。”

何腾蛟回复道:“细数还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少于一千七百万两。”

何腾蛟怕朱由崧不满,便进一步解释道:“据牛金星所言,闯逆从北京撤出后,一路上遭到清虏追击,结果沿途损失了大量的财物,后来西安又没守住,期间又丢了一部分财物,所言,就只剩下了这些了。”

“一千七百万两?”朱由崧算计了一下后,问何腾蛟道。“何卿,你是户部侍郎,你说,这银子是进国库好呢?还是进内库好呢?”

何腾蛟当然想把所有银子都纳入国库的,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敷衍道:“兹事体大,臣不过是一介侍郎,不敢擅言此事,还请陛下与马阁老、高阁老他们议定。”

朱由崧深深的看了这个并不和自己同心的臣子一样,冷淡的说道:“也罢,早一点底定了此事,朝廷也能缓一缓气······”

1136.奉祀官 1645年六月十五日,牛金星、宋献策等大顺文臣武将打开武昌城门,率领16000多名士兵及14万军属走出武昌城,向围城明军缴械投降。

随即根据事先达成的协议,朱由崧赦免了牛金星以下十多万大顺军民的死罪,但活罪难逃,因此,稍后的一年来,包括牛金星在内的大顺军民与之前向朱由崧投降的左良玉、左梦庚残部、军属一样,被分批押解出海安置,成为了朱由崧进一步扩充虾夷地(大树、向海方向)、苦兀岛(南湾、北湾、囊哈儿卫、热海等处)、小琉球(宜阳方向)、千岛群岛(实际是勘察加半岛)皇庄及黑龙江各商栈的有生力量。

在武昌开城的第三天,黄得功部抵近襄阳城下,但由于李自成北逃后及时与田见秀等取得了联系,因此,有兵无民粮草也不多的田见秀、辛思忠两部一早放弃了襄阳城,带在李自成退往了均州、郧阳方向,并且在黄得功部向郧阳进攻后,又从郧阳逃亡了四川,最后与李过、刘宗敏等人实现了汇合。

不过,李自成、田见秀等人虽然逃脱及时,但其留在南阳、信阳等地的兵马却没办法跟上大队了,在黄军的逼迫下,差不多6000余顺军向黄军投降----后根据朱由崧的命令,其中3000人划拨给了高杰统帅,另外3000则与武昌顺军一样,被押解出海安置;当然,黄得功对此是有些不满的,但左梦庚部殷鉴不远,蒙朱由崧开恩已经将所部员额扩充到5万人的黄得功也不敢多说什么,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另外有3000多顺军逃亡河南府后,向驻守在洛阳周边的清军博洛部实施了投降。

因此最终随着李自成退入四川的顺军仅有3万人马、随行军属也只有3万人----另有3万被孙传庭的追兵赶上截住,最后被什么都缺的孙传庭安排在荆州境内屯种了----成为明清顺西四位玩家中兵力最少的一位,“势力日蹙”,当然,比起另一时空此时李自成已经兵败“身亡”来说,却还是大有不同的······

按下李自成和控制了大半个郧阳府、小半个南阳府的黄得功部不说,朱由崧这边是当年七月一日率部从武昌返回南京的,并于当年七月十一日,于南都万民郊迎下回到了南京城。

在祭拜孝陵及奉先殿,向历代祖宗报告了自己阻止了叛军、消灭了贼寇主力、击退了北方侵略者的功绩后,朱由崧莅临武英殿,发布了一条非常严厉的诏令。

“查衍圣公孔胤植失节从虏,先奉《初进表文》,又上《剃头奏折》,实名教罪人、圣人不肖子孙,故诏废衍圣公爵位,于圣人家谱之革除本宗房名,罚没北孔除祭田以外一切田土财物,以孔氏南宗孔胤桢一支接掌孔氏大宗,并授孔胤桢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领祭!”

卢久德刚刚开始宣读这份特旨的时候,在场的文武大臣还以为只是废除了孔胤植的爵位,剥夺了孔胤植一支在孔氏的地位,但到最后才知道,朱由崧是废掉了衍圣公的爵位,而以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代替,因此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王铎更是硬着头皮出列劝谏道:“衍圣公爵位流传已久,若是轻易废止,只怕天下士子哗然呢?”

“衍圣公?孔氏子孙早在前元就当了十几代的汉奸了,就是因为没拿掉衍圣公的爵位,所以,一个个都没了记性,于如今故态复萌了。”朱由崧厉声说道。“再说了,亚圣、复圣、宗圣、述圣之所以能有圣名,乃有教化功绩,孔家子孙有什么可以称圣的地方?又在哪里延续了圣人之德啊!”

时任礼部尚书的钱谦益也是不想跟朱由崧闹矛盾的,但如果今天不站出来力争的话,他在士林中的名声就全完蛋了,所以,他只能出列向朱由崧进言道:“陛下,历朝之所以优待孔氏并非圣人子孙在传承圣教上有多少建树,乃是为了表示对圣人的尊仰礼敬,所以,罪在孔胤植一人,而不在衍圣公爵位。”

从钱谦益的话里,朱由崧知道传统势力的强大,所以他稍稍放缓了语气说道:“卿的意思,朕当然明白,所以才设了这个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以为过渡,孔氏南宗若是在夷夏之辩上把持得住,朕自然会将衍圣公的爵位还给孔氏,但若是南北一丘之貉,朕也相信,孔家子孙中总能找到了然夫子之心意的后辈的。”

是的,诏废衍圣公爵位就是为杀猴儆鸡,给让北地那些附贼附虏的读书人知道,别看衍圣公家族很牛,但只要投敌了,那一样是要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既然连衍圣公都如此待遇,那你们自己就看着办吧!

朱由崧的话充满了政治正确的,因此在场的官员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但却又无法继续争辩下去,所以,礼部左侍郎毕懋康便问道:“陛下,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当为几品?”

一旁的卢久德代朱由崧回答道:“位在太子少保之下、太子宾客之上。”

太子少保是东宫三孤之一,太子宾客也是宫衔,前者正二品,后者正三品,因此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的真实品级应该是落在从二品上,由此,毕懋康找到了反对的理由:“陛下,这实在太低了,或让天下士子误以为朝廷不尊重圣人,有意压低读书人的地位。”

卢久德一边偷窥朱由崧的表情,一边回复道:“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入朝觐见时,位在文臣之首。”

原本衍圣公在入朝觐见时是位次在亲王之前,现在降了,降到了文臣之前,其实也没降多少,因此,不满者稍稍平复了一下。

见朝堂上的气氛略有缓和,卢久德便道:“陛下征战多日,刚回京师,有些累了,诸臣工,若无事,就此退朝吧。”

刑部尚书顾锡畴立刻出列道:“陛下,之前内厂、锦衣卫以参与叛乱为由,抓捕了大量官员、士绅,不知如今审讯结果如何了,可否移交刑部······”

1137.量入为出 顾锡畴话音未落,左都御史丁魁楚出列道:“陛下,内厂、锦衣卫以叛乱一案,大肆抓捕士绅官员,迄今未有收敛,已经动摇国家根本了,还请陛下下旨约束厂卫,并将一干人等移交三法司审讯,以免屈打成招。”

是的,【叛乱案】已经将大量东林-复社成员牵扯进去了,鬼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从而把某些阴私事情的记录送到了朱由崧手里;同样,也没有人知道这些被捕的人是不是已经招供了,从而把更多的同党给扯了进去;所以,朝堂上的东林-复社成员们五内俱焚,急切的希望把案子接手过来,进而把事情控制在较小的范围内。

至于把这个案子反过来嘛,南京朝堂上的东林-复社成员们已经不做幻想了,毕竟东林-复社并不一个严密的苏维埃式政党,其成员之间习惯事情还没有做呢,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就算很多人没有参与姜曰广、吕大器等人推翻弘光皇帝的图谋,但或多或少也是知道姜、吕及黄道周、黄宗羲等人在干什么的。

好吧,就算朝廷上的东林-复社成员想颠倒黑白,蓄意为同党开脱,但在厂卫可能已经掌握了明确证据的情况下,也是不敢胡来的,因为那样做不但救不了党人,而且还会把自己搭进去,让一旁虎视眈眈的弘光皇帝抓到了进一步收拾东林-复社集团的把柄和机会。

只是,救不了已经陷进去的同党,只要把案子抓在手上,不是还可以及时止损嘛!

“臣附议。”既然丁魁楚提到了三法司会审,大理寺正卿刘正宗便也出列言道。“恳请陛下,立刻将相关案犯,移交三法司定谳。”

朱由崧当然清楚某些人的用意,所以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些什么,站在他身边的卢久德侧耳倾听了一会,然后高声向丹陛下众臣言道:“陛下苦战得归,一路鞍马劳顿,于叛乱一案尚不清楚原委,待明后日问过内厂、锦衣卫后,再论是否移交三法司会审,还是圆审。”

所谓圆审就是在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正卿的基础上,让其他各部尚书、通政司通政使一起参加会审,但圆审还不是明代级别最高的审讯,如果有需要,皇帝还会派厂卫乃至司礼监成员参与会审。

“这?”

朱由崧耍无赖,借口劳累,不想立刻移交【叛乱案】,对此,在场的东林-复社成员颇有些无奈,要知道,每拖一天,对东林-复社集团而言,危险性就越大一分,但【叛乱案】已经让朱由崧有新账老账一起算的想法了,朝堂上的东林-复社成员又怎么敢冒着进一步触怒朱由崧的可能,在朝堂上继续“凌迫”君王呢?

因此,顾锡畴、丁魁楚、刘正宗只能暂时作罢,当然,他们会抓住卢久德话中的时间,三两日后,旧话重提的。

顾锡畴等人退了下去,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高弘图出列道:“臣恳请陛下立刻将武昌缴获之金银拨入户部,以解国家用度之不足。”

户部右侍郎何腾蛟跟着出列道:“陛下,当前军需浩大,处处用钱,而户部自去年陛下登基以来,至今亏空金花银二百四十二万两有奇,已经是寅吃卯粮、再难维继了,还能陛下速拨款项救济,如此才不呢耽误国家大事、朝廷运作。”

弘光朝目前征收的各种税赋加起来,一年大约是517万两的收入,但去年光左良玉、史可法、孙传庭、路振飞等部及江北四镇的军费支出就是480万两,剩下的37万两银子根本无法满足黄蜚部、操江和巡江水师、江西卫所兵及其他明军的军费,也无法保障各级官员的俸禄支付,至于南京宫城的修复费用以及朱慈焈等皇子封王后的王府建设费用也是一笔极其庞大的数字,所以最终出现240多万两的亏空是非常正常的。

朱由崧知道自己从武昌搞来的金银会被盯上,但也没想到,高弘图居然如此迫不及待,所以,他考虑了一会,开口道:“着御用监立刻向户部拨付二百五十万两冲销当前亏空。”

高弘图眼珠都要鼓出来了:“陛下,武昌缴获一千七百万两有奇,只拨付户部二百五十万两是不是太少了,须知道,眼下虽然少了对左良玉、史可法两部的拨款,但江北四镇新增兵马员额五万,孙传庭孙阁老处又增兵额一万,军需依然浩大;且今年还要为陈王大婚,明年年初霍王他们也要大婚,户部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朱由崧知道高弘图说的不假,户部上下的确是快被窘迫的财政给逼疯了,但他却不能松口:“高先生,武昌虽然缴获了一千七百五十六万三千七百二十四两有奇,但眼下战事不过是告一段落而已,并未到了马放南山的时候,所以,朕还要进一步加强京营。”

朱由崧给高弘图算了一笔账:“京营重建以来,已经花了三百万两,这笔钱户部没有给过一分一文,都是朕想办法筹的借的,要不要还?正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所以扣掉这笔,就只剩下了一千四百五十多万两了;今年,京营及江北四镇、孙先生所部为了克胜强敌,几多用命,阵亡将士要不要抚恤,剩下的将士要不要嘉奖,这至少得用二百万两吧。”

“剩下一千二百五十万两,听起来很多,但京营才五万兵,且新旧兵器参半,却是要进一步加强,御马监估算了一下,二百五十万两是打不住的,至少得五百万两才行。”朱由崧说到这,苦笑了起来。“剩下七百五十万两,给户部三分之一,还少吗?”

高弘图却坚持道:“陛下这么说,可是陈王大婚等事,不用户部出钱了?”

“当然要的,”朱由崧言道。“不能以为日后成例,但明年户部亏空多少,内库或可以转移支付多少,不过,这也不是成例,以七百五十万两计,内库顶多贴补户部三年,所以,户部要量入为出才好啊······”

1138. 高弘图非常不满意,又争取道:“陛下,犒赏诸军及抚恤将士事宜,也应该是户部负责,然后将钱经兵部下发才是,又如何能由内府一力操办呢,这不合朝廷制度。”

高弘图的意图很明确,即在朱由崧明确表示剩余的750万两银子是专项补贴后,没办法继续争取的户部还想要朱由崧刚刚提及的那200万抚恤犒赏银子。

虽然这200万抚恤犒赏银子对户部来说也是过路神仙、留不下来的,但经过户部、兵部之手后,两个部门多少能揩些油下来的。

见高弘图拖兵部下水,时任兵部尚书的张缙彦不得不出列附和道:“臣以为高阁老所言甚是,朝廷体制不可动摇,还请陛下明鉴。”

朱由崧看了看为本部门争取利益的两人,淡然的回应道:“也不是不可以,但稍后朕要查相关的账,御用监解给户部两百万两,各军要是没有确实收到二百万两的话,两位卿家就一并去职吧。”

朱由崧这是对大明官僚机构表明了不信任的态度,别说高弘图和张缙彦颇有些愤怒了,在场的其他文臣们也都有些愤愤不平,但连战连捷的京营主力已经回镇南京了,如狼似虎的旗手卫大汉将军们也在殿内候着,他们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压抑在心中了。

倒是高弘图回应道:“臣请陛下给天下文臣稍加体面。”

大学士王铎、吴甡也跟着附和道:“臣等请陛下给天下文臣稍加体面。”

朱由崧仰身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朕这么说就伤了天下文臣体面了?那好,高先生,朕且问你,朕登基时发的一百万两犒赏,各军十足拿到了多少?当初卿可是跟朕承诺,实打实的发下去的,要不要朕让各镇回报,给了户部多少回扣才拿的银子。”

朱由崧的话高弘图脸色大变,然而朱由崧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说道:“上一次,朕已经装聋作哑了,怎么,这回,卿又把主意打到朕头上了?打到朕头上其实也没什么,但你卿不要别忘了,眼下还在打仗,国家还有倾覆的威胁,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丘八们头上克扣、索要好处,是会出大事的!须知道,当初李逆原本也不过是一驿卒而已!”

朱由崧越往下说,语气就越阴冷:“亦或是有人觉得叛乱没闹起来,不甘心,还想再变着法子搞一回?”

马士英一听,急忙拜倒在地:“臣以为高阁老和户部绝无祸乱朝政之意,只是陷于国用不支,才被迫出的用些不入流的手段,为国节省,还请陛下明鉴。”

朱由崧轻笑道:“马先生,你别替户部遮掩了,这钱最后是进了个人口袋还是用在国事上,朕难道不知道嘛?有些人呢,当初不愿意让朕当皇帝,就把祖制当成了废纸,而今呢,见到利益了,又把祖制奉为圭臬,这叫什么,无耻而已!想来也是,天塌了有高个子挡着,反正连衍圣公都可以不顾廉耻曲节事虏,一般臣子要什么脸呢?”

朱由崧说罢,就见高弘图颤颤巍巍的跪下,然后摘下自己的官帽,向朱由崧恳请道:“臣,年老无状,请陛下开恩,释臣回乡养老!”

张缙彦也跟着摘下官帽,跪在地上向朱由崧请辞道:“臣请致仕。”

朱由崧坐回龙椅,然后坐在那俯瞰了高弘图和张缙彦一会,这才说道:“不准。”

高弘图还想再说些什么,朱由崧打断道:“朕不想再有第二个张慎言。”

此言一出,不想在史书上留下坏名声的高弘图和张缙彦,就只能带回乌纱帽,然后磕头谢恩了。

“马先生。高先生,张卿都站起来说话吧。”朱由崧让马士英、高弘图三人站了起来,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朕一早就说过了,眼下以国家存亡为第一要务,谁要是因为一己之私坏了国家大事,朕是不会饶他的。”说罢,朱由崧吩咐卢久德道。“稍后通知御用监,拨二百万犒赏至户部,规矩还是要的守的,朕对事不对人。”

卢久德应声后,礼部尚书钱谦益再次出列道:“陛下,今年会试结束已经三月有余,但尚未殿试,还请陛下示下,是否还要继续举行。”

今年朱由崧从三月末开始就带兵在外征战,监国朱慈焈又不敢在朱由崧没有明确说法的情况下,代替朱由崧主持殿试,因此会试后决定名次的殿试就被耽搁了下来,但如今,战事基本平息了,那么一切也该回到正轨上了。

朱由崧想了想,回复道:“五日后,在文华殿举行殿试吧,另外,今年庶吉士考选不分等,二甲三甲具可以考选,考选失败者,再依次拨入各部观政并下发地方。”

如果是在高弘图、张缙彦这两位大臣挨训之前,朱由崧说要改革庶吉士考选办法的话,相信礼部、礼科肯定有一大帮子人要出来表示反对的;但朱由崧刚刚再一次提到了是不是要遵守祖制的事了,所以,现在谁敢拿祖制说是,朱由崧就有绝对理由掀台子,到时候,只怕整个文臣集团或者文臣集团中某些人就会遭到更沉重的打击了。

因此,殿上所有人都装聋作哑的默认了朱由崧对庶吉士考选的改革。

钱谦益也是一样,在应了一声后立刻转移话题道:“关于舒城伯、兴南伯等晋爵诸事,不知陛下还有何指示。”

朱由崧言道:“黄得功、严德桓、许昇焘、柳宜昭、张茂德等多有战功,自然是依律晋升,高杰、尚可喜、刘肇基、黄蜚、郑鸿逵等也有不俗战绩和一定苦劳,当晋伯爵荣身,至于以下将士,礼部自行根据兵部检核拟定封赏吧。”

说到这,朱由崧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补充道:“眼下实施新《爵律》后,勋官等级与爵位颇有冲突,朕以为,勋官体系太过老旧,不必再存在了,或可以由礼部拟定勋章数等,颁布文武军民,以为封爵、晋官、加荫、赏金之外的新的奖励。”

钱谦益探问道:“不知道,这勋章有何讲究。”

朱由崧知道钱谦益也好,在场的其他人也罢没有勋章的概念,便大致说了一下什么是绶带,什么是勋章,随后又解释道:“佩勋者品级低于无勋者时,可品礼,佩勋者无品时,可见官不拜;当然,这只是朕的初步设想,礼部应该将其妥善完善,以为《勋章律》。”

钱谦益有些头疼,但还是应道:“臣遵旨,礼部稍后就着手研究勋章事宜,但武勋改了,文勋是不是也要废改呢。”

朱由崧回复道:“连寄禄的作用都起不到,留下来糊弄谁呢?且一并废止了吧······”

1139.回宫 朱由崧说的很直白,钱谦益无言以对,只好应声退下。

钱谦益退下后,马士英再次出列请示道:“陛下,叛乱一案牵扯不少文武大臣,相关职务不可空悬太久,还请陛下御准,举行廷推。”

朱由崧跟他祖父不一样,对于朝廷缺少官员还是很重视,所以立刻同意了马士英的要求:“马先生此言实有必要,这样吧,内阁、吏部且与都察院协商后,安排时日进行廷推。”

卢久德注意到朱由崧脸上闪过的疲倦之色,便在马士英退下后,再次喝到:“诸臣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朱由崧脸上的疲倦,显然下面群臣也注意到了,所以,即便有想奏事的,也只能按捺下来,另找机会,而不是趁着朱由崧身心俱疲的现在去找不痛快。

既然百官都识趣的没有再上奏什么,卢久德便宣布道:“退朝,诸臣工,拜······”

在群臣叩拜之际,朱由崧起身离开了武英殿,然后坐着御辇回到了乾清宫,接着,朱由崧换了一套衣物,去往坤宁宫给邹太后问安。

等离开坤宁宫后,李谙向朱由崧报告道:“皇爷,国舅爷这些日子频繁进宫,怕是见到国家稳定了,想要跟太后要些照顾。”

李谙说的国舅爷是邹太后的亲弟邹存义,至于黄皇后的弟弟黄九鼎、黄金鼎这几日进宫其实也挺频繁的,不过李谙可不敢打他们的小报告----当然,李谙不用自己打黄氏兄弟的报告,内厂每日都会有必要的奏报的。

朱由崧强打精神问道:“李伴伴,你说这些可是太后让你跟朕说的?”

得到李谙确认后,朱由崧不屑的笑了笑:“朕知道了,现在朝野动荡,正是关键时候,孝道,朕还是要讲的,这样吧,让司礼监通知礼部,给邹存义定一个头等世袭子爵,至于满不满意,就先这样吧。”

李谙应道:“是,奴婢稍后就让司礼监跟礼部打招呼······”

在抬與上又坐了几分钟后,朱由崧幽幽的说道:“李伴伴,既然要跟礼部打招呼册封外戚,就把皇后的长兄黄九鼎也算上吧,且一并封了头等子爵;至于皇后的二哥黄金鼎以及贤妃(仲氏)、惠妃(梁氏)、淑妃(白氏)、宜妃(邢氏)的父、兄、弟也让礼部减等册封。”

李谙偷眼看了看朱由崧的表情,再次应道:“是,奴婢稍后就让司礼监跟礼部一并谈了。”

“还有,告诉兵部,世职转为爵位后,卫所职(务)、爵(位)分离,各卫指挥使、指挥使同知、指挥使佥事及千百户、镇抚官出缺,由兵部武选司在相应资格爵臣中备补,不要沿用旧制,只在本卫中轮流安排人事。”

经过二百多年的传承,大明各地卫所中往往拥有多个具有指挥使世官头衔的家族、多个具有指挥使同知世官头衔的家族、多个拥有指挥使佥事世官头衔的家族······多个拥有试百户世官头衔的家族;但相应的卫所职位就只有一个,因此,便产生了掌印的概念,只有掌印才是该卫所在某一段时间里真正的主官。

不过,一般来说,掌印就只是在该卫所中有任职资格的家族中轮替,譬如一个卫所中有3个家庭都拥有指挥使世官传承,其中第一个家庭的家主今年50岁,第二个家庭的家主今年40岁,第三个家庭的家主今年30年,那么,兵部就会让第一个家庭的家主当10年该卫掌印指挥使,第2个10年由第二个家庭的家主出任掌印指挥使,第3个10个由第三个家庭出任掌印指挥使。

可问题是,这样一来,几个家族世代盘踞在某个卫所中,很容易尾大不掉,所以,朱由崧便决定趁着世官改世爵的机会,推行爵职分离,并打破旧的规矩,在更多候选人中任命指挥使,如此,不但可以强化兵部的权威,而且或可以迫使盘踞地方多年的卫所世官离开本地----为了谋实职,各级武官就必须到南京或各地省城**,进而会移居南京及各地省城----为日后进一步撤废卫所,奠定成功基础。

当然,由于朱由崧没有把撤废卫所的考虑现在就公之于众了,所以,就连李谙也不知道朱由崧刚刚说话的用意,只是乖巧的应道:“是,奴婢会让司礼监知会兵部的。”

主仆两人正说着,乾清宫到了。

再次回到乾清宫时,朱由崧不但看到了黄皇后盛装出迎,而且其他后妃并一众儿女都出现在了他眼前。

就见黄皇后带着后妃及诸王、公主、驸马向朱由崧大礼参拜道:“臣妾(孩儿)恭迎圣驾凯旋而归······”

朱由崧摆摆手:“辛苦你们了,都起来吧,今后自家人不要再搞这种形式了。”

说罢,朱由崧伸手握住黄皇后的手,夫妻俩并排走进了乾清宫的主殿。

等落座后,朱由崧当着嫔妃、儿女的面对黄皇后言道:“皇后,接下来一年,你要辛苦一些,孩子们都长大了,没成亲的要帮他们找个好妻子、好夫婿,朕平时忙,有时候顾不了那么多,就只怕麻烦你了。”

黄皇后应道:“看陛下说的,这是臣妾的分内事。”

朱由崧听完忽然叹了口气:“眼下北虏稍却、流寇也略显势颓,国家元气未复,但皇家体面也不能不讲,所以,五王二公主的婚事,朕只能拨出五十万帑金,户部也最多拿出十万两,所以,要委屈驹儿他们几个了。”

朱慈焈等未婚皇子、公主急忙出列跪倒:“国家多难,儿臣等本就不想大肆操办。”

“好孩子,你们的心意,朕是知道的,但朕说了,你们的婚姻不单单是你们人生大事,也是国家的威严,所以,该花的银子要花,就只能委屈你们在螺丝壳里做道场了。”说完这句,朱由崧扭头跟御用监监督俞义说道。“俞义,相关事务你要盯紧一点。”

俞义明白朱由崧的意思,应道:“是,奴婢会安排妥当的,绝不让长哥他们受了委屈。”

朱由崧点点头:“好,那就先吃饭,朕也有的饿了······”

1140.骑兵 跟妻儿们欢度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朱由崧把严德桓等人交到了大善殿:“卿等的报告朕看过了,对于京营在年初几次作战中存在的问题,朕也仔细考虑过了,所以,决定对京营做以下的改制。”

朱由崧让内侍发了几本册子到严德桓等人的手中,在严德桓等人翻看时,朱由崧说道:“首先,京营的编制与现有各镇是不同的,要划一,所以,朕决定把现有团一级,改名为哨,旅改为团,师改为旅,腾骧营改为腾骧师、府军营改为府军师、羽林营和金吾营也是一样。”

当初朱由崧在规划新军编制时,之所以用团不用哨,是为了避嫌,但如今,朱由崧已经是大明天子了,不用再顾忌谁了,自然要有所恢复的,这样也方便京营与外镇之间的对等交流----这是为了日后消灭外镇、全军划一预做准备的。

京营某一级的名字改变当然只是今天谈话的开胃菜,接下来大菜上桌了。

这不,就听朱由崧对严德桓等人言道:“其次,根据卿等的建议,朕决定撤销辅军,全面改组为正军,今后也不再有正军与辅军的区别,只有左右厢的称呼,为此,需要怎么打乱建制,怎么重编,你们来规划。”

“不过,朕觉得马汊河、芳湖及武昌南三战中,京营投入战斗的火炮数量其实是过剩了,这是一种浪费,眼下朝廷用度紧张,还是要能省则省的,所以,朕认为各营,也就是各师编制一个炮兵团、一个攻城炮团即可,这样算上各团名下的炮哨,也有五十四位野战炮和十六位大口径攻城炮,绝对是不算少了。”

严德桓等人知道,朱由崧不是在跟自己商量,而是在通知自己,所以,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接口、也没有回话。

此时就听朱由崧继续道:“至于原师属炮团缺编后,兵力上的缺口,朕以为可以把原营属的二个辅助骑兵团,下充到新编左右厢旅中,这样也可以强化新编左右厢旅的遮蔽能力、袭扰能力和追击能力;此外,新式手掷震天雷已经研制成功,所以,可以在师一级编制一到两个或者更多的重甲手雷哨,具体编多少,要卿等根据编成中的实践,来确定。”

不待严德桓等人应声,朱由崧又道:“由于京营各师的维持费用实在太过巨大,所以,朕暂时只能同意再新编两个师,其中虎贲师与腾骧、府军、羽林、金吾等四师完全一样按步兵师编制来定,燕山师,朕想将其编制为骑兵师,但这个骑兵师怎么编法,朕还想跟你们再讨论讨论,毕竟火器很贵,战马也不便宜啊!”

朱由崧是想以三三制来编制燕山师,即1个师辖2个旅,1个旅辖3个团,1个团辖3个哨,1个哨辖3个队,1个队辖3个棚;而在战兵部队外,燕山师的部分师直属单位、旅直属单位也要予以撤销(如腾骧等师师直属的攻城炮哨、旅属骑兵哨等),或同比例缩减(如腾骧等师师直属属炮兵哨、旅属夜不收哨、团属炮兵队等);最终,一个骑兵师的总兵力应该不超过6000(战斗兵不超过3300人),火炮30门。

但这么一来兵力够不够,上了战场能不能发挥作用还不确定,需要根据编练后操训过程中表露出来的具体情况做具体的修正----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程军。

此外,对于燕山师的战兵单位到底应该是骠骑兵、枪骑兵、胸甲骑兵还是其他什么骑兵,朱由崧也还没有拿定主意,所以他一样想根据具体编练过程中展现出来的实际状况来做决定----相关骑兵的编成不但与京营拥有的战马品种有关系,还跟兵员基本素质有关系---实在不行,他也就只能退一万步,勉强编练一支跟现有辅助骑兵类似的龙骑兵了。

朱由崧的话告一段落后,严德桓开口道:“陛下,京营最多的问题是,兵源不足。”

朱由崧言道:“朕考虑过了,所以稍后会颁旨天下,今后武骑尉以上世勋,要降等承袭,若不想降等,那么继承人必须到军中服务,其中公侯伯本代或隔代继承人要从小进入紫金山讲武堂学习,毕业后入京营自队官开始磨砺,其余子男轻车都尉武骑尉本代或隔代继承人十八从军,自棚长开始磨砺,省得一个个游手好闲的,成了纨绔子弟,丢了各自祖宗的颜面,也让朝廷手中无人可用。”

朱由崧这么做并非是要让军中阶级固化,而是为了让一众勋贵日后能担当起对抗文官集团的重任,至于平民从军后只要在战斗中表现英勇,一样是有进入军校就读,然后逐级晋升乃至封爵的机会的。

许昇焘担心道:“陛下,这有些缓不应急啊!”

“不行的话,你们就去江北四镇以及孙传庭麾下挑选将士,朕相信他们是不敢拒绝京营挑人的,但朕不建议你们这么做,毕竟外镇兵马中兵痞甚多,好人也污染了,不如一张白纸更好作画。”朱由崧说到这,严肃的说道。“当然,军中有锦衣卫约束,也许是能改造过来的,但这只是万不得已的选择,或可以从徐州和太平矿山招募些矿工,那样才更有纪律。”

许昇焘和严德桓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此时,张茂德向朱由崧询问道:“陛下,那缺少的军械什么时候能补充齐整了?”

朱由崧有些苦恼的说道:“小琉球那边现在一年只能生产二千五百杆前装线膛步铳,三百把六管前装线膛短火铳,八十五位大炮,而之前积累的产量也全部用来装备腾骧、府军等师了,所以,短时间内,是没办法补充到位的,卿等要先用滑膛铳进行训练。”

产量不足其实也是朱由崧现阶段只能改编4个旅、新编2个师的原因之一,但相比财政问题,军械生产问题还是相对好解决一些的。

看着有些失望的张茂德,朱由崧宽慰道:“朕已经下令把小琉球军械加工场搬来南京了,相信产量会很快得到增加的,届时就会有足够装备下发各部了······”

1141.虽言继承,实则再造 隔了一天,朱由崧把礼部尚书钱谦益、工部尚书阮大铖给招到了大善殿:“钱卿,昨日朕与陈王谈起他大婚之事,陈王向朕言道,眼下诸王泰半失了封国、四处离散,在此情况下,他不愿意大操大办,对此,朕也有些感触啊,所以,烦劳卿家和礼部统计一下,目前有多少亲王、世子、郡王、长子、将军流离失所,然后造个册子,一份给朕,一份给工部。”

说到这,朱由崧的目光投向阮大铖:“阮卿,你收到礼部的统计结果后,算一下,若以亲王府二万两、郡王府八千两的造价,在南京给各藩建造王府需要多少银子,工期几许,朕心中好有个数,看看拿不拿得出这笔银子来安置诸王。”

钱谦益恭声道:“陛下慈祥悌友,社稷之福,宗亲之福。”

阮大铖也道:“论语有云,‘孝弟(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今陛下方保国家于危难,又不忘仁本,实天降大明圣君明主,臣愿为社稷贺,为祖宗庆!”

朱由崧摆了摆手:“朕只是不想让有些人再找理由攻讦而已。”

钱谦益和阮大铖当然知道有人攻讦是怎么回事,所以一人脸色发黑,一人却喜形于色。

对此,朱由崧也不管,只是交代道:“事不宜迟,两位卿家早些去办了吧。”

没等阮大铖应声而退,钱谦益探问道:“陛下,诸王在的倒也罢了,但那些只身逃难而来的世子、长子是不是一并都授了爵。”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回复道:“若诸王罹难,世子、长子可以依律袭爵,若世子、长子也逝的话,可在本支中择选血脉最近者先授世子、长子,若本支中已无相近血脉,就除国吧;另外,辅国中尉及辅国中尉以下宗室子孙,一律解除禁锢,降出宗谱,允其为民、为工、为商、为官。”

眼下国家财政非常紧张,自然是减少宗室的最好机会,因此别人不说,至少户部上下会特别拥护朱由崧的旨意的。

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朱由崧便跟钱谦益言道:“钱卿,朕有意修改宗室袭封制度,将亲王以下,改为国公、国侯、国伯三等,三等承袭结束,降为臣籍,乃为普通伯爵。”

朱由崧并没有跟钱谦益说全了自己爵位改革的内容,但若是把昨天朱由崧跟严德桓等人所说的世爵降等承袭联系在一起,那情况就很明确了,即朱由崧今后不会再继续养猪了。

钱谦益和阮大铖听完一惊,随即钱谦益问到:“陛下可否说的仔细一些。”

朱由崧便详细说道:“朕考虑,皇子封亲王,也就是国王不变,亲王嫡子降等袭国公之爵,亲王庶子袭国侯之爵,国公嫡子袭国侯之爵,庶子袭国伯之爵,国侯之嫡子袭国伯之爵,国侯庶子降为臣籍,袭县伯,国伯嫡子降为臣籍袭县伯,国伯庶子降为臣籍袭县子,降为县子县伯后,按民爵传承办法处理。”

钱谦益眨眼道:“如此岂不是最快三代、最慢六代就出了宗谱了吗?”

朱由崧点头道:“却是如此,但出了宗谱玉牒,还是勋贵,富贵不减,无非是再与皇统无涉了。”

此言一出,钱谦益和阮大铖都以为明白了朱由崧的目的,是的,他们都联想到了当初“福潞桂”之争了,为此,阮大铖抢先表态道:“臣以为陛下所言甚是,宗室承袭制度已经不得不改了,否则我大明财力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钱谦益还能说什么,当然也是表示赞成了:“臣也以为宗室承袭制度要改了。”

不过,钱谦益还是拖了个尾巴:“但若是皇孙授予国公的话,岂不是魏国公要改爵了。”

朱由崧回复道:“朕考虑过了,宗室以国号封、功臣以县名封,外藩封郡号,即郡王、郡公、郡侯、郡伯、郡子、郡男以及无封号的上轻车都尉、上武骑尉。”

在朱由崧的最终计划中,只有需要安抚的外藩才是世代罔替的,其余宗室和功臣都需要降等,不想降等降到最后成为平民的话,那就乖乖的从军经武博取战功吧。

“臣明白了,臣这就让礼部仪封清理司与户部司封清理司会商改革宗室承袭制度。”

朱由崧提醒道:“不要着急,且等诸王来京安顿好了再说。”

钱谦益和阮大铖的瞳孔不约而同的扩张了一下,没错,他们脑子里同时想到了一个词,考验,这是朱由崧给他们的考验,谁要是把事情传扬出去,让宗室承袭改革受到意外助力的话,那么他们的政治生命在朱由崧这边也就完了。

所以,钱、阮两人立刻应道:“臣明白,一切待诸王入京后再说。”

朱由崧笑了笑,正想让两人退下,但阮大铖却抢先一步探问道:“陛下,淮王、徐王、靖江王的府邸要给他们准备起来嘛?”

淮王的封地在饶州府、靖江王的封地在桂林,都没有收到战乱的冲击,徐王朱由渠的府邸也是新建的,从道理上是用不着给他们在南京造王府的。

可朱由崧却回应道:“先造起来,想来他们也不敢抗拒朝廷征召的。”

情况进一步明显了,朱由崧是要彻底消灭宗王就藩制度,对此,在离开大善殿后,钱谦益有些忧心忡忡的跟阮大铖言道:“这是要彻底变动祖制啊!”

阮大铖跟钱谦益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提醒道:“可千万别再提祖制了,这个词已经陷进去多少人了,所以,一切以今上意旨为主,陛下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吧,别老拿祖制说话。”

钱谦益颔首道:“圆海,道理我是知道的,只是一时感慨罢了,今上虽言继承,实则是再造,既然如此,我等也只能俯首帖耳了。”

“虽言继承,实则再造?”阮大铖品砸了一番,同意道。“总结的好啊,眼下的情况可不正是这样嘛,新三司,新军,新《爵律》,还要废了勋官搞勋章,的的确确是再造了;不过,我们文臣叫了上百年的藩王制度不好,如今今上从了我们的意思,总不能又反对吧,这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了,只怕今上又要一怒兴起大狱了。”

钱谦益回复道:“总有人想要邀名,可惜今上不会惯着的,邀名到最好怕是要命啊!”

“受之明白就好,这些人还是要尽可能的约束啊······”

1142.渗透 “陛下驾到,诸臣工跪迎。”弘光元年六月二十日,乙酉恩科殿试在大内文华殿举行。“跪!”

“免礼平身。”朱由崧坐定后,扫了扫全场,吩咐道。“新进士们怕是等急了,今天朕就不耽误时间了,眼下大明形势略有好转,但兵事、财支仍十分窘迫,诸卿就论一论,如何改变这一局面吧。”

听完朱由崧口说的考试内容,新进士们一个个埋头书写起来,是的,新进士们不说百分百,至少百分之九十已经都押中了题,所以一个个都下笔如有神。

朱由崧起身在文华殿内走了一圈,看了看新进士们写的最初几行字,然后向主考官马士英等人点了点头,便悄然而去了。

一个白天又一个晚上过去了,评定好名次的策论都放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朱由崧让司礼监几个秉笔交叉审稿:“言之空洞的全挑出来放到最后,你们觉得可行的,或者有些稚嫩,且能打磨的放在前列。”

几个秉笔太监又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将他们看好的文章交给朱由崧。

此时,朱由崧先对照了司礼监与考官们选择的差异,然后再拿去双方之间有差别的文章看了一遍,然后又将双方一致觉得写得好的文章过了一遍,最后又看了一下考生们的籍贯及相应的身份介绍,这才参照双方拟定的名次,勾选出了三鼎甲和前十名,至于其他的,反正殿试是不黜落考生的,便直接沿用了马士英等人定下的名次。

最终弘光元年恩科状元为长沙宁乡人陶汝鼐、榜眼是叶向高曾孙、福建福清人叶进昱、探花郎是魏良辅的来孙、南昌新建人魏庆臣,其中魏庆臣是复社成员黎元宽的弟子,也是东林-复社集团的一员,因此从这个方面来说,朱由崧虽然打压东林-复社集团,但也没有一杆子打死,给对方留有了一定的余地。

殿试的名次出来后,朱由崧让陈王朱慈焈主持了新进士的朝拜释褐,自己却把万世叫了过去:“听说北面的情况有些糟糕?”

“是,”万世汇报道。“自打清虏提出留发不留头后,山东、畿南、山西、狭西等地百姓反抗非常激烈,各地义军蜂起,但清军在畿南布置大军,又在山西、山东都有重兵,所以,清军虽然疲于奔命,可各地义军的损失也很大,不少义军都被清虏残酷镇压了。”

朱由崧想了想,说道:“朝廷现在也暂时无力北进,所以,西厂这边要想办法承担起更重要的任务。”

朱由崧提示道:“山东海岸线漫长,西厂可以通过济州水师的协助渗透入胶东津南,然后就地发动民众,组织义军,并且通过济州水师的协助搞些走私。”

经过马汊河、芳湖、武昌南、倒水等四次大战后,京营这边用不着的冷兵器可以说是堆积如山,完全可以将其用到山东战场,用来给清军添堵;至于在山东建立走私通道嘛,在战乱不止的情况下,肯定也不会多大的收益,但至少可以抵消一部分西厂的敌后经费支出,并且可以将山东人口转移出去一部分,也算是给清廷来个釜底抽薪了。

“另外,在山东可以搞走私,在河南和狭西也可以搞搞走私,甚至在四川,也可以跟李逆余部做做生意。”相信即便西厂不搞走私,黄得功和孙传庭部也会跟当面之敌互通有无的,因此,与其到时候被动的看到相关利益外流,倒不如现在就主动介入了,如此,不但能控制走私规模、获取必要资金,还可以把探子通过商队送到敌占区去,也算是一举数得了。“相信,对面也是欢迎你们出现的,但记住,不要搞混了主次,也不要被钱迷昏了头,要明确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规复天下,最终驱逐鞑虏、消灭流寇。”

万世摩拳擦掌道:“奴婢明白怎么做了!”

万世退下后,朱由崧把东厂提督赵山叫了过来:“赵山,现在市井上对那个女人的安置(【童妃案】)以及【假太子案】、【叛乱案】有什么说辞吗?”

“回皇爷的话,在皇爷击败多铎前,市面上对那个招摇撞骗的女人还抱有一些同情,但打完马汊河一战,对于童妃更多的是痛斥了。”赵山回复道。“芳湖之战后,市井上对假太子一案的议论也少了,都认为皇爷是中兴之主,认为那三个小子是真太子也好、假太子也罢,都不能动摇陛下的帝位;至于【叛乱案】,东林党跟诸报打了场很激烈的口水战,但皇爷击败闯逆,收复武昌及湖北、南襄各府后,舆论彻底变了,只有一些不痛不痒不甘心的声音还在叫嚣,大部分东林和复社的人都闭口不言,生怕皇爷秋后算账了。”

“这就是义之所在、万死不辞的君子。”朱由崧冷冷的评价道。“一个个都是趋利避害的高手。”朱由崧起身在室内走了几步,问道。“黄道周的学生还在为他奔走呼吁?”

“是,黄道周的许多弟子都在想办法奔走呼吁,但现在愿意接待他们的官绅已经不多了。”

朱由崧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转移话题道:“内厂最近在侦办【叛乱案】中有没有蓄意扩大事端,牵扯无辜人员?”

赵山回复道:“有的,上个月俞义跟钱禄吃过一次酒,接下来,内厂就把十几个大士绅给牵扯进了【叛乱案】,不过,抄没的家财倒是没进内厂的小金库,而是由御用监和内务府接掌了。”

朱由崧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后,才问道:“既然如此,内厂和锦衣卫为什么没有动沈廷扬的沙船帮?”

赵山回复道:“沈廷扬见机及早,在济州水师和金吾营辅军师收拾吴淞营之前,就通过定远侯府和怀宁侯府与诚意伯连上线了,然后沈廷扬又一口气向锦衣卫奉上了价值五万两的财物,向内务府也奉上了不下五万两的船只、铺面,所以,内厂和锦衣卫就高举轻放,暂时放过了沈廷扬和沙船帮,但该埋的钉子奴婢已经埋了,沈廷扬和沙船帮这边今后再有什么举动,一定逃不过奴婢的视线。”

朱由崧看了看赵山,轻描淡写的问道:“东厂收了沈廷扬多少银子,你个人收了多少银子?”

赵山坦荡的跪下道:“回皇爷的话,东厂和奴婢都没有收过任何人的银子。”

朱由崧伸手在赵山肩膀上拍了拍:“朕信得过你,但信不过你下面的人。”

赵山叩首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好好查一查,也别冤枉了他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1143.要学王莽吗? 明弘光元年六月二十五日,礼部以军功奏请册封黄得功为舒城侯、严德桓为通城伯、许昇焘为通山伯、柳宜昭为黄梅伯、张茂德为沐阳伯、黄蜚为定西伯、宁大虎为安东伯、高杰为靖北伯、刘肇基为襄南伯、尚可喜为镇北伯;此外礼拜还奏请册封余龙、李成栋、金声桓、田雄、马得功等一百六十七名将官为子爵、男爵。

对于礼部的奏报,朱由崧御笔一挥,悉数御准;然而也就在朱由崧大封功臣的当天,大学士吴甡、刑部尚书顾锡畴、左都御史丁魁楚再次提请三司会审【叛乱案】。

在问过内厂提督钱禄,确认相关案件已经可以转入审讯阶段的朱由崧批准了吴甡等人的请求,随即将【童妃案】、【叛乱案】并案后,移交九卿会审。

所谓九卿指的是六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卿及通政使等九位大明高级文官;不过由于部分尚书系由内阁大学士兼任的,这些内阁大学士事务繁忙,根本没时间参加审讯,所以,并非全体六部尚书都参与了两个案子的审讯,至少吏部和户部是由侍郎来代为参与的。

并且,说是九卿会审,但事实上,除了九卿以外,司礼监也派人出席了会审的整个过程;此外,锦衣卫、内厂、东厂等侦办机构也出席了整场会审,不过他们的身份并非是主审官,而是主控检察官及证人、法警。

因为被抓者都是复数的证人证言证物,所以除了那些因为金钱往来而被说成是【左良玉父子叛乱案】资助者的士绅,实数有些委屈外,黄澍、吕大器、左光先及其同党的罪行是非常明确的,其中大部分人也都承认了自己或多或少与左良玉父子有瓜葛或在【童妃案】、【假太子案】中大放厥词、推波助澜----当然,这些士大夫也是振振有词,认为自己只不过是说了几句泻火的话,并不是有意诽谤和污蔑皇帝。

对于被抓的东林-复社成员还试图以朝廷因言治罪、不符合祖制为由脱罪的幻想,与会的刑部尚书顾锡畴、礼部尚书钱谦益、吏部左侍郎袁继咸等东林-复社集团成员及目前与东林-复社集团结盟的齐党要角、大理寺正卿刘正宗都心急如焚,但由于参与会审的不仅仅有内廷的代表,而且还有阮大钺、杨维桓等东林-复社集团的死对头在,他们不好公然偏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冲着不可挽回发展而去。

于是,为了避免党人死的太快了,所以,顾锡畴等人一反之前火急火燎的态度,有意拖延审讯进程,试图以拖待变,最终让【童妃案】、【叛乱案】不了了之。

然而,朱由崧却不惯着他们,这不,不待案子全部审结,便于当年七月十九日,赐了假冒自己妾媵的童姓女子一杯鸩酒,送这个被人利用的女子上了路。

赐死童妃后,朱由崧又越过了九卿会审,下旨判处谋画叛乱的太仆寺卿乔圣任、江西道御史林时对、工科给事中金堡以及预谋参与叛乱的建阳卫指挥使于侯升、扬州卫掌印指挥使关文、镇江卫指挥同知牛国统、吴淞营总兵方从安等19名文武并侯方域、方以智、陈贞慧等牵涉较深的士子11人满门抄斩。

为上述30人转移家产、隐匿家人的69家士绅、3家寺庙、1家道观、16家佃户及普通人家也被处于抄没家财、全家流放广西、贵州的处罚;另外,受于侯升等人的连累,建阳卫、扬州卫、镇江卫、杭州前卫、金山卫等相关卫所男爵(千户)以上武官,以知情不报、愚钝不明的理由,悉数夺爵革职、发重庆军前效力。

对于朱由崧大开杀戒的做法,东林-复社方面噤若寒蝉,是的,别的被抓者或许还有为之开脱的理由和可能,但乔圣任等人试图搞武装叛乱,是铁板钉钉的事,是连洗地都洗不了的罪行,没有牵连三族,已经是朱由崧手下留情了。

一通杀戮后,顾锡畴等人只能请托王铎、高弘图、吴甡等大学士去劝说朱由崧给士林以体面,但王铎显然是被朱由崧的霹雳手段给吓住了,不敢去跟朱由崧讨价还价;而高弘图也愈发感觉自己与东林-复社集团的合作是一个错误,所以虽然答应了顾锡畴等人的请托,可做的时候却也是三心两意的,实际没有能给东林-复社方面提供多大的助力。

作为东林党人的吴甡在拯救同党时倒也卖力,甚至可以用奋不顾身来形容,以至于,短短十天里,一共上了七封求情的折子,并两次当面恳请朱由崧宽恕剩余那些被捕的士大夫,甚至还不惜拿出为陈王大婚顺利举行恳请大赦的建议。

而钱谦益也以先帝子孙可能悉数凋零为由,恳请朱由崧收回五年不册封亲子为太子的决定,试图籍此来为同党求得一线生机。

只是,钱谦益、吴甡等人的奔走,却被某些个年少气盛的东林-复社成员给破坏了。

“皇爷,苏常、江东、江西、赣中等地的诸生谩骂陛下为纣桀暴君,还拿那个女人的事做文章,说皇爷已经多年未再纳嫔妃、也多年未有新的子嗣了,恐怕、恐怕身体有恙。”

听完赵山吞吞吐吐的报告,朱由崧脸上涌起一阵怒意,没错,说自己纣桀也好、无视祖制也罢,都是无用的嘴炮,朱由崧并不在乎他们的无效狂吠,然而说自己萎靡不振了,却是在影射自己无力继续执政,却是一件麻烦事。

所以,朱由崧冷笑道:“看起来,朕也要学王莽涂黑发须,再娶嫔妃了;不过只怕解释,他们又要造谣,说朕不顾天下尚未平复,就枕于女色了。”

赵山无言以对的站在那低头不语,朱由崧背着手在大善殿里走了个来回,最终决定道:“去催一下会审九卿,罪首已经诛戮,其他人为什么审了两个月还没有结案,内中有没有徇私,是不是要朕亲自再审一遍······”

1144.借花献佛吗? 之前,在钱谦益的疏通下,阮大钺、杨维桓一派并没有准备借着【叛乱案】落井下石,然而朱由崧的态度摆明后,杨维桓心动了,于是便在没有说服阮大钺的情况下,单独以通政使的名义上奏朱由崧,称顾锡畴等人似有包庇【童妃案】及【叛乱案】参与者的嫌疑。

杨维桓的奏疏一上,被逼到墙脚的顾锡畴等人就没办法再拖延了,所以,参与会审的其他八卿一方面向朱由崧上疏请罪,另一方面立刻会商拿出了对相关受审人员的处罚建议。

“里居少詹事吴梅村,勒令自缢;户部左侍郎练国事、礼部右侍郎梁云构勒令幽居;光禄寺卿孙嘉绩、光禄寺少卿林友兰夺官罢职,永不叙用;翰林简讨屠象美罢职,户科都给事中熊汝霖、刑科给事中马嘉植、兵部员外郎贺文兰降等外出;礼部主事黄端伯、中书舍人王介福降等;陈洪绶、张履祥流放琼州,遇赦不归;冒襄等刑狱三年······”

看着九卿上报的拟定罪罚,朱由崧批示了一句“太轻了,不足为后来人戒”,便将相关报告退了回去。

看到朱由崧的批示,九卿无奈之下,只能根据朱由崧的意思加大责罚力度,于是吴梅村被安排了斩立决和抄没家产;练国事、梁云构被罢官夺职、抄没家产、禁锢三代,之前明廷给予练、梁两人的一切封、赠、诰命也全部被收回;而光禄寺卿孙嘉绩、光禄寺少卿林友兰以下7名官员则受到了秋后问斩并抄没家产的处罚;翰林简讨屠象美、户科都给事中熊汝霖、江西道巡按刘乔等11名官员受到流放、抄家的处分;刑科给事中马嘉植、兵部员外郎贺文兰、苏常道提学使蒋林麟等6名官员领受了罢官免职处分;礼部主事黄端伯等6名官员降三级任用;中书舍人王介福等4名官员降等外任;41名举人、秀才被剥夺功名、抄家、流放云贵;17名里居进士、举人、秀才被剥夺功名、抄家;7名士绅和商贾被处死、抄家;11名士绅和商贾抄家、流放;8名士绅抄家······

而姜曰广、郑三俊、熊明遇等东林-复社集团的头面人物虽然没有遭到明面上的处分,但早已经致仕还乡的他们依旧被要求监视起居······

虽然九卿上报的罪罚决定还不能让朱由崧彻底满意,但朱由崧经过权衡后,还是批准了九卿的上报,但新的问题又来了,相关旨意传到了六科,刑科给事中们却以处罚过重为由,把朱由崧的旨意打了回票。

于是勃然大怒的朱由崧立刻清洗了刑科,刑科都给事中游有伦以下刑科给事中们全部转为原品外任,让朝野见识到了帝王之怒;新任刑科都给事中李章玉再也不敢顶撞朱由崧的意思,因此,上任后飞速的勒令刑科给事中们通过了司礼监根据九卿会审结果拟定的处罚诏令,至此,【童妃案】和【叛乱案】才尘埃落定。

“两个案子刚刚审定,高先生就来跟朕打秋风了?”

对于朱由崧的调侃,高弘图不为所动的回应道:“陛下,谁让国库已经饿死耗子了呢?臣也是无计可施,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朱由崧点点头,对左右吩咐道:“传俞义来。”

不一会司礼监随堂太监兼御用监监督太监俞义出现在了朱由崧和高弘图的面前。

朱由崧便向俞义问道:“最近抄家抄了多少财物?”

俞义报告道:“两案一共抄了一百十七家,抄没金银九十七万八千八百两有奇,古董字画古籍善本一批,细软家具一批,奴婢一万零十四人,田地不论等共计两千零三十八顷又二十九亩四分,房契三万五千一百零三份计五万一千一百十九栋,店铺一千零三十七家,商品一批约估四十九万五千两有奇,各色粮食计十九万八千零三十七石有奇······”

俞义报出来的数字当然是有折扣的,而且这还不算内厂和锦衣卫在抄家的时候私下截留的部分,但饶是如此,数目之大,还是让高弘图喜不自胜。

只是,高弘图也知道户部想要全部拿走是不可能的,所以,高弘图欲扬先抑的向朱由崧讨要:“还请陛下将上述财物立刻转拨户部。”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高弘图,然后才回复道:“九十七万八千余两金银待御用监造币局改铸弘光金宝、弘光银宝后,会立刻移交国库的;粮食稍后也会转交给四门仓;至于各种商品就不太好出手了,而且出手了也不可能获得原值,能有个一两成就不错了,这样吧,朕让内务府以货值的二成半估收,相应银钱稍后移交给国库。”

四门仓又叫皇城四门仓,是给军队的储量,户部仓场总督对其有监管的权力,但怎么使用却是兵部的事情,所以,高弘图对此略有不满,但现在什么事情关系到军队都很麻烦,因此,高弘图即便有所不满也只能默认了。

至于内务府只给没收商货二成半的价款嘛,高弘图倒也很满足,毕竟如果让户部自己去卖的,搞不好连一成半的货款都收不回来,而且还不像话,有与民争利的嫌疑。

所以,高弘图用满意的语气回复道:“陛下如此安排甚好,但是其他店铺、宅院、田产这些是不是应该移交户部处置。”

不待朱由崧暗示,俞义皮笑肉不笑的接话道:“高阁老,诸王入朝,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宫里多少要给些店铺、田产的,而新封勋臣,光给名号也不足以体现朝廷赏功之意,奴婢、家具、细软乃至田产、宅院也是要给些的;再加上紫禁城大修经费都是由内务府筹画的,户部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这些难以变现的物件就交给内务府处置吧。”

高弘图看了看朱由崧的表情,沉思了一会,苦笑道:“宫中这一两年的确是缺银子,臣明白了,一切就按陛下的意思办吧······”

高弘图退下去了,朱由崧坐在那沉思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胶东相国的确是个聪明人呢,知道之前跟朕闹得不太开心,现在找到机会缓和,就毫不犹豫出手了,这算什么?借花献佛吗?真是惠而不费啊······”

1145.二逆会面 李自成与田见秀、辛思忠率部经由郧阳府退入四川后,很快成功与李过、袁宗第及从武昌脱逃的刘宗敏、刘芳亮、刘希尧等人实现了汇合,此时,顺军主力还剩下不足3万人,在明、清、顺、西这四股势力中,处在垫底的位置上。

在这种情况下,李自成依旧做出了夺取全川的决定,于是,他留下袁宗第和辛思忠两人率领5000兵马留守夔州,阻止孙传庭部追入四川,又留下李过和刘希尧两人统帅5000兵马和3万随军家属夺取重庆,自己带着剩余1万多人北上攻打顺庆。

重庆和顺庆两府如今都是在张献忠大西军控制之下,因此李自成的行为属于主动挑衅,因此,收到急报的张献忠立刻派养子刘文秀、艾能奇率兵5万前来攻打李自成----当时张献忠一共有13万精锐和7万多地方部队,其中地方部队需要守卫各州府县城,所以在非紧急关头是不可能调用的,而作为大西国首都的成都也不可能唱空城计,因此张献忠便只派了5万兵去解顺庆、重庆之围。

然而在刘文秀、艾能奇所部抵达顺庆之前,李自成便夺取了顺庆府城----而在李自成夺取顺庆府城后的第三天,李过也设法夺取了重庆----因此,刘文秀和艾能奇面对据城死守的李自成有些无可奈何,进而只能在强攻无果的情况下,对顺庆实施围城作战。

就在刘文秀、艾能奇两部做好长期围困顺庆府城的准备的时候,从陕北辗转撤出后一直坚持在汉中、兴安等地的高一功部在获悉李自成最新消息后,自保宁方向进入四川,然后兵锋直指顺庆,大有和李自成里应外合的架势。

面对腹背受敌的状态,对顺军战力颇有些忌讳的刘文秀和艾能奇两人不敢大意,遂紧急上报张献忠知晓,并在张献忠率部驰援之前,主动率部退入潼川境内,驻兵于涪江东岸。

由于与高一功汇合后,保宁境内的顺军总兵力也仅有4万余人,且身后还有7~8万毫无战斗力的军属,因此,李自成没有敢领兵追击刘文秀、艾能奇两部,而是护送己方残存军属退回了合州,然后把一众军属暂时安置在了重庆、涪州、忠州等地。

随后,李自成以李过部万人----李过在夺取重庆后,招降了部分大西军官兵,并就地招募了一些川籍兵马----留守重庆,盯防綦江方向的明军刘良佐部,自己领4万兵在合州城下设营,亲自迎战来势汹汹的张献忠和10多万大西军。

等张献忠部全部开到后,发现张献忠部的兵力远超自己的李自成便以能屈能伸的态度写信给张献忠叙旧,并建议双方最好当面谈一谈,对此,张献忠的养子们纷纷表示反对,但张献忠却以兔子急了也咬人、杀敌三千自伤八百为由,接受了李自成见面的请求。

1645年七月二十九日上午巳时正,李自成和张献忠各带500精骑,于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两军阵前会面。

在这次会面中,李自成首先介绍了自己最近的失败:“黄虎,俺就说不能进北京城,这不,一进北京城,到现在都在走背运啊。”

张献忠听完李自成的诉说,眉头紧锁道:“八旗兵真的那么强吗?还有明军的京营,听听就觉得不真切,跟俺们以前遇到的明军好像完全不一样!黄娃子,你是不是被吓破了胆了,在这胡说八道呢!”

李自成苦笑道:“八旗兵的确是强,但也没有强到老营兵马打不动的地步,但儿郎在北京城里抢了太多的金银和女人了,所以腿软了、心软了,不敢拼命了,所以,山海关一战才败了;而且山海关一战不但把最精锐的营头打掉了,全军的心气也全部被打掉了,自然是越来越打不过清军了;但明军京营这边,火器太猛了,实在是人力不能抗衡的。”

李自成说的问题,大西军也是存在的,所以,张献忠沉默一会后再次开口道:“八旗兵的事咱且不先不说,黄娃子,你说明军火器犀利,我还是不相信,这么好的火器,四川明军为什么不用呢?”

“俺以前也没碰到过这些厉害的铳炮,所以,这种铳炮肯定是新近搞出来的,还只是在京营里装备,还轮不到四川明军使用呗。”

张献忠听罢脑筋急转,随即问李自成道:“黄娃子,你说明军、清军下一步会进川吗?”

李自成答非所问道:“据俺知道,南明与北清在打武昌之前,彼此做过一场,明军赢了,所以,俺以为,明清之间是不可能联手的;但两者都是庞然大物,所以,我们必须联手,否则是不可能挡住他们的。”

张献忠问道:“怎么联手,是让你并了老子的兵马,还是让老子并了你的兵马,亦或是,你要老子把四川的地盘让给你?”

李自成兼并曹操罗汝才部及革左五营的后遗症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李自成也知道张献忠不可能信任自己,所以回应道:“还是各打各的,但我要借用重庆、顺庆、保宁三府的地盘。”

陪在张献忠身边的李定国忍不住了,他大声指责道:“你这是刘备借荆州吧?”

话音刚落,张献忠挥手给了李定国一个巴掌:“俺跟黄娃子说话,你这臭小子,有什么资格插嘴,退到一边去。”

李定国只好退到了一旁,此时就见张献忠龇牙咧嘴的跟李自成言道:“地盘可以借给你,但各打各的,怎么打?你往北,我往南?还是你拿贵州,我拿云南呢!”

李自成知道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张献忠就要翻脸,所以深呼吸一口后,告知道:“俺还是想回狭西老家,所以俺往北,并且俺还帮你堵住东、南两面的明军,你自取云南,再从云南打入贵州、广西。”

张献忠哈哈大笑了起来:“黄娃子,你有那么多兵马吗?”

李自成回应道:“兵,俺现在的确没有,但当初俺们是怎么起家的,现在一样能重新来过。”

张献忠冷冷的看了李自成半天,这才继续道:“就这么说定了,东南北都归你,俺就取个西······”

1146. “义父,咱不能相信李自成这个家伙。”回到己方阵营中,李定国大声劝谏道。“说什么东南北都由他挡着,其实是一块地方都不给咱们留下,可见其野心勃勃啊!”

张献忠冷然的看了看身边的养子们,忽然笑了起来:“一群哈娃,你们说的,俺会不知道嘛,,但是眼下有姓李的那些人挡着,至少湖广和贵州的明军进不来,至于北面的清军。”

张献忠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如果真有姓李的说的那么强,咱们的儿郎也该整顿整顿了,免得到时候真遇到八旗兵,一样抓瞎。”

刘文秀探问道:“父王,那云南我们就不去打了吗?”

“四川就是一个盆盆,进来容易出去难,所以俺们要是不打云南的话,万一明清两军杀过来,到时候连个退路都没有,打,一定要打。”张献忠说明道。“但怎么打?派多少兵打是有讲究的。”张献忠说到这,看了看养子们,然后决定道。“老大,你去跟川南的那群土司说清楚了,让他们给俺派粮派兵派向导,否则俺就率兵先干掉他们。”

孙可望应道:“是,孩儿这就去跟那些土司说清楚厉害,务必让他们顺从我大西国号令。”

张献忠没有理会刘文秀的话,而是把目光再次落到李定国头上:“老二,你去挑选二万兵马操训起来,同时准备好南进的粮秣药草,一待川南的土司臣服了,你立刻带兵南下,席卷全滇。”

李定国恭声应道:“孩儿遵命。”

“其余兵马也要做好参战准备,姓李的万一挡不住湖广、贵州明军,俺们就得上阵厮杀了。”张献忠眼露凶光的说道。“当然,北面也要盯紧了,高一功既然南下了,狭西的清军没人牵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腾出手来南下了。”

艾能奇眨眼道:“姓李的不是说他要率兵回狭西吗?”

“鬼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而且做得到做不到还是问题呢。”张献忠说话间觉得脸上伤口痒痒的,似乎又要流脓了,所以,伸手掏出一块手绢在脸上擦拭起来,丝绸等将脸上的脓水吸走后,张献忠丢下手绢,咬牙切齿的说道。“保宁和顺庆两个府不能全交给姓李的,顶多把嘉陵江以东交给他们,江西还得放在俺们手中,免得到时候姓李的再玩花活。”

张献忠接着又意犹未尽的说道:“还有那些心向残明的家伙,统统得杀掉了。”

张献忠夺取四川大部后,明军残余仍在在四川境内活动,尤其是路振飞总督云贵川军务并率部抵达遵义后,四川境内的残余明军便越发活跃起来了。

这些明军包括,活跃在雅州、嘉定州、马湖府方向的提督四川陕西总兵官赵光远部,活跃在龙安府、松潘军民指挥使司、陕西巩昌府阶州、陕西岷州军民指挥使司的四川陕西总督樊一蘅部,活跃在建昌军民指挥使司及乌蒙军民府、东川军民府的四川巡抚耿廷箓部,松潘副总兵朱化龙部,四川总兵官贾登联部,活跃在荣经周边的(由丁如龙、周双乔、马云龙、马乘、曹勋等明军将领拥戴,并由原户部主事范文光、举人刘道贞等参与的)“蜀王”朱平檙部,嘉定叙州方向的杨展部以及重庆方向的曾英部(该部后来归属路振飞直辖序列,是路振飞用来制衡刘良佐的一支重要部队)等等等等。

甚至距离成都不算太远的峨眉山、夹江一带也有明军及本地地主武装在活动,张献忠部对此一直无法扑灭,这也是张献忠为什么会一听李自成的建议,便迫不及待准备入滇的原因之一,不过,即便是要走,张献忠也不会让这些明军及地主武装好受的。

“一个不留的杀掉,”张献忠咬牙切齿的说道。“过去就是对他们太客气了,所以才搞得现在进退两难,杀,杀个彻底,正好,俺们也要进云南了,决不能把这片地方完完整整的留给姓李的和南明、北清。”

张献忠的养子们见惯了张献忠疯狂的场景,因此一个个只是笑着应承道:“理当如此(早该如此)了。”

张献忠得意洋洋的听着,但最后还是清醒过来:“所以,南下很重要,老二,你得把事做好了。”

李定国再度应承道:“孩儿明白,孩儿绝不辜负父王的重托······”

“黄虎带兵走了?”

“回万岁爷的话,黄虎带兵走了,不过,他答应万岁爷的事并没有完成履行,”负责后续联络事宜的刘芳亮向李自成说明道。“顺庆、保宁两府虽然给了我们,但只给了嘉陵江东岸的部分,嘉陵江西岸还控制在黄虎的手中。”

李自成摆摆手:“不给也好,给了我们现在也拿不住的。”

这是实话,单凭加起来只有5万出头、6万不到的顺军想要控制夔州、重庆、顺庆、保宁四个府的大部分地区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再盲目扩大地盘,并非是聪明人干的事情。

“万岁爷说的是,多大的胃口吃多少饭,就现在来说能保住四个府的大部分地盘已经不容易了。”说到这,刘芳亮提醒道。“万岁爷,据臣所知,这四个府有不少倾向南明的士绅在作乱,境内也有不少明军残余在为祸。”

李自成点点头:“这些俺都知道,否则黄虎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把地盘让给我们呢。”

“可这些明军残余和士绅,连黄虎都解决不了,只怕也是我们的大*麻烦呢!”

李自成同意道:“你说的没错,但俺们要钱粮、要兵马,就一定会跟他们对上的,所以,你们放手去招募饥军,然后用这些士绅和明军残余作为磨刀石,把营头练出来,只要俺们重新有了几十万能打的兵马,就不必再担心什么清虏和京营了。”

李自成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自己再次大杀四方的场景,但却丝毫没有在意,因为他这句话,有多少村落因此破坏、多少家庭阖家死尽······

1147.废止贱民制度 “皇爷,”今日轮值的秉笔太监、御马监掌印李保拿着一份奏章向朱由崧汇报道。“这是通政司刚刚抵进来总督湖北、南襄、江西军务兼湖北巡抚张部堂的奏疏。”

正在摆弄面前盆景的朱由崧没有看奏疏,而是直接问道:“张国维说了些什么?”

李保回复道:“张部堂在湖北、南襄两道巡查后发现,两道十室九空、田地荒芜,实不能就地供应粮秣军需,所以,张部堂请旨,或移江西、湖南等道贫户或发遣左逆、闯逆裹挟百姓,以充实两道人口。”

虽然目前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等“老”的三司已经处在阙废的状态,但由于朱由崧并没有真正撤销“某处布政使司”的建制,因此新设的各地巡抚,在口语中不能称为“某省”巡抚,因此一般沿用了过去分守道、分巡道的概念,称为某道巡抚,也因此,新巡抚治下的地区,被非正式的称为“某某道”。

朱由崧丢下手中的剪刀,坐在那想了一会,回复道:“左逆、闯逆裹挟之百姓未必良善,不可安置国内,依旧置于海外;置于湖北、南襄人丁不足,无力供输军用的问题嘛,可以按张国维的意思,以江西、湖南无地贫户充实,不过,在行文江西、赣中、南赣、湖南等道之前,应先授予戎防湖北、南襄之南京班军并江西卫所兵田土,这些兵在各自卫所也都是苦哈哈,田地为指挥使、千百户所侵吞,自身沦为佃户,实在有伤军士之心,告诉张国维,先安置了这些士兵,人给二十亩,但不必军屯,除其等军籍,列为民户。”

是的,朱由崧有心改革已经完全腐朽的卫所制度,乃至裁废了所有的卫所。

但问题是,步子大了会扯到淡的,到时候天下卫所武官群起反对,也是件麻烦事情,所以刚刚将本卫世官轮流任职制度改为天下世爵轮流任官制度的朱由崧眼下还不能一步到位。

不过,参加了芳湖之战后续看管任务的江西卫所兵和变相参与武昌之战的南京班军,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功劳,苦劳总是有的,因此在其他参战将士或加官进爵、或拿到赏金的大背景下,这些卫所兵领受些无主田土作为奖励也是正常的;也就是军户改民户有些扎眼,然而只要朱由崧没有后续动作,一年半载之后,事情也就悄然无声的过去了。

“再有,知会兵部,以大河卫漕军一部并家属于汉阳、承天等汉水沿岸,由张国维负责授田,然后组建船队,维持襄阳方向的补给。”朱由崧想了想又继续对李保吩咐道。“司礼监再和内阁、户部商议下,免除湖北、南襄两道今明的全部税赋,凤阳、淮扬及河南这边因为清虏入寇而遭到损失的州府县也给予一定的减免。”

朱由崧知道,自己说这话,只怕高弘图又要上门来哭穷、打“秋风”了,但他不这么做,不足以舒缓民力,好在,武昌和湖口获得的金银还能支持两年,这就给了他短期内豁免部分地区税赋的底气。

“另外,朝廷应该明发旨意,免去今年山东、四川、狭西、山西及清虏手中河南地区的税赋,以争取各地百姓对大明的拥戴。”朱由崧一边说,一边起身绕着自己亲手裁剪好的盆景反复打量。“再有,明发圣旨,废止贱民制度,并尽可能安置贱民于广西、湖北、南襄及巴东等地。”

是的,贱民制度发展到了宋朝基本上已经废除了,可是宋朝灭亡后的元朝,贱民制度再次复兴,而且元朝实行四等人制度,差点把中国变成类似印度的种姓制度国家,后来朱元璋高举着“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建立了明帝国,按理来说,既然是恢复中华,自然要恢复元朝之前文明开放的中华,但是明朝却大量继承元朝的制度,并加以强化,其中贱民制度就是典型。

譬如,朱元璋攻灭张士诚后将张士诚的部下划为贱民,后代不许参加科举考试,只能从事服侍地主的工作,穿衣服都要穿象征贱民的服装,世世代代这样;又譬如,朱元璋活捉了陷害宋朝皇帝的蒲寿庚的后人,将他们也贬为贱民,下场比其他人更惨,只能做乞丐、妓女、佃农等,他们如果被良民打死,良民不会获罪。

永乐皇帝朱棣夺了侄子建文帝的皇位后,又学着朱元璋的手段,将建文朝的忠臣及家眷贬为贱民,其中,齐泰家的女眷世世代代为妓女,黄子澄的后代男子世世代代为乞丐,女子世世代代做官妓,至于在靖难之役中打败过朱棣的铁铉妻女被贬为乐户,白天靠吹拉弹唱赚点谋生钱,晚上别人肆意凌辱,生不如死。

明仁宗朱高炽即位后,有感于前朝刑法过重,废除了一些酷刑和贱民制度,但是朱高炽仅仅在位10个月,还没来得及大规模平反,就驾崩了,所以大量的贱民没有等来天降甘霖,继续生活在黑暗之中,而且永无出头之日。

截止到朱由崧继位时,大明一共存在乐户、丐户、九姓渔户、疍民等多支贱民,之前朱由崧叫做没能力改,如今既然有了能力,自然想到就要施恩的。

当然,朱由崧也考虑到了各地可能出现的反弹,所以,才要帮这些贱民换个地方生存,此外,为了避免对士绅阶级的冲击,朱由崧又补充道:“对了,再加上一个限定,以上贱民赦免之后,二十年内不得参与科举。”

李保问道:“皇爷,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告诉张国维,朕已经尽可能的帮他想办法,他自己也要动动脑筋,不是所有百姓都被左良玉、李自成裹挟的,那些藏在山林里的,要让他们下山,如此即可以充实本地人力,也不至于日后再次为祸。”朱由崧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有,告诉张国维和堵胤锡,南阳、汝宁、兴安等地鞭长莫及的话,就想办法把人口弄回后方,免得到时候资敌······”

1148.孟乔芳 1645年六、七月间的陕西形势对清廷来说是不利的,虽然高一功等顺军残部或逃、或降,但此时,尚有大量忠于明朝的军队在陕西境内活动,这也是为什么,清军未能在夺取陕西后,立刻南下入川的主要原因。

这些明军中力量最强大的有贺珍、武大定、孙守法等部,其中活跃在西安南境终南山地区的孙守法部的兵力最多,对外号称有7万多人,成为了清军眼中最可恨的敌人。

“下官参见恭顺王。”

“孟大人免礼。”对于曾经的汉军正蓝旗梅勒章京、如今清廷的陕西三边总督,孔有德对孟乔芳还是有所提防的,所以,语气上就显得有些尊重。“本王奉摄政王大令,率部来狭西,还请孟大人这个地主多多帮衬才是。”

早在今年四月初,清廷就调驻防关外的孔有德部进驻陕西了,但由于旅途漫长、中途还时不时要参与镇压和驱逐各地反清起义----关键是沿途要招募兵员、收纳流亡乃至兼并一些小股新附军,以强大孔部实力----因此,孔有德花了三个多月才从辽东开到了陕西。

但就算眼下孔有德已经兵强马壮了----孔部在辽东驻防时仅有不足3000兵力,一路上不断扩充,到西安时全军已接近万人了----可若没有地头蛇的照顾,孔部也是很难长期维持下去的,所以有求于人的孔有德看上去很好说话。

孟乔芳笑道:“王爷放心,下官都已经准备好了营地和辎重,就等着王爷来涤荡群丑了。”

其实孟乔芳本事也不小,在孔有德部开到之前已经连续击败了多路明军、顺军,但问题是明代的陕西等于另一时空的陕西+宁夏+大半个甘肃+西宁周边地区,所以,在大多数的兵马都被阿济格带走后,仅靠新收编的少量新附军,孟乔芳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说话间,孟乔芳把孔有德请进了秦王府,看着这座雄伟的建筑,孔有德似笑非笑的跟孟乔芳说道:“孟大人就在李闯的金銮殿办公?”

孟乔芳苦笑道:“王爷说笑了,下官怎么敢如此僭越呢,下官的公事房在左朝房呢。”

左朝房其实就是原来秦王府的长史司,李自成出发进攻北京之前及从北京退回之后,这里曾经是大顺政权的内阁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孟乔芳拿来做办公室,也是有些僭越了,但比起入主秦王府银銮殿来说,却是合规矩多了。

开完玩笑的孔有德一边走一边问孟乔芳道:“孟大人,笑话不说了,说说,狭西现在的情况吧。”

孟乔芳笑而不答,直到两人来到孟乔芳的签押房内坐定了,孟乔芳忧心忡忡的回答道:“好叫王爷知道,眼下除了关中还在大清的手中,其余各地可以说是处处有警,而下官手中只有八千兵马可用,委实有些不敷足用啊!”

孔有德眯起眼睛问道:“这八千是指全部兵马,还是可用来野战的兵马!”

“是可用来野战的兵马。”孟乔芳将一张陕西地图摊在案几上,然后指点道。“凤阳还有二千守城兵马、西安还有三千守城兵马,但这两地兵马都不可以轻动,能动的就只有乾州三千兵马、华州三千兵马,及陇州方向的二千兵马;当然,必要时,博洛贝勒的洛阳驻军也能给予狭西方面一定的支持。”

探头看着地图的孔有德吃惊道:“除了以上各州府外,狭西其余地方都不服王化吗?”

孟乔芳回复道:“不是,某些州府县还是尊奉大清号令的,但这些州县属于贼来降贼、明至投明的存在,若我大清兵能百战百胜,自然不用担心他们倒戈相向,可反之,也许当着你我的面就能更换了旗帜。”

孔有德了然了:“也就是说,大部分州府县城名义上依旧归顺大清,就是地方上,存在多如牛毛的贼寇喽!”

“恭顺王说的是,实际情况正是如此,所以,下官的意思,稍后下官会率陇州兵马西进兰州,然后联络西、北两地蒙古部族,并借助他们的兵马威慑河西等地,等稳住了河西的局势,再率部东归,协助王爷消灭其余各地反贼。”

孔有德不动声色的想了想,回复:“那本王就先扫荡了关中南北两翼如何?”

孟乔芳笑道:“如此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狭西偏远,朝廷很难向狭西提供粮草,下官这边虽然为恭顺王您准备了一些,还是颇多不足,需要恭顺王您自行跟地方索取。”

孔有德当然知道孟乔芳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并不在乎是不是对普通百姓举起屠刀,因此,波澜不惊的回复道:“只要能保证撑到秋收就可以了,接下来不用烦劳孟大人了。”

“对了,孟大人还没有告诉本王,关中周边哪些贼寇是值得优先消灭的。”

孟乔芳指了指终南山方向:“自然是明军孙守法部,不过孙守法所部活跃在秦岭边缘,一旦形势不妙,便会向秦岭深处转移,这对也我大清兵进剿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孔有德伸手摸了摸脑袋,同意道:“本官所部对于爬山倒也是不怎么娴熟的,如此看来,倒是要对这个孙守法放一放了,那么除了孙守法外,还有什么可以直接打击的贼子。”

孟乔芳摇头道:“王爷,恕下官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如果这些藏头露尾的贼子好对付的话,下官也不会向朝廷请兵了。”

孔有德哈哈大笑起来:“孟大人,你这话实在,倒是本王想岔了,也罢,既然这些贼子喜欢偷偷摸摸,那本王就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下山的理由。”

孟乔芳眉头一扬:“王爷的意思是?”

“孟大人只管率兵去兰州,本王稍后也会南下汉中,做出进攻四川的架势来,并且本王还要抽走一些西安守军,如此,孟大人,你说,那些贼子会不会心动啊!”

孔有德胆子很大,敢拿西安城作为诱饵,对此,孟乔芳颇有些担心,但回头一想,自己先去的兰州,后来孔有德怎么折腾跟自己都没有关系,便应道:“那就按王爷的意思办······”

1149.草沟湾内 “丁校尉,已经到草沟湾了。”淮丁二十九号船长顾乘龙对化名丁晃的西厂满蒙班山东房副掌房、试百户周应钟说道。“还有大约半个时辰就能靠岸,你且跟你的人准备一下吧。”

在朱由崧实施新《爵律》后,千户、副千户、百户、试百户、总旗、小旗的官名依旧在三厂一卫中继续保留着,其中千户为各班(司)掌班(司长)、副千户为各班领班(副司长),百户和试百户则是等而下之的各房(处)掌房(处长)和副掌房(副处长),总旗和小旗则是各房之下的组长(科长)、组副(副科长),而周应钟伪装的校尉,则是与力士一样,都是普通的一线人员----校尉是内勤,力士是外勤。

周应钟问道:“那接应的人到了没有?”

顾乘龙回复道:“观察哨用望远镜已经看到人了,不过,眼下山东全境沦陷,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有,不能确定这些人就是可靠的。”

周应钟心头一沉,但表面上还是点头道:“多谢船长指点,下官有机会活着回来的话,一定请船长喝酒。”

根据最新编制表,宁虎的济州水师总兵是从一品的缺,下属三个分舰队统领官是正从二品的副将缺,分舰队之下的各队分领是正从三品参将缺;然后单舰中,淮丙船船长是正从四品的游击缺、淮丁船船长和淮戊乙型的船长都是正五品的都司缺、淮戊甲型和淮甲船的船长都是从五品的守备缺。

而三厂一卫的千户对标正五品的郎中、副千户对标从五品的员外郎、百户对标正六品的主事、试百户对标从六品的都事,总旗对标正七品文官、小旗对标从七品文官。

因此,单从级别上来说,周应钟这个正六品百户,面对顾乘龙这个正五品的淮丁船船长,自然是要称下官的;当然,无论是从文武官员品级对比、还是从三厂一卫的实际权力来说,顾成龙这个正五品却是远远不能跟周应钟这个正六品相提并论的。

所以,顾乘龙笑着回应道:“到时候还是我为丁校尉洗尘吧。”

顾乘龙退出舱室后,周应钟起身来到隔壁,跟手下的几名“伙计”交代道:“都打叠起精神来,我们要到了。”

晕船和不晕船的西厂番子们都精神一振,此时就听周应钟继续道:“赶快整理一下形状,家伙什都带齐了,这地方不太平,见人都要提防一些,家伙什须臾不能离手了。”

跟周应钟北上山东的有7名番子,其中一名总旗、一名小旗,以及另外5名校尉和力士,其中总旗、小旗与周应钟一样都配属有一支四管转管燧发短火铳,然后每人都有自己惯用的武器,而普通校尉和力士则主要装备袖箭、金钱镖、飞蝗石这类的暗器和一些顺手的冷兵器----是的,除了出身路通标行的周应钟外,包括一名总旗、一名小旗在内其余7人都是西厂从江湖上招募的好手,顶流、一流也许算不上,但至少是二流的,因此遇到小股敌人,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众人立刻忙碌起来,而周应钟则回到自己房间,把一套换洗衣物、一本联络密码本、几张顺和店的飞票、三枚面值半两的弘光银宝、一串铜钱给收拢起来,并打成了一个包袱,然后连同一根单边开刃的铁尺一起拿在手上。

又过了一会,接到最后通知的周应钟带着部下们上了甲板。

大约三五分钟后,淮丁二十九号在距离海岸线还有一百多米的地方下锚了,随后,几条舢板被放到了海面上,周应钟便带着部下们上了小划子,在水手们的帮助下,完成了最后一段的海上旅程。

“就是他们几个?”

上岸后的主角依旧不是周应钟等人,而是代表大虎屋的某人:“是的,就他们几个,南面朝廷的人,这次要烦劳哥几个帮忙送到青州去。”

“麻烦肯定是麻烦的,但既然是老哥你的要求,我们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不从北面走呢,非要费时费力的冒险从胶北这个地方横穿整个东三府呢?”

“怎么说呢,其实的确是可以从莱州湾进青州,但南面朝廷非要这帮人联络沿线的所有抗虏义军,所以,求到我们主家头上后,经过权衡再三,主家才决定走胶北进,莱州湾出这条路的。”代表大虎屋说话的某人一边苦笑一边解释。“只要到时候能安全的把这帮人送走了,后面再送你们一千把刀、三十张弓。”

“南京朝廷的人?”接应者疑惑道。“怎么不走陆路呢?”

“青南那块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太乱了,谁知道会遇到哪一路人马呀,没有你们这些坐地虎带着,不安全呢。”

“这倒也是,但人我们可以带,人情你们得记住啊。”

“那是自然,我家掌柜说了,没齿难忘。”

“那成,先运货吧,稍后我们会派人带他们西行的。”

货?对方有什么货?

其实就是山东商人原先跟朝鲜、日本交易的那些货物,但如今,正式“投明”的济州水师已经封锁了山东、天津等地沿海,截断了山东和天津商人的走私线路,导致了山东和天津等地商人手中货物大量积压,所以为了急人之困,大虎屋便早在朱由崧做相关指示----即在山东进行走私的指示----之前就已经粉墨登场了。

对于大虎屋这个中间商,山东的商人当然又爱又恨,爱的是,通过大虎屋,他们积压在手中的商品有了去处,恨的是,大虎屋压价压的厉害,虽说不至于让自己血本无归,但利去分薄了不少,让几家山东海商很是肉疼。

好在大虎屋也不单纯是中间商,最近还开通了军械销售这门新生意,并且还有所让利,这压住了山东海商的不满情绪;只是对于大虎屋来说,因为不能保证自己出售的武器最后全部落在反清武装之手,所以,才会有周应钟他们出场的这一幕。

“一共多少货?”

“丝绸三百匹、生丝二十担、丹参一百二十斤、何首乌三十斤······以上作价二千七百八十三两。”

“价格怎么涨了?”

“没办法,一路上谁都要收税,得打点呢。”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也罢,东西不错的话,就按你报的数字结账,但我们只给刀枪盾牌三眼铳之类的军械。”

“知道,知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交易了······”

1150.劝导勋贵 弘光元年七月乙巳日·南京·紫禁城中

“臣等恭贺陛下圣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朱慈焈为代表的宗室、齐赞元为首的戚里、魏国公徐文爵为首的勋贵、马士英领衔的。文臣的欢呼下,今年的万寿圣节(朱由崧的生日)正在火热的气氛中进行着。

是的,虽然【童妃案】、【叛乱案】的阴影尚未完全消散,但不可能否认的是,在朱由崧的领导下,南明消灭了叛乱的左良玉部、摧毁了逼杀崇祯皇帝的李自成部的主力,并迫使清军放弃继续南进的企图,转而先维持南北朝的格局,这是什么情况?

说是中兴当然是夸张了,但至少南明朝廷是安然存续了下来,并且拥有了反攻的可能,因此至少是浴火重生吧,以这个标准来判断,朱由崧还的的确确是圣君明主了,所以,面前山呼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真心实意。

看着面前似乎俯首帖耳的群臣,朱由崧笑了笑,吩咐道:“诸卿平身。”

待群臣直起身子后,朱由崧言道:“国家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但要恢复昔日荣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望诸卿忠心辅佐,让你我君臣能青史留名,诸卿拜托了。”

“臣等愿为陛下,为大明竭诚尽力、死而后已······”

朝拜仪式结束后,群臣纷纷退下,然而退出了武英殿后,卢久德冲着一众勋贵喝到:“魏国公徐文爵、保宁侯朱国弼、怀远侯常延龄、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忻城伯赵之龙、诚意伯刘孔昭、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安城伯张国才,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驸马齐赞元、驸马冉兴让大善殿见驾。”

一众南都勋贵不明所以,便跟着卢久德去了大善殿,见到了换了常服的朱由崧。

“赐座。”朱由崧让衣冠隆重的勋贵们坐下,然后说道。“朕登基以来,细数的话,卿等真没有从朕这边得了多少的好处,也就是诚意伯,目前掌着锦衣卫事,而忻城伯之前管理京营的差事现在也不废而废了,卿等不会怪朕,对你们不关心吧?”

一众勋贵面面相觑之余,立刻跪拜在地,随即刘孔昭代表众人回话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且国事艰难,臣等不敢让陛下为臣等分心。”

朱由崧摆摆手:“不要跪着,都起来。”

等勋贵们从地上爬起来后,朱由崧言道:“说实在的,朕的确是没办法安置卿等。”

南都勋贵们不知道怎么回话的时候,就听朱由崧继续道:“让卿等带兵吧,卿等肯定会喝兵血的,平常时候也就算了,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国家危亡,也是就是一瞬间的事,朕是不敢让卿等喝兵血的,免得误人误己乃至误国。”

“当然,卿等也会说,自己肯定不喝兵血,但即便如此,朕也不相信卿等会打仗。”朱由崧自顾自的说着。“卿等都是至少富贵了七八代了,有些人在领兵的位置上历练过,有些人根本就是坐吃等死、浑浑噩噩的过了一辈子;但领过兵,就能打仗吗?不见得,临淮侯的祖上就是最好的例子。”

临淮侯李祖述祖上出过两个“名人”,一个就是成祖靖难时最大内奸、曹国公李景隆,另一个就是神宗朝出使日本的临淮侯李宗城,但这两位都闹了大笑话,证明了勋贵子弟已经完全不像话了。

看着李祖述那张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的脸,朱由崧却没有理会,只是往下说道:“朕今天把你们叫来,不是要嘲笑什么,是要给你们机会,给你们子孙机会。”

“眼下,国家大战方殷,正是用人的时候,朕是不吝爵禄的,但如果战打赢,国家承平了,那么多世袭爵位留在那里,国家财政是吃不消的;怎么办?学太祖吗?朕下不去这个手对付功臣,所以,朕有意进一步修改《爵律》,一方面要方便下面低阶爵位获得及晋升,另一方面也要限制高阶爵位存在!”

“那么怎么个限制法呢?很简单,各家爵位的继承人必须从小入武学学习,也就是紫金山讲武堂学习;年岁到了、紫金山讲武堂毕业了,要到京营及地方军中从基层做起;做到一定职务,保留原有爵位,如果能升的更高或立下大的战功,还可以晋爵;但要是做不到一定的职务,譬如规定是要做到副将格的,只做到了参将格、游击格,那袭爵的时候就要降等,公爵降侯爵,侯爵降伯爵,以此类推。”

“如果到了年纪不去武学读书、不去军中历练,那么朕也不会客气,一句话,不准袭爵,独子也不行,到时候不想除国的话,就只能让你兄弟膝下那些读过武学、军中历练过的孩子承袭爵位了。”

朱国弼听到这,提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臣等所有的小辈都可以入这就是讲武堂?”

朱由崧摇头道:“当然不是,入紫金山讲武堂需要一定的算学知识,所有各家的孩子一般十岁就要进入前置的蒙学入读,四年后,考核通过才能进紫金山讲武堂继续深造四年;如果期间出了岔子,那么到时候入军服役时,就不是以武官身份加入,而是士卒的身份从军了。”

看到勋贵们脸上的表情,朱由崧安抚道:“你们的爵位都是各自祖先用血换来的,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天下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也没用世代承袭的富贵,你们是武臣子弟,最终一切还是要从军中拿回来的,朕希望,日后你们的子孙不仅能保住现有的爵位,还能继续晋升,然后当副将,当总兵,当提督······”

勋臣们退了下去,稍后,他们会根据自己子孙的年龄,安排他们或入读蒙学,或直接投军----主要会连同家族护卫一起,编入燕山师这支骑兵营头中----这么一来,秦淮河上的生意怕是要少了许多了。

但是,朱由崧的苦口婆心真能起什么作用吗?

朱由崧还是抱有悲观的态度······

1151.吴三桂和耿仲明 1645年七月末八月初的一天,一艘小船自大凌河口驶入,最后抵达了锦州城外。

随即,吴三桂的心腹谋士方光琛拿到了一封文书:“总镇,这是南京朝廷的送来的旨意。”

“是的,”吴三桂表情凝重的跟方光琛说道。“南京要求我们想办法南下占据宁远,截断清军关内外交通,如果做到这一点,开关之事一笔勾销,并且还加封我为蓟国公。”

在这一时空中,由于朱由崧的反对,所以南明朝廷并没有在获悉吴三桂开关的伊始就册封吴三桂为蓟国公,而是直到现在,才给了吴三桂这个许诺。

方光琛皱眉道:“姑且不说我部四周有八旗和蒙古兵的监视,就算我们能侥幸南下夺取了宁远,这两三万兵马的粮秣怎么保证?”

“南京朝廷会用船给我送过来,”吴三桂回复道。“济州宁大虎现在已经归顺了南京朝廷,到时候他会负责把粮食给我们运过来的。”

“这不会是一句引诱我们行事的空话吧?”

对于方光琛的疑问,吴三桂摇头道:“应该不会,毕竟折损了我们对朝廷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倒也是,只有吴三桂部存在,并长期间切断辽西走廊,对明廷才是有利的,故意借清军之手消灭和削弱吴三桂部,完全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或只有脑*残儿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此,在最初的几个月,乃至几年里,南京朝廷一定会保证我们的粮秣供应的;”吴三桂顿了顿,继续道。“事实上,南京朝廷更害怕我们耍心眼,骗粮食。”

握刀的手现在握锄头了,换成吴部的其他将领或许一早就热血上头,叫嚷着弃清投明了,但方光琛却异常慎重:“大帅,兹事体大,不可一下子做出决定,且容下官仔细想一想其中利弊,权衡一下实现的可能后,再行报告。”

“倒是不急。”吴三桂回复道。“南京朝廷催的没有那么紧,说是只要我们在朝廷发起大反攻前想明白就可以了;大反攻,听说多铎在南面吃了大亏,八旗兵死了几千,北京城全城戴孝,如果再打几次这样的仗,大反攻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吴三桂随即感叹道:“现在形势扑朔迷离,明清两方势力此消彼长,在这当口,我们一步路也是不能行差的。”

吴三桂的话给方光琛以很大的压力,所以他犹豫片刻,这才起身告退。

方光琛离开后,从屏风后面走出了吴三桂的另一名心腹吴国贵,看着吴国贵,吴三桂再次叹息道:“大明王气尤在,本官算是一步行差步步行差了。”

吴国贵劝说道:“大帅,既然南京朝廷还要用我们,那就说明还有亡羊补牢的机会。”

吴三桂目光茫然的看向南天:“是啊,机会,但机会要掌握在手中才能改命的。”

吴国贵一听,立刻请示道:“大帅,让下官去打探宁远的情况吧!”

吴三桂摆摆手:“你是我军大将,一举一动颇受关注,你去了反而不好,我自有打算。”

吴国贵听罢不做声了,此时吴三桂却再一次不明所以的叹了一声······

与内心焦虑、举棋不定的吴三桂不同,怀顺王耿仲明此时的态度却非常坚决的对山东反清起义民众举起了屠刀,但耿仲明遇到的情况与孔有德相似,此时的山东可以说遍地“盗匪”,除了几个主要大城市还在清军手中外,乡村、集镇四处可见反清的队伍,甚至不少县城也受到攻击,时有沦落到反清义军手中的情况。

不过,反清义军的情况非常复杂----部分反清义军是本地土寇,他们是清来反清、明来反明,并不愿意接受南明朝廷的指挥;另外又有相当的反清义军是坚定的拥明派,在与清军作战时,还与顺军转化的反清武装大打出手----很难形成合力,这就给了耿仲明以各个击破的机会。

于是,耿仲明部便首先对德州、武定、高唐、滨州、临清等地的反清武装展开剿灭作战,并且在绞杀上述地区的反清武装时,耿仲明部还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至少杀掉了4~5万名当地百姓。

当然,相比济尔哈朗在大名、广平、彰德、卫辉、怀庆、潞安等地,吞齐在平阳、汾州、沁州、太原等地针对反清武装进行的大屠杀,耿仲明杀的还不算太多,但饶是如此,在耿仲明的屠刀下,山东北境的反清斗争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压制,各路反清力量不得不陆续向东三府及沂蒙山区转移······

“姜副将,本部奉命回调南京,接下来邳、海、沂、莒方向就麻烦你们来镇守了。”

根据朱由崧及南京兵部的最新指令,眼下,刘肇基部3万人负责守卫睢州、归德、徐州三城,重点在归德和徐州;尚可喜部3万人负责守备陈州、亳州、宿州,重点在亳州和宿州;高杰部3.5万人负责守备汝宁、信阳、光州、颍州,重点在光州和颍州;与此同时,朱由崧把金吾师的整编及燕山师的新编,放在了凤阳、寿州一线,从而重构了江北的防御阵线----与之类似的是,羽林师的整编和虎贲师的新编放在了武昌,以便到时候能及时驰援襄阳和荆州两个方向。

但如此一来,比邻鲁东南的邳州、海州方向以及山东兖州境内的沂州、莒州一线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所以再三考量之后,朱由崧决定将姜进勇所部游击营扩大为济州师左厢旅----此济州不是济州水师的济州,而是上直二十六卫中济州卫的济州----镇守上述方向,不过该旅并没有装备前装线膛枪和前装线膛炮,只是一个用了京营名义、京营编制、部分装备旧式火绳枪和滑膛红夷炮、佛朗机炮的冷热兵器混编部队,其主要任务也不是固守海、沂、邳三州州城及下属各县县城,而是配合沿线棱堡化的皇庄阻击和迟滞由上述方向南下的清军,并与沂蒙山中的反清拥明武装保持联系,给这些反清拥明武装提供一些必要的补给品,保证他们能继续跟清军缠斗下去。

“担子不轻啊!”

姜进勇冲着张茂德笑了笑:“沐阳伯放心,我们虽然比不得新军,但胶南、鲁东南这地方,也大不了成千上万的大战,顶多打些烂仗,而打烂仗,我们是有经验的。”

姜进勇也算是朱由崧潜邸时期的老臣了,张茂德不好多说什么,就只能笑了笑说道:“那就好······”

1152.娇娇有孕 弘光元年八月十五日,朱由崧顶着酷暑,带着嫡长子朱慈焈视察了燕子矶方向的皇家工场区,只是眼下这些工场都在建设之中,所以单看建筑工地是看不出什么的,于是,朱由崧便问陪在身边的俞义道:“各地工场什么时候能给全部搬迁完毕?”

刚刚从升任御用监掌印的田楷手中接管内务府的俞义报告道:“回皇爷的话,燕子矶工场区大约还要一个月才能完工,待燕子矶这边完工了,安东的福庆号、双福号,济州的福泉号(冶铜工场)、福晟号(蒸汽机研发工场)以及云梯关船场才会陆续展开搬迁,所以,最快的明年年中前能完成工场的整体搬迁,慢的,怕是要到明年年底了。”

俞义随后进一步报告道:“为了避免搬迁工场造成的生产上的耽搁,内务府这边决定暂不搬迁安东的福鑫号冶铁工场,也暂不搬迁小琉球的福昇号冶铁和机加工工场,而是会从后者中抽调人手,在燕子矶这里新建一个更大的福昇号,待燕子矶这边的福昇号的产量达到一定程度后,小琉球那边再开始搬迁。”

俞义一边说一边偷偷用余光观看朱由崧脸上的表情,但见朱由崧听的全神贯注,便继续道:“内务府还计划扩大太平府福春号的生产规模,并在太平府兴建新福号冶铁工场······”

朱由崧突然打断:“扩大太平府福春号生产规模没有问题,毕竟太平府境内的黄铁矿一直是由福春号包购的,但兴建新福号冶铁场,铁矿石从哪里来?单凭黄铁矿冶炼后出产的海绵铁可不够用的,亦或是内务府抢了苏铁商人的矿石了?”

这些年来,福春号并不染指太平府境内磁铁矿石的产出,所以才与苏铁商人及苏铁商人背后的江南士绅阶层相安无事----朱由崧搞黄铁矿加工硫磺时,上述工艺只有江西部分工场掌握,且秘而不宣,所以当时福王府吃下无人问津的黄铁矿,太平府的矿主们是乐见其成的----如今,内务府突然要搞新福号冶铁场,朱由崧一个是担心江南士绅集团的反弹,另一个则是担心内务府依仗皇权欺行霸市。

俞义回复道:“皇爷,之前两案抄家,御用监接手了一些矿山和一些苏州商人的工场铺子,其中就有太平府的铁矿和几家苏钢铺子,所以内务府想把它们整合起来,作为新福号的基础,当然,奴婢也知道单单靠几个小矿和几个铺子是不足以办成皇爷需要的大工场的,正好兴国铁冶所又废了,内务府便决议用兴国的铁、徐州的煤,再加上现有的资源,搞一个比安东铁场更大、产量更高的新铁场。”

朱由崧明白了:“从徐州、太平、兴国三地的位置来看,在太平办新福号倒是有道理的,并且还能利用太平本地的一些资源,可以,且放手去做吧,但不要进一步谋夺太平其他矿山,眼下,朕还不想跟江南士绅搞的太僵了。”

俞义应道:“是,奴婢明白该怎么做的。”

“另外,矿工你们准备怎么解决?”

“回皇爷的话,左良玉父子裹挟的主要是武昌府城、兴国州城以及几个县城内的百姓,乡野里的百姓却是左良玉父子抓不完,也没抓的,与汉阳、承天等地十室九空不一样,只要内务府出足够的米粮,还是能招募到足够矿工的。”

俞义见朱由崧微微颔首,便请示道:“皇爷,福晟号、福昇号关系京营装备,银镜至今还是各地皇店最来钱的商品,另外,福泉号的铸币也关乎对日朝贸易,所以奴婢以为,似乎有继续组建工场保卫团的必要。”

燕子矶就在南京郊区,在这样一个京畿之地,组建一支不在兵部序列表里的部队,只怕很多人会坐立不宁的,所以,朱由崧考虑了一下,决定道:“这件事朕知道了,稍后会跟御马监商量的。”

说到这,朱由崧觉得实在太晒了,便吩咐道:“接下去不看了,回程吧。”

原本朱由崧是准备去紫金山讲武堂和京营驻地看一看的,但今天是中秋节,紫金山讲武堂放假,京营这边也全天休息(只在营区内放假),所以,去了看不到什么,并且朱由崧又不想搞下部队慰问的表面文章----时代不同,作为封建帝王的朱由崧是没必要搞什么平易近人的,相反保持某种神秘才是他该做的事----因此,早一点回去与妻儿团聚才是正理······

“恭喜皇爷,贺喜皇爷。”朱由崧的车马才在大善殿停了下来,候在殿前的李谙就过来报喜道。“安庆公主查出来有喜了。”

这可是朱由崧第一个孙辈,所以,朱由崧听罢果然喜形于色:“朕还说呢,都这么久了,娇娇要是再没有生养,只怕郑家就要坐不住了,好,真是好极了,对了,娇娇和郑森现在哪来?”

李谙回应道:“正在乾清宫内,太后也已经到了。”

朱由崧回头都朱慈焈说道:“你也要当舅舅了,赶快换了衣服,去乾清宫。”

朱慈焈领命而去,朱由崧也不进大善殿了,直接坐马车到了乾清宫,一进宫,就听到朱淑娇在哪里娇嗔道:“娘娘、母后、母妃,孩儿才刚刚有了身子,这也不许,那也不行,岂不是要憋屈死孩儿了。”

朱由崧便接口道:“你以为这个孩子不重要,还能由你性子乱来?”

在一片恭迎皇爷的声音中,朱由崧走进了殿室,然后朱由崧先冲着邹太后行了一礼:“儿臣见过娘娘。”

邹太后笑道:“皇帝辛苦了,坐吧,坐下说话!”

朱由崧这才吩咐道:“都起来吧。”

等一众宫女内侍从地上爬起来了,朱由崧冲着伸手掩嘴的朱淑娇说道:“这个孩子,不单单是朕所期盼的,也是南安侯和驸马期盼许久的,你得为他们想想。”

朱淑娇一噘嘴:“儿臣又没阻止驸马纳妾。”

朱由崧怜爱的看了看女儿:“娇娇啊,驸马不纳妾,那是因为爱你,但正所谓情到浓时情转薄,若是你没有驸马的孩子,你就是公主,也会孤苦伶仃的。”

朱由崧感叹道:“历朝公主驸马,真能相依相伴到老的可没有几个,没有孩子能获得长寿的更是万中无一,而孤和你母后、母妃是照顾不了你一辈子的,所以这个孩子真的很重要,你得慎重啊。”

见朱由崧说的严肃,朱淑娇受到了震动,于是低声应道:“女儿明白了······”

1153. 明弘光元年九月初七,李自成所部向綦江方向展开进攻,面对李自成的攻击,刘良佐部故态复萌,不经大战,就一路丢盔弃甲狼狈而逃,从而将綦江城拱手让给了李部。

见到刘良佐再次消极避战,怒不可遏的路振飞就根据朱由崧事先授予的密令,于军事会议上手持上方剑逮捕了刘良佐,刘良佐的部下听说主帅被抓,当即哗变,但在川军曾英部的武力镇压下,一部被杀、一部投降,还有数千残余向北逃过藻渡河后,投降了李自成。

得到左部残军加强后的李自成军一路南下,迫使路振飞率部退守桐梓县城及娄山关一线。

由于桐梓县与娄山关的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所以兵力有限、不敢过多折损的李自成便率部退回了藻渡河以北,然后依托地形转入了防守;随即,李自成部的主力集结北进,做好了再次杀入陕西的准备······

“李帅,徐部堂,眼下两国之间仗肯定还是要打的。”新任南襄巡抚堵胤锡的代表尹见龙笑盈盈的跟面前的汉军镶蓝旗汉军固山额真李国翰、清河南巡抚徐起元说道。“但双方都有困难,所以,短时间内是大打不起来的,时间长了,甚至还有可能第三次出现南北朝的局面,既然如此,平日里大家为什么不互通有无呢?”

徐起元皱着眉头跟李国翰商量了几句,然后向尹见龙问道:“怎么个互通有无呢?”

尹见龙说道:“山西碱、口外的马和牛皮、陇西黄芪、岷县当归、渭源白条党参、西和的半夏、秦安花椒、宕昌党参在南面都有大的需求,至于解州的盐嘛,这玩意虽然来钱,但查的紧,堵部堂也不敢沾染过多;而南面的烟草、好酒、丝绸、棉布、银镜在整个北地都有需求;彼此交易,钱不就来了嘛。”

“马和牛皮?”徐起元摇头道。“别说马和牛皮了,就是药材也是不行的,这些都是军需,你用日常用品跟我们换军需,只怕上面是不可能答应的。”

上面是谁?

是驻军洛阳的固山贝子博洛!

那么博洛怎么会允许李国翰和徐起元跟南明方面接触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钱!

但博洛并不是为了自己捞钱,而是为了筹集部队饷银才这么做的!

是的,在另一个时空中,清廷之所以能迅速席卷整个中国、收降大量明军为其所用,一个主要原因是军饷给的高,但在各地战火纷飞、清廷统治不稳的情况下,不能靠收取税赋来筹集军费的清廷又是怎么搞来的钱呢?

一个是夺取了李自成从北京追赃获得的数千万两银子,另一个则是通过南下进攻南明时顺道在扬州、南京、杭州等地进行洗劫,从而获得了足够满清支持战争的经费;但本时空中,清廷并没有完全获得李自成的追赃银两,又没能打下南京、扬州等富裕的南方城市,所以,经济上就出现了危机----没错,以明末的实际情况来看,没有了江南财富之地的资源,单靠北地是自己无法养活自己的。

为了克服危机,清军一方面对北地各省反抗的中国*军民进行大规模的屠杀,借着镇压过程中掘地三尺的洗劫,获得维持自身运作的必要粮食物资乃至金银铜钱,另一方面就只能暂时在漫长的黄河前线与南明主力部队罢手言和,然后通过互市来获取资金了。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次见面;但饶是如此,清廷也绝不会为了钱,资敌的;而堵胤锡正是预见了这种情况,所以坚决不肯与博洛这边秘密接触,所以,尹见龙实际并不是南襄巡抚衙门的经历官,而是西厂满蒙班、河南房的掌房

徐起元说完之后,李国翰补充道:“你们有没有粮食,有没有京营的那种火器,如果有,我们倒是可以用马匹、牛皮、草药来跟你们换。”

“这年头,谁家都缺粮食,我倒是想给,可给不出啊;至于京营火器嘛,舒城侯麾下要是没有,那我们这边也是没有的,一样是想给给不了。”说到这,尹见龙建议道。“实在不行,我们就从口碱做起来,一回生,二回熟,日后或许能更进一步,做更大的买卖。”

徐起元和李国翰对视一眼,同意道:“可以,不过,我们出口碱,你们给什么呢?”

“烟草、丝绸、棉布、银镜、护肤霜、漆器,这些都可以交换,但有一说一,一分价钱一分货,你们给多少口碱,我们就给相应价值的东西;另外,还有一宗,就是别随意涨价,你涨,我也可以涨,那就没意思了······”

尹见龙带着一个初步协议走了,李国翰和徐起元随后来到博洛面前报告道:“贝子爷,我们谈下来的情况就是这样,然后双方约定,在郏县县城交换货物,并且对方的意思是,平时双方都不派兵进入汝州直隶州境内,交换货物时,也只准各带千人以下的部队及相同数量的民夫。”

博洛听罢冷冷的说道:“这些南蛮子倒是好算计,自己连南阳府都占不全,就想把我们限制在了河南府内!有意思,真有意思!”

“那卑职派人去追姓尹的,跟他说清楚贝子爷的意思,要换,只能在方城交换。”

“不用了,去方城太远,不如郏县较近。”博洛否定道。“南蛮子不是有句话,叫做先什么后什么吗?我们,不能上当了。”

徐起元想了想,说道:“贝子爷说的,可是欲取先予?这倒不为可能啊!”

博洛没有睬徐起元这个降官,而是若有所思的问李国翰道:“你觉得这个姓尹的做法,是不是有些熟悉啊!”

李国翰眼眉一挑:“贝子爷不说,卑职还想不起来呢,没错,跟祥福瑞、林大虎的做法一模一样。”

李国翰随即担心道:“南蛮子这是要用通商麻痹我们,贝子爷,我们可不能再上他们的当啊。”

博洛冷笑道:“既然知道了是有问题,我们还会上当吗?”

“那,那交易还做不做了?”

“做,但既要做生意,也要打草谷,不能让南蛮子有时间把南阳府经营起来。”

“嗻······”

1154.沂州 明弘光元年九月二十七日,经过慎重考虑后,朱由崧决定设立济阳师左厢旅以护卫燕子矶工场区,与目前布置在邳、海、沂、莒的京营济州师左厢旅一样,济阳师左厢旅同样是一支冷兵器与热兵器混合的部队,且与腾骧、府军、羽林、金吾、虎贲、燕山等前期编制建立(或正在组建)的京营各师不同,济阳师左厢旅与济州师左厢旅一样,没有装备前装线膛枪和前装线膛炮,而是基于节约经费的考量,装备了火绳射鹰铳和前装滑膛红夷炮。

正是因为装备上的原因,济阳师和济州师才会在京营中被称为乙等营头,地位相当于之前腾骧等营的辅军单位;不过,设立乙等营头的目的并不是协助甲等营头作战,而是为了将来废止卫所制后,如何设立新的地方驻军体制,摸索经验。

因此,济阳师左厢旅名义上与甲等营头各旅一样,编制有4个团及若干直属哨队(连队),但事实上,济阳师左厢旅的团一级单位是虚化的,而旅之下直辖16个战兵哨、1个炮兵哨、2个夜不收哨、2个工兵哨、2个辎重哨、1个护军哨,1个医护哨、1个旗鼓哨、1个塘马哨、1个执法队在内的6200余名官兵。

其中炮兵哨装备12门老式4斤炮红夷炮、4门老式8斤炮红夷炮;每个夜不收哨名下仅有1个骑马队,另外3个都是步行的侦查队;16个战兵哨中有6个装备火绳式射鹰铳,2个是装备手掷炸药的新式重甲掷弹兵,6个着甲刀盾兵,2个是使用长枪的枪矛兵,战兵中火器装备率为50%;塘马哨也仅有1个骑马队,其余3队步行;护军哨中只有1队装备火绳枪,其余三队都是肉搏兵;工兵、辎重、医护、旗鼓等辅助部队的情况,则跟甲种营相差有限,基本类似······

是的,济州师左厢旅目前也是实哨虚团的编制,不过该旅的编制情况更加复杂一些,除了炮兵哨的情况与济阳师左厢旅类似、辅助部队与各甲种营头类似外,该旅的夜不收哨和塘马哨也与甲种营头的同兵种类似,都编制有2个骑兵队;而济州师与济阳师最大的区别在与战兵哨和护军哨,前者当中少了1个火铳哨、1个刀盾哨,多了2个骑兵哨,真正可以实施小规模马战的骑兵哨,后者则是2队肉搏兵+2队火铳兵的格局。

之所以济州师和济阳师有些许差别,主要是济阳师身处相对安全的后方,而济州师除了协同保卫邳、海、沂、莒4州,阻止清军由上述方向攻入黄河以南外,还偶尔要承担在山东南境小规模作战的任务有······

“各位都是兖南、青南等地有名的士绅。”在徐州府大堂上,因为搭了刘肇基顺风车而由五品府同知晋升为从四品徐州知府的谢友青冲着面前端坐的一群人说道。“在目前朝廷暂时无力收复山东的现在,尔等对朝廷的支持,对于朝廷来说的非常关键的,所以,为了表彰尔等的忠心和功绩,本官奉朝廷之命,授予尔等州县官员告身并南京监生资格。”

一众士绅听到这,或满脸兴奋,或若有所思,或眼珠打转的站了起来,拱手而立。

谢友青见状便走拿几封告身走到众人前列,朗声宣读道:“费县里居翰林院编修陶双乔,授莒州知州。”

一个员外打扮的男子走上前从谢友青手中接过告身,然后向南跪下,叩首道:“臣,陶双乔,领旨谢恩。”

起身后,这位新任知州老爷冲着谢友青拱了拱手:“多谢府尊为下官美言。”

谢友青笑道:“论科名,本官要称陶兄一句老前辈,但眼下军兴,军功才是青云梯,所以,莒州城就交给陶兄了,希望,翌日本官还有仰仗之处。”

陶知州矜持的笑了笑,退到了一边,此时谢友青拿起一张新的告身宣读道:“郯城里居工部主事龙天汉,授沂州知州。”

一名黑黑瘦瘦的士绅学着陶双乔的样子,照做了一边,谢友青也一样道喜,打哈哈,将他让到了一边。

“授郯城里居进士丁云龙,日照知县······”

“授费县举人高天全,沂水知县······”

“授日照举人高文泰,即墨知县······”

“授日照监生高覃,沂州州判······”

“授沂水监生水西流,费县县丞······”

“授原蒙阴团练大使张国臣,安东卫千户······”

这里所谓的知州、知县、州同、州判、推官、县丞、主簿以及武职的千户、百户并非是实职官、也不需要到任----如果你有本事,你可以拉上队伍去上任,但坐得稳坐不稳位置,甚至能不能进入任职的地方,南京朝廷是不管的----所以,谢友青现在发牌一样发出去的这些官职,实际跟散官一样,是某种级别的凭证,日后国家重归于皇明治下时,是可以凭着这些告身降等领受真正的官职或享受同等的待遇的。

“恭喜各位同僚了。”将手中最后一张告身发完后,谢友青冲着还没拿到官服的这些士绅作揖道。“今后同殿为臣,兖南、青南等地的守备,还要拜托各位了。”

在一片“应该的”、“理所当然”、“都是为皇明效忠”的话语声中,谢友青让人引领着这些新晋官员们去领他们的官帽、官服、官靴了。

等这些人走开后,谢友青冲着资格不够的另一群小地主们言道:“接下来,是授予各位南京国子监监生资格······”

口干舌燥的谢友青回到后堂,幕友王师爷颇有些好奇的问道:“东翁,这么搞有用吗?”

谢友青喝了口茶,回复道:“怎么说呢,说有用吧,用处不大,清虏强,他们一样会倒向清虏的,但说没用吧,拿了这份官凭,多多少少要为朝廷做点事的。”

说到这,谢友青摇头道:“朝廷实际不指望他们有多少忠义,但十个里面有一个愿意跟清虏对着干,再有一个愿意替朝廷通风报信,那就是赚了。”

没错,朱由崧并不指望这些山东士绅能做带路党,只要其能做好报警器的工作就已经很好了······

1155. “摄政王,豫亲王带回来的那柄短铳,武备院、管理八旗左右翼铁匠局、八旗炮厂、工部军需局都派大匠仔细测试过了,一致意见是那铳管里的旋线虽然弄起来很是麻烦,但如果愿意花较多的时间的话,还是能搞出来的。”

多铎带回来的六管前装线膛短火铳是清廷第一次搞到祥福瑞长程火枪的实物,所以上上下下都很重视,花了几个月进行测试,测试的结果显示,这种火铳不但打得快,而且在同类短火铳中射程最远、威力最大,因此,多尔衮便迫不及待的要求仿制,但膛内阳线怎么搞出来,却是难住了清廷下属的能工巧匠们,所以才有了这次各军工部门的联合攻关。

“不过,这也就是短铳,若是换成长铳话,可能十挺里面顶多有一二挺能成功的。”

多尔衮有些不悦的问道:“那南蛮子是怎么搞出那么多新火铳来的?”

是的,清廷已经得到了明军京营是如何战胜的左梦庚部和李自成部的情报,因此可以判断出明军已经至少装备了上万支前装线膛枪。

负责军备生产的内大臣、超品英诚公舒穆禄·塔瞻回复道:“摄政王,您的疑问,奴才也有想过,南蛮子第一次使用上述武器的时间应该是崇德四年,当时能一举消灭富察·哈宁哈所部,其等装备的数量不应该少于五百挺;第二次遇到使用这种武器的南蛮子是在崇德五年的塔山,根据豫亲王及一众参战宗室、大臣的说法,对手拥有一千多挺这样的武器;由此可知,对于南蛮子来说,至少当时这种武器也是很难制造的,三年才增加了五百挺。”

多尔衮冥思苦想了一会,问道:“按你的说法,从崇德五年到顺治二年的五年里,南蛮子应该最多又生产了一千挺才对,但事实上,他们的生产的总数至少是九千挺,也就是说,你们认为南蛮子的工匠是熟能生巧了?”

“熟能生巧是一部分,也可能是南蛮子用了新的工具和技巧,这就需要蛮子城想办法打探了。”塔瞻这话当然不是为了推卸责任。“在此之前,武备院和管理八旗左右翼铁匠局每个月能制造长铳一至两挺、短铳五把,八旗炮厂和工部军需局则各能确保生产制造长铳两至三挺、短铳五至七把。”塔瞻见多尔衮不悦的皱了皱眉,便急忙补充道。“虽然,这点产量不足以装备全军,但也可以用来编练精兵。”

“精兵?”多尔衮眼眉一扬。“什么意思?”

塔瞻好整以暇的回复道:“豫亲王说了南蛮子骑兵的一些用兵特点,其中就有冲击前先用此类短火铳快速射击两至三次的情景,我军精骑完全可以照搬照学,然后打南蛮子一个出其不意;此外,根据各院、局、厂测试换算下来,这种旋线长铳至少可以打二百步远(340米),在八十步以内准头尤佳,如此我军精兵便可以用其在远距离上狙杀对手将帅,然后趁其大乱,一股摧之。”

多尔衮刚想点头,忽然脸色大变:“你说什么?长铳可以在八十步外准确狙杀目标?”

塔瞻从多尔衮的语气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只好坚持到底了:“回摄政王的话,是的,各位大匠一致判定,长铳最远可以打二百步,八十步内准头尤佳,可以轻易狙杀对手统兵将校。”

其实与明军京营装备的前装线膛枪来说,清军预备仿照的前装线膛枪在射程上是远远不如的,但问题不是处在机加工上,而是出在更难察觉的火药配比上,因此即便清军大量装备了前装线膛枪,也是无法与装备同类火器的明军京营相抗衡的。

得到塔瞻确认的多尔衮语气急促的吩咐道:“这等长铳决不能外流了,非忠诚之士不可授,同时每一柄都要做好了记录,时常予以检查,确保不会落到某些利欲熏心之辈的手中。”

塔瞻急忙应道:“是,奴才一定看管好新式火铳,不至于落到不该拿的人的手中。”

话虽如此,但塔瞻还是提醒道:“万一南蛮子派人携此类火铳秘密潜入京师怎么办?”

多尔衮猛然看向塔瞻:“你的意思是?”

塔瞻言道:“南蛮子虽然先用了这等火器,但似乎并未想过拿来行刺我方大员,奴才以为,这个默契得落实,否则后患无穷。”

多尔衮同意道:“说的有道理,正好南蛮子在跟博洛谈互通有无的事情,或可以通过这个渠道,跟南蛮子达成了必要的约定。”

塔瞻静静听着,他知道多尔衮的这几句话其实不是跟自己说的,所以,他不需要回应。

果然,多尔衮自言自语后,彻底停下了关于前装线膛枪的话题,转而问道:“那爆炸开花弹的研制有结果了吗?”

塔瞻尴尬的回复道:“各院、局、厂都试制过了大小开花弹,但结果很不好,不是不炸,就是炸的太早,直接在炮膛里就炸了,还有些炸的太晚,落地后再炸,已经起不来最大的作用。”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清军并不知道明军京营使用的是前装线膛炮+只会旋转、不会翻滚的伞形炮弹,这样就可以比较精准的控制引线长度,进而确保爆炸时间;而清军实验用的圆形弹,击发后,在炮膛里以翻转为主,这就无法保证引线在什么时候被高温气体点燃了,自然就该炸的时候不炸,不该炸的时候乱炸了。

“那南蛮子怎么能做到的?”

对于多尔衮的逼问,塔瞻只好跪下来请罪道:“奴才无能,还请摄政王降罪责罚。”

多尔衮冷冷的说道:“降罪能让开花弹起作用吗?”

塔瞻无奈道:“奴才这边实在是做不到,就算杀人立威也做不到,所以,奴才只有一个主意,还请摄政王派蛮子城去南面把相关解决办法给偷出来。”

多尔衮先是哼了一声,这才应承道:“怕是也只能如此了······”

1156.西厂内 “督公、常公公、欧公公、高千户、张副千户、熊百户,下官一行是今年七月初九在胶东草沟湾上的岸,稍后便在登州文家人的陪同下,一路经行成山卫、文登县、威海卫、宁海州、福山县、栖霞县、莱阳县等地,与上述地区内的各家势力进行了初步的接触;然后,下官一行转入莱州府境内,与平度州、昌邑、潍县等地的几家士绅、豪强进行了联系;接着,下官等去了青州府的安丘、昌乐、临朐,再从博山进入了济南府,于济南东境的淄川、长山、新城三县走了一遍,最后又回到青州境内的高苑,并顺着小清河走访了博兴、乐安两县境内的多家豪强,全程前后一共花了八十三天的时间。”

周应钟向提督西厂内臣万世、满蒙班坐班内臣常建、满蒙班山东房监督内臣欧泰、满蒙班掌班千户高祥、满蒙班领班副千户张韬、满蒙班山东房掌房百户熊百年等人继续报告道:“下官此行,一共经行卫二、所七、县州十六、集镇三十一、村寨五十七,接触表面中立各地士绅二十九家、自称大明将军元帅总兵的土寇七家、自称拥戴某个僭越宗室的义军四家、打着大明山东巡抚登莱巡抚旗号的义军七家,还遇到了十三股打着顺逆旗号的贼党······”

“在与这些势力接触过程中,下官了解到,山东这些武装对朝廷给予的名器、武器都有很大的需要,但最需要的是粮食和棉布之类的生活用品,只是要他们付钱是不可能的,这些地方势力的如意算盘是白嫖朝廷的赏赐,因此也不排除他们拿到朝廷赏赐后,转身投虏的可能······”

“在与这些势力接触后,下官曾有三次被清军追击,但清廷在东三府的力量很单薄,所以,追踪的清军出城十多里后,就不敢追击了,因此下官初步判断,其实各地还有更多的反清武装,只是这一次,下官走马观花,没有能接触到······”

“不过进入济南境内后,清军的力量明显增强了,根据下官打探到的消息,目前济南城内有清恭顺王耿仲明耿逆所部三万余兵马盘踞,但耿仲明之前仅有2000余旧部,因此若耿部兵力没有被夸大的话,那相应兵马都是耿逆临时招编的,战斗力不会很强······”

“下官没有看到这些义军、团练的战斗场景,不能确定这些义军、团练、贼寇的真实战力,但从清军每次出击都能击破大片,但清军一走各地反清武装就死灰复燃来看,山东各地武装战斗力很差,但能跑能藏,可以有效的牵制山东清军的力量······”

“另外,下官打探到目前兖西地区存在着大股反清武装,这支武装号称榆园军,每每袭击清军两队,甚至攻打过单县等县城,济尔哈朗为此已经派出大军前去清剿,但始终清剿不干净,以至于清军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号称洗剿······”

“回程的时候,下官等是在羊角沟上的船,船的名字叫做淮戊十九号,是隶属于辽海分舰队的,所以,下官是先到海洋岛逛了一圈,这才被送回云梯关的······”

“下官出发时一共是八人,一路上死在贼寇手中的有两人,死在清军手中的有一人,病死途中一人,所以,最终只有下官等半数安全返回南京······”

“下官保证所述的全部是真实情况,下官可以接受进一步的审查······”

万世与满蒙班掌班千户高祥耳语了几句,高祥便笑容和蔼的跟周应钟言道:“玉卿,你们几个,这一路辛苦了,且先回去休息几日,如果其中有什么需要核实的,班上会通知你再来确认的。”

周应钟知道这是暗示自己可以撤退了,所以知趣的站了起来,向万世等人行礼道:“下官告退。”

周应钟走了之后,万世对身边人问道:“你们怎么看周应钟的报告?”

满蒙班坐班内臣常建表情凝重的说道:“山东的形势很复杂,各路人马的立场也不稳定,变幻主家不是说常有的事情,但也有很多实例,因此不能完全信任山东方面的口头表态,更不能浪费本厂的资金去扶持那些朝三暮四之辈。”

满蒙班山东房监督内臣欧泰苦笑道:“常公公说的对,但问题是,那些有奶就是娘的家伙,我们要是不给点好处,只怕根本不会听朝廷的号令。”

满蒙班掌班千户高祥斩金截铁道:“督主,下官以为最多和兖南、青南一样,给予名号,再多的,不能多给了;至于这些义军、贼寇所缺的,让他们自己去跟大虎屋买。”

高祥的说法不全面,兖南、青南那边因为与徐海之间有陆路联系,所以根据兖南、青南等地豪强的实绩,必要时是可以跟淮扬巡抚申请一部分资金和粮秣扶持的。

“买?”常建摇头道。“只怕他们是拿不出那么多财物来买的。”

满蒙班领班副千户张韬针对常建的担心,提出了一个折中建议:“只要这些反清武装能拿出真虏的首级来,我们可以让大虎屋半卖半送。”

“半卖半送?”万世品砸了一下,苦笑道。“想法虽然挺好的,但要让大虎屋同意半价出售物资,不是那么容易的,牵扯太多啊!”

是的,大虎屋在管理上属于内务府商曹下属机构,因此虽然大虎屋的利润多半贴补西厂的办公经费,且大虎屋本身也是西厂伸向外界的一个耳目,但两元体制下,西厂要让大虎屋半价出售物资,是需要向朱由崧请旨的----厂卫不能有钱,一旦有了自己生财的门路,就有失控的威胁,所以,朱由崧宁可效力低下一点,也要进行制衡的。

但就这么放弃了,万世也有些不甘心,所以,他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道:“也罢,稍后,咱家进宫一趟。”

张韬立刻提醒道:“督公,下官还有一个建议······”

1157. “用粮食、棉布、棉衣整合山东反清力量?”朱由崧仔细思考了一会,问万世道。“还要搞令旗制度?且说说,西厂是怎么想的!”

“这是满蒙班领班副千户张韬据说是根据南北两洋的通海费、通海旗琢磨出来的。”万世并没有贪墨张韬的功劳,事实上,到了他的位置,功劳不功劳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朱由崧的信任,因此他可不敢当朱由崧的面说假话。“相关令旗分为上中下三等,一年一发,其中想要获得下等令旗便需要在核发令旗当日,向大虎屋提供十颗真虏的人头,想要获得中等令旗者,需提供三十颗真虏人头,想要获得上等令旗者,需要提供百颗真虏人头。”

万世和张韬所言真虏,并非特指八旗兵,而是单纯指的是清军人头,那么不可避免的就会产生杀良冒功的可能,所以除了点检方面要严抓外,想要获取令旗者还有一种方式,即向大虎屋以一颗真虏人头等于一家五口的换算比例提供对等人口。

“持有令旗者不能互相攻击,如果有谁攻击了令旗持有者的贸易队伍,只要令旗持有者能提供必要的证据,大虎屋会取消攻击者的令旗抱有资格,并号召其他令旗拥有者群起而攻之。”万世详详细细的说道。“三等令旗的区别是,持有下等令旗者与大虎屋贸易时没有任何的优惠,仅仅是拥有购买所需物资的资格,而且必须等待大虎屋通知才能去交易;持有中等令旗者可以享受购物八五折的优惠,但一样需要大虎屋通知后,才能去贸易,不过,在贸易时,可以较下等令旗持有者,先行交易。”

“至于上等令旗,不但交易时可以打七折,而且还可以向大虎屋订货,不像其他令旗持有者一样,只能是有什么买什么!”万世说到这,偷眼看了朱由崧一样,见朱由崧不动声色,便只好继续往下说道。“只是考虑到这样的贸易需要一定的场地,奴婢建议,还是要在东三府沿海建筑类似北疆的商栈。”

朱由崧笑了起来:“你们干脆说,要拿下登州城和登州军港好了。”

万世赔笑道:“虽然眼下的确是拿下登州城和登州军港最好的时机,但拿下来之后没有万余兵马是守不住的,因此奴婢不敢作此妄想。”

是的,登州城和登州军港是如此的重要,一旦明军将其攻占,清军大军只怕立刻要围攻上来,届时就要打一场空前惨烈的攻防战了,不但清军的主力会被吸引,就连明军也要源源不断的向登州投入各种资源,如此一来倒是为其他人火中取栗了。

所以,现阶段要是考虑在东三府沿海建立商栈,最好还是采用北疆那种小型棱堡化的商栈,这样,投入的力量有限,却能大量消耗和牵制清军,这才是惠而不费的做法。

朱由崧沉思了一会,让人把田楷和俞义叫了过来。

等田、俞到场后,朱由崧问他们道:“今年海外皇庄的粮食有富裕吗?”

俞义回复道:“回皇爷的话,今年几处海外皇庄能供输的粮食非常有限。”

俞义随即解释道:“今年京营三战三捷,一共抓捕、招降了近八万兵马和全部五十七万余百姓,所以为了安置这些降兵、百姓,各地皇庄用去了大量的粮食,所以,目前算下来,今年年底前,海外皇庄能运进四门仓、鄂州仓、临濠仓的粮食总计不超过二十五万石。”

俞义的说辞中有一点小问题,即8万被俘、招降兵马并非全部发遣海外了,其中至少4万人在整编后,冲入江北四镇及孙传庭麾下,因此预备运往海外的总人口是61万出头,而根据运输距离的远近,以及风期的关系,截止到昨天,也就是弘光元年十一月一日,一共运走了33万人,还有28万人滞留在云梯关一线。

当然,这些滞留者的粮食供应,也是需要海外解来的,所以,便导致了今年海外皇庄能供给京营军各部及徐东、归东、宿北、邳、海、沂等地皇庄的粮食就非常有限了;而且安置如此数量的移民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至少在明年秋收、乃至后年夏收前,海外皇庄是缓不过气来的。

朱由崧看向田楷:“那历年积存呢?”

田楷答道:“倒是还有六十多万石粮食,但眼下粮价高企,户部拨给兵部的钱款根本不至于采购足额的军粮,所以,各军都需要贴补,实际也杯水车薪。”

眼下路振飞麾下各部的粮食由广西、贵州两省各道提供,云南明军是云南当地负责供应,湖南道向孙传庭部提供粮食补给,江西三道负责同时向孙传庭部、黄得功部及即将进驻汉阳府的京营两师提供粮食供应,因此,以上各部是能购买到平价粮的。

但江北四镇、凤阳京营和南京京营却无法依靠完整的苏常、江东两道及残破凤阳、淮扬两道获得足够的平价军粮,因此需要朱由崧用海外粮食进行贴补。

啥?浙江两道和福建两道还有广东道的粮食怎么不见了?

实在不好意思,浙江在嘉万后就是一个粮食进口省份,福建的情况更糟糕,早在宋代就需要进口粮食了,而广东道也只能保证自给自足,即便偶尔有多余的粮食出口,肯定也是销往邻近的福建的。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浙江两道、福建两道能不为难南京朝廷就已经不容易了,是根本不能指望他们的。

朱由崧让田楷和俞义回去了,然后扭头看向万世:“今年要编练虎贲、燕山两个新师,又要编练济州、济阳两个旅,实在有些捉紧啊,怕是一切得拖到明年年后再做计定了。”

倒不是朱由崧连一点余力都拿不出来的,但朱由崧要考虑方方面面,不能没有余地。

万世小心翼翼的提议道:“或许可以让福海号在南洋各国采买廉价粮食。”

朱由崧点头道:“这也是个办法,但缓不应急啊,西厂且耐心一些。”

万世应道:“是,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1158. 时任御用监驻广州市舶司监督内臣宣诚冲着再次出任福海号总管事的符筠生言道:“符掌柜,受罚多年,一朝官复原职,真是可喜可贺啊。”

符筠生不由得苦笑起来,现在单纯负责正经海贸的福海号又岂能与过去包括祥福瑞、大虎屋在内的老福海号相提并论,更不要说,若是当初不出事,他现在都已经是内务府商曹正儿八经的负责人了,那可是真正的官啊----虽然吏部不承认,但司礼监认----而不是现在这个不上不下、不官不民、三厂都能指手画脚的角色。

只是心中的苦涩再多,此刻他却是不能显露出来的,所以,符筠生抱拳向北行礼道:“圣上还记得草民,草民只有感激涕零。”

“别再草民草民的了,”在符筠生是老福海号大掌柜时,还是区区长随的宣诚老气横秋的说道。“宫里给你搞了一个承务郎以标明阶级,别人不认,至少你在内廷也是官了。”

明代早期对宦官是有定品的,但后来就撤废了,只以太监-少监-监丞-奉御-长随-典簿-火者作为区分,朱由崧继位后,在对司礼监等内廷机构进行改革的同时,又恢复了内监品级,其中太监是正从四品、少监是正从五品、监丞是正从六品、奉御是正从七品、长随是正从八品、典簿是正从九品、火者没有品级是不入流。

正是由于内廷最高级别的太监才正从四品,所以,内务府作为次级机构,其负责人的品级也仅有从四品,等而下之的各曹监班内臣及各曹管事官就只能是从五品的缺分,进而像祥福瑞、大虎屋、福海号、顺和店、河洛会馆、蓝璆联合会、赛马会等商曹下大型连锁商号的负责人也就只能委屈在从六品上行走了。

“官?”符筠生叹息道。“哪有做了官,还能做买卖的商人啊!所以,宣公公就不要提什么官了,就当符某是为内务府效力的一介商贾就成,免得符某习惯了用官员的口吻说话、行事,就再也不能与各地商家东主、掌柜留交情了。”

宣诚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符筠生内心的不甘心,只见他笑道:“看符掌柜你这话说的,要咱家来说,虽然却是有些不官不商的样子,但有了这个承务郎,至少在三厂那群人面前,符掌柜的底气会更足一点。”

“三厂?”符筠生一个激灵。“这么说,上面又有新交代了?”

“有,但不是三厂的事。”暗地里兼着东厂差事的宣诚回复道。“皇爷过问了海外米粮输入的事,要求福海号在保证盈利或者说不亏损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向四门仓提供军粮!”

符筠生一皱眉:“宣公公,你应该是知道的,福海号现在从南洋各国购买的粮食,主要是贩卖到福建、浙江的,如果加大了对四门仓的军粮供输,可不是一个不赚钱的问题啊,那是要丢了老客户的。”

宣诚点头道:“你说的,咱家也是认可的,但皇爷的话,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所以,符掌柜,你就勉力为之吧,以最坏的考虑出发,争取最好的结果。”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也只能如此了。”符筠生叹息了一声,然后犹自不死心的问道。“几个海外皇庄就不能帮着分摊一点吗?什么都推在商曹头上,这有点过了吧。”

宣诚摆摆手道:“也不能怪海外皇庄这边出了岔子,关键是今年三场大胜,需要押解出海安置的人太多了,所以才无力更多给国内支援。”

符筠生无奈道:“既然如此,宣公公,符某就不在你这多叨唠了,符某得回去妥善计划,尽可能的减少损失啊。”

宣诚笑着把符筠生送下了台阶,等宣诚回到屋里,只见有人一屁股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对此,宣诚有些不悦的说道:“郑公公,你不去盯着安南侯,跑来我这干什么?”

内厂驻广州的负责人郑乾冷冷的看向宣诚:“宣公公,咱家给你一个警告,刚刚你跟符筠生说的那些话实际已经属于泄密了,今后不要再说了,否则,内厂少不得在你的履历上写上一笔,因此丢了前程,别管咱家没事先提醒你。”

宣诚瞪眼道:“你们内厂好嚣张啊,就不怕咱家向厂公告一状吗?”

“欢迎宣公公去告,毕竟让内厂和东厂相互监督是皇爷的安排,我们不闹腾一点,皇爷未必放心了。”郑乾的语气还是异常冰冷。“但告的时候得有明确的说道,别用嚣张这种词汇,不顶事的。”

宣诚眨了眨眼,用略带怀疑的口气质问道:“郑公公,你什么意思?有事就说,有屁就放,咱家没有闲工夫跟你闹腾。”

郑乾反问道:“东厂除了监督内厂外,还有什么责任?”

“监视地方舆情啊!”

“那咱家问你,老桂王刚刚薨了,市面上就出现吹捧安仁王的文章,你上报南京了没有?”

桂王朱常瀛因为有被动与朱由崧争夺帝位的事在,所以全家是被牢牢监视的,但问题是是,事情不是出在桂王一家避难暂居的梧州,而是在广州市面上出现了吹捧朱由楥的文章,这就让郑乾和宣诚都逃不了干系了。

宣诚摊手道:“谁写的文章都没查清楚,怎么报南京啊!”

宣诚随即反问道:“内厂可是查清楚了是谁在捣鬼?”

“内厂也没查清楚怎么回事?”郑乾用平淡无奇的口吻说道。“但这件事关系重大,怕是宫里很快就会有问责的,所以,咱家以为,内厂和东厂应该联手侦办!”

“怎么个联手法?”

“内厂从读过文章的官员着手,东厂从文章的印刷和散播着手,双管齐下。”

宣诚考虑了一会,同意道:“可以,但必须定期互通有无,成功后,功劳也是一家一半。”

郑乾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

宣诚随手抄起一个茶碗砸到地上:“蠢货,还不快滚!”

一身低品宦官打扮的郑乾立刻伸手捂脸,仓皇异常的倒退了出去······

1159.以炮换粮 “真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啊!”看完符筠生发来的信件,时任白藤江商栈管事的费俊英很是头疼的说道。“眼下安南可是南北朝啊,别的什么都好搞,唯独粮食最麻烦了。”

明宣德三年,率部起义驱逐明军的越南陈朝将领黎利正式称帝,建立了史称后黎朝的越南新王朝;后黎朝传承九代后,权臣莫登庸篡位,建立了莫朝,但人心不附,便有清化人黎意自称后黎朝宗室子孙,起兵恢复后黎朝。

黎意战败后,其旧部被军阀阮淦收容,随即阮淦拥戴黎昭宗之子黎维宁为帝(后黎庄宗),继续与莫朝为敌,由此形成了后黎朝与莫朝南北对峙的局面。

后黎朝与莫朝对峙近八十年后,后黎朝大臣郑松击败莫朝,夺回了升龙(河内)及红河平原,使得后黎朝全面复兴,但由于郑松飞扬跋扈,把持权力,将后黎朝皇帝视作傀儡,所以阮淦之子阮潢便自请外出,然后在顺化建立了自己的幕府;进而形成了越南北方郑主与越南南方阮主再次割据对峙的局面。

郑主方面对于阮主的割据显然是不满的,于是从西元1627年开始便多次发动统一战争,双方因此打得天昏地暗,而最近的一次大战结束于西元1643年,双方死伤都很惨重,且两边的国内经济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在这种情况下,郑主与阮主都在积极对外通商,以通商之利帮助自身恢复元气,这也是为什么福海号能在白藤江口建立类似北疆一样的武装商栈的根本原因。

但问题是,郑主、阮主几乎什么都卖,唯独不卖的是粮食,当然,也有地方豪强、士绅私下里对外贩卖粮食----否则之前,福海号及其他中国商人是没办法从安南采购到粮食贩运回国内的----但数量比较有限,并不能满足福海总号的要求,所以才让费俊英异常为难。

只是符筠生在信里说的也很清楚,这是来自内务府的要求,更可能是朱由崧直接安排下来的任务,因此,再难,费俊英都要完成任务,否则处分下来,谁也帮不了他。

怎么办?

费俊英起身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

经过冥思苦想后,费俊英冲着屋外伺候的小厮发话道:“准备船,送我去安邦镇城。”

后黎朝初期,将地方分为道-府、路、镇-州、县-社等4个层级,道设都司、承司、宪司等三司机构,雷同于大明各省的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分别负责军事、行政和司法;府设知府、路设安抚使、镇设镇抚使、州设防御使、县设转运使和巡查使、社置社官,从而构成了相对严密的统治。

后黎朝重建后,为了适应战争的需要,府路州县的制度并未改变,但各道改称为镇,原来的镇改称为营,即形成了镇-府、路、营-州、县-社的层级设置,因此,安邦镇城,就是原来安邦道----总括郑主、阮主及安南境内莫家与武家这两大势力,整个后黎朝治下一共设有清化、义安、顺化、天长、南策、国威、北江、安邦、兴化、宣光、太原、晾山、广南等13道50余府172县50州----首府所在地海阳城。

“对了,把上次运来的那支朝鲜老山参包上来,我有大用······”

两天后,费俊英出现在了安邦镇镇守郑机的面前:“外邦草民费俊英拜见镇守老爷。”

正赏玩着费俊英奉上的礼物的郑机头也不抬的问道:“费掌柜不在(白藤江)江口商栈,来镇城干什么?”

“却是有一笔大生意要跟镇守老爷商量!”

听完这句话,郑机抬起头,冷冷的看向费俊英:“要谈生意,找郑淼去,怎么找到本官头上了?要不是看在这支北国老参的份上,信不信本官现在就把你轰了出去!”

费俊英毫不畏惧的回复道:“镇守老爷,草民要谈的这笔生意只怕是郑掌柜做不下来的。”

郑机有点兴趣,便换了表情,和颜悦色的问道:“什么大生意,郑淼都做不下来。”

费俊英这才讲述道:“草民想要跟镇守老爷采购五十万石大米。”

郑机一愣,随即狂笑起来:“五十万石大米,不说贵号有没有钱采买,有没有船运输,如此巨大的数量,主府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本官虽然也是清都王的堂叔,但也做不到一手遮天的,所以,这个生意郑淼做不下来,本官也是做不下来的。”

费俊英笑道:“镇守老爷就不听听本号用什么交易呢?”

郑机眼珠转了转,点头道:“也是,或可以听听贵号用什么来交易。”

“本号可以用佛朗机炮、虎蹲炮,发熕炮也就是红夷炮来交换这批粮食,当然,贵国要火铳、三眼铳也是可以的。”

郑机大吃一惊的站了起来:“贵号手上有那么多火炮、火铳吗?”

没错,鉴于阮主政权与葡萄牙人的密切关系,所以基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朴素理论,郑主政权目前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打得火热,也因此针对性的从荷兰人手中采购了一些火炮和火铳,但荷兰东印度公司是当代最精明不过的商人集团,故而卖给郑主的火器数量不但有限,而且价格非常高,对此,郑主方面一向是不满的,但由于当下荷兰人几乎是郑主唯一的火器供应者,所以,不能忍也只能忍了。

只是,如今意外听说福海号能提供大量火炮,郑机自然是有些激动的。

费俊英回复道:“回镇守老爷的话,归根到底只有火炮运来了,本号才能拿走粮食,所以,草民没有必要欺骗镇守老爷和主府的。”

“有道理,有道理!”郑机脸上露出了笑容。“费先生,那么你们什么时候要粮食,又怎么交付火炮呢?”

“一位千斤佛朗机炮,在濠境售价是金花银二百八十两,运费二十两不算多吧,另外,为了避开广东水师的检查,要花二十两进行打点;海龙王这边的通海费摊下来也要二十两;本号的人工算十两吧,一共是三百五十两每位;千斤红夷炮,按三百八十两一位算,虎蹲炮便宜,四十两就可以搞一位了。”费俊英侃侃而谈道。“如果镇守老爷同意,那么我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本号运来多少火炮,就按市价换多少大米,童叟无欺。”

郑机考虑了一会,回复道:“价格上,本官没有意见,但兹事体大,总要请示了主府才好。”

费俊英不动声色道:“理当如此······”

1160. 琼山县城那座新建的南安侯府内,几名琼州水师将领冲着龙行虎步而来的郑芝龙恭声道:“下官等参见侯爷!”

郑芝龙走到主位坐下,然后吩咐道:“都坐吧。”

一众将官坐下了,这时就听郑芝龙说道:“朝廷刚刚撤销了雷州、神电、廉州等三处海防卫所,这就等于把雷州半岛两侧的海防重任交给了琼州水师,接下来,尔等要多看顾一点。”

为了避免广东水师和琼州水师之间的冲突,朱由崧授意兵部就两大水师防区做了规划,其中海朗守御千户所(上下川岛)以东洋面至南澳岛以西洋面由广东水师负责巡防,海朗守御千户所(漭洲岛)以西洋面至安南占城沿海由琼州水师负责巡防。

但撤销雷州、神电、廉州等三处海防卫所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表面上所显示的那样,是为了进一步安抚郑家,而是为了今后大规模撤销沿海及内地卫所做预演;当然,这些算计是眼前的郑芝龙所不知道的,所以,他高高兴兴的接受了中国西南海疆由他做主的现状。

“另外,国内军兴,军粮紧张,所以从明年开始,本侯给陛下的贡金要从现在的银三十五万两,改为银二十万两、米二十万石,所以,这些粮食从哪里来,你们得帮本侯想想办法,可不能让陛下对咱们失望了。”

对郑家来说,直接给银子是最简单的,给粮食不但需要找到能大规模供应的销售方,采购完了还要运输,这就大大挤占了郑家的运力,哪怕朱由崧15万两银子只要了20万石粮食,对郑家来说也是不合算的;但问题是,眼下连续击败清军、叛军及顺军的弘光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危如累卵的那个弘光朝了,因此在朝廷大局向好的情况下,郑芝龙是不可能不答应朱由崧这“小小的”要求的;更不要说,安庆公主朱淑娇已经身怀六甲,极可能产下带有天家血统的郑家未来继承人,这个时候作为公爹的郑芝龙总不能让儿子、儿媳难做的。

镇标中军郑彩皱眉道:“大哥,不,侯爷,这部分粮食不能从国内筹集吗?”

郑芝龙苦笑道:“别说从国内筹集,就是直接从苏常筹集也是可以的,但苏常今年的粮价一石米得要一两三钱,按二十万石算,得二十六万两,可比十五万两多太多了。”

郑芝龙说到这顿了一顿:“本侯让人算过了,算上运费,若要不想多付银子,每石米的价钱得低于六百文。”

“六百文,”清澜营参将施福估算道。“这个价现在菲律宾是买不到一石米的。”施大瑄随即解释道。“菲律宾的大明百姓都已经被陛下派人陆陆续续给接到小琉球去开荒了,以至于现在马尼拉周边都没什么人种地,所以菲律宾的粮价已经涨到一石米两个半比索,也就是八百六十文的样子了,也算是佛朗机人自作自受。”

南山营游击梁立想了想,回复道:“勃泥的粮价低一点,但关键是勃泥太远了,光运费就是一笔大数目,加起来,送到南京的话,只怕至少要七、八百文了。”

现而今婆罗洲并没有得到大规模的开发,所以文莱这边的粮价就算比菲律宾低一些,也低不到哪去,因此算上运费,依旧是不合算的。

儋州营参将郑联接口道:“安南这边郑主与阮主虽然消停了两年,但根据过往的例子来看,搞不好彼此又在准备一场新的大战了,郑主、阮主这边或许能搞到便宜粮食,但数量绝对不会很多的,倒是占城这边或许可以想些办法。”

昌化营游击成升同意道:“安南十三镇,阮主只占其二,郑主占其九,郑强阮弱,阮主为了充实力量,只能一边抵御郑主进攻,一边蚕食南方更弱小的占城国,如果我们愿意加以援手的话,想来占城王一定会乐意以最低的价格给我们提供粮食的。”

崖山营参将洪习山提醒道:“现在的占城可不是之前方圆数千里的大国了,国土日蹇,现在还有没有能力一下子售卖二十万石粮食啊?再说了,我们总不能白拿占城的低价粮吧,到时候万一阮主南侵,占城向我们求援,我们是出手不出手呢?”

要知道阮主不但与葡萄牙人的关系紧密,而且还与日本天主教徒的关系密切,因此,一旦郑家插手占城事务,搞不好就要跟阮军及阮主雇佣的葡萄牙人、日本浪士发生冲突了。

“只要占城人答应低价售卖粮食,阮主算什么玩意。”郑芝龙霸气的说道。“派人去跟濠境的佛朗机人打招呼,如果他们敢帮助阮主入侵占城的话,本侯就率部封锁濠境,让他们片板不得下海;至于定居在会同的日本人,也派人去招呼一声,让他们不要接受阮主的雇佣,若是阮主因此迁怒于他们,本官可以允许他们来琼州居住。”

“不妥,不妥!”以都司官身份与会的郑芝凤急忙劝阻道。“第一,濠境现在是广东水师的巡防区,我们派船过去加以封锁动静太大了,搞不好朝廷会忌惮的;第二,让日本人入境居住,那朝廷知道了,还不吵翻天了。”

郑芝凤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毕竟郑家只是永镇琼州而不是割据琼州,方方面面还是有约束的。

“其实何必拘束在占城一国上呢,真腊、暹罗都盛产粮食,尤其是暹罗,前两年才红毛夷大战了一场,也是需要有人帮衬的,如果咱们能施以援手的话,要买低价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嘛。”

郑联反驳道:“那还不是一样要跟红毛夷对上?这与跟佛朗机人对上有区别吗?”

“不一样的,”郑芝凤回应道。“一个是不需要安抚流亡日人,另一个,红毛夷要分心小琉球南部的基业,未必敢跟我们起了冲突,我们实际是用空手套白狼。”

郑芝龙听到这有了决断:“很好,立刻派人去联络真腊方面,不管是结盟还是许诺,总之给本侯搞来便宜粮食,越多越好;对了,暹罗也去一个人,那边说不定也能采买到便宜粮食呢······”

1161.弘光二年了 弘光元年十二月三十日夜里,朱由崧率皇子、(在南京的)藩王、戚贵、文武大臣拜谒了太庙及奉先殿,然后于弘光二年正月初一的子时正(00:00)于武英殿接受了群臣的朝拜,由此宣告正式进入了弘光二年。

“朕呢,忙于国家事务,内廷的许多事,包括孩子们的许多事,就有些估计不到了。”大朝仪结束后,朱由崧把妻儿们召集起来,吃了一个团圆饭,等吃的差不多了,朱由崧搁下筷子跟妻儿们说道。“后庭的事务,就要辛苦皇后了,来,皇后,朕敬你一杯。”

黄皇后笑盈盈的回应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话虽如此,但黄皇后还是跟朱由崧遥相致意后,把面前的佳酿一饮而尽了。

喝完敬黄皇后的酒后,朱由崧扭头对嫡长子朱慈焈言道:“陈王,过完十五,你就从九五飞龙殿搬回陈王府吧。”

朱慈焈明白朱由崧的意思,即他现在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所以是不能在宫内成婚的,等住回陈王府去,因此起身应道:“儿臣遵旨。”

朱由崧目光柔和的看向朱慈焈等几个孩子,说道:“国家用度紧张,所以宫里没办法给你们热热闹闹的操办,陈王、霍王、蔡王、安平,可不要心里委屈了。”

朱慈烿等被朱由崧点到名的孩子先后站了起来,然后在朱慈焈的带领下,向朱由崧表态道:“父皇,我等天家子孙,乃与国一体,因此国家强盛了,才有我们的好日子;而如今国势不振,钱就该用在刀刃上,断不敢因为婚事寒酸,怨恨父皇,还请父皇明鉴。”

“都是好孩子,朕不会亏欠你们的。”朱由崧许诺道。“都坐下吧。”

一众皇子皇女坐了下去,朱由崧环视了一周,举起酒杯道:“为了皇明万世基业,为了子孙后世,满饮了此杯。”

包括郑森、宁化蛟等驸马在内的众人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到大家都喝了酒,朱由崧觉得兴致已尽,且倦意上涌,便挥手道:“就到这里吧,且回家好好休息。”

众人散去后,朱由崧在黄皇后的陪伴下回到了寝殿,更衣之后,朱由崧忽然又不想睡觉了,便自言自语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更衣出来的黄皇后听到了最后一句,笑道:“陛下怎么突然悲春伤秋起来了。”

朱由崧伸手揽住黄皇后,回复道:“一晃,朕也有四十岁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才能稳定国家,平定内外之乱!真是逝者如斯夫,不可追啊!”

黄皇后啊了一声:“对啊,陛下今年圣寿四十了,应该是七月的寿辰吧。”

“母难日在七月乙巳,”朱由崧揽着黄皇后坐到了卧榻上。“但朕不想办这个生辰啊,到时候,家里人一起吃完面就得了。”

朱由崧这么说,是因为他有些害怕起来,害怕因为自己改变了历史,而导致生命随时随地终结!

是的,朱由崧要改变这个国家,他有很多事要做,所以,他不想死,也不想一天天苍老。

黄皇后体悟到了朱由崧的心情,探头在朱由崧耳边轻声说道:“陛下还不老呢,臣妾还想为陛下再生几个孩子。”

黄皇后这也不是安抚朱由崧,而是因为听闻了朱由崧有意再纳两位嫔妃的谣言,所以吃醋了。

没错,市面上都说朱由崧已经不行了,所以,为了对抗谣言,朱由崧才有心要找两个年轻宜生养的妃子,不过既然黄皇后热情如火,朱由崧自然有所领会的。

“你啊!”看着其实才三十出头的妻子,朱由崧爱怜的刮了刮黄皇后的鼻子。“今天不成,太晚了,且先睡吧,待朕养足了精神,再赐皇后你一个完美的孩子······”

同样是在除夕晚上,在距离南京数百公里外的余姚县衙里,受到明廷严令通缉的黄宗羲正与好友、复社同仁顾炎武以一壶酒、几个下酒小菜、两人对坐论道的方式在欢庆佳节。

不过,谈着谈着,两人的观点发生了冲突,于是,黄宗羲便与顾炎武辩论起来:“宁人以为眼下是中兴将临了?却是大谬之见!”

弘光元年十一月三日才以南京国子监监生资格出任余姚知县的顾炎武,当然知道黄宗羲为什么这么说,所以,他耐心劝导道:“太冲,眼下国家形势已经明显转危为安了,若说这都不是中兴之兆,那就亏心了。”

说到这,顾炎武严肃的说道:“没错,今上借【童妃案】、【叛乱案】对东林-复社同志大加摧残,并非是明君所为,但今上难道不是被我东林-复社同志所谓皇帝垂拱而治的主张所激怒的吗?难道不是因为被我东林-复社同志在背地里的谩骂诋毁和步步紧逼所激怒的吗?太冲兄,若是你能正确回顾过去一年多的情况,你就会发现,今上从没有翻当年【梃击】、【红丸】、【移宫】三案的意思,也没有替毅孝皇帝(朱常洵)讨回公道的意思;至于容纳阮圆海他们入朝,那也是为了异论相搅,平衡朝局。”

黄宗羲冷笑道:“皇帝的心思当然是要大权在握的,所以,他即不放心我东林-复社同志,又不放心马瑶草,所以,才会硬让我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从这点来说,的确不能算是昏君,但是,为了实现异论相搅,皇帝不惜出卖史宪之,置其于死地,然后借建虏之手残害之,这难道还不是昏君吗?”

顾炎武摇头道:“太冲,我以为你说的不对,今上并没有刻意让史阁部去送死,实在是尚可喜畏敌如虎,不敢驰援徐州,进而导致徐州刘肇基无法出兵援助济宁,这才让史阁部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地;尔后又有许定国等无耻之辈出卖,才导致了史阁部的悲剧······”

1162.黄宗羲出海 的确,通过诸报的反复宣传,关于济宁陷落、史可法殉国一事,南明国内已经有了定论,一切都得怪左良玉不好,这不,为了盯防左良玉,黄得功部不得不移兵蕲、黄一线,结果导致江北的兵力不足,实在没办法救援位于黄河以北的济宁。

而士大夫们的认知要比市井百姓更多一点,那就是尚可喜在此次江北防御战中没有起到应有的预备队的作用,结果导致北面的徐州无法出兵越过黄河,南面的寿州也挡不住多铎的大军;也就朱由崧承认尚可喜妥善的执行了自己的命令,保住了宿州这一要点,没有功劳尚有苦劳----当然,关于这一点认知,是不是朱由崧在打落牙齿和血吞,显然是没有人知道正确答案的。

黄宗羲本着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态度,冷笑了起来,笑罢之后,他言道:“逝者已矣,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但是你们要记得,作为本朝首辅,史宪之为什么会出镇山东的,如果说,这不是阴谋诡计,那什么才是阴谋诡计;还有,离开南京时,宁人兄去见过张金铭吗?”

提到张慎言,顾炎武的脸沉了下来:“藐山先生来日无多了。”

“那是被昏君迫害的。”黄宗羲的声调高亢起来。“用正人,行正道有什么不对,活司马,这是圣君能做的事情吗?”

顾炎武为难道:“今上对藐山先生的确太多苛刻了,但当时朝廷上下都自以为高枕无忧,然后江北一战,若非京营,国祚就完了,所以,现在想想,今上也没错,一切都要为战事让步,君子小人之辩,可以到天下太平了再说,眼下自然是谁有才,用谁;不用,也许就归北虏西寇所用了。”

黄宗羲反驳道:“这是霸道,而不是王道!”

顾炎武回击道:“北虏西寇可不是行王道就能击退的!靠的是兵、是钱粮,而不是君子。”

黄宗羲却依旧固执己见道:“那至少也应该王霸兼施才对,哪有一味冲着臣子施用权谋之术的君主,更不要说击败清虏流寇已经大半年了,今上皇帝可是亡羊补牢了?没有,依旧是正人为邪恶压制,所以说,这哪是什么中兴之兆,分明是亡国之兆才对!”

在顾炎武看来,黄宗羲已经走火入魔了,但这话他又怎么说呢?

说出来只怕是要割席断交了!

所以,无法说服黄宗羲的顾炎武,便及时转换话题道:“现在已经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么简单了,太冲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该退一步的时候,可不能硬顶啊!”

顾炎武随即解释自己的刚刚所做的判断:“我观邸报,上面对你的罪名就只是造谣惑众、诽谤圣君两项,并没有说你直接参与了【叛乱】,属于涉事不深的那种,既然如此,太冲何不出来自首呢,顶了天也就一个流放柳江、南宁、黔东而已,还会有遇赦而归的机会,总比现在东躲西藏、有家归不得的要好吧。”

对于顾炎武的好意,黄宗羲考虑了一会,然后压低声音道:“宁人若是真心想要帮我,倒不如帮我搞一条能出海的船。”

黄宗羲原本也是余姚大户,要搞一条海船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但眼下锦衣卫正在紧张缉捕黄宗羲,黄宗羲也不想去连累其他的亲朋好友,所以,就只能拜托把自己隐藏在余姚县衙内的顾炎武了,这叫做一事不烦二主。

顾炎武听明白了黄宗羲的意思,这是要“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啊!

对此,顾炎武叹息再三,最终也只能表示同意:“也罢,船的事,我来想办法安排,但眼下来说,朝鲜是不能去的,日本也不太合适,怕是只能去往南洋了。”

朝鲜不合适是因为如今朝鲜属于满清的属国,黄宗羲也算是南明大儒,这要是过去了,一准会被人捅到满清那边,搞不好就会成了满清的“座上客”了;至于日本,那是因为福海号、大虎屋两家皇店一白一黑在日本经营多年,与日本方面利益纠缠,人脉深厚,黄宗羲去了日本很有可能是自投罗网,

但朝日不能去,去南洋就合适吗?

姑且不说南洋湿热的环境,黄宗羲受不受得了,整个南洋也就安南一地属于中华文化的辐射范围,对中国读书人有好感,其他地方都是印度文化圈、伊斯兰文化圈乃至西洋文化圈的辐射范围,根本没有去读四书五经这样的中华经典,对中国文化人来说可谓是文化沙漠,根本就不合适黄宗羲这样的中国“大儒”去居住的。

而即便去安南这个小中华,也是不妥当的,这不,人家已经打了近一百年的内战了,不安全不说,在武夫当道的国度里,黄宗羲这就能对黎皇郑主的现状保持沉默吗?那还叫什么正人君子、在世大儒啊!

黄宗羲也知道当下海外各国并不合适他居住,只是国内他是没办法久留了,所以还是故作洒脱的说道:“我跟其他几个朋友打听过,说是真腊以东有个地方叫柴棍的,是三不管之地,有不少我华夏子民居住,挺合适我隐匿的。”

顾炎武并不知道哪里是柴棍,但既然黄宗羲说他知道情况,便点头允诺道:“成,你且等我的消息。”

顾炎武出身的顾家可是世代簪缨之族,祖辈尚书侍郎都不知道出了几个了,所以,与江南海商之间一早就有密切联系的,张嘴搞一条船来余姚根本不成问题,但这需要时间,而被锦衣卫缉捕的黄宗羲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故而,黄宗羲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要求道:“那就麻烦宁人了,越快越好!”

说完这句,黄宗羲举杯道:“新时刹那别旧日,霜鬓明朝又一年!宁人兄,新年大吉!”

顾炎武举杯回应道:“那我就回太冲兄一句,海内存知己吾道不孤吧,也祝太冲兄,新年逢凶化吉,还有守得云开雾散的那一日······”

1163.开科取士 西元1646年二月,在整个中国历史上破天荒的出现了4个政权同时开科取士的场景,其中规模最大的,自然是坐拥南直隶、浙江、福建、江西、广东、广西、湖广、贵州、云南等一京八省全境并山东、河南部分的南明弘光朝廷了。

并且为了方便四川、陕西、山西、北直隶的考生参与弘光二年的会试常科,前一年的八月间,南明政权就在南阳、荆州、遵义、归德等地专门举行了北直隶等沦陷区士子的特别乡试,但凡是这些省份的生员可不必经过科考直接前往以上各府参加特别乡试,甚至因为无法检核考生的具体身份信息,因此只要有生员凭证便可参加。

南明政权之所以如此破例行事,主要是为了与满清及大顺、大西等2个流寇政权争夺沦陷区士林人心,也因此,某些人来了南明控制区后,自然是再也无法回家了。

到最后,参加弘光二年南京会试的士子一共有3700多人,按南北中三榜分别考核,一共有二百零九人考选三甲进士,虽然是历年以来最少的几科之一,但联系去年的恩科和当前战争局面,实际考选人数还是较过往增加了不少的······

南明这边搞得声势浩大,满清这边显然没差到哪去,鉴于大部分中国还在南明的控制之下、北方省份依旧战火纷飞,所以意识到今年开考后,可能出现没几个阿猫阿狗参与的场景,因此满清一方面安排满蒙士人参与今年北京举行的会试,另一方面公开宣布只要秀才以上就可以直接以贡士身份来北京参考。

满清的做法显然比南明慷慨很多,因此不少沦陷区的士子也动了心,便顾不得华夷大防,屁颠屁颠的跑去了北京,倒是让北京会试热热闹闹的,几乎与南京会试不分伯仲;但饶是如此,由于南明去年开了恩科,今年又连了常科,所以留给满清的士子实在是歪瓜裂枣,文字粗鄙者不知凡凡;以至于,满清方面最后是硬着头皮才挑出了117名三甲进士,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分开考核的满蒙进士31人······

大西朝廷和大顺朝廷也分别在成都和重庆举行了会试,但参与前者考试的仅有31名多年不第的川省老秀才,参与后者考试的虽然有陕西、湖广、河南等地的考生,可人数加起来也不超过20,所以一样寒酸的可以。

不过更奇葩的是,成都的会试到最后是以射箭中靶的情况决出三鼎甲的,还美其名曰“君子六艺、样样精通者才是真状元”;重庆的会试倒没有搞出如此丑闻,但参加会试的19名士子全部考选大顺朝的进士,也是难得一见的神奇结果,令人又好气又好笑······

四方的会试相继结束后,因为冬天暂停的军事斗志再度展开,首先发起进攻的是张献忠部;说起来,张献忠一直等着李自成北返陕西,但等了大半年,只见李自成埋头在重庆、夔州、顺庆、保宁等地建立政权、招揽流民、清剿地主武装,却不见李自成有北进的意图----陕西明军残余与清军打成一团,李自成吃饱了现在就卷进去来个三方大战的----所以,被亲明武装的袭扰搞得脑壳疼的张献忠坐等不下去了,便决定由孙可望、刘文秀两个义子率部五万先行南下打开通往云南的门户。

由于在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里,张献忠部一直在向镇雄府、乌蒙军民府、乌撒军民府、东川军民府的土司进行施压,所以,相当部分的土司畏惧张献忠部的实力,丝毫不敢阻止孙可望、刘文秀部南下;但也有诸如威信长官司、易娘长官司等一些土司在云南明军的唆使和利诱下出兵阻挠张献忠南下,因此,张献忠部南下的第一仗就是与这些土司进行的。

说起来,如果是正儿八经的野战的话,川南滇北的这些土司部落根本不是张献忠部的对手,但问题是,川南这地方都TND是山,带着大量辎重的孙可望、刘文秀两部行军起来非常困难,而土司蛮兵却在山区如履平地,因此,地形大大抵消了张献忠部较为强大的战力,这就导致了,孙、刘两部花费了较大的气力和较长的时间,才进入云南境内的霑益州。

而在孙、刘两部举步维艰的时候,得到张献忠军南下消息的云南明军开始了紧急调动,最终拼凑出2万军队----明军约7000、各地土司军队12000余----分别开入寻甸府城、木密关守御千户所、曲靖府城等地坚守······

在得知张献忠部杀入云南之前,路振飞原本准备率曾英等部向重庆进行试探性的反攻的,但曾部兵马刚刚沿着綦江北上至箓塘,就接到了张献忠部入滇的消息,担心安顺方向有失的路振飞只好匆匆撤军返回贵州,然后留下曾英所部守御桐梓县城和娄山关一线,自己则率领另外2万余明军-蛮兵西进永宁州、普安卫,与云南明军遥相呼应······

陕西方面,清军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于当年二月末奔袭肃州,一举消灭了流露出反清拥明倾向的肃州守将赵英部,接着又会同青海蒙部合围了宣布反正的西宁卫城,迫使城中守军杀死西宁守将熊果武、副将赵一卿、千户官文汉生等一批力主反正的将官,再次控制了西宁城,并确保了河西各地(主要城市)继续掌握在清军手中。

孟乔芳迅雷不及掩耳的平乱动作显然刺激了西安城内的孔有德,于是,孔有德便率部对泾州、宁州、耀州等地的反清拥明武装展开了血腥镇压,“前后屠城者三、屠镇集者十一、屠村无数”,但对于孔有德的屠刀,陕西人民并没有屈服,陕北等地依旧是“贼民遍地”、必须痛加“洗剿”······

与陕西情况类似的是,山东方面的战况也相当激烈,济尔哈朗的一部主力在曹州附近被迫与榆园军捉起来了迷藏;而耿仲明部则在初步平定东昌和济南两府的“匪患”后----实际在济南下属泰安等地依旧有部分反清武装在活动----杀入了青州······

1164. 看着面前似乎有些瘦骨嶙峋的将士,时任郧阳巡抚的堵胤锡询问道:“你们的军粮能保证吗?”

咦?堵胤锡不是南襄巡抚吗?怎么变成了郧阳巡抚呢?

其实郧阳巡抚就是南襄巡抚,辖区依旧是南阳、襄阳、汝宁、郧阳等4个府及隶属于陕西布政使司的兴安直隶州,只不过巡抚治所再次从襄阳迁到了郧阳而已,实际是换汤不换药。

不过,堵胤锡之所以把巡抚治所从襄阳府城再次迁到郧阳府城,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郧阳的重要性----郧阳毗连川、陕、豫,为锁钥之地;境内又山多林密、人烟稀少,是历朝官府的统治触角难以企及之地,成为穷苦百姓逃避天灾人祸避难之所;早在朱元璋建立明政权之前,元代就宣布郧阳境内为封禁之地,明朝建立后因袭了元朝制度,一开始也将郧阳封禁;但随着明朝中叶出现的大规模流民潮,郧阳地区一下子涌进了150万流民,明政府两次派兵清剿,然而流民剿而复现,所以为了控制郧阳这个锁钥,感觉到光凭硬的一手不行的明政府才不得不设立了郧阳府及郧阳巡抚来统管该地区事务;到了崇祯末年,郧阳更是成为了陕西流寇们进出陕西、湖广、河南、四川的咽喉要道,以至于朱由崧对上述地区的控制也十分的关注,还特意给孙传庭下了专门的指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与黄得功的冲突所致。

是的,黄得功现在是舒城侯、武提督,但在文官眼里,他的地位应该是低于拥有兵部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身份的一道巡抚的,所以,黄得功天然厌恶试图越过自己掌控襄阳等地防务的堵胤锡,处处给堵胤锡下绊子,迫使堵胤锡不得不向朱由崧请旨,将巡抚治所由襄阳改回了郧阳,以避免与黄得功的正面冲突----这其实与张国维将总督南襄、湖北、江西军务衙门设在武昌府城是一样的原因。

当然,输了一阵后,堵胤锡也没让黄得功得意太久,这不,去年十月下旬,堵胤锡向南京兵部提出要设立抚标,专门负责郧阳方向的堵防工作,这个建议得到了兵部的支持----堵胤锡也是东林-复社成员,不是没有跟脚的----但户部却拿不出钱粮来单独给堵胤锡组建新部队,因此,经过权衡、折冲,兵部最终决定从黄得功部和孙传庭部各划出一万人由堵胤锡指挥,进而形成了黄得功负责襄阳、南阳方向,孙传庭负责荆州、夔州方向,堵胤锡负责郧阳方向的新格局。

在这种新格局下,孙传庭部的兵力被控制在了3.5万人、堵胤锡2万、黄得功4万人,都属于防守有余、进攻乏力的状态,因此以上方向小打小闹可以,但要组织大规模进攻的话,还需要刚刚移驻到汉阳府境内的京营腾骧、虎贲两师完成整扩编之后再说。

对于堵胤锡从自己手上拿走一万人马,自觉甩掉了针对郧阳方向堵防任务的孙传庭倒不特别在意,但黄得功就非常不满,所以,黄得功便有意无意的阻挠后方对郧阳方向的军粮补给,让郧阳军的粮秣保障时不时的出现问题。

“若是能节省一点的话,还是能坚持到供应接上的。”紫荆关守将、副总兵燕文宾如是说道。“好在眼下已经是春天了,山里的野物也多了起来,实在不行,打野物也能解决一点口粮,而且我们还开了些地,种苞谷和金薯,所以,只要不彻底断了供,总能维持的。”

堵胤锡十分恼怒的向身边某人言道:“屠公公,您都听到了,舒城侯太过分了。”

御马监派到郧阳军中的左营监枪内臣屠信打哈哈道:“这也许不是舒城侯的本意,实在是冬天道路难行的结果,堵中丞、燕副镇,不要生气,情况会好起来的。”

堵胤锡冷然道:“但愿如此吧,但紫荆关位置如此重要,若是因为粮秣不济出了岔子,只怕本官是不好向朝廷,向陛下交代的。”

屠信点头道:“明白、明白,咱家会给舒城侯那边的于公公打招呼的,想来舒城侯公忠体国,断不会做出有损国家的事情的。”

屠信的意思很明白,大哥别说二哥,你堵胤锡和黄得功一样在整件事上都存在问题,所以,公事可以公办,但私人恩怨,宫里是暂时不会插手的。

堵胤锡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方便把矛盾扩大到监军内臣头上,所以轻哼了一声后,转移话题道:“听说南阳这边似乎在与清虏秘密交易商货?”

屠信冲着燕文宾笑了笑,燕文宾知趣的告退了,这时屠信才回答堵胤锡的话道:“不是舒城侯在与清虏走私,而是西厂在与清虏交易南北货物,当然,这主要是为了迷惑河南府境内的清虏,但在紫荆关方向,决不能这么做。”

堵胤锡眉头一凝:“西厂的事,上面知道?”

“是上面首肯的。”屠信简单明了的回应道。“但也仅限于南阳方向;至于紫荆关这边,西厂或许会派人运输一些物资进入狭西,为狭西官军及支持官军的士绅武装提供补给,不过,一个是数量会非常有限,另一个回程时原则上不会太太多的物资回来;而最最关键的是,除了西厂的人马以外,紫荆关禁止一切人等进出,这一点,中丞要跟燕福建说明白了,别为了钱和粮饷什么都肯干,最后受不了诱惑,被清虏给收买了。”

堵胤锡沉着脸说道:“公公放心,紫荆关以南有滔水桥堡、赵河堡、柳树河堡等一连串戎堡,北虏西寇要想顺顺利利的进来没那么容易的。”

屠信提醒道:“堰水-先生河方向、天河-尖河-土门铺方向、香口-上津堡-六郎关方向、盘山-湖北关方向、盥滩-仙河关方向、木瓜沟-甲河关-将军关方向,还有夔州方向的关口也要重视起来,决不能让某一方有机会潜越了。”

堵胤锡听罢叹息道:“别看抚标有二万兵马,实际还是捉襟见肘啊······”

1165.勇士营 虽然因为地形的缘故,不能大打出手,但摆脱了郧阳这个包袱后的孙传庭并不甘心只是在归州以西堵住顺军出川之路,于是孙传庭便请旨西进,在得到朱由崧批准后,孙传庭便制定了一个三路合击的作战方案。

根据这个作战方案,孙传庭以主力15000人在夷陵水师黄蜚部14000人的配合下,溯江而上,进攻巴东、巫山;北路军5000人自陆路经由高岚-峡口-仓坪-白湾-沿渡河-楚阳-关坪-两坪一线逼近巫山县城;长江以南的南路军4000人(主力为湘西土兵)同样一路翻山越岭,自陆路西进,迫向巴东。

面对孙传庭的进攻,已经将所部兵力扩充为万人的袁宗第、辛思忠部利用地形进行了顽强抵抗,但由于兵力太少,因此在南北两路陆师包抄夹击下,不得不陆续放弃了巴东、巫山两县,把队伍撤到了奉节,并试图依托瞿塘关和夔州府城,对孙传庭部展开阻击。

由于在进攻巴东、巫山时消耗了大量的粮秣辎重,所以,夺取了巫山后,孙传庭部失去了继续向奉节一线进攻的动能,只能转而沿着大宁河北上,分别收复了大昌、大宁两县,然后再次转入防守状态;由此,明顺两军便在瞿塘峡形成了新一轮的对峙······

明弘光二年三月十七日,济州水师一部将打着【皇明登莱巡按铁】、【左军都督府同知、济州水师总兵官、平波将军宁】旗号的京营新设立的勇士营一部,计一团兵马送上了威海湾海滩,对之前投清的威海卫城造成了威胁。

虽然明军只有一个团1200余人,但由于威海卫守军大多对明朝怀有感情,因此威海卫指挥使李奕、张先臣,指挥使同知胡长春、叶翼德、丁褒忠,指挥使佥事贺勋臣,千户贾天扬、王阁臣、邓有年等在确认当面部队的确由新任登莱巡按铁存法统帅后,便杀死亲附清廷的掌卫官沙行武、驱逐了其他几名同意更看好清廷的威海卫高层,率部反正。

而在李奕等人的带领下,威海卫麾下的金山备御左千户所、百尺崖备御后千户所及成山卫名下的寻山备御后千户所,相继易帜,再次回归了大明的统治。

得到威海卫及周边千户所反正的消息,清宁海州知州及投降清廷的宁海卫高层望风而逃,宁海州就此不战而落入了明军之手。

在得到宁海州易手的消息后,成山卫卫城、靖海卫卫城、大嵩卫卫城及宁津守御千户所、海阳守御千户所等周边卫所及文登县、福山县等地也纷纷宣布反正,由此,整个胶东半岛就在短短的十天内,重新变成了大明的领地。

但实际负责此次攻势的宁虎却知道,这种现象不过是昙花一现,所以,他一面命令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团长于通对赶来共襄盛举(凑热闹及骗粮饷)的各部反清武装进行整编和强化训练,另一方面并未固守宁海州城,而是想办法调动本地人力,在威海卫建设棱堡化要塞,以应对清军可能的反扑。

领悟了宁虎的意图后,于通在抽调各地归附武装中精锐兵源----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把手中最能打的兵交出来的,所以期间少不了威逼利诱以及各种交换----的同时,一并把挑捡下来的兵马编成了勇士营第十八至第二十二辅兵团。

然后,于通便命令这兵力5个不等的团----兵力多的团拥有小3000兵马,兵力少的团仅有800人出头----大张旗鼓的向登州府城及尚未易帜的栖霞、黄县、莱阳、招远等县进军,以进一步扩大声势,牵制清军可能对威海方向的反击。

当然,登州府城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攻下的,这不,登州周边的清军在得到宁海州发出的警报后,纷纷退到了登州府城和比邻的登州水城坚守,一时间,倒也齐聚了近4000多清军,但这些清军的战力薄弱,跟前来攻击的明军勇士营第二十二辅兵团那2800鱼腩倒是棋逢对手,所以,在麻杆打狼两头怕的情况,双方于登州城下形成了对峙状态。

但清军把黄县等地的防御力量撤走之后,栖霞等县面对进击中的明军勇士营第十八辅兵团等部就毫无防御能力了,因此,这些县城在短短数天内边很快落入了明军勇士营新编各部手中。

夺取了上述县城后,根据宁虎和于通的进一步指示,勇士营第十八团等部或多或少的向威海要塞派遣了一些当地劳工,接着,总兵力已经膨胀到了2万余人的4个勇士营辅兵团,在于通的强逼及时任登莱巡按铁存法的利诱下,不得不离开新占据的地盘,继续向莱州展开进攻,似乎准备一路平推,直接杀到济南城下。

得到明军10万大军向莱州城攻去的消息,正在青州镇压当地反清武装的耿仲明只能暂时停止对青州地方武装的的进攻,带着部下火速驰援莱州,并在平度城下一举击败了勇士营第十八辅兵团所部5000余人。

因为在此战中抓了大约3000多俘虏,觉得带俘虏上路太过麻烦的耿仲明就下达了屠杀令,将3000多明军俘虏全部屠杀一净······

随后,从平度“百姓”处获得一定补给的耿仲明,马不停蹄的率部直扑莱州城,并在莱州城下与莱州城内清军里应外合,击败了勇士营另外3个辅兵团,杀死围城明军官兵1700余人,俘虏了另外4000人。

故技重施的耿仲明又在莱州城下上演了大*屠杀的一幕,这才得意洋洋的率着所部东去救援登州。

被耿仲明击败的4个辅兵团实际属于山东本土反清武装,因此在遭到灭顶之灾后,大家伙想的都是逃回老家,而不是通知登州城下的勇士营第二十二辅兵团所部,所以勇士营第二十二辅兵团根本就不知道己方已经大败特败了,还傻乎乎的在登州城下待着,结果被耿仲明部的奇袭一下子打懵了,最终与其他4个辅兵团一样,被耿仲明部切瓜砍菜一般打了个落花流水······

1166.一战威海 三战三捷的耿仲明在登州城内修整一天后,志得意满的带着本部及登州清军约计12000余人继续扑向了福山县和宁海州,但在耿部赶到之前,勇士营第二十二辅兵团的败兵已经带回了登州方向失利的消息。

因此,福山县和宁海州的明军及“忠于”明朝的士绅在第一时间就作了鸟兽散,甚至两城百姓也慌慌张张的逃到乡下躲避,就只留下了两座空城等候着耿仲明的大驾光临。

“收复”了福山县和宁海州后,耿仲明遇到与孙传庭一样的问题,那就是粮秣供应不上了,因此耿仲明便试图通过洗劫周围村落获取补给,但眼下是初春季节,各地百姓手中的存粮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后,已经非常有限了,再加上得到兵灾的消息,该跑的都已经跑了、该藏的也都藏起来了,所以,耿仲明一时间没能筹措到足够的粮饷。

没军粮是不可能打仗的,所以无可奈何之下,自觉对手实在鱼腩的耿仲明便决定留下大部分的兵力控制宁海至莱州一线,自己着率领4000精兵去攻打传闻中明军最后的据点威海卫城······

因为里口山脉的阻隔,因此要想从陆路进抵威海卫城,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越过杨庭(羊亭)河、张村河,自半岛的西侧沿海地区北上,另一条则是从里口山东麓沿着威海湾沿海地区北上。

但这两条路对于耿仲明部来说都不太好走,尤其是后者,里口山东麓沿海滩地的平均宽度仅有1~1.5公里,完全在济州水师的炮火射程之内----实际能打那么远的火炮还真没几门,但济州水师的声势很大,耿仲明是不可能冒险的----因此权衡再三后,耿仲明最终选择从更宽阔的半岛西侧北上,为此,耿军还不得不翻越了大北山等几个相对低矮的丘陵。

道路难行,其实已经给耿仲明的进攻蒙上了一层阴影,但耿仲明自觉此前连摧数阵,所以对明军战力很是不屑,觉得威海卫城也会是一鼓而下的,所以便不顾部将徐得功的提醒,坚持要克竟全功。

然而等到耿仲明率部出现在威海卫城下了,这才发现对手似乎与之前的大不一样。

是的,由于时间比较紧迫,所以于通并没有办法再那么短的时间里把威海卫棱堡化了,因此他只是简单的修补了威海卫城,并把从各路投靠而来的本地武装中捡练的可用士兵做了一番强化训练而已。

然而,从局势大好到风云突变、再到清军出现在威海卫城下,前前后后也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所以,于通的训练结果并不令人十分满意。

只是,朱由崧已经投入资源----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的前身是原定济阳师左厢旅一部兵马----于通不打一下,就直接跑路的话,也是没办法交代的;所以,自觉有海上炮火支援,后路无虑的于通最终决定用手上约3000人的兵马碰一碰耿仲明的兵马。

1646年四月十一日,耿仲明部小4000人出现在了威海卫城下后,得到探马报告的于通便率着所部2500人出城迎战----剩下500人则负责守卫威海卫城,并保护躲在城内的4000多名修城民夫工匠----由此打响了第一次威海卫保卫战。

面对倚城而战的于通所部,实际并没有在战场上遭遇过祥福瑞军的耿仲明大大咧咧的下达了试探的命令,于是,300名耿部精骑排成三个百人队,然后以60弹指(432秒)的间隔依次出击,向于通部展开了挑逗。

由于于通部2500人其实都是战兵,因此按每哨170名战兵计算,实际编成了3个火铳哨、3个弓箭哨、1个炮兵哨、5个刀盾哨、2个枪矛哨在内的14个战兵哨,具体呈现枪矛哨-弓箭哨-刀盾哨-火铳哨-刀盾哨-弓箭哨-刀盾哨-火铳哨-刀盾哨-弓箭哨-刀盾哨-火铳哨-枪矛哨的夹花阵型;内中,火铳哨、弓箭哨和枪矛哨都以四排菱形横阵布列----主要是为了方便弓箭手和火铳手进行全队齐射;也便于枪矛哨装备的长枪同时正面对敌----刀盾哨则以正长方形的四排队形做布列。

其中火铳哨和弓箭哨单排士兵之间,彼此相距4尺(1.36米),所以弓箭哨和火铳哨这边,每哨横阵总长度约为62.6米;而刀盾哨和枪矛哨的阵型要紧密很多,单排士兵之间彼此相距1尺7寸(0.578米),所以单个刀盾哨横阵的总长度约24.3米,单个枪矛哨横阵总长度约为26.6米。

至于哨与哨之间,大约有10米左右的间隙,而炮兵哨下属的第1至第3炮队的12门虎蹲炮就以单门布列的方式,安置这些缝隙处,为左右相邻部队提供近程压制火力;炮兵哨下属第4队装备的另外4门千斤佛朗机炮则布列在横阵的后方临时抢修的(用沙袋堆砌而成的)简易炮垒之上,以为全团的远程压制火力。

如此一来,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出城作战部队布设的战线的总长度便维持在26.6+10+62.6+10+24.3+10+62.6+10+24.3+10+62.6+10+24.3+10+62.6+10+24.3+10+62.6+10+24.3+10+62.6+10+26.6≈671米左右;而单排耿部精骑之间,则彼此距离5~6米,正好形成了对勇士营全阵型的冲击势态。

由于勇士营第十七团的骨干是从京营各师辅军部队抽调出来的那些不适应热兵器化的“老兵”,因此在经历过马汊河、芳湖、武昌南三场大战的他们的带领下,勇士营第十七团的新兵们面对声势浩大的敌方骑兵,勉勉强强的做到了呆若木鸡。

学习蒙八旗玩花活的耿部骑兵指挥官见无法诱使对方火铳在射程外开火,便决定改变计划,把引诱对手开火的行动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冲阵,于是,在本队指挥官的率领下,耿部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似乎出现了慌张的第十七战兵团阵列冲击而去。

对于新兵们面对敌人冲阵骑兵出现的紧张情况下,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的老兵们极力安抚和约束着身边的战友,但效果似乎有些不佳,好在这个时候,耿部骑兵终于越过了那条生死线······

1167.一战威海(2) 见到耿部骑兵冲进了己方火铳的有效射击范围,勇士营火铳哨的哨官们一声令下,那些紧张不已的新兵们在长舒一口气后,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虽然由于缺乏训练、导致新兵们扣动扳机的时间并不一致,但这一下还是打死打伤了20多名耿部骑兵,并造成了另外10余匹耿部军马的倒地----在晴朗微风的天气情况下,勇士营目前装备的火绳枪的发火率是百分之百的,但滑膛枪的准头很差,因此对诸如骑兵这样的快速移动目标的命中率只有8~15%,所以,综合下来,540支火绳枪的齐射,只有42~81发弹丸能命中了目标,再考虑到射击时几个士兵会同时瞄准一个目标,故而有这样的战果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在第十七战兵团的火铳手们手忙脚乱的进行二次装填时,另外3个弓箭哨的新兵们也按捺不足,自发的开始针对在排铳攻击下毫发无损的耿部骑兵展开了攻击;但问题是,耿仲明对手下骑兵是比较重视的,所部入关后又从清廷手中接收了大量的军用物资,所以,目前这些耿部骑兵人人披甲,防护力可以说是相当的高;所以,第十七战兵团弓箭手们陆陆续续发射的、不能形成箭雨的零星弓箭对其等的伤害是非常有限的。

注意到己方新兵的慌张,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弓箭哨的哨长、队长、棚长开始咆哮起来,正是在这些大嗓门的指挥官的努力调度下,勉强镇定下来的勇士营弓箭手们开始将攻击目标转向耿部骑兵坐下的马匹,射箭的节奏也逐步开始统一了。

只是这还不足以阻止耿军第一波次马队的进攻,所以,为了协助徒劳无功的友军,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下属炮兵哨的第1至第3炮兵队的将士们,奉命用手上的虎蹲炮对攻击到近处的耿部骑兵展开了轰击。

发射霰弹的虎蹲炮虽然射程很近,但却是一打一大片,在近程中有了极大的杀伤力,因此,每一门虎蹲炮几乎都能清除掉1~2名突前的耿部骑兵。

当12门虎蹲炮连人带马干掉了小20名耿军后,前后已经伤亡近半的第一队100名耿部骑兵终于士气崩盘了,进而,面对已经完成新一轮装填的勇士营火铳手手中黑洞洞的枪口,自觉冲击效果不会很好的剩余耿部骑兵,便被迫从相对安全的战线两翼折返后逃了。

注意到耿部第一波次骑兵匆忙溃逃的勇士营新兵们在整条战线上欢呼起来,但很快他们的欢呼声被老兵及长官们镇压了,随即,3个火铳哨的指挥官便面对已经突入射程的耿部第二个百人马队下达了新的齐射命令。

由于某些新兵在装填过程中的慌乱表现,所以在勇士营火铳手们的这一次齐射中,能成功击发弹药的士兵只有全体火铳手的80%不到一点,但由于耿部第二个百人骑兵队借着前队友军的掩护,冲到了距离勇士营横阵更近一点的地方,所以勇士营火铳手们的命中率却上升了一些,两相抵消后,勇士营火铳手们的这次齐射也打死打伤了20多名耿部骑兵。

当勇士营火铳手们在各自官长火急火燎的催促声中开始新一轮装填的时候,耿部第二波次骑兵中的幸存者,遭遇到了初步稳下心神的500多名明军弓箭手的急速攻击;而这一次,在各自官长的带领下,接受了之前教训的明军弓箭手将重点攻击放在了没有批穿马用铠甲的耿军战马上,搞得不少耿部骑兵的战马在中箭后连蹦带跳的,完全失去了控制。

在近20名耿部骑兵无法控制战马的情况下,发现身边战友已经七零八落的耿部第二波次骑兵中的幸运儿们,同样失去了冲阵的勇气,不得不循着第一波次战友的旧例,向两翼绕行撤退了。

但就在此时,借助之前战友们的掩护,耿部骑兵第三波次却已经冲到了距离勇士营横阵咫尺之遥的地方,但命不好的他们直接撞上了勇士营炮哨虎蹲炮的第二轮齐射,这下,不用明军火铳手们进行更多的补刀,这些耿部骑兵就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霰弹打得七荤八素了。

最终,耿部第三波次的骑兵冲锋,一样因为伤亡过大、后续进攻乏力,而不得不功败垂成的败退了下去。

耿仲明麾下大将徐得功仔细观察了骑兵冲阵的战斗结果,当下就提醒耿仲明道:“王爷,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啊!这支明军与我们之前遇到的完全不一样,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阵型怎么跟传说中的祥福瑞军那么像呢?”

耿仲明摇头道:“还是不一样的。”

同样对骑兵冲阵过程和结果看得仔细的耿仲明解释道:“本王的意思不是说,当面的明将没有装备那种据说打得很远的火铳以及会爆炸的炮弹,而是指战斗的技巧和临阵的反应。”

没错,勇士营表现出来的生涩和某种无力,是瞒不过久经战阵的耿仲明的眼睛的,由此,他得出了对手并非是传说中可怕的明军京营,而只是比之前耿部遇到的那种武装苦力稍强一些的营头的判断,但这种战力并高到哪去的营头,是不能让耿仲明畏惧的。

徐得功犹豫了一会,很是勉强的同意了耿仲明的观点:“还是王爷看的清楚,对手的确不是太强,弓箭、火铳、虎蹲炮的配合明显有不协调的地方,尤其是虎蹲炮的装填速度太慢了,这也是我军可以利用的地方。”

耿仲明矜持的笑了笑,然后举手命令道:“着梅勒章京宋国辅率所部千人为第一阵,总兵官陈绍宗率本部千人为第二阵、总兵官徐得功率所部千人为第三阵,各阵间隔五十弹指(360秒),依次出击!”

耿仲明带来威海卫的就4000人,扣掉之前损失的130多骑兵----不少损失了坐骑的骑兵在换马后还是能再次上战场的----全军还剩下3800人,其中400多辅兵是上不了阵的,300多亲卫也不是不可能第一时间上阵的,如此一算,就可知道耿仲明这是孤注一掷,准备一次性解决问题了······

1168.一战威海(3) 徐得功眉头一凝,正要建议耿仲明谨慎,但多尔衮派到耿仲明身边的宋国辅却已经应诺了,于是徐得功只好把到嘴的话改成了“嗻”字。

那么宋国辅为什么会迫不及待的应诺呢?

是看不起对手的战力、自高自大吗?

当然不是,久经沙场的宋国辅其实对当面的勇士营还是有很大的戒心的,并没有刻意小瞧了对手的实力。

不过,宋国辅既然是多尔衮派到耿仲明军中的监军,心里有疙瘩的耿仲明肯定是不见待他的,因此耿仲明一早就想杀杀宋国辅的威风了,所以宋国辅刚刚真要是应承的稍微慢一点,搞不好耿仲明就会借机生事,以畏战抗令为名对宋国辅实施一定的军纪处分。

即便耿仲明为了防止多尔衮忌惮,不敢直接打杀了宋国辅,但对清军严苛纪律有深刻了解的宋国辅却也不敢背上抗命不遵的罪名的----这个罪名传回北京,多尔衮也是没办法替宋国辅说话的,自然就只能把宋国辅作为弃子了----所以,明知道耿仲明的命令是不怀好意,宋国辅也只能先应承下来,待战斗结束后,再慢慢跟耿仲明算后账了。

既然宋国辅、徐得功两人都表示同意了,一边的陈绍宗自然也不会硬顶耿仲明的决定,至此,耿部三位大将都同意了耿仲明的决议,那么一场决战便近在眼前了。

在耿仲明部准备奋力一击的时候,根据于通的命令,勇士营第十七团下属各刀盾哨迅速打扫了战场,杀死了倒在明军阵前的耿军骑兵伤员、割取了耿军骑兵首级,并牵走了某些伤势不是太严重、尚且能治愈的耿军战马,将之移交给了威海卫城出来的接应部队,然后迅速回防重整,再次做好了迎战耿军的准备······

耿仲明部抵达威海卫城下时,已经是午后时分了,所以,这场决战是在当日申时三刻(16:00)爆发的。

根据耿仲明的命令和自己对之前战斗的观察结果,耿军第一波次进攻的宋国辅部以二百人结成一小阵,然后以三前两后阵型缓步向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阵地攻将过去的。

待宋国辅部从出发阵地开出去约6~7分钟后,欺负第十七战兵团远程火力不足的陈绍宗部同样以200人结一小阵的模式,组成两前三后的阵型,跟在宋国辅部之后向勇士营阵线压了过去。

然而,徐得功部并没有按照耿仲明的指示,在陈绍宗部出击后6分钟内跟着出击,而是等待了近15分钟后,才向勇士营阵地出发的,对此,徐得功的解释是,2000兵上阵,狭小的战场已经施展不开了,所以,必须留下一定的战场空隙才行。

虽然耿仲明知道徐得功是想让宋国辅、陈绍宗两部更多消耗对手,自己好捡便宜,但耿仲明没有责怪徐得功不服从命令,而是专门派人提醒他,可以稍稍移动前进方位,从兵力有限的明军的侧翼对其展开攻击······

威海卫城北有棉花山、南有里口山,东有大海军港,因此只有城西还算平坦,且距离大海较远,不易为威海湾内明军济州水师近海桨帆船上的炮火所覆盖,所以耿仲明明智的将战场选择在了城西北方向;但这并不意味着清军没办法进行侧击,因此,耿仲明才建议徐得功部向正北方向稍稍偏移,然后对准勇士营第十七团的右翼实施进攻。

徐得功颇有些犹豫,但考虑到耿仲明选定的方向距离海边也超过了2里,且当时的火炮的准头非常有限,所以一咬牙一跺脚,便接受了耿仲明的指令,冒险在明军水师炮火的威胁下,准备对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的侧翼猛力一击----其实出现在威海湾近海的江口型桨帆船上装备的卡隆炮和佛朗机炮都是没办法打倒500米外的,而能打到1500米外的10斤以上重型火炮仅装备了24/28/32/36炮淮丙船,但这些淮丙船的吃水都很深,却是没办法开到岸边执行对内陆深处的远距离炮击的。

在徐得功部开始向威海卫城西北偏北方向移动的时候,宋国辅部已经闯入了勇士营第十七团远程火力的打击范围。

宋国辅部首先遭到的是勇士营弓箭手们的抛射,由于耿部中除了骑兵人人有甲外,步队并非是人人有甲的,甚至也不是每个士兵都装备盾牌的,所以,面对明军弓箭手的抛射,宋国辅部蒙受了一定的伤亡。

宋国辅部自然也不会光挨打不还手,所以,其麾下的弓箭手立定下来,与勇士营弓箭手进行了互射,而勇士营这边同样缺少甲胄----原本勇士营第十七团的老兵是不缺的,但部队就地扩大后,一众新兵却没是能装备上足够的甲胄----因此,当宋国辅部还击后,勇士营也出现了伤亡。

好在勇士营3个弓箭哨共有540名一线战兵,就抛射密度来说,是超过了总兵力才1000人的宋国辅部麾下弓箭兵的,所以,在互相抛射中,勇士营这边很快占了上风;不过,宋国辅部并非全部站定不动,这不,在本部弓箭兵与明军对射期间,其余步队还在前进,于是,便进入了勇士营火铳哨的射程之内。

说起来,勇士营装备的火绳式射鹰铳的射程是比明清两军常用的鸟铳远那么一点的----射鹰铳的枪管比一般鸟铳长了1cm左右,更关键的是,射鹰铳用的发射药的药力要比当前清军所采用的枪炮火药药力要强了一些(关键是成分配比更合理),所以就导致了射鹰铳的射程比一般的鸟铳要远一点。

正是因为远了那么一点,导致了宋国辅部的错觉,结果停下来射击的宋部鸟铳兵,发射的弹丸基本失的,只有极其少数的流弹在阴差阳错中异常幸运的打中了勇士营官兵。

发现清军火铳对己方没太多威胁后,勇士营火铳哨便把火力更多的倾泻在继续前进的宋国辅部肉搏兵上,而此时,已经压制了宋部弓箭手的勇士营弓箭手哨也将一部分力量放在了针对宋部肉搏兵的直射中,顿时让宋部肉搏兵蒙受了相当大的损失······

1169.一战威海(4) 在勇士营弓箭抛射中,宋国辅部伤亡了50~60人;在勇士营火铳齐射和弓箭直射下,宋国辅部又伤亡了百多人,两者相加,宋部已经蒙受了超过15%的伤亡,这对于一支以冷兵器为主的封建军队来说已经是无法承受损失了,所以,宋国辅部的肉搏兵们没能冲到勇士营近前就败退了下去;但在宋国辅及其亲兵的压制下,宋部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们却依旧停留在原地,忍着伤亡,对勇士营实施牵制性的攻击。

不断的抛射和直射,让勇士营弓箭手的负担很大,所以当宋国辅部肉搏兵败退后,勇士营弓箭手的弯弓速度有些放缓、射出的箭枝数量也急剧下降,倒是火铳兵们还在好整以暇的以近乎打靶的从容,对宋部火铳手施加打击。

到了这个时候,宋部火铳手才明白过来,明军的火铳射程要比自己远,可这时已经为时已晚,除了少数悍勇者冒险前进、然后重新射击外,剩下的宋部火铳手可坚持不住了,当即便跟本部肉搏兵一样,败退了下去;只是在勇士营火铳手对付宋部残余时,陈绍宗部冲了上来,很快越过了宋国辅弓箭手的位置,对勇士营形成了新的威胁。

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麾下的弓箭哨和火铳哨的火力立刻向陈绍宗部头上转移,但陈绍宗部已经借着之前勇士营远程火力为宋国辅残部牵制的机会,拉近了与勇士营的距离,如此一来,陈绍宗部的弓箭手、火铳手便对勇士营方面造成了真正的威胁。

见己方弓箭手和火铳兵的伤亡在不断加大,于通便急令所部炮兵哨第4队的4门千斤佛朗机炮开火;这些佛朗机炮果然不负众望,以迅疾的炮火驱散了陈绍宗部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但由于勇士营第十七团仅有4门千斤佛朗机炮是没办法将一里多长的战线照顾的面面俱到的,所以,依旧有部分清军弓箭手、火铳手在勇士营佛朗机炮队的射界外,对着勇士营的战线射击,继续造成了勇士营方面的持续流血。

说起来,这个时候陈绍宗部的伤亡也超过15%了,但陈部的肉搏兵却还在奋力突前,为此,当陈部肉搏兵冲到距离勇士营阵型不足50步的地方时,勇士营第十七团炮兵哨的虎蹲炮队再次发言了;这些虎蹲炮打出一个个扇面,几乎将扇面内的清军一扫而空,仅此一击,就打死打伤了近150名清军。

如此惨烈的伤亡,让陈绍宗部彻底无法忍受下去了,所以只有少数陈部清军发起了决死进攻,其余的都一哄而散了,不过,部分在虎蹲炮攻击下侥幸生还的陈部炮手,也趁乱发射了手中的虎蹲炮,造成了京营这边不下20多人的重大伤亡。

这边陈绍宗部刚刚退下去,徐得功部就从侧面杀了上来,由于角度的问题,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这边只有1个哨的弓箭手和1个哨的火铳手能对徐得功部展开攻击,其余包括佛朗机炮在内的远程火力根本来不及调整射界,而刚刚发射完的虎蹲炮在没有再次装填前,也无法对徐得功部展开压制······

眼见得无法阻止徐得功部再开最后的冲锋,于通只能下达了远程兵后撤,其余肉搏兵上前阻挡的命令,于是各队弓箭兵、火铳兵、虎蹲炮兵及枪矛手如潮水一样退了下去----其中不乏有丢了武器的那种----而各队刀盾兵也顾不得队形了,在己方远程兵后撤后,一窝蜂的顶上去,迎战徐得功的部队。

可徐得功所部也是有装备弓箭、火铳以及虎蹲炮的,所以,这下就得勇士营方面忍受损失了;好在,双方的肉搏部队正在急速接近,因此,徐得功部的远程火力也只有一击之力----弓箭能多射几箭----故而未能给部分披甲的勇士营第十七团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随即,今天真正意义上的肉搏开始了,双方进入白刃战的兵力比是780:800----勇士营是780人,徐得功部是800人----应该说是相差无几的,但由于勇士营这边的披甲率大于三分之一,远超过了徐得功部披甲比例,因此在战斗中,勇士营是有一定优势的。

之所以说是一定优势,是因为勇士营里的新兵只是花花架子,根本不是徐得功部老兵的对手,往往只能靠着本方披甲兵作为救火队,来挽回局面。

徐得功对这种焦灼的战况是非常不满的,他正急切的等待着宋国辅、陈绍宗两部重组后再次发起进攻,然而此时意外发生了,宋、陈两部始终没有能重新开上战场,这就让孤军奋战的徐得功部开始有些承受不住压力了。

压断徐得功部最后的稻草出现了,这不,带着炮兵和远程部队、枪矛哨退回威海卫城后,于通不做任何休息,直接带着原本留守威海卫城的3哨预备队冲了出来,这3哨人马并没有统一的装备,有拿刀、有拿棍的、有持斧、有持叉的,因此也没有完整的阵型提供战力加成,但有一点,这3哨兵马可是生力军,因此当他们投入战场后,受到致命一击的徐得功部便只能败退下去了。

带着不到400残兵逃回本阵的徐得功有些情绪激动的找上了耿仲明:“王爷,这是什么回事,明明只要援兵上来,我们就能赢了,到最后却是对面的援兵先到,让我们功败垂成!”

耿仲明表情凝重的回复道:“后路探马报告,有一队明军在杨庭河(羊亭河)出现,意在截断我军后路及粮道;所以,本王已经命令陈绍宗、宋国辅在整顿完兵马之后,立刻南下破敌了;而本王率亲卫留在这里,一个是接应你们,另一个则是虚张声势,免得威海卫里的明军发现了端倪。”

徐得功悚然而惊道:“那现在?”

耿仲明按捺住心头的恐慌,表面镇定的下令道:“你且立刻整顿兵马,然后随本王徐徐撤退,做出一副野战失败,正常退兵的场面来······”

1170.一战威海(5) 徐得功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整顿了残兵,然后连同拆解了临时营地的辅兵部队及耿仲明亲卫,开始向宁海州方向退去;但耿、徐两人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迷惑威海卫中的勇士营多久,很快,接到己方水师通报的于通便率着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的主力追击了过来。

当然,撤退不是逃跑,追击也不能不管不顾的低着头狂奔,所以,双方实际是隔着2公里的距离在同步同向行军。

大约在当日日落之前,两军一前一后行动到了张村河的北岸附近。

张村河实际是一条季节河,夏秋水大、冬春水小,而如今不过是初春季节,所以,河水深不过脚腕、宽不过三尺,其实并不能阻止耿仲明部殿后部队的通过;但为了过河,减速是肯定的,因此,于通趁机率领勇士营迫近过来,然后用火铳、弓箭留下了不少耿部清军,甚至还一度造成了耿部辅兵的大混乱。

然而等到耿仲明、徐得功利用将数百辅兵丢在河北任由勇士营俘获而制造出来的空档,率领残余战兵成功越过张村河后,就轮于通所部在过河时受到对手阻击了,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于通只能率部在张村河北布置营地,然后准备明日再做追击----其实耿部后卫部队只剩下不足700人,是守不住全长6~7公里的张村河的,但由于此时天色日趋暗淡,视野不良,万一过河后遭到对方伏击或突击,胜利就可能立刻转变为失败,因此,知道自己手中一半是一惊一乍的新兵的于通并不想冒险了。

趁着于通率部滞留在张村河北不敢轻易过河的机会,耿仲明。徐得功便带着残兵败将急速南下,于杨庭河北追上了先行一步的宋国辅、陈绍宗两部。

“说说吧,河南到底是什么情况?”

杨庭河虽然也是一条季节河,水量也是夏秋大、冬春小,但同一时期的水量却要比张村河大了不少,因此,当张村河河水刚刚没过脚腕的时候,杨庭河的水已经没过了大半个小腿,而且河面也宽了许多,差不多有一丈二左右;但最关键的是,来的时候,耿军就知道河底淤泥较多,非常湿滑,不利于大军行动。

陈绍宗回复道:“回王爷的话,我们到的时候,天色还亮着呢,所以,我们看清楚对面岸边布设了用枪矛制作的大量简易拒马。”

耿仲明皱眉道:“就没派探马过河做进一步查看?”

“派了,”宋国辅回应道。“但对面用弓箭和火铳打退了我们的探马,所以,我们还搞不清楚对面到底有多少人。”

勉强算是半岛地形的威海半岛在杨庭河入海口处有一个内收,所以杨庭河的长度虽然比张村河要长了许多,但为了避开入海口处游弋的济州水师近岸炮船,合适耿部渡河的河段长度却是不如张村河那么长的,所以,在耿仲明的意识中,对手可以更容易的执行封锁任务。

但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了,所以耿仲明发问道:“你们就没派人往上游看看?”

“看了,往上游四里地,便是里口山南麓的林丘了。”

所谓逢林莫入,这不单单是普通人行路的准则,也是军队行军的准则,谁知道影影绰绰的山林里藏着多少伏兵啊!

耿仲明绷着脸说道:“别被两三百人把我们给拦阻了。”

是的,杨庭河入海段的河南一样分布着被当地人叫做凤凰山、枣山的多个小丘陵,因此,合适耿军通行的就是山、丘之间不过2公里宽的狭小平原通道,如果对手用虚兵之策的话,的确可以仅用2~300人就唬住了耿军。

“王爷的意思是硬冲过去?”

对于宋国辅的问题,徐得功替耿仲明回答道:“威海卫的明军追过来了,就在十二里外的张村河北,如果我们不尽快突破杨庭河的话,极有可能被对手两面夹击了。”

听说勇士营追击而来,陈绍宗问徐得功道:“徐总兵的兵马后来突进威海卫明军的阵营了吗?交手下来,这伙明军白刃作战的本领到底强还是弱?”

徐得功无力的说道:“突进去交手了,可以说,这伙明军的战力十之八九都在火铳、弓箭和火炮上,肉搏其实很少稀松,但着甲的兵不少,也正是靠着有甲,才挡住了我部的进攻,要是当时陈镇和梅勒章京大人能及时增援上来,这仗的结果还不一定呢。”

耿仲明听到这,不悦的轻哼了一声:“顶了天也就是击败了对手的白刃兵,你能奈那些及时逃回卫城的火铳兵、弓箭兵、炮兵几何啊?亦或是能一鼓作气打下威海卫城,或者是能将其长期包围了?”

之前宋国辅和陈绍宗两部加起来损失了500多人,所以两部就算及时增援了徐得功,也歼灭了勇士营第十七团的白刃兵,但杀敌三千自伤八百,少不得又要折损1~200人,如此,算上徐得功部的伤亡,耿仲明不认为单凭2000战兵就能夺取了威海卫城;至于在对方水师炮口下长期围困威海卫嘛,耿仲明更是想都没想过了。

相反,若是对方持续向杨庭河一线增兵,而宁海州的耿部其余兵马没有能及时派兵救援的话,被截断了退路和粮道,对于耿部来说是更致命的;所以,耿仲明觉得自己的决断根本没错,徐得功实在不应该一直叽叽歪歪的。

见耿仲明发火了,徐得功急忙赔笑道:“王爷毋恼,末将是太看重一时得失了,不如王爷思虑深远,更关注全局,这也是为什么末将是将,王爷是帅的缘故。”

听完徐得功有些谄媚的吹捧,耿仲明的表情缓和下来:“你这张嘴啊,真是连死人都能被你给重新说活了过来。”

云开雾散后,耿仲明言归正题道:“今晚必须组织人手突过河去,否则,对岸的敌人一定会越来越多的。”

宋国辅犹豫道:“儿郎们辛苦了一整天了,怕是已经无力出战了,至少要给他们休息的时间,要不,晚一些时候,譬如下半夜?”

1171.一战威海(6) 陈绍宗同意道:“现在是月头上,上半夜有月光,下半夜没月光,却是可以在这个时候发动猛攻。”

耿仲明其实是想越快越好的,但宋国辅担心的也有道理,今天耿军可是吃了大败仗的,军心不稳,这个时候硬要驱使疲劳的军士连续作战的话,的确有失控的风险,所以,耿仲明权衡再三,决定道:“那就四更天起床,然后一口气突过河去······”

四更天一般指的是丑正二刻(02:00)前后,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不过,也正是因为夜深人静,所以,耿军这边动作大了一点,杨庭河(羊亭河)南岸的明军就被惊动了。

是的,出现在杨庭河南岸的也不是什么正经陆师,而是济州水师抽调的上岸水兵,由于济州水师舰船常年航行在大洋之上,日夜需要有人看顾,所以水师官兵都习惯2个时辰一班、一天2班的作息安排,因此相关值夜人员在晚上是不会轻易睡着的。

故而,当警戒人员听到河北发出的不可避免的嘈杂声音后,便立刻唤醒了正在睡觉的其他水兵,随即,这些水兵迅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没错,在这一点上,耿仲明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即没有派人不间断的袭扰河南明军,让明军在坐卧不宁的同时、习惯了河北的动静,如此才能掩饰四更天的这场夜袭。

济州水师上陆水兵等了没多久,也就大约15分钟左右,一队近百人的耿部清军,小心翼翼的趟着水开始过河了,对此,兵力非常有限的济州水兵们立刻冲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射出了铳弹。

火铳的轰鸣声以及中弹者的哀嚎声顿时让杨庭河两岸喧嚣起来----河北的清军开始用火铳和弓箭对杨庭河南岸进行压制射击,而杨庭河南岸的明军水兵则以冷枪和弓箭还击----但因为南岸明军大多隐藏在阴暗之处,所以受伤的还是以正在越河的清军敢死队员居多。

只是由于明军水兵火力并不密集,所以,清军敢死队还是顺利的越过了小河,冲上了杨庭河南岸,然后对准面前的各中拒马就是一顿劈砍----清军的目的并不是摧毁拒马,而是损毁连接拒马与拒马的铁链,以便他们搬运和挪开拒马,为后续大军打开逃生通道----劈砍声引起了明军水兵的注意,更多的弓箭、火铳向拒马阵打来,甚至个别水兵还用虎蹲炮对着拒马开火,倒是让耿军这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但过河的耿军越来越多,整条拒马阵都遭到了疯狂攻击,区区200多守军根本拦阻不住耿军的破坏工作,所以,见势不妙,指挥者一声呼哨,便带着这200多水兵隐入了黑暗之中。

“已经驱逐了对岸的守军,并且破坏了明面上的拒马阵!”得到战报的耿仲明大喜道。“甚好,立刻全部过河。”

可正当耿军排着队准备渡过杨庭河南下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枪炮声再次响彻了起来。

“该死!是威海卫的明军攻上来了!”

不是说于通不敢冒险南下吗?怎么又追上来了?

是的,于通的确不敢冒险南下,但接到于通报告的宁虎却知道自己布置在杨庭河一线的虚兵是挡不住耿军多久的,因此严令于通必须连夜追击。

在宁虎的严令下,于通只能带着由老兵组成的敢死队,从里口山边缘越过了张村河,然后连夜摸到了耿军营地边上,但此时,又累又饥的于通部是没有余力发动夜袭的,所以,于通决定让部下们先休息1~2个时辰,等劲缓过来之后,再动手的。

结果这一缓,就被耿军抢先一步发动了!

等到耿仲明军与杨庭河南明军水兵激烈交火的声响传来,闻声惊醒的于通便准备组织部下展开进攻,籍此呼应杨庭河南的友军,但于通的命令被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团参军狄忠孝给制止了;在狄忠孝的坚持和建议,600多勇士营战兵耐心等待着,一直等到了耿军打破河南的阻击,开始相继渡河为止,这才猛然杀出。

耿仲明其实在后卫布置了警戒部队,但大约300多人的警戒部队看到友军都在渡河,自然也无心警戒,就等着轮到自己了,所以一下子被总兵力是自己一倍的京营老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即就垮了下来;随即这些败退的后方警戒部队狂呼着“敌袭”、“败了”、“完了”、“快逃”等动摇军心的话语冲进了正在涉渡杨庭河的耿部军阵中。

而得势不饶人的于通则率领手下将士猛打猛冲,也跟着耿军败退下来的后方警戒冲入了正在涉渡过河的耿部大队之中,给耿部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及混乱。

在混乱中,有耿部士兵准备回头迎战,但一个没留神便摔倒在了湿滑的杨庭河中,反而给己方制造更多的混乱;也有耿部士兵头也不回的快速南下,并在抵达南岸后,不听各自长官约束,而拼命往两侧山、丘、林地中遁去。

骑在马上、排在后排、才涉渡到一半的耿仲明、宋国辅两人见状不禁大声呵斥部下,并试图组织混乱中的耿军士兵回头抵抗,但两人的身影在火把中太过明显了,便遭到勇士营火铳手和弓箭手的集火攻击。

宋国辅直接被铳弹给打死了,耿仲明手臂挨了一发铅子,头盔也被弓箭给射落了,好在他身边的亲兵拼死将其抢出,这才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发现刚刚还骑在马上的宋国辅和耿仲明都不见了的耿军士兵,士气完全崩溃,所有人只想着逃跑,就连陈绍宗和徐得功在河南试图组织的防线也被夺路而逃的败军给冲垮了。

见势不可为,陈绍宗和徐得功也不敢在视线不良的深夜继续缠斗下去,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带着家丁跑路了,至此,耿军中的高级指挥官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再也没有人能阻止部队的溃败了,而雪上加霜的是,刚刚撤退的明军水兵也闻声反扑了回来,从通道两侧的林区不断的向耿军溃兵发射铳弹、弓箭和虎蹲炮,从而加剧了耿军撤退的难度······

1172. 耿仲明部撤到杨庭河北岸时,尚有帅标亲卫300余人、徐得功部300余人、宋国辅部850余人、陈绍宗部800余人,但最终能逃回宁海州城的仅有不足400人,因此第一次威海卫保卫战,可以用明军全胜、清军惨败来做结论。

虽说耿仲明在宁海州城里还有8000多兵马可用,像第一次威海卫保卫战这样的战斗,还能再打上两次,但丢到了手中最精锐、最能打的营头后,耿部实际上已经失去了继续进攻的能力,没有一段时间的整训和以战代练是恢复不了元气的。

如果仅仅是部队元气大伤也就罢了,假以时日总能恢复的,然而逃到宁海州的耿仲明的身体也出了问题----耿仲明在杨庭河夜战中手臂挨了一发铳弹,不但造成了粉碎性骨折,而且因为处置不及时,所以造成了铅弹留置体内,因此回到宁海州没多久,就高烧不退了----由于当时并没有绝对有效治疗铅毒的方子,故此,徐得功、陈绍宗等耿部大将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耿仲明走向死亡。

耿仲明都快要死了,耿部自然要镇之以静的----1646年四月二十日,徐得功等以耿仲明的名义向清廷上了遗表,请求清廷允许耿仲明的长子耿继茂继承王爵、牛录及耿部的兵权,而在上述遗表获得清廷同意前,耿部便以粮饷不足的名义,滞留在了宁海州一线,听任勇士营在威海卫大肆修建堡寨,也听任文登县城、莱阳县城及成山卫、靖海卫、大嵩卫等卫所继续尊奉明廷号令、高举大明旗帜----由此,登莱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登莱战场陷入了不战不和的状态,但青州及济南方向的反清斗争却因为耿部的撤离而重新高涨起来,对此,济尔哈朗只能选派身兼汉军正红旗、镶红旗两旗固山额真的王世选统帅5000兵马增援济南和青州方向······

1645年(清顺治二年)初,山西教民张四、李二、邢四、蔡羽、李一梅等人,以皇天清净善友会组织名义联络民众,假借持斋事佛,暗中组织反清起义,虽然该起义在当年就被清军残酷镇压了,但余党依旧在山西活动,并且活动范围还从朔州一地,扩大到了晋中、上党等地;进而导致了清廷对其等更加严厉的查禁和迫害。

进入1646年后,被迫从晋中撤出的皇天清净善友会成员孟三、艾一、侯二、侯四等人跑到了山西交城和文水一带,与活跃在当地的土寇张判子、千金刘等汇合,遂于当年三月在交城水峪关举行了反清武装起义,并于三月二十日,击败了交城县城派去镇压的500绿营。

在击破绿营兵,起义军随即兵锋直指交城县城,但由于清廷委任的交城知县组织地方大户进行了顽强抵抗,且太原、文水等地清军又在闻讯后,紧急驰援,因此起义军最终没能打下交城,反而在各路清军的压迫下,退回了吕梁山区,此后长期活跃在吕梁一带。

山西清军也试图对吕梁反清武装进行清剿,但却面对连绵起伏的吕梁山,实在是剿无可剿,所以,只能选择封锁战术,试图饿死山中的反清义军;面对清军的饿杀战法,孟三、张判子等率部北移至清军统治相对薄弱的娄烦、静乐、岚县等地活动,让清军的企图大半落空,由此,吕梁山反清武装就成了山西清军身上的一个顽疾,极大的牵制了山西清军的注意力。

除了吕梁山方向有反清武装在活跃外,沁源、安泽、平顺、陵川等地山区也有大小不等的多股反清武装的活动,这些反清武装时隐时现、飘忽不定,让山西清军疲于奔命,十分的头疼;只是平原地区的士绅已经相继降服于清廷统治,因此山西最主要的几处平原谷地一直牢牢掌握在清廷手中,这就使得山西反清力量始终无法组织更多更大规模的反清斗争,也因此,某种意义上,山西成了既京畿周边、畿南以后,清廷掌握的第三个“模范区”······

鉴于孙可望、刘文秀两部在川南土司区的进展缓慢,张献忠便在1646年四月初续调了兵马三万增援孙、刘两部,得到增援的孙、刘随即根据张献忠的指示对参与反抗的川南民众举起了屠刀;正是在大西军肆无忌惮的屠杀面前,川南土司退缩了,于是,当月二十三日,东川军民府土司仲姑、乌撒军民府土司蒙閟代表两地土司向孙可望部输诚。

大喜过望的孙可望一面命令东川、乌撒等地土司向大西军提供粮秣驿夫,一面指挥大军攻入了云南境内;但由于川滇边境的道路难行,所以孙可望和刘文秀最终决定兵分两路而行;其中孙可望率部走西线攻寻甸府、嵩明州,尔后窥视昆明;而刘文秀走东线,攻霑益州、曲靖府、越州卫、陆凉州、陆凉卫、路南州、徵江府等地,最终包抄昆明后路······

而在夔州方向,得到后方补给的孙传庭部,则吃准了当面顺军数量有限的软肋,故技重施,继续以水路夹攻的方式越过巫峡、对夔州府城及附廓的奉节展开猛攻。

对于孙传庭的进攻,袁宗第等顺军本着利用三峡地形、且战且退的宗旨,进行逐级抵抗,籍此不断吸收孙传庭部的冲击力,最终消耗孙部的战斗意志和战斗潜能。

在这样的战术下,袁宗第在奉节以东抵抗了十七天,这才在迁移了夔州和奉节百姓后,撤出夔州府城,率部退往了云阳一线,再次组织防线;只是孙传庭这次咬着牙,逼迫黄蜚、马得功等部用命,所以,袁宗第的云阳防线没有维持多久,就被迫再次退往了万县。

夺取万县后,孙传庭一面安排大队进行整修,一面又马不停蹄的安排小股部队经彭溪河谷上行,收复了实际处于士绅自治状态下的开县、临江(镇)等地,消除了侧面的威胁,并与雾山山脉以西的新宁、达州、东乡等地拥明武装取得了联系······

1173.勇士营第三战兵营 “对于这批补充兵的安置,曹公公有什么意见?”

对于祥福瑞号新任总掌柜田钧的问题,时任黑龙江商栈保卫团坐营监枪内臣的曹青,仔细思考了一会后,回复道:“咱家总觉得这帮朝鲜奴兵没什么大用,最好不要放在勇士营第三战兵营里,还是充作各商栈的守卫比较好。”

勇士营不是下属各团吗?

怎么又出现了营级编制呢?

而且这个营与勇士营、京营有什么不同呢?

其实战兵的营与京营以外各镇明军下属的正兵营(又叫标兵营)、奇兵营、援兵营是一个级别的,所辖兵力不定,多的可以到2500~3500人,少的可以只有800~1000人----事实上,勇士营战兵营的名字正是在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于威海卫扩编后才产生的,其级别一般比京营的团要高半级----而京营的营,相当于集团军或兵团;至于勇士营嘛,是一个特定名次,指的是以外籍兵为主体建立的军队,并不是什么实际军事层级,无非是因为下属了若干营团,所以相当于军、师一级罢了。

啥?勇士营是雇佣兵单位?

是的,追本溯源,早在永乐年间,明军中就有勇士营的番号了,从那时起,勇士营就广泛招募鞑官番将,以为明军正规军的补充,因此,朱由崧重建勇士营后,自然也是效仿祖宗成例的,只不过匆忙组织之初,他手上并没有多少蒙古及其他族裔的将士,所以,组建勇士营的第一个团时,也就是第十七战兵团时,用的都是大明军人和百姓----朱由崧不确定把信奉天主教的日本浪士编入勇士营后,南明境内会不会出现舆论风潮,也不确定江户幕府得知后的反应,因此实验团就没安排浪士加入。

但在黑龙江方向,朱由崧是不可能派遣大股明军支援的,所以,就只能用现有的资源,也因此勇士营第三战兵营----勇士营第一战兵营即扩编后的第十七战兵团----里一定是充斥着日本浪士、索伦兵、达斡尔兵、爱奴族兵在内的大杂烩。

然而,尽管是大杂烩,但曹青依旧看不起那些早年被济州水师、济州保民团、虾夷地保民团等部俘虏的朝鲜兵,认为他们战斗意志薄弱、战斗技能拙劣,顶了天,也就在日本浪士手下充当守卫商栈的力量。

黑龙江商栈保卫团总团首兼勇士营第三战兵营营长金过义却有不同的意见,只见他争辩道:“曹公公明鉴,上面对商栈保卫团的指令一直没变,那就是平衡,具体来说就是,任一处商栈内,各族兵马的数量都要恰当,不能有一族的比例太高了;而如今,内务府从海外各处矿山里一共抽调了二千七百名朝鲜奴工,若是按照曹公公的意见,抽出各商栈中的他族士兵,以朝鲜兵取而代之的话,只怕存在太阿倒持的现象;因此,下官以为,或可以向各地商栈保卫团派遣部分朝鲜兵作为守卫,但大头还是该用来组建第三战兵营。”

田钧赞同道:“金总团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要彼此牵制,确保兵权牢牢控制在我们手上,而不是让某一异族尾大难掉。”

曹青反问道:“让第三战兵营充满朝鲜兵,就不会出事了?”

金过义笑道:“第三战兵营建成的目的,是为了夺取宁古塔和吉林,战场上自然能加以消耗的;至于,曹公公担心朝鲜兵不能打的事嘛,这也叫事嘛!”

金过义的表情冷厉起来:“只要他们敢露出一点畏战的情绪,老子就把他们重新丢回矿山去,看他们还愿不愿意回那些个活地狱等死了。”

曹青仔细权衡了一会,问道:“那按金总团的意见,准备怎么组建第三战兵营?”

金过义回复道:“抽一千朝鲜奴工到各地商栈保卫团,然后从各地商栈保卫团调一千兵与剩余的一千五百朝鲜兵混编,可出现单独的浪士哨队,但决不能出现单独的朝鲜哨队;另外,再想办法从北疆各地征召五百至八百名索伦、蒙古兵,这样就差不多了。”

“具体编制是?”田钧随即解释道。“这三千多人还都是战兵,劳师远征,得考虑辅兵及后续粮秣辎重的供应,总号这边得仔细算过了才行。”

金过义知道,自己现在不说,日后总要跟商栈方面说明的,所以,便告知道:“短期内,御马监给第三战兵营的任务仅仅是夺取宁古塔和吉林乌拉,并不存在分散作战的可能,因此,保卫团这边的意思是,先跟第一战兵营一样,仅组建战兵哨,而不在战兵哨内充实辎兵等辅助部队,如果这个思路能得到田大掌柜及曹公公的支持,那么按三千兵马算,第三战兵营可以先编制十七个战兵哨,及若干夜不收队和塘马队。”

金过义缓了缓,然后继续说道:“我希望这十七个哨中,应该有四个火铳哨、三个弓箭哨、五个刀盾哨、两个枪矛哨、三个骑兵哨;至于攻城炮,则希望由黑龙江水师方面负责;至于辅兵嘛,届时再动员周边索伦及野女真村落来承担。”

曹青其实不懂军事,所以他皱着眉头看向田钧,田钧想了想,提醒金过义道:“宁古塔和吉林周边的索伦及野女真部族受建虏统治多年,对建虏颇为忠诚,要让他们出人出力,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金过义答道:“放心,我会安排第三战兵营以战代练,针对这些不从的部族村寨进行讨伐的,同时,这也是为了逼宁古塔和吉林乌拉的清军出援,如果他们届时不敢出来,那就丢了人心,如果他们敢出来,我们就以多打少,给他们一些厉害!”

田钧眉头一挑:“这么一来,等于每次讨伐都要全力以赴喽?”

金过义点头道:“正是,得以最快速度让第三战兵营成军,否则赶不及在九月前夺取宁古塔或吉林乌拉了。”

田钧担心道:“那粮食的消耗可就大了去。”

“所以,要跟宫里求援,得让虾夷地给我们至少准备十万石粮食备用······”

1174.清廷的对策 1646年五月十八日,陈王朱慈焈举行了大婚,正式迎娶前江西贵溪县教谕蒋思旭之女为陈王妃,并且根据朱由崧的意见,朱慈焈同日还迎娶了另外五位妾媵----明制,亲王可以在王妃外,另外再娶10名妾媵。

当年六月七日,安平公主朱淑娇诞下一子,朱由崧略带恶意的为自己第一个外孙赐名为郑经武;十天后,朱由崧又于一日内为次子霍王朱慈烿、三子蔡王朱慈煢同时举办了大婚;这一连串的喜事,让南京城内张灯结彩,到处是欢歌笑语的景象。

然而在一众流亡宗藩这边,却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是的,关于朱由崧希望各路藩王移居南京的消息已经泄漏出去,以至于各路藩王都惶恐不安,大有即将身陷囹圄的感觉。

只是,眼下朱由崧的地位已经随着三场大战的胜利而日趋稳固,因此,一众藩王再不愿意,也只能接受了留京居住的命运,于是,当年六月末,蜀愍王朱至澍的嫡次子朱平樻率先从常州迁来南京定居,接着蜀王系的华阳王朱至漶、德阳奉国将军朱至濬、石泉王朱奉铪、富顺辅国将军朱平檙等也相继搬到了南京居住。

由于工部为各亲王、郡王、将军的府邸还没有完全造好,所以,蜀宗各家都只能暂时住在御用监和内务府调剂的私人宅院里,状态根本好不到哪去;但对于蜀宗敢为天下先的作为,朱由崧还是很认可的,所以,便在朱平樻等人入住南京后不久,便册封朱平樻为蜀王世子、朱至濬为德阳王宗理、朱平檙为富顺郡王。

既然蜀王系已经首先向朱由崧示好了,并且还拿到了好处,因此周王朱伦奎、周王系宗室中的遂平王嫡子住绍焜、原武王庶长子朱肃??、鄢陵王朱肃汭、颍川王朱在鏶、义阳王长子朱朝墠、邵陵王朱朝钺、东会王长孙朱恭棎等也纷纷请旨进入南京居住,对此,朱由崧颁旨嘉奖,但告知到目前各家王府还没有建成,且先耐心等待。

朱由崧颁给周王系的诏书,等于捅破了窗户纸,于是,其他宗室亲王、郡王只能被动响应,以至于当年七八月间,申请入京居住的诸王络绎不绝······

对于南明内外形势的好转,北京已经有人觉察到不妙了,这不,曾经向多尔衮上疏建议清廷颁布第二次《剃发令》的孙之獬又一次站到了八旗权贵面前,将他的提醒说了出来。

“摄政王,前朝自洪熙年后,就一力仰仗来自江南的供输,至今已经有两百多年了,因此,若不能取了江南,单靠京畿及朝廷目前控制的各省,是养活不了北京城里几十万军民的;更为可虑的是,眼下北地残破且乱民蜂起,原本不足的税赋也征不上来了;反观南朝,却对内成功排除了乱臣贼子的威胁,对外挡住了本朝大兵及李自成流寇的进攻,保存了半壁江山,并籍此休养生息;这对本朝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听任南朝恢复元气的话,此消彼长之下,只怕南朝的力量很快会压倒本朝的;因此臣恳请请摄政王能未雨绸缪,早做计定!”

多尔衮挥手让孙之獬退了下去,然后他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众人,用凝重的语气说道:“这个尼堪说的有道理,过去的一年中,大清这边兵事不断,根本没有修养的机会,而南朝却除了几个边地有小规模的战事外,大部分省份都在修养、练兵,如此下去,南朝财力会越来越强,兵越练越多,这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

肃亲王豪格冷然道:“就算南朝恢复的比我们快,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所有人都跟多铎这个废物一样,乱指挥瞎打仗的,所以,就算南朝卷土重来,全力击破就是了,在这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有用吗?”

阿济格听罢,立刻替多铎分解道:“之前我们的确猜测祥福瑞跟福王府是一家人,可到最后也没确认,所以,多铎突然遇到大规模使用那种旋膛枪的敌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不要说,明军还新搞出来会爆炸的炮弹,谁敢保证自己第一个遇上了,不吃亏的。”

豪格针锋相对道:“多铎之前的指挥的确没错,可是后来,打不过为什么还要硬来,结果白白折损了八旗子弟,这不是瞎指挥,难不成还是高明绝顶的指挥了?”

阿济格回骂道:“本王知道肃亲王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拿兵权吧!”

豪格瞪眼道:“本王是先帝长子、太祖子孙,多铎这样的废物都能领兵,本王为什么不能领兵!”

阿济格还要说些什么,多尔衮不悦的对两人呵斥道:“都给我闭嘴!”

见多尔衮拉偏架,豪格沉着脸不说话了,此时就听多尔衮说道:“肃亲王,多铎已经接受了应有的处罚,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翻旧账了;还是回到正题上来!”

多尔衮环视四下,加重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刚刚本王问的是,对于眼下这种不利的局面,朝廷该用什么办法来解决!”

豪格淡然的回复道:“怎么解决,本王不是都已经说了嘛,来之即战,战之即胜,一切就那么简单。”

豪格的想当然让在场的八旗权贵们纷纷摇头,其中多罗贝勒爱新觉罗·尼堪思索片刻后,出列言道:“眼下的局面,要想消灭南朝主力,朝廷就必须集中兵力,因此,或可以劝说张献忠、李自成等归降本朝,然后四面合围,等收拾了南朝,再对付李自成等流寇。”

爱新觉罗·满达海不以为然的说道道:“只怕李自成没那么傻,会乖乖的听我大清的话,更不会轻易臣服我朝。”

是的,李自成建立新朝的图谋可以说直接毁在了清廷手中,可谓是仇深似海,又怎么可能轻易与满清握手言和呢!

对此,爱新觉罗·尼堪却说道:“那如果朝廷决定把狭西让给李自成呢?他愿不愿意跟朝廷议和呢?若是再把河南一并许给李自成呢?”

1175.清廷的对策(2) 注意到多尔衮目光闪烁了一下,尼堪便解释道:“狭西眼下有几十万反我大清、拥戴南明的乱党、孟乔芳和孔有德剿不胜剿,既然如此,不如丢给李自成去剿,如此,朝廷可以节省力量,用于山东等地;而李自成得了狭西后,除了要剿灭狭西本地叛乱外,也是要向外发展的,那么他能往哪打呢?四川?那会与张献忠发生冲突的,因此,只有向河南、湖广进军,如此便能牵制明军相当一部分力量了。”

“而南朝要不要收复四川呢?要的话,其另一部分兵马就要为张献忠所牵制!”尼堪成竹在胸的说道。“东面牵扯一点,西面又牵扯一点,那么南朝还有多少力量能用来应付我大清兵呢?届时,我朝先平定了山东乱事,再以山西隔断李自成的窥视,然后集结全部力量,饮马长江!或可以一战定了天下归属!”

清太祖努尔哈赤之孙、饶馀郡王阿巴泰第二子、固山贝子爱新觉罗·博和讬同意道:“尼堪贝勒的话有些道理,李自成虽然占据过北京,并在北京称了皇帝,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李自成,绝对不愿意再次面对我大清铁骑的,因此,我大清朝廷如果能给李自成一个台阶下的话,李自成未必会一条道走到黑,非要跟我大清死磕到底的;要知道李自成这个李,尊奉的可不是大唐那个李,而西夏那个李,西夏当年可不是大金的属国嘛,有这个祖宗,李自成会识时务的;再退一步,就算李自成因为皇帝的面子,不愿意向我大清称臣,那称弟称侄,我大清朝廷也不是不可以暂时接受的,无非是等我大清消灭了南明之后,再回过头来消灭李自成罢了。”

注意到四周那些若有所思的目光,博和讬得意洋洋的继续说道:“不说李自成得了狭西,就一定会窥视河南,止从南明的角度来说,君父之仇、失土之恨,就注定了南明不会放过了李自成和张献忠,因此南朝一定会分兵于河南狭西方向的。”

代善的孙子勒克德浑附和道:“原先我朝以李自成为打击重点,是因为明军实在不堪,可如今明军复强,那么自然当以消灭南明为要务,李自成张献忠部或可以暂时放一放的。”

多尔衮有心给多铎创造复爵的机会,便问多铎道:“多铎,你怎么看尼堪和博和讬的提议?”

多铎本心不想多说什么,但在豪格讥讽的目光挑衅下,最终还是说了自己的看法:“尼堪和博和讬的建议很好,可以让朝廷从狭西腾出手来,但止是单纯将狭西让给李自成还不够,得派人与南朝议和,用河南换山东!”

“河南换山东?”多尔衮来了兴趣。“具体说说看,怎么用河南换山东法?”

“博洛所部停在洛阳,倒是跟南朝互通有无,看起来相安无事,但南朝难道不想收复黄河以南的国土,打开进军狭西的大门吗?”多铎这些日子在家无事,对全国战局进行了深刻的分析和研究,所以,说的头头是道。“不,南朝一定希望把兵锋推进到黄河边上的,之所以现在不进军,只是做不到而已。”

“为什么会做不到呢?一个是饷道的问题,河南府可以说是整个河南省地势最高的一个府,且河流与淮河水系并不相连,根本无法发挥南朝在水路运输上的优势,只能靠陆路运输,然而走陆路运输,就容易为我大清日行三百里的铁骑所乘,所以南朝弘光皇帝不敢轻易冒险,以免动一着不慎,痛失了眼下对南朝而言有利的局面,也动摇了弘光皇帝刚刚稳定下来的皇位。”

“另一个则是南朝两面用兵,实在没有兵力面面俱到,因此一旦黄得功、高杰部进军河南府,就极有可能扯出空档来,让李自成找到机会。”多铎侃侃而谈道。“但弘光皇帝是不会放弃收复河南府、收复洛阳城的,毕竟那才是他生活多年的家,老福王也葬在那里,若是不夺回河南府,按尼堪们的话来说,就是不孝,不孝之人是不配当皇帝的,所以,如果我大清朝廷以归还河南为代价,跟南朝签订和约,双方约定以黄河为界,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这就等于用河南府换了山东省。”

豪格不以为然道:“这是做梦,弘光皇帝怎么可能答应呢!”

“的确不可能答应!”多铎意外的同意了豪格的观点,让人看起来他在自己打自己的耳光,然而在众人奇怪的眼神中,多铎却狞笑道。“我大清又岂是真愿意跟南朝议和呢!所谓议和不过是刺激李自成的手段之一,让李自成惶惶不可终日后,被迫接受我大清的馈赠,接手狭西,然后或出兵图谋河南,或闭潼关自守,如此无论如何都能牵制了南朝的力量,倒逼南朝与我大清议和,届时,就看是我大清先消灭了黄河以北的叛乱,还是南明先剿灭了四川、狭西的流寇了。”

听完多铎的话,阿济格咬牙切齿道:“有我大清的帮助,想来李自成和张献忠是没那么快被南朝消灭的,所以,一定是我朝先平定了山东等地的乱子,然后集中兵马大举南下。”

豪格这次没过多的唱反调,而仅仅只是提醒道:“即便山东这边的乱子没有立时平定,我朝大军一样是可以集结起来,奋力南下的。”

多尔衮满意的笑了起来:“这不是有办法了吗!”

多尔衮起身在丹陛上走了几步,随即决定道:“来人······”

多尔衮的话音未落,一名留用太监在殿外报告道:“摄政王,辽东急报。”

多尔衮表情一凝,随即命令道:“送进来!”

太监捧着奏折盒子走了进来,走到了多尔衮近前,随后由多尔衮的近侍接过奏折盒子,拿出奏折,递给了多尔衮。

多尔衮接过折子看了一眼,冷冷的说道:“祥福瑞的水师逼近吉林乌拉和宁古塔了,很显然,弘光皇帝没有闲着,在落子山东后,又在北疆动手了,真是步步紧逼啊,所以,朝廷是不能耽搁了,得赶快把对南朝的计谋落实下去······”

1176.阴险的郭为 看着横在松花江江面上的铁链,祥福瑞黑龙江水师统领郭为向身边人探问道:“截止到目前,水鬼队一共起了多少根木桩子了?”

是的,自知在水师方面打不过对手的清军松花江水师在主动放弃齐齐哈尔、松原等地后,就开始在距离吉林乌拉不远的松花江江段布设拦江铁索和水下木桩,籍此阻碍祥福瑞黑龙江水师通过水路迫近吉林乌拉城。

但在之前发生的江上舰船的炮战中,无心恋战的清军松花江水师再次败退了,因此,祥福瑞黑龙江水师这边便得以好整以暇的开始清理航道,为下一阶段的攻势预做准备。

没错,眼下发生的不过是针对宁古塔的前哨战而已,真正的攻城战,因为勇士营第三战兵营的组建和训练进度比预计的慢了一些的缘故,怕是还需要一个多月才能组织发动起来;可饶是如此,已经给宁古塔和吉林乌拉的清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要知道,因为关内的战事吃紧,以及三姓失守后,继续维持对宁古塔方向的补给代价过大的缘故,目前清军在吉林乌拉仅有总计不到2500人的水路两师,而在宁古塔及宁古塔的外围卡伦,清军仅有800人的陆师兵马在维持;这些兵马显然是没办法与祥福瑞可能出动的大军相提并论的。

因此,对于是不是要放弃宁古塔,全力保守吉林乌拉,留守盛京的爱新觉罗·杜尔祜、爱新觉罗·岳乐、爱新觉罗·瓦克达、觉罗布尔吉、那拉·满达尔汉、佟佳·萨穆什喀、富察·济席哈等王公大臣们意见不一,最终只能向关内请旨。

接到盛京方面八百里加急奏报,多尔衮与满朝的八旗权贵商议后,做出决定,立刻放弃宁古塔,将周边的索伦部族尽可能的全数裹胁南下;至于吉林乌拉方向,则暂时维持,然后视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弃守。

当然,关于弃守吉林乌拉的事,盛京方面并没有传达给吉林乌拉守军知晓,所以,吉林乌拉守军还想着负隅顽抗呢,这才有了之前双方水师舟船隔着江上封锁线彼此对射的一幕;不过,打来打去,发现自己和对手实际都做了无用功后----清军的轻型火炮在300米外就没了准头,而祥福瑞船上装备的佛朗机炮的射程几乎与清军轻型火炮相差无几,至于祥福瑞装备的另一种短程火炮,卡龙炮的有效射程也是不超过100米的,所以双方打来打去,打了个寂寞-----清军松花江水师便以弹药耗尽为由,调头撤退了。

“回统领的话,已经拔出六十根江底木刺桩了。”黑龙江水师的参军李豫生回复道。“但这一段江里至少还有一百多根木刺桩。”李豫生随即抱怨起来。“清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下了那么多木刺桩在江上,当初怎么没把他们累死呢!”

郭为笑了笑:“那就慢慢弄吧,先拔了木刺桩,再截断了横江铁链。”

李豫生应道:“是!”

然而话虽如此,但李豫生却犹犹豫豫的说道:“这一片的木刺桩是比较集中,所以,发现起来还比较容易,但要求接下来还有零散的木刺桩,怎么办?”

“那就继续用舢板探路。”郭为严肃的说道。“总之,本水师要排除万难,在规定时日前,出现在吉林乌拉城外。”

李豫生急忙解释道:“统领,我不是畏难,而是以为,攻吉林乌拉实在没必要,我们应该沿亦迷河(饮马河)南下,在吉林乌拉侧翼布置一处商栈。”

李豫生手指沾水在船舷上画了一副简易地图,然后说明道:“只要这颗钉子钉下去了,不用我们硬磕清虏经营多年的吉林乌拉城,清虏就得自己从乌龟壳里爬出来。”

郭为仔细的看了看在阳光下迅速黯淡下去的地图,冲着李豫生言道:“九梅,你用心了,这么一来,清虏若是不想被我们掐住咽喉的话,的确得离开坚城,向我进攻,进而将我方攻城,变成清虏攻城;但你有没有想过了,亦迷河的河面有多宽,水有多深,是不是合适黑龙江水师进入作战呢?”

李豫生回复道:“运粮船队是可以在亦迷河行驶的,至于水师战舰这块,航行也是没有问题,但交战可能有些麻烦,没办法进行回旋。”

郭为冷然道:“亦迷河根本就不合适水师战舰作战,一旦执行亦迷河战略,黑龙江水师就彻底成了观战者,顶了天有一些运输粮秣的苦劳,所以,在同样付出的情况下,你说,本水师应该选择吉林乌拉,还是亦迷河上的某处商栈呢?”

李豫生苦涩的问道:“总要着眼于总体利益吧?”

郭为大笑起来,然后告诫道:“九梅,你也不是初出茅庐之辈了,应该明白作为长官不为下属争取利益,是得不到下面拥护的道理的,所以,这不是我个人狭隘,个人想要争功,这么多人都看着,你说,我该怎么办?”

看着理想主义者陷入了苦闷当中,郭为劝说道:“你也别太失望了,首先,这次商栈主攻的还是宁古塔,我们水师在吉林乌拉本就是承担牵制任务,可不能自行其是;其次,你的意见,我会报给上面知晓的,到时候,这打吉林乌拉,也不是用不上的。”

郭为一番又搓又揉的言语,说得李豫生换了表情:“统领说的是,倒是我太着急了,那就烦劳统领到时候跟上面提一嘴,说真的,既然能以逸待劳,又何必去浪费将士生命,强攻吉林乌拉城呢。”

说罢,李豫生告退去监督拦河木桩的打捞了。

看着李豫生的背影,郭为脸上的表情由热情转为了不屑和提防,同时他嘴里还低声的嘀咕起来:“想要出风头,把大家的功劳变成自己一个人的,没看出来,你小子倒是用心良苦啊;只可惜,本官是你的上峰,所以这次牵制清虏水师的功劳,本官要拿,而你的建言之功,本官也是要分润的,你就死了一步登天的心吧,在本官手下慢慢熬,熬个三年五载,等本官高升了,你就有机会出人头地了!”

1177. 1646年五月十一日,在确定耿仲明因枪伤医治无效、死在了登州府城的临时宅邸内的多尔衮为了为其他附清汉奸打气鼓劲,便同意了徐得功等耿部将领的奏请,命令耿仲明之子耿继茂继承怀顺王爵位,并接管耿仲明名下的所有牛录(人丁、部伍)和财产。

不过,多尔衮对耿继茂的能力表示怀疑,因此便任命汉军正白旗固山额真石廷柱为山东、登莱总督,统管山东战事。

然而在石廷柱赶到济南之前,时任大明登莱巡按的铁存法已经利用耿仲明余部在宁海州一线消极避战、徘徊不前的机会,督率威海卫名下一众军户及之前明军各部夺取莱阳等地后,派往威海的数千民夫,在杨庭河(羊亭河)、望岛河、张村河等地利用水泥、土石等建材,紧急完成了多个小型棱堡、山砦、半月堡、多面堡的建设,并真正开始了对威海卫卫城进行大规模的棱堡化改造。

而为了在这些建设中排除威海卫本地卫所官员的干扰,铁存法还强迫率部反正的威海卫指挥使李奕、张先臣,指挥使同知胡长春、叶翼德、丁褒忠,指挥使佥事贺勋臣,千户贾天扬、王阁臣、邓有年等威海卫高层携带各自家属前往南京述职。

对此,当初主动站出来反正的李奕等人肯定是后悔了,但勇士营第一战兵营刚刚获得一场不小的胜利,李奕等仅有少量家丁,又如何敢武力反抗呢,所以,李奕等人最终只能乖乖的上船南下,就此跟各自祖上从威海卫军户手中强取豪夺来的土地永远的告别了。

好在,一路抓心挠肺的抵达了南京后,李奕等人的结局却还可以。

这不,为了表彰李奕等人果断反正的功劳、鼓励沦陷区文武效仿李奕等人的作为,所以朱由崧特意提升了李奕等人的爵位----原本只够授予头等子爵的李奕、张先臣两人获得了伯爵容身的体面,原本只能授予二等和三等子爵的胡长春等也被提升为头等和二等子爵,原本只能被授予男爵的几个威海卫千户、百户也直接授予了三等子爵----并且,在授爵的同时,朱由崧还给威海卫众武官发放了近万两金花银的内帑作为赏金,。

这还不算完,接着,朱由崧还安排愿意前往军前效力的李奕、丁褒忠等人到孙传庭麾下任职----李奕出任某营游击,丁褒忠被任命为了某营都司,还有人被任命为把总、哨官----其余人虽然没有安排实职,但子嗣也根据新《爵律》的补充规定,或直接调入京营担任下级军职,或进入了紫金山讲武堂学习,成为了未来的京营军官阶级,总算是让李奕等觉得自己反正的决定并没有做错了。

是的,朱由崧重赏李奕等的目的除了给后来人以昭示外,更多的是替铁存法擦干净了屁股----朱由崧的确有意废止卫所,但绝不是现在,一切得到把清虏从关内驱逐、且消灭了流寇之后,就具体步骤来说,解决卫所问题,还要排在了解决藩问题王之后,这个步骤可是绝对不能乱的,否则就是给自己制造内乱,进而打乱了朱由崧重光天下的节奏。

且按下李奕等人后来的境遇不说,在铁存法、宁虎等人把威海卫建设成坚固的桥头堡的时候,石廷柱亲自督率徐得功、陈绍宗等部再次发起了对威海卫的进攻。

但由于勇士营第一战兵营已经在杨庭河、望岛河及比邻的里口山中建立了坚固的防御工事,且耿仲明余部因为耿仲明之死及之前威海卫之战的失利而军心沮丧、毫无斗争,因此,对杨庭河、望岛河两地的进攻毫无成果可言。;

对徐得功、陈绍宗两部敷衍行事极为不满的石廷柱,随后逼着徐、陈两部翻越里口山,试图籍此绕开勇士营所部在杨庭河、望岛河的防线,但铁存法之前已经安排民夫在里口山的紧要位置布设了山砦和哨楼,所以,石廷柱的图谋再次遇到了失败。

“既然打不进去,那么就不要再打了。”石廷柱如是跟徐得功、陈绍宗说道。“徐总镇,接下来你部立刻在宋家洼、卧龙村两地修建营寨,彻底堵死了威海卫明军南下的道路。”石廷柱冷冰冰的说道。“明军不是善守嘛,那就让他们守死在威海卫好了。”

徐得功看了看一边不声不响的耿继茂,沉声应道:“末将谨遵制军将令!”

见刺头之一的徐得功接受了自己命令,石廷柱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陈绍宗言道:“陈总镇,你部稍后立刻东进,收复成山卫等沿海卫所。”

陈绍宗叫苦道:“制台的军令,下官本是应该尊奉的,但眼下军中无粮,又如何打得了仗啊。”

听陈绍宗这么一说,徐得功也醒悟过来,急忙跟着叫苦道:“制军,陈总镇的问题,下官这边也一样存在,没有粮草,下面的儿郎又怎么肯卖力呢!”

看到徐得功变脸变得那么快,石廷柱颇有些恼怒的看向耿继茂:“怀顺王也是这个意思嘛?”

耿继茂淡然的回复道:“本王刚刚承袭先王部务,对军务不甚熟稔,一切当以宿将意见为准,这也是摄政王对臣下的教诲。”

好一个软钉子,让石廷柱窝火不已,又无法说出什么不对来,所以,石廷柱做了一番深刻的心理建设后,这才打破了场上的僵局:“怀顺王说的也对,打仗不是我们几个吆喝就行的,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下面的儿郎,的确不能让儿郎们饿着肚子作战。”

说到这,石廷柱话锋一转:“然而现在夏粮还没有下来,指望朝廷从其他地方输运也是不成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在本地筹措,这样吧,陈总镇所部先不要去打沿海卫所了,去打文登、海阳、莱阳、即墨及胶州等地。”

陈绍宗不置可否的问道:“这些地方有粮食?”

“有没有粮食就看陈总镇你自己了?”石廷柱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不禁止陈绍宗部在上述地区劫掠屠戮。“记得,搞来粮食后,给徐总镇一部分,毕竟,威海卫的明军才是你我的心腹大患,只有靠徐总镇所部才能挡住他们的······”

1178.鳌山卫 由于济南、青州方向的“民乱”尚且没有镇压,所以石廷柱下达完任务,拍拍屁股回济南了;石廷柱走后,耿继茂和徐得功、陈绍宗开了个小会,最终决定由陈绍宗率2500步骑南下征讨登南各州县,徐得功率5000兵马前往石廷柱指定的位置设寨堵防,而耿继茂本人率500兵马返回莱州修整,顺带着就地补充兵力。

是的,耿继茂虽然想亲自南征,亦或是接收封堵威海卫的任务,但相关命令是石廷柱代表清廷下达的,所以耿继茂是没办法争取的,所以也就只能顶着第二代怀顺王的名头,灰溜溜的跑到莱州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既然耿继茂也领着他的500人走了,徐、陈二将便也不敢再迟疑了,于是,1646年六月二十三日当天,陈绍宗率部扑向文登县城,一路虚设旗帜、虚张声势,号称8000大军。

陈绍宗率部离开宁海州城后,徐得功以500人守福山、500人守宁海州,自将4000兵马及2000余强征来的民夫,号称15000大军,再次开向威海卫。

六月二十五日,徐得功部抵达马山盐场。

说到马山盐山,并非正经由明代巡盐御史统辖管理的正经在册盐场,而是私盐贩子自行搞出来的一处煮盐、晒盐、分装的私盐基地,据说搞得最好的那几年,每年也能有十几万斤盐的产量,因此历来是莱州本地士绅私下里最来钱的产业之一,只是眼下兵火连天、盐丁四散、盐枭也一早投了军,以至于盐场已经荒废好几年了,但由于距离杨庭河(羊亭河)口可以说一步之遥,因此便被徐得功选为了己方本营所在。

不过,徐得功并没有执行石廷柱同时在宋家洼、卧龙村设寨堵防的命令,而是首先沿着杨庭河南岸开工建设连营,却暂时置威海湾南侧的宋家洼一线于不顾。

徐得功之所以这么做,归根结底还是手上兵力不足的缘故,须知道当初4000兵马强攻勇士营第十七战兵团都没能打下来,一旦分兵之后,区区2000兵马和1000民夫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勇士营全力一击呢,所以,徐得功为了保守起见,决定先完成卧龙村一线的营寨建设任务,然后留下少量兵马依托营寨防御,主力再移师宋家洼方向施工。

然而徐得功很快就发现,威海卫方面对自己的到来毫不在意,根本就没有越过杨庭河出击的计划,甚至还派人来与徐得功约法三章,搞什么互不侵犯,这就让徐得功有些莫名了;但考虑到互不侵犯的好处,徐得功便暗地里与对手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按下在威海卫外围修地球的徐得功不提,南下的陈绍宗很快就兵不血刃的夺取了文登县城,但陈绍宗接手的实际是一座空城,城内的百姓已经根据大明登莱巡按铁存法的命令,撤往了成山卫、靖海卫等沿海卫所,然后被济州水师运往了海外安置。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愿意背井离乡的,所以,这部分百姓----指的是撤到了沿海卫所,却又不愿意离开山东的百姓----被济州水师运到了即墨县城以东的鳌山卫,然后就地充作了建筑民夫,为勇士营第一战兵营修建在山东沿海的第二处基地。

啥?第一战兵营不过3000兵马,有能力分守威海卫和鳌山卫两地吗?

首先,祥福瑞在北疆的经验告诉朱由崧,只要堡寨建得好,别说1500人守备一地了,就是3~500人也够守了,而且守军人数适当低一些,更节省军粮,有利于长期坚守。

其次,第一战兵营的3000兵马全部都是战兵,若是再配上辅助部队,那妥妥就是5000人的大军,所以别说鳌山卫这个第二基地了,如果条件合适,铁存法、宁虎、于通等人还要第一次乃至第四处沿海基地呢!

而这一点实际从第一战兵营的编成来看,就能猜出端倪的,这不,眼下第一战兵营下属第十五、十六、十七等3个战兵团及第十八、十九、二十等3个预备战兵团,前者每团编制兵力1250人(四四制),后者每团编制兵力900人(三三制),单纯用来守备一个基地,显然是有些浪费了。

是的,从下辖团级单位的数量来看,勇士营战兵营的规模要比京营标准步兵旅的规模要大了许多,但就各自实际统辖兵力来看,两者麾下的却是相差无几,这是因为,勇士营重建之初的定为就是外籍军团、轻型部队,因此尽管其下属的团级单位很多,但标准旅建制下夜不收哨、炮兵哨等旅直属单位却被取消了。

就使用来说,拥有较多团级单位的勇士营各营显然更轻便、使用更灵活,可以应对要点守备、大部队外围警戒、掩护粮道、充当别动队等多种作战需求,可以分担主力部队任务压力、避免主力部队被过分抽调,从而减少了主战力量,但本身却是不合适参与主力决战的。

因此,如今用来充当铆进山东沿海的楔子,以较小兵力牵制清军有生力量,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而就第一战兵营本身来说,1个战兵团+1个预备战兵团,就足以守备一处建设严整的棱堡要塞了,故而在最优情况下,第一战兵营最多可以在山东沿海搞3个桥头堡的。

说起来,鳌山卫这边的棱堡建设要比威海卫玩了好些日子才开工,这不但是因为鳌山卫、即墨城这边反正的时间较晚----耿仲明在平度州城下击败勇士营第十八辅兵团时,即墨好鳌山卫这边的士绅、卫所官才刚刚致书铁存法,表示愿意反正----还跟之前没有足够劳力有关。

也就是听闻满清新任山东、登莱总督石廷柱率大军前来增援耿仲明余部、准备对文登等地进行大屠杀、文登、成山卫、靖海卫等地百姓、卫所兵开始大撤退后,才真正开始建设的----其实也与第一战兵营当时没能分兵南下有关,没有保护部队,肯定是不能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大模大样的进行土木建设的······

1179.黄家山驿 发现文登是个空城,欲求不满的陈绍宗大为生气,便四处打探城内百姓逃到哪去了,结果就探知,文登等地的百姓大多逃往成山卫等海边卫所了,因此,陈绍宗便率部气势汹汹的扑向成山卫,然而等到了成山卫后才发现,绝大多数的百姓以及被被济州水师给运走了,只有零星少数百姓不愿意背井离乡,刻意隐藏了起来,这才没有被强制出海了。

陈绍宗听罢这些被清军找到的隐匿百姓的供述,沉默良久,随即派出探马四处打探,确定了寻山备御千户所、宁津备御千户所、海阳备御千户所、靖海卫乃至大嵩卫的情况都与成山卫类似,这才又惊又怒的率部调头扑向莱阳。

莱阳这边的士绅及反清武装或因为故土难离,或因为心存侥幸,认为只要自己再次拥清就能脱罪(顶了天也就是送上一笔犒赏,然后再罚酒三杯),因此,在接到铁存法让他们带人撤退的命令后,并没执行,甚至连坚壁清野也没有做,所以,陈绍宗部进入莱阳后,通过大规模的屠戮、洗劫、强女干,获得了他在文登没有能得到的一切。

至于那些士绅,为了银钱和粮草已经红了眼的陈绍宗及其部下一个都没有放过,以至于莱阳境内的士绅家庭绝大部分都成了陈军的刀下之鬼。

把莱阳杀了个十室九空后,奸*淫掳掠的陈绍宗意外从某位试图乞活的士绅口中得知了鳌山卫正在进行的大规模的基地建设,不敢怠慢的陈绍宗一方面立刻通报了石廷柱、耿继茂、徐得功等人,一面在考虑再三后,小心翼翼的率部向鳌山卫开去。

是的,陈绍宗手下仅有2300多人----在杀戮洗劫的过程中,莱阳军民的反抗使得陈绍宗部折算了一些兵马----若不是莱阳已经成了白地,抢无可抢了,陈绍宗是不肯在对手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去啃硬骨头的;但眼下,待在莱阳已经没有意思了,还不如到即墨境地去尝试捞一把呢。

就这样,怀着有机会就捞一把的心思,陈绍宗率着本部小心翼翼的开进了即墨境内;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死寂,一早通过莱阳逃难百姓知道莱阳发生了什么的即墨士绅和军民纷纷逃往即墨县城及鳌山卫一线,其中愿意走的,与文登县、成山卫军民一样被济州水师陆续运走了,不愿意走的,或为勇士营第一战兵营所雇佣,参与鳌山卫要塞改建工程,或直接逃进了崂山山区。

1646年七月二十日,陈绍宗部抵达即墨城东北十五里的黄家山驿----即墨至莱阳的官道在此地一分为二,其中折向东南者,可以通往鳌山卫----然而还未等陈绍宗决定是去往即墨城还是去往鳌山卫时,立足未定的陈部发现了从鳌山卫开来的勇士营第一战兵营下属的第十五、十六战兵团的1500战兵。

注意到勇士营第十五、十六战兵团那鲜明的旗帜,陈绍宗惊疑不定,但鉴于勇士营第一营此次出战的兵马仅有战兵,看起来远比自己所部少了许多----参战勇士营共8个战兵哨、外加2个团属炮兵队----因此他鼓足勇气,在勇士营立足未稳的情况下,发起了全力进攻。

没错,参与过第一次威海卫保卫战的陈绍宗根据之前的经验教训,做出了一开战就全力以赴的决定,并不完什么花活,就这么直愣愣的率着1900多名战兵及全部辅兵扑了过去。

看到对手大举来攻,勇士营第十五、十六战兵营官兵立刻展开队形,虽然并不迅捷,甚至可以说有些磕磕绊绊,但还是在陈军冲锋之前完成了整队,并以最快速度发射了手中的枪弹、弓箭以及虎蹲炮的霰子。

勇士营第十五战兵团编制1个火铳哨、勇士营第十六战兵团编制一个弓箭哨,就数量来说是不多的,前者以平均11%的命中率毙伤了近20名陈军士兵后,就不得不在火铳上装上枪刺,准备参与白刃作战了,而后者奉命快速射击了三箭、毙伤了近40名陈军官兵后,也不得不退到后阵,用抛射继续支援本方肉搏兵作战。

比弓箭手更晚一部退到后方再装填的是2个团名下的炮兵队,由于在第一次威海卫保卫战中发现了虎蹲炮在近距离上的杀伤威力,所以第十五和第十六战兵团炮兵队装备的虎蹲炮数量由原先的每队4门变成了每队8门,因此,16门虎蹲炮一次齐射,一下子扫除了130多名突得最前的陈军战兵,沉重的打击了陈部的士气。

陈部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这不,陈军中的弓箭手、鸟铳手及虎蹲炮手也陆续发射了手中的武器,给勇士营2个团造成了至少6~70人的伤亡。

发射完虎蹲炮和手中的鸟铳后,陈军除了弓箭手还在后方用抛射作为支援外,虎蹲炮手和鸟铳手都丢下了手中的装备,持着备用军刀冲了上来,与勇士营将士战做了一团。

此时,勇士营一线还剩下1100多名士兵,而陈绍宗部一线有2100余名肉搏兵,所以,陈部从账面上来说,是处在以2打1的优势状态,但陈部中有400多辅兵的战斗力很差,且换了长刀参战的陈部虎蹲炮手和鸟铳手的战力也不咋样。

反观勇士营这边,虽然一多半是新兵,但由于在第一次威海卫保卫战中,勇士营第一战兵营缴获了不少耿部遗弃的甲胄,这就使得第十五和第十六战兵团的披甲率从三分之一上升为45%,进而完胜了只有10%出头披甲率的陈绍宗部。

一方是有甲的新兵,虽然技巧生疏、经常性被对手接连命中,但大多数情况下,顶多就是小伤,所以打着打着就放开了手脚肆无忌惮了起来;而另一边则是无甲的老兵,战场经验丰富,却无法有效的杀伤敌人,所以打着打着就畏手畏脚了起来,进而产生了避战自保的念头。

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胜负的天平开始向战兵人数较少的勇士营这边倾斜了·····

1180.二战威海 看到战局逐渐不了,陈绍宗火急火燎的勒令消极避战的辅兵及其他战兵全力投入,但正当陈部辅兵在陈绍宗的压力下,再次扑上来的时候,陈绍宗发现勇士营的援兵也开到了。

陈绍宗观察到的援兵是勇士营第一战兵营下属的第十九预备战兵团,该团原本参与即墨县城的防守任务,在得到第十五和第十六战兵团塘马的通报后,不顾即墨城内士绅和官民的挽留(阻挠),果断的开城出击,最终在战斗最紧要的时候赶到了战场,成为了压断陈绍宗部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的,第十九预备战兵团出动的仅有2个战兵哨340名肉搏兵,但对于已经到了极限的陈部来说却是百上加斤,并且还是从侧翼杀来的一支冷箭,因此在莱阳人人收获了不菲财物的陈部将士当下就慌了神,不顾陈绍宗的劝阻,径直向北方来路逃去。

见势不妙,陈绍宗立刻率领少量亲兵骑快马北逃;陈绍宗逃跑后,陈部彻底失去了指挥,一众陈军士兵顿时卷堂大散,勇士营第一营官兵们趁势掩杀,直到当日入夜前才停下了脚步。

第二天一早,勇士营第一营发动即墨城内百姓对战场进行了清点,一共找到了743具陈部官兵尸体,另有557名陈部官兵成为了勇士营的俘虏,至于金银细软和各种辎重、骡马驴驼也收获了一大堆-----陈绍宗直到逃回莱阳城才停住了脚步,随后反复搜罗残兵,但也只收罗了500余人而已-----至于勇士营自身,伤亡160余人罢了,可谓大胜······

“老陈,你这是又吃了败仗?”看到仓皇逃回宁海州的陈绍宗,闻讯从威海封锁前线返回的徐得功大吃一惊。“这么说,明军在即墨方向真有一支强大的兵马?”

陈绍宗反问道:“老徐,你接到我的通报后,就没出兵攻打威海吗?”

徐得功也不隐瞒,明确的回复道:“没有啊,这不,我刚刚把卧龙村的营寨建好了,目前尚在修建宋家洼的营寨呢。”

徐得功也没说自己与威海明军之间达成的默契,只是说道:“之前我们不是打过威海卫外围的防线嘛,再去送死,这事我可不干!”

陈绍宗顿足道:“上当了,我们上当了,我在即墨城外遇到的明军就是威海卫的那只,他们肯定是通过舟船进行四下调度的。”

徐得功的眼珠都鼓了出来:“你的意思是,威海卫现在实际是空壳子,里面没有兵?”

在得到陈绍宗的确认后,徐得功一拍大腿:“我说他们怎么就眼睁睁看着我在那修建营寨,却不出兵干扰呢,原来如此,真的是狡猾啊!”

陈绍宗苦笑道:“说这些都晚了,现在要做的是亡羊补牢。”

“再打威海卫?”徐得功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成,你也是说了,推测明军是通过舟船机动的,这万一明军算到我们会再打威海,把兵调回来怎么办?我们的本钱有限,可不能再随意挥霍了。”

徐得功的话让陈绍宗迟疑了,但陈绍宗最终还是坚持道:“我打听过了,鳌山卫那边也在建设类似杨庭河(羊亭河)、望岛河一样的堡寨,但动手的时间远远比威海这边晚了,所以,在堡寨没有建筑完毕之前,那伙明军是不可能离开鳌山卫的。”

陈绍宗的判断也并非没有道理,所以徐得功犹豫了,但徐得功始终觉得去打还没有完成堡寨建设的鳌山卫、即墨城显然更合适眼下的耿军,因此,权衡了半天后,他建议道:“要不请示一下王爷和总督大人,顺便请他们派遣援兵,以便我们再打鳌山卫?”

徐得功有徐得功的想法,所以陈绍宗只能无奈的应承道:“要不,我们各自把想法报上去,看上面怎么决定。”

徐得功同意了,于是相关报告便同时飞送了莱州府城和济南城;但莱州城内的耿继茂才刚刚招募了1000新兵,还来不及训练成军,根本无法支援宁海方向,至于石廷柱也一样,手中的营头都陷在了济南和青州,也拿出来力量来支援徐得功和陈绍宗。

因此,石廷柱采用了陈绍宗的建议,勒令徐得功趁着威海卫城内的明军已经南调鳌山卫的机会,再次攻打威海卫;耿继茂目前说话屁都不响,所以,便附和了石廷柱的决定;在石廷柱和耿继茂的共同压力下,徐得功只能让陈绍宗残部守卫宁海城,自己率部再次对杨庭河一线展开进攻。

由于主力调往杨庭河方向,所以宋家洼这边的营寨建设就只能停工了----民夫被徐得功充作了蚁附的炮灰,在徐部的逼迫下,去冒死填埋不算太宽的杨庭河及排除勇士营在杨庭河北设置的各种防御工事。

然而,调走了第十五、十六战兵团、第十九预备战兵团后,于通在威海卫还有1个战兵团和2个预备战兵团,因此面对徐得功部的强攻,于通凭借地形和防御工事,不但稳稳的守住了杨庭河防线,并且还有亲自率领第十七战兵团在黄石圈以东的逍遥港登陆,然后迂回至宋家洼以南,对预备伏击勇士营第一战兵营正面出击部队的徐部进行了奇袭,打得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徐军遗尸累累,不得不狼狈逃入周围丘陵之中。

打跑了试图伏击己方的徐军伏兵后,于通这才好整以暇的烧毁了徐部在宋家洼方向,已经修建的营地、工事,然后抢在徐军主力回援之前,安然的退回了望岛河以北己方控制区。

那边,进攻碰了钉子,前后损失了2~300兵马及倍数的民夫;这边,伏击不成,同样折损了数百儿郎,还把建设了一半的营地给丢了;这个亏,在徐得功看来是吃大了,所以,不想再损兵折将的徐得功,只能把全部兵马退回马山盐场和卧龙村一线,连宋家洼的营地也不去恢复了。

甚至徐得功还向石廷柱报告称:“南朝兵马籍舟船之力,漂泊不定,而我势不能处处防备,故而顾此失彼,每每为之所趁······”

是的,在没有制海权的情况下,怎么守住山东沿海地区,便成了山东清军无法解决的问题······

1181. “总团首,出事了。”祥福瑞号黑龙江保卫团夜不收队总队长李牟冲着刚刚领着勇士营第三战兵营抵达三万卫商栈的金过义报告道。“宁古塔发方向的夜不收刚刚传回紧急消息,宁古塔城内的清虏逃跑了。”

金过义一下子站了起来:“跑了?跑哪去了?”

“具体情况还在查,但如果不差的话,应该是逃去吉林乌拉了。”李牟检讨道。“之前清虏就撤出了宁古塔外围卡伦的兵马,并且还把大量亲附部族村落搬去了宁古塔,所以,我们一直以为清虏要死守宁古塔,却没想到是为了撤退做准备。”

金过义仔细想了想,问道:“能确定宁古塔的清虏的确跑了,而不是暂时离城了?”

“确实是跑了。”李牟确认道。“狗日的清虏还故意留下了一个空空荡荡的宁古塔城在那里迷惑我们,实际一早以押运粮草、疏散老弱的名义分散逃跑了。”或许是因为气急败坏的原因,李牟的话有些颠三倒四。“现在甲字队、丙字队已经控制了宁古塔城,相关报告就是从清虏宁古塔管事大臣的公事房里发出的。”

金过义也不敢李牟在那里哀怨,急忙摊开地图看了起来,随即说道:“追,应该是追不上了,而且一旦追击,还有可能被清虏施以回马枪的可能。”

考虑了半天后,金过义下令道:“擂鼓、聚将!”

嗵嗵嗵的鼓声响起后没多久,一众黑龙江商栈名下的中高级指挥官相继出现在了金过义面前。

看着这不明所以的指挥官,金过义告知道:“一个坏消息,宁古塔的清军跑了,现在宁古塔是一座空城,并且已经落到了夜不收队手中。”

由于在场的都不是正儿八经的明军军官,所以场内顿时鼓噪了起来,不少人再确认事情的真实性,还有些人则是在问,现在该怎么办?

金过义敲了敲面前的案几,让所有人都平静下来,这才继续道:“李队长再三确认过了,宁古塔的清虏的确是跑了,跑了就跑了吧,也省得我们花气力打了,也少了伤亡;但我们绝不能坐视清虏退守吉林乌拉,所以,我决定以勇士营第三战兵营下属第一预备战兵团及黑龙江水师第一分队六艘武装型淮戊船、四艘运输型淮戊船进驻宁古塔,并控制宁古塔周边、替换夜不收队。”

第一预备战兵团团长洛杰豪、黑龙江水师第一分队分统王玉山起身应道:“是(遵命)!”

金过义摆摆手,两人便领命退了出去,然后各自调度本部兵马及相应辎重,借着水陆并进,向宁古塔开去。

洛杰豪、王玉山离开后,金过义继续道:“之前黑龙江水师上报了在亦迷河(饮马河)沿线设置商栈,威胁吉林乌拉侧翼的设想,当时,我决得没必要,但是现在形势变了,变得有必要了起来,所以,我决定由第三战兵营所属第二十三预备战兵团于亦迷河与混同江交汇处的宾州站旧址(明朝早年在奴儿干都司的驿站)周边建立堡寨,但具体这个商栈是三等还是四等,稍后等我与田大管事、李公公商议后再做决定。”

“此外,在亦迷河卫旧址,我还要再建一个商栈,这个商栈由剩下的三个战兵团及各商栈增调部队负责建设,由水师下属运输船队负责补给;具体位置在这。”金过义起身走到已经悬挂起来的地图前,伸手重重的指了指。“这里虽然水师炮舰没办法提供支援,但毕竟与吉林乌拉隔着大黑山,清军想要攻击也不容易;当然,我是最好吉林乌拉的清军出兵攻打亦迷河卫商栈的建筑工地,这样实际是逼着清军与我们决战。”

3个战兵团外加一些商栈派来的零散援兵,撑死了也就4000人,金过义为什么会自觉胜券在握呢?

原因很简单,金过义手中还有黑龙江水师的主力在,清军要是敢脱离吉林乌拉这座北疆重镇,出兵亦迷河卫商栈建筑工地的话,兵派少了是送菜,兵派多了,谁来守吉林乌拉呢?

因此,除非清军确定不要吉林乌拉了,才敢放手一搏的,那么即便届时勇士营第三战兵营全军覆没,亦迷河卫商栈建筑工地被清军占据及破坏,但籍此换来吉林乌拉也是赚了。

那么,清军有没有可能从盛京调兵北上攻打亦迷河卫商栈工地呢?

可能性当然是有的,但清军在盛京附近现在也没太多的兵马,还要看着吴三桂不乱动,因此,除非清军把吴三桂拉上一起北上----其实,否则即便把吴三桂都拉上了,清军也要担心吴三桂在北上期间突然翻脸----盛京清军也是很难出兵配合吉林乌拉方面作战的。

要是清军没办法阻止祥福瑞军在亦迷河卫救治把商栈建起了,那未来吉林乌拉就会面对来自宾州商栈、亦迷河卫商栈等方向的近距离威胁,战略态势必然进一步恶化。

而祥福瑞这边一旦有了宾州和亦迷河卫两个前线要塞,那就不但可以威慑吉林乌拉,而且还可以进一步沿秃河(伊通河)把势力延伸到了亦东河卫旧地,到时候可就真与辽河水系是咫尺之遥了。

“不过,能妥妥当当的把宾州商栈和亦迷河卫商栈建设起来,那是最好不过的,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嘛。”金过义的目光落到了商栈黑龙江水师统领郭为的身上。“所以,出于牵制吉林乌拉之敌的目的,黑龙江水师主力要对清军残余水师施加最大的攻击,彻底消灭了清军水师,并籍此威胁吉林乌拉城,使城内之敌轻易不敢离城。”

郭为应道:“是,下官稍后就去安排,一定全力消灭了清虏飘在混同江上一切物件。”

金过义点头道:“那就拜托郭统领了,对了,记得不要摧毁了吉林乌拉船场,要做出希望安全接手船场的样子来,籍此坚定我们要进一步夺取吉林乌拉城的印象。”

郭为再次应道:“明白,水师知道该怎么做的······”

1182.火攻船 “统领,接下来江面要收窄到百二十丈,很不利于我水师战舰才用横阵应敌,所以已经没有退路的清军水师极可能对我各舰发起接舷作战。”

听完李豫生的话,郭为举起望远镜看看前方的江面,是的,400多米宽的江面看起来还是很宽阔的,但对于主要以侧舷火炮作为主要攻击手段的黑龙江水师来说,就显得略有些窄了,(扣掉两岸水很浅的江滩部分后,中心航道上)顶了天也就能让四五条船横过来射击,实在无从发挥黑龙江水师炮多、炮火犀利的长处,反而容易被对手顶着火炮实施对头攻击了。

更关键是的,黑龙江水师实际是逆流而上,无时无刻不在对抗流水的力量,而清军这边却是顺流而下,是有一定的速度加成的,这就使得难以机动的黑龙江水师,根本无法阻止对手发起接舷作战。

郭为沉吟了片刻,问李豫生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李豫生回复道:“我水师战舰上的千斤佛郎机的有效射程差不多八十丈、一千五百斤佛郎机炮的有效射程为一百丈,其实是能封锁整个江面的。”

响锣不用重锤,郭为当即明白了李豫生的意思:“你是想,从各舰上拆下一些佛朗机炮来,安置在两岸合适的位置上,组成临时的岸炮炮垒,然后用水师战舰诱敌深入,进而以舰炮、岸炮联手夹射清虏水师。”

李豫生点了点头:“统领,打接舷战,我们不是打不起,但穷鼠噬猫,都到这份上了,清虏水师一定会拼命的,搞不好伤亡会很大,下官实是没必要付出这么多的代价。”

郭为思索起来,然后摇了摇头:“你的计划是有问题的,须知道,我们现在没有陆师的配合,无法对吉林乌拉派出的探哨进行必要的遮蔽,因此,届时我们设置的临时炮垒很容易被清虏发现,一旦清虏发现了我们的临时炮台,清虏高层一定会猜出我们准备水陆夹射的作战计划的。”

“再有,就算清虏没有发现我们的临时炮台,你怎么知道清虏一定会被我们引诱过来,进入伏击江段呢?”郭为也是船师堂的毕业生,因此人品虽然布渣叶,但能力还是有的。“就算清虏水师被我们引诱过来了,也遭到了重创,在没有陆师掩护的情况下,你道吉林乌拉城内的清军会坐视他们的舰队覆灭吗?肯定会派出驰援部队的,这些驰援部队对付不了江上舟船,还对付不了我们的临时炮垒吗?到时候,你是保炮还是保人?”

李豫生回复道:“保人,只要能一举干掉了清虏水师,丢些炮是可以接受的损失。”

郭为冷然道:“荒唐,荒唐至极,你的判断是基于清虏水师上当,且无人干涉临时炮垒运作的情况下的结果,万一事情不如你所想怎么办?先丢了一半的战力?这怎么可能呢?”

郭为坚决不同意李豫生的提议,反而说道:“还是老老实实的准备打接舷战吧。”

看到李豫生沮丧的脸,郭为提醒道:“打掉了清虏混同江上水师,夺取了吉林乌拉城,本水师在黑龙江及附属水系中就没有敌人了,没有敌人也就意味着黑龙江水师不必存在了,所以,这就是黑龙江水师的最后一战,别想着怎么投机取巧,要给黑龙江水师留下足以后人铭记的历史,越惨烈,越能彪炳千秋!”

郭为明说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要用手下的血在青史留名,对此李豫生颇有些不屑,但郭为也没说错,消灭了敌人之后,黑龙江水师未必还会保留----至少大部分的战舰要撤除、转为民用----大家会有新的去处,未来职务的好坏取决于这场最后战斗的表现,所以,此时不拼命什么时候再拼命呢?

总不能由李豫生独揽建言之功,其他人连毛都捞不着吧,这可是要惹众怒的。

想明白的李豫生苦笑道:“那就十五艘战舰,分三队次第突入,以堂堂正正之势,迫使清虏舟师与我于吉林乌拉江段决战。”

郭为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且按这个计划安排吧,但要提醒各队,小心清虏实施火攻战术······”

“沈帅,祥福瑞的舟船开始上行了。”一名塘马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如旋风一样冲进了停泊在吉林船场码头的清军松花江水师旗舰之中,向继任续顺公及松花江水师总兵官的沈永忠报告道。“一刻钟(30分钟)前,全部十五艘舟船都已经过了牤牛河口了。”

牤牛河口距离吉林乌拉船场直线距离约14公里,但这一段的松花江往复曲折,总体呈现“S”状,因此无论路上距离还是水上距离,翻倍都不止,而现在又是夏季丰水期,所以,黑龙江水师的上行速度是绝对跑不过快马的,沈永忠显然还有足够的时间做应对。

“就这么直愣愣的闯进来了,真是胆大妄为啊!”前任续顺公沈志祥无子,所以沈永忠才能以沈志祥兄长之子的身份继承续顺公的爵位,但这种继承关系是非常勉强的,因此为了向沈志祥的旧部,以及满清朝廷证明自己的确有资格继承续顺公爵位,沈永忠必然摆出为大清效死的架势来。“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给他们一个严厉教训。”

自我发狠完毕后,沈永忠命令道:“各部按计划出击······”

一个湾转过,又是一个湾转过,此时,黑龙江水师各舟船的观察哨近乎同时大吼起来:“左侧山顶,有清虏旗号,警戒,全船警戒!”

在观察哨的大声嘶吼中,只听岸边有号炮想起,然后不待号炮的硝烟散尽,两岸的芦苇荡中便冲出来数十艘满载着油脂和柴火的小船,果然,清军首先使用的是火攻战术,但问题是,现在黑龙江水师各舰船是正常的逆流行驶,船艏对着上游,船舷对着两岸,因此,清军的火攻船实际都在江口甲型、江口丙型桨帆两用船的侧舷火力覆盖区域······

1183. 丰水期,松花江的江水的确是比较湍急的,进而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船只的稳定,对黑龙江水师各舰炮手们的射击带来了一些不利的影响,但水流除了没有影响顺流而下的清军火攻船外,对两岸杀出的清军火攻船同样是有影响的。

这些只有2~3名操纵者的清军火攻船在急流中行动很是缓慢,因此对于黑龙江水师各舰来说完完全全是活靶子,而且上述火攻船又是偷工减料制造出来的一次性消耗品、部分甚至还是本地渔民的小型渔船改造的,防御力很差,哪怕是霰弹打过去,也能击穿了船壳和船底,进而导致这些火攻船在半路上就沉没了。

不过,相比能用炮火轻易打沉的两侧火攻船外,从正面顺流而下的火攻船由于速度较快,显然是没办法用船艏炮予以轻易摧毁的,所以,黑龙江水师前排各舰纷纷组织火铳手和弓箭手,用密集的铳弹和剑雨来消灭火攻船上的驾驶人员,或将他们击杀,或逼着他们提前跳船,只要没了操纵者,那些随波逐流的火攻船也就没有什么大的威胁了。

一番手忙脚乱的应对后----不过,也仅仅是手忙脚乱而已----黑龙江水师冲过了清军火攻船出现的江段,行驶近了一段更窄的江面之上,此时,就见蓄势以待的清军松花江水师大队顺流而下,冲着黑龙江水师猛扑过来。

在三姓水战失利后,清军对战役过程进行了检讨,认为黑龙江水师胜利的一大原因是大船打小船,因此吉林船场稍后在大号哨船的基础上,又设计了【天】、【地】两级战船,其中【天】字级战船总吨位500料(165吨)、装炮9门(前2后1两舷各3门),【地】字级战舰总吨位350料(116吨),装备6门(前1后1两舷各2门),不过由于上述两级战舰的生产周期较长,所以截止到吉林乌拉水战打响前,清军方面仅完成了1艘【天】字级战舰、2艘【地】字级战舰的生产,另外,还有1艘【天】字级和2艘【地】字级只完成了50~60%的建造量,不得不停留在吉林船场的场区内等待命运的审判。

而且因为集中力量生产【天】、【地】两级战舰及生产了一堆粗工烂造的的火攻船的缘故,清军无力大规模生产旧有的大、中、小三号战船,因此截止到吉林乌拉水战爆发前,清军松花江水师仅补充了3艘大号哨船、2艘中号哨船和8艘小号哨船。

因此,当日出现在明军黑龙江水师面前的清军松花江水师主力仅有1艘【天】字级、2艘【地】字级、5艘大号哨船、5艘中号哨船、12艘小号哨船而已,实力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三姓水战时,还差了几分呢。

所以,为了激励己方水兵的斗志,沈永忠还特意将原来的大号哨船、中号哨船分别改名为【玄】级战船和【黄】级战船----原来的小号哨船则在去掉小号两字后,维持了哨船的本名----籍此为清军松花江水师上下壮胆。

“皇明内廷御马监麾下黑龙江内河水师!”

“皇明内廷御用监麾下祥福瑞号!”

看着终于打出大明旗号的黑龙江水师,沈永忠在眉头紧锁的同时,挥手道:“开炮!”

随着沈永忠的命令,以旗舰【天一号】、为首的天玄黄各舰冲着明军舰船先后发射了自己的船艏炮;但问题是,刚刚明军炮手遇到的问题,此刻清军炮手也遇到了,因此清军发射的大小炮弹除了在颠簸的江面上轰出道道水柱外,并未给对手造成什么伤害。

面对借助水流之力,快速逼近的清军舰船,部分打头的明军舰船根据预案收起了船桨,如此一来,这些船只立刻从逆流而上的状态转变为了顺流而下的状态,虽然不足以与对手保持距离,但也拉长了对手逼近所需的时间;而在这些舰船反方向运动时,后排的其余明军舰船继续逆流而上,很快与前述战舰实现了并排。

当等同一排的舰船数量达到10艘后,明军水手们展现了高超的操船技巧----在小心翼翼的保持各船齐头并进的状态后,步调一致的向一侧偏转----虽然由于吃水较深的中心航道并不太宽的缘故,这10艘战舰不能完全以侧面迎敌,但也尽可能多的展现了自身的侧面火力,进而用反击炮火在江面上打出了数量更多的水柱。

由于船只侧转后,迎敌面积增大的缘故,所以,首先吃到炮弹的是黑龙江水师的【黑二甲号】,也就是黑龙江水师第二分舰队甲号舰。

因为这发清军发射的炮弹神使鬼差的落到了火药桶上,顿时引发了【黑二甲号】的大爆炸,爆炸虽然没有彻底摧毁【黑二甲号】,但上甲板的水兵死伤累累,显然是不能再继续战斗了;而更让清军开心的是,【黑二甲号】上的碎片还落到了相邻的【黑二乙号】、【黑一辛号】上,给两舰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和混乱。

不过战斗并没有因为【黑二甲号】的退出及【黑二乙号】、【黑一辛号】的损伤而宣告结束,这不,其余几艘明军舰船上的炮手在各自官长的组织下稳住了心神,用更猛烈的炮火对清军舰船展开了回击。

前装滑膛炮时代,射击其实是一个概率问题,发射炮弹数量足够多了,总能打到对手的,所以当明军舰上炮手进行到第三次齐射时,他们终于迎来了战果;而且还不是一个战果,是三发同时命中,顿时将挨炮的清军战舰给血洗了一番。

清军自然也不示弱,又有一炮打中了【黑三乙号】,但这一炮只打死了两名明军水兵,并未重现当初击中【黑二甲号】的神奇一幕。

在相互炮击中,双方的距离在不断拉近当中,等清军舰船进入明军重型卡隆炮的有效射程后,这些船体杀手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狰狞面目,给清军不少舟船以致命的一击······

1184.水战赢了 明军黑龙江水师所装备的卡隆炮相对于济州水师所装备的卡隆炮来说可谓是轻型火炮,但20斤重的炮子,在对付内河船只方面,那也一样是摧枯拉朽的,所以,挨到卡隆炮发射的重型炮弹的2艘清军【玄】级战舰当场就船头迸裂、船内开始大量进水了。

但这还是不最惨的一个,这不,清军的【黄三号】在船体中部挨了一发重型炮弹,结果直接被炮弹砸穿了船底,短短五分钟内就完全沉入了江底-----事后松花江水师派人进行检测时发现,【黄三号】船底有个二尺见方的大洞,怪不得怎么堵漏都是堵不住的。

对于卡隆炮的威力,清军是在三姓一战中有所了解的,对此,也算是理解,可让清军有些想不通的是,一般佛朗机炮打三五发总要因为散热需要而停火的,但明军的佛朗机炮不但打得飞快,而且直到射击了八发之后才告一段落,难不成明军在制炮工艺和材料应用方面有所突破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事实上,为了节约经费,包括京营的前装线膛炮在内,明军全部火炮都是精铁材质的,并不使用铜制或铜身铁芯的火炮,所以都是没有可能进行连续不断的射击的;之所以,松花江水师能比使用同等材质火炮的清军能多打几发炮弹,是因为黑龙江水师的炮手们熟练的在射击过程中将两舷火炮进行了快速对调而已。

其实这种方法,清军也是能做到的,毕竟明军黑龙江水师也好、清军松花江水师也罢,使用的都不是动辄数吨的重型火炮,1000~1500斤级别的火炮,完全是可以用人力进行调整的,更何况,黑龙江水师还广泛使用了带轮炮车,这样调整起来就更加方便了。

虽然,蒙受了更多的炮火打击,但在明军卡隆炮第二轮射击后,清军的舰船还是与明军的淮戊船撞在了一起,于是惨烈的接舷战展开了;但此时,清军的舰船数量已经有所减少----尚存1艘【天】字舰、2艘【地】字舰、2艘【玄】字舰、3艘【黄】字舰、7艘哨船----因此,虽然在某些单舰上清军投入的肉搏兵数量超过了黑龙江水师,但总体上清军还是存在劣势状态(不算添头的哨船的话,双方纠缠在一起的主力舰数量是8:9,清军8明军9),并且明军这边还有5艘后续舰船可以作为生力军,随时随地加入战斗。

所以,战斗的天平很快就倾向于了明军这边,尤其是,当明军5艘淮戊丙型战船为形势最危急的【黑二丁号】、【黑一庚号】、【黑三己号】分别提供40~60名水兵后,明军黑龙江水师就彻底锁定了胜局。

当然,战斗并没有就此宣告结束,相反血腥的厮杀还在继续进行着,双方都死伤枕籍,几乎可以说是趟在血海里进行搏斗的。

战斗的转机发生在5艘后续明军战舰对【黑二丁号】等舰的兵力输送之后,只见,这5艘明军淮戊船,随后悄然的绕过了正面纠缠在一起的战场,从中心航道两侧边缘绕行到清军战船之后的河流上游,然后用各自装备的卡隆炮对准清军舰船实施了决定性的炮击。

当明军卡隆炮那动静明显的响声再次轰鸣、【天一号】上传来“总镇(公爷)被打死了”的惊恐呼喊后,被肾上腺激素统治的清军沈永忠部水兵们这才己方似乎已经处在了彻底失败的边缘了,于是,某种明悟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败了!又败了!”

一念及此,沈部官兵的勇气顿时消失了,于是不少人直接跳入松花江中,试图游泳逃跑;还有些聪明人则丢下手中的武器,伏在甲板上向对手请降;当然,也有人冒险返回己方的船上,试图驾船逃跑的;但想逃又岂是那么容易的,所以,除了那些提早逃跑的和游泳技术过关且有足够体力的以外,其余沈部官兵都没有能逃出黑龙江水师两队舰船的前后夹击······

“统领,大捷!”李豫生统计了初步战果后向郭为报告道。“此战击沉和俘获了清军松花江水师全部战船、毙俘清军大约八百人,至此,松花江上再无敌手了。”李豫生说到这,顿了顿。“我军这边,损伤船只一艘、伤亡官兵三百七十三人,其中阵亡者二百零七人,需要紧急救治者八十八人,代价也十分沉重。”

没错,因为逃避的余地有限,所以,水战绝对要比陆战惨烈许多,因此所有的水战胜利都可以用一将功成万骨枯来形容的。

郭为却不以为然的问道:“沈永忠是死是活啊?”

“根据俘虏供述,在【黑三丙号】炮击是,沈永忠被打死了。”虽然是报告敌酋死亡的消息,但李豫生脸上却看不见笑容。“不过,沈永忠挨的是卡隆炮的重型炮子,所以整个上半身都被打没了,实在没办法确认尸体是不是沈永忠本人的。”

郭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这么说,倒是让一件大功飞了。”

是的,没有明确证据沈永忠死了,击毙敌人主将的功劳是要打折扣的,当然,未来也许能从敌人那边获得佐证,但这次论功却是错过了,日后也未必会有人再想起了----就算想起了,给个安慰奖,又有什么用呢。

好在郭为很快缓过神来:“立刻向金总团、田掌柜、李公公报捷;另外,把伤员和阵亡将士规整规整,用兵力最少的几条船送回后方去;其余船只继续迫近吉林乌拉城,得让清虏知道,我们此番是打赢了······”

其实不用郭为炫耀,事实上清军在龙潭山、帽儿山以及松花江畔的芦苇荡里都布置有观察哨,因此,松花江水师力战而败的消息一早就送到了吉林乌拉城内。

“水师彻底战败了,南蛮子的战船能直抵江边对吉林乌拉城实施炮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办?是根据摄政王的指令,在不可守的情况下立刻撤退,还是想办法坚持?”

对于清廷在吉林乌拉最高长官瓜尔佳·沙尔虎达的话,在场的一众八旗官员脸色冷峻······

1185. “眼下吉林乌拉城内一共有二千五百兵马。”爱新觉罗·巴布泰作为努尔哈赤第九子,在吉林乌拉城内的地位是不亚于瓜尔佳·沙尔虎达的,但深受皇太极、多尔衮忌惮的他一般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可如今,时局败坏,满清在北京的最后据点已经摇摇欲坠了,因此他不得不说些什么了。“但这已经是算上宁古塔的兵马以及搜扩周边部族的结果了,不可能再有更多的力量,供我们使用;而盛京那边虽然有五千兵马,但要盯着锦州的吴三桂,能派遣多少到吉林乌拉也是没数的,甚至有没有都是问题。”

巴布泰扫了扫面前的一众八旗官员和满清宗室,声音洪亮的说道:“所以,本公的意思是,既然摄政王让我们自行决定是否放弃吉林乌拉,而眼下已经是到了十分危急的关头,因此,不要舍不得,一个字,走!”

巴布泰随后解说道:“回到盛京虽然等于放弃了对北疆的控制,断了朝廷搜扩伊彻满洲、充实满洲八旗的可能,但却缩短了粮道、削减了维持吉林等处的巨大消耗,更关键的是集中了兵力,回旋余地更大了。”

“到时候,若是祥福瑞还敢继续南下,就没有水路可以利用了。”巴布泰的话听起来像是老生常谈,但正因为是老生常谈,所以众人的接受度才比较高。“消耗必然成倍增加,且给了我大清兵袭扰粮道的机会。”当然,巴布泰也不是一味的陈词滥调,他提了一个新的观点。“而且只要我们这二千五百兵撤到了盛京,与盛京的五千兵马汇合,就有足够的力量压制吴三桂所部,届时就可以安心的驱使吴三桂部为我大清兵前锋,对胆敢贸然南下的祥福瑞兵马进行雷霆打击。”

“用吴三桂部?万一吴三桂在军前与敌人联络怎么办?”爱新觉罗·阿拜的长子、巴布泰的侄子、镇国将军爱新觉罗·席特库表示反对道。“九叔,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得慎重。”

爱新觉罗·汤古代的长子、二等奉国将军爱新觉罗·聂克塞开口道:“吴三桂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说的是吉林乌拉。”

汤古代的次子、三等奉国将军爱新觉罗·穆尔察接口道:“根据探马的侦察,眼下祥福瑞的兵马正在宾州和亦迷河卫旧地修建商栈,并没有立刻攻击吉林乌拉的意思,单单因为水师失利,就匆匆忙忙的放弃吉林,是不是有些太过夸张了,只怕是没办法向朝廷交代的。”

聂克塞顺着自己弟弟的话说道:“就算祥福瑞的船能运着人马深入到混同江上游,对吉林乌拉的粮道再次威胁,可关外的冬天来的早,九月末,江水就要结冰,届时祥福瑞的舟船势必要撤退,所谓截断粮道也就算不了了之了。”

“九月末结冰,三月中才化冻,这又是半年呢,”穆尔察跟聂克塞交替发言这,跟唱双簧似的。“又这半年和没这半年可是大区别啊,至少在摄政王面前,可以说,我们尽力了。”

见聂克塞兄弟全力反对自己的意见,巴布泰再度回到了活死人的状态,于是,巴尔虎沙问其他八旗指挥官道:“苏尔德、布丹、喀木你们的意见呢?”

正黄旗甲喇章京那拉·苏尔德掏浆糊道:“辅国公、两位将军的话都有道理,下官一时也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办为好。”

蒙古镶蓝旗梅勒章京、蒙古人布丹却冷冷的说道:“差个半年一年有什么区别,一旦祥福瑞把宾州商栈站起来,那杀过来就是几天的事情;同样的道理,一旦祥福瑞把亦迷河卫商栈给修起来,没有舟船,吉林乌拉的粮道也要受到威胁。”

蒙古镶白旗甲喇章京喀木同意道:“就算我们现在撤回了盛京,那些南蛮子也是没办法在今年或者明年南下一步的,所以,早晚个半年一年撤退根本没差别。”

是的,由于皇太极、多尔衮对爱新觉罗同宗的打压,所以,别看席特库兄弟是宗室,但由于职务不高,所以两个蒙八旗大臣根本不鸟他们,还是有什么说什么!

爱新觉罗·席特库看向巴尔虎沙:“总管大人,南蛮子有句话,叫做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摄政王既然任命您为北疆的总管,您说该怎么办吧,我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巴尔虎沙看了看对立的双方,思考了一会,决定道:“吉林乌拉虽然相对坚固,但毕竟只是一座城周三里半的小城,一旦敌军大举来过,或者是上陆袭扰,是庇护不了全部百姓的,这样吧,由辅国公率兵五百,护送本地百姓立刻前往盛京安置如何?”

巴布泰满意道:“可以!”

巴尔虎沙随即看向两名蒙八旗指挥官:“布丹、喀木,就用你们的兵马来协助辅国公撤退百姓。”

布丹和喀木两人立刻站起来应道:“嗻!”

巴尔虎沙见想要走的人都满足了,便对着想要留的人说道:“二等奉国将军聂克塞,着你统帅兵马二百,潜进至亦迷河卫旧地,对祥福瑞工地进行袭扰,记住,不得强攻,一旦兵马损失过半,立刻撤回吉林乌拉修整。”

聂克塞领命后,巴尔虎沙又对穆尔察言道:“三等奉国将军穆尔察,着你领兵二百,前往宾州方向,对祥福瑞之工地进行袭扰,一样不得强攻,受损过多,立刻撤回。”

穆尔察出列领受了命令,巴尔虎沙又道席特库言道:“镇国将军席特库,着你也领兵二百沿混同江上游巡视,务必不使祥福瑞军潜越,袭扰我军粮道。”

席特库接受命令后,巴尔虎沙正要对苏尔德下达命令,此时就见室外有人报告道:“总管大人,祥福瑞的船开到城边江面了。”

一众人等急忙上了城墙----这个时空的吉林城,东南两面滨江而建----只见11艘淮戊船摆开受阅队形,在清军守城官兵的注视下缓缓上行,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从容不迫······

1186.云南局势 1646年八月三十日,孙可望率4万大西军抵达了寻甸城下,随即向城内派出了劝降使者,但领兵守卫寻甸城的云南按察使杨畏知断然否决了孙可望的劝降提议,于是,孙可望便下令强攻寻甸城。

杨畏知手上有五千来源很复杂的守军,其中有卫所兵、有营兵,但更多是应招而来的云南各地土司兵马,拿着这些战斗力参差不齐的部队,杨畏知硬顶了孙可望十五天,直到与府城呈掎角之势的寻甸卫、凤栖千户所相继失陷后,杨畏知这才带着部分兵马突出了重围,逃往了武定军民府重整。

夺取了寻甸府城后,孙可望继续南下,然后兵不血刃的夺取了嵩明州,嵩明州失陷后,昆明城已经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了大西军的兵锋之下,因此第十三代黔国公沐天波便奉着母亲陈氏和妻子焦氏逃往了大理。

沐天波逃跑后,云南巡抚严起恒也以到徵江府组织援军的名义,跟着弃城而逃;云南布政使唐廉和云南府知府李华倒是不肯离城逃命,但他们却无法组织起必要的守城部队,因此当孙可望军杀到后,两人相继饮药自杀了。

唐廉和欧文韬自杀殉国后,云南府同知黄文知也在杀死妻妾后,投井自杀;剩下云南府推官耿化龙打开城门,将孙可望恭恭敬敬的迎了进来----由此,黔国公府来不及运走的二百多年的积蓄,全部落在了孙可望的手中,成为孙可望扩军备战的底气。

昆明城的丢失,动摇了明廷对云南的统治,因此武定土司吾必奎率先发动了叛乱,但此时恰好杨畏知残部正在武定境内,因此吾必奎刚一竖旗反明,就被杨畏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会同吾必奎的吾心奎给联手剿灭了。

吾必奎的叛乱虽然被平定了,但也刺激了不少的野心家,譬如蒙自土司沙定洲、宁州土司禄永命等也陆续不听沐天波及严起恒的命令,做起了割据一方的迷梦。

幸运的是,昆明城的失守并没有影响到明军在曲靖方向的抵抗,这不,在云南提学使欧文韬帅领7000明军在曲靖府城顽强死守,拖住了率领东路大西军的刘文秀的脚步,保证了徵江府、广西府、广南府、临安府、元江府等更广大地区的安全。

当然,欧文韬能以7000同样芜杂的兵马守住曲靖,固然是曲靖城防坚固、易守难攻的缘故,也因为从遵义赶来的总督路振飞率部从安南卫西进,抵达了平夷卫,对刘文秀部形成了侧翼威胁的缘故,所以,抽走一多半兵力去迎战路部的刘文秀才无法强攻下众志成城的曲靖府城。

刘文秀理所当然的向孙可望申请的援兵,但攻占了昆明城后的孙可望,一方面要应对来自武定军民府方向的明军反扑,一面要确保自己的后路不至于被东川府方向出击的明川军一部切断,所以并无更多余力支援刘文秀部----主要还是孙可望被繁华的昆明城所迷惑,不愿意将这座云南首府再拱手还给明军----最终只派出了2000兵马东进曲靖,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于是刘文秀和孙可望不得不共同向成都城内的张献忠求援。

然而昆明也好、曲靖也罢,距离成都的距离都超过了800公里,而且这还不是一马平川的800公里,而是群山隔断、望山跑死马的800公里,因此张献忠是没办法第一时间给出回应的----其实还不想放弃成都平原的张献忠也未必会派兵增援孙、刘两部----所以,刘文秀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把所部撤至霑益州休整,并就地为孙可望部掩护侧翼和粮道。

既然只是承担掩护侧翼和粮道的任务,刘文秀手中就不需要留下4万多兵马了,所以,刘文秀向孙可望移交了12000人,并分兵2000守卫寻甸州城和寻甸卫城,自身只保留了2万多兵马;在入滇大西军进行兵力调整的时候,兵力不足的路振飞却不敢轻易反攻,因此,在曲靖方向,双方进入了对峙僵持状态。

不过,路振飞也不是停在曲靖-平夷卫一线什么都没做,他首先以总督云贵川军务的名义,下令从安顺、普定、广西、广南等地征调汉蛮兵马;接着,他又向南京请旨,希望能从柳江方面获得兵力和物资的援助;最后他又勒令大理巡抚瞿式耜、云南巡抚严起恒立刻率兵反攻昆明。

路振飞向南京请旨肯定没有那么快有回复的,但在接到路振飞的命令后,大理巡抚瞿式耜却异常迅速的带着2万汉蛮官兵对已经落入孙可望部手中的楚雄府展开了反攻。

得到刘文秀分拨的兵力及在昆明城内大肆招兵买马后,实力膨胀到八万人的孙可望得知瞿式耜居然敢率兵反攻,便亲率主力迎战;瞿式耜一介文人,根本不会打仗,结果一战丧师,自己也为孙可望所俘虏;但瞿式耜宁死不降,因此惨遭孙可望的杀害。

歼灭了瞿式耜率领的明军后,孙可望开始势不可挡的横扫周边州府,相继夺取了大理、武定、鹤庆、蒙化、徵江等府;在孙可望势不可挡的兵锋面前,沐天波一家逃到了永昌府苟延残喘,严起恒则逃到了临安府、唐廉则逃到了威远州。

自觉周遭已经没有敌人的孙可望便集结大军回师曲靖,准备与刘文秀部联手合击路振飞所部;然而孙可望前脚刚走,杨畏知等部明军就反扑回来,从而在大理、楚雄、云南等地形成了拉锯战的格局;之前被沐天波派往会昌的李大贽与当地彝族土司达成了和睦,然后南下姚安府,成为了杨畏知等人的后盾。

面对来势汹汹的孙可望大军以及卷土重来的刘文秀部,自知可能不敌的路振飞只能选择放弃曲靖府城,率部退守平夷卫,确保大西军不会顺势杀入贵州;而欧文韬不想跟着一起逃到滇黔边境去,所以,他便带着部分部队南下广西府,准备在当地集结力量,规划反攻······

1187.清使南下 1646年九月十一日,济尔哈朗派人越过黄河向驻扎在归德的明河南巡抚张捷致书,声称清廷即将派遣正式使团前来与南明议和,张捷不敢怠慢,立刻向南京方面做了报告。

得知清廷有意议和,南京朝堂上争议再起;

其中以工部尚书阮大铖、右都御史田仰、吏部左侍郎袁继咸、兵部左侍郎吴兆元为首的一批朝臣或出于朴素的华夷大防、或揣摩朱由崧的心意、或延续单纯是为了延续崇祯朝对满清的政策,纷纷反对议和----阮大铖等普遍认为清廷之前不承认弘光政权、扣押左懋第使团、严重羞辱南明朝廷,如今战事不利,又主动派来使团,其中阴谋一目了然。

而以刑部尚书顾锡畴、左都御史丁魁楚、刑部左侍郎夏万亨、户部右侍郎何腾蛟、内阁学士兼国子监祭酒刘同升为首的一批朝臣,却认为眼下军需支出庞大、国家连年赤字、百姓苦不堪言,在这样的情况下,若能与清廷实现和议,以最小代价收回北方国土,或实现一定期限的和平,并非不可接受。

在马士英、高弘图、王应熊、王铎、吴甡等大学士及礼部尚书钱谦益、兵部尚书张缙彦等人都保持沉默的情况下,支持和谈和反对和谈的两派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甚至两派还把纷争从朝堂带到了民间,彼此利用小报大打口水仗----反对议和的说支持议和者叛国、通敌,支持议和者说反对议和者穷兵黩武、不恤民力、残民以逞。

由于东林-复社集团在这次风波中产生了明显的分裂,不再党同伐异,所以,心满意足的朱由崧便断然制止了矛盾的进一步激化----九月二十五日,朱由崧在武英殿向一众大臣宣布,或可以先听听清廷想说些什么,再决定是否接受,但和谈的前提条件是,要将左懋第使团剩余成员安全送回南京。

同年十月三日,接到张捷回复的济尔哈朗再次派人南下归德,向张捷及南明朝廷通报了清廷已经接受南明政权就两国和谈必须先释放左懋第的先决条件,稍后将于十一月之前正式派使团携左懋第及左懋第使团剩余成员南下;并且,济尔哈朗还提议,在清廷使团南下期间、双方全方位的实现停火。

对此,张捷根据朱由崧的指示回复称“只要双方谈妥,便可停战”;虽然,对于南明方面没有上当,有些失望,但清廷的使团最终还是在当年十月十七日渡过黄河,抵达了归德城----其实清廷的使团一早就到了兖州,原本十多天前就能南下了,但由于朱由崧提出归还左懋第使团的要求,这才因为等待左懋第南下而耽搁了时间。

“左懋第等人接旨!”看到清廷使团中顽强的穿着已经破烂的明朝官服的左懋第等人,匆忙从南京赶到归德的行人司行人翟克勤一展手中的诏书,声音洪亮的宣读道。“跪听!”

左懋第及左懋第使团中那些坚持下来,没有附清的一众官员人等从清廷使团队列中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然后全身失力的跪倒在翟克勤的面前。

此时就听翟克勤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朝廷待士之恩,莫重于褒锡,今左懋第诸臣遭北海之囚、效苏武之贞、不辱国格使命、彰显君子应有风尚,当为后世典范······”

翟克勤诵读的诏书里并没有替左懋第等人加官进爵,但却给了他们一个令世人都足以嫉妒到发狂的恩典,即每个人都赏赐了一块《坚贞报国、今日苏武》匾,以为传世,这可是士人梦寐以求的莫大荣耀,立刻让左懋第等激动万分,甚至有个别人激动到痛哭流涕的程度。

等左懋第等人谢恩后,张捷冲着左懋第言道:“左公,陛下在南京日夜期盼左公回返,所以本官不敢违了陛下旨意,还请左公等立刻南下,陛下必有咨询。”

左懋第明白张捷的意思,知道朱由崧一定会询问北京的事情,因此毫不在意的应道:“请前之放心,左某其实也归心似箭呢······”

看着被送上马车提起离开的左懋第一行人,满清议和使团出现了质疑声:“为什么,我们不能跟左懋第一起走?”

河南巡抚衙门经历官席葆荣似笑非笑的回应道:“陛下急召左公返回南都,所以左公不得不鞍马劳顿,但你们是他国使节,何必受这个苦呢。”

清廷谈判副使张存仁貌似急躁的说道:“如今两国虽然在黄河两岸相安无事,但在狭西、山东仍有百万人陷于厮杀,故为了上述各地的庶民安康,我朝皇上、摄政王等日夜焦心,是故我等又何畏鞍马劳顿呢!”

张捷听完席葆荣的回话,冲着清廷使团首席大臣赫舍里·希福言道:“虽然贵国着急,但参照前宋与北辽的使团往来规程,各国使团每日行程都有体制的,可行的慢一些,但决不可行快了,所以,还望贵方且做按捺。”

其实清廷并没有着急与南明和平的意思,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迷惑明廷,为下一步计划争取时间,所以,希福听完张捷的话后,微微点了点头,就这样,希福一行人便被安排进了归德城外充作迎宾馆的国清寺休息。

“张中丞,”等安顿完希福,回到归德城内,并没有随左懋第等人一起南下的翟克勤向张捷传达了朱由崧的口谕。“陛下口谕。”在张捷跪倒后,翟克勤复述朱由崧的话道。“着张捷妥善护送北虏使团至云梯关出海,不得有误。”

是的,朱由崧不希望清廷使团过多的在南直隶境内行动,以免他们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因此,让他们沿着黄河前往云梯关,然后再坐船出海,经由海路入长江,至南京,是最好的掩饰手段了。

张捷领旨意之后,迟疑的向翟克勤探问道:“那淮扬方面?”

“请中丞放心。”翟克勤保证道。“下官来的时候已经跟淮扬方面交代好了,一切不会出问题的······”

1188.清顺谈判 自1646年九月八日开始,完成了阶段休整并等到了后方运上来的粮秣的孙传庭、黄蜚两部再次以水陆并进的方式向万县发起了进攻,袁宗第、辛思忠两部虽然节节抵抗,但却根本挡住不孙、黄两军的进攻,最终于当年九月二十六日这一天,丢掉了万县。

在孙传庭和黄蜚两部夺取万县的前一天,在达州等地拥明士绅、地主武装的引领下,作为偏师的明军马得功部在夺取了豆山关后,开进了新宁(开江)县城;受到马得功部进驻开江的鼓舞,达州士绅驱逐了城内的小股顺军,宣布与东乡(宣汉)一起重新归入大明的治下。

达州易手后,明军便可以沿着铜锣山与明月山之间的平原通道直扑大竹、邻水,并对渠县、广安州及重庆府城形成威胁,因此李自成显然不能坐视上述情况发生;然而,若是李自成抽调主力向达州方向反扑,又可能导致无法增援忠州方向,进而导致重庆门户大开;故而对于下一步该怎么办,顺军内部产生了意见分歧。

其中刘宗敏、刘芳亮等人重提了率部返回陕西的主张,而高一功和李过却觉得眼下张献忠也没有赶自己走,且四川的条件要比陕西好了不知道多少,因此能在四川维持下去。

李自成也深知要想恢复实力,就必须回陕西招兵买马,但又舍不得四川的好处,正在患得患失之际,遵义方向的明军曾英部又在綦江方向蠢蠢欲动;此外,忠于明廷的石柱宣抚司、酉阳宣抚司的土司们也接到了孙传庭以东阁大学士、督师名义下达的召集令,屁颠屁颠的加入对彭水、武隆方向的进攻,又对涪州造成了威胁。

眼见得形势似乎对顺军越来越不利,李自成被迫做出了放弃重庆,退守合州、顺庆的决定,于是,经历千辛万苦后的明军,遂于当年十月二十一日,兵不血刃的收复了已经空无一人的重庆府城及周边同样是十室九空的酆都、涪州、长寿、江津、梁山(梁平)等县,并顺势夺取了还在张献忠控制下的合江、纳溪和泸州等处。

得知明军再次控制重庆府后,重庆府境内的垫江、璧山、永川、铜梁及顺庆府境内的大竹、邻水等县也闻风而起,第一时间回归了大明的统治之下。

由于在云阳、万县、忠州、酆都、涪州、长寿等地都留置了必要的防守兵力,由于向达州方向派遣了马得功等独立作战的营头,由于之前征战的损失,因此在夺取重庆府城后,孙传庭部的总兵力已经从最初的3.5万人,降低到了只有2万出头,不过由于曾英部和酉阳、石柱等地土司武装以及闻风而来的各地地主武装的先后加入,孙传庭部的实力很快得到了回复,甚至进一步增强到4.5万人的规模。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孙传庭命令曾英率部7000进驻泸州,以拱卫重庆上游方向,并留3000兵马守卫重庆,自身带着剩余35000兵马沿涪江北上,威胁合州一线。

面对孙传庭的步步紧逼,李过提议联合张献忠部与孙传庭进行大决战,一举打垮孙传庭,彻底改变西南战局;但刘宗敏等人根本不信任的张献忠,并担心为张献忠做了嫁衣,因此他们针锋相对的提出了顺军立刻北上,然后坐观孙传庭部与张献忠交手的提议。

李自成一时不能决断,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率部在保宁州境内活动、顺带打探陕西形势的刘希尧给李自成送来了满清的接洽使团。

由是,在明廷派员与清廷使团在南京城外栖霞山展开第一轮接触后第三天,清顺之间的谈判也在怀庆城内秘密展开了。

且与为了满清是不是与大明对等的大国问题就争论了三天的明清谈判不同,坚韧不拔的李自成对面子问题根本不重视,因此清顺谈判进展的非常顺利,从一开始就直指关键问题。

“对于贵国朝廷愿意将狭西之地归还我家万岁的设想,本朝万分满意,但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本朝不会对贵国朝廷称臣纳贡。”代表大顺朝与清廷方面谈判的是李自成今年年初开科纳士后考选出来的三鼎甲,虽说,这三位的文章是强差人意,但坐上谈判桌后,倒也能侃侃而谈。“并且本朝兵马也不会听从贵国的调度。”

清廷派来的首席谈判张玄锡根据自己接到的指示,回复道:“不称臣纳贡,不接受指令也不是不行,但我朝总不能白白把狭西让给贵方吧,多少要给些体面的。”

大顺朝的首席谈判代表柳梁才冷笑道:“贵国真是白白的让出狭西吗?恐怕不是吧,是狭西百姓的反抗,让贵朝疲于奔命,这才不得不请我朝去收拾烂摊子的。”

清廷的次席谈判代表礼部郎中钮钴禄·阿保不动声色的回应道:“贵方说的不错,本朝的确是因为狭西民乱频起,所以觉得狭西是鸡肋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本朝拿狭西的乱子没办法了,无非是杀光而已,甚至不用八旗兵马动手,让恭顺王部出马就可以了,本官以为,真要把狭西整个许给恭顺王了,对我朝来说也是一样的,但届时贵方该如何自处呢?”

是的,清廷可以把陕西还给李自成,也可以把陕西交给张献忠或孔有德,清廷是有选择权的,但眼下的李自成却是没有,所以,请示了一番后,柳梁才奉命向张玄锡探问道:“贵使所说的体面是什么?”

“第一,贵方主君要向我朝皇帝称侄;第二,贵方保证,不窥视山西;第三,口外蒙古各部具都臣服我朝,与贵国之间冲突,当由我朝加以裁定。”

“太苛刻了。”大顺朝谈判副使汪江禹接口道。“除了第二条外,其余两条太过苛刻了,还望能有所修改。”

清廷方面问道:“怎么改?”

“第一条,改为称兄如何?第二条,裁定改为调解如何?”

张玄锡看了看阿保,阿保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张玄锡便道:“也不是不能谈的······”

1189. 虽然满清与李自成之间没有任何的互信,但此时此刻的李自成是乎也别无选择,就只能半推半就的接受了满清的“好意”,因此双方在保宁府的谈判进行的很快,短短七八天里就谈妥了一切,签署了一份双方联手割裂天下的协议。

根据这份协议的规定:

第一,李自成以大顺皇帝的名义向大清皇帝称弟;

第二,双方的领土暂时以黄河为界,清廷控制黄河以北,大顺控制黄河以西----具体来说,现阶段,李自成将接手整个陕西,至于顺军在四川的控制区是不是归还张献忠,清廷不做过问,至于河南、直隶、湖广等南明控制区的归属,则允许各显神通,谁拿下来算谁的;

第三,李自成接收陕西后要尽快出兵河南,清廷在平定山东之乱后,也会尽快出兵河南和南直隶,以便让南明顾此失彼,确保双方不被目前看来实力最强、恢复速度最快的南明朝廷各个击破了;

第四,双方未来关系,且等消灭了南明,瓜分了天下之后,再做议定······

这份后来被称为《保宁密约》的双边协议的签署,标致着清顺之间达成了初步的同盟关系,不过,双方之间的信任度依旧非常有限,所以,接下来在顺军接收陕西的过程中,依旧出现了大量的磕磕绊绊,且在双方交接的过程中,陕西境内的反清反顺拥明武装并没有停止抗争,因此,直到1647年年底的时候,李自成才基本控制了陕西的大部分地区,而最后一支清军从榆林撤出时,已经是1648年年底的事了······

“陛下,鸿胪寺奏称,清廷提出以下休兵条件。”

按下李自成与清廷的谈判及双方后续交接陕西诸事不说,在栖霞山栖霞寺里,经过近半个月的“磨洋工”后,明清两方的谈判代表终于搁置了对满清国家地位(及弘光政权正统性)的认定,进入真正的谈判环节。

“第一,两国皇帝今后以兄弟相称,陛下为兄,清国皇帝为弟;兄长于幼弟每岁寿辰前,赠给幼弟金花银五十万两,幼弟于兄长每岁寿辰前,献兄长马千匹、驼百头。”

“第二,清廷归还目前留居于北京的各亲藩子弟并先帝嫔妃、公主、近戚人等,我朝归还之前俘虏之八旗官兵。”

“第三,双方在关内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北,即直隶、山东、山西全部及河南的怀庆、卫辉、彰德三府全部,开封府、淮安府、徐州府在河北的部分辖区,都属于清国;而黄河以南的各省,包括黄河以西的狭西都属于大明;”

“第四,双方在辽东的边界,以现有各自控制区为限,不得再行扩张。”说这话时,马士英的脸色颇有些古怪,是的,他和南明的文武大臣们都不知道朱由崧手中还有一支力量,而这支力量居然已经在被世人认为是满清后方的奴儿干都司站稳了脚跟,进而已经对沈阳构成了威胁。“未建成的营堡一律撤出,就此止戈休兵。”

“第五,在黄河沿岸及辽东某处开辟专门之互市场所,互通有无。”

“第六,济州水师不得于辽海或其他各海域拦截清国商人、商船,并自辽南诸岛屿撤军,将辽南岛屿归还清廷。”

“第七,我朝与清国互派国信使常驻北京、南京,且允许我朝定期派人祭扫昌平诸先帝陵寝,并置守陵内臣一名。”

“第八,未尽之事宜,每五年派人磋商修补,以为万世和平。”

朱由崧静静听着,听马士英说完之后,朱由崧问在场的内阁大学士道:“各位先生以为朝廷该不该接受清廷的和平啊!”

由于关系到各人生前身后名,所以,马士英代表几位大学士言道:“臣等以为,我大明开国至今,从无割地赔款之说,因此朝廷断无应允之理。”

朱由崧冲着马士英点点头:“清军博洛部虽然占据着河南府,但真要打的话,也未必不能将其驱赶过了黄河,籍此就想换了山东,乃至于南直隶于黄河以北之土地,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眼下在山东,除了兖南、青南那一大批羁縻地带外,勇士营已经在威海卫、鳌山卫站稳了脚跟,并且还在规划于海阳备御千户所方向再搞一个桥头堡----勇士营第一战斗营将以1个战兵团加1个预备战兵团的标准拆分为3个守备营,分别守卫威海卫、乳山口、鳌山卫等三个要点----进而彻底辐射整个胶东方向,再加上清军至今没有剿灭兖州、济南、青州等地的反清武装,形势一片大好之下,朱由崧又怎么可能答应用河南府交换山东全省呢。

至于北疆方面,虽然目前吉林乌拉尚在清军之手,但根据勇士营第三战兵营的夜不收部队的侦察结果显示,清军正在尽可能的撤退吉林乌拉城内的普通居民以及周围伊彻满洲部族,由此也可以断定,清廷在吉林乌拉的是待不长久了,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就地停火,完全是清廷在漫天要价。

“不过,对方的条件严苛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那些打着舒缓民力、兜卖自己那些不可告人心思的文武们应该是没话可说了。”

朱由崧说话很直接,这让马士英及马士英身后的高弘图等人苦笑不已。

但朱由崧的态度却是王铎和高弘图所乐见的,毕竟一个是河南府人,一个登州府人,谁都不愿意看见家乡沦陷在异族统治者手中的。

所以,王铎探问道:“陛下,那栖霞寺的谈判还有必要继续吗?”

“且就敷衍着谈吧,朕明年要组织北伐,维持和谈多少能也能掩饰一二。”

此时的朱由崧并不知道清廷已经着手从陕西撤出了,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步骤在行动。

吴甡眼眉一挑:“陛下,京营不在兵部管辖之下,臣以为不妥;另外,北疆祥福瑞又是哪路兵马,还请陛下明示。”

站在朱由崧身后的御马监掌印太监李保替朱由崧解说道:“祥福瑞乃是早年福王府在海外创办的商号,目前归内务府统管,其下的兵马则归御马监下属勇士营掌握······”

1190.吴甡致仕 内军内操一向是士大夫们最忌惮、最不满的存在,但御马监下属的勇士营却不在此列,毕竟勇士营从永乐年间就存在了,怎么说也能算是祖制了,甚至眼下势力很大的舒城侯黄得功也是出身于勇士营,因此拿勇士营说事,是并不合适的。

但吴甡并不就此打住,而是逼问朱由崧道:“陛下,还请将京营的指挥权归还兵部。”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看向吴甡:“若朕说不呢?是不是又要有什么人清军侧?也罢,京营这个名头不清不楚的,传旨,将京营改为勇士营好了。”

朱由崧这话不是耍无赖,而是严厉警告,兵权是属于天子的,兵部也好、五军都督府也罢,都是代掌而已,谁要想从他拿走兵权,就别怪他要“吃人”了。

吴甡脸涨得通红,但却没办法多说什么,是的,如果他敢现在撂挑子的话,朱由崧就敢立刻批准了。

正当吴甡无言以对的时候,高弘图打岔道:“陛下,内务府之经营包罗万象,且全不照章纳税,实在有与民争利之嫌疑,还请陛下体量天下商民之艰辛,罢废了内务府及一众皇店。”

内务府有免税的特权,因此在大多数的商业领域与各地商贾展开了不公平的竞争,虽然这种竞争还不至于让大部分的商贾倒闭完蛋,但士绅钱袋子里的收益在受到内务府名下企业的冲击后,利润减少却是事实,因此对内务府恨意满满的人可不少啊。

不过,听完高弘图进言的朱由崧却笑了起来,并且是大笑了起来,以至于笑得高弘图异常的难堪。

笑罢之后,朱由崧面色严峻的问高弘图道:“高卿,这两年内库向国库拨了多少内帑啊!”

身兼户部尚书的高弘图略有些懵懂的回复道:“回陛下的话,去年内库向国库拨付了内帑三百零七万八千四百二十两有奇,今年截止到十一月,内库向国库拨付内帑二百九十六万五千五百八十辆有奇。”

去年六月以后,南明中枢的直属控制区有所扩大,但税收状况却没有得到改变,甚至还有朱由崧今年实施的部分减税计划,导致了收入降低,因此,每年都需要内廷拨款支援。

“今年还没过完,就已经拨了六百多万两银子出去了。”朱由崧看了高弘图及高弘图身边的马士英等人一眼,冷冷的说道。“内库是自己能屙金,还是能屙银啊!不靠内务府的经营,单靠从多铎、左良玉、李自成那里缴获的金银,一年替国库填补三百万两的亏空,高先生,且告诉朕,这能维持多久?”

每年300多万两的亏空,还不看看京营的开销呢,这不,将4个辅军旅改编为正军师就花了200多万两,新建1个步兵师1个骑兵师,又花了150万两;此外,组建济州、济阳2师(2个旅)及勇士营第一战兵营又花了近30万两;若再算上350万两的年维持费,740万两银子就没了;而这还没算上济州水师及黑龙江方向的勇士营第三战兵营的相关费用呢。

若是没有了内务府每年不间断的盈利所得,广靠朱由崧从北京骗来的2000多万两银子,以及从多铎、左梦庚、李自成手里抢来的近2000万两银子,的的确确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亦或是,卿以为朕用内务府收益的银子花天酒地了?大肆奢靡了?”朱由崧说到这,质问高弘图道。“高先生,没了内库拨付的帑金,国家能弥补这部分亏空吗?能从士绅手中把税收上来吗?若是能,朕就罢废了内务府,关了一众皇店,但不要口头上说能,实际却不到!能就告诉朕户部怎么收银子,是加商税,还是加关税、船税,不过,也别说是在三饷的基础上再行加征,闯逆和献逆至今还没剿灭呢,是不是再想闹些乱子出来呢。”

朱由崧等于指着高弘图鼻子骂道,提撤废内务府的人都是用心不良,是想让天下继续大乱、皇明彻底沦丧。

对此,高弘图脸色煞白的跪倒在地:“臣,臣是一片公心!”

朱由崧接口道:“卿是忠心耿耿为了大明社稷,那朕是不体量臣子的无道昏君喽?”

高弘图抬头看了看朱由崧,伸手解下了自己的官帽:“臣不敢至陛下于桀纣,臣请告老还乡。”

吴甡见状也跟着跪倒,解下自己的帽子,双手呈上:“臣也请告老还乡。”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问道:“高先生、吴先生,上一次用辞官的法子逼迫朕的,是哪一个,你们还记得他的下场吗?”

高弘图和吴甡叩首道:“雷霆雨露具是君恩,陛下有何处置,臣自当领受。”

马士英、王应熊、王铎急忙跪下来替高、吴两人缓颊道:“陛下,高弘图、吴甡入阁以来事无巨细、战战兢兢,还望陛下能给予老臣体面。”

朱由崧点点头:“高弘图在户部、内阁都有苦劳,吴甡在都察院也有建树,且与那些阴微之辈不同,有什么矛盾,也是公开直言,光明磊落,朕自然不会像对待那些人一样,对待他们的;不过,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两位先生去意已绝,朕就也不便强留,这样吧,高先生就先免了户部尚书的兼职,在内阁里再待一段时间,吴先生这边,准赐驿马还乡,吴先生,记得回去不要学徐阶。”

吴甡内心苦涩,但最终一句话不说,磕头后退了下去,高弘图则不得不谢恩道:“臣叩谢陛下宽宏大量。”

朱由崧让高弘图站了起来,然后冲着马士英说道:“既然其他大学士都不兼部职了,马先生且也把吏部尚书的职务交卸了吧,毕竟国家日益向好,过去的权宜之策,不能长期维系下去,还是要尽快回复正常秩序。”

马士英当然舍不得丢到吏部尚书的职务,但他也不敢强求,所以,只能一样内心苦涩的应道:“是,臣这就交卸了吏部尚书的职务,但不知道,陛下属意由谁来接任吏部和户部两尚书呢?”

朱由崧打一棍子给颗枣的说道:“吴兆元七十多了,不耐细务,免了兵部侍郎,入内阁办事,剩下的尚书和侍郎缺额,你们看着廷推吧······”

1191.花船 从大善殿回到乾清宫,朱由崧得到一个好消息,他的次女安乐公主朱淑英有孕在身了,对此,朱由崧颇为欢喜道:“这可是双喜临门啊!”

双喜临门?

朱淑英怀孕当然算是一喜,那剩下的一喜是什么?

难不成应在了朱淑英的驸马宁化蛟头上了?

其实剩下一喜,是朱淑英的母亲宜妃邢氏的,这不,邢氏在时隔多年后,也再次怀孕了,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朱由崧才四十岁、而邢氏只有三十四岁,完全有能力再次生育的;而且内廷中有孕的还不止邢氏一人,皇后黄氏和惠妃梁氏也有了新的身孕,至此,一举击破了市面上关于朱由崧已经“不行”了的谣言。

当然,男人总是贪恋新欢的,所以,在黄氏等女再次怀孕前,朱由崧还是趁机又纳了两个嫔妃----来自绍兴的丽嫔沈氏、来自长沙的康嫔妃庄氏----不过有了新人,朱由崧也不忘旧人,否则也不会出现黄氏诸女再次怀孕的情况了。

“倒是陈王那边要催一催了,朕可等着抱孙子呢!”

明代皇室和藩王都采用的是待嫡制度,但皇室的待嫡制度与藩王的待嫡制度还有些不同,区别在于,只有皇后(太子妃)诞下嫡子后,才允许其他嫔妃(妾媵)生育,因此,蒋氏没有生育下长子的情况下,朱由崧是等不到长房的其他孙子、孙女的。

黄皇后当然也急,但却貌似安稳的劝说道:“孩子们还小,不急的,若皇爷真的想孙子了,让霍王加把劲也是一样。”

朱由崧的庶次子、霍王朱慈烿是今年九月十二成的亲,正妻是宿迁训导尹道才的次女,另外,与朱慈焈一样,当日还同时娶了四位妾媵,的确有可能为朱由崧生下几个孙儿、孙女,不过朱慈烿的儿子是没机会入继大统的,因此他生儿子跟朱慈焈生儿子的意义是很不相同的。

只是朱由崧没有说黄皇后此言是在插科打诨,而是皱起了眉头:“老二啊,却是朕有些疏于管教了。”

是的,按照朱由崧的意思,霍王朱慈烿和蔡王朱慈煢、邢王朱慈炾、薛王朱慈焿一样,在完成了两年半的讲武堂学习后,于明年成亲的。

但是,与另外三个弟弟相比,朱慈烿在讲武堂的表现非常差,当然,不是学习成绩差----有专人替几位皇子补课,再差也差不多哪去的----而是不太遵守教学纪律,每每有些惊人之余,以至于朱由崧不得不让其退学,提早成亲了。

可问题不在于朱慈烿是不是文不成武不就,而是根据皇明祖制,从讲武堂退出的那一刻开始,朱慈烿就变成了无所事事的一介米虫了;而朱慈烿目前的遭遇,也很快将在完成了讲武堂学业的朱慈煢等几个皇子身上重演,因此,怎么安置这些孩子,朱由崧非常头疼,

所以朱由崧考虑了半天后,命令道:“传霍王进宫,朕要见他。”

然而半个小时后,消息报了上来:“皇爷,霍王去秦淮河闲逛了,一时间找不到在哪里!”

朱由崧立刻把提督东厂的赵山叫到了面前:“最近市面上有关于霍王的传闻吗?”

赵山梳理了一番后,回复道:“回皇爷的话,霍王殿下一向是微服出行,所以世人并不知道殿下的真实身份,顶多知道有个河南流寓士子郑东最近比较留恋秦淮风光。”

“的确如此吗?”朱由崧得到确认消息后,陷入了沉默,好半天后才叹息道。“当年父王不得储位,怕也是如此艰难度日啊!”说罢,朱由崧命令道。“你们知道霍王在哪!去把霍王叫进宫来。”

赵山刚应了一声,朱由崧又修改了自己的决定:“去安排一下,朕要去看看霍王现在的真实状态,记得护卫的人不要太多了,免得传将出去,坏了我父子的名头。”

赵山哭丧着脸应道:“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

半个小时后,朱由崧坐上了一辆看似普通的骡车,自西华门离开了皇宫,然后在包括李自奇等人的护卫下,去往了秦淮河边。

秦淮河分为内秦淮河和外秦淮河后,一般来说,花船就只是在内秦淮河上游荡,但某些人觉得无趣了,不但会一并游览外秦淮河,甚至还会顺着外秦淮河一路西行到长江边上,这也是为什么,明知道朱慈烿在秦淮河上游荡,却一时间不知道他人在哪里的原因。

不过既然朱由崧亲自出宫来找了,又怎么可能找不到朱慈烿的踪迹呢,因此在石城门外,朱由崧上了朱慈烿所在的花船----一条长约12丈(40.8米)、宽约二丈二(7.44米)的庞大花船,如此巨大的花船自然是属于一家非常有实力的教坊了。

“卞赛的船?”朱由崧轻哼了一声。“臭小子倒是会挑。”

说话间,朱由崧在李自奇、赵山的护卫下走进了船舱。

由于足够大,所以这条船在甲板上层共起了五层楼阁,底层、二层是大厅,有丝竹奏乐,跟一般的戏院无二,根本看不出是花柳之地;三层、四层都是雅间,私密性虽然不怎么的,但三五好友聚会却很合适,唯一的问题是需要预定;至于第五层,那是卞赛的私人领地,非请莫入的。

“倒也用了心思,”走进船舱的朱由崧看了看环境,评价道。“但可惜重心太高了,出了秦淮河,就有可能遇险呢!”

朱由崧说的声音不算太低,所以立刻引来了无数注意的目光,要知道,正常情况下,花船开动以后,只允许有离船的,是不会再允许上客了,而朱由崧能截停花船于中途上船,已经很引人注目了,结果进来后,什么不说,先发表了一通关于船只安全性的评价,自然让船上的狂花乱蝶们更加看不透了。

但朱由崧是谁,别人的目光又怎么能让他动容呢,所以,他淡定对赵山言道:“去把郑东找出来。”

赵山跟身后的某位随员一使眼色----赵山的声线特殊,一听就知道是宦官----于是,这名随员便找到了老鸨······

1192.花船上 由于不能暴露了朱由崧和朱慈烿身份,所以东厂这位千户官不能拿着腰牌去问老鸨问题,便报了一个南京市面上有名的喇虎的名字,又递过去了几枚只当百文的银币----由于朱由崧给各地部队发饷银和犒赏时都用的是内廷制造的机制银宝,并且颁旨规定“福藩赏顽”、“福府赏用”、“内廷赏顽”等弘光银宝可以按币值纳税,因此眼下弘光银钱已经开始在南明境内逐步开始大规模流通了;这一流通,商贾百姓就发现了银宝的好处,自然就有人想要制造伪币来假冒,但弘光银宝的制作工艺是这个时代所不了解的,因此,暂时无法仿造,而正是由于无法仿造的特性,导致了弘光银宝愈发受到欢迎。

老鸨一开始颇有些为难的样子,但听到了那位喇虎的名字,又接到了几钱银子在手,立刻换了表情,不但告诉了“郑东”所在的雅间位置,而且还亲自带朱由崧上了四楼,几乎直接把朱由崧送到了“郑东”所在雅间的门口。

走到雅间门口,朱由崧注意到了两边屋子里鬼哭狼嚎的声音,不禁眉头一凝。

注意到朱由崧的表情,李自奇问引路的老鸨道:“两边雅间里是谁吗?”

老鸨本不想回答,但想了想到手的银子,还是作答道:“左边一间是浙北巡抚越中丞家的表少爷,似乎在宴请户部张郎中家的二公子;右边是江西来的大豪商,正在与苏州西山商帮的某位管事在谈一笔买卖。”

朱由崧想了想,摆了摆手,老鸨知趣的退了下去,随后赵山一把拉开了雅间的门户,然后走了进去。

窝在卧榻上的朱慈烿正眯着眼睛听着表子说南京城内的是是非非,忽然就听到表子的一声惊呼,于是眼睛也不抬一下的直接呵斥道:“什么人来捣乱,滚出去!”

赵山一句话不说的冲着表子指了指门口,表子立刻会意的逃了出去,听到表子逃跑的动静,朱慈烿这才睁开眼,发火道:“谁敢打搅爷的兴致,活腻味了!”

话说完了,朱慈烿也看清楚了赵山的面目,一下子从卧榻上弹了起来:“赵,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老爷子要见我。”

赵山冲着朱慈烿躬了躬身,然后退了出去,朱慈烿当即脸色惨白起来,果然,朱由崧走了进来。

“爹,您,您怎么来了?不,孩儿的意思是,这个地方,您不该来!”

看着手足无措的朱慈烿,朱由崧也没发火,一屁股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才说道:“我不该来,你就该来了?”

朱慈烿无言以对,只好尴尬的站着,此时就听朱由崧言道:“看了那女子的打扮和妆容,我这个做父亲的,还算是满意,至少你没做什么丑事出来。”

其实,花船上也留宿客人,不过卞赛这条船却是不留宿一般的客人的----真有性趣,岸上另有房舍可以充作“洞房”的----至于卞赛居住的五层楼,偶尔也会留宿客人,但这些客人要么是惊才绝艳、要么是财富五车,亦或是权倾一时,普通人见卞赛一面都很困难,根本就别提什么留宿了。

“爹爹,哪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儿子刚刚成亲,妻妾和美,又岂会留意这些俗色残花呢!”

看着小心翼翼跟自己争辩的儿子,朱由崧笑了笑:“话可不能这么说,否则世上也不会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说法了;当然,现在年氏她们几个榨你也榨的比较厉害,估计你也是有心无力的缘故。”

见朱由崧说的有些不像样子,朱慈烿苦笑道:“爹爹,怎么一来就说些疯话!”

“在这里不说些虎狼之词,难不成还要跟你说国家大事吗?”朱由崧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见到朱由崧的脸沉了下来,朱慈烿反而挺直了身体:“爹爹的意思儿子明白,可是儿子又能做些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不如让儿子做些能做的,且无伤大雅的事情吧!”

“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是不是好过一点。”朱由崧伸手示意朱慈烿坐在自己身边,等朱慈烿坐定,朱由崧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揽住了他,并跟他交心道。“爹爹的确是有心改变现在你们的状况,让你不要浪费这一生,但祖制带来了习惯性力量是强大的,所以得循序渐进慢慢的来改,但爹爹有一点做的不好,没有跟你们认真沟通了,让你们迷茫失去了方向;不过现在发现也不晚,亡羊补牢嘛。”

当朱慈烿心潮起伏的时候,就听朱由崧继续道:“其实真按祖宗制度,是有塞王的,所以,你和慈煢他们要做好准备去边境,不是过去意义上的边疆,而是寰宇意义上的边疆,这就是为什么爹爹要让你们去读紫金山讲武堂的原因,即便不能一手一脚打出稳固的江山,也至少能在朝廷兵马撤退后,维持住一时的局面,不至于迅速崩坏。”

朱由崧见朱慈烿似乎要说些什么,便抢先一步说道:“而在这个决定变为现实之前,爹爹要你们学以致用,所以,等你有了继承人之后,且去海外历练一番,从最低的岗位做起,十年,十年后,爹爹想来也该有能力重新设立赛王了。”

朱慈烿心里的块垒彻底消失了:“爹爹,儿子错了,今后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

朱由崧调笑道:“真不来了?”

朱慈烿斩金截铁的说道:“真不来了!”

朱由崧却道:“秦淮八艳,你见识了几个?”

朱慈烿有些羞涩的说道:“没见几个?”

朱由崧却不依不饶道:“没见几个是几个?”

朱慈烿只好说道:“陈圆圆、顾横波如今身在北方,柳如是已经嫁给钱谦益了,寇白门入了保宁侯府、董小宛嫁给了冒辟疆,这些都是见不到的;剩下之中郑妥娘脾气太坏、黄艳秋艳名高炽,都不是儿子喜欢的那种,不见也罢;至于李十娘、龚之路,儿子已经见过了,也就算卞玉京没有见过了。”

朱由崧一愣:“李香君不是秦淮八艳吗?”

秦淮八艳可不是八个人,事实上是一群人,而李香君肯定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

“爹爹忘了,李香君已经进宫了,目前是司乐女官。”

朱由崧想起来了,李香君是阮大铖给送进紫禁城的,但李香君的容貌不是朱由崧喜欢的那种,所以并没有临幸过,而是让她做了负责宫廷音乐事务的女官之一;但既然李香君入了宫,哪怕朱慈烿是皇子也不能窥视。

“爹爹却是忘了,也罢,来人!”朱由崧把赵山叫了进来。“去把卞玉京叫下来,让霍王看过了没遗憾。”

“爹爹,这是不是闹得太大了!”

“不必顾虑,去,把人叫下来······”

1193. 为了应对明军在鳌山卫建立的桥头堡,得到石廷柱、耿继茂联名飞报的济尔哈朗,经过再三权衡,决定抽调金砺部汉军及许定国之子许尔安所部5000人经由兖北、济南、青北、青南赶赴即墨一线堵防;于是,金砺便带着部下们冒着严寒于1646年十一月十日,抵达了胶州城,然后又于当年十一月十四日,占领了即墨县城。

啥?金砺和许尔安两部为什么不直接从兖州东进,非要从山东北境绕个大圈子呢?

一个原因是横跨兖州东部、济南南部、青州南部的沂蒙山区的地理阻隔,导致直接从兖州东进将会事倍功半;而另一个原因是,兖州东南、济南南部、青州南部到处是反清但未必拥明的地方武装----部分地方武装拿了明廷的册封、认可,实际依旧是自行其是的存在----这些地方武装的战斗力虽然不行,但作为地头蛇给东进清军捣乱是防不胜防的,而且,兵力有限的金砺还不太好打他们,一打就有可能深陷泥潭,到时候别说胶州去不了了,自身估计也要向济尔哈朗求援了。

因此,基于上述两个原因,金砺宁可舍近求远,也不敢抄什么近路的。

但绕远路的后果,就是加重了山东北部清军的物资保障难度----金砺、许尔安是应石廷柱、耿继茂之请来救援的,两部的粮草自然需要石廷柱、耿继茂提供,而济南、青州、莱州、登州等府早已经糜烂,很难搜刮出足够的粮草来----不得已,金砺和许尔安被迫在平度州等粮食等了十几天的时间,期间信使往来,书信中或拉交情、或施加压力,这才搞到了足够南下的粮草。

在金砺、许尔安两部于平度州等候补给的时候,关于清廷出兵五万,即将对胶州、即墨等地发起大规模进攻的消息便在青州、莱州四处疯传,搞的各处人心惶惶。

正是得益于这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消息,胶州、即墨乃至高密、诸城等地的百姓纷纷前往鳌山卫避难,以至于一度在鳌山卫要塞滞留了近7万多难民。

好在,等金砺和许尔安两部不容易搞的足够的粮食了,老天爷又降下一场大风雪来。

金砺和许尔安两部的行动速度因此变得非常缓慢,却是给了济州水师从容撤退鳌山卫百姓的机会;没错,济州水师本身并不拥有特别丰富的海运人口经验,但配合的福海号商船队却有足够的海运人口经验,故而,积蓄在鳌山卫的人口,很快被运往了距离鳌山卫较近、但陆路移动一个月都走不到的云梯关一线,进而在弘光三年的新年到来之前,被陆续安置在了归德、徐州等地新设的多个皇庄之中。

是的,这批从鳌山卫撤出的山东百姓没有被运往海外皇庄安置,而是安置在了河南及南直隶的皇庄中。

造成这一结果的主要因素是由于,在过去的近两年的时间里,海外皇庄接受了太多的移民,什么左良玉从武昌撤出的百姓啦,什么李自成部的军属啦,林林总总加起来,小70万人呢,所以,一时间小琉球也好、虾夷地也罢,都已经没有了可供大面积开发的垦荒地域----算上山区,自然还能容纳更多移民,但朱由崧开拓海外的目的不是制造生态破坏,也不想让移民因为自然条件的困扰而长期处在贫苦状态,所以,迄今为止他只针对海外的平原地区进行移民开发,而不主张深入山区建设更多的皇庄----进而无法安置更多的新移民了。

至于南湾、北湾、热泉以及黑龙江沿线、千岛群岛目前虽然还有开发的余量,但开发起来是非常困难的,且也不合适一下子派遣大量的移民进驻----主要是受新移民涌入的拖累以及北疆及国内战争的影响,海外皇庄在粮食及其他物资供应方面有些紧张----所以,为了让这批山东难民最快产生效益并减少在其等身上的投入,内务府才决定将其转移到河南、以充实因为战乱而人烟稀少的中州人口。

当然,基于现实的需要,所以,朱由崧并没有把这批山东难民移交给河南地方政府处置----主要也是明政府实在没有安置难民的多余钱粮----而是将其等纳入了皇庄体系之内,这固然是进一步敛财的需要,也是为了在河南境内设置更多数量的要塞化村寨,以便在清军再次南下期间尽可能的阻挡、迟滞对手的行动,为后方争取必要的应变时间。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百姓都愿意离开固土的,所以在崂山以东的鳌山卫桥头堡区域内,还是留下了差不多4000名百姓,这些百姓或是渔民,或就地耕作,以便力所能及的向鳌山卫桥头堡的守卫者提供一些粮秣上的补给,以减少后方运输的压力。

此外,还有数百名百姓选择加入了勇士营的行列,也因此,朱由崧批准成立了勇士营鳌山守备营;鳌山守备营与威海守备营一样,都下辖2个团----前者下辖第十五战兵团和完成升格的第十九战兵团,后者下辖第十六战兵团和同样完成升格的第十八战兵团-----及炮兵、工兵、医护、塘马、夜不收等直属队,并且配属了由江海两用桨帆船及沙船组成的分遣队,战力虽然不强,但依托成体系的堡寨工事,还是能有效阻挡清军的进攻的。

鳌山守备营和威海守备营成立后,原第一战兵营并未撤销,而是作为机动力量,暂时撤退到了大小长山岛休整和重编----新的第一战兵营下辖第十七和第二十战兵团、第二预备战兵团,编制兵力3500人,其不足兵力,与鳌山、威海两守备营一样,主要由黑奴、朝鲜俘虏兵、索伦兵等填充。

清军虽然不知道勇士营第一战兵营的情况,但由于无法遏制勇士营乘坐舟船在山东沿海机动,所以,只能在堵防鳌山卫、威海卫两地之余,额外抽出兵力来,组建奇兵营,以备不测,因此,总体上非常的被动······

1194.四川之变 截止到清顺治三年十二月初,清军在山东的兵力一共有3.1万余人,分别由山东、登莱总督石廷柱(8000)、怀顺王耿继茂(9000)、汉军厢红旗固山额真金砺(5000)、汉军正黄旗及汉军镶黄旗固山额真马光远(9000)统领。

其中石廷柱负责镇压济南、青州两府,耿继茂部负责镇压莱州和登州两府并堵防威海卫的明军,金砺负责对鳌山卫的明军实施盯防并协同石廷柱、耿继茂两部对青登莱三府南境的反清力量实施镇压;而马光远部重点针对在兖州西部及北直隶南境、武定府南境活动的榆园军并其他一些反清武装进行清肃。

至于统帅6万大军的济尔哈朗,则除了在郑州至徐州间长达350公里的黄河北岸设防外,还负责对大名、广平、邯郸、河间、卫辉、彰德、怀庆、潞安等地进行镇戎,某种意义上,兵力还是十分紧张的,但由于北地的社会秩序还没有恢复,手中罚粮的清廷无力将集中在北京周边剩余部队调往南方,因此倍感力量不足的济尔哈朗就只能指望陕西和河南的清军能尽早撤出了。

济尔哈朗的期望很快得到了部分满足,这不,根据清顺两方达成的密约,李自成部遂于当年十一月中旬开入汉中府,并在清军前脚离开汉中城半天后,就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汉中城下,迫使原本准备竖起大明旗号的汉中官员转而投降顺军。

而成功接手汉中府之后,李自成又在清军的接应下马不停蹄的接收了徽州、秦州两地,并于当年十二月初假模假样的夺取了凤阳和巩昌两座府城。

李自成在陕西的威望还是比较高的,见他率部杀回陕西,原本只能在大明旗号下抗清的力量纷纷改变了旗号,宣布效忠大顺朝,并随后率部向李自成主力靠拢,使得李自成部的力量迅速膨胀起来,一下子从原来的6万人(精锐最多2万)扩充到了20万人,若是再连带李自成从四川裹胁来的百姓,勉勉强强也能算是百万之众了。

对于李自成突然从四川杀回来,并一路势如破竹,陕西境内的拥明武装显然惊愕到了极点,进而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没能有效的做出应对;而李自成显然利用了明军方面的混乱,在清军心照不宣的主动撤退下,巡视席卷了整个陕西。

永昌四年正月初三,孟乔芳率部15000人退到了绥德州、葭州、保德州并榆林卫城,据上述州县卫所“死守”,并随后以避免更大的损失为由将其中10000人调回了山西;至于孔有德部,在经过了一番“拉锯”之后,也于当年正月十四日放弃了西安,经同州一线东渡黄河,率部回到了山西境内。

孟乔芳部万人、孔有德部万人相继退回山西后,已经就位的勒克德浑立刻率领上述两部并晋南驻防的爱新觉罗·吞齐5000人回师大同,并迫使大同镇总兵姜瓖率旧部6000人前往山东作战,就此解决了山西方向的一个隐患。

排除了姜瓖部可能潜在的威胁后,清廷便以勒克德浑统兵10000进驻太原和汾州两府、孔有德部万人驻防大同府、孟乔芳旧部万人驻平阳府和沁州直隶州,就此完成了,对除潞安府、泽州直隶州以外的山西全省的控制----由于,动辄几十万人的顺军暂时不会渡过黄河进攻山西,因此清廷认为区区3万人马就足以控制山西这样的大省了。

由于清廷在南京释放的烟雾弹以及博洛部依旧滞留在河南府,没有同时撤过黄河的缘故,因此明廷是在明弘光三年三月初才由西厂侦知陕西的变故的,不过,在西厂探子向南京发回陕西变局的准确消息之前,孙传庭一早就发现了当面顺军的变化。

然而孙传庭的兵力仅有4.5万人,在留下了兵马守备重庆、泸州等地后,机动兵力更是下降到了3万出头,且其中大部分是月饷土兵,因此即便发现顺军已经从合州、广安等地撤退了,也仅仅只能追击到蓬州一线,就再无力量向保宁府境内展开反击了----后来,孙传庭想办法拼凑兵力,这才收复了保宁府城、巴州州城及巴州治下的通江、南江两县,但截止到当年十月前,孙传庭部始终没有能收复整个保宁府。

一直紧盯李自成动作,生怕李自成在四川逗留不去,进而跟自己争地盘的张献忠其实比孙传庭更早发现李自成率部返回了陕西,但因为大西军主力南下云南后,张献忠自率兵马数量不过5万,且成都周边各地拥明反西的武装斗争此起彼伏,因此,张献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传庭收复了涪江以东的州县。

出于对孙传庭部越过涪江西进的恐惧,也是被四川各地的反抗所激怒,张献忠残忍的下达了大规模屠杀的命令,结果不但参与抵抗的士绅和百姓被他杀的人头滚滚,那些没用参与反抗乃至于,与大西朝进行合作的士绅和百姓也被杀戮一空----内中就包括去年大西朝录用的十几名进士及被这些进士骗来成都的士绅。

张献忠甚至还给远在云南的孙可望、刘文秀下达了屠杀军中四川籍将士的命令。

在云南境内招募(裹胁)了大量军士的孙可望和刘文秀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张献忠的命令,随即,那些为大西军流过血的川籍将士被孙可望、刘文秀两人屠戮一空,可谓凄惨无比----这场屠杀其实给大西军自身造成很大的麻烦,导致了大西军在云南部队的骨干力量被扫荡一空,战斗力出现断崖式下降的局面,使得大西军无法进一步扩大在云南的统治区域,彻底控制云南一省,并让云南明军有了喘息的机会,从而能卷土重来。

但屠杀并不能让人服从张献忠的统治,因此,当受到孙传庭支持的四川拥明力量的反抗日益加剧后,张献忠觉得在成都是待不下去了(与屠杀破坏了四川本地的农业生产也有一定的关系),所以,他被迫做出了,放弃四川,全军转入云南的决定······

1195.一期北伐 “皇爷,西厂想办法通过在北京的内线,查到了一些消息。”万世表情严肃的向朱由崧报告道。“清虏在与朝廷展开谈判的同时也在跟顺逆展开谈判,而顺逆目前得以控制狭西,正是这次谈判的结果。”

朱由崧冷然道:“清虏显然不会白白的把狭西丢给李自成,说吧,双方有什么秘密约定。”

万世回应道:“皇爷说的是,双方是有秘密约定,但具体是什么西厂还没有查出来,还请皇爷恕罪!”

“没查出来,那猜出来没有?”

对于朱由崧的问题,万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奴婢实不敢没由的胡乱猜测,以免干扰了皇爷的判断。”

朱由崧笑了笑:“说的也是,不过清虏与闯逆联手,目的一定在于本朝。”

朱由崧命人把地图悬挂了起来,然后背着手在地图前仔细的权衡了再三,最终做出决定道:“传旨舒城侯(黄得功),立刻率本部收复汝州及河南府,但嗣后,他的主力应该集中于洛阳周边;在命令汉阳的通城伯(严德桓),率腾骧师全部、虎贲师左厢旅进驻鲁阳关,以为舒城侯部后盾,并以虎贲师右厢旅进驻内乡,协助郧阳巡抚堵防狭西越界之顺军。”

朱由崧顿了顿,继续道:“传旨靖北伯(高杰)率部进驻郑州、开封一线,与舒城侯、襄南伯(刘肇基)部于黄河防线联为一体;传旨镇北伯(尚可喜)全师移驻杞县,以为靖北伯部、襄南伯部后盾;再命令通山伯(许昇焘)率金吾、燕山师两师进驻亳州。”

旧的旨意还没有送往内阁和兵部,新的旨意又接着下达了下来:“黄河水师(即福王府时代的黄河船队)、运河水师(漕军)、汉水水师务必保证各自方向军需运输;御马监,再以羽林师右厢旅为基础编练武功师,合同济阳师左厢旅守卫南京及周边;府军师并羽林师左厢旅,随朕北上凤阳待命;再命,陈王监国。”

旨意送到了内阁,内阁震动,接着朝野震动,是的,时隔二年,朱由崧再次御驾亲征,而这一次,明军已经不是当年消极防守的状态了,反攻,反攻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只是,南明的经济形势并未好转,因此上上下下对这次反攻显然是不太看好的,但朱由崧表现的也很有分寸,展现出来的目标也仅仅是收复河南,再加上年前吴甡的去职带来的威慑,因此,倒是没有人敢向朱由崧进言要量力而行、事缓而圆。

唯一说的问题就是满清的谈判代表还滞留在栖霞寺,是不是要就此扣留,亦或是立刻驱逐出境。

“立刻驱逐出境吧。”朱由崧冲着礼部尚书钱谦益、鸿胪寺卿周祚新言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大明又不是满清这等蛮夷无礼之国度,多少还叫讲究面子的。”

钱、周同时松了口气,然后齐声应道:“是······”

“赫舍里老爷,朝廷已经决议北伐了,最快明日,就要驱逐你们离开南京,”借着进屋替满清谈判团收拾餐后碗筷的机会,叶星初压低声音,急速的跟清廷首席谈判代表赫舍里·希福言道。“还是一样,会从水路把你们给送会去的。”

希福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顺和店发行的飞票丢在桌面上,然后貌似坦荡的大声说道:“这有一两银子,再去给本官准备一壶好酒来。”

叶星初配笑着把这张面值十两的飞票揣入怀里,然后笑眯眯的带着收拾好的碗筷走出了房门,大约10多分钟后,只见他拿了一壶花雕酒和一碟下酒菜再次走了进来。

趁着叶星初将酒和菜放上桌的当口,避开外面视线的希福小声探问道:“北伐?还是贵国皇帝御驾亲征吗?”

“是的,”叶星初回复道。“但更多消息,我不知道。”

希福自然知道以叶星初仆役的身份不可能知道更多,所以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问道:“愿不愿意赚更多的银子?”

“那可是感情好了!”

“愿意就好。”希福快速的说道。“把你家的地址给我,一两个月后就会有人来找你做事的。”

“鼓楼东大街北口五家巷老叶家。”不敢在屋里久留的叶星初当下报了一个家庭地址,随即急匆匆的从屋里离开了。

看着叶星初的背影,希福摇了摇头,暗自嘀咕道:“天南地北的南蛮子都一个德性,全都是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不过这对我大清来说可是好事······”

从希福处离开后的叶星初一路穿过禅房、经舍,来到了位于栖霞寺另一处的某间僧寮里。

甫一进了僧寮,叶星初就听到有人问道:“回来了,这次建虏上当了吗?”

叶星初冲着说话的人笑了笑,恭维道:“百户大人您一出手,那些建虏还不都喝洗脚水嘛!成了,那个赫舍里·希福发话了,问我要不要赚钱的机会,属下答应了,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就会有清虏的探子来联络我。”

百户精神一振:“太好了,总算要开张了,这个机会不容有失,一定要抓住了。”

也别怪百户再三叮嘱,要知道,目前内厂分为左右两班,其中左班防谍,右班监控百官,如今右班通过【左良玉父子叛乱案】获得了上面的极大赏识,而左班却至今没有破获一起重大的间谍案件,所以搞得坐班的雷书雷公公和掌班王千户见到右班那些人就被挤兑,一度甚至见了右班就要绕道,所以,上上下下都憋着一肚皮火气呢,正要破个大案来提振士气。

“知道,知道!我保证不出岔子。”说话间叶星初把怀中的飞票交了过去。“这是希福给的。”

看着叶星初交出来的飞票,百户的眉头拧了起来:“上次希福给的飞票去顺和店验证过了,居然是可以兑换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说明建虏已经在大明境内扎下根来,有更多看似合法的经营渠道,我们任重道远呢。”

叶星初撇了撇嘴:“大哥,我才是小旗,你跟我说这个是不是有扯远了。”

“一点不远,这个案子办好了,你可以立升百户的,说不定,【飞票案】就要你来督办了······”

1196.是不是要请神 1647年二月十七日,根据朱由崧的命令,黄得功部自南阳北上,先是夺取了汝州,然后开向洛阳;由于驻军洛阳的爱新觉罗·博诺手中仅有1万兵马,相对于对外号称20万兵马的黄得功部来说兵力实在太少,因此,博诺便率部自孟津过河,退回了黄河以北。

不过根据朱由崧的指示,黄得功部并未过渡分兵,而是以洛阳为中心,重点控制新安、孟津、宜阳、郏县、偃师、巩县等地;并未冒着己方粮道随时可能被越河袭击的清军切断的威胁,贸贸然的西进去收复什么渑池、陕州,进而挺进陕西。

在黄得功部顺利抵达己方此行的目的地,并依托洛阳建立防线的时候,高杰部4万人也奉命北进,收复了开封境内的大部分州县,进而在汜水、荥阳、荥泽、河阴、郑州一线也建立了防线;接着根据修正的最新命令,尚可喜率所部部3.5万人进驻开封,并以开封为核心,在中牟、兰阳、仪封、陈留等地组织了防线。

而刘肇基部3万人,则继续在继续在以归德为中心的,考城、宁陵、睢州、虞城、夏邑、砀山一线布置;至于砀山以东则由姜进勇率领的京营济州师左厢旅6000余人及各城民壮一起守备徐州、萧县、邳州等。

由于这是一个毫无机动性可言的一字长蛇阵,所以为了避免清军突破黄河防线后,甩开沿黄各城守军,在河南及南直隶腹地横冲直撞,重演当初五次破关洗劫的一幕,所以,朱由崧命令京营名下腾骧、府军、羽林、金吾、虎贲、燕山等师在南阳、西华、宿州等地充作预备队,随时应对多个方向可能出现的危机。

是的,在虎贲师右厢旅驻兵内乡,羽林师右厢旅留住南京继续扩军的情况下,朱由崧的的确确是没有足够力量越过黄河实施孤注一掷的进攻的,因此,弘光三年的北伐虽然朱由崧的确亲自领兵北上了----朱由崧的御驾停在了凤阳,即没有继续前进,也没有立刻返回南京----但却只在纸面上存在有意义,并不对满清占领区具有真正的威胁。

可要说弘光三年的北伐并没有对满清造成任何损失,也不尽然,这不,在接到了自鳌山卫登岸的赫舍里·希福等议和团队的报告,并观察到明军前线部队的动向后,多尔衮还是很紧张的向前线调集了3万军队,从而使得黄河防线上清军主力达到了10万人之多。

但对于清廷来说,要满足前线部队那17万张人嘴----还有山西、山东方向那近7万张嘴----和数万头牲口的嘴,就意味要在现有控制区内进一步横征暴敛;如此一来,自然就逼得已经顺服下来的山西、北直隶百姓再度揭竿而起了。

“这是弘光皇帝的阳谋,所谓北伐,实际是要耗死我们。”爱新觉罗·豪格在乾清门大吼大叫道。“这么下去,我们不用打,就要完蛋了;所以,与其坐等完蛋的那一天,不如立刻撤回盛京去,或还有一线保存的机会。”

对于豪格的话,阿济格苦笑道:“如果撤回盛京,我们就再也没机会入主这个国家了。”

豪格坚持道:“总好过因为贪婪,死在这里!”

爱新觉罗·多铎在一旁阴恻恻说道:“现在想走也是走不了的。”

多铎随即解释道:“旗人在北京城外圈了那么多的地、抓了那么多阿哈,肃亲王能让他们都放弃了,再回盛京去自种自食吗?我看是不能的,真要强迫旗人们放弃这些到手的好处,八旗也就不复存在了。”

是的,八旗是努尔哈赤打造的利益共同体,并非是统一的民族,甚至满八旗也由女真各部拼凑而成,只是因为利益才跟随爱新觉罗家族奋斗至今的,但如果爱新觉罗家族不能再给八旗带来利益了,那么八旗制度自然就会崩溃瓦解,爱新觉罗家族随即也会遭到可怕的反噬。

多铎说出了其他人的心声,所以爱新觉罗·尼堪等一众王公纷纷同意道:“退是没办法退了,就算能退,弘光皇帝也已经把兵马布置到了北疆,到时候两面乃至三面夹击,只怕大清也很难应付,所以,只能留在关内一搏。”

豪格怒目圆睁道:“搏?怎么搏?”

10万大军听起来数量不少,但据说南明京营已经有6~7万人全面装备新式火铳----事实上京营各师有近20%的部队还在用老式滑膛燧发火铳,这也是为什么朱由崧没有实施真正北伐的原因之一----与之相比,10万人实际就不多了,更不要说,明军在黄河沿线还布置了4个“集团军”近15万“辅助”部队,就算这些“辅助”部队不怎么能打,但在京营充作核心骨干后,那也是要命的。

爱新觉罗·尼堪回复道:“把科尔沁人、察哈尔人都调进关内,以20万兵齐齐压过去,什么都成齑粉了。”

阿济格赞同道:“就算南明京营强到离谱,一下子灭不了南明,也能抢个痛快,让南蛮子伤筋动骨,短时间再无力与我朝对抗。”

爱新觉罗·满达海补充道:“草原上的蒙古人要多少有多少,愿意到大明这个花花世界来享福更是数不胜数,如果觉得十万蒙古兵不够,那就招二十万、三十万乃至五十万来,总能把南明那位弘光皇帝给打垮的。”

豪格冷笑起来:“别说五十万蒙古兵了,就是涌进来十万蒙古兵马,要是他们不走了呢?到时候咱们是继续叫大清呢,还是改名叫大元呢!”

豪格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满八旗的数量太少了,不但相对成亿上兆的汉人来说太少了,相比百万之众的蒙古人来说也太少了,因此把蒙古人大肆请进关的话,还有可能出现太阿倒持的现象。

对于豪格的担心,阿济格不以为然道:“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至于蒙古人,到时候也不是没办法驱逐的。”

“用南蛮子的话来说,这就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豪格还要再说下去,多尔衮开口打断道:“去请礼亲王来。”

关键的时候,多尔衮不得不借助代善的智慧了······

1197.喀尔喀人怎么办 已经老迈的连路都走不了的爱新觉罗·代善被宦官们用抬舆抬了进来,不过老狐狸的思维依旧敏捷,因此在假模假样听取了多尔衮叙述的豪格、多铎等人的意见后,他略作沉思,便把在来乾清门的路上早已经想好的想法说了出来。

“豫亲王要调用科尔沁人、察哈尔人或者其他什么蒙古人来协助进攻南朝,倒也不失为解决眼下朝廷困境的一个好办法。”代善有气无力的说道,声音不算很高,以至于边上的一众亲贵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至于肃亲王担心的请神容易送神难,蒙古人反客为主,却是有些过虑了。”

代善的话让豪格有些不舒服,但代善的身份摆在那,他也只好耐心的听下去,就听代善在咳嗽一阵后,继续说道:“为什么不用担心蒙古人呢?因为蒙古人分很多部,部与部之间有矛盾,各部内部也有纷争,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老汗和先帝能以水滨三万女真之主的身份屡次击败四十万蒙古国之主巴图鲁成吉思汗的缘故,也是给我们现在这些人的警示,是的,满洲是一个小族,建州更只是满洲中的一支,而我爱新觉罗氏,更不过是建州中的一员,所以,我们只有团结,才能保住现在的一切,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代善巧妙的用林丹汗的例子,说明了两件事,引得一众亲贵们纷纷点头认可,但此时,代善却话锋一转:“分裂的蒙古人,人数再多,也只能为我大清所驱使,但喀尔喀人却未必愿意为我大清驱使,他们可是一直在想着重现大元帝国昔日的辉煌、延续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未尽之事业的。”

崇祯年间,蒙古末代大汗林丹汗联明抗金,但还是不敌皇太极,于是在1632年被皇太极击败,林丹汗被迫远遁青海,两年后病死在青海西部的大草滩上;林丹汗死后,其子额哲投降后金,漠南蒙古就此被后金-满清征服了。

但林丹汗所在察哈尔部只是蒙古各部中的一个,漠北喀尔喀诸部和漠西卫拉特诸部因为地理上的缘故,并未完全顺服满清的统治。

喀尔喀是漠北蒙古诸部的统称,在当时主要包括了三大部,即土谢图汗部、札萨克图汗部、车臣汗部。

一开始,喀尔喀诸部见后金势大,也致书与后金通好,并于崇德三年(1638年),“遣使来朝”,以后,每年各贡“白驼一,白马八,谓之九白之贡”;不过,喀尔喀和卫拉特两部的贵族并不甘心永久臣服于满清,所以1640年8月,两部汗王、台吉们在塔尔巴哈台(塔城)会盟,约定了联手抵御准格尔及满清这两大敌人。

去年,也就是顺治三年(1646年),苏尼特部首领塔巴海达尔汉伙同蒙古雄主达延汗六世孙腾机思----当初清廷为了拉拢他,已许配给腾机思一位郡主,并封他为和硕额驸、札萨克多罗郡王,诏世袭罔替;但一心想要恢复祖上荣光的腾机思为车臣汗硕垒所诱惑,便与弟弟腾机特和手下诸台吉叛清----针对满清在漠南的统治,发动了一次规模有限的武装叛乱。

知道塔巴海达尔汉与腾机思叛乱后的多尔衮立刻派遣了和硕英亲王阿济格、多罗承泽郡王硕塞等人率京师八旗兵及附属科尔沁、察哈尔等部击败了巴海达尔汉与腾机思,迫使腾机思北奔喀尔喀,与车臣汗硕垒汇流。

本着宜将剩勇追穷寇的作战思路,阿济格率部对腾机思残部穷追猛打,遂于布尔哈图(地名)追上了腾机思的残部,一通大战后,腾机思的儿子巴图、侄儿多尔济,台吉茂海都被清军斩杀于当场,只有腾机思、腾机特等少数人得以侥幸脱逃。

车臣汗硕垒、土谢图汗衮布接到腾机思的求援信后,没有坐视不理,很快派出一支两万人的喀尔喀联军南下增援腾机思,上述喀尔喀联军与腾机思残部汇合后,于扎济布拉克(地名)与追击腾机思不放的清军大战一场,但此时的蒙古联军已经不是成吉思汗年代的蒙古军队了,所以不敢冲阵的蒙古轻骑最终为敢于冒死冲击的满清重骑所击败。

车臣汗硕垒不愿意认输,又追加了赌注,但一番鏖战后,蒙古联军再次被清军击败,硕垒和腾机思两人只能远遁色楞格河一线避让清军锋芒。

虽然,今年年初硕垒、衮布、腾机思等人先遣使向清廷谢罪,也得到了清廷的赦免,甚至腾机思还被清廷恢复了爵位,但腾机思叛乱的余波却还没彻底平息,喀尔喀与清朝的关系还处于紧张之中,并不愿意诚心臣服;因此,一旦清军抽空了漠南亲附清廷的蒙古各部,喀尔喀人肯定会趁虚而入的,一旦喀尔喀人和反清的蒙古各部在漠南站稳了脚跟,只怕科尔沁、察哈尔各部就真的只能滞留在关内了。

听完代善开放式的结尾,多铎接口道:“难不成就不能请喀尔喀人一起南下吗?”

豪格冷哼道:“南蛮子有远交近攻之说,喀尔喀人难道不明白这一点吗?他们的利益可不在长城以南,而是在漠南地呢。”

多尔衮对代善的话,倒是另有一番揣摩,所以,他直截了当的问道:“礼亲王的意思是,要调蒙古兵进关,必须首先征服了喀尔喀人?”

代善答非所问道:“其实想要调科尔沁人入关作战也是有难度的,毕竟,祥福瑞的商栈已经建在了科尔沁人的身边,即便头面人物不动摇,下层牧民也未必继续和大清一条心呢。”

是的,自打清廷放弃齐齐哈尔、松原等城后,祥福瑞的控制区就直接与科尔沁各部的北翼相连了,如今祥福瑞又造了宾城商栈和亦迷河卫商栈,与科尔沁各部的接触就更加广泛了,在这种情况下,通过与祥福瑞贸易获得好处的科尔沁下层还愿不愿意服从亲清高层的命令,还两说呢······

1198.怎么安排吴三桂部 在场的满洲亲贵一阵骚动,没错,科尔沁人可是满清的铁杆支持者,可以说没有科尔沁人的帮助,就没有满清的今天,若是这样的铁杆都跟满清离心离德了,那就别说引30万、40万、50万蒙古入关了,搞不好10万人、5万人都有可能凑不齐,这还搞个毛啊!

但多尔衮却明白了代善的意思,是的,下层牧民有下层牧民的利益,上层王公有上层王公的利益,那么科尔沁上层王公的利益是什么呢?

是随着清军到关内抢一把吗?

是把草场从自然条件恶劣的北方转移到关内吗?

不,前者不过是暂时的短暂利益,后者是满清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多尔衮点头道:“礼亲王还有什么要指点的吗?”

代善也不管多尔衮到底明白了什么,只是说道:“人老了,大限要到了,说这么几句话就撑不住了,睿亲王、大清朝廷就托付给你了,别让老汗和先帝开创、发展的事业出现了挫折,一切拜托了。”

说罢,代善精力不济的闭目假寐起来,多尔衮不敢怠慢,急忙招来御医替代善看过了,在得知代善只能昏睡过去后,这才长舒一口气的安排人将代善送回礼亲王府修养。

等把代善送走后,拿定主义的多尔衮下令道:“立刻从黄河沿线撤兵五万回京。”

阿济格提醒道:“摄政王,这样郑亲王手中就只有五万兵马了,一旦南朝兵马过了黄河,可未必能挡得住啊!”

多尔衮胸有成竹的说道:“南朝兵马今年是不会过黄河了。”

多尔衮没有说理由,因为这种判断是前线指挥官多年征战后磨炼出的某种直觉,是没办法解释的,所以他只是说道:“就算只有五万兵也不必担心,山西还有三万,山东有小四万,若是南朝兵马敢长驱直入,大不了山东和山西都不要了。”

是的,就算暂时放弃了对山东和山西的统治,只要能消灭了明军主力,到时候还是能卷土重来的,所以,战术素养都很高的满清亲贵们立刻理解了多尔衮的意思。

见一众亲贵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多尔衮便继续道:“等这五万兵回返京师后,立刻以京师现有兵马出击口外,以武力邀请喀尔喀各部首领前来会盟。”

至于那些不敢来参与盟会的,等着他们的,自然是犁庭扫穴了。

多铎提醒道:“摄政王,朝廷这边粮草不足,最好还是缓一缓,等到夏粮收上来后,再行北进为好。”

拖到夏天出兵,一个原因是可以得到部分粮草补给,另一个原因是口外作战,战马是要素,而春季的战马都很羸弱,不合适用来交战,必须将养一段时间后,才勉强能用。

多尔衮点头道:“其实等前线兵马返回北京时,已经差不多是夏收了。”

从黄河边到北京城,其实也就6~700公里的路,埋头行军顶了天也就个把月的时间,但由于这支回防的清军需要镇压畿南等地的百姓暴动,所以,必然要耽搁一些时日的,一来二去,可不就是夏天了嘛。

多铎发现自己有些癔症了,笑了笑便退到了一边,倒是满达海开口问道:“那科尔沁那边?”

爱新觉罗·瓦克达冷然道:“之前科尔沁人没有说自己与祥福瑞的贸易,现在我们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爱新觉罗·岳乐接口道:“现在看来,吉林乌拉是万万不能丢的,否则少了这个牵制,祥福瑞即便不南下,也要西进了,到时候,科尔沁这边的形势会更加严峻。”

爱新觉罗·尼堪摇头道:“可我们没有兵加强吉林乌拉的防御,甚至没有足够的钱粮支应吉林乌拉的需求。”

其实不是盛京这边没有足够的钱粮支应吉林乌拉方向,而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充当粮队的护卫,抵御北疆明军可能实施的伏击----总不能冒着抽空盛京兵马的威胁,加强前往吉林乌拉的补给队的护卫吧!

阿济格有些迟疑的看向多尔衮:“摄政王,能不能动用吴三桂部?”

不待多尔衮说什么,豪格断然道:“不可,吴三桂至今未真心实意的顺服我大清,若是轻易动用,一旦阵前有变怎么办?”

多尔衮同意豪格的判断,但也支持阿济格的意见:“吴三桂的确不能再放在锦州了,否则一旦与南朝联系上了,直接在锦州作乱,也是一个大威胁。”

原本吴三桂部受到宁远、盛京及草原三个方向的威胁,是不敢轻易叛离满清的,但现在盛京的清军不得不对北疆展开防御,宁远的清军大部也已经调入关内了,而科尔沁的力量也部分分散到了北面,在三处牵制力量都遭到削弱的情况下,吴三桂部的确有失控的可能。

阿济格眼眉一挑:“调吴三桂去讨伐喀尔喀人?这只怕不是一个好主意,极有可能直接逼着吴三桂造反呢!”

“那就给吴三桂找个更好的去处。”多铎龇牙笑道。“让他去山东。”

山东境内现在有石廷柱(8000)、耿继茂(9000)、金砺(5000)、马光远(9000)、姜瓖(6000)等5部兵马在,且济尔哈朗的5万大军距离也不远,吴三桂想来是不敢以区区2万兵马作乱的。

“其实姜瓖部也不稳!”

豪格的话还没说完,多铎便打断道:“吴三桂之前跟姜瓖没有接触,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所勾连的,且我们可以将其分置于不同的地方剿匪,这就可以保证基本无事了。”

豪格考虑了片刻,接受了多铎的观点,但还是强调道:“即便要调吴三桂部,那也得等北返大军回到北京后再说,不然,吴三桂途径京郊时突然来个攻城,搞不好北京就有危险了。”

多尔衮同意道:“理当如此,毕竟吴三桂在锦州屯田也做的不错,总得让他收了一茬粮食后,再走吧,否则,吴三桂心疼不说,朝廷还要给他另外找寻粮草,那可就麻烦了。”

多尔衮说的风趣,顿时逗得在场的满洲亲贵们哄堂大笑了起来······

1199.自行其是 姜瓖所部都是大同周边军户子弟,自然是不愿意丢下家人、离开代北、前往山东作战的,但清军势大,姜瓖也无可奈何,只能奉命上路,但由于姜瓖本人都没什么动力,所以姜部的行动缓慢,且一路上都有军士潜逃,所以,磨磨蹭蹭于清顺治四年二月二十五日才抵达了济南,此时,离开大同时尚有6000兵马的姜部,只剩下了不足5000人。

根据清廷的要求,山东、登莱总督石廷柱对姜瓖所部进行了点检,然后便马不停蹄的打发姜瓖所部前往兖州西部,接替马光远部对榆园军展开清剿。

由于姜瓖部实际位于清军黄河防线后方作战,稍有意动,就会遭到济尔哈朗部与济南方向的石廷柱部的夹击,因此,姜瓖不但乖乖的服从了命令,并且在清剿过程中表现的异常凶狠,大有不把兖西百姓杀光、誓不罢休的做派,倒是让清廷对此非常满意。

按下姜瓖如何残杀山东百姓不说,从兖西游击战中解脱出来的马光远部并没有闲着,而是在仅仅修整了五天之后,便奉命开向兖南、青南,参与镇压当地的反清武装。

并非所有的兖南、青南反清力量都愿意接受大明的管辖,所有愿意接受大明管辖的反清武装也未必都愿意接受明廷派来的教官、顾问,再加上兖南、青南还有许多中立的地主武装,甚至还有一部分拥清的地主武装,因此一团散沙的兖南、青南反清力量遇到成建制的武装暴徒后,很快被马光远部各个击破了。

见打不过马光远部的兖南、青南反清武装便只能老老实实的龟缩起来,凭借着自家精心修建的乌龟壳来硬抗清军的打击;虽然这些堡寨并非都是棱堡,但大多建设在险要(恶心人)的地形上,马光远部的兵力其实又非常有限----名义上有9000兵马,但长时间征战后,顶多只有8000出头了----因此,尽管马部屡屡在野战中屡屡击破各路反清武装,但要一个个攻克这些凭险而建的村寨,却是一件无法轻易完成的大工程。

当然,马光远打这些村寨是有动力的,一方面搞不定兖南、青南的反清武装,清廷会对马光远进行申斥和处分,另一方面成功镇压了兖南、青南的反清武装,清廷会予以嘉奖,两相抉择后,马光远会选那一个,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更何况,清廷实际没有能力给马光远部以足够的粮饷,马光远只要消灭了反清武装、攻克了反清武装的据点,才能获得保证本部维持下去的战利品,因此马光远部也别无选择,只能跟反清武装死磕到底了。

所以,知道单凭自己有限的部队,打光了也未必能拿下几个反清力量盘踞的堡寨的马光远,便特意向济尔哈朗申请了红衣炮队前来助战;由于,马光远身兼汉军两旗固山额真,是铁杆汉奸,所以,济尔哈朗同意了马光远的要求,向其派遣了一个配属了三门红衣火炮的炮队,来协助马光远部攻打各地反清武装据点。

说起来这三门红衣火炮也就算普普通通的六斤炮,但对于手上顶多有几门老式火门炮的各路反清武装来说,那不啻是毁城灭国的大杀器,别说各处堡寨的堡墙、寨墙不禁其等攻击,就是震耳欲聋的炮声,也足以让承担守卫任务的原村夫们胆战心惊了。

因此,靠着这三门红衣火炮,在顺治四年三月至四月间,马光远部倒也连续攻克了6、7个反清武装的堡寨,造成了剩下反清武装的恐惧,并迫使个别反清武装偃旗息鼓,甚至还有极少数转投清军的。

不过,马光远深知棱堡化的堡寨不好打,所以,他没有盲目的率兵攻打南明内务府在兖南、青南设置的几处皇庄,而是首先打击那些由普通反清武装盘踞的、规模更小、防御力更差的中小型村寨;或许在马光远看来,只要消灭了为数众多的小股反清力量,单凭孤零零的几个南明皇庄就再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了。

但马光远的势如破竹、攻无不克是基于南明不出兵援助兖南、青南的前提下的产物,那么问题来了,南明政权就真的原意看见兖南、青南的反清力量被清军扫荡一空吗?

答案是否定的,没错,过去明廷在沂、莒等地基本没有主力存在----事实上,明廷在包括清河、安东、沭阳、宿迁、海州、赣榆等黄河以北的南直隶也没有成建制的部队,但这不是防御的漏洞,清军真要从这个方向突入的话,明军将迅速经由运河北上填防,同时清军自身的粮道也将被拉长,并随时置于在运河上拥有绝对优势的明军水军的攻击之下----维系徐州以东防御的仅有济州师左厢旅一部而已。

然而早在勇士营第一战兵营组建之初,朱由崧便授意从济州师左厢旅中抽出一团兵马,连同黑奴部队、朝鲜矿奴部队等组建了编制兵力4个团----3个战兵团、1个预备战兵团----的勇士营第二战兵营,作为东线的机动兵力。

这些机动兵力,经过了近一年的训练----训练时间甚至要比勇士营第一战兵营和第三战兵营都要长----已经初步可用了,所以,在接到兖南、青南方向拥明武装的求援消息后,徐邳守将姜进勇便奏请朱由崧批准,向兖南派出了这支宝贵的机动力量。

只是勇士营第二战兵营仅有3750+950=4700人,马光远部至少有8000人,还有3门红衣火炮,因此,怎么打才能在救援了兖南等地的反清武装的同时,又减少了自身的伤亡呢?

经过战前的仔细推演,最终,第二战兵营营长归真卿决定按照“围魏救赵”的路子,攻打峄县,迫使清军前来攻城,然后在攻城战中消耗了对手的有生力量。

对于归真卿的计划,姜进勇是不同意的,但作为济州师的旅长,姜进勇并不能指挥勇士营,因此,在朱由崧收到相关报告之前,归真卿便已经自行其是了······

1200.峄县 弘光三年四月二十日清晨,归真卿率勇士营第二战兵营自徐州当面越过黄河----清军济尔哈朗部主力都布置在鱼台、单县以西以北,于丰县、沛县一带只有少量游骑活跃,而且由于南明实施的坚壁清野,以及清军实施的大规模屠杀,所以,丰沛两县实际是无人区,因此勇士营第二战兵营的行动根本没有任何的障碍。

当日午后,勇士营第二战兵营下属骑兵哨突袭韩庄水闸,驱散了由当地民夫组成的护堤队,然后引导全军顺利越过京杭运河,突入兖南;随即第二战兵营于当日酉初时分(17:00),神兵天降的出现在了峄县城下。

峄县清军总兵力仅有400,且主要由衙役及城内投清士绅家丁组成,战斗力非常薄弱,再加上此时峄县县城内人口因为战乱的缘故,只剩下了之前的五分之一,根本无法协助城内清军守城,因此,一见勇士营第二战兵营大兵摆出了攻城的架势,城内清军便打开北门逃跑了----不过,这些逃跑的清军大部分被第二战兵营骑兵哨给赶上了,只有极个别的趁着天色渐黑,视线不良的状态躲藏了起来。

成功夺取峄县后,考虑到接下来要在峄县死守,因此为了避免城内百姓伤亡,因此归真卿于第二天一早,命令所属骑兵、辎重兵共同护送峄县城内剩余百姓南下徐州避难----时间来得及就再护送一批粮草来峄县,时间来不及就在峄县城外待机,总之,骑兵于守城的作用不大,所以不必留在峄县城内,留在城外机动或许能起更大的作用。

待峄县城内百姓被强制驱赶南下后,勇士营第二战兵营便上下一切动手,开始拆毁城内原本已经破败的建筑,并利用拆解下来的建筑材料,修建街垒及其他辅助守城的防御工事。

由于峄县向北是藤县,藤县以北就是清军黄河防线最东端所在的兖州府城及济宁州城,因此,在得到明军攻占峄县的报告后,兖州守将准塔不敢怠慢,立刻下达了全线警戒的命令,同时勒令马光远部立刻回转,夺回峄县。

马光远接到命令后不敢怠慢,便暂时放弃了对费县某个反清武装名下的村寨的进攻,带兵星夜兼程,遂于当年四月二十六日夜间抵达了峄县城下;只是,马光远部配属的红衣炮队的行动速度较为缓慢,所以未能与马光远主力同时出现在峄县。

也正是因为红衣炮队还要三天才能开到,所以马光远部一开始采取了围而不过的态势。

对于马光远部这种围而不攻的态势,赶在清军抵达前刚刚获得了一批最新粮秣补给----姜进勇虽然反对归真卿的冒险,但为了顾全大局,所以该给的他绝没有扣下不给----的勇士营第二战兵营十分欢迎;但就马光远自身来说,因为粮食保证自始至终都没有宽裕过,所以,注定了这种围而不攻的势态是不可持续的。

这不,1647年四月二十九日,配属马光远部的红衣炮队抵达了峄县,第二天,完成了炮兵阵地构筑的清军,便对峄县县城发起了攻击。

鉴于己方拥有的红衣火炮的数量非常有限,因此马光远将3门火炮都集中于峄县北门。

当日申时三刻(16:00)前后,清军炮队发射了第一发炮弹,这发炮弹直接命中了峄县城墙,震得没有包砖的峄县城墙尘土飞扬,人马在墙上站立不稳。

但这发炮弹实际是射偏了,其最初目标应该是峄县的北城门和北城门上的吊桥,不过没办法修正弹道的清军炮弹显然是将错就错了,所以,接下来的炮弹都是往峄县城墙上招呼的,只有几发歪打正着的才打中了吊桥和城门,进而把吊桥上的木板都打出了巨大的窟窿。

一通声势大于实际效果的炮击结束后,马光远便指挥着清军开始了填壕作业。

来填埋峄县护城河的,当然不会是清军自己,而是马光远部这些日子从峄县四乡抓来的百姓,但在作战的时候,谁还管来人是农夫亦或是辅军呢,因此,在勇士营第二战兵营弓箭手、火铳手的打击下,填埋壕沟的百姓死伤一地。

终于,马光远靠着牺牲百姓,完成了填埋峄县北门外壕沟的任务,于是,清军的炮火再次冲着峄县城墙怒射了起来,而在这一次炮击中,峄县北门城楼化为了火炬。

在清军炮击最猛烈的时候,归真卿来到一线查看了:“怎么样,儿郎们怕不怕清军的炮击?”

负责守备峄县北门和东门守御的第十一战兵团团长张鸿生笑眯眯的回复道:“刚刚城门楼烧快下来的时候,手忙脚乱了一阵子,但其他时候,也没什么好害怕担心的。”

是的,清军才3门红衣火炮,且还都是中轻炮类型的,唬唬外行人还行,要想动摇在马汊河之役受过伤的老兵,却是不能的。

归真卿瞪了表面上没大没小,实际上却是看不起皇庄保民团体系出身军官的张鸿生一眼,冷冷的说道:“我没问你呢,我问的是下面的儿郎们!”

张鸿生笑着让开了,把正坐在靠着城墙根修建的避炮棚里的士兵展现在了归真卿面前。

归真卿便特意挑了些非济州师左厢旅出身的外籍士兵问了问,这些早已经死过一次的士兵浑不在意的回应道:“没准头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几个更担心的是,今天的晚饭能不能吃上······”

没错,新兵才怕炮呢,老兵却是更怕那些射击精准的远程武器。

问过一圈后,归真卿满意了,便冲着张鸿生问道:“晚上多盯紧一点,搞不好清虏会实施夜袭,而且还是声东击西的夜袭。”

张鸿生虽然看不起因为资历而位居自己头上的归真卿,但说到正事,却还是很正经的:“天黑之后铁蒺藜就会撒下去,但说到兵,我就四个哨,每哨一百七十战兵,真要是对面大举来攻,只怕预备队得及时跟上。”

归真卿保证道:“放心,第二十一团和预备第三团会随时提供增援的······”

1201.战峄县 夜深人静后,清军果然在人衔枚马裹蹄后,扛着飞梯摸了上来。

然而还没等清军摸到城墙边,把梯子架起来,就至少有6~7个士兵同时踩到了勇士营官兵自城头泼洒下来的铁蒺藜上;巨大的疼痛,可不是说忍就能忍住的,所以,张嘴弄掉了口中的衔物后,这些受伤的士兵便大声哀嚎了起来,从而让城头上的警戒士兵立刻发现了清军的偷袭计划;而更坑人的是,由于受伤士兵口中最初都含衔着阻碍发声的物件,导致了踩到铁蒺藜的士兵没有第一时间用哀嚎作为警示,所以,在城头的打击降临前,更多的后续清兵在懵懵懂懂中继续踩上了利器。

等到踩上铁蒺藜的清军官兵在弄丢了口衔物后,发出惨叫后,清军敢死队的指挥官们才恍然大悟的发出了“注意脚下”的指令,但这已经晚了,被惊动的峄县城头已经敲响了警钟,同时一些被点燃的震天雷也砸了下来,进而在实施偷袭的清军中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是的,震天雷是被炸死多少摸上来的清军,但受惊乱跑的清军却踩上了更多的铁蒺藜,这就使得进攻者还没有触及城墙边,就已经减员近半了。

再等到城头上的弓箭、铳弹及(虎蹲炮发射的)霰子齐齐打过来后,清军这次偷袭便彻底失败了。

不过,马光远并不以偷袭失败为遗憾,只见他立刻变偷袭为强袭,正式下达了夜间强攻的命令;于是,在马光远的调度下,新的一批清军向北城墙扑了过来。

“来人,通知东城的第三哨顺着城墙过来支应。”战斗爆发伊始张鸿生便意识到清军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在清军偷袭部队败退下去,强袭部队再次杀将过来的间隙,他向传令兵布置道。“再告诉留守的第四哨都警觉一点,要塞发现清军来攻,立刻通知第二十一团,不要自己死扛着,真把兵打光了,接下来巷战他们就别参见了。”

接到张鸿生指令的塘马立刻顺着拆迁城内建筑后形成的道路赶往东门了,此时就见身穿甲胄的张鸿生手持重斧,带着不多的护卫顺着马道上了城墙。

一边走,张鸿生还一边大声吼道:“都给我稳住了,别忘了当初是怎么训练你们的,打赢了替你们加餐,打不赢,想再吃军棍都没有可能了······”

在张鸿生的激励(威逼)下,守军的新稍稍镇定了下来,不但弓箭手和火铳手的射击节奏更加稳定了,就连心情忐忑的刀盾兵们也做好的肉搏的准备----勇士营第二战兵营第十一战兵团下辖1个弓箭哨、1个火铳哨,2个刀盾哨和1个装备4门虎蹲炮的炮兵队,但为了守城的需要,张鸿生把弓箭哨和火铳哨进行了混编,然后火炮队也一拆二,同时分配在东北两面城墙上,所以在东城墙方向的刀盾哨赶来增援之前,北城墙上不算团中军队的护兵的话,只有340名战兵,其中仅有170名肉搏兵,力量其实非常有限。

面对城头打下来的铅弹、弓箭,清军也不是光挨打不还手的,这不,清军的弓箭手和鸟铳手趁着夜幕下视线不良,悄悄摸到了近处,然后冲着城头回击,倒也打死打伤了不少第十一团的远程兵。

趁着城头上的火力逐渐稀疏的机会,清军奋力将飞梯架设到了城墙边,但守军用狼牙拍等武器攻击飞梯,使得相当一部分飞梯折断,爬上飞梯的清军自然也从半空中摔落于地,没闭过气去,也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只是,清军布设的飞梯数量不少,而守军兵力有限不能面面俱到,所以,还是有清军顺着飞梯爬上了城头;这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第十一团刀盾兵们便克服了恐惧,手持兵器冲了过去,与冲上城头的清军展开了厮杀。

关于刀盾兵,勇士营的约定与普通明军有所不同,在普通明军中持刀持盾者称为刀盾兵,但勇士营中虽然盾还是持着的,但刀盾兵手中的兵器并不一定是刀,有可能是钢叉,有可能是大斧,只要不是枪矛类的武器,都算是刀盾兵;之所以如此,是跟黑奴部队的习惯有关,但只要能杀人,什么武器其实都是好武器。

表现在峄县城头也是一样,那些拿着狼牙棒、钉锤、连枷的黑奴兵如同地狱里杀出的修罗----朝鲜俘虏奴工出身的勇士营士兵多半编为了火铳手和弓箭手----一样,给予了那些好不容易登上城头的清兵以迎头痛击。

对于马光远来说,他手中的汉军旗兵,实际与多尔衮、济尔哈朗等满清高层眼中的满八旗兵一样是极其宝贵的,所以,他安排的实施夜袭、强袭的部队基本上都是新附军,既然是新附军,那么能拥有铠甲的就不多了;而勇士营第二战兵营中,几乎所有的甲胄都穿在刀盾兵身上,此消彼长之下,战斗的天平自然而然的倾向于了勇士营这方。

且等到从东城赶来的第二个刀盾哨赶到,战局就再无悬念了。

“万胜!万胜!”看着清军败兵狼狈不堪的丢下负伤的战友和战友的尸首,遁入黑夜之中,峄县北城墙上便爆发出了一阵音调各异的欢呼声。“我明军威武!”

然而,张鸿生的目光缺转向了依旧喊杀声惊天动地的西城方向,最终,他做出决定:“第一哨和第三哨在城北继续警戒,第二哨立刻驰援城西第二十二团······”

随着第十一团派出的援兵及第二十二团自身从南城墙抽调的援兵的相继赶到,清军在西城墙发起的进攻也无功而返了,就此,当晚的夜袭告一段落,清军并未能获得预期的胜利······

“固山额真大人,清点回营士兵后发现,各部一共折损了六百余兵马,其中带伤返回者不过二百人。”

马光远知道肯定还有伤兵躺在峄县城下,但天明之后,对手一定会派人出城杀死他们的,所以400人是硬损失,也就是说,今晚他丢了几近5%的手下,已经是很大的伤亡了。

所以,马光远皱眉道:“上报准塔大人,请他要么再派援军,要么调更多的红衣火炮来······”

1202.越过涪江 弘光二年十二月初至弘光三年二月末间,孙传庭通过调整了夔州、云阳、万县、忠州、酆都、涪州、长寿、重庆等地的驻防兵力,想方设法的拼凑兵力,最终在不减少对陕西方向警戒的情况下,集结出3万兵马,进而在弘光三年三月初越过涪江,对成都方向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

当年三月十一日,孙传庭部在当地拥明武装的协助下,轻而易举的夺取了安岳;三月二十日,又兵不血刃的收复了乐至,进而兵锋直指简州(简阳)、资阳,进而对成都形成了威胁。

对于孙传庭部的进军,并没有屈服于张献忠屠刀下的四川各地拥明武装给予了最大程度的响应----三月十四日,遂宁、射洪、蓬溪、盐亭等四县同日易帜;三月十五日,大西朝廷任命的潼川知州言学范宣布反正;三月十六日,自泸州出击的曾英部一举夺取了富顺县城,并迫使江安、南溪、宜宾等城的大西官吏不战而逃----截止到当年三月末,除了成都府城、眉州州城、嘉定州州城等少数据点还在大西军手中(及广元、昭化等地在顺军之手)外,四川全境几乎尽数重归了明廷统治。

原本就有去意的张献忠见此情况,便一把火烧了成都城,然后率兵匆忙南下,最终于当年四月二十七日进入云南境内,与孙可望、刘文秀两部实现会师。

在张献忠窜入云南之前的三月三十日,孙传庭率部进入了已经毁于一旦的成都城,但此时,孙传庭并没有收复四川的欢欣,相反,他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是的,四川的善后问题一团乱麻,军事问题更是纷繁复杂,不得已,孙传庭只能一面上奏明廷请求援助,一方面又就地整顿秩序,试图恢复生产。

当年四月二十八日,明廷就孙传庭的奏报做出指示,以左懋第为巴东巡抚,管辖荆州、夔州、重庆、保宁、顺庆等五个府并泸州直隶州,治所在奉节;调原总督四川陕西军务的樊一蘅回南京出任兵部左侍郎;以原川东道刘鳞长为西川巡抚,管辖成都、龙安、马湖、叙州等四个府并潼川、邛州、眉州、嘉定等四个直隶州,及松潘军民指挥使司、四川行都指挥使司、乌蒙军民府、东川军民府、乌傻军民府、镇雄土府、黎州安抚司、天全六番招讨司、麻儿匝安抚司、董卜韩胡宣慰司等,治所在成都。

完成初步建制调整后,明廷又根据孙传庭的保荐,任命了一大批四川拥明人士为知府、知州、知县,不过避免作为这些人荐主的孙传庭在四川独大,所以,根据正常的回避制度,相关人等都安置在了外省任职,于是,又是一大波的人事调整,让南京吏部忙得的是头头转。

在南京吏部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随扈出征的东阁大学士王铎接到了户部的呈文,于是替户部向朱由崧奏请豁免四川全省税赋三年、以舒缓民力。

“免税三年?”朱由崧摇头道。“四川百姓的确受苦了,朝廷是要与之休养生息,但四川接下来还要用兵,全靠朝廷支应是不成的。”朱由崧知道刚刚从工部尚书转任户部尚书的阮大铖是想籍此在户部树立威信,但朱由崧却不惯着阮大铖,毕竟国库没钱,用来用去都是内库的银子,阮大铖此举实有慷朱由崧之慨为自己树立形象的嫌疑。“朝廷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户部的方案要改一改。”

只是,一点不给四川好处也是不行的,毕竟人家付出了忠诚,就必须给予回报。

所以,朱由崧权衡了半天,决定道:“免税三年,改为减税五年,从今年夏税开始,西川、巴东全境减半征收税赋,征来的税赋也不必解来京师,直接交由孙传庭,用于兵事······”

王铎回去拟写给户部的回复了,他前脚刚走,同样随扈的兵部尚书张缙彦又请求陛见。

“兵部有什么事吗?”

“回禀陛下,孙阁老发来奏报,称湘西、鄂西土司兵马征战连年,颇为疲倦,见四川平定,便想解甲还乡。”

朱由崧问道:“孙传庭是什么意思?”

张缙彦回复道:“孙阁老倒是同意让除石柱、酉阳两地以外的土司兵马回返故里,但眼下缺少赏功银两,确是不好就此让土司兵马离去。”

朱由崧冷然道:“孙传庭是怕土司兵马没有有好处,在回去的路上哗变、闹事?”

“是!孙阁老就是这个意思!”

“一个个都把主意打在内帑上,朕也没有聚宝盆,钱说来就来的。”话虽如此,朱由崧还是答应给孙传庭一笔遣散费。“目前川中兵马有多少?土司兵马又有多少?”

“根据孙阁老奏报,川中卫所兵、团练兵、营兵、义勇等五花八门的部队加起来一共有七八万人,这还没有算上土司兵马,”张缙彦抬头看了朱由崧一眼,见朱由崧没有表情的仔细听着,他便继续说道。“土司兵马这块大约有四万人,其中鄂西土司兵马一万五千、湘西土司兵马一万三千、贵州土司兵马八千,其余为石柱、酉阳两地的土司武装。”

朱由崧知道这个数据一定有水分,但他也不好查的太细了,所以斟酌了一下,决定道:“来人,通知御用监,解银五十万两至四川,供孙传庭抚恤和解散各地土司兵马。”

朱由崧直接把钱给一线,而不经过户部、兵部中转也不是第一次了,对此,张缙彦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敢触怒了朱由崧,因此只当没听到一样,在那扮木偶呢。

随侍太监立刻把朱由崧的旨意写在纸上,朱由崧查看后觉得无误,便盖上了随身携带的【体悟阁主人之印】,随即,内侍便把这道旨意发往了南京。

等关于银子的事情落实后,朱由崧冲着张缙彦说道:“兵部要告诉孙传庭,虽然四川面临两线作战的境地,但兵不是越多越好的,让他妥善检练,务求精锐能战;然后,继续北防南攻,先消灭了张献忠,再北上狭西,攻灭李自成。”

说到这,朱由崧补充道:“北防绝不是死守不出,狭西境内还有很多忠臣良将,且让孙传庭想办法联络,务必不能让李自成顺利控制了整个狭西······”

1203. 张缙彦离开后,朱由崧叫来西厂提督万世:“现在狭西是什么情况?”

万世回复道:“闯逆大致控制了西安、凤翔、平凉、庆阳、延安、汉中、巩昌、临洮等府城,并控制了同州、华州、耀州、乾州、静宁、泾州、秦州、陇州等一众州县,及山丹、庄浪、靖虏等卫所,但河州、阶州、兰州、西宁、甘州、肃州、凉州、固原等地依旧在我大明文武的控制之下,且就算是依旧被闯逆控制的州府县域之内,也有大量忠于朝廷的力量。”

由于李自成北返时兵力最多6~7万人,因此北返陕西后,对陕西的控制力远远不如当初----相当多支持顺军的陕西地方武装并不愿意接受大顺朝廷的整编,事实上处于了割据的状态----故而并未能迅速有效的控制陕西全境。

听完万世并不详细的介绍,朱由崧探问道:“堵胤锡这边,有没有可能趁机控制了兴安直隶州全境?”

控制了兴安直隶州全境,郧阳西线及夔州北线就安全了。

万世考虑了一下回应道:“夺取兴安直隶州的问题不是很大,但堵部堂这边缺兵缺的厉害,一旦不能及时在兴安州境内要点修筑起完善的防御,那还不如不出兵,死守郧阳与兴安边境为好。”

万世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兴安州与西安府等于就隔了一个终南山,一旦堵胤锡部推进过去,必然会引起李自成的空前警惕的,届时就可能引来可怕的反扑了。

但问题是,堵胤锡不控制兴安直隶州,李自成日后就不反扑了吗?

朱由崧考虑良久,决定还是听听当事人的意见:“传旨问一下堵胤锡,看他是怎么考虑的,另外,也顺便问一下孙传庭,把达州的马得功、卢鼎两部划归堵胤锡统辖,就战术上来看,合不合适。”

万世领命欲走,但还没告退,朱由崧又问道:“现在山东是怎么个情况?”

万世不知道朱由崧问话的重点,所以,只能笼统的回复道:“现在石廷柱坐镇济南,负责镇压济北、清北等地的反清武装;耿继茂坐镇莱州、耿继茂部下陈绍宗坐镇登州,分别负责威慑登莱周边州县;耿继茂的另一名部下徐得功率部负责堵防威海卫;金砺部在鳌山卫设营盯防;姜瓖部则在东平、濮州、曹州之间负责镇压榆园军。”

说到这,万世忽然明白了朱由崧问话的意图,便告知道:“兖南只有马光远部在活动,另外,兖州城和济宁城还有五千清军。”

朱由崧想了想又问道:“清军在沿黄一线还有多少兵马?”

万世答道:“在怀庆方向有博洛军万人;在原武、阳武、封丘方向,有吞齐军万人;在曹县、城武、单县方向有硕塞部万人;至于济尔哈朗的主力主要集中在广平、彰德、大名境内,兖州和济宁有准塔部的偏师。”

黄河太长是清军无法全面封锁的,但清军广泛的使用了减兵增灶等隐真示假的手段,散播了一系列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消息,让西厂无法判断出清军主力已经陆续北返的实情,这就导致了万世的报告内容还停留在几个月之前的状态,并不能反应眼下的真实情况。

朱由崧仔细的想了想,清军的河防策略其实跟他的方案是类似的,都是将主要战力放在二线,以便机动,所不同的是,清军因为战斗力较强,所以在沿河一线不需要派遣大量部队,而明军这边,因为部队战力有限,所以,就只能用更多的部队顶在一线。

因此一定程度上被误导的朱由崧判定道:“也就是说,除非调用济尔哈朗的主力,否则清军是很难在兖南布置大队兵马的?”

万世想了想,回复道:“这个奴婢不是很懂,皇爷还是要咨询参军才好。”

朱由崧便命令道:“叫余龙他们来。”

以五军都督府参军名义实际主持参谋部工作的余龙很快出现在了朱由崧面前,朱由崧便让万世重复了一遍西厂的情报,然后问道:“没有嘛有可能在峄县城下打一个快速歼灭战,消灭正在围攻峄县的马光远部呢?”

余龙和身边商量了一阵子,回复道:“陛下要打,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一仗必须打得快,否则,山东各路清军会舍弃当面之敌,而齐攻过来;此外,这一仗还不能强求全歼对手,能实现击溃便已经是最佳结果了。”

朱由崧皱眉道:“难不成调用燕山师也不能实现全歼吗?”

余龙再次和身边人商量了一阵子,告诉朱由崧道:“陛下,臣等本来计划就是用燕山师来打,但有一点不得不防。”

“说!”

“是!”余龙应了一声后,继续道。“臣等以为,清虏未必不是再用马光远部钓鱼,要做好一旦开打,就全面大打的准备。”

朱由崧盘算了一下家底,摇头道:“饷银倒是足备,但粮食、军械却是不足,没办法大打啊!”

“那就只能玩声东击西的战术了。”余龙指着地图对朱由崧说道。“舒城侯(黄得功)所部因为要防着狭西的闯逆,所以不能轻动,或可以让靖北伯(高杰)所部和襄南伯(刘肇基)所部做出北渡黄河的假象来,诱使清军主力加以关注,进而使其无法轻易东调。”

朱由崧鼓掌道:“同在黄河沿线,尚可喜部却故意不动,倒是好想法。”

是的,沿黄四镇,动两支,不动两支,必然让清军产生狐疑,而一旦生疑,便无法立刻做出决断,这就给了东线从容开战的机会。

朱由崧的夸赞让余龙颇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在吸引了清军主力的注意后,燕山师快打快撤,重创了清军马光远部、解救勇士营第二战兵营后,立刻退回黄河以南,这样,清军想要短我一臂也是不可能了;不过,这是最好结果,如果清军不为靖北伯、襄南伯两部的动作所迷惑的话,还是要做好大打的准备,至少要把金吾师也从中线调过来备战。”

“说的有道理,朕可以决定怎么开始,却没办法决定怎么结束,必须要有一个万全之策才好,不能有半点侥幸啊······”

1204.吴三桂要反正? 1647年五月十二日,清廷给吴三桂下了一道夏收后全军开赴山东作战的命令,接到相关命令后,吴三桂坐不住了,于是在与心腹部将协商后,吴三桂紧急派人联络了海上,最后于双方约定的每月十五那天----除了每年十二月和正月的封冻期外,平日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各有一次会面的机会,以事先约定的、在大凌河口释放的联络信号为准----见到了南明朝廷的联络人。

“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西厂负责策反吴三桂的百户成泽清看着面前的男人说道。“是平西侯想通了,准备易帜反正了吗?”

代表吴三桂与成泽清联络的吴部游击王胜宗回复道:“平西王倒是没想着再次改换门庭,但清廷逼他做出抉择了,是的,西平王有决定了,愿意接受南京的命令,即刻易帜反正。”

成泽清刚才的话不过是老生常谈,每次与王胜宗见面都要说的,但没想到这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一开始还没搞明白呢,等想清楚了,自然是一阵狂喜。

但狂喜之后,成泽清却产生了某种应有的怀疑:“出什么事了,要逼得平西侯下定决心即可反正!”

王胜宗知道成泽清担心什么,便告知道:“清廷下了旨意,要在夏收后调我们去山东作战,这不是摆明了要折腾人嘛,甚至还不排除借刀杀人,让我们跟山东义军相互消耗。”

是的,吴三桂部虽然不愿意一直种地下去,但也是不愿意去山东打烂仗的,所以,一接到清廷的命令,吴三桂便断定这是清廷有意识的想要消耗自己,既然如此,也怪不得吴三桂要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了。

成泽清想了想回复道:“平西侯反正,朝廷肯定是欢迎的,但具体的情况,朝廷肯定会查证的,若是查证无误,朝廷不会让平西侯的部队孤军奋战的。”

说完漂亮话,成泽清问道:“说说吧,平西侯想怎么干!”

王胜宗也知道空口白牙对方是不会信的,所以不以为意的回应道:“清廷让我们夏收后再南下,王爷算了算,差不多还有一个半月到两个月的时间,所以,我们会在八月初发动,然后以奉命南下的名义,骗开宁远城门,一举夺取宁远。”

吴三桂的意思是,依托宁远截断盛京与北京之间的直接联系,造成关内和关外两部清军之间联系中断,这也是明廷给出的最初建议,依照这个方案,未来济州水师只要控制觉华岛,按时向宁远提供粮秣就可以了。

成泽清还没来得及就这个方案表态,王胜宗便继续说道:“当然,这个方案有个问题,那就是宁远城能不能骗开了;毕竟,眼下清廷对王爷的忌惮已经很明显了,宁远守军一定会接到命令,禁止我们进城的,所以,未必能达成偷袭;所以,王爷考虑,是不是可以奇袭盛京,但这么一来,就需要朝廷兵马在北线予以配合了。”

成泽清听到这,皱起了眉头,是的,眼下吉林乌拉还没有拿下,亦东河卫商栈也没建立起来,勇士营第三战斗营实在是没有足够的力量脱离黑龙江-松花江流域,把力量投送到辽河一线去呼应吴三桂部的行动。

当然,成泽清也不会直截了当的说什么祥福瑞没办法提供策应之类的胡话,所以,在王胜宗说完后,他回复道:“你也是知道的,从辽海这边联络北疆很麻烦,所以,平西侯最终采取什么方案,你们最好确定一下,否则我没办法上报朝廷。”

从锦州湾到凤阳,再快再快也要9~10天的时间,若是再算上联络济州水师、黑龙江方面的耗时,只怕也需要一个到一个半月的时间,所以,基本上明廷这边是确定了一个方案,就来不及实施另一个方案了,所以,成泽清必须准确的知道吴三桂这边最后是怎么抉择的。

接着,成泽清为王胜宗分析道:“打宁远的好处是海陆呼应,且粮食供应有保障,利于战斗胜利后的坚守;打盛京的好处则是南北呼应,让清虏首尾难顾,但坏处是,战事不利,你们就要想办法撤到北疆去,而不能直接通过海路南下。”

成泽清进一步解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满你,北疆方面能抽调出来进行野战和攻城的部队顶多五千,未必能起到什么关键的作用,而且北疆的粮食供应也比较紧张,一旦战斗失利,或者清军大举驰援后,你们被迫北上,就会出现断供的可能。”

或许是生怕吴三桂方面认为南明朝廷只想让他们啃骨头,所以,成泽清随即弥补道:“当然,若是平西侯决意要攻打盛京,那没关系,济州水师一样会出兵帮着牵制宁远之敌的。”

王胜宗思索片刻,说道:“成兄弟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买定离手、落子无悔嘛,不过兹事体大,我是没办法给你确定的,这样吧,容我将成兄弟刚刚这番话转述给王爷,由王爷最后做确定,至于成兄弟这边,不要走远了,三天之内,必有结果。”

成泽清盘算了一下,同意道:“成,三天我还是等得起的,不过,有句不好听的,我要跟王兄弟说明白了,回归大明后,王爷这个词不要再提了,那是害了平西侯。”

王胜宗一滞,随即笑道:“明白明白,那就说好了,三天后我们还是在这里碰头······”

王胜宗走后,成泽清坐着小划子出了大凌河口,回到了淮丁四十三号上。

回到主船上,成泽清没有告诉船长杨文旻出了什么事,只是问道:“如果现在赶回海洋岛,三天内能打个来回吗?”

杨文旻连连摇头道:“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毕竟从锦州到海洋岛近470公里的海程,以4节时速,单趟需要2.67天,往返至少五天。

“那么去威海呢?3天够不够来回的?”

锦州湾到威海差不多430公里的海路,以4节航速,单趟也是需要2.46天,往复几近五天的,所以,杨文旻明确回复:“不行!”

随后杨文旻反问道:“成百户去海洋岛和威海干什么?”

“找船,我和那边约定,三天要再见一面,但消息必须现在就送回南京。”

杨文旻想了想,回复道:“或可以去旅顺。”

“去旅顺有我们的船?”

“那倒不一定。”见成泽清失望的样子,杨文旻笑着解释道。“但定时是有巡航船到的,我们完全可以留下人在那边等着······”

1205. 弘光三年四月三十日,明军黄河水师突然对孔家集、陈桥镇、王稼店等黄河北岸的渡口展开了攻击,一举摧毁了数百艘清军控制下的各色船只,并火焚了位于丰水与黄河交汇处的孔家集,而这只是明军黄河水师对河北攻击的开始。

这不,当年的五月七日、五月十一日、五月十四日,明军黄河水师又先后攻击了原武、温县、孟县境内的沿黄渡口,做出一副彻底掌控黄河水权的态势来。

在黄河水师频频攻击河北目标的同时,郑州方向的明军高杰部、归德方向的明军刘肇基部相继开始摆出一副外松内紧的架势来,似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作为明军北伐的先锋,立时登船北进,因此引起了河北清军的高度警觉。

就在清军加强黄河北岸防御的时候,数百艘大型漕船于五月十五日,逆流而上,抵达了考城一线;观察到河上明军漕船毫不掩饰的行动后,清军心中的那根警弦算是彻底拉紧了,以至于济尔哈朗一方面紧急下令姜瓖、石廷柱、准塔三部立刻放弃当前任务,前往一线协防,另一方面又紧急向清廷飞报,请求将已经北上的5万兵马调转归建。

而在清廷做出是否要将北返兵马重新南调之前,倍感手中兵力不足的济尔哈朗又紧急命令金砺、耿继茂两部各自抽调2000兵马驰援马光远部;同时济尔哈朗还严令,得到增援的马光远部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攻克峄县,进而把所部推进到骆马湖边上,以便威胁宿迁、清河、淮安方向,迫使明军加大在东线的兵力,变相削弱明军主力可能用于北上的力量。

接到济尔哈朗的命令,强攻峄县多次未能得手,且因此不得不将强攻转为围困,进而在峄县城下耽搁了近2个月的马光远有些挠头了。

是的,耿继茂和金砺是不可能明着违抗济尔哈朗命令的,然而不能明着抗令,私下去却不见得不会消极抵抗,毕竟,由于沂蒙山区的阻隔,从登莱北部、胶东赶到峄县,那可得绕一个很大的圈子,沿途还有没有肃清的反清武装出没袭扰,援军走的慢些,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但援军可以慢慢来,可济尔哈朗的命令却不能被耽搁了,因此,马光远只能拼命了。

当然,要拼命,自然不是拼马光远的命,而是拼新附军及汉军旗的命,没错,马光远再舍不得,这次都要把老底子给拿出来了。

于是,从五月十六日开始,马光远部对峄县的进攻频率和进攻强度陡然升级了,而在清军不惜工本的攻击下,勇士营第二战兵营的情况出现了恶化。

“营长,火药快用完了。”

其实眼下还不单单是火药快用完了,关键的是,战斗兵的伤亡也已经积累到了一个非常大的程度,以至于归真卿已经把辎重兵都派上了一线作战,但饶是如此,勇士营第二战兵营的一线战兵数量还是从原来的2500人下降到了现在的1900人都不到了。

“是时候放弃城墙了。”归真卿对身边几位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的团长说道。“跟这伙打巷战,另外,告诉儿郎们,火药省着点用,尽量使用弓箭。”

归真卿这话让人听了非常不舒服,有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因此第十一团团长张鸿生毫不客气的顶撞道:“归营长,是不是放弃城墙,你说了算,但清虏现在上来的都是假鞑子,一个个都披着甲呢,弓箭破甲的效果那么差,不用火铳打,那就要用命去填,这太不合算了吧,奴军也不人,朝廷编练他们也不容易的。”

第二十一团团长贾汉复是从漕军系统调入京营的,因此不敢像张鸿生一样顶撞归真卿,所以,只是问道:“营长,眼下我们已经在峄县坚持二个月了,为什么徐州的救援兵马迟迟未到,是不是朝廷已经忘了我们了?”

第二十二团团长李一晦在之前的守城战中不幸殉国,该团团副常礼也在战斗中负了重伤,因此目前暂时负责第二十二团的是归真卿的副手欧阳康,作为第二战兵营的营副兼代第二十二团团长,欧阳康自然是要站在归真卿一边的。

故而等贾汉复说完之后,欧阳康替归真卿回应道:“勇士营也是京营,陛下断没有轻易放弃的可能,之所以援军未来,说不定有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发生,搞不好现在外面已经是几十万人在大战了,想来,只要外面有了明确的输赢,我们这也就有了结果。”

第三预备战兵团团长俞三才有些担心的说道:“营副的意思是不是说,外面的大战,朝廷已经败了,所以,我们才没有援军的!”

欧阳康显然是被俞三才的理解能力给吓住了,所以无言以对,倒是归真卿呵斥道:“朝廷怎么可能吃败仗呢,别TND胡思乱想了,更别把心思挂脸上,让下面的儿郎担心害怕。”

俞三才不以为然道:“黑奴兵是不会害怕的,朝鲜兵倒是要防着点,不过清军该不会对他们手软的,所以,朝鲜兵也是没有退路的。”

俞三才说的很对,勇士营第二战兵营在这2个月的峄县攻防战中,至少打死打伤了马光远部2000~2500人了,如此大的损失,足以让马光远部上下恨得咬牙切齿,因此一旦清军赢得了最终的胜利,是绝对有可能进行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屠杀的。

有大屠杀这种威胁存在,就算是第二战兵营里的某些人有特别的心思,也得犹豫再三,不敢轻易冒险赌博的。

“那万一马光远宣布降者免死呢?”归真卿冷笑道。“不能过于相信那些朝鲜兵,他们在我们手下吃了那么多的苦,早就恨死我们了,就差一个机会了,所以,我们不能给他们机会,得优先消耗了他们。”

“所以,没火药也是其中的一环?”

对于张鸿生的质疑,第二战兵营的营军需急忙摇头道:“真的快没火药了,不是刻意不给,逼着火铳手变为肉搏兵。”

张鸿生还是不信,但归真卿却不扯了:“行了,废话都别说了,各自回去把队伍带好了,一旦清军再度进攻,能挡就挡,不能挡就撤到城内工事继续抵抗······”

1206.峄县苦战 马光远对耿继茂、金砺两部的判断是准确的,这不,耿继茂接到济尔哈朗的命令后,虽然拼凑了2000人的部队南下,但很快就以济州水师大队出现在登州近海,担心明军会在登莱实施大规模登陆为由,将这支部队抽调了回去。

而金砺所部虽然没有打任何折扣的派出了2000兵马,但领兵南下驰援峄县的许尔安却在经行莒州时,真的陷入了当地反清武装的围攻之中----莒州当地的反清武装虽然彼此之间互有心结,彼此之间还有攻伐,但许尔安的兵马实在不多,因此总有人壮着胆子上去拦阻----许尔安部虽然见神杀神,但也烦不胜烦,且兵力在连续厮杀中不断损耗,所以,打着打着,便无可奈何的退了回去。

倒是准塔想尽办法拨出了1000援军----其中有100满八旗兵和100满八旗兵----南下支援,有了所谓的真满洲兵的加持,汉军旗也好,刚刚正式定名为绿营的新附军也罢,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由是,峄县之战越发显得残酷了。

“杀!”怒喝声中,十几只弓箭首先飞了出来,当即就射死了数名无甲的绿营兵,但更多的弓箭只是插在了汉军旗兵的棉甲上,成了某种武勇的点缀,见此情景,一名明军装束的棚长带着本棚剩余的4名黑人奴军杀将了出来。“杀!”

由于守军士兵的陆续伤亡,所以,身强体壮的黑人奴军如今很大一部分都是身披双甲,防御力是爆棚的,所以,这些黑人奴军们全部采用与对手以伤换伤的打法,当即让这伙清军损失惨重;但涌进城的清军太多了,所以,当清军在近距离发射三眼铳后,再悍勇的黑人奴军也被打得口吐鲜血,失去了战斗力。

好在来自己方的援兵也及时赶到了,这才再次挡住了面前的清军,只是敌众我寡的态势始终未能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所以,再将己方受伤士兵拖下战场后,勇士营这边便用剩下不多的震天雷做了一次清场;被炸得哇哇叫的清军此时只能丢下数条尸体,再一次退了下去。

只是,退下去没多久,清军再次卷土重来,然后一步步的迫使勇士营第二战兵营的官兵退守到了城内几个核心阵地处。

这些核心阵地包括:城北的县衙和城隍庙、城南的县学和报国寺、十字大街中心位置上的钟鼓楼等几处。

其中城隍庙里有魁星塔,报国寺有报国寺它,这两座塔与钟鼓楼一样居高临下、俯瞰四周,是极其合适的火力点;而县衙的县库、牢房及围墙是县城内最坚固的地方,也同样是合适的防御阵地;相较其他几处,县学面积不大、建筑不多、围墙不厚,却是城内几个防御要点中最薄弱的一处。

攻入城内的清军经过几天的巷战,显然也发现了守军最薄弱的地方,所以,清军不辞辛苦的用从城外将沉重的攻城椎运到了城内,首先投入到了对县学的攻击中。

只见,顶着县学内勇士营弓箭手抛射的箭枝的清军,用攻城椎推倒了围绕县学的数段围墙,然后凶神恶煞的清军便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县学和比邻的文庙之中。

清军冲入县学后,勇士营的守卫兵们丝毫没有慌张,只是坚决的依托着明伦堂、夫子祭殿、教谕的公事房和卧房等县学及文庙内建筑进行坚决抵抗,于是你来我往之后,双方的尸首枕集,进而导致整个县学和文庙都像泡在血海中一样。

然而战斗的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所以,没有人在乎修罗场一般的环境,只知道不停的厮杀,直到某一方被杀个干净为止······

1647年五月十九日上午,几度攻击报国寺、城隍庙未果的清军,为了压制魁星塔及报国寺塔上明军火力点,在费尽气力后,终于把三门红衣火炮都拖入了峄县城内,其中一门用来攻击报国寺,一门用来攻击城隍庙,最后一门用来攻击钟鼓楼。

当日午末(13:00)时分,修建完发射清军阵地的炮队开始对着选定目的发炮射击,但对钟鼓楼实施炮击的红衣火炮在发射了第一发炮弹后便出现了炸膛----这倒不是清军的火药装多了,而是连续多日的炮击使得这门火炮内部出现了肉眼看不见的裂缝,所以,再次发射后,便造成了可怕的后果----结果,非但没能摧毁钟鼓楼,反而报销了自己的炮组,和边上等待冲锋的十多名清军官兵。

但清军并没有被意外所吓倒,所以,攻击城隍庙和报国寺的清军火炮,在减少了装药后,依旧对着既定目的进行了轰击。

虽然装药减少影响了红衣火炮的射程和威力,但前者在城内巷战时根本无所谓,而后者嘛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减药发射后,红衣火炮的威力依旧能够夷平,相对于城墙来说很是单薄的普通围墙和所有的城内建筑。

当然,对于清军使用火炮攻击报国寺、城隍庙等建筑,归真卿等人也是早有防备的,所以一早就在报国寺和城隍庙内挖掘了避炮用的壕沟,但问题是魁星塔、报国寺塔及报国寺和城隍庙内的其他建筑是没办法移动的,所以在清军缓慢但坚定的炮击下,城隍庙和报国寺都变成了大型的瓦砾堆,而报国寺塔和魁星塔更是被炮火所点着了。

见到报国寺和城隍庙已经狼藉一批,两个之前令人咬牙切齿的高大火力点也陷入了火海,自以为必胜的清军便迫不及待的再次向两地的守军发起了进攻,然而,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老天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水很快变成了瓢泼大雨,于是,双方只能在雨水里继续战斗----明军想趁机摧毁了清军的火炮,而清军也不愿意放弃到手的胜利,因此,大雨并没有双方冷静下来,战斗反而更加激烈了。

其实,雨中厮杀肯定有很多的问题,最关键就是视线不良,此外,双方的火器、弓箭也基本失去了效用,只能用刀枪进行最残酷的贴身肉搏。

由于清军最精锐的满八旗大爷们不肯冒雨进城参战,由于清军还有退路而对手却是在困兽犹斗、为自己争命,因此,打着打着,清军们就有些顶不住了······

1207.阿硕 士气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绝对是唯心的产物,这不,发现己方处在了不利境地后,清军的士气陡然下降,而下降的士气,又再次削弱的清军的战斗力。

恶性循环之下,某种怯懦的因子在清军思维中占据了上风,于是,一些预见到不利战局的部分汉军旗兵和绿营兵开始扭头逃跑了,而他们的逃跑,牵动了整条战线,更多的清军开始试图远离眼前这个尸横累累的战场了。

注意到清军似乎力有不支了,厮杀在第一线的归真卿、张鸿生等指挥官立刻觉察出了转机的到来,便不约而同的对着身边的战友高呼起“清军败了”、“清军退了”、“敌虏逃了”的口号;受归真卿等人的激励,他们身边的勇士营将士也开始用各种古怪的口音大喊起“清军败了”的欢呼来。

当全城都响起“清军败了”的喊声后,清军也就真的败了,并且是败的非常彻底----在勇士营追杀下夺路而逃的各部清军纷纷退出了峄县县城----甚至连2门完好的红衣火炮都丢给了勇士营第二战兵营······

“营长,情况不太妙啊!”虽然反击得手了,并且缴获了对手的大杀器,但在雨势缓和后,归真卿却得到了一个噩耗。“算上还能打的轻伤员,全营只剩下不到六百战兵了。”

600战兵想要在数倍之敌手中守住一座县城,难度可不小啊,但现在放弃峄县,夺路而逃的成功率也不是很大,因此归真卿稍一犹豫便决定道:“让弓箭手升火烘烤弓弦,其余人想办法收集箭矢,尽可能的把伤兵救回来。”

归真卿不放弃重伤的袍泽,这让张鸿生对他的观感好了一点,因此张鸿生主动提醒道:“清军再次进攻的话,单凭我们现有的兵力,是守不住那么多地方,我建议,放弃县衙、县学、城隍庙、报国寺等处,把所有兵力和全部物资都集中到钟鼓楼,这样才有可能在清军下一次攻击下坚持更久的时间。”

归真卿看了张鸿生一眼,同意道:“就这么办吧,但记住伤员优先安排在钟鼓楼里······”

峄县守军做最后调整的时候,峄县城外的清军大营里,马光远正怒不可遏的抽打着面前的部将们:“六千兵马不但没有消灭城内千余残敌,还丢盔卸甲的被人赶了出来,你们打的真漂亮啊!还好意思说尽心尽力了,真是一群废物!”

趴在那挨鞭子的几名马部将领一个个都不说话,听任马光远在自己身上发泄。

马光远挨个抽了十几鞭子后,终于停下了手:“进一步的处分暂且记下了,接下来要是再无令后退,定斩不饶!”

放完狠话后,马光远让几人去擦药,在几人擦药的时候,马光远冲着准塔派给他的正蓝旗牛录章京叶赫那拉·图佳说道:“稍后再战,还要请图佳大人出马才好。”

图佳并不是济尔哈朗派来马光远处的监军,且牛录章京与固山额真之间的地位差的太远了,所以,图佳对马光远还是很恭敬的,并没有自己是满八旗,对方是汉军旗就有所轻视:“请固山额真大人放心,只要雨停了,稍后下官就带头出击。”

马光远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边上的蒙古镶白旗牛录章京阿硕:“阿硕大人,我部攻打峄县二个多月了,南朝始终没有派出援兵,相反,其等却在归德、徐州等地蠢蠢欲动,其中必然有问题,所以,接下来有劳大人所部对周边地域展开更大范围的侦察,以确保最关键的时候,南朝兵马不至于突然杀出。”

是的,马光远接到明军有强渡过黄河可能的通报后,对明军的意图产生了某种怀疑和担心的,但他不了解清廷最高层的布局,也不能左右济尔哈朗的判断和布置,因此他只能通过必要的技术手段来自求多福。

阿硕反问道:“固山额真大人之前不是有派探马去周遭侦察吗?”

马光远随口解释道:“的确是有派探哨去探查周遭形势,但这些其实都是正儿八经的骑兵,用来执行侦察任务,有些浪费了。”

曾几何时,马光远麾下有1000骑兵,但这1000骑兵在兖南、青南的征战中损失了100多,这让马光远非常心疼,所以连派出去充当探哨也不大舍得----主要是作为探哨时,马力也是要消耗的,如此就有可能无法参与真正的骑兵战了----但之前那叫没办法,如今阿硕部已经来了好几天了,总不能白白养着浪费粮秣吧,也是该让他们接替一下马部骑兵的工作了。

听完马光远的话,阿硕腹诽起来,什么叫做马部骑兵执行侦察任务是浪费,难不成蒙古骑兵去执行侦察任务就不浪费了?

然而,再觉得刺耳,在正牌旗人图佳都对马光远服服帖帖的情况下,阿硕这个蒙八旗的牛录章京当然也不敢当众拒绝马光远的命令。

因此阿硕表情阴冷的应承道:“阿硕明白了,还请固山额真大人指示我部应该负责侦察的区域。”

马光远将一张充满写意风格的兖南地图放在阿硕面前:“兖州与南直隶的淮安、徐州、海州等地相邻,南朝兵马可以徐、淮、海三个方向支援峄县,但从徐州方向走,有黄河、运河及其他几条河流阻隔,实际不太可能由此出兵。”

啥?勇士营第二战兵营不就是从徐州出兵峄县的吗?为什么马光远张嘴说瞎话呢?

其实马光远说的不错,勇士营第二战兵营是在峄县方向极端空虚的情况下,才轻易从徐州北上的,若峄县有那么一支兵马能及时在运河沿线布防的话,勇士营第二战兵营就没那么好突破了;而现在马光远还有5500余兵马可用,完全可以在看住勇士营第二战兵营的同时,分兵运河沿岸,因此马光远判断明军是绝对不会冒险从徐州一线出援的。

当然,马光远这么判断也不是托大,事实上,他一早在运河边布置了少量的探马,完全可以在明军出现后,第一时间向马光远报告的----这是一个相对轻松的活计,马光远可不会交给蒙八旗骑兵来干的。

1208.燕山师 “本官判断,南蛮子的救援部队更多的可能是从淮安宿迁一线沿运河东岸北进,或者是从海州出兵,近由沂州境内直插峄县城西;而在这两种可能之间,本官更倾向于南朝兵马会自宿迁北上,毕竟,要是从海州、沂州方向绕行的话,行军路线会很长,是不容易逃过我军探哨耳目的。”

马光远说到这,在地图上骆马湖以北的沂水、武河、西迦河的位置上点了点:“稍后贵部就前出至三河之间,然后沿河巡查、实施必要之警戒。”

马光远其实只给了阿硕一个选择,所以没得挑的阿硕当即领命道:“请固山额真大人放心,雨势缓和之后,我部就离营南下。”

还没等马光远再说些什么,一名马光远的亲兵入内报告道:“主子,雨小了。”

马光远立刻领着一众手下来到营帐口向外望去,只见雨势果然小了许多、天空也渐渐明亮起来了。

于是,马光远便下令道:“传本官将令,各部再攻一次,这次务必拿下了峄县······”

清军大队以图佳部的拨什库、壮达、分得拨什库、马甲、步甲为先锋,缓缓的从四门再次涌入峄县县城,然后一路接收勇士营放弃的县衙、县学、城隍庙、报国寺等地,并慢慢逼近了位于城内十字街中心位置的钟鼓楼。

至此,关系勇士营第二战兵营存亡的最后一战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

然而,正当清军已经吃到了钟鼓楼上勇士营残余弓箭手射出的弓箭、接下来双方即将再次进入肉搏状态时,清军后方突然想起来刺耳的金锣声。

怎么回事?

一众清军茫然四顾,但很快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倒退了回去······

勇士营这边也听到了清军后方响起的金锣声,因此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归真卿身上,等待着归真卿对此的最后判断。

归真卿咬牙切齿的想了几秒,在断定清军没必要施展“苦肉计”后,毅然决然的命令道:“留下二百守军,其余人兵分四路沿大街展开反击!真要是陷阱,我也认了,能打到现在,我们也已经对得起朝廷,对得起陛下了。”

既然归真卿做了决定,剩余的勇士营指挥官就各领着100士兵顺着十字大街向四门反攻过去,一下子兜住了清军的后卫。

不过清军的后卫正是原来的前锋,即图佳率领的满八旗兵马,因此面对优势数量的明军,基本上是以一打四的满八旗兵还是打出了自己的真实实力,并用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拖住了勇士营的反击力量,掩护剩下的清军退出峄县县城。

由于清军是从四门退出峄县的,所以,一开始只有从北门退出的清军看到了令人他们惊恐的一幕----一直数千人规模的骑兵,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正在由慢及快的向自己扑来。

明军怎么会从北面杀出的呢?

这似乎有些奇怪了,要知道,按照马光远的判断,明军要出现,也是应该是从南面或东面攻来的,顶了天也就算从西面运河方向攻来,完全不应该是从北方出现的。

应该说,马光远的判断大部分是准确的。

清军面前这支高举“皇明京营燕山师”旗号的明军骑兵,的的确确是从宿迁过的黄河和运河,但接下来,燕山师没有直接顺着运河北上,而是先开往了郯城,再于郯城西北方向越过沂水、武河,进而北行至峄县正东六十里外越过西嫁河,再沿沂蒙山西麓边缘北上至枣庄一线,最后才从枣庄方向南下峄县的,因此这才出现了明军骑兵从北面杀出,攻击马光远部腹背的一幕。

燕山师的行军路线实际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确定清军在峄县外围没有针对明军援兵布设下天罗地网----清军既然要伏击救援峄县的明军,口子就不能张的太大,否则就会出现两种状况,一个状况是明军援兵在清军伏兵抵达前吃掉了马光远部,然后来了一个金蝉脱壳;另一种状况则是明军援兵还没有进清军的包围圈呢,就发现了清军的布置,转身逃跑了,让距离过远、无法及时封口的清军最终徒劳无功。

并且,为了确保自己的行动出乎清军的意外,燕山师还特意在兰山一线多滞留了一天一夜,以观察周边清军可能的动向。

几经侦察之后,燕山师并没有发现清军伏兵的迹象,因此得出判断,清军要么是没有伏兵,要么就是伏兵距离过远了,既然如此,燕山师指挥层自然就不会客气了,立刻采取了以快打慢的战术,先绕路抵达枣庄,再从枣庄南下,打正在攻击峄县的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得不说,燕山师的行动确实达到了奇袭的作用,这不,匆忙从峄山城中撤出的清军马光远部根本就来不及整队列阵,也来不及撤回己方大营固守,便将迎来了燕山师的狂暴冲击。

或许是为了给己方步队争取时间,所以,马光远也豁出去了,这不,他带着仅有的700多马队----马部原来还剩下880骑,其中有140骑被派往东南、南、东等方向执行侦察任务,此时还没有归建,因此即便算上阿硕部蒙古骑兵,也不过740骑而已----迅速出营,然后迎着燕山师的第一波次冲击队伍反击过去。

燕山师的冲击部队是以旅为单位,因为第一波次是一字排开的900名骑兵,就双方兵力对比和战场宽度来说,两支骑兵队伍的的确确能进行一场基本上势均力敌的马战。

但问题是,燕山师这边,在双方骑兵正式冲撞前,按老规矩,掏出了要赔怀揣的短火铳,冲着清军骑兵就是迎头一击----明军骑兵装备的要么是6管前装线膛燧发短火铳要么是4管前装燧发短火铳,都是能快速连发的那种,而明军骑兵的习惯是,在接战前至少射出2~3发子弹,因此取每人射击2.5发的平均值,第一波次明军至少射出了2200多发子弹----当即就打得清军方面人仰马翻!

1209. 说起来,在明军掏枪射击的同时,清军骑兵其实用弓箭、飞斧、飞刀等武器进行了还击,但那句话是怎么说呢?

相同距离上,明军短火铳的破甲效果要比清军可用马弓射出的弓箭、人力加马力丢出的飞斧、飞刀强了不少;在实现保证同等破甲效果的情况下,明军短火铳的射程要远上了那么一点;再加上明军第一波骑兵的数量,要比马光远部马队多了150+,因此,这波远程互射后,还是清军这边损失更大一些----按双方同时进行高速运动的情况下,明军骑兵短铳命中率不超过5%来计算,2000多发子弹,依旧可以造成清军100+的伤亡,几乎就占到了清军骑兵总数的13.5%强了;而反观清军这边,即便一样造成了明军近百人的伤亡,但伤亡骑兵只占到明军出击部队的10%。;此消彼长之下,明军骑兵的数量优势显然愈发明显了。

等双方骑兵正式交手了,曾经在山海关与大顺军骑兵血战过的阿硕惊愕的发现,明军采用的非常紧密的骑兵队形----朱由崧手上并没有优秀的骑兵将领,因此作为京营唯一一支大编制的独立骑兵部队,燕山师在成立后,不得不从俘虏中寻找战术教官,但最终采取的七百战术还是朱由崧根据自己的记忆选取的另一时空中西式骑兵在十八、十九世纪所广泛采用的一种密集队形的冲锋战术。

这种密集战术看上去几乎就是不上锁链的连环马,因此,清军骑兵面对的就似乎不是一个敌人,而是上下左右都有人冲着自己挥动战刀,这就让清军骑兵在无所适从的情况下,无法予以及时的招架。

最终近乎一半的清军骑兵被对手打落马下,而清军骑兵的反击,却仅仅导致了100+的对手阵亡或落马。

双方完成冲阵后,马光远拨转马头,然而令他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明军第一波次骑兵并没有停下来,试图调头与自己进行第二次接战,相反,这些明军骑兵正继续以高速向清军目前唯一列好阵型的一队兵马冲去。

“混,一群混蛋,你们这是不讲武德!”

马光远下意识的咒骂起来,是的,这些从峄县北门撤出的,唯一一支排好队列准备迎战明军骑兵的清军步队仅仅只有1300多人,而明军第一波骑兵至今还有700+,在这种情况下,清军步队是无论如何挡不住对手冲击的。

但让现在的马光远前去阻止,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一方面他在调转马头时丧失了速度,重新起步急追,也很难追上一直保持高速冲击的燕山师第一波骑兵,而另一方面,燕山师的第二波骑兵的隆隆马蹄声也已经回荡在马光远的耳边了,要是马光远部真的去追燕山师第一波骑兵了,极有可能被对手从背后捅上一刀。

所以,马光远脑筋急转了片刻,下令道:“走,我们回兖州!”

是的,马光远已经预料到己方失败的命运了,所以他做出了壮士断腕的决定。

就这样,在明军第二波次骑兵冲近之前,马光远带着还剩下的小400骑兵出人意料的拖累了战场,向西偏北方向逃去。

注意到马光远率着清军残余骑兵逃跑了,第二波次的指挥官、燕山师前锋旅旅长章庆昌冲着紧跟身后的塘马交代一声,塘马随即以冲刺的速度冲到右翼,对着右翼骑兵一阵吼叫后,原本在前锋旅右翼的该旅一团300骑兵立刻脱离大队的冲锋路线,冲着马光远部便追击了下去。

此时,明军第一波次骑兵已经用手中的短火铳打散了面前唯一排列整齐的清军步队队列,但这些明军骑兵并没有继续攻击这些陷入混乱中的清军,而是绕过了他们,转而向刚刚从东西南三门撤出的、立足未稳的清军步队冲了过去。

注意到了北门右军的惨状,又发现主帅旗号已经从战场上消失不见了的东南西等门清军根本没有列阵顽抗明军马队的信心----在峄县长达2个多月的战斗,已经严重消磨了马光远部的士气,以至于,明军马队的出现,成为了压垮他们战斗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即就卷堂大散,各自夺路狂奔起来。

只是想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明军骑兵座下的是四条腿,而清军只能靠着两条腿走路,再加上之前打了大半天,精气神差不多都消耗殆尽了,因此跑着跑着,一众清兵就疲态尽显了;最终,大多数的清军就只能跪地请降了。

当然,趁着战场混乱,还是有一部分清军设法逃跑了----燕山师指挥层依旧担心峄县之战是个陷阱,清军之所以目前没有大队出现,主要是其埋伏的够远的缘故;所以,燕山师的官兵们只是收拢了己方的伤员、收集了清明两军遗失在战场上的马匹、然后跟勇士营第二战兵营招呼了一声,便押着清军俘虏匆匆返回南直隶境内了;至于追击马光远部的燕山师前锋旅第一团,则在一路护送了对方近一百里后,便调头南返,然后会同燕山师的部分夜不收部队,掩护勇士营第二战兵营的剩余官兵、伤员,自曹庄西渡,经由徐州地界,返回了明廷控制区;因此,包括收集清军阵亡者首级、剥取阵亡清军甲胄、收拾清军大营内遗留军资等众多活计,实际都是由勇士营第二战兵营幸存官兵完成的;不过,勇士营由于兵力有限,且只是步兵的缘故,也没有对峄县周边进行清剿,仅仅是对城内和城北两个主要战场进行了清理,这就让部分跑得快的清军,得以逃脱生天了。

在最后撤出峄县前,士兵们就清军遗弃的火炮是不是要带回徐州,来请示归真卿的意见:“营长,这两位红夷火炮怎么处置?”

“炮的确是好炮啊!”归真卿一边摸着铜炮光洁的外表,一边感叹道。“可就是太重了,实在不方便运上船,运过运河和黄河,所以,还是炸了吧······”

1210.吴三桂又反悔了 峄县之战,以明军伤亡3700+(勇士营第二战兵营3300+、燕山师400+)、清军损失7500+的结果落幕了,对于这样的结果,明清双方都是不满意的-----朱由崧认为归真卿太过自信,才导致部队陷入死地;济尔哈朗认为马光远部在峄县城下耽搁时间太久,才会陷入灭顶之灾----所以,大明这边给予了归真卿降级处分,勇士营第二战兵营的番号也暂时被撤销了,而清廷那边则再一次剥夺了马光远的爵位,不过依旧让其担任汉军镶黄旗固山额真一职。

说起来,朱由崧和清廷都有些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做派,这是因为,对于朱由崧来说,峄县之战毕竟是明军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且勇士营第二战兵营也的确坚持到了最后,这种顽强的精神应该奖赏,所以功过相抵之后,不宜对归真卿处置过重----勇士营第二战兵营的其他官兵都获得了应有的奖励----而清廷这边如今还要用着汉奸,也是不能让他们产生了惴惴不安的心理,所以要在惩罚严明的基础上,网开一面。

一句话,追究责任是必要的,但更关键的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然而明清双方其实都不知道,峄县之战的深远影响才刚刚出现呢。

这不,在对于明军出击峄县,歼灭马光远部的意义判定上,清廷方面就有不小的争议。

其中有些有人认为即便明军后来撤退了,但也可以证明,沿着运河北进,是明军未来主攻的方向,所以要求加强在运河沿线的防御;而另有一些人认为,明军最终还是撤退了,因此不能排除明军这次进攻是佯动,是想把清军主力从黄河沿线吸引到运河沿线,从而掩护明军在其他方向的突破。

以上两者虽然彼此之间不能互相说服,但一致认定明军在年内的确有可能实施真正的北伐,因此便与某些持峄县之战证明明军无力大规模北伐的人士产生了激烈的辩论;而在上述三种论调彼此攻讦的情况下,清廷内部还有第四种观点,那就是某些人以明军在威海、鳌山的行动为例,认为,在清军主力南调后,明军极有可能沿海路北上,直接在天津一线登陆。

对于这第四种论调,清廷内部大多数人是不信的,但由第四种论调引发的,对于明军主力在山东鳌山或威海大举登陆的担心却也沸沸扬扬的,进一步搅乱了满清朝廷的舆论。

所以,之前接到黄河防线警讯后,重新把北调的5万大军派往大名一线的清廷,在经过反复权衡之后,不得不搁置了年内出兵喀尔喀的计划----清廷决定拖到南兵不耐严寒的冬季,再把5万兵马调回北京,然后在来年二、三月前,以京师八旗兵为主,顶着严寒去讨伐喀尔喀人,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冬春这一中国兵法上不宜作战的季节······

“皇爷,吴三桂反悔了?”

朱由崧不动声色的看了看神情沮丧的万世,好整以暇的问道:“什么原因?”

万世答道:“三四月间,清廷判断我军不会继续北伐,所以基于粮秣供应始终不足的原因,清廷秘密抽调了五万兵马返回京畿,但这五万兵马北调后,清军在黄河一线的兵力就稍显单薄了,所以,清廷才决定把吴三桂部调到山东参战,以便把石廷柱、金砺等部抽调出来与马光远等部加强黄河方向的守备。”

万世这是把前因后果都解说了一遍:“然而在黄河水师佯动后,清廷又迅速把北调的五万兵马派回了大名一线,但这么一来,清廷势必不能再派吴三桂去山东作战,以免粮秣供应的窟窿越来越大,到最后不可收拾。”

“虽然在燕山师消灭马光远部后,清廷对于我军是不是会在年内继续北进产生了怀疑,但依旧没有调回南线大军,也因此没有再调吴三桂南下,所以,吴三桂觉得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所以准备先看一看,再做决定。”

这就是峄县之战对明军战略产生的不利影响,真的只能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待价而沽罢了!”朱由崧冷冷的评价道。“不过辽镇本来就是一伙商人,吴三桂的反应不奇怪。”朱由崧起身在室内走了两步,随即问万世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暂时继续维持住与吴三桂的联系,不能让其彻底为建虏所用了。”

万世应道:“是!奴婢这边会继续保持与吴三桂的接触的。”

万世退了下去,随扈的御马监掌印太监李保走进来报告道:“皇爷,接到北疆奏报,入夏之后,北疆勇士营第三营将针对吉林乌拉展开最后的强攻!”

朱由崧想了想,跟李保探讨道:“勇士营第二战兵营撤销了,朕想依次为契机,对勇士营进行一下调整,即各地皇庄保民团、商栈保卫团全部纳入勇士营序列,不过勇士营第一战兵营要撤销,其中威海守备营改为济州师右厢旅第一、第二团,鳌山守备营改为济阳师右厢旅第一、第二团,金过义手中的直属部队或改为济州水师直属战兵营。”

李保考虑了一会后,言道:“回皇爷的话,奴婢以为各地皇庄保民团、商栈保卫团纳入勇士营序列完全没有问题,但撤销了勇士营第一战兵营,会不会给威海、鳌山两地的守备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

朱由崧眼眉一挑:“你是担心,金过义因此会懈怠了对两地的救援?”

金过义也算是福王府海外王庄系统的老人了,所以,李保不敢轻易攻讦,只是以默认表明了自己的担心。

朱由崧沉吟片刻后言道:“威海、鳌山两地的支援实际是由宁虎和济州水师负责的,金过义就算想出工不出力,也是由不得他的;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同意济州师右厢旅和济阳师右厢旅各自扩编一个第三团;如此,就算济州水师方面救援缓慢,也能抵挡一阵子了。”

朱由崧还想说些什么,廊下有一名内侍大声奏报道:“皇爷南京急报,昨夜宜妃娘娘顺利诞下皇六女,奴婢为皇爷贺。”

顿时内外响起了一片为“皇爷贺”的恭喜声,对此,朱由崧脸上挂满了笑容······

1211.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错,内侍通报的是宜妃邢氏为朱由崧剩下了皇六女,但问题是朱由崧之前只有4个女儿,即淑妃白氏于天启六年所生的庶长女安庆公主朱淑娇、宜妃邢氏于天启六年所生的庶次女安乐公主朱淑英、惠妃梁氏于崇祯二年所生的庶三女安平公主朱淑娟,以及宜妃邢氏于崇祯二年所生的庶女六女安定公主朱淑薇。

那么朱由崧什么有了第五个女儿呢?

其实就在一周之前,皇后黄氏为朱由崧生下了嫡五女,当时朱由崧高兴异常,立刻赐名朱淑芫(小名芫娘),并当时就册封这个眼睛还没完全张开的小奶娃为安宁公主。

虽然黄皇后是六宫之主,非宜妃邢氏可比,不过朱由崧也不愿意太过厚此薄彼了,所以,等收敛了笑容后,朱由崧走到案几边,抽出毛笔在条幅上写了几个名字,最后圈定其中“薇娘”的小名,于是,邢氏刚刚生下的这个女儿,就有了朱淑薇的大号。

随后朱由崧又一碗水端平的册封朱淑薇为安定公主,不过,等册封完了这个孩子,朱由崧的心思就飞到了另外几个孩子的身上:“惠妃还有多少时间要生产了?”

“回皇爷话,”闻讯赶来贺喜的司礼监掌印兼神宫监掌印韩赞周回复道。“最多还有一周。”

神宫监在弘光朝以前只管皇家帝陵的祭祀、管理,但在朱由崧修正了内监的职司后,相当于内廷的礼部,并且与相当于紫禁城物业管理处的司设监一起兼管太医院,所以对几名宫妃的生产时间了如指掌。

朱由崧又问道:“安乐是什么时候生产?”

韩赞周想了想,再次回复道:“回皇爷的话,安乐公主应该也是在一周内生产。”

朱由崧点点头:“现在朕就缺一个长子长孙了。”

韩赞周立刻赔笑道:“皇爷放心,陈王妃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说不定,这几天就有喜报!”

朱由崧深深的看了韩赞周一眼,若真被韩赞周说中了,那朱由崧一定会对韩赞周大生警惕的,不过现在嘛,却只是人家美好的祝愿罢了。

“就怕霍王走在陈王前面,这就有些尴尬了。”

朱由崧还想再说些什么,万世再次走了进来:“皇爷,狭西急报。”

朱由崧看了看挤在房间里的内监们,摆摆手:“吉利话,你们都说了,心意朕领了,且先下去吧。”

这里伺候朱由崧时间最短的宫监,都已经伺候朱由崧两三年了,自然知道朱由崧在赏赐方面的谨慎,所以,原本也没指望获得赏赐的他们并不失望,很是乖巧的退了下去。

等一众无关紧要的内监都退下后,万世走到朱由崧近前,贴着朱由崧耳朵说道:“闯逆秘密派人前来求和,说愿意为大明藩属,但请领狭西一地。”

这其实并不是李自成第一次向明廷提出,“只求割据陕西一地,而不愿意再与大明作战”的要求了,但上一次,崇祯帝明确予以了拒绝,所以,将为崇祯皇帝报仇作为政治正确的朱由崧,也是不能答应的。

所以,朱由崧非常警觉的问道:“闯逆的使者现在哪里?”

万世告知道:“人是从潼关入豫的,但在抵达新安后就被舒城侯(黄得功)所部扣下了。”

李自成这边的确是想搞的大张旗鼓,但经历了左良玉父子叛乱后,黄得功的政治敏感度有明显提升,所以,当发现这件事会引起南明朝堂新一轮政治*风波后,黄得功便断然的将李顺方面的使团给扣押了。

朱由崧再次确认道:“河南府和河南巡抚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河南巡抚治所目前在禹州,杨部堂又不敢去洛阳跟舒城侯找不痛快,所以,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河南府目前在登封,未必就不知道了。”

在黄得功收复洛阳周边及高杰收复了开封、郑州后,明廷重新任命了河南知府和河南巡抚,不过由于黄得功、高杰、尚可喜、刘肇基等四镇大帅占据了河南、开封、归德、郑州等沿黄三府一州的大部分地盘,且开封周边水势依旧没有完全退却的缘故,所以,河南巡抚目前的地位非常尴尬,只能充当四位大帅的督粮官,连治所也只能暂时放在了禹州,以免形成喧宾夺主的格局;倒是河南府作为地头蛇,多少还是有些消息来源的。

“河南知府是?”

“是三不要!”

“是那个号称不要钱、不要官、不要命、只要名的苏观生?”朱由崧皱起了眉头。“倒是有些麻烦了,这等人,能成事,更能坏事。”所以,朱由崧决定道。“立刻把闯逆的人驱逐出河南,然后!”朱由崧压低声音道。“就在潼关,跟对方谈谈。”

朱由崧当然不会接受李自成的要价,但释放一下烟雾弹也未尝不可,毕竟,眼下南明的主要敌人还是清廷,因此饭还是要一口口吃的。

“是!”

万世应声准备退下,但朱由崧叫住了他:“张献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回皇爷的话,张献忠入滇与孙可望、刘文秀部汇合后,目前占据了曲靖、寻甸、云南、武定、澂江、大理、姚安、蒙化、鹤庆等府的大多州县,又在新化、丽江、临安等地占据了一部分土地,然后开仓放粮、清算士绅、平复冤狱,所以所部兵马据说已经达到了三十万人。”三十万人肯定是夸张了,就算张献忠能招募这么多人,他也养不起的。“不过,因为其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击士绅及各地土司,所以,其面临的局面与其在四川类似······”

朱由崧打断道:“黔国公最近在做什么?”

万世回忆了一下,汇报道:“黔国公正在永昌、顺宁等地招兵买马,训练军士!”

朱由崧冷哼了一声:“昆明失陷一年多了,只见他越逃越远,反攻,纸面上做给朝廷看的吧!得想办法警告他一下,就先停了黔国公的承袭,下一代还是承袭西平侯的爵位,若是再畏战不前,西平侯也不要承袭了,直接承袭西平伯得了······”

1212.北疆 弘光三年六月二十日,惠妃梁氏为朱由崧生下庶七子保哥----庶六子是已经归宗的朱慈熿,但朱由崧下令保留了朱慈熿在皇子中的排名,当然,由于朱慈熿根本没有机会继承大统,所以这个排名只具有象征意义,证明朱由崧心中有这个孩子;说起来,换成前几任大明皇帝在位时,这么搞,一早引来了群臣的反对,但谁让北京沦陷,一众宗室谱牒落入李自成和满清之手后,很多东西都不翼而飞了,所以,朱由崧才能施展瞒天过海之计,让朝臣们以为皇六子是早夭了----不过基于皇室对男丁命名的惯例,朱由崧并没有给这个孩子立刻赐予正式的名字,同样也没有将其封王,一切还需这个孩子摆脱早夭威胁后,再说!

而在保哥降生前三天,安乐公主朱淑英生下一子,这是朱由崧第二个外孙,所以,朱由崧在闻讯后,赐名宁昇······

按下朱由崧这边添丁进口不说,当年六月二十五日,得到朱由崧批准的勇士营第三战兵营在营长金过义的带领下沿着松花江东源上行,直迫吉林乌拉而去。

由于勇士营第三战兵营的行动没有任何的隐瞒,因此吉林乌拉的守军很快知悉了明军的动向,于是守军一方面向盛京紧急求援,另一方面做出了与明军野战一场的决定。

是的,吉林乌拉守军知道,在明军黑龙江水师的配合下,只有木面城墙的吉林乌拉城是无论如何挡不住明军水陆夹击的,与其守死,不如放手一搏。

但吉林乌拉守军预备孤注一掷的决定,遭到了盛京方面的否决,于是,赶在明军抵达前,已经在去年撤退了全部非战斗人员的吉林清军一把火烧掉了吉林乌拉城和城外的船厂,然后头也不回的撤回了盛京。

但金过义并不以白跑一趟为意,而是迅速在吉林乌拉的旧址上建立了新的兀也吾卫商栈,并稍后在另一时空桦甸、辉南等地建立了多个第三等级、四等级的前进商栈,进一步的压缩了清廷在北疆的实际控制范围。

所以,后来截止到弘光五年的年底前,祥福瑞在北疆一共设立有永宁寺、齐齐哈尔、阿尔巴津(雅克萨)、兀也吾卫(吉林)等4个拥有2哨(500人)以上守备兵力和3~5000附属人口的一等商栈;

并同时设立有江口、博和哩、玄城卫、友贴卫、精奇里江(海兰泡)、牛满河、三万卫(依兰)、清津等8个拥有1哨(225人)兵力及1~3000附属人口的二等商栈;

还拥有卜鲁兀卫(博戈罗季茨克耶)、福山卫(黑角镇与齐尔曼诺夫卡之间)、脱木河、斡兰河(苏维埃港)、雅兰河、比兴、双城子、石勒喀河、尼布楚、奇乾、阿勒楚喀(哈尔滨)、弗提卫、桦甸、勒富岛、肇州(松原)、宾城、宁古塔、纳邻河卫(五常)、阿速纳合(敦化)、会宁、罗津、亦迷河卫(九台)、亦东河卫(长春)、木里吉卫(嫩江)、泰宁卫(洮安)、木河卫(漠河)等25个只有2~3队(90~130人)守备兵力及5~800名附属人口的三等商栈;

及逊别拉河(逊河)、呼玛尔河(呼玛)、兀的河(丘米坎)、哈喇察卫(结雅)、古里河卫(滕丁斯基)、野猪河(捷尔内伊)、失里卫(苏城)、甫儿河卫(穆棱)、合兰城卫(和龙)、虎儿文卫(抚松)、速平江卫(东宁)等11个只有1队(42人)守备兵力和2~300附属人口的四等商栈;

至于作为贸易期才营运的五等商栈(季节性商栈、临时商栈)的数量更是几近40余处,可以说,正是通过这大大小小加起来总数超过80个的商栈,祥福瑞及背后的朱由崧才得以把偌大的北疆大致掌握在了手中,并同时把触角伸到了满清昔日核心统治区的边缘,甚至还与蒙古科尔沁部、喀尔喀部有了一定的联系。

不过,未来适应吉林乌拉之战后的形势需要,曾经在松花江三姓城段及吉林乌拉段水战中有不错表现的黑龙江水师却在稍后被全面裁撤了,黑龙江水师的全部舰船随后分归了永宁寺、玄城卫、阿尔巴津、齐齐哈尔、兀也吾卫、三姓为主基地的6支内河船队,以承担日渐繁重的分区水运任务。

甚至原本黑龙江水师中的大部分武装型淮戊船也被重新改造为了更多运载量的运输型江帆两用船,只有阿尔巴津方向及兀也吾卫方向还拥有少量纯粹的战斗舰,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为了满足日益增长的民用需要,黑龙江-松花江上的船场却是由原先的江口、玄城卫2处增加到了4处(新增了精奇里江、兀也吾卫两处)。

此外,勇士营第三战兵营及下属6个团的番号继续保留着,只不过就是原本第十二、十三、十四战兵团与第一、二十三、二十四预备战兵团一样,名字中增加了预备两个字,配属兵力也从每团1250人,缩减到了每团720人----各团实际兵力其实只有600人上下----短时间内不惧有继续南下进攻满清在辽东的核心统治区的能力。

一直不知道祥福瑞号实际已经放弃南下计划,正奉命将更多的精力用于沿黑龙江西进及细化对现有控制区掌握的清廷,为了应对辽东方向愈演愈烈的危机,也根据辽东的现状就盛京周边的防务做出了一番调整。

这不,在接纳了吉林乌拉撤回的兵马后,清军在辽东尚且拥有8000人的作战部队,这些作战部队中的大部分(约计4000人)布置在盛京沈阳,辽阳、海州、盖州各有500人,兴京赫图阿拉布置有800人,广宁布置有700兵,剩下的1000人放置在镇夷堡(昌图)、铁岭卫之间----宁远城内近千人的驻军并不由盛京指挥,而是由山海关方向实施管辖,但必要是也是可以立刻投入辽东战场的。

当然,这8000兵绝不是清廷在辽东的全部兵力,如果涸泽而渔的话,清廷至少还能再征召4~5000名士兵,但这4~5000人肯定是老的老、小的小了。

另外,清廷还能向科尔沁蒙古各旗申请1~2万名骑兵助阵,因此,一定程度上来说,关外清军的实力依旧可观,也正是如此,才能压迫锦州一线的吴三桂部不敢轻易动弹······

1213.三战威海 迫于明军的压力,清廷没办法将主力从黄河沿线撤回,但清廷决定不能让这些人白白在黄河北岸浪费粮食,因此就在前线形势再次稳定下来后,从中抽调了3万人开入山东,协助石廷柱、姜瓖等部对山东境内的反清武装实施镇压!

3万大军雷霆万钧般的杀入山东,果然起到了净街虎的作用,迫使兖州西北部、济南南部、青州中部、登莱中部的反清力量或偃旗息鼓、或遁入沂蒙山区,由此,清廷总算是在山东的大部分地区建立起了相对稳定的统治。

不过由于担心对兖南、青南的亲明反清力量的清剿,会引起明廷的担心----谁也保证不了,各部清军在战斗中不会越界进入南直隶境内----从而引发一场自己所不想发生的大战,所以,清军清剿部队只是在青南、兖南的北部进行了一番浮光掠影般的扫荡,而这种华而不实的扫荡,实际作用甚至还没有当初见神杀神、见人杀人的马光远、许尔安两部对青南、兖南两地反清武装的危害大呢。

当然,为了掩饰自己不愿意现在就进行明清之间大决战的意图、掩饰己方对明军京营部队的担心(和恐惧),清廷还自欺欺人的把沂州从兖州府内、莒州从青州府内分别划出,然而以两地重组了一个沂州府,籍此对外宣示,清廷已经完美的完成了对兖州、青州、济南等地反清力量的镇压,至于沂州府,清廷可从来没说要打过。

然而再怎么糊弄民间舆论,鳌山卫、威海卫两地的明军桥头堡却依旧如清廷脸上的伤疤一样明晃晃的摆在那里,若不能尽早拔除的话,不但登莱算不得彻底平定了,而且还会刺激明军在山东沿海进一步展开登陆作战。

所以,济尔哈朗在确认了黄河以南明军主力没有更多行动后,做出决定:以原本参与山东镇压的3万兵马移驻兖州、济南等地,对藤县、峄县、费县、蒙阴等方向实施警戒;以原兖州、济宁守军准塔部移驻青州、莱州,为登州方向作战部队的预备队(监军);以石廷柱部和耿继茂部南下依托齐长城旧址,对沂州府方向实施警戒,而石、耿两部还将以沂山穆棱关、高浑集、两城集等地为随时侵入沂州府的基地;金砺部继续鳌山卫明军桥头堡实施封锁,姜瓖部则负责展开对威海卫的进攻。

姜瓖虽然不清楚威海卫的防御体系有多少厉害,但见耿继茂所部在威海方向只围堵,不进攻,就知道威海卫并不好打,自是不太愿意去啃骨头的,然而准塔部有如一把匕首一样顶在姜瓖部的背后,且石廷柱部和耿继茂部也随时随地可能围扑上来,所以,别无选择的姜瓖只能接手了这个烫手的山药。

明弘光三年、清顺治四年八月二十一日,送走徐得功部没几天、刚刚熟悉了杨庭河(羊亭河)、望岛河方向地形地貌的姜瓖所部,便“迫不及待”的针对的杨庭河北、望岛河北的明军棱堡展开了试探性攻击。

八月末的杨庭河、望岛河还都处在丰水期,河面宽阔了数倍不说,河水更是深刻没膝,这便对实施进攻的清军造成了很不利的影响,迫使姜瓖所部必须花费更长的时间过河----其暴露在毫无遮挡的河面上的时间也就更长了。

尽管,姜部先登之士手中都带着能遮蔽大部分身躯的盾牌,但面对已经更名为济州师右厢旅的守备者发射的密集铳弹和威力更大的虎蹲炮的打击,这些盾牌完全是累赘,根本起不到应有的防御作用,还让手持盾牌的清军没办法腾出手来进行反击。

因此,在光挨打不能还手的情况下,姜瓖部的试探性进行很快就失败了。

“望岛河那边也败了!”似乎是觉得第一波试图已经足以敷衍队伍里的监军了,所以,姜瓖在初步了解了杨庭河一线的守御力后,便结束了今天的进攻,然后返回大营,就接下来怎么打,举行了军事会议。“不过,望岛河那边失败的原因,主要是受到了南朝水师的炮击。”也算是姜瓖所部倒霉,正好在2艘换装了前装线膛炮的淮丙炮舰到访刘公岛的时候发起了进攻,所以很快被排炮给打了回去。“然后被传说中那种打得很远、又会在空中爆炸的炮弹给打垮的,可以说非战之罪。”

姜瓖的话,让在场的军官们(和监军)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是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消息再不灵通的,也知道当初多铎遇到了什么,因此,没有人愿意经历多铎曾经经历过绝望和不甘。

“好在,杨庭河这边距离海岸线的距离超过四里,打得再远的炮,也是打不过来,所以只要我们不再考虑从望岛河方向实施突破,问题还不是很大。”

姜瓖并不知道,目前济州水师及小琉球水师装备的口径最大的4.5寸(153mm)前装线膛炮的有效射程已经超过了2300米,而稍逊一筹的3.5寸(119mm)前装线膛炮的有效射程也有1930米,所以,姜瓖的那点认知都是不正确或者说是落伍的,无非是,明军重型炮舰无法驶入威海半岛西海岸的浅水区域,变相的拉长了射击距离,否则,一样是不会让姜瓖部有好果子吃的----也就是明军前装线膛炮的产量有限,否则在江口型江海两用桨帆船上都装上这么一门船艏炮的话,那就有乐子好瞧了。

“不过,从实战来看,南朝在杨庭河一线的防御也是非常坚固的,所以,要想突破杨庭河,接下来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姜瓖说明道。“第一,从里口山方向突破;第二,请英亲王务必调来红衣炮队助战。”

换成别人说什么“务必”,绝对是笑话,但姜瓖不同,他是被清军从山西逼来的,但绝不是来当炮灰,无意义的消耗的,所以,济尔哈朗要是不派炮队助战,他绝对不会再打威海卫的----急也是你们级,姜瓖是不急的······

1214.三战威海(2) 明弘光三年(清顺治四年)八月二十三日,姜瓖部800余人于太平庵以北深入里口山,然后试图经由山中道路斜插至杨庭河明军身后,但由于老牌汉奸耿继茂所部移交防区时“忘记”告诉姜瓖其已经试着进山过了----好吧,其实是老牌汉奸自己高出新附汉奸一头,故意没有做交代,以便看新附汉奸的乐子----所以,进山的姜瓖部不出意外的遇到了明军布设的山砦和哨所。

仰攻占据优势地形的对手,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因此,已经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红衣炮队头上的姜瓖部自然是不可用命的,所以,三心两意的攻打了一番后,进山的姜瓖所部便在丢下十多具尸体后,带着另外十多名伤兵退出了里口山。

有了进山作战未果的理由,姜瓖部开始一心一意的等待红衣炮队起来;面对姜瓖的无赖,从监军那边得到消息的济尔哈朗,经过再三考虑,决定向姜瓖和金砺两部各派遣10门红衣火炮助战。

姑且不是金砺愿不愿意接收这10门红衣火炮----接收了,也就意味着金砺和许尔安余部要从封堵状态转为进攻状态,这也许是知道北疆几次围城战结果的金砺所不愿意的----单说济尔哈朗为什么会一口气向两部派遣如此多的红衣火炮吧。

难不成,济尔哈朗是接受了当场峄县之战给马光远火炮太少,导致战事拖延,最终出现变局的教训了?

答案:是,也不是!

说是,是因为,济尔哈朗事后检讨峄县之战时,的确认为当初要是早一点轰破了峄县城墙,早一点进入巷战,也许就能早一点全歼峄县城内的明军勇士营第一战兵营了,那就没有明军骑兵后来什么事了,所以,他不想在威海卫和鳌山卫再犯同样的错误。

说不是,那是因为当初济尔哈朗之所以只小气吧啦的给马光远派了3门红衣火炮,主要是由于当时济尔哈朗手中也仅有16门红衣火炮----相当一部分红衣火炮都在吞齐、博洛等一线河防指挥官手中,还有一部分红衣火炮则随着北调部队行动的,当时已经撤回到保定境内了----想多给马光远一些,也是做不到的;而如今,既然北调部队暂时重返了黄河前线/二线,所以随北调部队行动的火炮部队也再次南下了,如此一来,济尔哈朗手中有了宽裕,自然也就能多给下属拨付火炮了。

然而在朱由崧编练新军之前,明清两国都很喜欢铸造重型火炮,这些重型火炮动辄两三千斤乃至更加沉重,实在还能在崇祯末年各地年久失修的道路上行动,所以,即便济尔哈朗给姜瓖调拨了炮兵,一时半会也是到不了的,这就让姜瓖部有摸鱼的机会了。

当然,有些人是真摸鱼,而有些人却有了另一番心思:“大帅,清廷派我们来攻打威海卫,其实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脱离清廷控制,果断反正,回归大明的机会······”

看着面前进言的部将,姜瓖摇头道:“你说的没错,大海是封不住的,本帅随随便便就朋友派条渔船去威海跟守军联络反正的事宜,但我们反正了,大同老家那么怎么办?你我的家人、一干儿郎的家人怎么办?清廷会饶了他们吗?”

姜瓖摇头道:“只要我部敢阵前反正,清廷一定会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的。”

说到这,姜瓖又补充说明了自己不能背清的另外一个理由:“本帅现在被人骂成三姓家奴,顺来降顺、清来降清,南朝对本帅这等人物是最痛恨不过的,只怕反正过去,南面朝廷也不会给本帅好果子吃的。”

姜瓖摆摆手,阻止了说话者的再次进言,然后继续说道:“本帅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千金市骨,但南朝许的富贵再多,最终来个明升暗降,把本帅与你等隔绝开了,到时候一样还是想收拾了就收拾了。”

姜瓖的显然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的,很是有些自私自利,未必能让部下们满意,所以姜瓖进一步解说道:“其实本帅也是不看好你们投过去的结果的,说实在,你就真以为南朝会放心大胆的让我部开进威海吗?不,南朝绝对会防着一手的,到时候无论是让我部留在杨庭河以南活动,还是接纳我部进入威海时顺手解除了我部的武装,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啊!”

姜瓖说的有道理,这让进言者有些迟疑起来:“大帅的话发聋振聩,可说实在的,属下真的不愿意留着这根金钱鼠鞭子,属下怕日后祖坟都进不去啊!”

姜瓖安慰道:“本帅也不想自己和子孙当满清的永世奴才,可问题是,这里是山东,不是大同,要是在大同,本帅登高一呼,为了大局,南面朝廷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先承认了我们的地位,但在山东,南面朝廷有的是人,又何必要用我们这些贰臣呢。”

姜瓖一边说一边考虑了起来,随即冲着沮丧的心腹问道:“你跟威海卫有联系了?”

心腹急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属下不得大帅允许,不敢背着大帅与威海卫联系。”

姜瓖笑了笑,显然不怎么相信下属的话,但他也没揭穿,只是说道:“你且想办法与威海卫联系一下,这等关系现在虽然用不着,将来未必用不着。”

见心腹有些迷惑,姜瓖说明道:“现在就反正,功劳太小了,南京不会重视我们的,反而会因为我们是朝三暮四的贰臣,随意就打发了,但如果是在关键的时候呢,譬如明清双方大决战的时候,我们突然倒戈,彻底动摇清军阵线,这功劳能不能让南京动容呢?”

心腹这才明白过来,当即阿谀道:“大帅真是眼光深远、未雨绸缪啊!”

姜瓖一扬下巴:“好话别说了,且去落实吧。”

心腹退了下去,等这名心腹的身影从营帐里消失了,姜瓖脸色阴沉的命令亲卫道:“想办法盯住他······”

1215.三战威海(3) 明弘光三年(顺永昌四年)八月末,在经过了多日的秘密接触后,代表明廷与大顺朝方面接触的西厂二逆班领班副千户王荣灿,正式拒绝了关于大明承认顺国、并允许顺国割据陕西的提议,但表态愿意在现阶段于豫陕边境及郧阳-兴安方向、保宁-龙安方向保持停火的状态,并可以在双方接触线上设立榷场,彼此互通有无。

对于明廷死活不肯承认顺国地位,并勒令陕西境内的反顺力量放弃抵抗的做法,李自成当然是极不满意的,但目前陷入泥潭的李自成也确实没有余力在陕州、卢氏等地折腾,因此,双方最终还是达成了在边境上暂时相安无事的默契。

当然,李自成是不可能不在潼关等地留驻兵马的,如此一来就在相当程度上牵制了顺军的力量,使其无力迅速扑各路反顺武装的武力杭争----比起外来的清廷兵马,熟悉陕西本地情况的顺军对陕西境内反顺武装的打击效果要好了许多,但西厂在想尽办法为陕西反顺拥明武装输血续命,因此反顺武装在陕西境内依旧此起彼伏,剿而不灭----进而,李自成也就无力干涉明清之间的“重量级争霸赛”了·····

说起来,令人好笑的是,退入云南与养子孙可望、刘文秀会师的张献忠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知了李自成正在与明廷秘密接触的消息,居然也派人致书经略滇黔的路振飞,要求明廷承认大西朝对云南的统治,对此,路振飞毫不客气的予以拒绝了。

张献忠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正当所有人以为他会因为路振飞的拒绝而勃然大怒的时候,张献忠却再次派人致书路振飞,声称自己可以向明廷称臣纳贡,甚至可以放弃帝号、国号,只求明廷让自己代替沐天波永镇云南。

对于张献忠的这个要求,路振飞没权回答,只能飞报南京,由于不清楚南京会有什么样的答复,所以至少在表面上,路振飞部与张献忠部之间的战事是有所缓和了;而路振飞也趁机在贵州境内募兵3万(包括土司蛮兵),使自身的总兵力扩大为5万人,从而初步拥有了与大西军一战的数量,只是这些部队还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才能真正拉上战场······

在路振飞磨刀霍霍的时候,孙传庭也没闲着,这不,在他的建议下,原镇守四川总兵官贾登联得以出任郧阳镇总兵,代替虽然坚决主战、但实际军事能力不怎么地的堵胤锡,统一指挥郧阳-兴安方向的明军各部----是的,孙传庭明确支持出兵兴安,所以,根据孙传庭的意见,朱由崧同意马得功等部从夔州北部进入兴安境内控制若干重要节点,籍此堵防可能从小道间出的顺军各部。

在贾登联调任郧阳的同时,朱由崧又根据孙传庭的建议,任命曾英为川北镇总兵,会同松潘镇副总兵朱化龙等驻防保宁、龙安两府,防止顺军经由剑州、阶州等地再次大举窜入四川境内。

不过曾英、朱化龙等部在川北的力量稍显薄弱,主要还是依靠黎州、松潘等地的土司武装及陈登暤等人组织的义勇(地主武装),川中明军的主力由提督陕西四川总兵官赵光远率领,进驻于叙州府境内,一待秋粮收割、秋赋征收完毕、军中粮秣充足后,就会开入云南,会同路振飞所部围攻张献忠部大西军······

而被朱由崧严厉斥责的黔国公沐天波其实也没闲着,这不,他与正在积极联络三宣六慰的土司们,向其等征召(请求)援兵,截止到当年八月末,已经拼凑起来了1.5万人汉蛮军队,并对大理展开了浅尝即止的反攻。

与沐天波情况类似的是新任大理巡抚耿廷箓,这位从四川行都指挥使司出发进入丽江的原南京太仆寺少卿,一路上招兵买马并想方设法从川东、滇北的彝藏土司处勒索人马,最后拼凑出近万人的汉蛮军队,从丽江方向对鹤庆及大理北部展开了反击。

但张献忠既然与路振飞暂时进入了停战期----小规模的战斗时不时的还有发生,但大战算是暂停了----且四川明军也未大军入滇,因此,张献忠得以抽点兵马,派遣李定国、艾能奇等2个养子出兵救援大理一线。

只是由于大理、鹤庆等地周边的地形复杂,且以陕西人为主体的大西军指挥层有些水土不服,因此,李定国和艾能奇两部虽然兵力上有一定的优势,却也不能迅速消灭屡败屡战、败而不散并不断有新援军加入的沐天波部和耿廷箓部······

按下西北、西南的战事不说,当年九月初因为道路原因姗姗来迟的清军炮队终于抵达了威海外围,两天后,完成了炮兵阵地构筑的清军炮队----经过姜瓖的好说歹说及掏钱行贿,原本应该去支援金砺部的另外10门红衣火炮得以借故暂时留在了威海前线----开始向杨庭河一线的明军阵地展开了猛烈轰击。

然而原先的勇士营、现在的济州师根据陡门江、玄城卫、博和哩等地的防守经验,对清军使用大规模炮击早有准备,一早在各种防御工事挖,布设了大量用来减缓炮弹冲击力的沙袋、泥土筐,因此20门清军火炮的狂轰滥炸实际未能对杨庭河北的明军防御体系造成致命的损害,只有少数木刺桩阵和单个防御工事的墙体被炮火摧毁了。

并不知道火炮攻击未能建功的姜瓖在红衣火炮停止炮击后,信心十足的派兵发起了猛攻,然而却不出意外的遭到了几乎完整无伤的明军的猛烈回击,姜瓖投入战斗的1000兵马几乎损失过半,这一结果让姜瓖惊愕的同时,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曾七,你跟威海卫里接触上了吗?”

之前向姜瓖进言的心腹回复道:“好叫大帅知晓,三天前,属下派人乘坐小船在海上绕了一圈,然后成功的被海上巡逻的南朝舟船给逮住、带进威海了。”

“那么现在人回来了吗?”

对于姜瓖的问题,被称为曾七的这名心腹回答道:“还没有?”

姜瓖有些烦躁的说道:“一旦人回来了,立刻禀告本帅知晓。”

曾七应了一声,退了下去,看着曾七的背影,姜瓖忽然有有了一个想法······

1216.四王 “皇爷,霍王、蔡王、邢王、薛王求见。”

“老二他们来了?”听说四个儿子从南京赶来了凤阳,朱由崧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宣召道。“赶快让他们进来!”

朱慈烿四人很快走了进来,大礼向朱由崧参拜道:“儿臣等叩见父皇!”

朱由崧让几个孩子站了起来,然后上下打量了其中的朱慈煢、朱慈炾、朱慈焿三人一番,这才感叹道:“吾儿都长大了。”

是啊,岁月催人老,一晃几个孩子都已经从小不点变成了英武的年轻军人,这不禁让朱由崧想到了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自己,某种紧迫感油然而生。

“来,都坐下说话。”从时光一去不复返的哀怨中醒悟过来的朱由崧让四个儿子都坐了下去,然后问朱慈煢、朱慈炾、朱慈焿三人道。“一年的棚长服役期里,你们学到了什么?”

在虎贲师左厢旅第一团担任棚长的朱慈煢首先回复道:“儿臣以为上面千言万语,落实下来,最终,都要在棚长这里过一道才能传达到的士兵耳中,所以,棚长棚副关系重大,实乃军中基石,让讲武堂毕业生在任官之前,先任一年棚长,确实必要。”

在勇士营第三战兵营秘密服役的朱慈炾见朱慈煢已经把军校生担任棚长的意义说了一遍,便换了个角度回复道:“在海外,儿子看到了一个新天地,这才知道世界之大,天地之宽阔、未来之可能。”

在勇士营小琉球守备区服役的朱慈焿则道:“父皇,儿臣想再入船师堂学习水战。”

朱由崧点点头:“放眼海外是对的、注重军中基石也是对的,这有助于你们日后在海外的拓殖。”

朱由崧已经让朱慈烿跟朱慈煢三人透露过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这次彻底把话说清楚了:“父皇知道,你们也不想以俨酒美妇度日,浑浑噩噩的渡过这么一生,但在国内,士大夫一定不会让你们有所施展的,所以做好准备,去海外亲手打造你们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世界吧!”

朱由崧随即问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建立自己的国家吗?”

朱慈烿四人齐齐摇头,朱由崧想了想,亲自从案几边的画缸里找出了一张世界地图来:“这是根据万历三十六年画制的《坤舆万国全图》修订的最新版本,你们过来看一看。”

朱慈烿等把头凑了过来,就见朱由崧指点道:“这里是大明,在这天下万国中,只占有百一都不到的面积,可见世界之广大,之可为;但是眼下国家正在打仗,根本没有能力供你们去任意开拓,所以,第一步,你们要跟父皇当年一样,通过经营自己获取未来开拓的必要财产,当然,最初阶段,父皇是可以让内务府给你们一些资源的,但不会太多,归根结底还要靠你们自己。”

其实四王册立后,就陆续收到了御用监拨付的大批田土、商铺等财富了,所以,就算朱由崧现在什么都不给,四王也不是从零开始的,起步就足以吊打全国一半以上的中小商人了。

说到这,朱由崧抬头看了看有些迷茫的几个儿子,也不多解释什么,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霍王妃已经有孕在身了,所以,稍后去济阳师左厢旅当一年棚副,把该补的过程都补上;蔡王、邢王、薛王今年就安心来成亲,等有了子嗣,再回军中担任队长,等你们都过了三十岁,就从军中出来,去地方上任一任知县,学学怎么做亲民官。”

朱慈焿装傻充愣道:“父皇,那找钱的事谁来干!”

“虽说各种技艺到最后是殊途同归、都能近了大道,但找钱这种事何必你们亲自去做。”朱由崧回应道。“交给属下就是了,朕不相信你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是父皇要提醒你们一声,内务府都不敢做的事,你们都别做,否则朕不会因为你们是朕的皇儿,就网开一面的。”

邢王朱慈炾根据自己的考量以及母亲黄皇后的建议,向朱由崧请求道:“父皇,儿臣这边的确没有理财的能手,还请父皇能下赐几人。”

朱由崧似笑非笑的说道:“让父皇派人的话,那可就意味着吾儿的一切尽在内厂的监督之下了。”

朱慈炾表情严肃的回应道:“儿臣的一切都是父皇给的,让父皇监督也是理所应当的。”

朱由崧冷冷的质问道:“吾儿不怕朕百年后,新皇凭此削藩吗?”

“儿臣以为海外苦瘴,没有百年经营是不可能发展起来的,”朱慈炾一板一眼的回复道。“如此,倒是让大哥知道我等的不宜才是真正保全之法。”

朱由崧脸上的笑意再次浮现了出来:“你呀,想的太多了,也罢,朕会让内务府给你安排人选的,但自己也要去找几个、培养几个。”

朱慈炾立刻跪下:“儿臣叩谢父皇赏赐!”

朱慈烿、朱慈煢、朱慈焿三人见状也向朱由崧请求道:“儿臣等也请父王赐予内务府经营人才。”

朱由崧让朱慈炾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才回应朱慈烿三人道:“朕一碗水要端平,所以,邢王有了,你们也都有。”

朱慈烿三人便要跪下谢恩,朱由崧阻止道:“亲父子搞这种形式干什么,都别说了,陪着父皇吃饭!”

在朱慈烿四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朱由崧便下令传膳了。

由于是在军前,所以朱由崧吃的很简单,只有两荤两素一汤而已,即便是几个皇子来了,也没有加菜----加量了----好在,朱慈烿等人都有行伍的经验,所以很习惯这样的风格,倒也吃的开心,还在席上说笑了起来。

只是,说着说着,朱慈煢向朱由崧探问道:“父皇,儿臣听都中议论,说父皇您有迁都之议?”

朱由崧知道这是自己一直逗留凤阳不回的锅,所以明确否定道:“你们父皇是个穷鬼,怎么舍得再造一个新都呢?”

没错,现在一分银子想要当两分花的朱由崧是没有钱迁都的,否则,他当初也不会在南京替各地藩王修王府了,干脆修到新都去不是更能省钱嘛······

1217.宋应星兄弟的消息 让朱慈烿等四个儿子去安顿后,朱由崧把提督内厂的钱禄招来询问道:“益王、淮王、靖江王什么时候能迁到南京?”

钱禄回复道:“益王一脉奉旨已经在整理行装了,淮王那边却似乎在意拖延,至于靖江王,旨意应该还在半道上呢。”

朱由崧眯着眼想了半天,吩咐道:“待益王一脉启程后,让杜秀文去催催淮王;至于靖江王那边也是一样,让黎元宽盯着点,别没事找事,惹出点乱子来。”

张国维卸任江西巡抚后,杜秀文就从凤阳巡抚任上转调到了南昌(江西);而黎元宽则是时任桂林(广西)巡抚,由他们两人分别督促就封在饶州府的淮王、桂林府的靖江王前往南京定居,是最合适不过的;当然,所谓督促肯定不是心平气和的劝说,而是带着本地卫所兵马去施压。

钱禄明白朱由崧的意思,便应道:“奴婢稍后派人持内厂腰牌去通告杜中丞和黎中丞。”

朱由崧不置可否的换了个话题问道:“在南京的诸王中对朕的评价怕是不怎么好吧?”

“回皇爷的话,情况恰恰相反。”钱禄给了朱由崧一个意外的回复。“诸王之前颠沛流离、生活困顿,虽说不是饥一顿饱一顿,但大多十分窘迫,不得不寄人篱下,如今陛下专门给他们在南京修了府邸,又给付年金,即便不感恩戴德,也断然不敢说皇爷的坏话的。”

也是,南迁诸王中,也就跟朱由崧一起抵达淮安的潞王、赵王、周王带上了一定的财物,其余的那都是好不容易保住性命的丧家之犬,钱什么的,顶多带出来千把万两----银子肯定不会带那么多,多半都是贵重的珠宝、骨董,但在乱世里,这种东西实际三钱不值两钱----流寓时久,早已经窘迫异常了,现在朱由崧能给他们一个住的地方,还给一笔还说得过去的年金,再不满足,那只能说是欲壑难填了。

朱由崧显然不相信钱禄的话,便喝问道:“蜀王、崇王、桂王他们没闹着要回封地?”

“暂时没有!”钱禄随即解释道。“奴婢想办法打探过了,诸王以为先帝爷在时,局势也一度有好转的迹象,但却是最终又不可收拾了,所以,眼下一虏二逆还未彻底平定,现在就闹着回各藩,实在有些过早了。”

朱由崧冷笑道:“也就是说,他们还想着回去,只是觉得眼下还不是时候。”

钱禄没有回应,但他不说话正是承认了朱由崧的判断,所以朱由崧在斟酌了一番后,决定道:“待淮王入京、靖江王启程后,安排人上奏再次修改《爵律》。”

对于再次修改《爵律》,朱由崧其实已经跟南都勋贵们提前打过招呼了,所以勋贵方面的问题不会很大,但由于这次爵位承袭制度变动的重点在于宗藩,所以,文官集团中肯定会有人跳出来攻击朱由崧枉顾“亲亲之谊”的,因此,挑头的不能是朱由崧本人,必须由文官集团内部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如此,不但文官内部不会表示反对,且诸王的怨气,也不会指向皇室。

“是!”钱禄应道。“奴婢稍后就安排下去。”

朱由崧正想再关照几句,就听室外有当值的内侍报告道:“皇爷,新任淮扬巡抚涂绍煃请求陛见。”

朱由崧摆手让钱禄退下,然后对外言道:“宣!”

不一会涂绍煃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朱由崧让另一时空因为躲避南侵清军而翻船坠湖身亡的涂绍煃站了起来。“卿家此番出任淮扬巡抚,是朕亲自挑选的,知道去了淮扬该怎么做吗?”

涂绍煃回复道:“臣以为要全力保障淮海军需,同时还要尽可能的整理盐务,确保朝廷财源。”

从去年开始,淮扬巡抚的正式名称改为了“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淮安扬州徐州海州南通等处、提督军务并管两淮盐务”,因此管理因为战乱驰废的盐政,就成了淮扬巡抚的一个重要任务。

“卿说的不错,盐政紊乱让朝廷收不到什么钱,严重影响了朝廷的大政,所以,盐务的确是卿家去江淮后一个要务;但眼下更重要的是确保徐海战事供应,所以,要在彻底推行晒盐的基础上,尽可能的开发旧有盐场土地,种植耐盐碱的作物,以保证军需。”说到这,朱由崧严肃的说道。“变更盐场薪柴用地为农地,关系重大,不可使人侵吞;另外,关于耐盐碱产物的落实和种植,卿也要加强督促,不可叶公好龙。”

一句叶公好龙,让涂绍煃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能越过其他候选者,拿到淮扬巡抚的位置,因此,他立刻应承道:“臣明白,臣一定做好改盐为耕的事情。”

朱由崧点点头,转而问道:“替朕介绍一下宋应升、宋应星兄弟吧。”

涂绍煃心中暗道一句“果然”,但面上却非常从容的介绍道:“宋元孔长臣六岁,自幼颖异绝伦,又兼力学勤苦,故得博极群书,淹贯经史,自唐虞、三代、伊周、孔孟之秘,两汉、唐宋、关闽、濂洛之旨,靡不探微抉奥,接其薪传;即至诸子百家以及方言、地理、山农播种之书,亦各原原本本,洞彻无遗···云其施政越‘巡海而波不惊,算舟而囊无剩’、‘所至多惠政,有乃祖庄靖风’···然去岁,因年老体弱,头晕目眩而被迫致仕!”

“至于长庚则小臣五岁,幼年时,数岁便能韵语(作诗),有过目不忘之长才,及长,又师关学,素以横渠四句为己任,壮怀激烈······”

待涂绍煃介绍完宋应升、宋应星兄弟后,朱由崧叹息道:“宋应升可惜了。”

既然宋应升可惜了,早两年朱由崧怎么不用宋应升和宋应星的呢?

原因很简单,弘光元年六月前,朱由崧最重要的任务是保证弘光政权的存续,根本不能分心在其他方面,而在弘光元年六月后,朱由崧又跟东林-复社集团撕破了脸皮,以至于整个弘光政权长期处在动荡的边缘,又如何能在这个时候重用只有举人身份的宋家兄弟呢。

“好了,今天跟朕说的这些,不要外传,且跪安吧。”

“是······”

1218.三战威海(4) “大帅,人从威海回来了!”

听到曾七的报告,姜瓖眉头一挑,急切的问道:“怎么说?”

“对方当然希望我们能阵前倒戈,但如果我们顾忌山西家人的话,铁巡按也是能理解的,可以同意我们在威海方向出工不出力,双方合力演一出戏给清虏看。”

姜瓖眉头拧了起来,良久之后仔细问道:“派去的人是中途被明军水师拦截下来的,还是上了岸以后才被对方巡逻士兵给抓住的?”

曾七回答道:“这个属下也问过了,是在海上被拦截的,还被带到了一处舟师泊地进行审讯,也就是在那里,他才坦露身份的。”

“舟师泊地?”姜瓖追问道。“那里面的船多不多?”

曾七虽然不明白姜瓖的意图,但却是一个精细人,所以姜瓖想到的问题,他也都想到了、问过了,以至于眼下倒也对答如流:“就他所见的,似乎不是很多,也就四、五只停在那里,但海上有多少却是他不知道的,也不敢问。”

姜瓖摆摆手,示意曾七退下,但曾七却没动步子,反而探问道:“大帅,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姜瓖说道:“这条线,你继续维持着,至于前线嘛,那就慢慢轰吧,轰不开,也怪不得谁了。”

曾七满意的退了下去,姜瓖却立刻写了一份东西,然后让亲卫家丁以最快速度送往了济尔哈朗处。

大约两天后,济尔哈朗看到了姜瓖上呈的文件:“炮击数日,仅摧毁敌阵前木刺桩数处、鹿砦、拒马各二,一应墙堡寨具都无事,由此,从杨庭河正面北渡困难重重,下官思之再三,恳请朝廷调用天津舟船至登州载运将士,于星夜出航,或可白昼之前薄其防线之后,一举建功!”

济尔哈朗看罢呈文,思考了一会,下令道:“把这份呈文发往北京,交摄政王审阅。”

就这样,姜瓖的报告又秘密的送到了多尔衮的手中,多尔衮读罢之后,立刻下达了命令,派遣天津水师前往登州。

但问题是,早在崇祯十七年北京失陷前后,当时驻扎在天津的辽海提督黄蜚就带着总计七百多艘的海船南下投奔南京朝廷了,而在被黄蜚“洗劫”后,塘沽这边还能使用的海船可以用十不剩一来形容;可这还不是最令人无语的,要知道,清军进入北京后所有的战斗都发生在陆地上,所以清廷根本没有能力和意识去恢复天津水师,甚至连海漕和经由天津与朝鲜、日本的贸易在济州水师的阻挠下,也都没能恢复,就这导致了,天津港内剩余的海船就只能停泊在码头及港湾里,无奈的自由腐朽。

故而,当多尔衮的旨意到达天津时,天津总督居然只能勉强凑出不到10艘可用的海船。

怎么办?

造是肯定来不及了,所以,天津总督佟图赖只能一面把这10艘海船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水手们派往登州,一面向多尔衮做了回报,并建议清廷拨款恢复天津水师。

只是,清廷哪有钱恢复天津水师啊,所以多尔衮在无奈之下,只能命令山东方面搜寻海船,以为姜瓖提议的登陆战之用。

对清廷来说,幸运的是,山东方向还的确找到了一些有用的海船,其中找到海船最多的地方就是登州水寨了----黄蜚在登州水城休整时,登州水师的一部分人船跟他南下了,但其本身率领的船队中,却也有留下了,所以,当登州城和登州水寨归顺清廷时,总计还有约300艘大小船只,不过,在这几年的荒废中,超过三分之二不经过大修是不能再用了,但饶是如此,还是有近百艘船可为清军利用。

然而,对于姜瓖的登陆计划----传达给登州时,只说是多尔衮的命令,没有说是姜瓖的提议----登州方面却相当不认同。

在登州方面看来,从登州水城到威海卫西海岸,全程超过五百里,以当前登州船队平均2~2.5节的时速来计算,差不多要2~3天(55~69个小时),根本不可能实现什么夜晚出航、第二天黎明前实施登陆的方案,甚至连头天白天出航、第二天黎明登陆也做不到。

一旦做不到什么夜晚出航,第二天黎明登陆,就意味着济州水师有一个白天的时间用来发现、阻击登州船队,而就登州船队目前的状况来说,只要遇到了济州水师,那就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了。

对于登州水师的专业意见,多尔衮是不信任、不满意的,总以为对方是在消极避战----毕竟登莱水师和天津水师在崇祯年间都有畏敌不前的先例的---但在沈志祥、沈永忠叔侄相继战死后,八旗又没有合适的水师人才,所以,只能无奈的接受了登州方面的提醒,颇为惋惜的叫停了姜瓖的登陆作战计划。

啥?孔有德、耿继茂两部也能打水战?

首先孔、耿两部不是专业水军,虽说可以打海战,但肯定是比不过济州水师的;其次,当年追随孔有德、耿仲明两人打过海战的部属老的老、死的死了,新部伍中还有多少人能上船的都存在疑问,谁敢拿他们去冒险;最后,孔有德、耿继茂现在都是坐镇一方的大员,本身是动弹不得的,实在很难把他们从现有位置调出来,专门执行登陆作战。

因此,清廷不是不想,而是实在做不到。

见清廷收到自己建议后,如石沉大海一般,姜瓖有些坐不住了,所以,他想办法到处打探,终于搞清楚卡在哪个缓解了,所以,姜瓖随即再次向济尔哈朗递交了一份呈文。

这份奏报中提出可以了分段航行、最终登陆部队于养马岛上船的提议。

济尔哈朗和多尔衮非常满意这个方案,便勒令登莱方面务必照此执行,登莱方面虽然依旧有所担心,但在清廷的强压下,却只能予以执行,于是,清顺治四年十月初三那天傍晚时分,登船船队悄然驶出了登州水城,一路沿着海岸线向威海摸去······

1219.三战威海(5) 登州船队不是习惯于夜间巡航的济州水师,甚至自身素质还不如当年的登莱水师,所以,夜色中沿着海岸线行驶,对他们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才出海几个时辰,便有超过3艘船只落到后面,以至于等到第二天黎明,船队抵达预定停泊的庄头泊时,已经有近四分之一的船只不见了,直到当天中午,才有数艘失踪船只找了过来。

而事后发现,仅在第一天,登州船队就有6艘船触礁搁浅、2艘船被风浪吹走并直接漂到了长山岛和大竹山岛,另外还有4艘船以找不到前船的灯光、无法判明航行方向的理由最终于第二天白天返航,至于没有任何理由返航的也有那么2艘。

但损失近六分之一的船,对登州船队来说都是运气,毕竟第二天的整个白天里,济州水师的战船并没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难熬的白天后,登州船队再次启程,然后于第二天黎明前,停泊于芝罘湾内;这一晚的航行中,登州船队又走失、触礁了7艘船,但登州船队保持了与前一天一样的运气,再次安全渡过了清顺治四年(明弘光三年)十月初五的白天。

十月初五晚间,清军登州船队再次出发,然后在初六当天丑正(02:00)前后就抵达了养马岛;由于预计接下来的海岸线会是明军济州水师重点清查的地段,再加上由完颜·叶臣率领的5000清军登陆就在养马岛一线陆上等候登船,所以,登州船队便没有自说自话的前行,还是按照事先约定,停泊在了养马岛南方海滩。

或许是粗心大意的关系,当天养马岛北部海域的确出现了明军济州水师的白矾船(淮丁船),但对方并没有仔细探查,而是一掠而过,倒是让登州船队和叶臣所部担了半天的心,直到天色将暮才松了口气。

然而在当日酉时开始的登船中,登州船队和叶臣才发现了新的问题,这不,登州船队一路行来,前前后后少了整整29艘船,其中虽然有大有小,但却让登州水师减少了近20%的运力,如此一来,却是没办法把叶臣部全部运上船了。

怎么办?

叶臣经过仔细考虑后,做出了放弃部分战马、器械、辎重,尽可能多的塞人上船的决定,于是,在叶臣的要求下,登州水师想尽办法,最后成功在73艘船上搭载了4600多名旗兵、绿营兵----其中满八旗约300人、汉军旗近800人、绿营兵3500余。

夜色高悬后,完成装载任务的登州船队便再次起航,并几乎贴着海岸线向威海方向驶去。

之所以是贴着海岸线,主要是为了减缓风浪的冲击,以免登陆时,叶臣所部陆师都变成了软脚蟹,但这么走,船只就容易触碰近海的礁岩,所以,才出发了1个多时辰,开出去不过3海里左右,船队里便有3艘船触礁漏水了,也就是距离海岸线比较近,这些船只都顺利的冲滩搁浅,不至于沉入海中,但这3艘船上搭载的150多叶臣所部却是没办法参加接下来的登陆战了。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掉船,等到了郝庆口时,原本的73艘船7000多水陆两师官兵就只剩下了66条船6500人了。

说起来,过了郝庆口,叶臣所部实际就可以在双岛港北岸登陆了,但这里距离杨庭河入海口的明军堡寨比较近,登陆的动静又肯定不会小,极其容易惊动了对手----并且根据耿继茂、姜瓖两部的情报,双岛港北岸时常有济州水师的炮舰停泊,登州船队也是不想直面对方炮舰的炮火的----从而使得对手较早警觉并做出反应,所以,对威海周边海域情况大致了解的登州船队方面建议再往东开一段,然后在张村河以北的黄埠港或小石岛沿岸登陆。

叶臣对威海的情况毫不了解,且在耗时7~8个小时的航程中已经有很明显的晕船迹象了,所以,自然是登州船队方面说什么,是什么了,由此,登州船队便过郝庆口不入,直接驶向了黄埠港,并最终在黄埠港一线沿海卸下了4400余名清军陆师官兵。

“大人,情况不太妙,各船儿郎中有相当一部分都吐过几次,腿脚都软了,怕是,不休整几个时辰,不好继续战斗。”虽然登州船队是一直沿着海岸线,并且在距离陆地极近的浅海航行的,但与叶臣一样,相当一部分清军陆师都在8个多小时的航行中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晕船现象。“就连塔赖、阿思麻大人他们也晕船了,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恶心难受的叶臣一方面用生姜片在人中和太阳穴上摩擦,一面有气无力的问道:“此地不宜久留,应该立刻杀入内陆,去查查,总还有不晕船的吧,这些人多少?”

半个多小时后,回报来了:“麻吉哈大人、祖可英大人以下二千九百八十六名官兵的症状轻一点。”

“让麻吉哈、祖可英立刻率部攻入内陆,不得有误。”叶臣命令道。“其余人,就在海滩上休息,另外去把蒋昌平叫来。”

在麻吉哈和祖可英奉命重编部队,做杀入内陆准备的时候,登莱水师参将蒋某人出现在了叶臣面前:“不知固山额真大人有何吩咐!”

叶臣在亲兵的扶持下干呕了几声后,冲着蒋昌平吩咐道:“你们立刻抽调敢战水手会同我部出击,一旦克复威海,本官计你等首功。”

蒋昌平为难道:“可把水手抽调了,这船怎么办?马上就要天亮了,济州水师的巡逻船队就会出现,一旦他们发现了我们,只怕是有麻烦了。”

叶臣恶狠狠的说道:“现在还要什么船,毁了就毁了!”

被叶臣的气势所震慑,蒋昌平只能应道:“是,是,下官立刻去把能战之兵抽出来。”

蒋昌平还在跟叶臣承诺,忽然,东边出现了冲天的红光,同时枪炮声也传了过来,叶臣当即眉头一凝:“南蛮子发现我们上岸了,事不宜迟,各部立刻出击······”

1220.三战威海(6) 是的,明军在张村河北岸是有防御工事带的,而作为这个防御工事带西部的末梢,明军在海滩边是设置有烽燧的,只不过由于威海明军兵力不足的缘故,目前在张村河口方向的兵马只有1队而已----威海明军目前被改扩编为了济州师右厢旅,暂时下属3个团,但实际兵力仅有2700余,其中兵力较为充足的第一团布置在杨庭河(羊亭河)方向,兵力相对充足的第二团负责望岛河防线和里口山中的那些哨砦,基本只是架子的第三团负责守备威海卫核心阵地及张村河、小石岛海滩、麻子港等二线阵地(沿海烽燧);考虑到第三团本身兵力不足、无力警戒比较漫长的海岸线,且姜瓖部始终没办法突破杨庭河和望岛河防线、对张村河等二线阵地尚构不成威胁,所以,明军便在张村河口方向只布置了1个队42人----根本是挡不住数千清军登陆部队进攻的。

但无法抵御清军的进攻,该发的信号还是能发出去的,所以,在被登陆清军惊动后,这些忠于职守的士兵----说起来也是笑话,若不是清军动静太大了,让起夜的士兵隐隐约约听到了动静,这处烽燧的守卫者肯定还会继续酣睡,搞不好就在睡梦中被清军前哨给搞定了----一方面点燃烽火报警,一方面又以人力向小石岛海滩、麻子港、威海卫、杨庭河及里口山方向送去警报,而剩下的士兵则据守在烽燧里做坚决的抵抗。

“不要过于纠缠。”征战多年的那拉·麻吉哈对祖可英说道。“这个烽燧就留给后续部队攻打,我去东面打威海卫,你率人去南面,与姜总兵部夹击杨庭河方向的明军。”

虽然同为梅勒章京,但一个是满八旗的梅勒章京,一个是汉军旗的梅勒章京,自然祖可英是要服从对方指挥的,于是,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向“选定”的目标扑去。

说实在的,铳声、喊杀声在夜风干扰下,消散的很快,根本是不能起到有效的警示作用的,且在黎明前最昏暗的时刻,各处的警戒士兵也大都昏昏欲睡当中,因此点燃的烽火也未必能引起后方的警戒,但熟悉道路情况的徒步塘马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确保了靖海卫城核心阵地能在清军奇袭面前早一步有了准备。

而小石岛海滩、麻子港等地的警戒部队并部分威海百姓也稍后由停泊在麻子港内过夜的济州水师一队淮戊船给安全送到了刘公岛避难;负责望岛河、里口山的守军第二团反应虽然慢了点,但也在接到威海卫的命令,迅速放弃当面阵线,经由威海卫核心阵地的南面通道,撤回了威海卫城。

只有杨庭河方向的守军第一团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未能及时撤退,最终除东翼个别哨队外,其余各部都被祖可英部给堵在了杨庭河北,未能及时撤入里口山中,不过,由于祖可英部在发动进攻时未能与姜瓖部采取协调----事实上,姜瓖是知道叶臣所部当晚可能发起夜袭的,但由于不确定叶臣部能否完成奇袭使命,又担心部下中有人把消息透露给威海守军,所以,没有提前交代,只是等到杨庭河北喊杀声大作后,才集结了部队,这就给守军第一团以必要的时间调整防线。

不错,到天色放亮后,形势已经很明确了,守军济州师右厢旅第一团大约880名官兵被清军祖可英部和反应过来的姜瓖部合围在了杨庭河防线的核心阵地处;济州师右厢旅第三团第一哨第三队36人被清军登州船队水兵包围在了张村河烽燧;其余1800余名明军及部分百姓或及时退回了威海卫,或被安全的转移到了刘公岛。

另外还有相当部分的百姓匆匆忙忙的逃入了棉花山和里口山,但还是有部分百姓慌乱中被攻来的麻吉哈部所抓、所杀----打着火把冲到威海卫城下的麻吉哈发现守军已经有了准备,且威海卫外是八旗兵耳熟能详的木刺桩阵,所以不敢轻易发起攻击的麻吉哈便转而对威海城外居住的百姓进行抓捕,这一方面是为了恐吓威海卫内守军,另一方面也是为获取补给品;而守军当时兵力甚少,所以不敢出城迎战,就只能看着清军在城外祸祸百姓却无能为力了!

当然,明军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这不,知道清军从黄埠港登陆的辽海分舰队一部,迅速从威海湾出发,在天光大亮后没多久赶到了黄埠港,冲着没办法撤退的清军船只就是一顿猛烈轰击,将滞留在海滩上的20多艘清军船只全部击毁,这才心满意足的向其他方向展开搜索。

这一搜索,还真给他们搜到了东西,这不,40多少清军舟船正极力向西逃去----原本清军登州船队这边还准备用那些缺少水手无法开动的船只吸引明军济州水师注意力呢,却没想到济州水师不但来的速度比自己预料的要快,而且摧毁那些船只的速度也比自己想象的要快,因此没逃多远,就被对手给发现了。

想逃,这还了得,于是总署依旧扩大为10艘的淮戊船----后来的那些的,是原先停泊在把麻子港的桨帆船,他们把撤上船的军民送到刘公岛后,就立刻追踪大队而来----2艘淮丁船,便对这些清军舟船展开了追击。

肝胆俱裂的清军登州船队,见跑不过对手----软帆淮丁船的速度不说了,淮戊船在极限情况下,可以通过人力短暂实现5~6节的超高速,虽然这个速度不能持久,但短期内爆发出来,还是很吓人的----便只能选择冲滩躲避。

看着冲滩后,从船上跳下,然后蹚水踩泥,疯狂向内陆逃去的清军登州船队官兵,因为之前没有发现清军登陆船队而懊恼不已的淮戊船指挥官们冷冰冰的下达了轰击的命令。

同样利用平底船优势冲上海滩的各艘淮戊船便毫不犹豫的射出复仇的炮弹,将为虎作伥的汉奸们尽可能的送入地狱忏悔······

1221.三战威海(7) 按下驱离了清军登州船队逃跑士兵后,想办法拖曳登州船队搁浅船只的济州水师一部不说,勉强率部转移到内陆,并看着明军水师炮火击毁之前搁浅在黄埠港的清军船只的叶臣,已经接到了各个方面的战报。

经过一番思索后,叶臣命令道:“通知姜瓖接手对杨庭河(羊亭河)方向之敌的围攻,祖可英所部立刻回转威海卫正面,协同麻吉哈部攻打威海卫,再告诉蒋昌平,区区烽燧留三五百人即可,剩余兵马立刻开赴威海卫正面,由麻吉哈指挥。”

说到这,叶臣又补充道:“配属姜瓖作战的红衣炮队立刻随同祖可英部一起赶往威海卫正面,另外,让姜瓖调派医师、药物及粮秣来······”

“大帅,叶臣这是欺人太甚呢!”

叶臣的命令传到了姜瓖所部,立刻引起了不满,是的,叶臣调走红衣炮队,让姜瓖部负责围攻杨庭河畔的明军阵地都没有问题,可是眼下谁家不缺医师、药物和粮草呀,凭什么一句话就调走了,那姜瓖部的伤兵谁来医治?姜瓖部官兵的肚皮饿了又靠什么解决呢?

在手下群情激奋的时候,姜瓖沉下心,思索了良久,最后决定道:“给他们派两名医师、一些药材和粮食,但这是我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数量有限,再多也给不了了。”

姜瓖这么折中也是有理由的,一方面部下的情绪要安抚,另一方面,姜瓖并不知道叶臣部还有多少有生力量,所以只能料敌从宽,按叶臣索要6000人份的粮食,来估算叶臣部的实力,但这么一算下来,不认为威海城内明军会与自己步调一致的----实际是不想在山东发动,一心一意想回大同后再反清的----姜瓖便放弃了与威海守军联手围攻叶臣部的打算。

既然不准备在威海城下倒戈,那么必然要适当满足一下叶臣的需要的,但给东西不能白给,得把话说清楚了----然而姜瓖没有意识道,自己的做法实际是得罪了叶臣,这就为后来事情的发展,带来了一系列的变数。

姜瓖的部下们觉得姜瓖这么做也合理,所以没什么话了,倒是曾七出列问道:“那杨庭河这边怎么打?”

希望拿消灭杨庭河一线明军作为自己申请返回大同休整的功绩的姜瓖,用警告的眼色看了曾七一眼,然后冷冷的说道:“把宋家洼的兵马调回来,堵住杨庭河之敌东南突围之路,其余各部从北面展开进攻,未必要全歼该股敌军,为之前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之前为了突破杨庭河方向,姜瓖部可是死了近千人了,这话一出,曾七想说什么也不能说出口了,就这样,姜瓖部在完成接防和部队调整后,在当日午前,对济州师右厢旅第一团位于杨庭河北的核心阵地展开了进攻。

说是核心阵地,实际并非单一阵地,而是有3个直径200米的小型棱堡串联起来的防线,每个棱堡之间相相互距离180~200米,籍此保证互相能提供一定的支援;但3个小型棱堡的正面,面南方向的防御设施相对完善,背面,面北方向的防御设施较少,因此相对容易进攻一些。

当然,相对容易实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一时间还不能将挡箭盾车之类重型攻城器械运过杨庭河的姜瓖所部,在拿着盾牌实施进攻时,在明军火铳及虎蹲炮的联手打击下,还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拔除了部分障碍物,打开了进攻通道。

差不多未正(14:00)时分,姜瓖部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以1300人的部队,同时对3处棱堡及外围的部分多面堡、羊马墙(胸墙)、壕沟展开进攻。

面对黑压压的敌人,守军用弓箭、火铳、虎蹲炮、震天雷进行了顽强抵抗,并在某些羊马墙、壕沟地段与姜瓖部进行了惨烈的肉搏,最后以伤亡百人的代价,毙伤姜瓖部清军400余人,将姜瓖部赶了回去。

“大帅,不能这么打了!”曾七劝说道。“我们一共才多少兵,真要打光了,清廷未必同意让我们回去招兵啊!”是的,把部队打光了,逼迫清军允许自己回老家重新招兵买马也是姜瓖想方设法回大同的一个选择,但真要是把老底子都打光了,回去后能不能成事,也是存在疑问的。“大帅,真没必要让儿郎们这么拼命。”

姜瓖看向曾七:“你的意思是?”

“今天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曾七进言道。“想来杨庭河这边的明军损失也不会太小了,或许我们可以劝他们投降!”

“劝降?”

“是的!”曾七解释道。“实际最终决定成败的,还是在威海卫城下,如果叶大人所部能拿下威海卫,作为孤军的杨庭河守军若不想全军覆没,就只能降了;但若叶臣打不下威海卫,我们强攻下杨庭河,实则可能是得罪了叶臣,但劝降得手就无所谓了,那是大势在我。”

姜瓖思索起来:“你这话倒也不错,毕竟此次奇袭得手,已经是本帅建言有功了,再做的更多倒也不美了,的确得让出点功劳了。”

姜瓖便决定道:“你且去跟叶臣说一声吧······”

领了命令的曾七便北上找到了已经重新活蹦乱跳的叶臣----虽然叶臣今年60有2了,但身体恢复的速度却挺快的,反倒是某些年轻人还不如他呢。

“姜瓖的意思,是让本官派人去劝降杨庭河那边的南蛮子?”叶臣冷笑道。“他是准备送功劳给本官吗?用不着,让他省了这些小心思,好好打就是了······”

碰了钉子的曾七一头雾水的退了出来,然后用随身携带的银子贿赂了叶臣的亲卫,向他讨教道:“叶帅的意思是?”

叶臣的前卫咬牙切齿的说道:“少主子死在南蛮子手中,主子恨不得杀光了所有的尼堪。”

少主子指的是丧生在多铎军中的叶臣之子车尔布,叶臣对这个长子寄予了无限希望,结果却是一场空,这对于一个老年人来说太残酷了,所以,他恨乌及屋,自然对明军拥有无限的仇恨,平时他头上有亲王、贝勒压着,不能发表声明意见,如今作为威海之战的主帅,既然姜瓖派人汇报上来了,他自然要有所明示的······

1222.三战威海(8) “不准劝降,要予以全歼!”姜瓖诧异万分,但从曾七口中知道原委后,却冷笑了起来。“真是好算计,怕不止是要杀杨庭河(羊亭河)的明军,还想一并把本镇兵马都干掉吧。”姜瓖本来还犹豫不决呢,现在彻底拿定了主意。“不能遂了姓完颜的心意,告诉各部,多放炮铳,声势闹大一点,但别再多死儿郎了······”

按下开始在杨庭河一线摸鱼的姜瓖部不提,申时初科(15:30)前后,登州水师参将蒋昌平率着500兵马对黄埠港烽燧展开了今天的第四次进攻。

是的,第四次进攻,而且在前三次进攻中,缺乏重型火炮助战的蒋昌平部在用水泥和岩石累砌的烽燧面前可以说是吃了大亏,不但没有拿下区区30多人的守卫的烽燧,还伤亡了至少120人,说出去简直能让人笑掉大牙了。

所以,叶臣也没有给蒋昌平以好脸色看,直截了当的告诉蒋昌平,要是再拿不下烽燧,这个参将就一撸到底,于是无可奈何的蒋昌平便只好再次派兵上阵了。

但这个烽燧实际是一个圆形碉堡,底层除了一处狭窄的门户可以进出外,具都是封死的;而二层、三层上都交错开着射击口,对,不是大窗,而是狭长的设计口,这种设计显然是为了方便烽燧内部守军对外攻击而搞出来的,外部的攻击者想要透过射击孔攻击烽燧内部却很困难。

而更加让攻击者头疼的是,三层的直径要比二层大了一圈,所以看上去,烽燧顶部像带了顶帽子一样显眼----夜幕中是不显眼的----显眼也就罢了,可怕的是,守军在大出的一圈中也设置了向下的射击孔,这就导致了想用攻城椎等武器破坏烽燧底层外墙时,必然会遭到来自头顶上的垂直攻击。

再加上烽燧使用了水泥材质----当然,清军只知道是某种石头材质----因此想烧也是烧不起来的,这就逼得清军只能采用两种方式进攻,第一是想办法通过底层的门户冲入烽燧,第二则是通过飞梯爬到三层顶部再从顶部往下攻打。

事实上,这两种方式在过去的三次进攻中都有施展,但采用飞梯攀爬时会遭到二三层设计孔及处在顶层的守军的联手打击,中途损失会极大,并且登顶后,顶部的面积也不过5*5=25平方米而已,在面对三个以上守军时完全是施展不开的;而采用攻打底层门户时,光一个劈开门户就断送了至少30名士兵的性命。

等破开这道门户后,清军想要从门户冲进烽燧内部也是不容易的,进门的地方又太窄了,只能侧着身子进去,完全无法发挥个人的战斗力,每每被对手用枪矛给刺死在了进门的一刹那间。

因此,碰的头破血流的蒋昌平就认为,围困才是最好解决办法,但怎奈何叶臣不同意,那蒋昌平也就只能勉为其难的再攻一次。

这一次攻打的结果让蒋昌平看到了希望,这主要是守军的远程火力明显不足了,所以蒋昌平大吼道:“他们的火药和弓箭都不多了。”

意识到蒋昌平说的没错的清军这才恢复了点士气,然后在数面盾牌的掩护下再一次冲到了底层的门口,但接受教训的清军并没有贸贸然的冲进窄门之中,而是先用弓箭、鸟铳、三眼铳冲着窄门们胡乱的射击了一番,这才派出一名“勇士”侧着身子挤进了门户。

第一次成功挤进门户的清军“勇士”尚且没来得及转正身体,就惊呼道:“里面有墙!”

话音未落,烽燧外的清军就听到了锐器捅入身躯的声音,而且是连续俩下,“勇士”虽然身上批了甲,但依旧被枪矛在手脚上开了大洞,当即叫哀嚎起来,接着就听一声弓弦颤响,然后烽燧内就再无声音了。

面面相觑的清军在烽燧外不知所措,只好再次用火铳和弓箭对着门户内胡乱射击了一通,甚至还丢了一颗震天雷进去,但接下来冲进去的第二名“勇士”几乎与第一名“勇士”一样,短短几息后就没了性命,这就让烽燧外的清军再次胆寒了。

说是迟,那是快,还没等烽燧外的清军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三楼位于烽燧门户顶部的位置被直接掀开,然后第一名被杀死的勇士的尸体如光猪一般,被人从三楼楼板掀开的位置丢了下来,重重的砸到了清军高举过顶的盾牌上。

人体本身的重量以及高空坠落的加速度,让那些清军盾牌手根本承受不住,于是盾牌手不是跌到,就是脱手,以至于针对头顶的防务完全失效,此时,就见从三楼敞开的位置,以最快速度飞出7~8支弓箭来,这些弓箭随即以灌顶的形式落到了清军头顶上,打得堵在门口的清军一阵鸡飞狗跳的。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混乱中有人堵住了门户,接着便挨到了从门户射出的弓箭、刺出的长矛······

士气崩溃的清军顾不得后方督战队的威胁,再一次退了下去。

“大人,不是我们不卖命,实在是没办法打啊!”部下杜鹃啼血般向蒋昌平叙述道。“这个鬼楼不知道是那个混蛋弄出来的,完全只有他们打我们的份,我们是打不了对方的。”

蒋昌平头痛欲裂,忽然注意到,叶臣从姜瓖处调来的红衣炮队正在经过自己不远处,当即如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刻派人请求对方援助。

但操炮的汉军旗连姜瓖都要敲竹杠,又怎么可能在乎一名普通参将的请求呢,当即予以了拒绝,蒋昌平不得已,只能苦着脸去见叶臣。

“你要调炮?”

“回固山额真大人的话,不是儿郎们不用命,实在是那烽燧确实让人无从下手,所以卑职思来想去,唯有大炮可以破局了。”

叶臣想了想:“可以调两门炮给你,但要是再拿不下来,那就不是一撸到底这么简单了,本官要借你人头一用。”

蒋昌平咬牙切齿的保证道:“大炮轰开了对方烽燧后,卑职亲自带队上阵,若是再败,不要大人动手,卑职愿意死在当场······”

1223.三战威海(9) 炮来了,炮响了,打中了!

但黄埠港烽燧实际是由黄土夯成的土墩墩,而黄土本身是最能吸收冲击力的,所以,一前一后两发命中烽燧的炮弹,虽然把中弹区域的水泥外壳打得粉碎,但也仅仅是在中弹位置打出了两个不算太深的凹陷处而已,并未如蒋昌平所想像的那样,一炮洞穿!

蒋昌平不信邪,便命令两门火炮交替开火,一口气又轰了七八发炮弹,打得烽燧遍体鳞伤,但由于烽燧外周夯土层超过了2尺(68cm),因此,炮火尽管将烽燧面对炮口的一侧打得遍体鳞伤,但实际效果等于零。

硝烟散尽后,蒋昌平有些傻眼,进而只剩下“活见鬼”这个念头的蒋昌平便不切实际的要求汉军炮队对着烽燧已经洞开的门户射击;清军装备的所谓红衣火炮只不过是一种精度很差的滑膛炮,别说在几百米外了,就是在几十米内,也没办法准确的命中高不过5尺(1.7米)、宽不过1尺2寸(0.41米)的窄门了。

不过为了敷衍蒋昌平,免得这小子在叶臣面前,把责任都推脱给了炮兵,所以,两门红衣火炮还是尝试着打了几炮,其中虽然有一炮侥幸的飞进了窄门,但绝大多数却是砸到了门框以外。

见炮兵把炮弹打进了窄门内,蒋昌平兴奋异常的命令手下再次尝试了攻击,但再次遭到了防守者的完全抵抗,最终不得不又一次丢下多具尸体后,带着伤兵无可奈何的退了回来。

败退回来的蒋昌平看着无从下嘴的烽燧,极其不甘心的向指挥2门红衣火炮的汉军正黄旗牛录章京陈沿探问道:“难不成,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

作为大汉奸陈锦的侄子,陈沿觉得蒋昌平过于立功心切了,便有些不屑的告诉蒋昌平道:“炮队也不是说没有办法对付这种建筑,但需要要沉下心来,用多门重炮不断的加以轰击,多则十天半个月,少则七八天,一定会让土墙承受不住打击,从而迸裂垮塌的。”

陈沿说的,其实就是正常情况下,重炮轰开城墙的过程,但蒋昌平哪来的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不,他连七八天的时间都没有,因此他只能灰头土脸的拖着陈沿去见叶臣。

叶臣听完了陈沿的报告,又询问了红衣炮队之前在杨庭河一线作战的情况,当即表情凝重的命令道:“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不一会,麻吉哈、祖可英等八旗牛录章京及绿营参将以上的军官陆续出现在了叶臣的面前,此时就听叶臣说道:“姜瓖部被杨庭河之敌给牵制住了,蒋昌平部也迟迟未能攻下之前大队绕过的烽燧,眼下可用的兵马加起来不过四千七百,籍此能不能快速拿下威海卫呢?”

麻吉哈以为叶臣是在探问众人的战意,便当仁不让的挺身而出:“固山额真大人放心,虽然只有四千七百兵马,但有这么多红衣火炮助阵,此战还是包打的!”

叶臣摇头道:“不要过于指望红衣火炮,之前姜瓖部一样有炮队支持,却死活过不了杨庭河,刚刚蒋昌平也得到了炮队加强,结果却也奈何不了小小一座烽燧,还损兵折将上百人,现在只能将强攻改为了围困。”

麻吉哈愕然道:“不会吧,有红衣火炮助战还打不赢,这威海卫又不是铁打的。”

“要是铁打的,倒也轰开了。”指挥红衣炮队的汉军甲喇章京唐亿接话道。“但威海卫的南蛮子用的是祥福瑞在北疆的套路,这就相当的麻烦。”

指挥另一支红衣炮队的汉军甲喇章京孙有光是孙得功的长子,说话自然就更加放肆一点:“前期我们只能用火炮夷平了威海卫城外比较明显的木刺桩阵、鹿砦、拒马,接下来需要花至少五至六天来对付威海卫前沿的羊马墙(胸墙)之类的建筑,接下来轰击那种三角形的堡垒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也就是说光扫清威海卫外围防御工事,就至少得一个月,甚至还可能是两个月。”

唐亿补充道:“下官在姜瓖部的时候,听姜瓖麾下说过一件事,之前怀顺王所部也曾攻击到威海卫城下,但在试图攻城的时候遭到了来自海上的炮击,因此,功败垂成;这件事要是真的,就麻烦大了。”

麻吉哈身边统领噶布什贤超哈兵的甲喇章京瓜尔佳·塔布塔眉头一扬:“这么大的事,耿继茂居然没有报告吗?”

叶臣摆摆手:“不要以讹传讹了”

随即叶臣解释道:“当时还是耿仲明在,输也不是输在攻城时遭到海上炮击,而是被人在野战中击溃的。”

说到这,叶臣陷入了沉思之中,是的,叶臣忽然联想起了耿仲明部失败的真正原因,并因此联系到了自己头上,那么当初明军能抄耿仲明部的后路,现在能不能抄自己的后路呢?

而从这个问题延伸的话,就需要知道姜瓖部可不可靠了。

众人面面相觑的看着叶臣陷入沉思,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因为人老而精力不济了。

好在一会之后,叶臣便回过神来,继续说道:“眼下的情况与耿仲明当时完全不同,但眼下已经是冬天了,本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威海城下,且说说吧,有什么办法速战速决。”

没错,清军主力已经开始北返了,所以,为了掩饰清军主力不在黄河前线,等黄河彻底封冻后,清军会以小股力量杀过黄河,对河南境内进行袭扰;而这种袭扰会不会引起大规模的反击,是谁也不知道的,因此,叶臣部必须及时归建,以充作战役预备队之一,却是没办法在威海卫这边耽搁太久的。

麻吉哈的地位还差了点,并不知道清军高层的大战略,所以他就事论事道:“即便是驱使周围尼堪蚁附攻城也是那么容易的,何况光清扫外围就要一两个月呢。”

麻吉哈说者无心,叶臣却听者有意,当即决定道:“先用炮队清扫了威海卫外围,然后再抓捕周边尼堪,让他们蚁附攻城······”

1224. “路振飞糊涂,”看着手中的奏疏,朱由崧冷然道。“流寇降而复叛也不是一回了,根本就没有信誉,又怎么可能听信其所谓称臣后就安分守己的说辞呢!再说了,死在献贼手中的宗王、文武、士绅不计其数,要是朕轻易就招抚了献贼,天下臣工会怎么想!”说到这,朱由崧把手中的奏疏丢到面前伺候的卢九德的怀里。“不准!”

卢九德应了一声就准备退下,朱由崧叫住他道:“司礼监与内阁会商一下,就二逆事宜向天下做一宣示,魁首一日不被诛杀,朝廷绝不招抚、收纳,当除恶务尽!另外,再发一赏格,凡手持二逆首级献于朝廷着,不拘出身,立赏伯爵之封,原本身上就有爵位的,晋两级。”

朱由崧其实是想搞一副追缉扑克牌(或类似的通缉榜单),但问题是,这个主意由他这个皇帝来出,未免显得轻佻了,所以,他才把主要意思说明了,然后让内阁去搞。

卢九德苦笑道:“皇爷,就怕到时候有一堆人拿着不知名的首级来冒功啊!”

卢九德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本时空内还没有高清晰度的照片可发到地方上,使地方官员能轻易拿来做对照了,因此一旦有人冒功求赏,光鉴定就是一项大的工作。

朱由崧冷笑道:“顺逆首级能在哪里?在川、在豫、在楚!出了三省诸道,有报称者,先打了板子再说!献贼也是一样,离了滇省两道,十之8九是假的!再说了,真正拿巨魁首级到地方官府求赏的毕竟是少数,多半还是在军前,既然是军前,那就相对容易派人辨识了!”

卢九德仔细想了想,觉得朱由崧的话是有道理的,便应道:“是奴婢相差了,奴婢这就发函回南京,让司礼监与内阁就此拟一个章程出来。”

朱由崧点点头,卢九德便退了出去,等卢九德退出去后,朱由崧伸手又翻看了一下京营各师提交的最新装备报告,等看完之后,朱由崧深思一会,把御马监派来凤阳轮值的提督太监李国翰叫了进来:“燕子矶工场目前一年能生产多少挺前装线膛铳?”

朱由崧说的燕子矶工场,并不是指整个燕子矶工业区,而是专指工业区内用来生产铳、火炮的皇家一号军火工场。

说起来,皇家一号军火工场是在弘光元年八月开工建设的,并于弘光二年六月完成了全部基础建设,当年十月前安置好了所有的生产设备,最终于弘光二年十月十七日,正式开始小批量生产火铳----同时生产前装线膛铳和普通的前装燧发滑膛枪,但不生产火绳枪----迄今也已经整整一年了,所以朱由崧想知道,目前的生产能力是多少。

李国翰想来想回复道:“皇爷,关于燕子矶工场的管理权实际实在御用监、内务府手上,御马监这边是不做过问的,御马监只有验收的数字。”

朱由崧打断道:“那就是说说御马监今年接收了多少铳炮吧!”

“是!”李国翰应了一声后,回复道。“从去年十一月,到今年十年,御马监一共接受并下拨京营各师计前装线膛火铳八千余挺、前装燧发射鹰铳一万二千余挺、六管线膛短火铳一千七百余把、四管燧发短火铳一千六百余把、一寸半(51mm)前装线膛炮六十七位、二寸(68mm)前装线膛炮三十位、二十斤攻城炮十四位、四十斤攻城炮十六位、四斤红夷炮四十一位、八斤红夷炮十二位;此外,还为济州水师、小琉球水师提供三寸”(102mm)前装线膛炮五十七位、三寸半(119mm)前装线膛炮二十九位。”

报了一串数字后,李国翰说明道:“但这些铳炮三成七以上都是小琉球方面提供的,燕子矶工场顶多提供了六成三的产量。”

朱由崧把数字记下来后,问李国翰道:“于京营各师缺口有多少?”

目前京营下属腾骧、府军、羽林、金吾、虎贲、武功等6个步兵师及骑兵燕山师并混成济州师、混成济阳师、第一攻城炮团、第二攻城炮团等在内的10多万编制兵马,这些兵马一共需要装备57000支前装线膛步铳、66000支前装燧发滑膛步铳、23000支六管线膛短火铳、23000支四管燧发短火铳、243门一寸半前装线膛炮、81门二寸前装线膛炮、91门四斤红夷炮、51门八斤红夷炮。

“腾骧师目前缺六管线膛短火铳三百把、四管燧发短火铳二百五十把,五位一寸半炮。”李国翰如数家珍的说道。“府军师缺一千一百挺前装线膛铳、四百五十把六管线膛短火铳、三位一寸半炮、二位二寸炮;羽林师缺一千三百挺前装线膛铳、二百五十把六管线膛短火铳、五位一寸半炮、三位二寸炮;金吾师缺一千二百挺前装线膛铳、三百把六管线膛短火铳、一百五十把四管燧发短火铳、六位一寸半炮、四位二寸炮;虎贲师缺一千二百挺前装线膛铳、一百把四管燧发短火铳、十一位一寸半炮、四位二寸炮、三位四斤红夷炮、一位八斤红夷炮;武功师缺二千二百挺前装线膛铳、三百把六管膛短火铳、一百把四管短火铳、九位一寸半炮、六位二寸炮、四位四斤红夷炮、三位八斤红夷炮;济州师缺编二个团、济阳师缺编一个团,所以都缺乏相应的铳炮。”

朱由崧计算一下:“一共缺七千挺前装线膛步铳、一千六百把六管线膛短火铳、差不多七百把四管短火铳、三十九位一寸半前装线膛炮、十九位二寸前装线膛炮、七位四斤红夷炮、四位八斤红夷炮!”

朱由崧拿着数字说道:“前装线膛步铳至少需要九到十个月才能补齐,补齐六管线膛短火铳得十一个月还多几天,四管燧发短火铳和一寸半前装线膛炮倒是半年就可以补齐了,二寸前装线膛炮得要半年,不,不行,这太慢了。”

朱由崧当即下令道:“告诉内务府,务必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增加燕子矶工场必要之产量······”

1225.对朝七条 早在朱由崧关于拒绝顺献二逆投降、称臣、藩属的公开诏书下达之前,孙传庭便派遣已经改任提督四川云南总兵官的赵光远率部三万于弘光三年十月初南下云南了-----孙传庭整合川西等地兵马时,实际编练了六万军队,但由于要堵防北面的顺军,且川西巴东境内都存在着不少积年土寇,乃至于明军来反明、献军来反献的地方武装,因此他不可能让赵光远带上全部兵马南下的。

不过赵光远南下的第一目标并非是张献忠的大西军,而是镇雄、乌蒙、乌撒、东川等地土司们----这些在张献忠屠刀面前屈服的土司们又赵光远扣上“事寇”的罪名,然后遭到了明军的疯狂清算,甚至就连某些很早就向赵光远、孙传庭输诚的土司,也被勒令率领本部兵马协同赵光远部会剿“附寇”土司,然后自相残杀中消耗了大量的力量。

当然,赵光远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固然是奢安之乱以来四川军民对各少数民族的不信任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的爆发;另一方面,也是孙传庭在秉持朱由崧想办法推行“改土归流”政策的体现;正是经过了张献忠及明军的双重绞杀,镇雄、乌蒙等地的土司力量才就此一蹶不振,所谓的镇雄土府也在稍后并入了叙州府境内,乌撒、乌蒙、东川等三个军民府也稍后合并为了永宁府(该府还包括原四川行都指挥使司下属的各个卫所)。

在赵光远于川南滇北大杀特杀之际,黔国公沐天波派人向当时统治缅甸的东吁王朝请求援兵,但此时原本英明神武的他隆王已经卧床不起了,在这种情况下,缅甸方面以稳为主,断然拒绝了沐天波的请求----实际在他隆王的整个统治时期,一贯偃兵息甲,更重视国内的经营,所以就算是他隆王身体无恙,东吁王朝也不会轻易派兵援助明廷的。

好在东吁王朝也不愿意与明廷翻脸,所以,便援助了包括佛朗机炮、火绳枪在内的一批武器和部分火药、铅弹,倒也缓解了沐天波的燃眉之急······

与东吁王朝一样实施投机的外国还有朝鲜,这不,朝鲜遣清使节通过私下的努力,搞清楚了当前清、明战局,并将相关消息传回了朝鲜国内。

当朝鲜国内得知,清廷进关后不但没有势如破竹,还丢了大部分的北疆领土,顿时就有了新的想法,所以,明弘光三年九月中,在反复争论后,朝王李倧不顾部分朝臣的反对,秘密派使节来到所安群岛,试图通过内务府名下的福海号与朱由崧直接联系----在清军占据北直隶、山东以后,济州水师就彻底隔断了朝鲜与山东、直隶之间的海上贸易渠道,朝鲜方面若是需要大明的商货,就只能前往所安群岛,与福海号进行贸易。

“又不是现在才知道福海号是朕的产业,早为什么不找上门来呢?”接到济州方面的报告,朱由崧冷冷的评价道。“说到底,还是畏惧北陆如虎啊!”

受到前世的影响,朱由崧真的是看不起朝鲜人,所以说话也不是那么的客气:“告诉朝鲜人,要想重新成为大明藩属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做到几点:第一,朕查了典籍,济州岛本是本朝太祖皇帝借给朝鲜的牧马地,朕要彻底收回;第二,朝鲜咸镜道在西夹水以东、渔郎川以北的所谓东北六郡领土本是我大明所有,朝鲜应该立刻无条件归还,不可再行侵占;第三,小红瑞岁源头与佳林川源头之连线以西,应为我大明国土;第四,朝鲜所付清廷之岁币年贡,应该立刻转交大明;第五,朝鲜偿还神庙当年出兵救援朝鲜所垫付的军费一千万两;第六,就朝鲜出兵协助北虏,给大明造成的损害进行赔偿,赔偿金就按三百万两计算好了;最后,朝鲜应该立刻与北虏断绝一切关系,并在必要时,配合大明兵马夹攻沈阳等地。”

万世记录完,小心翼翼的问道:“皇爷,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漫天要价罢了。”朱由崧笑道。“但三处领土要求不可改变,区区朝鲜,不过是新罗余脉,唐时只占半岛一隅,发展到占据整个半岛靠的全是蚕食对其宽容的大国领土,朕可不愿意一觉醒来,朝鲜说什么建州旧地是他们的、长白山是他们的,所以,朕不会惯着朝鲜人的。”

万世也不知道朱由崧怎么就对朝鲜人有那么大的怨念,但既然朱由崧态度坚决,他可是大明的太监,可不是朝鲜的宦官,所以,便应承道:“是,奴婢这就去给济州发消息。”

“等一等,”朱由崧叫住万世。“黄河开始结冰了,大利北兵南下袭扰,对此,西厂有什么具体的情报吗?”

万世想了想,回复道:“北京传出一条很模糊的情报,说清廷因为粮秣筹集困难,可能已经秘密从黄河前线撤出了数万人马返回北京。”

朱由崧眼眉一挑,十分关切的问道:“确认了吗?”

万世摇头道:“还在查,但清军在大名等地的营寨封锁的很严······”

朱由崧截断道:“查进出粮秣的数量,查运粮队的趟次,派人混入运粮队,看运的是不是都是粮食!”

万世应道:“已经都安排下去的,但没那么快有结果的,而且即便在粮队方面有所收获,也是需要其他方面做相应验证的,皇爷,增兵减灶、减兵增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朱由崧点点头:“你说的队,但还是要尽快查清楚了,免得耽误了大局。”

万世应诺道:“奴婢明白,奴婢会以最快速度查清楚清虏实情的。”

朱由崧还想说些什么,一名内侍语气凝重在门外说道:“皇爷,宫里急报。”

朱由崧步兵师,万世退了下去,接着这名内侍急急窜了进来,还差一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见状,朱由崧喝道:“慌慌张张的,怎么做事的!”

内侍带着哭音报告道:“保哥出事了!”

朱由崧猛然站了起来,此时就听内侍抽泣的说道:“前夜保哥开始发烧,太医施救了一天,却回天无力,今晨,保哥夭折了。”

这是朱由崧第一个早夭的孩子,对此,朱由崧脸上浮出了苦涩、心疼、后怕以及无奈的神色······

1226.乙醚 在这个医疗水平不高的时代,哪怕是帝王也没办法挽回自己及身边人的生命,因此朱由崧感叹再三后,下了一道诏书,追赐予这个夭折的小儿以朱慈炘的名字,并追封其为悼钟王,安排司设监和工部在紫金山为其修建王陵。

当然,悼钟王的王陵其实是朱由崧自己山陵的一部分,这座日后被称为明乾陵的朱由崧在这一世的最后归宿,早在弘光二年年中就完成勘址了,位置距离灵谷寺东北方向不远,不过朱由崧一直在纠结,是不是要等收复北京后,再回昌平周边寻找和建设皇陵。

再加上内库的帑金有限,支出却很浩大----目前内库每年至少向户部转移支付200万两的帑金,以支应浩大的军费开支及官员俸禄;同时内廷每年还要在紫禁城修缮、京营建设、宗室经费补贴方面支付近200万两;而内务府如今每年的净收益不会超过150万两,所以,饶是朱由崧在北京沦陷前设法捞了一笔,但总体上也是杯水车薪----根本就没多余银子为朱由崧修建万年吉壌,因此乾陵定址后迟迟没有动工。

不过现在既然为悼钟王修建王陵,那么相应的道路建设就能为乾陵工程一并使用,那么等悼钟王王陵建设完毕后,乾陵似乎也就能顺理成章的,跟着开始建设了。

“银子!银子!”朱由崧颇为头疼的念叨了几句,扭头继续吩咐道。“另外,去把惠妃接到凤阳来住几天。”

是的,朱由崧是当今大明皇帝,御驾亲征期间身边也是有大量内侍宫婢伺候着的,更何况他并没有率部深入战区,而是把指挥部设在了凤阳这座明代中都之中----明中都虽然屡遭战火后损毁严重,但还是能找出几间完整的宫室的----那么一切情况其实就跟朱由崧身在南京紫禁城时差不多,无非是没有那么多官员每日进出而已(在中都指挥部里,最重要也是进出人员最多的部门是承担总参谋部职责的大都督府,当然,内阁也是有随扈大学士及相应的办公班子陪在朱由崧身边的)。

既然有了内侍、宫婢在身边,又不准备斋戒茹素的朱由崧自然也随身把妃嫔带在了身边,不过战争气氛更浓一些的凤阳城毕竟不是已经莺歌燕舞的南京城,一多半心思在北面战防上的朱由崧也不会将整个后宫都搬到凤阳了。

这不,根据朱由崧的安排,除了之前身怀六甲、现在又正在抚育新生儿的皇后黄氏、贤妃仲氏以外,每个月只安排一名妃嫔从南京赶来随扈,并按月进行轮换,尽可能的做到雨露均沾,而惠妃梁氏之前也是与皇后黄氏一样,留守南京的,但现在,朱由崧觉得自己能给梁氏最好的抚慰,就是让她在自己身边待上一段时日······

第二天一早,朱由崧正在花园里舞剑,万世跑过来报告道:“皇爷,威海急报!”

朱由崧一边舞剑,一边吩咐道:“念吧!”

万世便把清军实施突然登陆的事情报告了一番,朱由崧一开始没有多少什么,等到一路剑法打完了,朱由崧才喝骂道:“威海的地形,注定了清军很容易进行登陆,这本该是时时刻刻放在心头的事情,居然还能被人打个措手不及,真是一个个都昏了头。”

朱由崧放下剑,走到一边把弓拿起来,然后在搭箭开弓之前,吩咐道:“且把相关奏报及济州水师考虑的对策交给大都督府那边,让他们先议一议怎么处置!”

说罢,朱由崧把弓拉满了,一松手,一支去掉箭头的箭枝就飞向了草靶······

等朱由崧洗漱好,吃完了由皮蛋粥、白面大馒头、酱萝卜、煎鸭蛋组成的早饭,来到名为拱辰殿的临时办公室时,从南京赶来的俞义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皇爷,这是密堂(化学研究班)最新的成果。”俞义让人摆出了一堆瓶瓶罐罐。“这一瓶是酒精与明矾、浓硫酸反应后产生的新物资,验证下来具有极强的麻醉效果,但不能遇明火,高温的情况下也能保留太久。”

听俞义的意思,朱由崧认为这是乙醚,所以,让身边太监先嗅闻了一下,然后进行了过氧化物的反应测定,基本确定无误,便很是高兴的说道:“这可是新时代的麻沸散呢,在医学上有极大的作用,可以适量生产后移交给军医部门。”

其实乙醚的作用不单单是作为麻醉药品,其还能作为油类、染料、生物碱、脂肪、天然树脂、合成树脂、硝化纤维、碳氢化合物、亚麻油、石油树脂,松香脂、香料、非硫化橡胶等的优良溶剂;并在毛纺、棉纺工业用作油污洁净剂;于火药工业用作制造无烟火药;不过,后面的应用需要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朱由崧想了想,交代道:“朕把酒精的学名叫做乙醇,这瓶新物质既然脱胎于乙醇,那其的学名就叫乙醚了。”

由乙醇自然要有甲醇,事实上,几年前,密堂就从木焦油中分离出了俗称“木精”的甲醇,并初步将其运用到了海外皇庄的农业生产当中。

记下乙醚这个名字后,俞义又指着一个瓶子介绍道:“皇爷,这个是干馏煤焦油后形成的一种防腐剂,可以大量用在舟船防腐方面,并对船蛆有较好的驱离作用。”

朱由崧言道:“煤焦油是个好东西,里面有大宝藏,你且告诉密堂,要耐心加以分馏,以获取更多的有效物质。”

俞义应了一声后又指着一个瓶子介绍道:“这瓶内装的是蓖麻油,目前密堂正在尝试用蓖麻油制作油墨和新一代的护肤霜。”

介绍完蓖麻油的相关最新应用后,俞义指着一个较大的物件说道:“这是皇爷提及的铅酸池,密堂验证下来,的确有一种能量在内中循环,所以按皇爷之前的吩咐,命名这种能量为了电。”

铅蓄电池只是朱由崧研制无线电收发报机的一部分,也是重不重要的一部分,接下来研制信号放大器和信号接收器才是真正的麻烦的地方······

1227.勒索登州 由于大都督府驳回了济州水师关于在威海卫侧后再次实施登陆作战的方案,所以,济州水师只能在撤走了山东巡按铁存法及威海卫城内、刘公岛上的百姓后,暂时将威海的战事置于脑后;不过,虽然大都督府没能同意济州水师在威海方向搞一票大的,但却同意了济州水师对登州的封锁和围攻,于是,明弘光三年(清顺治四年)十一月三日当天,12艘淮丙船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登州水城外。

此时的登州水城内只剩下了七八只老朽、待修的船只,以及那些参与了威海卫登陆战,但一开始就找理由逃回登州的十几条船,自是没没可能出城迎战济州水师的;所以,登州水师只能用置于水城城头上的火炮对海上实施炮击,希图籍此挡住对济州水师的进攻。

登州水城城头的的确确布置有大量的红夷火炮,但这些火炮大多是轻型的四斤炮、六斤炮,八斤以上火炮的数量很少,且使用的发射药配比不合理,爆炸推力明显不如济州水师使用的发射药,所以,尽管登州水师冲着试图逼近的济州水师舰船猛烈开火,搞得弹如雨下、海面上到处是冲天的水柱,但实际上只是打了寂寞,听了个动静,根本就没伤及济州水师一分一毫。

等登州水城的守军发现自己的炮火实际做的是无用功,而不得不停止了炮击后,济州水师这才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只见济州水师参战各舰以单舰通过的方式依次从蓬莱阁、丹崖山及防波堤前方驶过,并在经行上述目标时以舰载十斤炮、二十斤炮(注:双层炮甲板的32炮以上淮丙船才装备有二十斤炮,不过由于目前海军用前装线膛炮的生产数量还非常有限,所以辽海舰队目前是没有一艘淮丙船能换装三寸及三寸半前装线膛炮的)轰击当面的城墙和炮台,直将登州水城城墙和炮台打得土石迸裂,人仰马翻,甚至还打爆了城墙及炮台上放置的火药桶、火药包,进而引发了更大规模的爆炸。

发现自己打不到济州水师、济州水师却能轻而易举的打中自己的登莱水师官兵慌了神,立刻逃下了城墙,但已经注意到城头上守军大量减少的济州水师辽海分舰队却不管不顾,各舰继续鱼贯通过蓬莱阁等目标,且期间一直没有停下炮击。

好不容易炮火暂停了,在军官逼迫下,部分登莱水师的士兵心不甘情不愿的顶着灰尘和火焰上城墙,试图去观察济州水师的动静,但随即他们惊恐的发现,济州水师在远处调头后,又一次逼近了过来,只不过刚才是从左到右的通行,这一次是从右到左,换了一舷逼近。

鬼哭狼嚎的登莱水兵们慌慌张张的跑到城下做了报告,傻了眼的登莱水师的几名军官忙不迭的再次躲藏了起来;等他们藏好后不久,来自海上的炮弹,再一次砸到了登莱水城的城墙和炮台上······

“统领!可以让淮丁三十八号去通知后续登陆船了!”

对于辽海分舰队参军王森的提议,时任辽海分舰队统领的潘龙和摇头道:“这等程度就可以了,登陆战就不进行了。”

随即,潘龙和向王森解释道:“本官相信,在舰炮的支持下,陆战营是可以轻松南下登州水城的,可到时候,登州水师的官兵极有可能打开城门逃往比邻的登州城,到时候我们只拿下一个水城有什么用?”

王森皱眉道:“水城里可能有船!”

“沙船吗?”潘龙和笑了笑。“只要告诉登州水师我们不准备强攻水城,信不信,登州水师自己就把船都乖乖奉上了。”潘龙和说到这,收敛了笑容。“桨帆船队的报告你不是没看到,本官都怀疑,水城中还有多少可用之船;为了这点船,牺牲将士不值得啊!”

王森脱口而出:“那我们刚刚打出去的钱,可不是白费了!”

就算每门炮都只打了一击,但12艘淮丙船加起来也发射了340发以上的炮弹,那么多铁弹、火药不要钱嘛,所以,既然付出了,自然要有些收益的。

“当然不是白费了。”潘龙和言道。“第一,我们可以当做训练消耗;第二,自然要找清虏方面补偿一二的······”

“什么?要我们赔船赔银子,没银子赔人口,否则就要攻城了。”听完济州水师军使的话,登莱水师总兵邓春传眼珠乱转,好半天后,才把济州水师军使请下去吃酒,等济州水师军使离开后,邓春传便问左右道。“几位将军怎么看这件事?”

登莱水师副将褚文喜回复道:“不用犹豫,给他们!”

邓春传的目光落到了褚文喜的脸上:“东才,此言何解?”

褚文喜答道:“丢了登州水城,哪怕是暂时丢了,很快被我们收复了,少不得也会有人指责我们丢失信地;但船少了,可以说是出海奋战折的,有功无过;至于百姓,守城能没有伤亡吗?”

邓春传点点头:“倒是一个说法,但登州府这边能帮我们打掩护吗?”

与倒霉的蒋昌平一样是登莱水师参将的龚国臣接口道:“总镇毋庸多虑,登州府与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水城要是丢了,南朝兵马焉能不得陇望蜀呢?”

褚文喜附和道:“单凭水师现有官兵和登州城现有守军,怕是守不住登州的,想来登州府现在也急着送神呢,所以,完全可以我们出船,登州府出人。”

从褚文喜的话可以得出结论,那就是潘龙和错误判断了形势,误以为得到登莱水师加强的登州城是能抵御自己进攻的,却没想到,登州城现在实际上空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多少兵马;但反过来说,潘龙和也未必错了,要知道,济州水师真夺取了水城后,登莱水师的几位指挥官就被逼到了绝路上,只能全力协助防守登州城,若是济州水师陆战营因此在登州城下耽搁了,且清军的援兵很快抵达的话,那就有可能是一场不小的失败了。

“有道理!”邓春传抚掌道。“若是登州府能配合,那就万事大吉了,不过,南朝能守诺吗?”

褚文喜回复道:“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相信南朝会守诺的······”

1228. “大人,登州急报,南蛮子的水师攻打水城甚急,登州兵少,只怕时候守不了多久了!”

完颜·叶臣听完报告后,冷笑道:“不过是围魏救赵吧了,让郑亲王去想办法,这里,我们坚决不动!”

说到这,叶臣冲着坐在一边的蒙古镶白旗梅勒章京三泰交代道:“当初耿仲明战败是因为南朝兵马截断了其部的粮道,所以,我军粮道就交给你来保证了!”

之前因为运力不足,而带领叶臣部马队及辎重兵拉在养马岛岸上的三泰信心十足的应道:“请大人放心,粮道维护的事就交给下官了。”

三泰的话音未落,叶臣的一名亲卫走进来报告道:“主子,黄埠港烽燧的尼堪兵逃掉了。”

叶臣眉头一挑:“怎么逃掉的?不是挖了壕沟吗?让蒋昌平立刻过来报告!”

通过检查麻子港等地的烽燧,叶臣确认了这些烽燧不是急切之中能打下来的,所以便勒令蒋昌平对黄埠港实施了围困战略,于是蒋昌平奉命在黄埠港烽燧外挖了两条封锁沟,按道理,烽燧内的守军是没办法逃跑的。

蒋昌平其实就等在帐篷外,听到传唤,表情苦涩的走了进去,然后跪倒在叶臣面前,口诵道:“下官有罪,请大人责罚!”

叶臣冷冷的说道:“罚肯定是要罚的,但你先说说,这些煮熟的鸭子是怎么飞走的吧!”

蒋昌平尴尬的回应道:“南兵应该是昨天深夜潜出烽燧的,然后用我军战死者的尸骨,填埋了两道壕沟······”

叶臣听完后,反问道:“这么说,昨夜值守者、巡夜者都疏忽大意了?”

“是!”蒋昌平知道他如此确认的后果,但如果不让叶臣把火撒在了普通官兵头上,那么蒋昌平自己就危险了,所以,他硬着头皮说道。“天气寒冷,值守者以为巡夜队能有所担当,便找地方睡觉去了;而巡夜者以为有值守者盯着,所以也大大咧咧的没注意动静······”

“好了,不要再说了!”叶臣面无表情的下令道。“相关值守者、巡夜者统统斩了!”如狼似虎的前卫领命而去,此时叶臣的目光落到了蒋昌平头上。“知道这些人跑哪去了吗?”

蒋昌平回复道:“从留下的痕迹来看,他们是跑到了里口山里。”

目前里口山脉内的一些要点还是继续掌控在济州师右厢旅第二团手中的,且清军在里口山中也没有布置必要的兵马,因此,黄埠港烽燧兵马只要遁入山区,那就是龙入大海,再也找不到消灭的可能了。

“跑进了山了?”叶臣冷笑道。“真是好极了,前前后后丢了一百多人,本官已经不与你计较了,现在又把人都放走了,蒋昌平,你莫非是在私通南朝嘛!”

蒋昌平急切道:“不是的,没有,大人恕罪啊!”

叶臣身子往椅子上一靠,然后冷冰冰的说道:“拉出去,重打四十军棍,并降为把总,军前效力!”

蒋昌平松了口气,也不敢再叫冤枉,老老实实的被叶臣亲卫拖了出去。

蒋昌平被拖出去挨揍后,麻吉哈提醒道:“大人,黄埠港烽燧的尼堪兵逃了也就逃了,可别让杨庭河(羊亭河)北岸的南朝兵马也跟着逃跑了,得派人盯着!”

叶臣冷笑道:“姜瓖的心思本官当然知道,无非是怕消灭了杨庭河之敌后,本官再驱使他强攻威海卫,这样就可能两头损兵折将了;但本官就是要他两头损兵折将,来人,持本官将令,从姜瓖部调兵千五前来威海卫。”

姜瓖所部抵达威海时,尚有5700余人,在攻打杨庭河一线明军防御阵地期间先后折损了700+,因此总兵力还剩下5000出头一点,现在一下子调走1500人,虽然就兵力来算对于杨庭河方向的济州师右厢旅第一团余部来说还是具有绝对的优势,足以实施包围战术,但也极大的削弱,甚至可以用伤筋动骨来形容。

祖可英担心道:“就怕姜瓖心里不乐意啊!”

“他敢!”叶臣霸气十足的说道。“三泰,让你的马队做好随时攻击姜瓖部的准备······”

一连串布置之后,叶臣的使者抵达了姜瓖的营帐:“什么要调一千五百兵去威海卫?”

叶臣的信使傲慢的点了点头:“固山额真大人的命令,请总镇立刻执行吧!”

姜瓖和姜瓖的部将气的脸红脖子粗,但很快,姜瓖的部下向他报告了三泰部的动作,这下,姜瓖就只能屈服了:“请转告固山额真大人,姜瓖遵命,马上抽调部队北上威海卫······”

“主子,姜瓖的兵马北上了!”

得到报告的叶臣再次召开了军事会议:“眼下炮队已经基本荡平了威海西北、西南方向的木刺桩阵和其他一些防御工事,接下来,我们要驱使本地及周边的尼堪,填埋掉守军布设的壕沟,城北方向就由麻吉哈部负责,城西奈古山、环翠楼等处要点,由曾大田、汤杰、蒋昌平三部负责攻打,祖可英部先为预备队,置于奈古山与塔山之前待机。”

《威海卫志》记载,“奈古山在卫治西稍北,即卫治来龙。城居半岭,其外更有高松杉丛,郁郁葱葱,秀色可餐,乃卫治主山也”,其名字的由来,大约源自明巡察海道副使赵鹤龄《登环翠楼》诗中那句“百尺崚嶒台奈古,数层飘渺阁凌烟”,就具体高程来说,海拔有124.5米,远远高于位于半岭位置的威海卫城,因此具有俯瞰城内动向的重要作用,肯定是双方必争之地。

而环翠楼依山而建,楼高数层,也是一个很好的前沿观察哨,因此也在叶臣必夺的名单之中,不过考虑到明军一定会在上述两地死守,因此不愿意折算自己真正本钱的叶臣,便把主意打到了姜瓖部1500人头上,进而顺带着把蒋昌平手中拿几百兵也给安排上了。

麻吉哈简明扼要的应了声:“嗻!”

祖可英则回复道:“下官谨遵固山额真大人将令!”

愁眉苦脸的曾七等人就只是应了声:“下官遵命······”

1229.三战威海(10) 奈古山主峰虽然有124.5米,在一片平地上也是突兀,但本身并不具有悬崖峭壁,相反四面具都是缓坡,所以当初勇士营第一战兵营在修建威海卫要塞外围防御工事的时候,对奈古山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造。

这些改造包括:第一,将山岭上的大小树木全部砍伐一空;第二,在必要的位置用炸药将缓坡削为陡壁;第三,在某些不合适炸山的位置用水泥修出近乎直上直下的角度;第四,在另外一些方便上山的位置处遍插高度不算太高、但绝对碍脚的低矮----高度大约到人的小腿肚的位置----木刺桩阵;第五,在必要的位置设立哨楼、箭楼等据点,并布设滚木礌石。

因而,在对奈古山总体改造完成后,上山的道路就只剩下了从威海卫西门起始的那一条了,但真若从这条路上山的话,肯定是会遭到威海卫城西门方向的明军炮火夹击的,所以,接到叶臣命令的曾大田、汤杰、蒋昌平讨论来、讨论去,最终决定还是从另一时空古寨南路的方向,向奈古山实施仰攻。

之所以从这个方向进行仰攻,主要从南坡向上,可以同时攻击奈古山的主峰、次峰及环翠楼,并且相对于改造后动辄65~70°的奈古山北坡和西坡来说,部分地段坡度仅为40~50°南坡算是相对比较缓和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坡度达到45~55°的东坡都要缓和一些。

主意已定,三部清军便行动起来,其中曾大田率500名部下在奈古山东北坡虚张声势,汤杰率300名部下在南坡中段偏西的方向向上进攻奈古山次峰,至于蒋昌平则率领手下300士兵向南坡东段的环翠楼一线发现进攻。

为了克服被修削成近乎90°角的山坡底部,三路清军还各自准备了飞梯之类的攀登工具,但等他们真正开始进攻时,这才发现,这座山的难打!

这不,由于仰角不够,清军的红衣火炮根本没办法从位于山脚下的火炮发射阵地向对奈古山上的明军哨楼、箭楼及环翠楼进行轰击,但居高临下的明军济州师右厢旅所部却能轻而易举的从奈古山上观察到清军的一举一动,然后通过信号旗通知威海卫城内的守军及进行内部协调,所以,曾、汤、蒋三部发动后没多久----清军先登的敢死队员们才刚刚从垂直面爬到了勉强可以行走、攀爬的地段----实施机动防御的守军便已经到位了。

到位后的明军并没有马上实施压制,而是放任清军向上行走了一段,直到努力倾斜身子的清军行动艰难的进入了自己有效射程后,这才打出了手中的铳弹及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在木刺桩阵的间隙中,以倾斜身体的方式才能保持平衡的清军,在面对守军的打击时是很难躲闪的,也很难通过快速前进来规避后续更多的打击,所以,清军保全自身的最好方式是直接趴在地上,然后用手中的盾牌,小心的保护自己的要害----曾、汤、蒋三部的披甲率实在不高,因此敢死队员们可以说人手一面盾牌,但部分盾牌是临时赶工出来的,所以形制并不统一,什么古怪形制都有。

清军趴下后,铳弹的威慑立刻就消失了,但由于清军先登部队手中的盾牌并不能遮蔽敢死队员的全身,所以抛射的弓箭有时候还能给对手造成伤害,不过,也聊胜于无,所以,守军便放出了大杀器----礌石,

守军对地形修正过,所以石头沿着坡道向下滚落时,不会轻易弹起,因此对于其行进路线上的敌人来说,完全是碾压效果,即便是进攻者头再铁、身子也包了铁(盔铠齐全),挨一下也跟被疯牛正面撞了一样,即便不直接被砸死,也绝对会失去了战斗力的。

因此,当清军发现守军丢下礌石后,急中生智的他们便设法把十几面盾牌凑起来,顶在了最前面;也许清军的意图是即便不能用盾牌挡住礌石,但只要有了角度,就可能使礌石下落的角度发生偏转;可谁知道,守军丢下的礌石份量不下于二十斤,这么重的物件在加速度的加持下,蕴藏的动能可谓惊人,不仅直接砸穿了清军匆忙布设的盾牌阵,还在趴了一地的清军中制造了可怕的腥风血雨。

即便那些从礌石攻击中侥幸逃生的清军也被同伴的伤亡给吓到了,当即连滚带爬的向山脚方向逃去,如此,汤杰、蒋昌平两部的第一次攻击就这么被轻轻松松的打败了;就连在北麓虚张声势的曾大田部,也在丢下5~6具尸体后,不得不偃旗息鼓。

可要是拿不下奈古山的话,就等于没办法从威海卫城的西城门、即迎宣门方向攻入城内----威海卫城于永乐元年建成,乃砖、石相间之结构,城高三丈、阔二丈,周长六里一十八步(每步五尺),城设四门,各附设瓮城,其中东西两门的瓮城城门是向南设置的,也就是说,威海卫西门其实是正对奈古山上山之路的,如此就形成了一个连环套,即要想夺取西城门就必须先夺取奈古山,要想拿下奈古山,就必须夺取迎宣门----而威海东门文昌门太靠近海边了,进攻者容易受到海上炮火的打击,也是不合适展开进攻的。

若是东西两门都无法实施攻击,那清军也就只能从南北两面实施强攻了,但一南一北,中间又有奈古山和大海分隔,两路清军彼此之间不能呼应,就等同于各自为战,这绝对不是清军统帅完颜·叶臣所乐见的景象。

此外,如果清军选择从南北两面进攻威海卫,也就意味着,需要派部队提防里口山中的小股明军从南面杀出,攻击南线部队的侧背----这些数量不明的明军或许不能对清军大队造成什么大的威胁,但光是在攻城的关键时候进行袭扰,就足以给清军制造不小的麻烦了。

故而叶臣一直以为与其到时候专门留兵提防里口山中的明军,倒不如,拿下奈古山后,改南北两面进攻,为西北两面进攻为宜----且奈古山居高临下,能轻易的发现明军各个方向的动静,有利于清军统一进攻。

既然叶臣这边主意已定,那么为了向叶臣有所交代,曾大田、汤杰、蒋昌平三部就不得不再次向奈古山发现新一轮的进攻······

1230.三战威海(11) 曾大田、汤杰、蒋昌平三人坐下来仔细商量之后,认为要想拿下奈古山就不能按照明军给的登上路线上攻,必须另辟道路,可是怎么才能另辟道路呢?

“依兄弟我来看,得首先去掉了那些碍脚的木刺桩阵。”汤杰如是说道,奈古山各处大多被明军改造的陡峭南行,部分合适通行的地方也布设了木刺桩阵,虽然木刺桩阵不算太密集,但同样阻碍了清军快速上攻。“这样,进攻的道路就宽敞了,方便大队通行,同时,山上即便丢下的礌石,儿郎们也能进行躲闪。”

汤杰的说法得到了蒋昌平的同意:“汤兄说的很有道理,必须拔出了木刺桩阵,以拓宽上攻部队的攻击宽度。”

曾大田犹豫道:“山上的木刺桩可不少啊,想要全部拔出了,可是水磨功夫,固山额真那边,会不会给我们那么长的时间呢!”

汤杰冷然道:“叶臣他觉得我们这么做太浪费时间的话,就让祖可英来干好了,我们乐得轻巧。”

蒋昌平也道:“无非是连把总也做不成而已,我也乐得回家当个平头小百姓。”

曾大田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决定道:“那成,那就这么干吧······”

三人计议已定,当日下午三部再行攻击时,登上奈古山的清军便不再贸然上行,而是逗留在明军火力覆盖区的外,开始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拔除埋在土里的低矮木刺桩。

注意到三部清军的行动,守军试着向清军停留的位置丢下几颗礌石,但拔除了几排木刺桩后,清军就躲在了木刺桩曾经的位置,而针对他们进行攻击的礌石则不出意外的,在摧毁了几根后排木刺桩后,失去了动能,最终被其他的木刺桩给挡住了。

见到明军的礌石无效,三部清军大喜,便更加投入的进行拔除木刺桩的工作;然而他们没想到,接下来,奈古山上的明军开始用一种小型单臂投石器,将一些重量较轻的石头抛射过来,这些6~7两重的石头在机械力的作用下,高高的越过木刺桩阵,然后以自由落体运动的方式落在了正在破坏木刺桩的清军头上,将一众正在忙碌的清军砸了个头破血流、站立不稳,还有人因此从陡坡上摔了下来,直接摔到了山脚下,骨断筋折的。

为了抵御这些碎石块的打击,负责拔除木刺桩的清军不但顶盔掼甲,而且还派专人手持盾牌为他们掩护,但观察到清军反应的奈古山守军接下来投掷过来的石块就不再是6~7两重的碎石头了,而是5~6斤重的完整石块。

这些重达5~6斤的石块在势能的加持下,其所孕育的冲击力可是远超那些轻量的碎石块的,根本不是清军盾牌手用两只手就能抵御的,而当清军盾牌手手中盾牌脱手、自己倒地吐血后,一众正在努力拔除木刺桩的清军也就只能丢下手上做了一半的活计,以唯恐逃得不快的速度匆匆逃离了“工作场地”。

试图拔除木刺桩的行动宣告失败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做才能攻上奈古山顶,夺取几处制高点呢?

几个臭皮匠集思广益后,决定用火烧的办法来摧毁各部面前的木刺桩阵。

只是用油脂引燃对清军来说实在是奢侈,也找不到那么多油脂,所以,曾大田等人便决定用稻草、硝石作为引燃物;当然,稻草不能光明正大的搬上山去,否则,还没等自己烧呢,对手就已经主动射来火箭,加以引燃了。

所以,三部便逼迫被掳掠的百姓打草席,然后准备把一捆捆的草席搬上山,如此既可以用草席充当引火物,有可能用草席来阻挡石块的攻击;但编织草席是需要时间的,且那些被清军掳来的宁海等地百姓还需要在明军射杀下为麻吉哈部填埋壕沟,因此曾大田等三部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凑够必要数量的草席。

但要就此停下了对奈古山的进攻,完颜·叶臣也不会同意的,所以,曾大田、汤杰等人一合计,决定干脆在其他更陡的陡坡上开凿山道,以为辅助进攻的通道。

对于曾大田等部看起来热火朝天、实际是另类磨洋工的做法,奈古山的守军给予了好评,这不,守军们笑呵呵的看着曾大田等部在浪费时间,大多数时间里并不干涉,只是偶尔兴致来了,设上一箭、放上一铳,即便打不死清军,也能吓得清军失足跌落了······

在奈古山方向实际已经陷入僵局的同时,麻吉哈部对威海卫城北的明军残余外围阵地的进攻却是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残忍的麻吉哈首先驱使那些被掠来的百姓填埋阵地外围的壕沟,等在被迫阻击的明军射杀下,死伤累累的宁海州百姓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对壕沟的填埋作业后----部分胆子较大的百姓在守军的接应下,逃进了守军阵地,但大多数百姓缺没能成功逃难----清军便针对在密集炮击下已经不成系统的守军防线进行全面进攻。

守军依托残存的胸墙、碉堡进行了顽抗,但在清军不计伤亡的攻打下,最终丢弃了近乎所有的外围防线,主力不得不退回了威海城内。

“又是一个类似黄埠港烽燧的碉楼!”看着城北最后一个还在明军手中的工事,麻吉哈的脸色很不好看,没错,从蒋昌平部的遭遇,他当然知道这种碉堡难以快速克复,但要是视若无睹的话,那么碉楼两侧4~50米的距离内,就会是清军的禁区,对清军下一阶段展开对威海卫城的进攻是相当不利的。“难办呢!”

麻吉哈想了一会,命令道:“把红衣大炮拉近了轰击,先打得十来炮再说。”

炮队按照麻吉哈的意图对碉堡进行了近距离炮击,但炮击并没有能给碉堡造成特别严重的损害,不过,麻吉哈却利用炮击的威慑力,向碉堡派去了劝降军使。

让麻吉哈惊喜的事情发生了,碉堡里原本出身威海卫当地的个别新兵被清军的近距离炮击给吓住了,在清军劝降使节的诱惑下,杀死了坚持不降的老兵队长、老兵棚长,然后向脱离碉堡,向清军投降了······

1231.三战威海(12) “旅副,城头观察到三号阵地向清军投降了!”

“可耻的叛国贼!我怎么就带出了一群软蛋呢!”听到报告的济州师右厢旅旅副杨振气得脸色通红,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三号阵地丢了,清军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向北城墙方向展开进攻了。”杨振扭头问本旅参军曹同灿道。“我们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曹同灿回复道:“不计失去联系的第一团所部,及滞留在里口山中的其他部队,目前全旅还有一千三百二十六名身体健康的官兵,其中布置在奈古山一线的有一百七十名战兵;布置在南城外阵地的有三百四十名战兵,城内则还有五百二十名战兵;当然,必要时,辎重兵什么的,也是能转化为战兵的,事实上,我们也已经转化了一部分了,否则仗打了那么多天了,又怎么可能还有总计一千零三十名战兵呢。”

没有理会曹同灿废话的杨振有些头疼的说道:“五百五十名战兵!这个数字可真不多啊!”

没错,虽然南城墙暂时不用管----毕竟南城外围阵地还没丢呢,一时半会用不着再派人去守----东城墙方向也不可能是清军攻击的重点,但仅一个北城墙和西城墙的北段加起来就有三明里(约1840米)长,若以城内尚有的520名战兵来平均的话,一个战兵平均要守一丈宽的城墙,这又怎么可能是守得住呢。

所以,权衡了半天后,杨振决定道:“除了医护兵和伙夫以外,其余所有的健康士兵都拿上武器上城墙作战。”

曹同灿探问道:“轻伤员要不要也让他们做好重返一线的准备,这样,我们还能再多小三百可用之兵。”

杨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重伤员和阵亡将士的尸骸都运走了?”

曹同灿答道:“阵亡将士的尸骸和大部分的重伤员都由济州舰队在刘公岛的舟船运走了,其中阵亡将士的尸骸已经在刘公岛就地火化,但最近两天来产生的重伤员还没有运走,一共有十七名之多。”

有了刚刚问题的答案,杨振才回答了曹同灿的提议:“稍后检查一下轻伤员,如果不影响上战场的话,就让他们做好重新上阵的准备,若伤的地方不太巧,那就一并和重伤员一起送走,免得浪费了粮食。”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话虽如此,曹同灿却没有立刻移动脚步,而是向杨振抱怨道:“旅副,济州水师陆战营明明有足够的兵力,为什么不派来增援我们,上面这么做,下官实在有些想不通。”

杨振冲着正在抱怨的曹同灿摇了摇头:“小曹啊,你是京营里调出来的,没有参加过祥福瑞在北疆的战斗,在北疆,我们经常遇到类似的情况,谁都有可能成为被上面断腕的那个,所以,竭尽我们所能就是了,救与不救,上面有自己的考量。”

曹同灿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问道:“旅副,你经历的多,能不能分析一下,上面为什么不救我们!”

“为什么不救我们,那理由可就多了!”杨振数着手指说道。“第一,当年祥福瑞在北疆的商栈大都能在清虏疯狂进攻下熬到解围的一刻,所以上面自然相信,比祥福瑞保卫团强大许多的我们也能在威海顶住清军的进攻;第二,也许清虏同时在进攻鳌山卫,且鳌山卫情况比我们还危急,所以上面把济州水师陆战营给调到鳌山卫去了;第三,上面准备趁着清军力量被我们及鳌山卫所吸引的当口,在其他地方再搞一个桥头堡;第四,上面也的确是准备救援我们的,但怎么救援与我们想象的不一样,也许是想再重复当初大胜耿仲明部的场景。”

说到这,杨振问曹同灿道:“小曹,你还要我说第五、第六吗?”

“不用了旅副!有这四个可能已经足够了。”曹同灿随即解释道。“下官不是埋怨上面把我们当弃子,实在是作为孤军的感受太难熬了,既然现在知道上面其实一直关注着我们,那就没问题了。”

因为第一次陡门江商栈保卫战胜利而一路高升的杨振,用过来人的身份提示曹同灿道:“这是上面给我们的考验,熬过去了,才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随即杨振压低声音提醒道:“小曹,你也是从京营里出来的,应该知道将来只有新军才是大明军队的脊梁,我们这种指挥花队的,不说前途黯淡,至少是没有大的指望了,所以,只有打好了硬仗,才能让上面另眼相看,日后才能有在军中立足之地。”

曹同灿点头道:“多谢旅副指点,还真是这个理,下官受教了。”

“你能明白就好!”说话间,杨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你先去把辎重兵武装起来吧,我到北城墙去看一看情况······”

离开了位于东门昌化门门楼文昌阁的营指挥所,杨振沿着城墙走到了北城墙,然后上了北门玄武门城楼;进了玄武门城楼后,杨振先对供奉在一层的真武大帝进行了膜拜,这才上了二层,临窗观察城北清军的动向。

只见刚刚从叛军手中接收了三号碉堡的清军麻吉哈部并没有立刻逼近城北护城河,而是首先在稍远的距离上开始修建数量众多的炮垒。

杨振随即对陪着自己上楼的济州师右厢旅第三团团长燕国勋说道:“清军要利用炮火优势来轰垮威海卫城墙,对此,你怎么看?”

燕国勋回复道:“别地什么情况,下官不知道,但在城北方向,清军炮队前后轰击了七天,每天多的发射了三百发炮弹、少的也要打二百多炮,在弹药方面的消耗非常大,恐怕不经过补充,没办法是持续多久的。”

“也就是说,你不认为清军能轰垮威海卫城墙喽?”

“保票下官不敢打,”燕国勋指了指隐藏在北城墙上的两门红夷炮道。“有济州水师送来的这玩意,下官有信心跟清虏炮队较量一二······”

1232.三战威海(13) 济州水师和小琉球水师名下部分淮丙船在换装前装线膛炮后,淘汰了一部分大口径的重炮,这些被淘汰下来的重炮主要用来更换虾夷地、小琉球、黑龙江等地炮台中那些口径芜杂的旧炮;而从虾夷地等处换下来的老炮、旧炮被福海号以相当较低的价钱销售了日本诸侯及郑主、阮主和暹罗大城王朝,籍此收回了不少资金。

当然,要换炮肯定是重炮轻炮一起换的,所以在部分淮丙船换下大口径火炮的同期,相应军舰上装备的8斤炮、10斤炮、大号佛郎机、卡隆炮都跟着被换了下来,其中8斤炮被移交给京营各师、作为所属炮团的训练及战斗用炮----济州师和济阳师名下的炮团使用8斤炮作为远程火力----一众卡隆炮则被移交给了京营独立攻城炮团使用。

而大号佛郎机炮被交给了黄得功、高杰、尚可喜、刘肇基、赵光远、曾英等部使用,至于稍显笨重一点的12斤炮,则大部分处理给了郑芝龙的琼州水师----鉴于广东水师与琼州水师在划定了巡航范围后,依旧经常性冲突,朱由崧遂于弘光三年年头上,决定把广东沿海全部移交给琼州水师负责,而广东水师改组为珠江水师,负责珠江流域(含东北西三江及广西境内的浔江)的巡航及剿匪任务,为了表示谢恩,郑芝龙便在自己能造炮的情况下,以高价吃掉了小琉球水师及济州水师淘汰下来的10斤炮。

不过,不是所有10斤都被琼州水师吃下了,这不,为了提高徐州、威海卫、鳌山卫等地的防御能力,朱由崧还是调拨了一部分10斤炮给了济州师左右厢旅及济阳师左右厢旅使用的,所以,眼下威海卫城头才有8门10斤炮的存在。

杨振提醒道:“用两位炮去对付清虏二十位炮,这炮仗可不好打啊!”

燕国勋却信心十足的说道:“旅副放心,我们的炮比清军的炮打得远,炮组又经验丰富,还有船用的机关作为配合,以一挑十固然困难,但也未必不能实现。”

事实上,京营各师目前的炮手,除了是自己培养的外,很多都是从水师抽调而来熟练炮手,这些熟练炮手加上学习过抛物线方程及微积分的炮兵指挥官,就能产生远大于1+1的效果,可以相对有效的压制清军的炮队;而所谓的船用机关指的是制退装置以及用于移动火炮的木质轨道,不但能让火炮打得更快,而且还能让火炮进行短距离的机动,来个神出鬼没。

“有信心是好事,但也别过于大意了,要知道蚁多咬死象!”杨振自然也不是一味的打击部下的积极性,所以,该说的说完后,他又激励道。“且跟两个炮组说明了,要是能快狠准的先消灭了多位敌军大炮,我替他们向上面请赏!”

燕国勋笑道:“请旅副放心,两个炮组已经对清虏的炮位进行了标定,只要清虏炮队进入阵位了,保准给他们送上一个开门红。”

杨振大笑的拍了拍燕国勋的肩膀,似乎很满意的样子,然而等收敛笑容后,杨振却严肃的说道:“不能光靠大炮,你们要做好与敌在城头死战的准备。”

火炮是有最小射界的,一旦清军突破了最小射界,接下来能拦阻清军工事的还是火铳、弓箭、落石等传统的防御武器以及一线战兵的血肉。

燕国勋指着城头上的一切收藏器具说道:“我们都准备好了,狼牙拍(拍杆)、夜叉擂、叉竿、震天雷、滚木礌石、石灰、金汁,还有木女头、塞门刀车,应有尽有!”

“我知道你这边准备充分,但比起这些防御器物,我们缺人呢!”杨振直言不讳道。“刚才,我跟曹参军核算了一下,就算把徒手兵武装起来,也不是七百多兵,西城墙北段,至少要放一个哨的战兵,东城墙再不派兵,一个队也是要派的,这就扣去二百多了,五百多一点要想守住北城墙,不容易啊!”

燕国勋沉默了一会,回复道:“下官有马革裹尸的决心。”

“我知道你有为国牺牲的勇气。”杨振伸手指了指三号阵地的方向。“他们没有吗?不,我相信三号阵地的队长、棚长都有死战到底的决心,但三号阵地还是不经血战就降了,这难道不值得我们重视吗?”

杨振随即补充道:“洛阳当年也是坚城,怎么会轻易就落入闯逆之手的呢?还不是有人里应外合,放闯逆进了城嘛!”

燕国勋眨了眨眼:“旅副的意思是?要防着点本地兵?”

“我们训练时可不算客气,怕是有人有积怨的,但我们从不吃兵血,这又是有利的一面,至于加加减减后,什么情况,我说不准,”杨振言道。“但有一宗是没错的,那就是不能死太多的人;若是老兵死的太多了,那我们就压不下新兵,若是新兵死太多了,他们就会胆怯害怕,最终容易被清军蛊惑,尤其是被三号阵地的叛军所蛊惑。”

燕国勋皱起了眉头,是的,即要他守得住,又要少死人,这要求可太难了。

“我知道你很难,但现在谁不难呢!”杨振再次拍了拍燕国勋的肩膀。“能熬过去,就是你有本事,有本事,上面自然看重,日后也就鹏程万里,若是熬不过去,也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燕国勋点了点头:“旅副的苦心,下官明白了,且让下官想想,怎么才能打得好,又打得巧。”

杨振注意到曹同灿已经领着武装好的徒手兵开了过来,便丢下一句“你且慢慢想吧”,然后下了城头。

等迎到了那些徒手兵后,杨振代替正在发愣的燕国勋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将原本的那些徒手兵充实到了第三团的序列中,随后他继续命令道:“第三团第四哨,负责西城墙的守备,必要是可以请求奈古山方向提供援兵。”

第三团第四哨的哨官领命后,带着部下上了西城墙。

“旅部中军哨护军队,留守东城墙,其余人的岗位就在这里,无令,兵退斩棚长,棚长退斩队长,队长退斩哨长,哨长退斩团长,团长退本官自杀殉国······”

1233.三战威海(14) 要想在倾斜角动辄60~70°的山坡修一条道路出来,当然是非常困难的,而这个困难并非仅仅来自于环境的恶劣,这不,守军也不会无动于衷的看着清军将开凿的道路一直修到木刺桩阵的侧后,往往念头一动就丢一块石头、射一支利箭过去,不一定要直接伤着人,把开路的清军或那些被清军强掳来的百姓吓得失足坠山也是一种乐子。

而对于曾大田、汤杰、蒋昌平三部来说,从陡坡地段开辟山路其实是对威海地区清军最高指挥官完颜·叶臣的敷衍,所以,伤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其实不重要,每天修了多少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没闲着就可以交代了。

对于曾、汤、蒋三部的做法,叶臣看在眼里,恼在心里,但打狗看主人,对于目前正在杨庭河(羊亭河)围困守军一部的姜瓖,目前清廷还是有用到的地方的,所以,叶臣不好过于责罚,于是便在三部拿到必要数量的引火草席后,亲自前来督战。

不敢怠慢的三部绿营兵便再次打起精神,对奈古山南麓的几处“缓坡地带”发起了进攻。

这一次主攻次峰箭楼方向的是曾大田部,主攻环翠楼方向的是汤杰部,兵力最少的蒋昌平部则在奈古山西南方向摇旗呐喊,以为牵制主峰哨楼的注意力。

发起进攻前,曾大田还特意向莅临观战的叶臣提出将当初一同北调的姜瓖部另外700兵马一并调来奈古山作战的请求----叶臣一共从姜瓖部抽调了1500人到威海卫周边作战,但曾大田和汤杰部加起来才800----但再次被叶臣以这700人目前正在布防在里口山西北各处进山通道入口处、实在没办法抽调出来的理由,给拒绝了。

曾大田只能隐忍着不快,下令部队展开了攻击行动。

清军再一次从飞梯登上奈古山的底坡,然后用器械支起草席,并用草席隐蔽自己拔除木刺桩的行动;对此,守军试着再次抛掷碎石和整块石头加以破坏,但碎石被草席及草席的支撑物给挡住了,大块整石虽然能砸穿草席却也只能给草席破一个洞而已,并不能整张整张的破坏草席,于是,看上去黔驴技穷的守军便对隐蔽在草席下行动的清军抛掷了数枚震天雷。

震天雷的爆炸后的破片自然不是区区草席能阻挡的,所以躲在草席作业的清军被打得哇哇大叫,于是原本目的是用草席引火,焚烧明军布设的木刺桩阵的绿营兵们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部分草席被震天雷炸出的火焰引燃的机会,退到了草席的支撑架,将草席整个的覆盖在了木刺桩上,并将更多的草席引燃后丢了过去。

因此,不久之后,木刺桩阵方向便烈焰飞腾,似乎整个都烧了起来。

见清军使出了祝融之法,早有准备的守军也不多加干涉,仅仅是向箭楼和环翠楼的房顶浇了些水,以确保下方火场飘来的火星不会引燃箭楼和环翠楼,就别无更多的行动了。

是的,这不是守军束手无策,而是守军在铺设木刺桩阵时都在木刺桩上涂抹了一层水泥,因此别看下面火势汹涌,实际只是烧着了清军丢下的草席而已,只要清军不继续添加燃料,木刺桩阵是烧不起来的;而且,就算木刺桩阵都烧起来,烧毁了,也不过是代表着清军刚刚突破了守军布设的第一重障碍罢了,接下来还有得清军打呢!

那么,三部绿营兵手中有足够数量的草席来维持火场吗?

答案是没有!

三部清军拿到手的那几十张草席,还是之前再三商求后,叶臣才命令被掳来的威海卫、宁海州百姓“抽空”编织出来的,数量非常有限,因此,全部添加进去,也不过只能维持20~30分钟的火势而已,并不能隔着木刺桩阵外裹的水泥壳,引燃内里的木芯。

所以,等干草席燃烧殆尽后,只有极少数水泥没有涂抹到位的木刺桩在慢慢燃烧,其余的几乎都安然无恙······

木刺桩阵没引燃的消息传到了叶臣耳里,叶臣丢下一句“废物”便转身离开了曾大田处,随即叶臣下达命令,让三部放弃攻打奈古山,并安排曾大田部攻击威海卫西城墙北段、汤杰部攻打威海卫西城墙南段,以协助麻吉哈、祖可英两部展开对威海的攻击,至于蒋昌平部则调往塔山方向为祖可英部提供后方警戒。

清顺治四年(明弘光三年)十一月初二上午巳末午初(11:00),在威海卫城南养精蓄锐多时的祖可英部开始驱使被掳来的剩余百姓,对威海卫南城外的防御阵地,展开了佯攻,以策应北线麻吉哈部即将展开的总攻。

只是配属麻吉哈部作战的2个清军红衣炮队刚刚进入发射阵地,还没有做好射击准备,就遭到了威海卫城头上明军10斤红夷炮的打击。

就火炮本身而言,清军红衣炮队装备的基本上是9磅炮----清军在火炮生产上并没有能做到精细化、标准化,所以每一门火炮的口径都有所不同,只能勉强说是同口径火炮----而明军布置在威海卫城楼的是火炮相当于12磅,所以,本身就居高临下的明军火炮在射程及弹丸威力上都是远超清军炮队的。

此外,威海卫明军炮手是从水师抽调的,在起伏不定的大海上训练出来的炮手,在平静的陆地上自然能发挥出更好的战术能力,再加上炮兵指挥官一早就对城外进行过标定,所以,明军火炮打出的第三发炮弹就准确的命中了目标,直接将一门清军火炮从炮位上打得跳了起来,也就是清军还没来得及装填弹药,甚至连火药也没进场,否则肯定是一场大爆炸,但饶是如此,清军火炮的铜制炮管也被打得变形不能再用了。

发现明军炮火如此精准的清军炮队大惊失色,当即就试图实施转移,但接下来明军火炮又连续射击多发,再次击毁了清军一门宝贵的红衣火炮······

1234.三战威海(15) “蠢货,跑什么!对面的炮不多,你们怎么连以多打少都不会吗?”

在麻吉哈派遣的传令兵的呵斥下,2名炮队指挥官这才回过神来,随即,在他们的勒令下,清军炮兵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推上火药和弹丸,开始了对威海城头的压制射击,一时间倒也弹如雨下,搞的威海卫城头硝烟滚滚。

但问题是,清军炮手和炮兵指挥官大多不懂抛物线和弹道学----部分老明军出身的炮手,当年从明廷雇佣的葡萄牙雇佣兵处学到点皮毛,可要说能把滑膛炮给打的有多准,那完全是凭运气的-----所以,清军发射的炮弹要么是完全失的,要么是砸在了威海卫城墙正面活着打中了供奉真武大帝的北门城楼,还有几发是炮口抬的过高,直接越过了城墙落到城内了,真正能准确命中2丈(6.8米)宽的城墙顶部的,十发里面可能一发都没有,根本就不能给城头明军炮兵造成太多的威胁!

有人要问了,难道连打中城垛的炮弹都没有吗?

有的,事实上,总归有那么几发运气逆天的炮弹打中了城垛,制造出大量高速碎片来的----其实部分打中城楼真武庙的炮弹,在破坏木结构的同时也制造出了大量的高速破片----但这些破片基本上没有给明军制造出什么伤亡来。

是的,明军炮手的披甲率是百分之一百----虽然朱由崧没有给威海卫派出必要的援兵,但防具什么的,却是给足了----正是在甲胄的加持下,除非碎片能神使鬼差的集中明军炮兵暴露的面部和手指,否则是不能给明军炮兵造成多大的影响的。

既然清军的炮火实际无法伤害到城头上的明军炮兵----只能撼动城墙、破坏城门楼,搞出一副地动山摇的样子来,但比起颠簸的海上来,根本不值一提----那么明军炮兵就自然士气高涨,渐入佳境了。

这不,连续在某处发射两枚炮弹后,一众明军炮手就借助轨道,将这门布置在北城东段城墙的2600多斤重的大家伙,挪移到相隔数个垛口外的新发射阵位上,然后,炮手们有条不紊的进行了降温----转移炮位的过程也是为了一定程度的降温----再装填的作业。

此时,南京讲武堂炮兵科毕业的炮兵指挥官,经过仔细的瞄准之后,报出了修正后的方位角、高度角数据,根据炮兵指挥官通报的数据,炮手们迅速调整好了火炮,接着一发炮弹便迅速发射了出去,虽然没有直接命中目标,但也相差无几,只需要进行必要的微调,就能给对手带去致命的威胁。

对于威海卫城楼上的顽强反击,在损失了第三门火炮后,清军炮队指挥官们的心中产生了疑问----威海卫城楼上到底有多少炮?为什么发射的位置是游走的?亦或是,城头上炮多炮手少,才不得不这里打几炮、那里再打几炮吗?

只是疑惑归疑惑,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对方打得太准了,再这么打下去,清军炮队方面的损失就会大的惊人了,所以,必须立刻转移了炮兵阵地。

可问题是,对方虽然打得不快,数量上也存在疑问,但要想在对手炮火威胁下安全撤退,还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所以,两名清军炮队指挥官一阵商议后,决定各自调动五门火炮先行后撤,剩下的4+3门继续与城头明军炮兵对射,籍此牵制明军炮兵的注意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清军炮兵发射的一发炮弹,意外至极的打在城墙顶部并巧之又巧的命中了明军炮兵来不及转移的火药桶,当即就引发了一场大规模的爆炸,爆炸不但摧毁了明军在威海北城墙西段布置的那门火炮,而且还粉碎了一大片城垛,让威海卫北城墙的西端看起来已经是清军唾手可得的果实了。

清军见状士气大振:“不用撤了,集中火炮,对东端城墙进行轰击,争取把那边的炮和城垛也都全部摧毁了······”

在清军越来越密集的炮火中,并没有因为自己战友的意外牺牲、远程火力削弱而垂头丧气的明军依旧沉着应对着,只见在燕国勋的冷静指挥下,一群扛着沙袋的明军飞速的冲上城头,借着清军炮火更多移向城墙东端的机会,飞快用装满泥沙的沙袋垒砌出临时的城垛。

在完成临时城垛的敷设后,这群明军又快速的收敛了遇难炮兵的遗骸,并把几名伤者抬下了城,随后,明军又花了小40分钟把被毁火炮的残骸移动到了城上门楼便;在挪移这门破损的火炮的同时,明军飞快的重新铺设了供火炮短距离机动的木质轨道;接着,明军又花了近30分钟才把位于东端城墙上、被清军密集炮火打得抬不起头的另一门火炮转移了到了城墙西段;期间明军又再次付出了1死9伤的代价。

不过,这些伤亡是值得的,因为在北城墙东段这门10斤炮完成位移后,就轮到清军炮兵吃苦头了。

五炮两中的结果,一下子把兴头上的清军炮兵给打懵了,不得已,清军只能将炮火移动回来再次攻击北城西段城墙;当然,清军并没有把全部14门火炮都移向威海卫北城西段城墙,依旧保留了5~6门火炮继续轰击北城东段城墙;但即便如此,清军炮火还是被分散了,于是,再次把火炮位移到东段城墙的明军炮兵,又以六炮一中的成绩,轰掉了一门清军火炮,并且这一次也是打中火药桶引发的爆炸,也算是以牙还牙了。

然而,清军的火炮数量实在比北城明军炮兵多了太多,所以,偶然在不断叠加后便成了必然,最终,在当日申末(15:00)前后,明军在北城墙上的最后一门红夷炮,也被对手打哑壳了,但就当日2:7的战果来说,炮战的胜利者应该属于济州师所有----在建制上,使用10斤炮的士兵隶属于济州师师属炮兵团,左右厢旅下属的炮兵哨则只装备佛朗机炮和虎蹲炮······

1235.三战威海(16) 获得了炮战“胜利”的清军其实也不好受,不,不是因为其等在炮战中损失了7门宝贵的红衣火炮,而是因为他们手头的炮弹和火药消耗过大,目前已经所剩不多了。

“每天,每位大炮只能发射两枚炮子,”麻吉哈有些头疼的看向两位炮队指挥官。“怎么炮子和火药用的那么快?”

“主要是之前在大同姜总镇麾下攻打杨庭河时,也用了不少的缘故。”

其实清军炮队眼下的窘境,并不是由于在攻打羊亭河防线时消耗过大说造成的,归根结底应该怪济尔哈朗不好,是他没有给2个炮队提供必要的后续补给,这才导致了现在红衣炮队的弹药即将耗尽的局面;可谁又能怪这位满清的郑亲王忙中出错呢----其实也未必是济尔哈朗忙糊涂给忘了,也有可能是济尔哈朗根本就没想到炮队的消耗会有那么多,因为在济尔哈朗看来威海卫和鳌山卫的防御工事不可能比当年的玄城卫、博和哩更坚固了,20门火炮出场,应该是手到擒来的,完全没有想过还会出现炮火无效及相互炮战的场面,更没有想过炮弹和火药的消耗会有那么惊人----所以,炮队方面就只能把责任推到了姜瓖头上。

炮队不敢把责任归罪于济尔哈朗,麻吉哈这个正统的满洲旗人也是不敢的,甚至连完颜·叶臣也是不敢的,所以,麻吉哈只能淡化处理:“弹药的事,稍后本官会禀明固山额真大人,请固山额真大人给郑亲王发函索要炮队补给,但在补给抵达之前,你们要想办法维持了炮火,哪怕偶尔打上一两炮也是对其他各营的支持。”

麻吉哈的话还没说完,一名前卫在帐外通报道:“主子,固山额真大人派人前来传令。”

“请他进来!”

一名壮达走了进来,麻吉哈一看,笑了起来:“是叶尔达啊,说吧,固山额真大人有什么命令!”

壮达冲着麻吉哈行礼后,言道:“祖可英大人在攻打南城外各处时,颇有些阻碍,所以,主子下令调炮队驰援南面!”

麻吉哈脸色一沉,但很快恢复了原样:“炮队目前也没有什么弹药了,调往南城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

叶尔达目无表情的回复道:“这是固山额真大人的将令,梅勒额真大人是不想执行吗?”

此时满清军队中的军纪森严,即便是只差了一级,要是敢抗令不遵的话,一样可能被拉出去砍了,所以,麻吉哈只能应道:“不敢,下官自是要遵从固山额真大人的命令的。”

说到这,麻吉哈冲着两名炮队牛录章京说道:“还不去执行命令!”

两名汉军旗的牛录章京领命后,退了出去,此时就听叶尔达再次开口道:“主子说了,告诉麻吉哈,没了炮队一样打仗。”

麻吉哈苦笑道:“你去回禀固山额真大人,就是本官知道该怎么打了······”

叶尔达走了,麻吉哈走出营帐,看着远处的威海城头陷入了思索之中,良久后,他问左右道:“本军手中还有多少填壕尼堪!”

左右回复道:“主子,填壕尼堪都被固山额真大人调派给了祖可英大人,目前本军中只有充作辅兵的尼堪三百、阿哈三百!”

麻吉哈目光一凝,当即咬牙切齿道:“把那三百充作辅兵的尼堪都拉出去填壕了,要是这些尼堪死光了都没把壕沟填上,就让绿营兵去填!”

是的,阿哈可是八旗老爷们的财产,与之相比,绿营兵才是外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当然,绿营兵们肯定不想当耗材的,所以,领受了命令的他们理所当然的选择先迫害比他们更弱小的辅兵;只见,在绿营兵的威胁下,以为当了辅兵后就能不用填壕的山东百姓哭哭啼啼的背着土袋向威海卫北门外的城壕行去。

最终这些之前见过同乡同伴在填壕过程中被明军或清军督战队毫不手软的杀死当场的清军辅兵们,在恐惧心的驱使下,背着泥袋土包癫狂的在战场上跑动着,或侥幸将泥袋土包丢到了实际并不太宽太深的城壕之中,或在半途中被明军用弓箭、火铳给射倒在地。

自然,也有人跑着跑着假装自己挨了明军一铳,倒在地上就不起来的,但除了这些装死者以外,那些侥幸完成任务的辅兵却没有得到与之前一样的退下休整的权力。

在持刀拿枪的绿营兵的威吓下,在争辩无果、反而在狂性大发的绿营兵屠刀下白白丢掉几条性命后,已经注定成为炮火的这群清军辅兵,不得不又一次背负起沉重的填充物,重新踏上了十死无生的填壕之路。

只是,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生存智慧,所以,更多的辅兵冲到半道上就故意摔倒装死,但由于表演的太过,所以,绿营兵便毫不客气的抛射弓箭,将一大批装死者变成了真正的尸体;可这么一来,原本就不多的辅兵迅速消耗完毕了。

这时,在汉军旗兵马的威逼下,刚刚的加害者现在变成了受害人······

天色黯淡后,双方结束了今天的战斗,这个时候,部分侥幸死里逃生的辅兵开始小心翼翼的爬过了已经填埋完毕的城壕,摸到了威海卫城下哀声求救。

“放绳子,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吊上来。”说实在的,杨振也好、曹同灿也罢,亦或是燕国勋及济州师本地出身的士兵,都不愿意看着乡民们惨死当场的,所以,能救的还是要救,但考虑到清军惯用内应,所以,救也要讲方式的,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然后全部捆上了,饿他们一晚上,再想办法将他们送走。”

一个剃了头的老百姓被拉上了威海城头,随即在守军的刀枪面前,不得不解开衣物,然后蹦跳了几下,证明自己身上没有兵器,这才被五花大绑起来,然后送下了城墙。

等这个被送走了,绳子才再次放了下去,然后又拉扯上一人来······

1236.三战威海(17) “大人,都这个时辰了,内应都还没有闹腾起来,您看今晚上的夜袭还搞不搞了?”

是的,亲自督战的麻吉哈一早就注意到了辅兵们及部分绿营兵们玩的装死把戏,所以,他将计就计的也安排了几名汉军旗旗兵冒充绿营兵假死,然后跟着一众装死的百姓身后,试图在深夜里混入威海卫城。

没曾想,人是混进去了,但进去后,就毫无动静了----废话,人被五花大绑捆起来,丢在城墙下看管着,就算想闹腾,也是不可能的----这就让有所期待的麻吉哈左右为难了。

没错,现在要是放弃了,万一内应得手了,可就白白浪费机会了;可要是现在不放弃,要是内应没得手的话,可就白白消耗了部属的体力,天亮后就不得不补睡一觉,进而让守军有更多时间维修城防工事。

所以,两难的麻吉哈没有立刻回复下属的话,而是又等了半个时辰,实在等不到内应的信号后,这才意兴阑珊的命令道:“让儿郎们回去睡觉!”

麻吉哈部找不到机会,只能在下半夜回营休息了,但他们想要休息也要杨振批准的,这不,当天下半夜,3名济州师右厢师名下的夜不收队员趁着夜色潜出了威海卫城,在摸到了清军营地外后,又是敲锣、又是打鼓,还放了两个二踢脚,却是把刚刚沾枕头不久的麻吉哈给重新拉了起来。

当然,麻吉哈也是征战多年的宿将,自然布置妥当,不会给夜袭者可趁之机的,但问题是,明军又不是要夜袭,而只是想袭扰一番,所以,半个晚上敲锣打鼓的,确实是让麻吉哈部没有休整好了,所以第二天麻吉哈部愣是比预定时间晚了1个半时辰才从床上爬起来。

在清军晚起的这段时间里,守军打开东门,堂而皇之的将重伤员和昨夜投奔来的清军都送上了济州水师的桨帆船,然后又从桨帆船上获取了一部分补给品,这才施施然的回到了威海卫城内;而送上桨帆船的重伤员和一众“投诚者”将随后被送往济州岛,其中伤员将在济州岛医治休养,所有“投诚者”则将由其他船只送往海外屯庄安置,至于投诚者在航行中途想要闹事,那就只能往大海里一丢了----其实这种情况不多见,基本上出海后就全晕船了,想闹也闹不起的。

“主子,出怪事了!”睡醒过来麻吉哈正在吃着早饭,一名亲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报告道。“城头上的城垛、女墙被南蛮子给修好了!”

麻吉哈不以为意道:“假的,你们被骗了。”

话虽如此,麻吉哈还是拿着张大饼走到了营帐外,冲着威海卫城头观察起来。

麻吉哈的视力肯定超过了2.0,所以隔着3里多地,他一眼就发现前几天被炮火摧毁的威海卫北城墙西段垛口被重建了,并且这次不再是泥袋临时垒砌的城垛,似乎是真正的条石材质,这就让已经失去火炮助阵的麻吉哈一脸的阴鹜。

“还真是修好了,真是麻烦事啊!”话虽如此,麻吉哈还是下达了餐后发起进攻的命令。“传本官将令,待会各营将士要奋勇厮杀,谁再耍滑头,本官定斩不赦······”

半个时辰后,清军出营列阵,做好了对威海卫北城的进攻准备,

威海卫城周不过六里多一点,也就算1800多米,四面以平均,单边也就450米出头一点,这么窄的距离是没办法让麻吉哈麾下2200余名官兵同时发起进攻的,所以麻吉哈第一阵派出了400名官兵,分5~6点同时展开攻势,至于没有轮上先登的部队,则在城下吸引守军火力,并用火铳、弓箭等压制守军火力。

清军先登部队缓缓的向威海卫北城墙逼近过去,随即在越过某个位置后,这些抬着飞梯的清军便发力奔跑起来,试图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城墙边,冲进城门洞;但也就在此时,明军的攻击降临了。

明军的攻击自然是由火铳和弓箭组成的,但由于济州师下属各战兵哨中,一般只有1队火铳手或步弓手,所以就远程火力而言,其实并不算特别密集,但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清军被打倒在了半路上。

于是,为了掩护己方的攻击队伍,清军的远程火力按照计划,靠近城墙后,开始发力了。

由于,清军弓铳兵的数量远超过明军守备部队中的弓铳兵数量----麻吉哈部目前白刃兵占总兵力的三分之二,远程弓铳兵占三分之一,因此能参与压制城头火力的,清军远程兵大约有700人,几乎是城头上明军远程兵的三倍----一时间倒也箭如雨下,铳弹四飞。

虽然明军现阶段没有在威海卫城头布置悬户这等防箭装置,但由于济州师右厢旅参战部队百分百披甲----其实原来辎重部队是不批甲的,但在伤兵移交了甲胄后,不批甲的辎重兵等部也全数装备了棉甲、布甲等防具----所以清军远程弓箭手的干扰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至于清军火铳手发射的铳弹嘛,挨着了肯定也是非死即伤的效果,但大家都知道,火铳的弹道相对笔直,所以只要不过于探头出去,清军的火铳其实也很难打得中移动中的目标的----特别是,当初勇士营第一战兵营在改造威海卫城时,特意在“凸”型的瓮城顶部增加了一个“△”的结构,并在城墙死角增设哦了突出城墙的马面,这就使得来敌大多数时候,都要受到侧射火力的覆盖,这样守卫这就更不用探头去攻击正下方的敌人了。

就在双方远程兵各施本领的时候,清军的先登部队终于靠近了城墙,但还没等清军真的把飞梯靠上城头,几颗震天雷就冲天而降,并且这些震天雷都是刻意截短引信的,所以,下落不到1秒就炸开了----威海卫城墙只有三丈(10.2米)高,高空坠物1秒就落地了,所以为了追求杀伤效果,引信长度就只能控制在一秒之内了----当即把正准备搭梯的清军炸得鬼哭狼嚎。

1237.三战威海(18) 大约从战国时代开始,先登之功就成了中国军人最主要的立功途径,其战功赏赐也是军功中最为丰厚的一类,所以,尽管被守城明军用震天雷炸得死伤一片,但部分悍勇的轻监管部依旧架设好了飞梯,然后奋力向上攀爬。

但还没等这些清军上爬几米,一根狼牙拍就带着恶风落下,势大力沉的砸断了梯子,顺带着将爬到一半的清军砸了个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当然,整个北城墙上狼牙拍只有两座,不能面面俱到的同时攻击清军的攀爬点,此时,由守军人力丢掷下的滚木就建功了,只见,这些与狼牙拍实际没多大区别的----普通滚木丢下去是没办法收回的,但狼牙拍却是能收回的滚木----可怕武器或垂直、或斜斜的从城头落下,然后在撞击到清军飞梯或清军士兵的时候,将庞大的势能转化为可怕的冲击动能,进而达成了与狼牙拍一致的效果,不,比狼牙拍更好的效果。

这不,落地后还能弹跳翻滚的滚木,在势能衰减到可有可无之前,还是能给攻城者一定的威胁的,甚至在失去动能后,也能成为攻击者行动的障碍。

在使用滚木攻击对手的同时,几名膀大腰圆的明军士兵也在没有狼牙拍、也来不及丢掷滚木的地段,奋尽全身气力,用手中的叉竿向外推动着另外几部已经架到城头的清军飞梯。

注意到城头上的明军正试图用力推翻飞梯,登梯的清军一方面加快了攀爬速度,一方面又试图用力稳住飞梯,使飞梯不至于动摇,但说白了,这其实是物理学原理在战争中的运用----距离支点越远,在其长度上均匀分布的力或“力量”就越大,末端的力就越小----所以,除非清军攀爬速度比猴子还快,否则其是来不及在明军掀翻飞梯之前冲上城头的。

所以,在明军的顽强抵抗下,清军第一次攻上城头的努力在损失近200人后,很快宣告失败了;不过,麻吉哈并不愿意认输,所以,他很快又一次发起了进攻,这一次上攻的兵力还是500人,不过比第一次进攻是只有飞梯外,这一次多了冲车。

此外,在自身发动进攻的同时,麻吉哈还勒令曾大田部同时对西城墙的北段发起进攻,以策应麻吉哈部的作战。

曾大田乖乖的服从了,但要想避开明军居高临下从奈古山上射来的弓箭和铳弹,曾部官兵就只能从西北方向展开进攻,而这么一来,又等于把曾部进攻部队置于瓮城与主城墙的夹角之间,迫使曾大田部蒙受交叉火力的打击,所以,曾大田部冲上去后短短20分钟,就如同退潮的浊浪一样,在丢下3~40具同伴的尸体及大致相同数量的无法后撤的伤兵后,迅捷的退缩了回去。

此后,曾大田虽然迫于压力也发动了几次佯攻,但每每在触及城墙前,便假做不敌城墙上守军的猛烈火力,直接败退而逃了,如此一来,倒是让济州师右厢旅以区区一哨兵马牢牢守住了西城墙,进而使得兵力不足的守军,能将几乎全部的预备队,投向更加需要的北城墙方向。

啥?南面的祖可英部、汤杰部为什么不配合发起进攻?

谁说他们没有发起配合的!

事实上,在麻吉哈部进攻北城墙的时候,祖可英部和汤杰所部正在清军红衣炮队的配合下,威逼剩余的无辜百姓,展开对南城外的明军防御设施的清理,但由于清军炮队的弹药不足,支援无力,因此在济州师右厢旅第二团所部的坚决阻击下,祖可英、汤杰两部的进展可以用举步维艰来形容----守城明军毫不犹豫对前来清除防御设施的宁海州等地百姓实施了攻击,遭到攻击后的宁海州等地百姓自然一哄而散,随后这些百姓又被清军重新抓住,再次威逼上前,如此反复几次,虽然最终还是清除了一部分阻碍清军进攻的防御设施,可清除的速度只能用蜗牛爬来形容了----但即便是进展十分缓慢,祖、汤两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牵制了守军力量的,不能说他们没有配合北城方向的攻势。

既然南城、西城都做了自己能做的,而东城又是万万去不得的,所以,压力最后又回到了北城,因此,在第二次进攻被打退后不到半个时辰内,麻吉哈又下达了第三次进攻的命令。

这一次进攻,麻吉哈特意调来了十多名真满洲兵,试图以这些满八旗兵为锋头,一举突破守军的防御;但结果还是一样,不但冲车-攻城锤被城头泼洒的火油给烧毁了,其余攀爬飞梯的士兵也被明军用滚木礌石给打退了下来,唯一突上城头的两名满八旗兵,在后援不至的情况下,连杀数名守城明军后,最终被人数占有优势的明军给围杀了······

“该死!”看着再次败退下来的部队,麻吉哈咬牙切齿的道。“备甲,本官要亲自冲一趟!”

麻吉哈亲自上战场了,这下所有的清军都强打起了精神,只是麻吉哈是人不是神,所以,在他的率领下,清军的的确确再一次攻上的城头,但很快还是被赶了下来,甚至连麻吉哈本人也受了轻伤。

“让辅兵把饭菜端上来。”麻吉哈一边裹伤,一边大吼道。“吃完饭,再攻一次。”

“可以了!”叶臣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今天到此为止吧!”

麻吉哈抬头望去,忽然脸色一变:“固山额真大人,您,您怎么这样了!”

叶臣摆摆手:“征战了一辈子,临老了,却是不行了。”

说话间,佝偻着身子的叶臣坐在了麻吉哈让出的马扎上,冲着边上人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几名亲卫推开十几步后,叶臣指着威海卫城问道:“说句实话吧,还需要几天能拿下来!”

麻吉哈沉思一会,回复道:“下官这边还要两千人,否则,很难打下威海卫来。”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姜瓖不卖力?”叶臣听明白了麻吉哈的意思,叹息道。“这么说,这次是拿不下威海卫了!”

1238. 麻吉哈大惊失色的问道:“固山额真大人,此话怎讲?”

叶臣告知道:“黄河开始封冻了,为了避免南朝兵马洞悉我大清兵主力北调的真相,郑亲王奉命派遣多路兵马南下袭扰,但如今的南朝兵马只怕是不惧野战的,所以,既要有所收获,也要避免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与南朝决战,最后还有抱有一定的预备队来应对不时之需,这很困难,故而郑亲王急招我们返回大名府。”

麻吉哈听完之后,拧着眉头说道:“我们走了,那万一威海卫的明军冲出来,那岂不是会很糟糕嘛!”

“所以,耿继茂部会调回来,继续堵防威海之敌。”叶臣解说道。“石廷柱部会在调出部分兵马加强大名大营后,回转济南和青州镇守;金砺部也会密集抽调部分兵马跟我们一起西归;至于姜瓖,我准备让他去沂州府打土寇。”

之所以要让姜瓖去沂州府镇压反清武装,是为了向外人显示,清军在山东方向还有足够的兵力可以机动作战;但这么做其实很危险,一旦被明军发现了破绽,整个山东,或者说至少是山东东三府的形势就会再次出现不可测的变化;不过,清廷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麻吉哈点头道:“卑职明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先让炮队撤,然后明天全军撤退到杨庭河(羊亭河)南及宋家洼方向等候,等金砺部到了,就先让姜瓖部南下沂州府。”叶臣说到这,突然脸色一白,但他还是忍住了身体的不适,继续交代道。“等姜瓖开进沂州府后,石廷柱、耿继茂才会北返,而我们要等到耿仲明部到了以后,才能跟着石廷柱一起西归。”

麻吉哈估算了一下:“那最快也要十五天!”

“如果没有大风雪的话,差不多这点时间吧。”叶臣说完试图站起来,但人才站起来,身子就往前倾倒了,麻吉哈大惊失色的冲上来保住叶臣,结果就听叶臣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的病,对外保密,别让人知道······”

“旅副,清虏撤退了,撤退了!”济州师右厢旅夜不收哨的哨长季言气喘吁吁的冲进了文昌阁,并一脸兴奋的向杨振报告道。“我仔细查了,清军的营帐都空了,而且从城北到棉花山,都没有清军大队的踪迹······”

“清军明显还没有力竭,怎么就退了?”杨振有些不敢相信。“会不会其兵力南移,主攻南城方向了?”

杨振正想命人联络奈古山主峰哨楼,以确定南城方向清军的动向,就见负责南城守备的济州师右厢旅第二团团长伍保雄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旅副,南城的清军撤退了!”

杨振立刻吩咐道:“立刻向奈古山发信号,夜不收队剩余兵马也立刻派出去!”

季言和杨振身边的塘马当即行动起来,这时,杨振又跟身边的曹同灿交代道:“你立刻去问一下济州水师那边,看他们知不知道,清虏不战而退的原因。”

等曹同灿也走了之后,杨振有些脱力的跟伍保雄笑道:“不管怎么的,我们守住了威海,总是一件好事。”

伍保雄点头应和道:“旅副,这次被清军成功偷袭得手的教训十分深刻啊,接下来怕是要好好规划一下,未来怎么避免再发生类似事情了。”

杨振苦笑道:“估计这得由继任的旅副来考虑了,我能全身而退就不容易了。”

是的,对于清军成功实施登陆一事,朱由崧已经处理了原辽海分舰队统领官龚楠,将其撤职并调回崇明岛担任船师堂教官,至于杨振这边,之前是因为苦战当中,不好轻易变更指挥官人选,所以暂时没有收到处置,但眼下清军退去、威海转危为安了,少不得要秋后算账。

伍保雄宽慰道:“旅副是不是过虑了,守住威海本是大功,无论如何都能抵消了之前疏忽的罪责。”

杨振言道:“但愿如此吧。”

伍保雄不知道怎么继续开解心事重重的杨振,便走到了威海卫全图面前,指点着黄埠港等地的烽燧说道:“旅副,根据黄埠港烽燧的报告,可以基本判定,类似形制的烽燧在防守中的作用,那么有没有可能依托这样的烽燧,建立小型堡寨呢?这样或许就不用担心清军再进行夜间偷袭了。”

口口声声说把威海新规划留给后来人的杨振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走到伍保雄的身边,用探寻的目光问道:“你的意思是?”

伍保雄用铅椠在麻子港、小石岛北海滩、小石岛南海滩、黄埠港等地一一画圈:“就黄埠港烽燧部队的报告来看,用一个队守一处烽燧是有点浪费了,实际半个队就足以了,那么一个队就可以布置在两个彼此能呼应的烽燧,用一组烽燧,或两组烽燧来封锁一处海滩。”

杨振想了想,从伍保雄手中接过铅椠然后指点道:“双岛港北岸海滩可以布设两组烽燧、每个烽燧的距离是三十丈(102米),但位置不要沿着海岸一字排开,而是要从海滩斜向勾连大北山西麓,这样即便杨庭河防线丢了,也就能构筑起第二道防线。”

伍保雄接着说道:“黄埠港海岸线很短,所以一组二个烽燧就够了;小石岛南北海滩比较长,但期间有不利行走的疏林、乱石、滩涂,因而真正要防的地段也不算太长,南北各两组四个烽燧即可;麻子港,这边本有了垛屋山山北烽燧,因此只要在垛屋山西麓依托山梁和平地,再布设一组二处相互支援的烽燧即可。”

“靖水湾、柳树湾、臭油滩、合庆湾、黄泥湾等处上陆就是棉花山,根本不合适大军登陆,”杨振的目光移动到了威海北部地域。“至于威海湾要是被清军舟船杀进来了,那板子绝对要打在济州水师身上的,所以,这些都不用考虑了,至于望岛河以南嘛,也不用考虑,这样就是需要五队半兵马来守卫沿海。”

“这个数字不多的,”伍保雄坚定的说道。“而且是完全必要的······”

1239.南下袭扰 由于小冰河时期尚未过去,所以农历十一月中旬的黄河已经初步封冻了,甚至某些地段已经冻得很严实了,所以,正如叶臣与麻吉哈交代的那样,小部清军已经渗透过了黄河,对明廷控制下的河南发起了袭扰性的进攻。

或许有人要问了,为什么弘光元年和弘光二年的冬天,清军不发起类似的攻击呢?

原因也不复杂,弘光元年年初,多铎在南攻期间大败而归,当时清廷上下极度恐惧,生怕明军大规模反攻,所以,那年的冬天,对清廷来说,明军不来打他们就算好的了,清军又怎么可能出动出击呢?

等到弘光二年冬季的时候,山东反清起义此起彼伏,清军根本就忙不过来,也是不可能向南方展开冬季攻势的。

而且截止到弘光三年年初,明军主力实际龟缩在襄阳及光州-颍州-亳州-归德等地,并未前出兵力,因此清军一旦选择向明军控制区发起袭扰作战,是极有可能一头撞见明军主力的。

所以,只有当明军在弘光三年年初发起第一阶段北伐,彻底夺取黄河以南的河南各府后,清军才能趁着明军主力前移,后方空虚的当口发起袭扰作战。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清军目前并不想与明军京营进行决战,所以顶了天也就是袭扰战,并不能如五次破口时那样,试图全力掠夺南明的人口、财富,动摇南明的经济基础----事实上,河南境内早就因为连年的战争和灾荒,而十室九空了,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口和财富能被清军劫掠。

不过,由于西厂暂时没有搞清楚清军越河南下的目的,因此朱由崧也不敢让清军从容的南下,所以,根据朱由崧的命令,黄得功、高杰、尚可喜、刘肇基等部只能抽出最精锐的骑兵营头,在风雪天气中执行反袭扰作战。

说起来,以提督、总兵、副将、参将的家丁组成的明军各精锐骑兵部队在战斗力上并不比清军差了多少----比满八旗兵还是差了点,但比起汉军旗来是毫不逊色并一定程度上是强于对手的,至于打普通的绿营兵嘛,更是手到擒来了----也就是这样的精锐部队数量太少了,所以,各部使用起来颇为谨慎,说白了就是舍不得消耗,所以,正儿八经的战斗实际没有进行多少次,往往是因为天气缘故意外遭遇上了,才会爆发血战。

一旦爆发血战,那自然是互有伤亡的,但明军方面很快注意到,清军活跃在河南的兵马似乎并没有减少,反而有增多的趋势,因此高杰、尚可喜、刘肇基等纷纷向朱由崧奏报,称清军已经大举过河了。

对于沿黄各镇的奏报,朱由崧将信将疑,但也不能让势态继续发展了,所以,他便命令驻守在鲁阳关的京营腾骧师移动到许州----原合同腾骧师一起驻兵鲁阳关的虎贲师左厢旅,仍然驻守鲁阳关,以协防南阳方向并掩护黄得功部的粮道;原驻西华等地的府军师移驻到扶沟----原与府军师共同驻防西华等地的燕山师继续留守西华,以便在关键时间能够实施最后的快速堵防;原驻凤阳的羽林师进驻亳州----与羽林师一起驻防凤阳的金吾师左厢旅则继续留守凤阳拱卫朱由崧,并在必要时负责对徐海地区的驰援······

“大人,探马发现了明军的运输队,足足有四百多辆大车,小两千头骡马!”

清顺治四年(明弘光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涡阳正西十里处,一股深入南直隶境内的清军发现了正在向亳州开进的明军羽林师辎重团。

指挥这队清军的牛录章京宝兰再三确认道:“阿伦太,确定是明军的运输队吗?你小子别看走眼了,把老虎当成了猪!”

这队清军的探马头子有些迟疑的回应道:“下官仔细探看过,确实是运输队无疑,但若是大人您还不放心,下官可以带大人潜过去确认一下。”

宝兰想了想,决定道:“走,去看仔细,否则,我不放心!”

于是阿伦太便带着宝兰去看了明军的辎重团,不得不说,风雪天的确有利于探哨的隐蔽,否则就淮河流域相对平坦的地形,骑马行动的清军探哨一早就被明军警戒士兵给发现了,哪里有可能让他们潜伏到近处呢?

“大人,请看,这就是我说的那支队伍。”

顺着阿伦太的手指望去,宝兰看清楚了正在风雪中跋涉的队伍,随即他皱起了眉头:“这怕是有好几百护卫吧,我们未必能吃得下呀!”

宝兰手上只有150人,正常情况下,150骑兵也的确能击溃乃至消灭数量多得多的敌方步队,但现在天空中飘着细密的雪花不说,地上还有积雪,这就严重限制了清军马队的冲锋速度,降低了清军马队的冲击力,所以,宝兰犹豫了。

但运气的是,等他回到大队时,居然看到了另一名牛录章京喇兰珠率领的另一支马队:“太好了,这下有十足的把握了。”

宝兰把情况向喇兰珠介绍了一遍,然后说明道:“明军自持是在涡阳与亳州之间进行短距离移动,所以才没有派遣大队护卫,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但这个机会略一犹豫就会丧失,毕竟亳州与涡阳之间太近了。”

是的,亳州与涡阳之间只有60公里,步队按一天30里的行程来算,或许要走4天,但马车队,却只要一天就能走完这点路的。

喇兰珠想了想,问道:“宝兰,你确定只是运输队!”

宝兰笑了起来:“这话就是我当初也问过阿伦太,阿伦太直接把我带去看了,我和阿伦太应该不会同时看错的。”

喇兰珠算了算:“我这边有一百二十人,你有多少?”

“一百五,加起来二百七十,虽然也不是很多,但一马当三兵,就算对面有一千兵也包打,更何况,对面也许只是辅兵!”

喇兰珠听到这,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成,那就吃了他们!”

1240. “敌袭!敌袭!”

急促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其在马上的羽林师辎重团团长文忠月放眼望去,只见一群恐怖的身影从雪地里冒了出来,冲着自己的队伍杀将过来。

而且这些丑陋的身影,不但出现在自己队伍的左面,而且还出现在自己队伍的右面,显然是这次蓄意的伏击,且以对方驱马而来的速度来看,辎重团这边显然是没办法及时将马车围拢起来,形成车城防护了。

不过,文忠月还是不慌不忙的下令道:“一哨、三哨面左警戒,二哨、四哨队面右警戒,团属战兵队、护军棚自由射击,协同驱敌。”

随着文忠月的命令,辎重团编制内的护卫战兵们和辎重兵们迅速做好了战斗准备。

原本在羽林营时代,营一级是没有单独的辎重部队的,但京营编制重调后,朱由崧综合各师报告,很快发现,由于下属2个旅都变成了纯火器部队,各师在弹药方面的消耗是大增了,所以为了在战斗中不至于哑火,得进一步加强师一级的物资补给能力,因此,朱由崧便根据余龙等人的建议,在师一级增设了辎重团这个辎补单位。

虽然辎重团与普通战兵团不同,团一级没有炮兵、夜不收单位,但团一级多了一个团属战兵队,而在各哨,与普通战兵哨名下4个战兵队+1个辎重队的结构相反,是4个辎重队+1个战兵队,因此,就编制表来说,全团算上中军队名下的护军棚的话,一共有40*5+10=210名手持前装线膛步铳的战斗兵,至于手持六管前装线膛短火铳和四管燧发短火铳的队长队副以上级军官,则有71支(含中军队塘马棚)。

故而,整个辎重团的火力虽然比较有限,不能与普通战兵团相提并论,但遇到袭击时也不至于束手待毙;此外,辎重团的辎重兵们也是接受过火铳射击训练的,所以,必要时,完全可以顶替战损士兵继续持枪作战----若不是清军发起的突然袭击,辎重团完全可以打开备品车,将名下战斗兵平时训练用的前装燧发枪发放给一众辎兵,以加强火力密度----以保持火力的持续性。

所以,当清军宝兰、喇兰珠部以为自己吃到肥肉的时候,他们已经注定了要被肉中骨头给噎住。

只是,感受到对方飞来的枪弹时,两队清军骑兵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所以,便只能顶着枪林弹雨向羽林师辎重团的方向继续杀去!

然而,地上的积雪严重限制了清军骑兵的冲锋速度,这就让清军吃到了更多的铳弹。

虽然辎重团战兵部队在打击快速移动中的清军时,杀伤率只有5~8%左右,但由于前装线膛步铳的射程较远、射速不慢,因此在清军马队以3.5~5m/s的速度耗费近3分半钟的时间冲到马车旁期间,单边100/110的战兵们已经各自发射了超过900发的弹丸,各自毙伤了超过50骑的清军骑兵,成功的将清军攻击部队的总数削减了40~50%,甚至就连宝兰本人也被飞来的铳弹击中,随即掉落马下,生死不明了。

如此大的损失,让喇兰珠和接替宝兰指挥战斗的分得拨什库郭络罗·杜腾两眼充血,怒火万丈,因此当两人率部冲近明军马车时,他们及他们身边的清军火力全开,或丢掷飞刀、飞斧,或开弓放箭,倒也给羽林师辎重团的步铳手们造成不小的伤亡。

说起来,明军京营的所有战兵都应该有一身棉布甲可供穿戴的,但行军途中正常情况下都不可能披甲行动的----披甲对体力消耗实在过大----所以,辎重团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

但偷袭不成、实施强袭的清军马队在攻击来不及快速装弹的明军步铳手的同时,也遭到了手持多管短火铳的明军军官的反击,由于明军装备的短火铳不但可以连发,而且在近距离上的破甲威力并不逊色于长铳,因此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闯入重围的2队清军马队顿时陷入了枪林弹雨之中,进而在连珠般的雷鸣声中,不断有清军和清军的坐骑被铳弹给打倒在地。

从马上摔下来的清军士兵还想跳起来用冷兵器杀伤当面的明军,但辎重团军官们的短火铳很快又对准了他们,而更让喇兰珠等人意外的是,许多明军辎重兵已经捡起了那些被清军杀死杀伤的明军士兵的武器,然后瞄准、扣扳机,向还在跃马挥刀的清军射出了致命的一击。

“该死!”注意到身边还在马上的部下越来越少了,喇兰珠大声咒骂了一句,当即大吼道。“冲出去!”

随即,喇兰珠以身作则,奋力驱马逃离,在他的带动下,仅存的十几名清军骑兵也纷纷打马加速,尝试离开这个不是陷阱的陷阱;但辎重团这边又怎么可能让残余的清军逃跑了呢,所以,在部分军官的指挥下,几十名分散开来的步铳手冷静的再次进行了装填,然后次第开火,将正在落荒而逃的十几名清军骑兵一一狙杀。

最终,出击的2队270名清军骑兵中,也就是喇兰珠本人和另外11名骑兵侥幸脱逃,其余非死即俘,算是给羽林师辎重团送了人头。

“团长,里面有真鞑子!”战后检视战场,有人发现了宝兰等人的尸体。“一个牛录章京、;六个分得拨什库、十五个壮达!”

文忠月眉头一挑:“确定都是八旗兵吗?里面多少是真满洲兵、多少又是汉奸汉军?”

“不都是八旗兵,一多半还是绿营兵。”负责清点战果的团军正官、来自锦衣卫南镇抚司的试百户薛淳有些遗憾的向文忠月报告道。“八旗兵中真满洲兵的数量只有十五骑,蒙八旗兵二十五骑,其余都是汉军旗那帮汉奸,不过牛录章京应该是真满洲兵了。”

文忠月点了点头,转而问道:“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团参军马诚回复道:“战死刘哨官以下三十六人、重伤唐队官以下二十九人。”

文忠月严肃的吩咐道:“让医护队,全力救治,一定要保证重伤员的性命······”

1241.刘肇基部京营化 “陛下,靖北伯(高杰)奏称,在过去的半个月里,与清军进行了六十七次小规模交手,毙俘清军三千八百零七人,缴获无算,但同时自身伤亡了四千零三十人,消耗了武器弹药一批,需要朝廷立刻拨付赏银及相关补充。”

高杰的报告灌水灌的太厉害了,所以朱由崧便问道:“只有高杰的奏报吗?驻高部的朝廷监军、锦衣卫断事官的奏报呢?”

在天启以前,明廷在军中只有监军太监,并没有监军文官,但崇祯皇帝鉴于一线军将对监军太监的不满,所以一度撤废了太监监军制度,以文官担任监军,后来太监监军的制度虽然又恢复了,但文官监军的制度并没有废止,从而形成了一名武将两名监军的格局。

到了弘光朝,朱由崧借着与东林-复社集团的矛盾,在京营里设立了太监监军、锦衣卫担任军法官的体制,并排除了文臣对京营的监督;不过,在外军,文臣监军的体制依旧得以保存了下来,反倒是朱由崧为了表示对一线指挥官的信任,有时候会临时撤销太监监军,而以锦衣卫军法官来替代内臣对各部进行军纪考核和战果、战损检查。

“还没有,”虽然对文臣监军和锦衣卫军法官的报告没有同时送到有了某种怀疑,但余龙却没有添加自己的观点,只是就事论事的说了一句。“或许是小规模的战斗频次太高,监军和军法官还来不及审定完成吧。”

朱由崧却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不同的味道,所以,朱由崧当即就冲着身边的内侍吩咐道:“给高杰传旨,提醒他务必要尊重监军和军法官!”

内侍领命而去,朱由崧便冲着余龙言道:“尚可喜和刘肇基那边什么情况?”

余龙看了看手中的纸,便继续汇报道:“镇北伯(尚可喜)与监军、军正断事官联名奏报称,其部与南下清军接战大小二十一仗,内中,双方兵力加起来超过一千人的仅有三次,五百人以上八百人以下的有四次,其余都是五百人以下的小规模交战;镇北伯所部在这二十一战中,输赢各半,以自身伤亡二千七百人的代价,毙俘清军一千九百二十七人。”

尚可喜的报告,水分要少一点,还拉上了文官监军和锦衣卫军法官为他作证,显然手段要比高级高明了不少,但打了21场仗,输赢各半是什么鬼话呢!

所以,朱由崧考虑了一会后,决定暂时眼开眼闭,故而他下令道:“告诉尚可喜,一应首级交由补给队运回点检,俘虏若有可能,也让补给队送回,若是点检不差,真虏首级一颗按三十两赏赐、北虏首级按一颗十两赏赐、汉军及绿营兵首级按一颗三两赏赐,俘虏类之。”

眼下天寒地冻,道路积雪,沿黄各镇的补给,只能通过汴河等冰封河道由雪橇车、冰橇车来运送,而这些运输队本身就是南下的小股清军最喜欢的攻击目标,所以,朱由崧如此安排,主要是想测试尚可喜会不会借机搞事。

至于朱由崧所说的赏赐嘛,那倒是真的,不过由于京营的异军突起,相关三类首级的赏格已经较高峰时期有所下跌了,不然,朱由崧还真有些给不起呢----主要是担心尚可喜等人杀良冒功,否则用500万两白银购买10万满八旗的脑袋的买卖,朱由崧还是愿意做的!

“损失军械、火药嘛,国库空空荡荡的,让他按规矩从兵部报领吧。”

所谓按规矩从兵部报领,那就是让尚可喜花钱去跟兵部买,当然也不是花一两银子买一两武器那种,而是在兵部打点一番后,才能领到应有的补给品。

是不是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合适?

没错,在国内战事如火如荼的当下,让前线指挥官花钱跟国家买需要的军火的确很不像话,但这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兵部的蛀虫们----其实未必是蛀虫,要知道兵部拿到的拨款本来就不够生产出足量的武具和军火,所以,只有通过收取好处的方式,才能弥补经费上的不足;而对于一线部队来说,第一个拿到补给和最后一个拿到补给的意义完全不一样,因此,为此花点钱也是愿意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限制外军,让虚报战功骗取奖赏及虚报兵额、喝兵血的将领们把贪墨的钱吐出来点,免得他们有兵有钱了,不听招呼。

另一名内侍领命去向随扈的兵部尚书张缙彦去通报朱由崧的决定了,此时就听余龙继续道:“襄南伯(刘肇基)与监军文官、锦衣卫军正联名奏报称,黄河冰冻以来,已与南侵清军接战二十七次,毙俘清军八百零九人,自身伤亡二千零三人。”

刘肇基的报告就相对真实许多了,是的,黄河四镇的战力迄今为止也是逊色于清军的,更不要在滴水成冰的冬季,本来就是以北地兵为主的清军的主场,更利于清军发挥天时之力。

因此,朱由崧感叹道:“刘肇基是个老实人呢!”

说到这,朱由崧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刘肇基答应了吗?”

虽然朱由崧说的不清不楚,但余龙还是听明白了朱由崧的问题,便当场回复道:“刘肇基已经答应,按济州师和济阳师的体制,将所部改编为三个师。”

刘肇基之所以答应将所部兵马改编为三个京营下属的混成师,并不是刘肇基本人没有政治上的野心,而是因为刘肇基本人没有基本部队,其名下的所有部队实际都是崇祯十七年后,由朱由崧陆续调拨给他的,所以,他没有可能拒绝朱由崧的提议----刘肇基下属各部的总兵、副将、参将们也许也不会愿意京营化,但他们既不可能与刘肇基一条心,彼此之间也不存在特别的信任,因此在外部压力面前,是团结不起来的。

“很好,黄河化冻后,立刻派人按二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的规制,整编刘肇基部。”朱由崧如此安排道。“各部编成过程中,要尽可能的与济州、济阳两师进行军官轮换,以确保刘肇基部彻底由外军变为京营。”

朱由崧顿了顿,补充道:“待刘肇基部开始整编后,将尚可喜部作为下一个整编对象······”

1242.宗室爵改 明弘光三年十一月三十日,鉴于清军对黄河南岸的袭扰越来越频繁,朱由崧便调到尚未完全完成组建的武功师进驻凤阳,以加强前线的作战兵力。

当年十二月十五日,武功师抵达凤阳一线,从金吾师左厢旅手中接过了凤阳周边的防务;随即,金吾师左厢旅则护卫朱由崧返回南京,稍后该旅将在南京执行扩编,以恢复因编练武功师而调出的右厢旅。

之所以朱由崧要在局势日渐紧张的当口离开凤阳,回到南京,一方面是他要主持弘光四年的正旦大朝仪,另一方面则是朱由渠一家终于从常山迁来了南京,朱由崧非常想见见多年未见的弟弟和养子,所以于情于理,朱由崧要回南京一趟。

朱由崧回南京了,那么前线指挥必然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所以,朱由崧决定把余龙等人留在凤阳,继续以大都督府的名义接收前线战报,并在紧要的时候,直接指挥各部作战。

闲话少说,当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朱由崧安全的返回了南京城,当天晚上,不顾旅途疲劳的朱由崧便安排朱由渠一家进了宫。

“皇兄,多年不见,您清减了。”

看着恭恭敬敬向自己行礼的朱由渠,朱由崧起身走到他面前,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然后伸手把朱由渠揽进怀里:“由渠啊,朕的好弟弟,朕想你了!”

朱由渠泪流满面的时候,朱由崧走到了已经是徐王世子的朱慈熿面前,冷冷的对他说道:“刚才你怎么称呼朕的?”

刚刚称朱由崧皇伯父的朱慈熿抬头看了看朱由崧,忽然心中一动,重新称呼道:“儿臣,叩见父皇!”

朱由崧这才伸手在朱慈熿的头上摸了摸:“虽然你归宗了,但你当过朕的儿子,就一辈子是朕的儿子,好了,去见见你母妃吧,她也想你想的要疯了。”

朱慈熿抹了抹眼中的眼泪,领命而去,这时朱由崧让人端了把椅子给朱由渠:“坐,坐到朕身边来,朕有好多话,要想跟你说。”

朱由渠跟小时候一样,乖乖的坐到了朱由崧的身边,朱由崧抓住朱由渠的手,关切的问道:“家里这几年还太平吗?”

朱由渠知道朱由崧要什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江氏还是生不出男孩来,所以,也太平了。”

是的,朱由渠眼下又多了一子二女,但男孩还是由妾媵沈月娘生的,江王妃虽然嫉妒,但面对朱慈熿背后的朱由崧,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无追求的江妃越来越佛系,进而脾气也变得好了许多,由此,朱由渠的徐王府算是彻底安定下来了。

“这就好啊!”说到这,朱由崧似乎想到了什么,告知朱由渠道。“朕给安怡定了一门亲事,要不要见一见对方的孩子!”

朱由渠其实很早就知道朱由崧把自己长女朱淑喜给许配给了高杰的长子高元爵,所以,只回了一句:“只要这门亲事能帮到皇兄就好!”

朱由崧笑了笑:“虽然高杰出身低了一点,但太祖的出身更低,所以,别小觑了天下英雄;再说了,元爵这个孩子,一直在南京住着,书也是在内务府学堂读的,日后必有前途的。”

朱由渠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有皇兄看着,臣弟自然是放心的。”

朱由崧摆摆手:“你不怪我就好了,来人,去把高元爵叫过来,稍后让徐王和徐王妃看一眼。”

朱由崧关照完内侍后,又跟朱由渠补充道:“高杰样子很俊俏,否则当年也不会把李自成的老婆也勾引走了,元爵这孩子随了他父亲的样貌,相信你和江氏,乃至喜儿都会满意的。”

朱由渠点了点头:“烦劳皇兄费心了。”

说完了朱淑喜的事情,朱由崧问朱由渠道:“到南京也几天了,风声都听到了吧!”

朱由渠眨了眨眼,问道:“皇兄问的是变更宗室爵位继承的传言?”

朱由崧回复道:“不是传言,年后就要正式施行了。”

最新一版的《爵律》中将大明的爵位分为宗室、藩属、功臣三种,其中宗室爵位由原来的亲王-郡王-将军-中尉等四等十级,改成了亲王(国王)-国公-国侯-国伯四等,并且宗室爵位没有世袭,其中嫡子逐代降等承袭、庶子逐代降两等承袭。

即,不能继承大统的皇子封亲王,亲王的嫡长子继承爵位时为国公,其余嫡子为国侯,庶子继承爵位时为国侯,其余庶子为国伯,然后以此类推;等国伯的嗣子再继承爵位时,就跌出宗谱,降为臣籍,此时国伯的嫡子将转封为功臣爵位中的县伯、庶子为县子,然后再逐级跌落到功臣爵最后一等的骑都尉,等骑都尉的爵位承袭一代后,则降为平民。

从这个继承制度来看,皇族最快三代降为臣籍,慢的五代后也为出了宗谱玉牒,这就大大降低了皇族的数量,免得有人把财政困难的锅丢在皇族头上----宗室爵位与藩属爵位、功臣爵位的最大区别就是在年俸上,譬如同为公爵,国公一年爵禄三千两,藩属郡公的一年爵禄就只剩下一千五百两了,至于功臣拥有的县公爵禄更是只剩下一千两了。

而对于宗室来说,降入臣籍后,则可以享受功臣爵的特殊待遇,即功臣爵持有者可以通过获取战功的方式来维持下一辈人承袭时不降等或本身升等晋爵,从而维持各支爵位的存续时间,不至于堕落为普通百姓。

就皇家而言,功臣为了维持自身爵位不降等,就需要认真学习作战及指挥技艺,在作战中有所建树----或许有人会担心,多年以后,贵族阶层出现彻底腐朽,军功通道被其垄断,军队因此再次被削弱,从而对外无力维持国权,对内也无法镇压叛乱,但这肯定也是多年以后的事了,至少在朱由崧还活着的时候,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局面的----如此便能让皇家通过勋贵阶层牢牢的控制军队(京营),不至于兵权为文官集团所篡夺,从而威胁到了皇权。

朱由渠眯着眼说道:“真要实施啊,可据臣弟知晓,诸王那边怕是很有些意见的······”

1243.朱聿键和朱慈炲 朱由崧无所谓的说道:“诸王那边翻腾不起什么来,况且朕也网开一面了,再有不满,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朱由崧所说的网开一面,指的是,现有的亲王、郡王及他们的王世子、王长子、王世孙、王长孙都可以豁免一代----拿朱由渠为例,他现在的爵位是徐王,按照新《爵律》,他死后朱慈熿继承继位时就应该是国侯了,但豁免一代后,朱慈熿袭爵时依旧可以保留亲王王爵,这固然是因为朱由崧与朱慈熿情同父子的缘故,也是为了安抚诸王,减少他们的反对。

朱由渠苦笑道:“只怕光明正大反对的不会很多,但暗中折腾的不会太少。”

朱由崧轻笑道:“越折腾越好,朕正缺钱呢,少封几个王也是好的。”

朱由渠听的有些毛骨悚然,但朱由崧却不管不顾的继续道:“若想长保爵位也不是不行,可以跟朕申请,转为藩属塞王嘛!”

新《爵律》中,宗室爵位和功臣爵位在承袭时都要降等的,唯一不降等承袭的就是藩属爵位中的郡王-郡公-郡侯-郡伯-郡子-郡男各爵。

这里要说明的是,国、郡、县都是地名,譬如陈,在中国历史上即有陈国、又有陈郡,还有陈县,所以,在新《爵律》颁布后,单说一个陈侯,指的是姓陈的侯爵,非要说明白陈王、陈国公、陈国侯、陈国伯才是指的宗室,陈郡郡公、陈郡郡侯等等指的是藩属各爵,陈县县公、陈县县侯、陈县县伯等才是指的大明功臣各爵。

不过一般而言,存在了陈王爵位,就不会再有陈国公、陈郡郡公、陈县县公、陈郡郡侯、陈县县侯等爵位;毕竟中国古代的国、郡、县的地名众多,可着劲用也不太会重复的;至于真的重复了,其实也没关系,反正,有了限定字,完全可以区分清楚的。

朱由渠颇感兴趣的问道:“塞王,封在哪里?”

朱由崧告知道:“暂时不会封在大明故土境内,老二你要是想转为塞王,朕倒是可以把小琉球北部封给你的。”

说到这,朱由崧告知朱由渠道:“但朕倒是不劝你去海外,让瑾儿他们这辈去吧,你我兄弟就别再分离了。”

朱由渠眨了眨眼:“所以,瑾儿这次要进紫金山讲武堂学习怎么代兵打下一片国土?”

朱由渠点点头:“的确是这么安排的,不单单是瑾儿,虎儿、琯儿、恬儿、蔷儿,朕都如此安排的,二十多岁学习领兵,三十多岁历练政务,四十岁前后就可以出镇一方为塞王了。”

其实之所以让各王到四十岁前后才前往海外立国,除了要全面培养几个皇子的军政能力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要说服文官集团支持重设塞王的计划,这也是需要时间的。

朱由渠叹息道:“皇兄倒也舍得!”

“不舍得不行啊!”朱由崧接口道。“总不能再养猪了,这样朕更心疼啊!”

朱由渠理解朱由崧的心情,苦涩的说道:“怕是还有人希望能被当做猪养呢!”

“所以,愿意当猪的继续当猪,不愿意当猪的,那么就自己搏个前程吧······”

朱由渠带着老婆孩子回他的徐王府了,朱由崧独自坐在大善殿里发了一会呆,等他回过神来后,就听朱由崧命令道:“宣唐王兄弟、益王陛见!”

一个多时辰之后,唐王朱聿键、朱聿鐭、朱聿锷兄弟及益王朱慈炲先后出现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看着另一时空的隆武皇帝、邵武皇帝,朱由崧并没有特别的情绪,没错,另一时空中,朱聿键、朱聿鐭兄弟的确野心勃勃,枉顾伦序当立的明代祖制,在弘光皇帝被掳往北京后,贸然监国称帝,让南明陷入更大政治对立当中,从而让大明再无回天之力,但本时空不是朱由崧前世时空,隆武兄弟再没有可能登上大明的政治舞台,所以,他们的野心,倒是如今朱由崧可以利用的对象。

至于益王一族嘛,在另一时空中也多次自称监国,但其主要目的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是为了反清抗清,所以,在本时空中,朱由崧对益王一族是有一定的好感的,愿意给他们一些机会。

“唐王,按照辈分,朕应该称你为皇叔,至于益王,朕应该称你为皇侄。”在被朱由崧的目光盯得坐立不宁的时候,朱由崧开口了。“虽然血脉已经隔的很远了,但总归是亲戚,所以,朕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保留现有王爵,永不降等的机会。”

朱由崧一使眼色,当值的内监立刻将一副地图悬挂了起来,朱由崧起身走到地图边,手指道:“这里在占城以南、面积大约国内半省之地,目前仅有真腊国自称对其拥有主权,可实际上,却未能设置官府统治,若皇叔和皇侄有意,可以据此为封国,世代为大明藩屏。”

不待朱聿键、朱慈炲回应,朱由崧又走到另外一张地图面前指点道:“这里是婆罗洲西部,原属文莱王管辖,但如今文莱国力衰弱,对此地已经是鞭长莫及了,或可以再立一藩,此藩面积不下国内一省,唯土地略微贫瘠了一点,不如之前朕所说的真腊属地。”

朱由崧伸手接过参茶喝了一口,这才继续道:“两地其实都有大明子民移居耕作,所以,这是对设立两藩有帮助的地方,不利之处在于,两地都比较潮热,多烟瘴,对于皇叔和皇侄来说,可能开拓起来辛苦一点;再有,当地的土人未必会顺从统治,文莱王、真腊王也未必愿意丢了领土,所以,很有可能会起刀兵,这就需要你们自备一支不下千人的兵马应对。”

朱由崧说完后,场内一片沉寂,朱由崧也不管,只是好整以暇的等着。

耐心有些不足的朱聿键见熬不过朱由崧,这才迟疑的问道:“陛下,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选臣等去两地拓殖!”

“原因很简单,朕认为皇叔颇有野心,想打发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至于益王嘛,据说是贤王,但大明不要贤王,所以,朕也原因给皇侄一个机会······”

1244.唐藩内议 出了北上门,在坐上唐王府的马车前,朱聿键对两个弟弟说道:“到我那去坐一坐吧。”

弘光二年被朱由崧封为南宁王的朱聿鐭以及弘光三年年初上被封为南阳王的朱聿锷对视一眼后,应道:“是!”

没错,在司设监与工部奉旨修建各王王府时,有意无意的将亲王府与郡王府、将军府都做了隔离,所以,哪怕是系出同源,唐王兄弟之间却不是住在一起的。

朱聿键冲着两个弟弟点了点头,然后上了车,但在车轮滚动后,他忽然对着窗外的唐王府护卫----各地藩王入京后,朱由崧按亲王百人、郡王五十人、将军二十人的规模,由旗手卫派遣力士和校尉提供保卫,但这些护卫编制上并不属于王府,依旧由旗手卫直接指挥----吩咐道:“派人去把德安王、安阳王都请到王府来。”

安阳王朱器埈、德安王朱器?,都是唐端王朱硕熿的儿子,从辈分上来说,都是朱聿键兄弟的堂叔,不过嘛,朱聿键父子并不受唐端王朱硕熿喜欢,早年被朱硕熿囚禁多年,所以,连带着朱聿键兄弟与几个堂叔的关系并不好----朱聿键继承唐王爵位后,因为堂叔福山王朱器塽窥视唐王爵位,毒死朱聿键生父唐世子朱器墭的缘故,不但将朱器塽直接打死了,还差一点把作为朱器塽帮凶的朱器?也给打死了----平时可以说能不见就不见的,只是如今朱由崧塞过来一颗炸弹,朱聿键也只能要死大家一起死了。

等三兄弟回到唐王府坐定后,朱聿鐭问朱聿键道:“王兄对陛下的提议是怎么考虑的?”

朱聿键对自己亲兄弟言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朱聿锷摇头道:“王兄,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我早就看明白,谁当皇帝,对我们这些亲戚都一样讨厌,自然是能打发多远打发多远的。”

南宁王朱聿鐭同意道:“其实我们跟今上哪里还算得上是亲戚啊,早出五服了,若不是有祖宗压在,只怕今上连一个爵位都不会给我们留下的。”

朱聿键摆手道:“你们不用自己骗自己了,若不是当年我鲁莽勤王,按照市面上流传的新《爵律》的内容来看,哪里需要我们去海外拓殖啊,那是我们儿孙的责任,可是如今却被提前了几十年,以至于让你们跟着吃苦了。”

南阳王朱聿锷探问道:“陛下只是建议由我们和益藩先去海外建国,没有说一定,是不是可以拒绝啊!”

朱聿键摇头道:“拒绝当然是可以的,但拒绝之后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要今上哪天不高兴了,你我倒霉也就算了,何必连累家人呢?我可是不想在被圈禁第三回了。”

提到被圈禁的日子,南宁王和南阳王都回忆起了当年被亲祖父关押的日子,所以都不说话了,正在此时,内侍进来通报道:“德安王到了。”

朱聿键也不起身,直接吩咐道:“让他进来!”

德安王朱器?走了进来,随即很是敷衍的跟朱聿键拱手道:“大侄子,把我们叫来有什么事情嘛?”

朱聿键淡淡的说道:“且等安阳王叔到了再说。”

朱器?撇了撇嘴,不待朱聿键吩咐,自己找了个离得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朱聿键既不命人上茶,也不开口说话,场面就这么僵着。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安阳王朱器埈来了,这老子可比朱器?活泛,所以跟朱聿键兄弟打完招呼后,不待朱聿键开口,便自顾自的问道:“大侄子,刚刚进宫回来就把老叔我叫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啊,是陛下把河南的地都还给我们了?”

南阳王朱聿锷噗嗤笑了一声,笑罢言道:“王叔,你就别做梦了,不瞒您说,这次进攻,陛下一个字都没提到本府在南阳及河南的王庄。”

朱器埈当即哀叹道:“大侄子,不是你老叔我贪财,实在是单靠宗人府发的爵律,这日子过的太紧吧了!”

朱聿锷伸手比划道:“早年就郡王爵禄才多少?多的不过二千五百石,少的三五百石都有,今上划一后给三千两一年,再要说不够花,那可是要被人说成贪得无厌的。”

朱器埈争辩道:“拉倒吧,各府谁家是靠爵律过日子的,再说了,三千两看起来多,可眼下南京城杂粮一石也要一两银子,精米一石没一两伍根本买不到,这一折算也就实发二千石而已,这一大家子人怎么过啊!”

虽然目前南明不用继续向北方提供漕粮,但由于前线对军粮的需求很大,所以南京的粮价一直维持在高位上,所以朱器埈觉得钱不够花也是很正常的。

“怎么过,省着点过。”南宁王朱聿鐭冷笑道。“眼下朝廷军需浩大,用度紧张,朝廷一早把主意打到了各地王庄上,别说本府了,其余各府的王庄也是一个都没发回,所以,王叔,这件事今后也不用再想了。”

朱器埈捶胸顿足道:“陛下就一点不考虑各府的难处吗?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位无情无义的主了!”

朱聿键制止道:“王叔,这里是南京,天子脚下,小心祸从口出啊!”

吓唬住了朱器埈后,朱聿键继续道:“说陛下没有考虑到各府的难处,那还真冤枉了陛下,这不,陛下给本府一个机会,一个成为塞王、裂土外域的机会!”

朱器埈一个激灵,而坐在远端的德安王朱器?也动容了:“怎么回事?”

朱聿键看了朱器?一眼,把今天进宫后的事情向朱器埈、朱器?复述了一遍,说到最后,朱聿键目无表情的说道:“这件事应该是侄儿连累了两位叔父,但陛下既然把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若是不尊旨意的话,本府未来的日子就会愈发的难过了。”

朱器埈焦躁的说道:“但这可是出兵万里海外啊!别说当地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就是这兵,这粮,我们现在哪有钱呢!”

朱聿键回复道:“陛下答应借给我们三千人、十条船,但一来钱粮不管,二来单靠这些兵船也是不够的,所以,不够的部分,还需要我们自己来解决。”

朱器?冷然道:“既然是陛下的安排,殿下也有了决断,那就只管吩咐就是了,还多说什么呢······”

1245.益藩内议 “陛下的心意已定,怕是不能挽回了。”在唐王系进行沟通的时候,益王朱慈炲也在自己府内与王世子朱和壐、安东王朱常溰、舒城王朱由櫂、阜平王朱由樽、铜陵王朱由榳、淳和王朱由栻、罗川王朱由(木玄)、安仁王朱由棅、德化王朱慈烨、郧西王朱常湖、韦城王朱由枻、泸溪王朱由材、峡江王朱由枫、新建王朱由柏、奉新王朱常涟、仁化王朱慈(火内)、兴安王朱由橦、永宁王朱由植、嘉祥王朱慈(火若)、钟祥王朱慈荧、建城王朱慈灿、彰德王朱慈燧等益藩诸王说道着今天进宫的事情。“金口玉言呢!”

益藩诸王一个个眉头紧锁,显然心情都是复杂的。

沉默了许久,暴脾气的铜陵王朱由榳终于忍受不了沉重的气氛,叫嚷道:“谁愿意去海外,谁去,我是不去的!”

朱慈炲叹息道:“王叔,若是你不想保留宗王爵位,或可以不去。”

仁化王朱慈(火内)咳嗽一声后,接口道:“大哥,天下诸王那么多,陛下为什么会首先安排我们和唐藩出海呢!”

朱慈炲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考虑过为什么是自己会成了弘光朝第一批塞王的,所以,对于朱慈(火内)的问题,他倒也讲了一番自己的见解:“这个问题,唐王当时也问了,陛下回复说,唐王野心外露,所以要打发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至于本藩,贤名在外,而陛下当年差点因为这个贤字,失国,所以,也是容不得本藩的。”

看着哗然一片的众王,朱慈炲苦笑道:“但我仔细想过了,这不过是陛下的玩笑之言,之所以让唐藩去陛下称为西贡的海外拓殖,是因为唐藩眼下足够穷,所以要拿出来当例子做给鲁、潞、周等情况类似的北地诸藩看,鼓励他们加以效仿,主动出海;而让本藩去西婆罗洲立国则是给淮王、靖江王等南境诸藩做榜样。”

泸溪王朱由材对朱慈炲语义隐晦的说明并不满意,他一针见血的说道:“王侄不必说的如此复杂,什么给南境诸藩做榜样,实际就是陛下看上了本府的田产,要明抢去养兵北伐!”

朱慈炲无奈道:“隔墙有耳,王叔既然什么都清楚,又何必说的如此明白呢!”

峡江王朱由枫迟疑道:“君心已定,我们怕是不能轻易挽回的,但文莱,我怎么记得是成祖爷定的不征之国,这样公然违背祖制,怕是不太好吧。”

“我说六哥啊,你也太死心眼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把祖制放在眼里啊!”兴安王朱由橦跟朱由枫并非是亲兄弟,所谓的六哥,只不过是朱由枫在同辈中的排行而已。“再说了,你也记错了,所谓不征之国是太祖爷定的,当时还不知道有什么文莱呢!”

朱慈炲补充道:“在大家来之前,我已经请教过王长史和府内教授了,文莱当初已经献国给了成祖爷,只不过当时朝廷没派人去接收而已,就这点来说,文莱全境实际都是大明的;当然,二百多年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文莱国内的情况早变了,未必还认当年献土的事情,所以,陛下才会命我们编练私军,以备立国时征战之用。”

事实上,普通的王府长史、王府教授知道什么历史、知道什么海外形势,能把文莱的来龙去脉跟朱慈炲说明白,完全是宫廷专门派人指导过的,对此,心知肚明的朱慈炲眼下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在场的人虽然都是被当成猪来养的藩王,但益藩这边教育做的比较好,所以,诸王多少也是听懂了朱慈炲的暗示的。

因此,嘉祥王朱慈(火若)苦恼道:“也就是说,这个婆罗洲,我们是不得不去的!”

朱慈炲点了点头:“必须要去,不得不去,而且去了之后,你我就从宗室编成了藩属。”

是的,内藩也是藩属,而藩属各爵在承袭时是不降等的,如此,只要大明国祚尚在,益藩诸王的子子孙孙,便能在海外世享富贵----是的,只有富贵,因为到了海外以后,朱慈炲本人及其子孙肯定也是要实施集权统治的。

但朱慈炲的想法却被安东王朱常溰洞悉了,所以老家伙装疯卖傻道:“慈炲,既然今上的主意已定,本藩注定要南下海外就国,那么到时候,能不能给老头子我一州一县之地,让安东王府也尝尝管理百姓的苦乐啊!”

在朱慈炲于心中痛骂朱常溰这个爷爷辈的老混蛋的时候,郧西王朱常湖也明白过来了,所以,他严肃的跟朱慈炲说道:“慈炲,你别以为你五爷爷是在跟你要权,第一,本藩要在距离大明万里海外的婆罗洲立足,归根到底是要花钱的,而且是花大钱,这不单单是益王府要拿银子出来,其余各家郡王府也是要拿出银子来,才能把这件事办好办妥了,既然大家都拿出银子来,大家也不是奔着一个富贵去的,否则,留在国内,无非是承袭降等罢了,子孙自有子孙福,后来怎么样,反正不会影响到我们这一代乃至下一代。”

“不会影响”这句自然说的是朱由崧为了减少宗室对新《爵律》的反对,而特意允许宗室降等承袭从下一代诸王子弟开始的规定。

“之所以大家伙要拧成一根绳,自然是为了更大的目标,所以,不能真正的好处都落在益王府了,大家伙也要分润一二的。”说完第一个要权的理由后,朱常湖抛出了更耸人听闻的第二个理由。“第二,一旦益藩本支一支独大的话,慈炲,你就不担心陛下搞什么《推恩令》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的,是的,真要是朱慈炲一脉独占整个西婆罗洲的治权,宫里面一定会忌惮的,到时候什么阴招都会使出来的,还不如到时候成立一大堆无力单独对抗朝廷的小公国,更符合朝廷的心意。

既然被点醒了,朱慈炲便毫不犹豫的承诺道:“二爷爷说的对,那就到时候按出资多少来决定各自的领地吧······”

1246.拥立太子? 弘光四年的大朝仪如期举行了,正当朱由崧以为一切与往年一样,走个过场就好了的时候,内阁首辅马士英在朝仪快结束的时候出列奏报道:“昔日陛下登基之前,与天下人约定,五年之内不设太子,以待毅庙子孙,然至今五年之期将届,先帝子踪迹不显,是故,为社稷计,还请陛下早立国本,按天下臣民之心。”

虽然一众大臣都骂马士英厚颜无耻,时间没到就抢先奏请册封太子,但此时却没有人跳出来指责马士英一句,反而自大学士高弘图、王铎、王应熊、吴兆元以下一个个都跪地请求道:“还请陛下早立国本,安定天下人心!”

朱由崧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站立的宗王及贵戚头上,只见参加大朝仪的寿宁公主驸马冉兴让、遂平公主驸马齐赞元立刻跟着跪伏下来,恭请道:“请陛下早立陈王为太子!”

在冉兴让和齐赞元的带领下,徐元爵、朱国弼等勋贵也跟着跪下奏请道:“臣等冒死恳请陛下策立陈王为太子!”

勋贵们呼啦啦的都跪下来了,宗王那边也醒悟了过来,也跟着跪倒请求道:“臣等恳请陛下以社稷为重,早立国本。”

乾清门内的声浪甚至传到了外间,以至于,外面都隐隐约约传来了“臣等请早立国本”的呼声,进而,乾清门内外的内监、旗手卫的大汉将军等都跪伏下来,跟着请求朱由崧册立朱慈焈为当朝太子。

朱由崧扫了扫面前跪拜的人群,笑了笑,回应道:“人无信不立,朕既然说了五年之内不立太子,虚位以待毅庙子孙,自然要信守到底的,反正也不差这几个月嘛,卿等的忠心,朕知道了,且先散了吧!”

说罢,朱由崧不给诸王、诸臣再次开口的机会,起身离去,马士英以下众臣面面相觑,但也只好就此作罢。

不过,就在马士英等走出乾清门之际,俞义追出来喊道:“皇爷口谕,马士英、高弘图、王铎、王应熊、吴兆元接旨!”

几名内阁大学士立刻重新跪下,边上人则退到一边看热闹,此时就听俞义宣布道:“马士英等入阁以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朕耳闻目睹,深感欣慰,故加马士英太子少师、高弘图、王铎、王应熊太子少傅、吴兆元太子宾客以为嘉赏,钦此!”

几位内阁大学士自然眉开眼笑的叩首谢恩,但边上人心头涌上明悟,为什么早不提升、晚不提升几位大学士的宫衔,偏偏这个时候提升,显然是为了褒奖几人拥立国本之功----首先建言册立国本的马士英由太子少保直接提升为了太子少师,而晚了一步发生的高弘图等人就只能升了一级,就是做好的明证----那么,为首的马士英都升了,在场的其他文武是不是也有好处呢?

一想到这,大家伙的内心火热,顿时气氛就活跃起来了,不少自认为有资格的,便上前向几位大学士道贺,一时间,场面热热闹闹的,倒也附和了节日的气氛。

但在乾清宫内,朱由崧却虎着脸看向朱慈焈:“这件事,是吾儿策划的吗?”

朱慈焈当即跪在了朱由崧面前,诚惶诚恐的说道:“儿臣不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的,这件事说好听了是请立国本,说不好听了,就有逼宫的嫌疑了,所以,朱慈焈就算做了,也是不敢承认的。

对此,朱由崧弯腰扶起长子,然后伸手在朱慈焈的肩膀上拍了拍:“名不正言不顺,朕知道你心急,但是真就坐上了太子之位,吾儿你就会发现这是天底下最能坐的几个位子。”

朱慈焈瞠目结舌的看向朱由崧,就听朱由崧继续言道:“吾儿知道父皇的志向吗?”

朱慈焈试探的回复道:“儿臣猜,父皇的志向应该是归复大明全境,廓清内外,重建太平!”

朱由崧笑道:“太小了,吾儿这是小看了朕!”

朱慈焈便往大了猜:“那父皇的志向是创造一个弘光盛世,实现弘光中兴?”

朱由崧反问道:“吾儿以为什么是盛世?弘治中兴?仁宣之治?亦或是大唐盛世那种?”

不待朱慈焈回答,朱由崧压低声音,在朱慈焈耳边说道:“朕要打破治乱循环!”

朱慈焈骇然的看向朱由崧,朱由崧便叹息道:“可是被吓住了?”

朱慈焈迟疑片刻后,承认道:“是!儿臣是被父皇的志向给吓住了!”

“吾儿是不是觉得朕在说大话,这治乱循环又是怎么可能轻易被打破的,否则中国历史上也不至于有那么多朝代了。”朱由崧指着案几上的一个玩具问道。“吾儿知道这是什么吗?”

朱慈焈仔细看了看,回复道:“是父皇正在研制的蒸汽机!”

朱由崧点头道:“没错,是蒸汽机,吾儿知道蒸汽机有什么用吗?”

朱慈焈答道:“父皇曾经跟儿子们说过,蒸汽机能提供彭湃的动力!”

“知道这彭湃的动力到底有多强大吗?”朱由崧自问自答道。“朕告诉你,可以打破这世界一切的固有观念。”

朱由崧此时有一种向儿子进行倾诉的欲望,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能对儿子说更多了,所以,他立刻转移了话题:“知道历代为什么会有治乱循环吗?”

朱慈焈仔细考虑了一会,这才作答道:“因为土地兼并!”

“吾儿说的没错,因为土地兼并,但历朝历代都抑制兼并,为什么没办法阻止兼并呢?”

朱慈焈毫不犹豫的答道:“是因为士绅豪强从中作祟!”

朱由崧再问:“那本朝能减缓了士绅豪强的兼并吗?”

朱慈焈挣扎的回复道:“闯逆和献逆这么一闹,倒也能缓和了不少!但也就一二朝内有所起色,接下来又会走上老路的。”

朱由崧再度叹息道:“正常情况下,吾儿说的没错,但吾儿应该知道,士绅豪强之所以坚持土地兼并,是因为土地在他们看来是最稳当的财富来源,可问题是,这世界之大,大明不过一隅,世上有的是比大明更加膏腴的土地,只把眼光局限在大明境内,或者说中国境内,所以才会有人觉得土地是宝贵的,是会被占完的。”

1247.好皇帝就是好戏子 朱慈焈恍然道:“所以父皇才要效仿诸姬,派出塞王,化海外莽荒之地,为中国之土。”

朱由崧再次点头道:“若无诸姬,如今中国不过仅有豫、兖、冀、并、雍等州部分而已,哪有这泱泱大国;且若没有诸姬,周朝又岂能有八百年江山。”

“可是!”朱慈焈迟疑道。“周室衰弱,方有春秋战国之乱相。”

“首先,这不是你我父子能看到的一幕。”朱由崧如是回应着儿子的担心。“其次,塞王既在海外,又如何能动摇国中形势呢?最后,放眼寰宇,现在又岂非是列国争雄之世呢!”

朱慈焈颇有些不屑道:“那些蛮夷小国,又岂能与我大明争锋。”

朱由崧摇了摇头:“建虏的教训忘了吗?区区水滨三万人之国,如今却让大明差一点倾覆,所以,别小看了小国可能的力量,更不要忘了,大明的敌人中也有大国。”

朱由崧拿出《坤舆万国全图》的临摹本,然后圈画道:“吾儿,你来看,这里是大明,而这里是佛郎机国的本土,看起来大明的国土是佛郎机的几倍,但事实上,佛郎机在这里,这里,领有大片的殖民地,如此一来,其国土面积是不是看上去比大明大了几倍啊!”

指点完西班牙与葡萄牙在美洲的殖民地,朱由崧的笔回到了欧亚大陆上:“这里有一国叫鄂罗斯,也有人叫他罗刹国,然其百余年间不断东扩,三年前,其国已经把总督区设到了昔日苏武牧羊的北海,并派兵进入了北江,与内务府名下祥福瑞号发生了冲突。”

其实祥福瑞号一直不清楚当初剿灭的异域强盗是什么人,更不知道罗刹国的存在,不过即便祥福瑞号总掌柜田钧、监督太监曹青现在就位于乾清宫中,也是不敢质疑朱由崧的话的,毕竟朱由崧掌握信息的渠道很多,谁知道他是从哪获得的确认消息。

“从罗刹人的母邦到黑龙江,有万里之遥,这难道不是大国吗?”朱由崧警示朱慈焈道。“别再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天朝上国,就可以无视外寇,老实不客气的说,本朝疆域不如汉唐、财力不如前宋,文化也不如前几朝灿烂,于寰宇之内已经逐渐落后,这样的天朝上国,朕是不屑的,也是想要改变的。”

朱由崧看着儿子,语重心长的说道:“朕已经四十多了,驱逐建虏平灭二逆,也不知道还要用多久,所以,朕也许没时间完成这个宏图了,希望翌日,吾儿能继续为父的想念!那朕去了九泉,也能欣然瞑目了!”

朱慈焈急忙跪倒:“父皇,父皇春秋鼎盛,何处此言!”

朱由崧让儿子靠近自己,然后再次用只有父子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交代道:“你且回去看看本朝历代实录,去查一查宣庙、武庙、熹庙是什么死,在想办法了解一下先帝所封悼灵王是怎么死的,就知道朕为什么忧心其寿不永了!”

朱由崧最后总结道:“吾儿,皇帝的龙椅代表着举世为敌,更何况,朕要做的是,是损害了大多数士大夫的利益呢,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朱慈焈惊恐的问道:“京营也不可信,内监也不可信吗?”

朱由崧回复道:“朕跟你说这些,已经是拔苗助长了,但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朕就明白的告诉你,等你坐在朕的位置了,记住,谁都不可信,所以,才要异论相搅,才要互相牵扯,但最重要一点,要会培养儿子来继承自己的事业。”

说到这,朱由崧将沉重语气下的教导,转换成了轻松的玩笑:“也因此,吾儿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替朕生下孙子来。”

朱慈焈感觉得到一阵错乱,但仔细观察朱由崧的表情,却似乎并非在开玩笑,所以,他心头涌起一阵明悟,当即回复道:“儿臣明白!”

朱由崧拉着朱慈焈站了起来:“好了,大过年的,不多说了,你母后她们还等着我们父子呢,别让她们久等了;对了,过两日,朕要安排你出阁读书,但老先生们教你的帝王心术和治政本事要想,兵事方面你也要学。”

听说朱由崧让自己多学一门军事课程,朱慈焈微微松了口气,但这轻微的舒气声被朱由崧听到了,所以,朱由崧笑了笑:“是不是对老二他们几个去紫金山讲武堂学习,早有担心啊!没必要的,朕早就替你考虑过了!之所以不让你去学,主要还是不想让你用人唯亲。”

朱由崧的意思是,朱慈焈是将来的大明皇帝、天下主,若是与部分军官成为同学,不但让其在部分人群中失去了神秘性,而且还会让朱慈焈有意无意在军中搞小圈子,这显然不利于朱慈焈日后的统治。

“至于老二他们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他们跟同学、部属关系热络一点,日后更容易赤手空拳打出一片疆域来。”

朱慈焈彻底松了口气:“父皇的苦心,儿臣明白,儿臣从来就没有担心过······”

“是吗?”朱由崧打断了朱慈焈言不由衷的辩解。“也罢,就当吾儿说的是真心话吧,不过,吾儿知道,为父为什么之前不跟你说明白吗?”

朱慈焈猜测道:“父皇是想用二弟他们磨砺孩儿!”

“怎么可能呢!”朱由崧断然否定道。“你是朕的嫡长子,无论是按照祖制还是从稳定政局的角度考虑,朕都不会动摇你的位置的,既然如此,即便要磨砺你,朕也不会用这个法子的。”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朱慈焈,朱由崧揭示答案道。“第一,忍字心头一把刀,即便是皇帝也未必能做得快意事,所以,你要学会隐忍;第二,臣不密失身,君不密失国,朕这是用实际例子告诉你,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不到紧要关头却是不可以说的,”

朱慈焈有些哭笑不得,但朱由崧表情严肃的告诉朱慈焈:“吾儿,朕告诉你一句任何皇帝都不会直白说的话,那就是,皇帝就是戏子,好皇帝就是好戏子,其中深意,你自己品尝吧······”

1248. 正旦大朝仪过后的第十天,最新版的《爵律》在宗室、勋臣极度不满,但文官集团却极力赞成的情况下----其实文官集团中也有人对新《爵律》存在某些不满意见,但绝大部分文官却在为新《爵律》对宗室和勋贵的限制而叫好----正式对外颁行了。

根据新《爵律》,除因为种种原因断绝的宗王外,朱由崧册封鲁、周、唐、赵、郑、淮、桂、端、崇、徐、陈、霍、蔡、刑、薛等十五藩为年领爵禄5000两的亲王,并晋封靖江王为邾王,亦为亲王爵;而以上各藩及谷、肃、蜀、襄等藩辗转逃来南京,且由南京礼部及宗人府确认过身份的郡王被册封为年领爵禄3000两的国公;郡王以下的镇国将军、辅国将军被授予年领爵禄1000两的国侯,奉国将军和镇国中尉被授予年领俸禄600两的国伯;原宗室中的辅国中尉和奉国中尉降为臣籍,授予县伯爵位。

为了让国内舆论觉得朱由崧没有苛待亲戚,所以,朱由崧额外规定,所封亲王、国公、国侯、国伯各爵可以承袭一代----不是爵位继承人的其余子嗣则统降一等承袭----从第三代开始才正式按新《爵律》的规定,实施嫡嗣降等承袭、非嫡嗣降两等承袭的制度。

而在册封了宗室的最新爵位后,朱由崧又为现有的功臣改授了新的爵名,譬如,大明第一功臣爵魏国公,被改为了长安县公,大明目前仅剩下的第二名功臣公爵,黔国公被改授为贵阳县公;其余侯爵什么的倒也简单,因为原本就是县侯、县伯,不用更改;名号侯、名号伯能转的也转为县侯、县伯。

经过更改后,县公年食禄1200~2000两、县侯年食禄700~1100两、县伯年食禄400~650两、县子年食禄150~360两,县男年食禄90~140两,轻车都尉年食禄80两,上骑都尉年食禄60两,骑都尉年食禄40两。

是的,由于国计艰难,所以,无论是宗室爵位还是藩属爵位、以及功臣爵位的爵律都是只给银子,不给禄米的。

当然,为了让功臣们不至于过于反对新《爵律》的施行,朱由崧除了安排功臣子弟进入紫金山讲武堂学习及加入京营外,还承诺,长安县公可以承袭三代,即到了现任长安县公徐元爵的曾孙这辈才开始降等承袭----特别注明的是,功臣只有嗣子可以袭爵,其余子孙就只能领取没有爵禄的武骑尉的封号,来证明自己是贵族子弟出身----贵阳县公沐天波虽然没有获得延期降等的特权,但如果其在平定张献忠部的过程中表现出色的话,未必不能获得延期降等的奖励。

此外,为了安抚南都旧勋贵,所以朱由崧还特意晋封抚宁侯朱国弼为鹿邑县公、临淮侯李祖述为泗阳县公、怀宁侯孙维城为沭阳县公、灵壁侯汤国祚为灵璧县公、怀远侯常延龄为肥城县公、忻城伯赵之龙为莱阳县侯、诚意伯刘孔昭为青田县侯、寿宁公主驸马冉兴让为南乐县伯、遂平公主驸马齐赞元为石泉县伯,并将郑芝龙的爵位由南安伯晋封为了南安县侯,将宁虎的爵位晋封为世袭的安东县伯----之前的安东伯,只是一代而止的荣身爵;类似的情况还有黄皇后的哥哥、洛中伯黄九鼎,这次也晋封为可以世袭的洛宁县伯。

至于朱由崧自己的两个女婿嘛,也给予了某县男的爵位----其中郑森日后是要继承郑芝龙南安县侯爵位的,所以用不着加的很高,而宁化蛟嘛,现在还年轻,可以慢慢加封----而安平公主朱淑娟的未婚夫是国子监监生李平复,并未有一官半职,自然不好封爵的。

考虑到明代的爵位制度中还存在只能本人享用的荣身爵,所以为了更好的区分世爵和荣身爵,这一次的新《爵律》中引入了乡爵的概念,即乡公、乡侯、乡伯、乡子、乡男;不过这些乡爵与世爵并非是对等的关系,即县侯晋升县公,不需要先获得乡公的爵位,乡公再往上也不是县男;总之,乡爵是独立的体系,但有一点是不错的,那就是功臣必须先获得荣身的乡爵,然后才能获得世袭的县爵。

根据这个规定,所以黄蜚、高杰、刘肇基、尚可喜等人现在实际是某乡伯+某县子的爵位,而赵光远、牟文绶、曾英等将领是某乡伯+某县男的级别,更加次一等的李成栋、杨展、马得功等则是某乡子+轻车都尉的级别;都有很大晋升的余地。

倒是孙传庭、路振飞、张国维等文臣拘于勋贵不能入阁的祖制----其实也没有明文规定的----拒绝了朱由崧授予他们乡公、乡伯爵位的诏书,对此,朱由崧只能徐徐图之。

是的,朱由崧决心打破勋贵不能入阁的无稽之谈,而乡爵的设立正是为了实现这一目的。

不过,在这次颁布新《爵律》的期间,朱由崧并没有正式宣布重新实施塞王制度,这主要是为了避免某些脑子坏掉的迂腐文官的攻击,对此,唐王、益王两系倒是颇为的紧张。

但朱由崧很快再次召见了朱聿键和朱慈炲:“朕上次说的事情,两藩有了决议吗?”

朱聿键回复道:“臣与本支几位国公商议过了,愿为陛下马前卒。”

朱慈炲也急忙接口道:“本藩也为陛下之计划效鞍马之力。”

朱由崧点点头:“如此甚好,这样吧,王叔和王侄且与内务府联系一下,会有人引导你们去做的。”

朱聿键急忙提出请求:“陛下明鉴,本藩目前财力困顿,实无力南下西贡!”

朱慈炲当然也想叫穷,但他却注意到了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目光,所以,只能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朱由崧见朱慈炲相当知趣的闭嘴了,便回应道:“王叔这边朕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内务府会有所交代的,至于王侄这边,朕以为先行编制三千人就够了,王侄以为呢!”

朱慈炲急忙示弱道:“臣以为二千人就已经难以维持了!”

朱由崧呵呵一笑:“婆罗洲地广林茂,二千人是不够的,三千也很是勉强,王侄就勉力维持吧······”

1249.武装大游行 明弘光四年元月十六日,朱由崧在命令陈王朱慈焈再一次担当起监国重任后,悄然出京,回到了凤阳;而在朱由崧回南京过年的这段时间里,双方的战斗烈度是有所降低的,不过,明清之间并没有所谓的新年停战的默契,相反,弘光三年(顺治四年)的最后一天和弘光四年(顺治五年)的第一天,还在新郑和通许进行了激战。

说到这两场激战,实际是在野地里煎熬的清军受困于严寒和物资短缺,才不得不集中兵力针对两座县城展开的进攻。

而在当时,守备新郑的是高杰麾下胡茂桢部的3个营1100人----按照朱由崧制定的编制表,一个非京营系统的总兵部应该实编5000人,下辖10个营,每营500人,但由于骑兵的粮饷消耗过大及将官习惯性豢养家丁亲兵的陋习,所以几乎全部的非京营部队都没有能达到朱由崧规定的额兵编制数量----守备通许的则是尚可喜的侄子尚之达部3个营1300人。

就兵力而言其实跟拼凑起来的清军南侵袭扰部队相差无几,但由于当时正值年节,两部都有所松懈,结果被清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进而让清军攻入了城内。

此后两部采取了不同的抵抗方式,其中胡茂桢部据守城内屋巷死守,与清军殊死搏斗,由于清军兵力并不算多,不能在新郑一地过多消耗,所以,在攻下新郑县衙及附属县仓,劫取了一部分粮草及军械补给后,便丢下百多具尸体带着另外近百名伤兵退出了新郑,然后遁往新郑以西具茨山中。

至于尚之达部则在惊慌失措下,打开未被清军攻击的城门,仓皇逃往开封方向,但却在清军马队稍后的追杀中,损失惨重,就连尚之达本人也被清军骑兵给杀死了。

击败尚之达部的清军随即把尚部在通许城内的物资洗劫一空,并且还胆大妄为的在通许城内逗留了两天,也就是他们判断周边明军的反击部队即将开到,力量非他们可敌,这才施施然的离开了通许,然后经朱仙镇-杏花营-兽医口,安然返回了河北。

听完报告的朱由崧有些头疼的摸了摸眉心,然后向以大都督府断事官名义实际出任作战部参谋长的余龙问道:“尚可喜后来有些亡羊补牢的计划吗?”

余龙回复道:“回陛下的话,目前新城乡伯(尚可喜)所部已经重新收复了通许,并准备黄河沿线根据御马监提供的图纸修建防敌烽燧!”

“这有些缓不应急了!”朱由崧冷冷的评价道。“甚至可以说是在敷衍朝廷、敷衍朕!”

面对朱由崧突如其来的怒意,余龙视而不见的回应道:“新城乡伯还提交了一份以所部四千骑兵越河反击的计划。”

朱由崧一愣:“尚可喜目前有四千多骑兵吗?”

朱由崧及南京兵部目前给尚可喜部的员额是3万人,按照在尚可喜军中的文官监军和锦衣卫军正官的报告,尚可喜部实际兵力不超过2.6万人,其中(含炮队在内的)步兵大约2.2万人,骑兵部队近4000人,所以,朱由崧不敢相信,尚可喜敢把仅有的一点本钱都拿出来一搏。

余龙答道:“新城乡伯手中差不多有四千骑兵,但上报出击四千,未必真就出击四千了。”

这倒也是,就向刘肇基部,兵额也是3万,实际点检下来只有2.7万人,但就算是这样,为了安抚刘肇基部,朱由崧还得将上述部队编为了2个混成师、1个骑兵师;而真要按编制表编制的话,2个混成师和1个骑兵师至少要3.3万兵马,缺口几近两成。

“河北的情况一抹黑,朕以为尚可喜的确不可能大举出击,无非是过河后在阳武、封丘等地晃荡一圈,做个交代罢了,”朱由崧冷冷的评价道。“很显然,尚可喜想的有点简单了,他以为自己的骑兵离开黄河颇近,有个风吹草动,便能迅速撤回,却不知道,清军极有可能算计到了,正想吃了他的过河卒呢!”

朱由崧说到这,命令道:“驳回了尚可喜的计划,冬季,一切还以稳守为主。”

余龙没有接话,却道:“陛下,臣等核计过了,或可以让舒城县伯侯(黄得功)、米脂县伯(高杰)所部骑兵一并过江袭扰,以搅乱清军视线。”

“打得一拳开,省得百拳来!”朱由崧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余龙,点头道。“你们的初衷也是不错的,但问题是,高杰、黄得功会遵旨吗?”

朱由崧的意思是,高杰和黄得功两部就算爽快的接受了自己的命令,也不能保证最终派多少马队过河,真要人怕少了,那可就有可能是给清军送菜了。

余龙当然听懂了朱由崧的潜台词,所以他直截了当的解释道:“臣等的意思是,让三镇骑兵过河牵制清军的注意力,从而掩护燕山师及永清师从徐州方向过河。”

永清师是朱由崧颁给即将进行改编的刘肇基部的骑兵番号,另外两个步兵师的番号则是大兴师和通州师,当然这几个师的名字与腾骧师、金吾师、府军师、羽林师、虎贲师、武功师、燕山师一样,都是源自早年的上直二十六卫。

“让燕山师和永清师从徐州方向过黄河?”朱由崧的目光落到了一遍悬挂的地图上,等他探看了一番后,转身问道。“说说吧,你们的意图是什么?要实现什么的目的?”

余龙答道:“臣等的意图是在兖州的西部搅一个天翻地覆。”

“那如果清虏舍弃西线袭扰不顾,合力围攻燕山、永清两师怎么办?”朱由崧担心的说道。“朕怕是没办法指望沿黄四镇的,难不成你们准备趁机打一场决战,但各师兵力分得太散了,想要集结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也对,现在是冬季苦寒的时节,顶风冒雪说起来是很简单的,但却是要付出很大的非战斗损失,这可有些亏本呢。

“其实臣的意思并非是要跟清军决战,而是利用燕山师、永清师都是骑兵部队,准备在山东境内来个武装大行军······”

1250. “武装大行军?”

“是!”余龙走到地图边指点道。“臣等的意图是将兖州府位于运河以西的各州县搅得天翻地覆后,快速突破运河,然后奔肥城、历城,做出夺取山东省城的架势,然后再东进青州、登莱,接着或进入威海休整,或前往鳌山卫休整;若是清军紧追不舍,那就从威海和鳌山卫登船返回南直隶,若清军追之不及,燕山、永清两师稍作休整后,可以自胶州、莒州、沂州方向回返徐海一线。”

余龙随即补充道:“绕这么一个圈子后,不但可以有效的调动清军,而且还可以激励山东百姓的反清斗争,告诉山东百姓,朝廷没有忘了收复山东。”

余龙说完后,朱由崧陷入了沉思之中,好半天后,他才开口道:“实施这么一个计划,要有几个保证,第一,燕山师和永清师过了黄河后,清军不会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目的;第二,要在清军主力围拢过来之前,及时跳出清军的包围,突破运河,进入河东;这不是很容易的事,这简直就在走悬绳(走钢丝)啊!”

是的,朱由崧所说的两个保证其实是相互矛盾的,这不,如果避免清军发现燕山师、永清师在山东实施武装大游行的作战意图,就势必要在金乡、鱼台、嘉祥、巨野、郓城等地折腾出动静来,但动静闹大了,清军在元城、临漳、冠县、广平、永年等地的主力就会很快的杀奔过来,试图围歼燕山、永清两师。

而燕山、永清两师要在间不容发的情况下,东渡运河,这简直要比走钢丝还要刺激,尤其是到处充满战争黑雾的情况下,要清楚洞察清军主力的动向,在清军主力做出反应之前及时转移,那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万一中途搞砸了,燕山师这个京营唯一一个完成了整编的师级骑兵部队就完了,燕山师装备的全套前装线膛枪和前装线膛炮可就全归清军所有了,这绝对是朱由崧不能承受的损失。

但如果不能在兖西闹出动静来,直接从兖西一掠而过的话,大名周边的清军就有可能发现明军的意图,从而抢先一步过了运河,然后提前堵到济南方向,这样也会给燕山师和永清师造成某种不可测的威胁。

余龙回应道:“如果陛下觉得这么打有些冒险的话,臣等还拟定了燕山师、永清师自徐海北上,依次攻击沂州、莒州、胶州,然后进兵登莱西部的计划,这个计划相对来说,属于进可攻退可守的那种,但未必能调动清军主力。”

朱由崧再三权衡后,说道:“峄县之战燕山师已经出现过了,朕不相信,清虏方面会视而不见,所以,燕山师和永清师自东线进攻,未必不会牵动济尔哈朗的注意。”

余龙提醒道:“陛下明鉴,引起济尔哈朗的注意是一回事,济尔哈朗是不是派兵又是一回事,若臣处在济尔哈朗的位置上,得知朝廷大军自沂州攻入山东,臣一定会将目前留滞在山东东三府的兵马全数撤回兖州和济南,只留下那些地方汉奸武装来牵制本朝兵马。”

“如此不是正好嘛!”朱由崧轻笑道。“朕也没有想着现在就收回山东了。”朱由崧的意图是让山东持续动荡,由此使得清军无法将山东变为物资补给基地,进而通过消耗战一点一点的消磨清军的实力。“大家都拿不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余龙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那陛下是同意以燕山师和永清师在东线展开反击了?”

朱由崧没有立刻给予回答,而是让人把万世叫了过来。

等万世到了以后,朱由崧让余龙介绍了一下大都督府的2个作战方案,然后朱由崧问余龙道:“若是实施甲案的话,西厂能提供及时的清军动向吗?”

万世苦笑道:“臣只能说尽最大的可能去做,但这怕是不能及时做出报告,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需要燕山师、永清师的夜不收队能有所作用。”

没错,就算西厂的密谍拿到了情报,怎么赶在清军主力抵达战区前送到燕山师、永清师手中也是问题,毕竟,朱由崧对无线电发报机的研究才刚刚展开,还没有阶段性成果呢!

朱由崧沉默一会,又问道:“西厂对山西的工作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万世尴尬的回复道:“眼下清虏河防严密,西厂这边虽然向山西派遣了一些人手,但至今未能传回山西的有效情报!”

朱由崧命令道:“立刻派人前往洛阳,待舒城侯派兵越过黄河后,西厂的人就跟着过河,然后想办法过王屋山,潜入山西;对了,到了山西之后,也不要光想着搞什么情报,应该以策动山西百姓发起反清的武装起义为第一要务。”

朱由崧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让山西跟山东一样,成为让清虏深陷其中的泥潭,不可让清虏用山西的粮食喂饱自家大军的嘴!”

万世领命道:“是,奴婢立刻去安排!”

朱由崧摆摆手,万世知趣的退了下去,这时朱由崧才扭头跟余龙说道:“你也听到了,西厂没办法支持甲方案,所以,只能实施乙方案了。”

话虽如此,但朱由崧还是不放心:“只是永清师方面,还没有正式编练,若让其与燕山师一起出征的话,会不会拖了后腿呢?”

余龙迟疑道:“陛下明鉴,永清师虽然在配合上未必能与燕山师协调,用之也有浪费粮秣的嫌疑,但燕山师的兵马到底有限,永清师多少能帮着燕山师做些诸如探哨、护卫辎重、扫尾之事,真要发生大战了,永清是也未必不能发挥作用。”

朱由崧斟酌再三,决定道:“永清师这次不必全师随同燕山师北上山东,留下一半在归德方向,毕竟刘肇基现在也需要他们!”

朱由崧做出了最后决断,余龙不敢反对,只能附和道:“这样也好,也省得永清师方面拖拖拉拉的,耽搁了这场攻势······”

1251. 根据朱由崧的旨意,沿黄四镇很快行动起来,其中刘肇基部于弘光四年二月初七日,即派千余骑兵分三路越过黄河,然后在曹县、单县、定陶、城武、鱼台、金乡之间游弋破袭;

高杰部的行动较刘肇基部稍慢一些,不过也在当年二月十日前后,派遣近千名步骑兵分多路越过黄河,然后在温县、武陟、原武、新乡、辉县等地出没,其中深入最远者一度抵达了汤阴地区,另一部协同西厂人员越过太行山,进入陵川境内活动。

最早提出出兵河北方案的尚可喜部行动速度较为缓慢,直到当年二月十三日,才派遣所部马队800余人越过黄河,在阳武、封丘、延津、长垣、胙城之间展开袭扰,并且还有部分兵力一度进入滑县、浚县、东明等地活动。

黄得功部因为距离凤阳最远,是最晚接到朱由崧的旨意,因此该部出兵河北的时间也最晚,但二月十五日才渡过黄河北上的黄部部将田雄的攻势十分凶猛,以1500步骑便攻陷了孟县,还差一点打破了济源城,完全不是一副袭扰,而是全面反攻的架势。

正是在田雄部的遮掩下,西厂人员才得以顺利的翻越王屋山,潜往阳城、泽州。

明军一改光挨打不还手的架势,突然越过黄河展开全面袭扰,这让济尔哈朗非常紧张----就在刘肇基部越河发起反击的前两天,阿济格已经率领三万多清军主力出了宣府,进入了察哈尔草原,并准备在察哈尔召集亲附清廷的漠南蒙古各部,对喀尔喀蒙古展开进攻,以彻底慑服喀尔喀人;于出兵漠北的巨大物资消耗,所以,即便清军目前在北京周围尚有近3万人的兵马,但也没有足够的粮秣可以供其等迅速南援。

虽然济尔哈朗并不担心这是明军全面北伐的信号,但出于应有的谨慎,济尔哈朗一方面立刻派出信使传令山东、山西的清军立刻加以驰援,一方面又命令前线的博洛、吞齐、尼堪三贝勒紧守怀庆府城、卫辉府城、开州城、曹州城、济宁城、兖州府城等要点,不得轻易与明军前哨进行野战,且等黄河解冻再说、

是的,因为明军发动时已经是二月了,就算是小冰河时期气温再低,三月头上黄河就要化冻了,而在化冻期间,车船人马皆不可渡河,所以,济尔哈朗是不担心明军会在这个时候发起全面北伐的,但是,济尔哈朗却要防着明军在化冻前与清军进行决战的可能,因此才决定把明军的袭扰马队等前哨视作可能的诱饵,加以无视。

当然,济尔哈朗也清楚,目前在河北袭扰的明军前哨部队的身后不大可能都藏着明军的主力,但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的不小心装上铁板了,单纯以博洛、吞齐、尼堪三部的兵力是没办法取胜的----博洛等部各有万人,但这些兵分散在各县,真正由博洛等人直接指挥的,也就3000人左右,且真正的八旗兵很少,未必能以弱胜强----一旦博洛等部陷入了明军重兵力的围攻之下,那到时候自己是救还是不救呢?

不救,就等于要眼睁睁的看着博洛他们完蛋,救了,就极有可能演变成大决战的局面,但问题是,现在沿黄前线的清军总兵力严重不足,真要打大决战的话,胜算不大,且一旦把沿黄清军给折腾完了,就满清剩下那点兵力,怕也是没办法在关内继续立足了----以济尔哈朗的最终决定来看,朱由崧的计划其实是保守了,但这也是不能全怪朱由崧,毕竟,他自认自己有时间优势,所以没必要与清廷去赌国运。

按下在济尔哈朗的严令下,开始行动或被禁止行动的清军各部不提,在刘肇基部越过黄河进行反袭扰的前三天,燕山师便奉命与腾骧、金吾、府军、羽林、武功等师的骑兵部队携手在在归德、开封境内对渗透过河的清军袭扰部队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清剿作战,并在稍后的半个月里,毙俘清军1300余人骑,迫使另外约2000人的清军匆忙逃过黄河,逃回北岸。

明弘光四年二月二十日,燕山师主力开至邳州休整;五天后,得到必要休整和物资补给的燕山师,会同预定编成永清师的刘肇基部骑兵1500人于邳州越过黄河和运河,并于2天后,进入了山东境内。

当年三月初五,在横扫了沂州府境内的附清武装后,燕山师及永清师进入沂蒙山区,并于当月初八借助燕山师炮兵团装备的前装线膛炮的威力,重创了守备穆棱关的清军石廷柱部,然后势如破竹的杀入了青州府境内。

在燕山师和永清师的攻击下,石廷柱残部先退临朐,后退益都,不过,燕山师师长张良相担心继续西进会撞上清军主力,所以,没有继续攻打益都,而是在兵不血刃的收复临朐、寿光、昌乐后,调头突入莱州府境内,一路收复了潍县、昌邑,然后过掖县而不攻,直驱登州。

面对燕山师、永清师的进攻,再次接手对威海封锁的耿继茂部“果断”放弃了威海城外的封锁线,主力直接撤往登州躲避----美其名曰确保登州府城不失----不攻燕山师和永清师在夺取招远、黄县后没有攻打登州,而是直驱了福山、宁海州。

是的,燕山师、永清师都是骑兵,虽然拥有犀利的前装线膛炮助战,但也算不合适去强攻青州、莱州、登州等城防严密的名城大邑的----打小县城却是无所谓了,炮兵一通炮击后,守军不降也多半是轰然而散了。

最终燕山师、永清师于弘光四年三月十七日,摧毁清军在杨庭河(羊亭河)南及宋家洼方向的封锁线后,成功的退入了威海卫城休整。

须知道,当时清军的机动性是很强的,每每有骑兵一昼夜强行军一二百里的事迹,那么为什么问题来了,济尔哈朗为什么没有针对孤军深入的燕山师和永清师发起追击和围堵呢?

1252.击毙金砺 首先明军沿黄四镇对于河北的袭扰一直持续到了二月末三月初,黄河化冻迹象已经十分明显后,才宣告停止的,这就让济尔哈朗没办法分心于东线的战事。

其次,在高杰和黄得功部的帮助下,越过王屋-太行山进入山西境内的西厂密谍,于第一时间内,便在山西策动了多起反清起义,迫使原本从晋南、晋中等地调往大名的清军不得不回转潞安、泽州、平阳等地实施镇压,这就减少了济尔哈朗的可用之兵。

再次,从石廷柱部的奏报中,济尔哈朗发现燕山师等部大量装备了前装线膛枪和发射爆炸弹的前装线膛炮,这两款武器的威名随着多铎在马汊河战败而闻名八旗高层----同时清廷仿造的前装线膛枪相对普通火铳所体现出来的射程和精准度方面的优势,也让八旗权贵们心寒----因此心里没有把握的济尔哈朗不确定自己派多少兵去追击为好,派少了吧,可能是去送菜,想派多吧,清军还真没那么多骑兵,所以,犹豫中耽搁了时间。

最后,济尔哈朗一直不确认燕山师、永清师北上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所以,一度准备在济南城下与燕山师、永清师决战,等到燕山师和永清师东进后,济尔哈朗又担心两师东行的目的是调动清军主力东进,为黄河彻底化冻后,明军主力北上提供便利。

正是这四个方面因素的干扰,使得济尔哈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三府的形势再次出现糜烂----燕山师、永清师在攻入登州之前,在青州和莱州府境内散发了100多份南京吏部颁发的品官告身,再度激发了青莱两地乃至于济南境内的反清武装斗争;至于燕山师打破威海外封锁线,进入威海后,荣成、文登等地更是立刻易帜,进而导致正在鳌山卫方向实施封锁作战的金砺所部被迫放弃鳌山卫外围的封锁线及即墨县城,直接退回胶州城进行死守。

但对于山东东三府糜烂,满清高层是不乐见的,所以,济尔哈朗很快接到了多尔衮的呵斥命令,让他立刻肃清了山东、山西之乱,以确保今年的春耕和税赋收入。

在多尔衮的严令下,考虑到黄河已经进入解封期,清军大约有20天至1个月的时间可以用来平定山东的“乱子”、所以,济尔哈朗最终于清顺治五年三月十四日亲率2万余军队,前往山东东三府作战,但这已经无法阻止燕山师、永清师进入威海休整了。

号称7万人的清军大队开入青州后,青莱等地的反清斗争再次如汤沃雪一般瞬间消融了,不过由于清军出动兵马前往山东东三府时,完全采用了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所以,兖州西部梁山泊周围的榆园军又再次闹腾了起来,倒是让济尔哈朗大有应接不暇之感受。

于是,为了彻底消灭榆园军,在济尔哈朗的命令下,前去镇压的尼堪部、准塔部、姜瓖部对着兖州西部的百姓无差别的举起了屠刀----济尔哈朗之所以之前不采取大规模屠杀的策略来镇压榆园军起义,主要还是从征收粮饷的角度考虑,真把人杀光了,就没有人种地交税了,但现在济尔哈朗已经顾不得太多了----由是,兖州北部、西北部、济南西南部、东昌南部的汉民陷入了灭顶之灾。

当年三月末,济尔哈朗率部抵达登州城,与耿继茂部实现汇合,此时,除去了在青州、莱州等地镇戍的部队后,济尔哈朗手中还有包括耿继茂部在内的1.7万人(对外宣称5万),因此不能抵御的张良相部便果断率领燕山师及永清师南下鳌山卫避让。

原本就不打算强攻威海卫的济尔哈朗在得到燕山师、永清师离开威海卫的消息后陷入了沉思当中;还是那句话,追,坚韧的清军骑兵一定是能追上燕山师和永清师的,但济尔哈朗麾下1.7万人中,也就5000多骑兵(或骑马步兵),追上了,能不能打得过装备有大量前装线膛枪和前装线膛炮的明军京营骑兵呢?

济尔哈朗没有底,也不准备赌博,所以,最终,济尔哈朗在夺回宁海州、文登县、成山卫、大嵩卫、海阳卫等地后,并没有继续南下追击燕山、永清两师,而是在重建了对威海卫的防御后,便撤兵返回了登州休整。

当然,为了避免燕山、永清等师发现清军主力并未实施追击后,对退守胶州的金砺部展开强攻,济尔哈朗还特意派人用快马向金砺部传达了撤退命令,让金砺部撤回平度州。

然而,济尔哈朗的命令却出了岔子。

不,不是,传令的军使被明军游骑、夜不收给拦截了,而是为了避免被明军游骑及夜不收所拦截,济尔哈朗的军使绕了路,但这一绕路时间就耽搁了,结果,金砺部前脚刚撤出胶州,没有在即墨和鳌山卫停留的燕山师、永清师便开进了胶州城。

金砺放弃胶州城之前,对胶州进行了大屠杀,只是行动过于匆忙,并没有杀光城内所有士绅百姓,进而进了胶州城后,张良相很快就得知金砺部才走了一个时辰不到的消息,于是,为了惩戒犯下滔天血债的金砺部,张良相力排众议,果断的率领燕山山展开了对金砺部的追击,最终于胶州与平度州边界上将金砺部拦住。

金砺部在之前曾经奉命调遣2000多兵力加入济尔哈朗的大营,再加上水土不服的减员以及在屠杀胶州百姓过程中,因胶州百姓反抗而产生的减员,所以,目前只有6000多马步兵,其中骑兵总兵力不超过1000人,在面对3400+持铳骑兵及54门前装线膛炮时,根本不堪一击,甚至就连金砺本人也在明军炮火中殒命。

金砺死后,所部彻底溃散,燕山师乘胜掩杀,最后,只有不足100多金部骑兵和二位数的金部步兵趁乱逃脱,其余金部官兵非死即俘----被俘者后来被永清师押往鳌山卫,并由济州水师运往海外充作奴工······

1253. 金砺部完蛋的消息传到济尔哈朗耳中,济尔哈朗根本来不及悼念这条忠犬,为了避免明军骑兵盘踞在胶州不走,进而威胁青州、登州、莱州腹地,济尔哈朗只能重率大军逼向胶州。

在济尔哈朗部大军的威逼下,一路转战,马力消耗过大的张良相只能在引导胶州剩余百姓退往鳌山卫后,率部撤回了沂州境内。

收复了胶州及即墨空城后,济尔哈朗的力量也用到了极限,尤其是补给方面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因此,济尔哈朗也自胶州撤军,径自返回了济南和大名。

不过,为了确保明军骑兵不利用胶州、沂州为跳板攻击青州、莱州等地,济尔哈朗命令石廷柱率2000兵马进驻泰安、新泰、莱芜,又命令陈锦1500兵马进驻博山、安丘,全节率1200兵马进驻高密、平度,张存仁率1300兵马进驻莱阳、栖霞,王世选率800兵马进驻宁海州,并以马光远部4000驻军历城、益都、掖县、蓬莱,以为各部后盾。

至于耿继茂部,则奉命调防兖州府城,进而负责盯防运河东岸的藤、峄方向。

当然,就石廷柱等人统帅的兵马来说,委实有些少了,实在未必能完成各自盯防的任务,所以,济尔哈朗允许这些早年就降清的汉军旗高级将领在保证向大名大营提供足够的粮饷的情况下,自筹粮饷扩编军队。

而陈锦等汉奸为了实现扩军的目标,接下来就只能在各自驻防区内涸泽而渔,进而迫使活不下去的各地百姓被迫揭竿而起,最终使清军陷入了因兵力不足而招兵-因招兵而缺粮饷-因缺粮饷而残酷剥削百姓-因残酷剥削而导致百姓反抗-因百姓反抗而倍感兵力不足的恶性循环当中。

陈锦、石廷柱等汉奸为了避免陷入死循环当中,也试图进入胶州、登东、沂北、青南等地劫掠、打草谷,但清军的行为一次两次还行,多了,就逼着胶州等地的百姓要么展开反抗,要么逃往威海、鳌山等明军控制区----反抗其实很容易被清军平定,除非逃入地形复杂的沂蒙山中,但逃往沂蒙山后,生活会很苦,所以胶州等地百姓最终大多数都逃亡了明军控制区。

等到那些逃到明军控制区的百姓被后送河南安置后,胶州等地就彻底成了白地,再也没有了结论的价值;石廷柱等人不得已,也曾经想攻入明军已经牢牢掌握的沂州府----明弘光四年三月末,明廷正式承认了清廷对山东行政区的更定,并将明控沂州府纳入了江淮道的治下;当年六月间,明廷改凤阳道为江北道(下辖安庆、庐州、扬州等三府及和、六合、南通等三直隶州)、江淮道为黄淮道(凤阳、淮安、徐州、沂州等四府及滁、海两等直隶州)后,沂州府又归属黄淮道治下。

但朱由崧此时已经将济阳师左厢旅从南京调来沂州设防,在该旅与同样留驻沂州府的永清师左厢旅的联手合作之下----明弘光四年五月后,永清师前锋旅继续驻防归德一线,由刘肇基统帅,而该师的右厢旅被调动到了徐州,配合济州师左厢旅,至于该师追随燕山师出征的部队则编成了左厢旅,留在了沂州府----清军针对费县、蒙阴、沂水、(青南)诸城等地的进攻往往是不能奏效的。

其实,光6000多人的济阳师左厢旅和1500余人骑的永清师左厢旅也是防不住偌大的沂州府和诸城等青南地区的,真正使得清军放弃对沂州府及青南诸城实施进犯的原因是,以上地区的士绅和村寨已经吸取了过往的经验,在境内皇庄的引领下,已经广泛的开始修建坞堡,清军的劫掠部队往往没有办法立刻攻克这些坞堡;而一旦坞堡燃起烽火,明军济阳师左厢旅和永清师右厢旅就会很快的从莒州城和沂州城赶去驰援;往往这种情况下,清军能做的,就只能是无功而返;随着一次次的无功而返,也就没有清军将领再愿意深入沂州府和青南地区做什么无用工了。

事实上,清军也想集中兵力打明军一次伏击,但问题是,明军不仅在沂州府驻有军队,威海和鳌山方向也有明军京营一部在活动,尤其是鳌山卫方向的明军,在无人盯防的情况下会时不时的进入莱阳、平度等地活动,清军真要把几部力量凑合到一起,扯出的空档太多,保不齐就让驻防鳌山卫的明军济阳师右厢旅所部折腾出什么大新闻了,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再说了,既然有济阳师右厢旅这么一支机动部队在,清军也很难保证在于济阳师左厢旅作战时,该旅不会突然杀出,到时候,谁钓谁的鱼就不一定了;更不要说,威海的济州师右厢旅也有可能适时而动----目前清军已经放弃了文登及胶东沿海地区的控制权,明军塘马完全可以进行快速联络,即便到时候有清军游骑拦住,可清军拦得住陆上塘马,难不成还能拦住还是舟船的联络吗?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为了必要时能向宁海州等地及时投送援兵,清军各部显然是没办法集结起来,打济阳师左厢旅及永清师左厢旅一个埋伏的,而济阳师左厢旅并永清师左厢旅也属于自保有余,反攻无力的那种,所以,到了当年八九月后,山东的形势基本陷入了僵局之中,双方只能勉强自守领地,而没有攫取更大战果的能力----在当年七月末,武功师奉命从凤阳移动到徐州后,徐、邳等地驻防的济州师左厢旅越河北进,再次控制了峄县,但除此之外,山东战场就再无大的变动,基本陷入了僵局。

倒是山西方面的反清浪潮,在西厂密谍的串联下,从晋东南逐步蔓延到了晋南、晋西南、乃至于晋北和晋东地区,无可奈何的清军只能跟在山东一样,举起屠刀,毫不犹豫的杀戮反抗地区的百姓,但这么做的后果是,山西的税基遭到了严重破坏,能提供给畿南清军的粮草数量大大降低,由此,形势对清廷而言,愈发有些不利了······

1254.云南战局 明弘光三年年末,明提督四川云南总兵官赵光远率军三万开入镇雄、乌蒙、乌撒、东川等土司地区,借口部分土司阿附张献忠部叛明为由对其等展开了攻杀,可怜这些土司当初在抗击张献忠时被杀了一波,现在又被明军联合他们的宿敌进行了清算,却是元气大伤。

但奉命为日后改土归流做准备的赵光远并没有放过这些服输的土司,反而严令他们向明军提供粮秣、药草、向导和兵员,这就逼得镇雄等地的土司只能继续反抗,可这种反抗持续到了弘光四年二、三月间,就坚持不下去了。

各地反明土司内部先后爆发了动荡,内乱后的夺权者或好不容易保留了权势的旧当政者再次向赵光远输诚,这一次,为了避免那些配合明军作战的土司在消灭宿敌后坐大,赵光远同意了了他们的请降,并以通过威逼利诱的方式迫使他们向明军提供粮秣、药材、向导和兵员----是的,当初赵光远要求的一切,在残酷的战斗后,还是拿到手了。

接收了镇雄等地土司们提供的粮秣、向导和兵员后,总兵力膨胀到4万人的赵光远部开入了云南境内,一战就从张献忠部手中夺取了寻甸城,从而打开了进军昆明的道路。

随后,赵光远舍昆明不攻,转而东进曲靖,与经略路振飞手下杨展等部于曲靖城下会师,进而迫使守备曲靖的刘文秀部2万余人退守马龙州。

为了救援马龙州的刘文秀部,也是为了彻底消灭总兵力已经达到7万人的川黔明军主力,张献忠亲自率领15万大西军前去迎敌;但大西军主力从昆明一动,各地拥明武装便如闻到血腥的鲨鱼活跃起来。

其中大理巡抚耿廷箓率部反攻大理府、先后夺取宾川州城、云南县城,从而截断了大理与姚安府、楚雄府、云南府之间的联系,让驻防大理府的孙可望部成了孤军。

云南巡抚严起恒也纠集临安府、新化州等地的汉蛮军队对新兴州、昆阳州实施了反攻,并一路夺取了滇池以南的部分州县,兵锋直指省城昆明。

贵阳县公沐天波部则从顺宁方向攻入楚雄境内,而在沐天波的影响下,蒙化(巍山)、景东等地的土司也加入了攻打大西军的行列,再加上云南府、武定府、楚雄府、澂江府境内的士绅的反叛,一时间倒也让张献忠灰头土脑的。

可问题是,耿廷箓、严起恒、沐天波等部的兵力多不过万五,少的还不够万人,因此当张献忠调到兵马加以迎击后,耿廷箓等部很快就遭到了失败。

明弘光四年四月十七日,用兵三万的孙可望部出兵救援洱海南麓的赵州城,然后在赵州城下以自身伤亡万余的代价,几乎全歼了耿廷箓所部一万五千人,耿廷箓及鹤庆参将李平甫仅以身免,最终只能灰溜溜的逃回鹤庆舔舐伤口。

击败耿廷箓所部后,孙可望部转攻蒙化府,迫使蒙化土司放弃了对楚雄府的进攻,回转保卫老家,失去蒙化土司的支援后,沐天波部的攻击力度明显削弱,于是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的沐天波部及时进行了撤退,这才险之又险的从冯双礼的攻击下逃脱。

不过,沐天波虽然及时退回了顺宁府,但却没来得及把大西军实施反攻的事情通报给景东土司部队知晓,因此景东土司部队随后被冯双礼部痛击,最后只有十之二三的部队能侥幸脱逃----正所谓困兽犹斗,在景东土司部队的殊死反击下,冯双礼部的损失也很大,当初出兵时的1.5万人,最后只剩下了不足7000,就损失方面于景东土司部队相差无几,但却在打垮景东土司部队、吓退了沐天波部后,获得了战场主动权,因此这次“交换”仔细计算的话,还是大西军方面赚了。

在滇池以南方向,严起恒也遇到了大西军五军都督之一的王尚礼部的反击,结果经过连场苦战后,严起恒也失败了,不得已,严起恒只能率残部800余人,经澂江府退往弥勒州,然后又在王尚礼的追击下,从弥勒州逃往了广西府城,并进一步从广西府城退往罗雄州,最后辗转于路振飞、赵光远部大军实现了汇合。

至于由云南提学使、大理按察使、昆明府同知等人组织的反西武装,也在冒头后不久就被缓过手来的大西军给陆续剿灭了,不过,反西的士绅和土司并没有就此放弃打倒张献忠部的图谋。

对于这些亲明士绅、土司的图谋,张献忠只能等待击破曲靖方向明军主力后再做计议,然而在路振飞的指挥下,据守曲靖府的明军却抱定了不首先进攻的宗旨,有意在曲靖与张献忠部展开对峙。

是的,明军这边可以得到川、黔两省乃至广西方面的粮食补给,根本不用考虑粮食消耗问题;而张献忠虽然控制了气候温和----事实上,在小冰河时期并不温和----物产丰富的云南主要平坝地区,但这些平坝地区的面积加起来也就内地一两府而已,就算是能一年两收,也不过是勉强维持大西军的正常运作而已。

再加上张献忠在云南大肆招兵导致的耕作区耕作人口的迅速下降以及军队扩大后吃粮人员的数量倍增,一加一减之后,张献忠这边的情况就愈发显得困难了,所以,在明眼人眼里,以拖待变是明军最合适的战法。

洞悉了明军只守不攻的用意后,张献忠非常头疼,说起来,由于赵光远部并未在寻甸方向布置较多数量的守军,大西军看起来可以自寻甸杀回四川,但不要忘了,从寻甸回四川要进攻东川等土司区,即便东川等地土司不阻挠大西军的行动,大西军也是没办法在已经被明军洗劫过一次的土司区内找到粮食的。

所以,要解决粮食问题,张献忠只能有两个选择,第一,立刻强攻曲靖,通过战争击败对手并同时消耗吃饭的嘴,第二,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裁减部分军队再说。

只是,张献忠又怎么可能裁减手中的军队呢,故而,他实际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主动进攻曲靖!

啥?张献忠还可以向缅甸转移?

别看玩笑了,不到最后关头,张献忠怎么可能南下缅甸呢?

1255.曲靖之战 曲靖,位于云南、贵州、广西三省交界处,素有“滇黔锁钥”、“云南咽喉”之称,春秋战国时就曾是古滇国的心腹要地,秦始皇统一列国后,在曲靖地方设置了建宁县,并修五尺道将曲靖与巴蜀相连,由此直至唐末,曲靖就一直属于中国的领土。

汉代,建宁改称为味县,属于犍为郡管辖;三国时,属于建宁郡所属;西晋时属于宁州,唐代改称南宁州;唐末,曲靖落入南诏手中,并在整个宋代归属于大理国;元朝统一中国后,曲靖再次纳入中国版图,并在历史上正式出现了曲靖这个名字,当时叫做曲靖路,以后来明人的理解,曲靖者系“举唐时曲州、靖州之名合而用之”;等到明王朝驱逐蒙元,恢复中华后,曲靖路便改名为了曲靖军民府,并以这个名字延续到了朱由崧的时代。

就地理位置而言,曲靖位于乌蒙山脉中的南盘江谷地,是云贵高原上难得一见的大片高原平坝地带,由于汉民族及当地少数民族二千多年来的开发,可以称得上鱼米之乡。

而就曲靖府城来说,其位于翠峰山东南、胜峰山(妙高山、寥廓山)正东,左邻白石江、南依潇湘河,城周六里,城高约二丈七尺(9.14米)----另有三尺(1.02米)高的城垛1630个----再加上城墙厚达九尺(3.04米),所以相比其在滇东的政治中心地位,其实更像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

不过这样一个要塞在面对大西军16万大军时,依旧有朝不保夕的可能,所以,路振飞和赵光远为了能守住曲靖府城这个要点,便在最短时间内恢复了距离曲靖府城20里外、洪武年间才废弃的曲靖旧城,并在翠峰山、胜峰山上设寨以俯视曲靖。

最终,当张献忠率领十多万大西军进抵曲靖城下时,他要面对的是以两座城池、16座山间营堡、22处栅寨为核心的防御体系,虽说,这一防御体系实际是在短短一个多月内匆忙建成的,既不坚固,也不严密,但已经是明军能拿出手的最好状态了,足以让张献忠头疼不已。

若是正常情况下,张献忠完全可以绕过这些城池、营堡、栅寨,全力切断明军的补给线,逼迫明军为了打通补给线,而倒过来主动攻击大西军的营寨;但问题是,张献忠部缺粮的情况比明军要严重,因此实施封锁作战的结果,就是张部先于明军饿死,所以,张献忠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命令艾能奇、李定国、刘文秀、白文选、马元利、张化龙等部克服万难,立刻展开进攻。

于是,艾能奇部便负责对曲靖旧城石城的进攻,李定国部负责牵制曲靖府城的明军,刘文秀部攻打翠峰山,白文选部封锁曲靖城东交海(东海子)方向,并截断曲靖新城旧城之间的联系,马元利部和张化龙部则负责攻打胜峰山明军堡寨。

明军这边,自知指挥能力不行的路振飞率1万兵马(含800骑兵)保守石城,四川云南提督赵光远率主力2.5万人(含2000骑兵)守备曲靖新城,已经被任命为黔东总兵官的杨展率万余汉蛮军队守备翠峰山沿线各堡寨,已经被任命为大理副总兵官的曹勋、时任建昌副总兵(四川行都指挥使司)的丁如龙、时任云南副总兵周双乔等三部1.5万余汉蛮军队负责守卫胜峰山上的各处要点;剩余近万汉蛮军队,或置于曲靖新城城东交海边堡寨,或置于沾益州州城及普安州-平夷卫一线,以堵防大西军可能对贵州及四川的进攻。

既然一方是早有准备,另一方是破釜沉舟,因此战斗一打响就十分激烈,尤其是在胜峰山、翠峰山方向,大西军连续多日都是从天色微明打到了夜幕降临,完全不给两地明军休憩的时间;在大西军的疯狂进攻下,明军虽然依托一早建设的堡寨进行了顽强抵抗,反复争夺,但最终还是丢失了一连串的要点,尤其是在翠峰山方向,杨展所部贵州土兵直接被刘文秀部给打崩了,以至于杨展不得不率二千残部自翠峰山北麓突围,退回了沾益州城固守。

夺取翠峰山的刘文秀部得势不饶人,随即追击杨展部至沾益州城下,并包围了沾益州城。

不过,杨展所部退回沾益州后,州城内守军兵力超过5000人,以5000人守备一座城周三里多的小城----换到内地,这么点的面积,别说是州城了,就连县城都算不上,甚至某些大一点的镇子的面积都有可能比沾益州州城大了,好在沾益州州城的城墙是按州城的级别建造的,倒也有合适的高度,便于守备----实际兵力是过剩的,因此刘文秀部一时间也拿不下沾益州州城来。

刘文秀是打得挺顺手的,但就总体战局而言,大西军方面除了在翠峰山、胜峰山方向有一点收获外----胜峰山的明军因为时不时能得到曲靖府城内明军的增援,因此,虽然丢了一些栅寨、营堡,但却依旧能坚持下去----其他地方的攻击都未有好的收获。

尤其是白文选部攻打守备兵力只有700多人的明军交海要塞时,因此地形的限制----交海是南盘江泛滥形成的水泊,平时面积只有5平方公里,但丰水期面积超过30平方公里,由此可知,要塞周边道路多在泥泞地带,且要塞距离曲靖新城仅有10里,进攻者很容易遭到曲靖城内明军的夹击----十几次攻击都铩羽而归,气得张献忠连抽了他几鞭子,但鞭子打得再多,拿不下来就是拿不下来,换了别人也不成,所以,张献忠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让白文选部放弃了对交海要塞的攻击,仅仅负责截断新旧曲靖城之间的联系。

只是,曲靖府城的明军能在交海要塞受到攻击时,进行背击,那么李定国部在攻击曲靖府城时也可能受到交海要塞的背击----这与胜峰山方面的情况完全一致----所以,张献忠是不能听任交海要塞存在的。

1256. 张献忠要避免交海要塞对进攻曲靖府城的李定国部实施背刺,选择其实并不多,一个方法是督令李定国部在全力进攻曲靖时,避开东城方向,主攻西南北三个方向,另一个方法是用大炮阻断交海要塞内明军出击的道路。

是的,张献忠转战河南、直隶、湖广、江西、四川多年,手上的确有些从明军处缴获来的火炮,甚至还缴获过红夷火炮,但无论是红夷火炮也好、大号佛郎机炮也罢,都太重了,所以,张献忠部缴获一路丢一路,将这些重型火炮大多毁弃了。

因此,目前张献忠部手中较多的是虎蹲炮、碗口将军、盏口将军、小号佛郎机之类的轻型火炮,这些火炮是没办法破坏城墙及营寨工事的,但却可以杀伤敌方人员,所以,虽然没办法用来协同攻击交海要塞及曲靖府城,但用来阻止交海要塞兵马出击,却是可行的。

而川黔明军的情况非常类似,起伏的地形、崎岖漫长的道路,使得川黔明军没办法携带大口径重炮进入云南----路振飞一年前就曾经向佛山订购了20门二千斤重的红夷炮,可路太难走了,至今这批火炮还在半路上蜗牛爬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运抵军前----所以,明军和大西军之间攻防战的战斗形式就相当的复古,除了有少数火铳、霰子炮参与战斗外,基本上还是冷兵器时代的奋战模式。

计议已定之后,张献忠便调用炮队去封锁交海要塞,同时又催促拥兵4万的李定国尽快攻下曲靖府城。

接到张献忠命令后,李定国一脸的苦恼,没错,李定国根本不想硬撼兵力充足的曲靖新城,他更想做的是,在曲靖府城南北两面虚张声势,然后主力置于西门方向,伏击、围攻城内派去支援呼应胜峰山的部队----之前,李定国就两次调集重兵,试图阻拦曲靖府城内明军驰援近在咫尺的胜峰山,其中一次失败,让明军突到了正在攻打胜峰山上堡寨的马元利和张化龙两部的背后,迫使两部放弃即将到时候的胜利,仓皇后撤;另一次则是成功拦住了明军援兵,迫使其损失上千后,不得不退回曲靖府城;然而综合下来,李定国还是觉得进行野战更合适发挥大西军兵多的优势。

但现在的问题是,由于马元利部和张化龙部已经陆续控制了胜峰山山脚处的明军堡寨,胜峰山方向的战斗已经更多的向山区深处发展----明军虽然有反攻,但由于联系中断,两处明军已经没办法进行呼应作战了----且自己那两次伏击阻拦给府城明军提了醒,所以,府城内的明军彻底龟缩起来,这就让李定国在野战中消灭更多守城明军的图谋落了空。

如今,张献忠又下令逼迫,李定国也就算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展开了对曲靖新城的猛攻。

只是与艾能奇部猛攻石城未果一样,李定国对曲靖府城的进攻,在守军严密布防之下,始终没能得手,反而损兵折将数千,让军中士气全无。

其实,不单单是李定国、艾能奇两部未能在攻城战中得手,刘文秀部后来对沾益州城的进攻也未能奏效,也就算马元利和张化龙两部通过不断填命,这才迫使曹勋、丁如龙、周双乔三部明军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放弃了胜峰山一线阵地,自胜峰山西北麓撤离,然后按照既定方案,退往寻甸府城重整。

夺取胜峰山,排除了侧后方向的隐患后,张献忠便命令马元利和张化龙两部协同李定国进攻曲靖新城,白文选部协同艾能奇部攻打曲靖旧城;但两城明军依旧据城死守,与大西军反复争夺,由此展开了耗时月余的城池攻防作战----曲靖之战,从明弘光四年五月初一开打,一直打到了当年的六月二十二日。

当曲靖府城明军仅剩下万余兵马、石城城内完好无损的明军仅余2000、沾益州明军只剩下千五能战之士的时候,张献忠部却因为兵粮不济,及后方动乱加剧的问题,突然放弃了继续进攻,主动向昆明方向撤退了----导致张献忠部被迫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突然撤退的诸多因素中,最重要的两个原因分别是,其一,曹旭部出寻甸,向昆明展开虚张声势的进攻后,却在途中意外收编了大量地主土司武装,进而将兵力扩充至万人规模,切实对昆明城产生威胁,并有可能导致张献忠部的后路被截断,最终被封闭在滇东地区;其二,在攻打曲靖的过程中,张献忠部前后损失超过6万,军心动荡不已,本也无力再打下去了。

张献忠部这一退,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大量献军在云南本地招募的军士纷纷逃离献军,等到张献忠退回到昆明时,刚刚撤退时还有90000+的大西军仅剩下了不足3万人,而衔尾追击的明军却在汇合后,保持了近4万人的兵力,且士气高昂,远胜于张献忠所部,这就迫使张献忠放弃昆明,向西转移,与孙可望、冯双礼部汇合。

张献忠与冯双礼、孙可望部汇合后,总兵力上游7万人,但兵粮依旧不足,反观明军,在控制了昆明后,一方面各地拥明武装纷纷前来投靠,另一方面又吸纳了大量的献军溃兵,实力膨胀到了8万人左右,这就迫使张献忠部放弃了反攻云南府的计划,一路退回到了大理境内。

见到张献忠连楚雄、武定等地都放弃了,一众明军将领及云南士绅便鼓噪着穷追猛打,彻底消灭张献忠余部;好在,路振飞和赵光远这两名云南当地的最高军政长官在一片狂热中保持了冷静,深知眼下明军实际是样子货的他们,忍住了一战功成的贪欲,在收复姚安、楚雄后,便停止了进攻,转而在恢复云南生产、生活秩序的同时,开始对芜杂的军队进行整顿、训练和重编。

由此,云南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1257.李自成的困境 虽然对助饷政策深恶痛绝的陕西士绅全力反抗李自成的统治,但李自成不愧是在陕西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人物,这不,大量非士绅组织的反清武装陆续被其招降,而一旦数目众多的由普通百姓组成的反清力量被李自成收编,剩下的由士绅组织的反清反顺武装的末日也就到来了,所以,在大顺永昌五年(明弘光四年)二月前,李自成便已经基本恢复了对陕西主要府州县城的控制。

当然,在明廷秘密派遣的西厂密谍的努力下,陕西境内的反顺力量并没有被彻底打垮,但那些反顺力量实际已经无法动摇李自成对陕西的统治了。

不过,对于李自成来说,顺利平复陕西的内乱、统治陕西全境并不意味着麻烦的解决,事实上,由于李自成吸纳了大量的反清力量,顺军的兵力一度膨胀到了50万人----实数估计也有40多万----如何维持这些军队以及军人家属的生活,就成了李自成最头疼的事情了。

好在,经过连年的厮杀,陕西人口大减,大量土地空了出来,所以,李自成拾起明太祖朱元璋的故智,大量设立了卫所,以安置顺军官兵及家属----也因此,不可避免的与土地的原主人(包括原有租种土地的佃户)产生了矛盾,引发了武装反叛。

但问题是即便设置了大量的卫所,还有十几万作为大顺中枢直属武装的部队需要支付粮饷----这些大顺中枢直属部队是不可能下放到地方去自种自食自卫的,他们要用来对付明清两方面的威胁----并且,眼下小冰河时期还没有过去,陕西的农业生产根本没办法恢复,在没办法收取卫所兵屯种后那些勉强能供应自己和家庭生活的粮食的情况下,仅靠正常州县的税赋是养不活大顺朝廷和大顺中枢直属武装的。

没有粮饷,大顺朝廷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大顺朝能做的就只有对外扩张,但向哪个方向扩张呢?

向东北,是山西,是清军的控制区,可李自成至今还记得山海关及潼关大战中顺军被打崩的场景,所以,万不得已,李自成是不会越过黄河进入山西、撩拨清廷的。

向北,是漠西蒙古,或许合适放羊,但要进行农业生产的话,需要大投入,而大顺朝廷恰恰是没有投入的钱,更何况,北面的蒙古人也不好对付,想要打赢了是非常困难的。

并且即便打赢了漠西蒙部,人家也会去求清廷出面干涉,到时候李自成是罢手还是不罢手呢?所以,向北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向西,哈密、吐鲁番听说倒是肥沃之地,但要到哈密、吐鲁番,首要要越过茫茫的沙漠戈壁,这对于两眼一抹黑的顺军来说也有些困难,如果能不选的话,自然是不会选择的。

向西南,则是青海,青海不但有卫特拉蒙古人建立的和硕特汗国----光一个与和硕特汗国交战所需要的粮食就不是现在的大顺政权所能承担的---而且青海那边也不合适农耕民族定居,选择青海作为大顺朝廷的发展方向,实在是有些鸡肋。

向南则是四川,但要突破蜀道进入四川或通过松潘草原进入四川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孙传庭正在成都坐镇,无时无刻不想着挥师北进呢,所以,选择四川作为突破口不是不可以,但代价会很大。

向东南则是兴安、郧阳境内的牟文绶、贾登联、马得功、卢鼎等部,总兵力虽然不多,但也算据险扼守,急切之间是拿不下来的,而一旦不能一举打穿明军在兴安-郧阳的防线,导致攻防双方进入了相持阶段的话,顺军显然是不能与明军比拼消耗的。

那么顺军有没有可能向东进攻河南呢?

没错,明军目前没有在陕州、灵宝、阌乡、渑池、卢氏方向布置守军,但再往东行,就是明军黄得功部的重兵集团了,更不要说黄得功部的后面还有高杰部及京营某师的存在,别说十几万人了,就是不管不顾的把50万兵马都带上,也未必能赢得了。

是的,李自成不但对山海关、潼关战役记忆深刻,对倒水之战一样记忆深刻,至于李自成麾下的刘宗敏等将也对武昌之战记忆犹新,因此,打黄得功他们或许还有胆子,但直面京营,他们的胆量就不足了。

如此,思来想去,李自成发现自己实际根本没有拓张的余地,正在犯愁之际,清廷派遣使者抵达西安,敦促李自成遵守协议,出兵河南。

在清廷的威逼下,李自成只能在永昌四年十二月,对剑州以南的四川及兴安、郧阳等地的明廷控制区展开了试探性的进攻,并且还派兵夺取了灵宝、阌乡等两座县城和陕州州城。

当然说是进军了河南,但顺军方面实际只向陕州方向派遣了1000人的部队,并且在夺取了只有少数本地团练把守的陕州州城后,并未继续东进渑池,进一步刺激黄得功部;甚至在永昌五年三月下旬黄河解冻,清军主力肯定没办法过河后,顺军又主动撤出了陕州、灵宝、阌乡等,把力量龟缩于潼关之后。

相比河南方向,顺军在保宁府、郧阳府、兴安州方向打得更凶一点,但由于地形实在不利,因此,顺军收获寥寥无几,为此却付出了近万人的损失,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也就是孙传庭目前既要恢复四川两道的民生经济,又要全力支援云南方向作战,没有余力支持曾英反攻,这才让李自成保住了其在龙安、保宁的桥头堡。

而郧阳和兴安州方向的明军虽然在湖广三道的物力支持下,尚且有余力开展反攻,但当初堵胤锡奉命在郧阳、兴安两地布防时设计领受的命令是堵死山中小道,严防顺军经由小道再次开进湖广、四川,因此郧阳、兴安方向的明军都被严令禁止反攻,以免削弱了堵防的兵力,让顺军找到可乘之机······

1258. 幸好在堵胤锡的监督下,贾登联等部遵守了朱由崧禁止出击的旨意,因此在顺军杀回马枪时,才没有露出不可挽回的破绽,让顺军再次突入了湖广、四川;不过也正是兴安、郧阳等地的明军按不动、一心一意的进行死守,所以,紫荆关丢了。

夺取紫荆关后,顺军本想越涛水、沿赵河谷地突入郧阳,但明军在这个方向设置有众多堡寨,顺军连攻数次,死伤一地后,便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攻击方案,改由沿着丹水河谷南下凤皇山、江峪、淅川等地。

但夺取了这些地域后,顺军想要再顺着丹水河谷攻入均州境内时,却在党子口再度遭到了郧阳明军有利阻击,不得已,顺军在几次尝试攻击无果后,只能放弃了从淅川进入湖广的想法,退回商南,由花园头、西峡口方向向内乡推进。

可是守备内乡的是虎贲师右厢旅这样一支装备了大量前装线膛步铳和前装线膛炮的部队,所以,顺军的这次试探又宣告失败。

由于此战的胜利,朱由崧决定将虎贲师右厢旅原地扩编为京营步兵武骧师,而同时期驻守在鲁阳关的虎贲师左厢旅从步兵旅改编为骑兵师,如此一来,京营将拥有腾骧、府军、金吾、羽林、武功、武骧等6个编制兵力14000人的步兵师,燕山、虎贲等2个编制兵力6500人的骑兵师,济州、济阳、大兴、通州等4个编制兵力12000~13000人的冷热兵器混成步兵师及冷热兵器混成的、编制兵力5000人的混成骑兵永清师。

再加上部分直属队,一旦完成全部整编后,京营将拥有10万纯火器部队和6万混成部队,算是初步满足了北伐作战的需要;当然,现阶段,朱由崧也不可能再扩大编制了,须知道,1个纯火器步兵师的装备费高达150万两白银,年维持费也要100万两,纯火器骑兵师和混成步兵师、混成骑兵师的装备费虽然略低,但维持费也没有少了多少,所以,再扩大京营编制,朱由崧就要彻底破产了。

四面出击,四面都没有好结果的李自成苦恼不已,是的,现在明清两军都不需要发起进攻,熬也能把大顺朝给熬没了!

怎么办?彷徨的李自成苦恼的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万岁,臣以为,眼下明清两国的力量远大于我们,只不过现在两强对峙,无暇顾及我们,等他们之间分出一个高下了,必要会对我们下手的。”刘希尧在顺军高级将领的合议会议上如是说道。“所以,臣认为,眼下我们只能对明清两国展开首饰,然后集中力量西进。”

“过沙海,去西域?”袁宗第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淮侯你大约不知道赤壁沙漠的可怕,”刘希尧听到此言正欲辩解,却听袁宗第继续道。“好,就算我们不惜代价,突破了沙漠,但有这么一批沙海阻隔,万岁如何统治西域各地?更不要说,西域那边据说又崛起了一个强大的蒙古汗王,想要虎口夺食,难,难呢!”

注意到李自成也露出了怀疑之色,刘希尧解释道:“如果觉得打西域困难重重的话,那就沿着祁连山南麓推进,但说实在的,青海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

祁连山南麓是有大量山间积雪融化而形成的溪川的,这些溪川沿岸倒也是能种植一些粮食,但更合适的其实是放羊,所以,属于可以拓殖,但拓殖下来成果有限的那种。

“西宁以西的地也不好进啊!”田见秀摇头道。“那边也有大量的蒙古人在,一打斗起来,即便能赢,损失也不会小了;另外就是,要沿着祁连山南麓布置州县,安置百姓,首先就要花大量的粮秣物资,我们能拿出来吗?”

刘希尧苦笑道:“左也不成右也不成,难不成就只能等死吗?人家说,狡兔三窟,我们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的。”

刘芳亮提议道:“要么咱们别管什么清国的反对了,就去打河套!那里水草更丰茂一点,若能抢了蒙古人的牛羊马匹,那就赚大了。”

这个提议还是有人反对:“那万一清虏恼羞成怒怎么办?”

党守素冷然道:“大不了就是输嘛,又不是没输过。”

刘宗敏咬牙切齿道:“与其打河套被清虏恫吓威胁,倒不如我们去打山西!”

有人劝说道:“汝侯,事关我大顺生死存亡,你可不能发疯啊!”

刘宗敏却道:“我可没有发疯,眼下清虏主力为明廷牵制,其在山西的兵马不过两三万人而已,未必就打不下来。”

刘宗敏目前坐镇榆林,所以对山西的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而且山西目前也不算平静,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大量的反清力量,只要我们能进入山西,不仅能获得一省的地盘,而且还能扩大我们的力量,这句话怎么说的,一箭双雕?对,一箭双雕!”

“还是太冒险了······”

“冒险!我们难道不是一路冒险才走到今天的嘛!”对于反对者的理由,刘宗敏冷然道。“不冒险,等清虏和南明决出胜负了,我们一样只有死路一条,那句话怎么说的,富贵险中求,都到这地步了,我们连搏一把都不敢了?”

刘芳亮立刻支持刘宗敏道:“我可铁匠说的对,该出手时就得果断出手!”

李过也支持道:“拿了山西,就算丢了,也能解决一段时间的粮秣问题,所以,我支持汝侯的主意,打山西!”

高一功却摇头道:“那么简单的,清虏是不可能坐视我们夺取山西的,并且我们打山西的时候,南明是不会帮着牵制清虏的,相反,他们还会趁机攻打狭西,断我们的后路!”

田见秀赞同道:“小高说的对,南明朝廷恨我等不死,绝对会在我们打山西的时候抄我们的后路的。”

刘体纯探问道:“那有没有让南明朝廷没办法攻击我们呢!”

“有!”袁宗第恶狠狠的说道。“等明清两方大打出手的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了······”

1259.阿济格北征喀尔喀 清顺治五年(明弘光四年)二月上旬,多尔衮派遣阿济格、多铎、满达海率八旗兵为主的三万余步骑出张家口,北伐喀尔喀蒙古,不过由于口外连日暴雪的缘故,清军直到二月末三月初才与科尔沁、扎鲁特、巴林、敖汉、奈曼、黑石炭(克什克腾)、伊苏忒、喀喇沁(哈喇慎)、土默特、阿鲁科尔沁、翁牛特、阿苏特、察哈尔等附清的蒙古各部所派来的支援部队实现汇合。

所以直到当年三月十六日,这支总兵力已经达到8万人的清蒙联合军队才正式离开漠南地,北上展开对喀尔喀各部的进攻。

正是由于耽搁了出兵的时间,所以清廷会同漠南蒙古北征的消息一早被喀尔喀方面截获,鉴于清军势大,喀尔喀蒙古的三大封建主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车臣汗自觉不敌,便联合起来派人去向阿济格求和。

对于喀尔喀蒙古三大领主的求和态度,阿济格认为是虚假的----其实是阿济格看上了三部的牛羊牲畜乃至人口,毕竟清军这次出征几乎耗干了家底,不找回些来,就亏大了;更何况,在没有战斗的情况下,就接受对手的求和,是很容易被对手忽悠了的,必须先给喀尔喀人以刻骨铭心的教训才成----因此,收下了喀尔喀人拿来的贡品,却断然拒绝了喀尔喀人的求和请求,驱逐了喀尔喀人的求和使团。

得到清军以己方没有诚意、只想拖延为由,拒绝了自己的求和,喀尔喀三大领主惊慌失措之余,只能在整军备战的同时,再度派人持礼物去求和,但再次遭到了阿济格的拒绝。

不得已喀尔喀三大领主就只能指挥各自领民在初春季节提前进行转场,其中车臣汗部辗转跑到了呼伦贝尔,土谢图汗部向北移动到了贝加尔湖以东地区,札萨克图汗部则一口气跑到了杭爱山西麓的湖泽地区躲避。

四月初八,阿济格率部开入了喀尔喀河(哈拉哈河)-土拉河-鄂尔坤河流域,但除了少量的蒙古家庭外,清廷与漠南蒙古的联军几乎一无所获。

审讯过被俘喀尔喀牧人、得知外喀尔喀三部都已经外逃后,把事情搞砸了的阿济格又岂肯善罢甘休,所以,阿济格在亲率3万清蒙军队北追的同时,又命令多铎率兵3万东去追击车臣汗部,满达海率兵2万西去追击札萨克图汗部。

在紧追不舍的阿济格部的压迫下,于当年四月十一日至十九日间,土谢图汗衮布不得不率领2万本部军队,在鄂尔坤河-伊鲁河、鄂尔坤河-色楞格河、色楞格河-哲得河等处与清军展开连场大战。

说实在的,配属阿济格作战的漠南蒙古各部在这一系列的战斗中的表现只能用打酱油来形容,但八旗兵的战斗力的确够猛,仅1万余人,就打得土谢图汗部骑兵哇哇大叫----其实土谢图汗部的军队大都由普通牧民拼凑起来的,真正的战士不足十之二三,再加上冬季刚过,马匹羸弱,根本不能发挥蒙古兵骑射的战力,自然不是,实际是骑兵重步兵的清军的对手。

三战过后,损兵折将高达万人的土谢图汗部的脊梁骨被彻底打断,衮布便只能再次向阿济格求和,阿济格还是不许,衮布只能丢下大多数行动不便的部众,只带着小股亲信逃到肯特山里躲藏,于是,阿济格攫夺“牧民六千户、牛羊嘛驼二十万”南归。

一下子吞下6000户2~30000名土谢图汗部牧民----这个数字当然是夸张的----对于清廷来说,肯定的补过头了,但要是把这些牧民中的一半乃至一半以上分给随征的漠南蒙古各部,清廷又担心漠南蒙古各部会因此壮大,并有本钱跟清廷叫板,所以,直到此时,阿济格才放出了愿意接受衮布求和的风声。

衮布也是枭雄,在从阿济格释放的土谢图汗部被俘台吉的口中得知清廷现在愿意招抚他了,便光杆的带着几名亲卫来到阿济格军前叩拜求赦。

赚足了眼球的阿济格也彬彬有礼的出营迎接,两人一番感天动地的誓言后,土谢图汗部算是彻底恭顺的投靠了清廷,但饶是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终阿济格只归还了衮布3700余户15000余名牧民,牛羊马驼也仅仅归还了半数,其余自然由清军和出兵的漠南蒙古各部分而消化了······

车臣汗部跑的要比土谢图汗部快了不少----车臣汗部实际是兵分两路转移的,其中一路沿克鲁伦河东进,而另一路则是沿呼马乐勘河-敖嫩河向达乎尔山以东及石勒喀河上游转移----因此,多铎一直追到珠尔呼珠山(乔巴山)附近,才追上了车臣汗硕垒的队伍。

见到,多铎来势汹汹,原本就只剩下三分之一兵力的硕垒自知不敌,便再次向多铎请降,多铎便在收取了1000户车臣汗部牧民家庭及4万多头牛羊、5000余匹马驼后,接收了硕垒的投降,并随后逼迫车臣部返回了克鲁伦河上游,而硕垒本人则被多铎带往土拉河流域参见阿济格······

外喀尔喀三部中札萨克图汗部跑的最快,所以满达海追的最远,而且还遭到了札萨克图汗素巴第率兵顽强抵抗,结果双方互有输赢,满达海一时没办法搞定札萨克图汗部,而此时,满达海部的补给也出现不足,所以,满达海最终只能无功而返,退回了漠北中部草原。

不过素巴第知道,总体上来说,喀尔喀蒙古各部加起来的力量,也是打不过清军和漠南蒙古的联合的,所以,在迫退了满达海军后,乖巧的派人再次向阿济格求和。

考虑到,慑服喀尔喀三部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了,且损失惨重的喀尔喀三部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没办法威胁漠南,所以,阿济格与多铎商量后,接受了素巴第的请降,由是,完成了对喀尔喀人征讨的清-漠南联军便在当年五月末凯旋,差不多六月初,回到了张家口······

1260.册封太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立储嗣,崇严国本,所以承祧守器,所以继文统业,钦若前训,时惟典常,越我祖宗,克享天禄,奄宅九有,贻庆亿龄,肆予一人,序承丕构。纂武烈祖,延洪本支,受无疆之休,亦无疆惟恤,负荷斯重,祗勤若厉,永怀嗣训,当副君临。

咨尔皇长子朱慈焈,体乾降灵,袭圣生德,教深蕴瑟,气叶吹铜。早集大成,不屑幼志,温文得於天纵,孝友因於自然,符采昭融,器业英远,爰膺锡社,实寄维城,懿河间之不群,慕东平之最乐。自顷离明辍曜,震位虚宫,地德可尊,人神攸属,式稽令典,载焕徽章,是用册尔为皇太子。

往钦哉!有国而家,有君而父,义兼二极,重系万邦。何好非贤,何恶非佞,何行非道,何敬非刑。居上勿骄,从谏勿弗,懋兹乃德,惟怀永图。用陪贰朕躬,以对扬休命,可不慎欤!弘光四年春四月!”

李谙宣读完诏书后,今年四月黄河春汛后才返回南京的朱由崧表情庄重的,亲手替儿子带上太子冠冕,随后又把诏书和太子印玺、册宝亲自交到朱慈焈的手上。

此时,观礼群臣在马士英的带领下,跪拜山呼起来:“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由崧走回御座坐下,然后吩咐道:“诸位卿家平身!”

在群臣站起来后,朱由崧冲着朱慈焈一使眼色,朱慈焈便走到丹陛的第一重,冲着群臣行了个半礼:“孤受皇帝大命,为大明皇太子,今后还请诸位卿家多多辅弼才是!”

马士英等又呼啦啦的跪了下来,然后齐声道:“殿下乃半君,臣等不敢受此大礼!”

朱由崧笑了笑:“好了,太子退下,卿等都起来吧。”

朱慈焈奉命离开了乾清门----接下去,朱慈焈要返回陈王府,陪同王妃领受太子妃的册封诏书;等完成太子妃册封后,朱慈焈还要赶去太庙和奉先殿拜祭列祖列宗;接下来还要带着太子妃拜见皇太后、皇后,然后入住东宫,总之,这一天,有的他忙的,是不能在乾清门多待的;并且大明在永乐朝以后,就没有太子登殿参与朝会的传统,所以即便今天不忙,他也是不合适一直留在乾清门听政的----乾清门内外的大臣们这才再次爬了起来。

“钱谦益!”

听到朱由崧点名,礼部尚书钱谦益出列应道:“臣在!”

就听朱由崧言道:“太子之位既定,出阁读书一事,礼部要尽快予以妥善安排。”

钱谦益当即应道:“礼部已经草拟了师范名单,还请陛下审定!”

说话间,钱谦益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疏,自有内侍上前接过,然后辗转交到了朱由崧手中,但朝堂之上,朱由崧没有具体的观看,而是冲着钱谦益言道:“礼部有心了。”

但不等钱谦益退下,朱由崧便自顾自的说道:“吴老先生,以年老体弱为由,向朕递交了申请致仕的奏疏,朕慰留再三,吴老先生坚决求去,朕同意了,礼部且按大学士致仕的规程,替吴老先生安排一下吧。”

其实想要退休的还不止吴兆元一个,高弘图前两天也递了辞呈----年前,高弘图是跟马士英发生了冲突,马士英便唆使都察院的几名御史在年后上疏弹劾高弘图,让高弘图不安于位,所以,高弘图便向朱由崧上疏表明了自己不留恋权位的态度----不过,朱由崧暂时拒绝了高弘图的致仕请求,让他安心留任,只是,朱由崧并没有调节高弘图与马士英的矛盾,所以,高弘图还是有可能继续请辞的。

而对于朱由崧来说,若是高弘图一而再,再而三的上疏求去,已经牢牢掌握权柄,不希望再有人掣肘的朱由崧也未必不会答应下来;可要是连高弘图都走了,那内阁可就缺两名大学士了,届时又会是谁,有机会一步登天呢?

要知道眼下内阁中,王应熊是老好人,王铎目前也有向老好人转变的迹象,根本是不能牵制“大权独揽”的马士英,那么出于异论相搅的目的,朱由崧选择东林-复社集团成员入阁的可能性就大增了,所以,钱谦益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回应了朱由崧的话,但内心却也是骚动不已的。

可朱由崧却没管马士英是怎么想的,只见他又抛出了一个炸弹:“兵部和户部联名奏报,目前军需浩大,希望整顿各地卫所,消减冗兵冗将,朕考虑过了,决定先撤废了各都指挥使司,于各道设总兵官、副总兵官一员,统领本道兵马。”

与营兵的提督、总兵、副参、游击等官不同,各道总兵官与副总兵官是有明确官品的,前者正三品,后者从三品,但不是一道之内既设置总兵官又设置副总兵官,而是设立总兵官的地方就不设副总兵官,设立副总兵官的道就不设总兵官,到底是设总兵官,还是设副总兵官,则主要看各道的面积及经济、地形等必要条件。

原则上来说,诸如苏松、江北、江西、湖北等相对不算太危险的各道就只设副总兵官,而诸如郧阳、黄淮、河南、广东、广西、柳江等道战备要求高的地区就会设置总兵官。

不过设置各道总兵官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接下来撤销沿海和内地卫所做准备。

“朕以为可以,不过边地情况复杂,土司众多,还需整戎,故各处行都指挥使司暂且保留,待日后再做议定······”

说起来,在以道取代各省承宣布政司后,撤销各省都指挥使司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所以,对于五年后朱由崧才替设置守备取代都司,文武百官们并无意见,也只有少部分官员觉察到了这个决定背后似乎还隐藏着其他内容,但也没人愿意深究这内容到底是什么。

见群臣没有反对,只是静静听着,朱由崧便继续道:“另外,关于外海、内河水师,兵部也有奏报要予以整顿。”

1261.军改启动 长江方面目前设置了操江和巡江两个水师,其中操江水师又分黄蜚统帅的夷陵水师和郑鸿逵统帅的镇江水师,不过受到湖广、四川两省已无战事的影响,前者已经削减为6个营80条船,总兵力3600人船,后者只有3个营40条船,总兵力2100人船。

至于巡江水师则分为荆州、岳州、汉口、富池口、湖口、安庆、太平、仪征、江阴、狼山、吴淞和太湖等12营,每营按15条船500人计,总兵力是6000人船。

珠江方面目前设置有巡江水师,共有新会、横琴、夹洲、枭洲、长洲、马口、博罗、金沙围、云浮、梧州、桂平等11个营,每个营的兵力从400到800人不等、拥有船只10~30只,全水师总兵力是6600人船。

黄河方面,目前设置了巡河水师,下设有清河、梁家寨、赵皮寨、孙家渡、孟津渡等五个营,每营20艘船800官兵,合计4000人船----但该水师随时可以得到漕军方面的支援,实际可用船只远超100条。

川江方面,目前设置了重庆、叙州(宜宾)两个水师营,每营各1000水兵,大小船只30余艘。

漕军方面,为了维持黄河前线及郧阳、兴安前线的作战所需,设立有运河和襄阳两支水师,前者编制8个营,每营30条漕船600船夫,合计是4800人船;后者编制5个营,每营25条漕船500船夫,合计2500人船。

这些水师部队或肩负地方治安巡逻、防止走私,或用来确保前线需要以及战备任务,因此已经是削无可削了;因此对于兵部和户部来说,唯一能动手裁减的是沿海水师。

尤其是在琼州、济州、小琉球三大外洋水师已经牢牢掌握中国海岸线的制海权后,诸如福建水师、浙江水师的存在便显得有些鸡肋了。

在朱由崧的示意下,时任兵部尚书张缙彦出列言道:“如今军需浩大,户部难以维系,是故为减少岁支,经户部与兵部会商,以为沿海卫所及浙江、福建水师必需加以整顿裁撤。”

说起来兵部是宁愿撤了浙江和福建水师,也不愿意撤销沿海卫所、把卫所的辖地移交给吏部设县的,但一方面是户部的压力,另一方面是宫廷的暗示,再加上新《爵律》施行以来,爵职分离,卫所官已经对自身所在的卫所失去了影响力,因此,早就有心修正卫所制度不利一面的兵部这才略有些不甘心的,同意撤废沿海卫所,将卫所所在地转为民县。

将卫所转为普通的民县科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这不但标志着军户摆脱农奴身份,更能厘清行政体系,让文官接手施政,是文官集团欢迎、武官们反对的一种进步,但既然朱由崧和张缙彦在朝会上一唱一和,这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所以,在朝会上根本没有话语权的大都督府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们自然就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用沉默表示对抗----是的,朱由崧现在所作的就是携手文官集团摧毁旧的武官集团,打破武官门阀化,及武官对地方、对军户的控制,从而为新武官集团的出现保驾护航;至于文官集团,朱由崧在陆续收拾了宗室、勋贵、武官后,自然就轮到他们了。

沉默其实是一种软弱,既然旧武官系统表示出了固有的软弱,朱由崧便毫不客气了:“张卿家,撤废沿海卫所,将属地移交各道各府的事朕准了,接下来说说福建和浙江水师的事吧。”

张缙彦便解说了起来,按照张缙彦的说法,虽然浙江和福建水师不再肩负海上御敌的责任,但一样要承担缉拿走私商船、清剿沿海海盗的琐碎事务,所以,浙江水师将分为乍浦、镇海、石浦、白沙、玉环、三门等6个营头4400人船后,与长江巡江水师、珠江巡江水师、黄河巡河水师一样,分归各道总兵官和副总兵官管辖。

而福建水师则分为平潭、金夏、南澳、汕尾等4个营3400人船后,一样转给福建、乂安两道的总兵官、副总兵官统帅。

然后:“各巡江、巡河、巡海水师营营官,具都为正从五品衔,并不置参将、游击之衔职;济州、小琉球、琼州、夷陵、镇江等处水师一样撤废参将、游击等称谓,不过保留提督、总兵、副总兵三职务。”

朱由崧便顺势问道:“兵部可是对提督等官职有修改之意。”

张缙彦回复道:“兵部有意更定现有营兵官职,保留提督、总兵、副将,撤销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千把总等级称,改以某某将军署某营营官、某某校尉署某哨哨官,如此可稍稍减抑营兵官职乱授之局面。”

其实比起另一时空的南明军来说,本时空已经算好的了,没有出现500人就称总兵的现象----对,说的就是郑成功的部队----也没出现是总兵就是伯爵的场景,但由于军队数量持续膨胀,营的数量越来越多,所以总兵、副将、参将、游击一箩筐,还出现了以世职来说,游击比副参高的混乱局面,说白了,这其实是跟普通明军在营编制以上缺少层级是有关系的。

虽然这种混乱在世职转为世爵后,有所减少了,但朱由崧却觉得还是需要一劳永逸的用军衔来替代现有的副参游击的称谓,以便为下一阶段明军实现全面京营化做准备。

朱由崧问道:“兵部可有详细的方案?”

张缙彦回应道:“兵部拟以武散官修改后为定制。”

朱由崧点点头:“具体说一说。”

张缙彦便详细说明道:“正一品武臣,初授车骑大将军、年资深厚者授予骠骑大将军;从一品武臣,初授车骑将军,年资深厚者授予骠骑将军。”

这就与明代武散官正一品,初授特进荣禄大夫,升授特进光禄大夫,从一品,初授荣禄大夫,升授光禄大夫明显不同了。

“正二品武臣,初授镇国将军,年资深厚者授予定国将军;从二品武臣,初授安国将军,年资深厚者授予宁国将军;正三品武臣,初授昭勇将军,年资深厚者授予昭毅将军,从三品,初授怀远将军,年资深厚者授予昭武将军······”

明眼人此时已经听出了端倪,没错,张缙彦和朱由崧的对话其实意味深远,似乎又对勋官、散官体系动手的样子······

1262.启动对勃泥的探查 “皇爷,朝鲜的消息。”朱由崧结束在乾清门的朝会,回到了乾清宫中,刚刚换上了常服,西厂提督万世就凑过来报告道。“李王薨了。”

朱由崧毫不在意的随口问道:“怎么死的?朕怎么记得李王的年纪不大呀!”

李倧今年54岁,在人均年龄不超过30的本时空,也已经算是上寿,不过万世可不会纠正朱由崧的说法,所以便避重就轻的说道:“据说是又气又急,再加上惊惧,所以药石无效、一命呜呼了!”

说到气,李倧肯定是被朱由崧提出的承认朝鲜重回大明藩属的条件给气到的,急则是因为对朝鲜日后命运的不安,惊惧那是因为朝鲜内部对李倧万分不满,正在串联推翻李倧,所以政变上台的李倧生怕自己老了老了,再重蹈光海君的覆辙。

“死的倒也及时。”听完万世的解说后,朱由崧如此评价了一句,然后便转移了话题。“朝鲜新王是谁?”

万世答道:“是李倧次子凤林大君李淏!”

“嫡子?”得到否定答案的朱由崧好奇的问道。“李倧的长子可是早夭了?”

“也不是!”万世回禀道。“先帝崇祯九年,李倧长子昭显世子李??被清廷掠去沈阳充作人质,弘光三年年初归国,归国后不久就去世了,所以王位就落到了凤林大君头上。”

朱由崧好奇的问道:“李??没有儿子吗?怎么就轮到老二当家了?”

“昭显世子有三个儿子,但具都被李倧流放了,此外昭显世子妃姜氏据说是被李倧赐死的,至于昭显世子本身,也有传言说是李倧毒死的。”

“虎毒不食子,这个李倧倒也下得去手。”朱由崧很有些鄙视的说道。“就算是李??受了清虏的蛊惑,顶了天也就是太上王嘛,还真敢虐待他了。”

话是没错,在明清朝鲜等国都提倡以孝治国的情况下,子弑父、臣弑君都是要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想来李??是绝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的,但屁股决定脑袋,坐在龙椅上的人,谁又愿意放权呢!只怕朱由崧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那李??的三个儿子可能想办法接出朝鲜了?”苍蝇不叮无缝蛋的,既然朝鲜这边有可利用的内乱苗子,朱由崧也不介意插上一手。“西厂做事,还是要有更多的主动性呢!”

万世应道:“是,奴婢这就想办法安排,一定把李??的儿子都控制在大明手中了。”

朱由崧点点头,接着问道:“还有什么,都一起报告了吧!”

万世便报告道:“大虎屋的人已经跟苏禄那边打上关系了。”

眼下福海号负责内务府在海外的合法贸易,与各种东印度公司类似的祥福瑞专司负责北疆的开拓,而大虎屋在海外做的都是见不到光的走私贸易。

“一定要注意避开了佛郎机人的视线。”朱由崧目前还抽出手来过问菲律宾事务,但这并不妨碍他预埋一手,日后可以用得上。“另外,要尽快通过苏禄人的帮助,对勃泥东南诸岛进行必要的探索。”

万世应了一声后,补充道:“但据大虎屋报告,苏禄人称其东南海域有红毛夷的船只出没,这万一遇上了,他们该怎么办?”

苏禄东南海域是哪里?西里伯斯海,西里伯斯海的东南是哪里,苏拉威西岛和香料群岛,而香料群岛目前正在荷兰人的控制之下,因此有荷兰船只在西里伯斯海出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在本时空中,荷兰人其实是欧洲殖民者中最穷凶极恶的一个,只要不是去巴达维亚的贸易船,就很有可能被荷兰人抢劫及杀害了。

朱由崧考虑了一会,把御马监提督李国翰叫了过来:“目前小琉球水师有多少舰船?”

李国翰想了想回复道:“小琉球水师目前有舟山、小琉球两支分舰队,其中舟山分舰队下辖淮丙船两队共计八艘、淮乙运输船一队六艘、巡海快船即淮乙船一队九艘、附属淮戊船十一只;小琉球分舰队下辖淮丙船两队共计九艘,淮乙运输船两队八艘,巡海快船两队十三艘,附属淮戊船七只。”

朱由崧笑道:“亏你记得清楚,那把济州水师的舰船数目一并说了吧。”

李国翰如数家珍的说道:“济州水师目前分济州、辽海、鲸海三个分舰队;其中济州分舰队辖淮丙船一队四艘、淮甲运输船一队五艘、巡航快船一队八艘,附属淮戊船六只;辽海分舰队辖淮丙船三队十二艘、淮甲运输船三队十一艘、巡航快船两队十三艘,附属淮戊船二十三只;鲸海分舰队下辖巡航快船一队八艘,单独编组的大号淮戊船(淮戊乙型和更大的淮戊丁型)三队十七只,淮甲运输船三队十艘、附属淮戊船十一只。”

鲸海分舰队虽然兼顾鳄海巡逻任务,但由于周围没有海权强国的存在,所以,并没有战斗型淮丙舰的存在,充场面的都是淮戊船和淮丁船。

朱由崧等李国翰说完后,闻讯道:“原本几艘小型淮戊船不是拆移了火炮,恢复成运输型了吗?现在这些船何在?”

李国翰答道:“其中两艘后来恢复了火炮,移交给船师堂训练舰队了。”

说到这,恍然大悟的李国翰立刻补充道:“济州船师堂训练舰队,目前拥有两艘淮丙船、两艘淮甲船、两艘淮乙船、两艘淮丁船、三艘淮戊船。”

朱由崧没有告诉李国翰,他猜错了自己的用意,只是问道:“当初除役了几艘小型淮戊船,剩下的船在哪里?”

李国翰仔细想了想,回复道:“十四炮淮丙船、十六炮淮丙船应该总计生产了四艘,剩下两艘,奴婢想起来了,应该已经移交大虎屋了。”

朱由崧的目光立刻落到万世头上,万世很是尴尬的说道:“奴婢把这事给忘了!”

朱由崧也没怪万世,毕竟西厂和大虎屋只是合作关系,并非是大虎屋的上级,所以,朱由崧交代道:“立刻安排给这两艘淮丙船装上足够数量的火炮,然后让大虎屋安排它们去探索外南洋······”

1263.鳄海之上 六月初,南京的天气已经开始酷热起来了,但在遥远的鳄海之上,却依旧时不时的能看见海上的小块浮冰。

不过,对于正进行巡航任务的【鳄巡十九号】、【鳄巡二十号】巡逻船来说,眼下已经消融的差不多的浮冰对此船只的威胁,其实远不如变幻莫测的内鳄海----济州水师在发现千岛群岛和勘察加半岛几乎把鳄海封闭起来后,便把勘察加半岛及千岛群岛西侧的海域称为内鳄海,而把勘察加半岛及千岛群岛东侧的开放性海域称为外鳄海----本身带来的威胁要大。

是的,内鳄海海底多火山,地壳相当的不稳定,所以,经常性会爆发小规模的地震,地震能量散发到内鳄海中,就导致内鳄海经常性会爆发震源性浪潮,从而导致了内鳄海波涛汹涌的恶劣的航行环境,所以,济州水师的巡海船在基本探明了内鳄海的环境和周围的地形后,就再也不敢横穿内鳄海了,而是老老实实的沿着鳄海海岸线及千岛群岛西侧沿海地区进行单次6~7000公里的长程巡航----部分海湾不会开进去巡查。

就【鳄巡十九号】、【鳄巡二十号】这两艘400料(约130吨)的淮戊丁型船来说,桨帆齐用的情况下,一般会保持每小时2~5.5节的航速,因此要完成对这样一次巡航,需要25~80天,是远超出两艘淮戊船自持力的,所以,为了完成巡航任务,济州水师的巡航队时不时要靠岸补给食水,进而真正要完成一次内鳄海巡航,需要2~3个月的时间,可谓艰辛异常。

再加上鳄海冰封时间早,解冻时间晚,所以,正常情况下,济州水师只有每年的五、六、七、八这四个月----极限情况下,九月也能进行巡航,但一般来说,只有船只在巡航过程中出现意外了,才允许拖到九月份回返基地----可以派船进行巡航。

从济州船师堂出身的舰上枪炮官葛无忧这是第二年跟着巡航内鳄海了,所以憋了一肚皮问题的他,在吃饭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向【鳄巡十九号】船长王平探问道:“长官,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王平抬头看了葛无忧一眼,淡然的回应道:“什么问题?”

葛无忧便抛开顾忌,向王平探问道:“长官,这内鳄海沿岸只有土人,毫无威胁到水师、朝廷的地方,有必要派那么多船定期进行巡航吗?”

“不明白为什么吗?”

“是!”葛无忧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从去年完成巡航后,我就有些迷糊。”

王平笑了笑,便向自己的学弟解释起来:“第一,巡航内鳄海是为了训练我们、强化我们的航海技能、坚毅我们的品质,让我们更好的适应大海、适应海上作战;第二,向内鳄海沿岸的土人宣示朝廷的存在;第三,眼下内鳄海沿岸地区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水师、商栈、皇庄的存在,但事无绝对,万一有其他势力出现怎么办?”

葛无忧认真思考了一下后,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我们其实是船师堂训练舰队的进阶版本了!”

坐在葛无忧边上的船上水手长海国安大笑起来:“什么进阶版本,是回炉版本,真正被上面看重的会留在内鳄海队吗?别自欺欺人了!”

目前济州水师鲸海分舰队下辖1个装备淮丁软帆船的信报船队、3个装备淮戊桨帆船的巡逻队以及3个装备淮甲船的运输队,其中信报船队的基地在石狩港,负责鲸海沿海巡逻任务的巡逻一队的基地在勒富岛商栈,负责内鳄海巡航任何的巡逻二队的基地在热泉庄港,负责外鳄海及虾夷地东南海岸线、日本东北海岸线巡航任务的巡逻三队的基地在钏路港,另外三个运输队的母港分别在南湾、向海和石狩港;因此,海国安口中的内鳄海队实际就是鲸海分舰队下属巡逻二队。

对于海国安自爆其丑,王平不以为然的说道:“内鳄海队其实没有老海说的那么差!否则,上面又怎么可能动不动就调到别处船只来加强内鳄海队呢!”

是的,秉承朱由崧意旨的宁虎还是比较重视鲸海分舰队下属巡逻二队的,所以,有时候,为了加强对内鳄海的巡逻,鲸海分舰队会从巡逻一队、巡逻三队以及分舰队直属队中抽调船只,临时加强巡逻二队的力量,而以这个标准来衡量的话,鲸海分舰队中最不重要的就是巡逻一队和巡逻三队了。

“船长,自我安慰有意思嘛?”海国安冷笑道。“您可别说,您不知道巡逻三队现在接到了大任务。”

海国安所谓的大任务,还真是一个非常重要、且重大的任务,这就是寻找勘察加半岛东侧通往美洲阿拉斯加的岛链,然后通过这一岛链,前往美洲西海岸进行探索,进而尝试进行海上移民。

“不要去跟别人比,做好我们自己就行了。”王平淡然的说道。“同时别把自己看的太低了,【鳄巡十九号】只是我们在海军中的一站罢了。”

这话也没错,朱由崧可是对济州、小琉球两大水师中的军官进行定期轮换的,所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在座的都是军官,虽然级别有高低,但根据轮换制度,没有人会呆在鲸海分舰队巡逻二队里一辈子的。

“再说了,现在就是把你换到辽海分舰队去,那暂时也没仗可打的。”

海国安撇了撇嘴:“那总有个盼头,不比在这苦熬好吗?”

王平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名水兵冲进来报告道:“船长,瞭望哨似乎发现了什么,请您过去确认一下。”

王平没有迟疑,丢下还没有吃完的饭菜,立刻走出了船舱,然后爬上主桅,站在吊斗里顺着瞭望哨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似乎有一叶白帆在海中飘荡!

王平见状眼眉一挑:“给【鳄巡二十号】发信号,问一下,信报船队有船在内鳄海行动吗?亦或是福海号名下的捕鲸队在作业?”

后方【鳄巡二十号】的回复,让王平脸色一凝,当即下令道:“靠过去,看看到底是谁!”

1264.鳄海上的俄国人 “瓦西里,快看,那边,那边!”

被同伴那副惊骇样子搞懵了的几名渔夫,扭头望去,只见2艘大船----好吧,相对于俄罗斯探险者手中这条只能乘坐3~4名渔夫的小渔船来说,双桅桨帆船【鳄巡十九号】和【鳄巡二十号】那可是不折不扣的超大型船只了----正劈波斩浪的向自己疾驶而来!

愚钝的瓦西里·扎巴罗夫便疑惑的问左右道:“这是我们的船吗?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船了!”

“傻瓜!”同伴大叫道。“这不是我们的船,这是那些土著口中南方人的船!”自家知道自家做了什么的同伴,大吼道。“快走,回岸上去,向上尉进行报告!”

几个非专业渔夫身份的俄国探险者当即慌慌张张的驾船向岸上划去,但小渔船的速度是不能与拥有64支桨的【鳄巡十九号】、【鳄巡二十号】相提并论的,所以,在距离海岸线还有1500米的地方,俄国人的简陋渔船便被【鳄巡十九号】掀起的侧浪给掀翻了。

4个有点水性的俄国冒险者开始在海里扑腾,其中有聪明的想办法趴在了翻转的渔船之上,至于不聪明的,挣扎了几下,喝了不少水后,便开始向海底沉去。

就在个别俄国人即将溺毙的时候,【鳄巡十九号】上丢下了系着绳索的软木,于是,这些俄国人奋起最后的气力,死命的抓住了这些救命稻草。

绳索开始收紧上拉了,不一会,浑身湿透的瓦西里·扎巴罗夫等人便被扯到了【鳄巡十九号】的甲板上,然后被四人按住了双臂,被迫跪趴在那里。

“长官,他们不是本地土人!”

勘察加半岛及鄂霍茨克海沿岸遍布着阿伊努人、吉里迷人(吉里亚克人、尼夫赫人)及少量的勘察加人,这些人的体貌特征虽然各有区别,但依旧是北蒙古种的,跟高加索人种有着显著的区别,所以,【鳄巡十九号】上的水兵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葛无忧走过去看了看,回头跟王平、海国安说道:“长官,看样貌跟早年祥福瑞通报的异族强盗有些相似!”

王平蹲下去仔细看了看这些的嘴脸,点头道:“应该就是那批异族强盗的同族了,当初他们能翻越外兴安岭深入了岭南,现在出现在鳄海也是正常的,这就是为什么上面不惜代价巡航鳄海的理由。”

海国安现在也不跟王平顶牛了:“四个人在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可是活不下去的,怕是陆地上还有他们的大队人马,得仔细巡查了。”

东西伯利亚可是有着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狼,而且狼群的数量还很多,区区4个人就想在这片恐怖的山林中活动,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陆地上必然还有同伙的。

王平同意了海国安的判断,但又进一步分析道:“这么简陋的船都拿来冒险出海,可见这伙人应该是缺少粮食的,所以,得小心他们困兽犹斗。”

随即王平把自己和海国安的判断用信号旗发给了【鳄巡二十号】,很快,【鳄巡二十号】发来信号:“仔细搜索,相机行事!”

由此,达成一致的两艘淮戊船,开始放缓速度,沿着海岸线仔细搜索了起来,结果,半个时辰后,【鳄巡十九号】和【鳄巡二十号】的瞭望哨就同时发现了远处河口的一处定居点。

“该死!这个定居点是什么时候建立的!”透过望远镜,看着已经有明显木质围墙的定居点,王平突然咆哮起来。“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这座村落的存在!”

这座具有异国情调的村寨的存在,证明了之前鲸海分舰队巡逻二队都在吃干饭,这要是报到上面,那不但巡逻二队全体官兵要吃挂落,就连鲸海分舰队的统领官也要倒霉了。

所以,为了亡羊补牢,王平立刻发信号给了【鳄巡二十号】,随即,【鳄巡二十号】便迅速的靠了过来。

“梅赜,幸好我们是今年第一波北巡的船队,这真要是被【鳄巡十七号】、【鳄巡十八号】给发现了,咱们这个黑锅就背定了。”

是的,去年是人人有责,但这么一来大家伙共同分担责任,就算有处分,问题也不会太大,但今年【鳄巡十九号】他们没有发现,却让后续巡逻船给发现了的话,那所有的责任都要推给王平他们了。

“这是后话,先不说了。”王平如是对【鳄巡二十号】船长邢志成言道。“现在的问题是,既然发现了,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邢志成淡淡一笑。“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打下来呗!”

【鳄巡十九号】和【鳄巡二十号】都是400料的船,水手+炮手+战斗兵,合起来单船120~130人,即便是留下守船人员,也至少能拼凑出近200名进攻人员来。

“现在关键是,我们语言不通,不能通过审讯俘虏,了解对手的兵力,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展开进攻,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对于王平的持重,邢志成想了想,回应道:“那就做两手准备,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回去报告!”

王平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随即王平介绍了他的机会,邢志成同意道:“那就这么干吧!”

于是,两条船就地进行了人员交换,大部分的战斗兵和上陆水兵都集中在了【鳄巡十九号】上,至于【鳄巡二十号】则接收了【鳄巡十九号】上的部分物资,以免【鳄巡十九号】吃水过深,在冲滩登陆时过早搁浅了。

等人员调整后,两船上的伙夫立刻为登陆人员准备起了食物,以便上陆作战部队能吃饱喝足,有足够的气力应对预计会比较惨烈的战斗;而在伙夫准备丰盛的餐食的同时,根据王平和邢志成的命令,除了预留水手、炮手外,所部准备上陆作战的官兵全部强制进行一刻钟(30分钟)的睡眠,以确保战斗打响时,一众水兵们能待机更长的时间······

1265.鄂霍茨克城 谢苗·阿夫诺夫正在鄂霍茨克城外查看着刚刚播种下去的燕麦,忽然,城内小教堂的钟----其实是一块铜板,并非真正的铜钟----急促的响了起来,这是敌袭的警报,所以,谢苗·阿夫诺夫立刻丢下了面前的燕麦地,腿脚飞快的逃回了鄂霍茨克城。

等回到城内,谢苗·阿夫诺夫一面从五十人长手中接过长矛,一面向五十夫长询问道:“是本地的土著打过来了吗?”

也别怪谢苗·阿夫诺夫怀疑是土著来进攻了,要知道,俄国哥萨克对北方的埃文尼人、本地的尼夫赫人都采取了横征暴敛的统治手段,引起了这些土著居民的强烈不满,并曾经导致过多次土著暴动,所以,新建成的鄂霍茨克城目前虽然还没有遇到过土著的围攻,但这也是迟早的事情。

五十夫长却苦笑的告知道:“比土著打过来更糟糕!”

谢苗·阿夫诺夫惊疑道:“难道还有比土著打过来更糟糕的事情嘛?”

五十夫回应道:“你上了城墙就知道了。”

谢苗·阿夫诺夫也不多话,便扛着长矛上了木质围墙,等站定后,他向远处一看,顿时惊呼起来:“圣母啊,那是,那是······”

“那是异族人的战舰!”边上的队长接话道。“抵达鄂霍茨克前,我们就从土著口中知道了,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会定期派船前来巡视,但我们去年没有碰见,所以以为土著是在说谎,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真有那么一个强大的国家,真有一支强大的舰队!”

队长还没说完,就听谢苗·阿夫诺夫结结巴巴的说道:“快看,他们冲岸了!”

队长定睛望去,只见【鳄巡十九号】仗着自己平底吃水潜的优势,找了一处浅滩,然后直接冲岸,等船稳稳的停在了浅滩上后,船上放下了绳梯,大量的军人从船上爬了下来。

“差不多有150名敌人!”鄂霍茨克城实际是在一个标高10多米的沿海土丘上建成的,所以,居高临下的俄国人能清晰的看清楚距离城堡500多米外的海滩上的情况。“看看,人已经下完了,现在他们在下什么东西,不!”

随着谢苗惨叫声,一声巨响传来,边上的队长这才意识到,谢苗被炮声盖住的话,应该是:“圣母啊,他们有炮!”

是的,150名其实数量也不算太多,要知道现在的鄂霍茨克城内已经有小三百居民了,这些基本上都是成年男子的哥萨克----部分是作为仆从的雅库特人,但同样可以拿起武器参加战斗----虽然战斗技巧方面不像吹嘘的那样厉害,但为了保卫自己的财富,他们可是不吝啬于自我牺牲的。

然而面对对手的火炮,守城者们还是有些傻眼了,没错,别说哥萨克都是苦哈哈,手中能有杆火枪就非常了不起了,就是沙皇的正规军----好吧,在东西伯利亚就没有沙皇的正规军----中火炮也是非常宝贵的技术装备,数量也有限的很,哪可能拿出来给哥萨克装备呢;更不要说,在东西伯利亚,用少量火枪对付本地土著就够了,根本就不需要拿大炮来打蚊子。

结果现在可是完蛋了,只靠200多个装备少量火枪的哥萨克,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有火炮助战的对方呢!

正在惶惶之中,僭称自己为鄂霍茨克督军的安德烈·伊万诺维奇·卡列雷伊下令道:“派人去跟对方谈谈,务必让对方停止进攻!”

于是,在炮声中,鄂霍茨克城堡的门打开了,一名据说能讲多种土著语言的商人高举双手走了出去,进而向正在整队推进的明军水兵走了过去。

靠的越近,这名名叫莫斯雷斯的商人心情就越凝重,没错,他看见了明军水兵携带的虎蹲炮了,虽然,他不认识这种是什么炮,也不知道虎蹲炮的威力有多大,但炮总归是炮,在炮的压制下,鄂霍茨克的哥萨克只怕是顶不住几轮进攻的。

“我是鄂霍茨克督军的代表,我要见你们的最高长官!”

莫斯雷斯用他说知道的雅库特、埃文尼语、尼夫赫、勘察加语反复的说了几遍,这才得到了回应:“督军,谁任命的?”

见到双方能进行沟通,莫斯雷斯如释重负的解说道:“伟大的沙皇陛下!”

“区区蛮夷首领,有什么资格在大明领土上设官建城!”通译把王平的话翻译给莫斯雷斯说道。“当然,本朝对不知情的蛮夷还是很宽容的,现在本官给你和城里的蛮夷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去,让城里的蛮夷放下武器,拱手都出来投降。”

莫斯雷斯争辩道:“这里绝不是什么大明的领土,要知道,我们来的时候,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王平冷然道:“我不想跟你争辩这里是不是大明的领土,只是告诉你,现在去告诉城里的人,全部出来投降,否则,到时候就别怪炮火无情了,对,现在,立刻,马上,投降,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讨论,过期就全部等死吧。”

王平说到这,一挥手,边上的士兵拿了信香点了起来,然后推搡着将听得半懂不懂的莫斯雷斯推了回去,不明所以的莫斯雷斯只好带着“对方让我们投降”的回话,回到了鄂霍茨克城内覆命。

对于,莫斯雷斯带回来的明军的最后通牒,安德烈·伊万诺维奇·卡列雷伊恼怒不已的对身边一群哥萨克说道:“不用怕,他们只有几门轻型火炮,未必就能打破鄂霍茨克城堡的防御了。”

安德烈·伊万诺维奇·卡列雷伊显然是掩盖事实真相,要知道,明军登陆作战部队手中拿的虎蹲炮固然是轻炮,但作为船头炮的8斤长身管红夷炮却也是有着足够威力的,实在不行,明军甚至还可以把船上装备的其他几门佛朗机炮、卡隆炮给拆下来用在轰击鄂霍茨克城堡上,所以,对于明军而言,既然鄂霍茨克的城防并不坚固,守军人数也如此有限,那么夺取鄂霍茨克就是时间问题······

1266.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安德烈·伊万诺维奇·卡列雷伊的一番鼓动下,鄂霍茨克城内的哥萨克们居然觉得自己完全能守住城市,于是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明军要求他们投降的通牒,开始着手死守鄂霍茨克起来。

只是留给这群哥萨克的时间非常有限----一炷香基本上相当于5分钟----这不,哥萨克这边刚刚讨论结束,那么【鳄巡十九号】上的船艏炮就再次发出了闷雷般的轰鸣。

鲸海分舰队巡逻二队,虽然在济州水师序列中属于不太受重视的一支,但各舰上的炮手却经过专业培训的----每年至少要在海上进行10次炮击训练----其等既然能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的开炮轰击,冲滩后自然就打得更准了。

此外,【鳄巡十九号】船艏装备的8斤长炮的最大射程超过1300米,有效射程也超过700米,对付区区500多米外的俄国城堡那自然是不在话下的;更何况之前通过试射,【鳄巡十九号】上的主力炮手已经明确了轰击俄国城堡的装药量、射角,因此,当明军炮火再一次打来之后,哥萨克们便感受到了应有的恐怖。

鄂霍茨克城堡与采用木泥混合制作的玄城卫等祥福瑞号名下商栈不同,全部是由大木建筑的,虽然合掌粗的双重木排对于火铳,弓箭有着极好的防御能力,但面对炮弹的动能还是有些不够看的,所以,几炮之后,部分城墙处就出现了木桩迸裂欲折的现象。

也就是【鳄巡十九号】仅有一门船艏炮,且为了妥善降温,所以,射速不快,所以才没有立刻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不过,眼见得【鳄巡十九号】的炮击效果有限,远处游弋的【鳄巡二十号】有些看不下去了,所以,【鳄巡二十号】很是小心翼翼的逼近海滩,然后侧身用左舷火炮对准了鄂霍茨克城堡。

见到【鳄巡二十号】不顾战前计划,冲到近前准备进行炮击,身为登陆指挥官的王平当然有些不开心,但为了获得最后的胜利,他还是配合的给【鳄巡十九号】发了信号,让葛无忧调动名下部分炮手增援【鳄巡二十号】。

在【鳄巡十九号】派来的炮手的协助下,【鳄巡二十号】的炮手们将船上卡隆炮----淮戊丁型每舷装备有2门卡隆炮和3门佛朗机炮----的射角仰起,然后用较大的角度发射了几发20斤重的重炮弹,然后又用佛朗机炮发射了独头弹进行测试。

就实际炮击情况来看,大角度下,卡隆炮的最大射程超过了600米----【鳄巡二十号】目前巡弋在距离海岸线60~70米的近海----的确是能打到距离海滩不过500多米的鄂霍茨克城堡外墙的,但由于角度太大,精度很差,要准确打中城墙却是不容易的;而佛朗机炮发射的独头弹重量低于4斤,所以,最大射程虽然一样够覆盖鄂霍茨克城堡沿海一面的城墙,但射击威力却大大不如此船艏炮发射的8斤炮弹。

所以,一时间无法评判两种火炮优劣的邢志成便决定卡隆炮和佛朗机炮同时上阵。

如此一来,鄂霍茨克城堡中的哥萨克就尝到了弹如雨下的滋味。

所谓数量到了就会产生质变,眼下的情况正是如此,当鄂霍茨克城临海一面的城墙前前后后吃到近30发炮弹后,终于出现了垮塌的现象。

透过望远镜,发现硝烟中的城墙出现了迸裂垮塌后,王平给【鳄巡十九号】、【鳄巡二十号】都发了型号,根据王平的指示,射程绰绰有余的【鳄巡十九号】船艏炮将火力对准鄂霍茨克城堡城墙倒塌段,实施延伸射击;而火力勉强足够打到鄂霍茨克城的【鳄巡二十号】的炮火开始向倒塌段两侧展开。

又打了大约30来炮后,火炮身管过热的两船这才停了射击,此时,就见明军水兵在王平、海国安、(【鳄巡二十号】水手长)林禄的带领下,以手持盾牌的刀盾兵为前排,火铳手、弓箭手、虎蹲炮手为中坚,重兵为后盾,形成三排阵列,开始向鄂霍茨克城堡缓缓逼近。

在明军炮火下,原本在躲在鄂霍茨克城临海城墙后的哥萨克此时已经是损失惨重,但见到明军水兵缓缓逼近,还是奋力的迎战上去,同时,仅存的几名火枪手还持枪行凶,打死打伤了好几名明军水兵。

对于哥萨克的负隅顽抗,王平早有准备,因此看见对手迎战上来,一个呼哨,前排刀盾手立刻伏地,随即,3门虎蹲炮相继开火,将冒冒失失冲上来的俄国人打得是哭爹喊娘的;在虎蹲炮发射的霰子如铁扫帚一般清扫当面哥萨克的同时,与虎蹲炮手并行的明军火铳手和弓箭手对虎蹲炮照顾不到的哥萨克进行了点名,尤其重点关注了躲在后方鬼鬼祟祟开枪的俄国火铳手;所以,等这波远程武器释放完毕后,哥萨克人有组织的反抗其实已经被打垮了。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既然哥萨克人已经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了,那么明军刀盾手和重兵便毫不犹豫的掩杀过去,以多打少,将哥萨克人一个个送进了地狱······

清扫战场时,林禄拖过几名被俘的雅库特人向王平汇报道:“长官,这是抓获的蒙古人,应该是这伙异域强盗的帮凶。”

“拖下分开审一下,”王平交代道。“问清楚这些异域强盗的底细,以及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林禄领命而去,随即海国安来询问道:“长官,抓到二十个活的异域人,什么处置!”

“全须全尾的带回去验证我们的功劳,有伤的就不要浪费了我们的粮食了。”说到这,王平补充道。“这些异域人的脑袋留下垒砌一座京观,以警告后来者,不要再随意冒犯大明的疆域。”

“那这座城,我们不要了?”

“要不要,我和邢船长说的都不算,得看上面怎么安排,所以,能带走的都带走,不能带走的,一把火都烧了吧!如果上面重视,到时候会派人来重建这座城市的······”

1267.倒逼 “皇爷,小琉球皇庄奏报,”当值的司礼监随堂太监兼内务府掌印俞义向朱由崧报告道。“截止到今年七月头上,整个小琉球已经有八千七百五十一户屯民按当年约定,获得年缴两成田赋的永佃权了。”

福王府拓殖海外后,对于屯户获得永佃权的年限规定出现过几次反复,最终于崇祯五年划一为凡是没有家人参加王庄保民团的普通屯民家庭在屯垦20年后可获得家庭名下田地、屋宅的永佃权,而在获得永佃权的同时,这个屯户家庭的年缴的田赋总额,将由之前的亩产量的五成降低为亩产量的两成。

朱由崧听完俞义的话,感叹道:“一眨眼,海外也拓殖了超过二十年了,光阴易逝啊!”

朱由崧当然了解什么是逝者如斯夫,所以他的感叹虽然不是无病呻吟,但也仅仅是感叹而已,并没有进一步阐发的用意。

所以在朱由崧感叹完之后,通过察言观色洞察了朱由崧心理的俞义便继续报告道:“据说,授权当日,这些农户家庭焚香向南京方向叩首谢恩,场面惊人。”

其实第一次授权的时候,并没有所谓谢恩仪式,但新任小琉球皇庄总庄头顾秋行,觉得没有一个仪式,不足以表现朱由崧的皇恩浩荡,所以,搞了这么一处向朱由崧献媚。

朱由崧其实蛮反对形势主义的,但某些形式主义的确可以加强臣民的忠诚度,所以,他也不好视而不见的加以停止,便默认了顾秋行的做法,以至于这股风气后来传遍了各地皇庄,进而在若干年后,成为了海外皇庄的一个节日。

不过,朱由崧本身还本能的保持了某种警惕,所以在听完俞义对获权百姓如何感激涕零的绘声绘色的讲述后,一脸平静的朱由崧明确指出:“人心异变,眼下屯民觉得是朕遵守诺言的圣君,可要是皇庄庄头们都烂了,开始瞒着朕和后嗣君主加征籽粒银,那时候,朕还是圣君吗?不,到时候,朕就是大大的昏君了。”

俞义义愤填膺的回应道:“有内厂实施监督,有都知监负责处置,谁要敢坏了皇爷的圣明,奴婢第一个不答应!”

深知官僚尿性的朱由崧似笑非笑的看了俞义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道:“除了屯民授权,内务府还有其他事情要奏报嘛?”

俞义这才说道正题:“皇爷,随着各地皇庄逐步都要开展授权降租,海外皇庄的利润即将暴减,所以农曹这边颇有些忧心。”

随着俞义的奏报,朱由崧陷入了思考之中,是的,虽然海外皇庄依旧可以通过低价购买粮食,然后高价回国内贩卖的办法,维持一个较高的利润率,但比起之前肯定是要多花不少钱的----尽管海外皇庄跟屯民收购粮食时,给的是米票,但为了保证米票币值稳定,是需要用商品来回收的,而各种商品也不是白来的,自然也是要花钱的----所以,海外皇庄躺着赚钱的时代即将过去了,下面人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事。

于是,朱由崧探问道:“觉察到海外皇庄利润下降,也算是未雨绸缪了,不过,光知道出现危机还不行,得有解决的办法,那么,内务府准备如何解决相关问题呢?”

俞义回复道:“内务府内部经过分析、讨论,觉得唯一的办法是继续扩大内外皇庄的规模,同时在新设皇庄把永佃权的获得年限,从二十年增加回三十年。”

朱由崧沉吟片刻,摇头道:“扩大内外皇庄的法子的确可行,但人生有几个三十年呢,太长了,不利于屯民安心啊,还是维持二十年授权为好。”

说到这,朱由崧忽然想到什么:“既然有家庭获得永佃权了,那这些家庭的孩子应该也已经长大成人了,按照规定,除了长子可以承袭田土外,其余孩子有安排的去向吗?”

由于海外皇庄的土地总体是有限的,所以二代屯户目前已经没办法再获得开垦权了,一切都只能从父母手中承袭,但家里孩子多的话,30亩地一分,人均也就几亩而已,很容易返贫的,所以,朱由崧一早就规定,家里所有的田土、屋宅就只能由屯户家庭的长子继承,几个次子顶多分到一些俘财活钱;但如此一来,虽然保持了农业生产的稳定,可也带来了一些新的社会问题,由不得朱由崧不关注。

俞义回应道:“小琉球这边开拓的比较早,目前各型工商业都已经发展起来了,多少能吸纳一部分,至于其他皇庄嘛,等他们授权时,工商业也能跟着发展起来。”

“工商业的确能吸纳不少劳力,但子子孙孙无穷尽,完全依靠工商业吸纳人口是不妥当的。”朱由崧还有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小琉球这边铁器加工场不日就要迁回国内,到时候可就要减少相当多的就业岗位了。“还是要继续扩大皇庄啊!”

朱由崧起身走到大地图前,仔细看了会,这才说道:“目前建虏尚未驱逐、二逆也未平定,朕手中实在抽调不出力量来驱逐红毛夷、佛郎机夷,夺回小琉球南部和吕宋各岛,所以,接下来的开拓还是要以北方为主啊。”

可是现在虾夷地能开拓的平原也不不多了,至于苦兀岛、千岛群岛,那也是安置不了多少新移民的?

故而,朱由崧最终决定道:“还是要想办法黑龙江、松花江沿岸。”

开发黑龙江、松花江沿岸的任务属于祥福瑞的,而祥福瑞实际是由内务府商曹、农曹、御马监等多个内监部门共管的,所以,朱由崧的决定一定不会让内务府农曹满意,但朱由崧才是至高无上的决策者,他的决定,就算有人不满,那也是一样要执行的。

因此,俞义明确的应承道:“是,奴婢稍后就安排下去。”

“另外,让各地皇庄跟御马监沟通一下,”朱由崧补充道。“让御马监从次子、三子中招兵,这样或许也能分流一下富裕的人力。”

其实,从没有继承权的移民后代中招兵,除了可以减少海外皇庄的就业压力,还能保证兵员对朱由崧的忠诚,是一举两得的做法。

“是,奴婢这就跟御马监李公公去沟通······”

1268. 在福建平潭岛,一名少了条胳膊的中年军人指着面前的军人方阵,对秘密出京的唐王朱聿键兄弟介绍道:“唐王殿下,这就是皇爷为您准备的兵马,请殿下校阅。”

平潭岛是福建都司下属平潭水师营的驻地,所以把未来唐藩的军队隐秘的安置在此,只要平潭营上下守口如瓶,福建地方及明廷中枢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发现端倪的----其实发现了也不怕,只是为了避免与文官集团的纠缠,自然是麻烦越少越好。

朱聿键仔细的查看了这些高低胖瘦不一的军人,迟疑的问道:“狄将军,这些兵是?”

朱聿键虽然说的吞吞吐吐,但在马汊河作战中丢了一条手臂的狄英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不打磕绊的回应道:“回殿下的话,这些兵马由操江、巡江、浙江、福建等地水师的汰淘人员中挑选而来的。”

或许是洞察了朱聿键心中的担心,狄英随即补充道:“殿下放心,这些水师汰淘兵马本身还是能打的,之所以被汰淘下来,主要是朝廷给操江、巡江、浙江、福建水师留下的员额太少了,所以,留下来的固然是优中选优,但汰淘下来的也不差,否则也不会被河南、云南前线的陆师接收去了许多,眼下的这些,还是从调拨河南前线的兵马中抢下来的。”

明廷给操江水师的编制兵额是5700人,而光黄蜚统帅的夷陵水师就有20000人,由此可知明廷在水师方面的削减力度,但这么多兵裁减下来,肯定要形成新的社会问题,所以,为了避免再闹出一个李自成来,根据朱由崧的旨意,南京兵部采取了多种安置方案,其中部分水兵被转为陆师,部分水兵编成了川江水师两营,部分水兵编入了济州、小琉球水师之中,只有36岁以上的老兵及曾经负伤过、战斗力明显下降的士兵才会安排退役,并安置到因为战乱而人口稀少的四川、河南等处在家务农。

而朱聿键眼前这批人,就是预定要转为陆师的,不过狄英的话也并非完全实诚,事实上,相比急需兵马的川滇方向,习惯吃点空饷的沿黄三镇并不需要南京兵部过多补充兵力,所以才会出现有几千人无处安置,进而成了朱由崧完成对唐王一脉许诺的工具。

当然,对于济州讲武堂出身的狄英来说,这是一个好结果,否则,他也要郁郁寡欢的回乡当足谷翁去,哪还有机会,统领这三千人马呢!

但对于朱聿键来说,朱由崧的“敷衍”让他有些不满,但唐王一脉根本拿不出钱来自行雇募军队,所以,就只能忍气吞声的拿在蓝里就当菜了。

“如此啊!”朱聿键的从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来。“如此就好,不过,这有三千人吗?”

朱聿键只是下意识的发问,但没曾想,在无意间猜中了事实。

“殿下好眼光,”狄英有些诧异的看了朱聿键一眼,承认道。“这里仅有二千五百兵马,剩余的五百人是水军,眼下正在船上待命。”

朱聿键自矜道:“相当年,孤也是组织过千人勤王军的,多少知道点兵事!”

也许是怕露馅,也许是那段记忆不堪回首,所以,朱聿键一语带过,只是让狄英为自己介绍一下当面2500人的情况。

所以,狄英便指点道:“殿下请看,这二千五百人,按京营编制分为十一个哨······”

狄英说到这,先向朱聿键介绍了京营团哨编制情况,这才继续道:“其中有两个火铳哨,三百四十名火铳手;一个弓弩哨,一百七十名弓弩手;一个炮军哨,装备四斤红夷炮两位、千斤佛朗机炮六位、虎蹲炮八位;还有四个刀盾哨、三个枪矛哨和一个探马哨。”

之所以专门设置一个探马哨,主要是因为对西贡周边的地形不甚熟悉的缘故,所以,必须加强侦察能力,只是,在热带和亚热带雨林环境中,这些人生地不熟的夜不收们能发挥什么的作用,是谁也保证不了的。

狄英说一句,朱聿键点一次头,搞得谁也不知道,这位宗王到底是不是真明白狄英的讲解内容,当然,到最后,朱聿键还是忍不住,把话问了出口:“狄卿家,你说单凭这二千五百兵马,能不能在西贡立足?”

朱聿键之所以叫狄英为狄卿,是因为狄英现在是唐藩中尉----这是朱由崧参照汉代藩国制度设立的新官职----负责指挥全部唐藩军队,名义上是朱聿键的臣子。

狄英则语气平淡的回复道:“回殿下的话,初步立足的话,二千五百人基本是够了,但要立国成功,恐怕还要继续招募军队才成,但这不用太过着急,到时候就地招募移民即可,或者施行卫所制,让移民亦兵亦农。”

狄英其实并不想在西贡恢复什么卫所制,但用卫所制来比拟皇庄保民团制度,却是最通俗易懂的说法,果不其然,朱聿键听罢捋须表示了了解。

接下来,朱聿键也不多话,而是走到队伍中与一众即将编入唐藩的军人们近距离见面,还刻意的问了几句家常,这才在狄英的陪同下,离开了营地,前往港内去查看唐藩水军。

“殿下,我们的水师用的都是福建水师裁减下来的大福船。”到了港区,狄英指着停在海湾中的船只介绍道。“就是大的那些,小的海沧船,是平潭水师营的。”

平潭水师营一共850人,编制船只20余艘,船均不过40人,是玩不起大船的,再加上现在各地水师营实际只负责巡逻海疆、防止走私、清剿海盗的低烈度作战任务,并不需要大船,所以行动相对更快的海沧船比大号福船更合适各地水师营的需要,因此,才会出现淘大留小的现象。

朱聿键的目光随着狄英的手指移动着:“一、二、三······六,一共六条大福船吗?”

“是,一共是六条大福船、”

“六条船,就能把相应的部队、物资全数运往西贡地了?”

对于朱聿键的疑问,狄英解释道:“当然不能,我们先要去崖州,然后再由琼州水师护卫前往西贡地。”

“琼州水师?也就是说,孤要跟郑芝龙搞好关系了?”

“是的,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殿下和本藩要与琼州水师方面搞好关系······”

1269.占城 “殿下,这位是我大明西厂刘峥刘百户。”占城首都古笪罗城内的一间豪华庭院内,喝退了歌姬乐手后的大虎屋占城分号掌柜南国康,以十分恭敬的态度向莅临此处的占城王太子婆抋(PoNraop,BàThm)介绍道。“刘百户此来,身负重任,若是殿下能予以援手的话,想来刘百户也不吝于投桃报李的。”

占城(Champa;137-1697年),即中国古籍中所说的占婆补罗(“补罗”梵语意为“城”)、占婆、占波、瞻波的变写,其国位于中南半岛东南部,北起河静的横山关,南至平顺的潘郎、潘里地区;面积在东南亚来说,也是一个区域大国。

占城自建国以后,就一直深受天竺文化的影响,因此与深受汉文化影响的安南长期存在矛盾,并进而引发了绵延数百年的战争;此外,占城与真腊的关系也不好,双方也是互相攻伐,彼此都有攻破对方首都的记录。

由于连年的战争,尤其是两线作战的缘故,占城很早就开始衰弱了,1470年,越南后黎朝第五代君主圣宗黎灏(黎思诚)率兵攻占占城首都阇盘(毗阇耶),俘虏占城王盘罗茶全及其臣民三万余人,至此,占城的大部分领土为越南占领,只剩下宾童龙地区还维持着一个后黎朝控制下的半独立的占城政权。

对于越南人强加在自己头上的统治,占城人当然是不甘心的,所以,当越南后黎朝的郑主和阮主两大军事集团发生冲突,并分别割据了越南的北部和南部后,宾童龙的占城政权便再次宣告独立。

为了避免两线作战,控制越南南方的阮主政权对于宾童龙的独立,一开始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占城国王婆阿(PoAt)出兵马六甲,支持柔佛苏丹国以对抗葡萄牙殖民者的势力的做法,很快惹怒了正在与葡萄牙人进行密切合作的阮主,所以,在郑阮内战的间期,阮主出兵宾童龙,再次将占城政权变成了自己的傀儡。

只是宾童龙人还是没有屈服,还在反抗,所以,才会有今天王太子与大明西厂百户偷偷会面的这一幕。

婆抋神色严峻的看了面前的刘铮一眼,转而用一口非常流利的广府白话对南国康言道:“南先生,贵号能向占城销售火器,占城是非常欢迎的,但若这种销售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另有计较的话,南先生,你也太小看我们占城人了。”

南国康苦笑道:“殿下明鉴,本号是做军火买卖的,而且是那种不能见光的军火买卖,少不得引来一些注意,其中大明朝廷是本号根本无法抗衡的存在,所以,还请陛下明鉴。”

南国康的意思是,这次会面并不是自己和大虎屋的存心先斩后奏,而是有不可抗力的因素存在,对此,婆抋点点头:“这倒也是。”

此言一出,南国康在松了口气后,赶忙知趣的请求告退,对此,婆抋探问道:“刘百户可能说占城语言,亦或是广府官话?”

不待南国康回应,刘铮接话道:“好叫殿下知晓,下官能说几句广府官话,也能说几句越南话,但不会说占城语言。”

婆抋笑了笑:“这就可以了。”

说话间,婆抋一拂袖子,南国康知趣的退了下去,此时就听婆抋问道:“刘百户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刘铮不卑不亢的回复道:“下官奉命前来为我朝唐王殿下打前站!”

婆抋有些奇怪的问道:“唐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贵国亲王是不允许前往海外的!”

刘铮告知道:“这是前几年的规矩,我皇陛下为了解决国内宗室过多,宗室爵金过高,浪费国力的弊端,已经决定重拾太祖朝所定塞王制度,分封诸王于海外,而唐王殿下是第一个被封到海外的诸王,自是能够出海,也必须出海!”

婆抋立刻抓住了话里的重点,当即有些心慌意乱的求证道:“唐王封在了哪里?”

刘铮坦然的回应道:“陛下封唐王于湄公河口之西贡地并河仙一带,即贵国与真腊像争,但尚未开发的柴棍、河仙地区。”

婆抋一下子站了起来,惊恐万分的言道:“大明,大明要插手柴棍和河仙,这,这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呢?”刘铮好整以暇的说道。“贵国和真腊根本没有实力开发西贡地、河仙等处,且因此又与真腊矛盾重重,倒不如两国都不要染指,由大明来掌握这块争议地区,两国也可以就此安宁无事,然后各自对付更可怕的敌人。”

是的,真腊面临暹罗侵略的威胁,而宾童龙这边,阮主才是生死之敌。

婆抋忽然满怀希望的问道:“若是我国能协助大明唐王殿下在西贡和河仙立下跟脚,那,那于我占城国有什么好处吗?”

刘铮自然知道婆抋要什么,所以许诺道:“如果殿下能出手帮助的唐王在西贡地立足的话,大明愿意协助殿下于波罗美(PoRome,BàLm)过世后继任占城王!并且日后阮主派兵来袭时,唐王也会守望相助!”

占城的王位继承制度与真腊有些相似,即国内有多支王族都拥有王位继承权,所以,王太子并非是当仁不让的下一任王位拥有者,能不能上台,还要看这位王太子与其他竞争者掌握的实力大小;但要值得注意的是,占城王并非是占城实力最大的一家,所以,成了王太子最终没能登上王位的在占城历史上并不罕见。

虽说,刘铮的许诺已经够份量了,但婆抋却道:“仅仅是日后守望相助是不够的,我还要大明明确保证占城的疆域完整和独立。”

刘铮故意迟疑了片刻,然后才从容不迫的说道:“本官可以奏请陛下,册封殿下为占城郡王,再次确认两国的宗藩关系,籍此来威慑阮主,但前提条件是,贵国一定要协助唐王殿下成功立足西贡地。”

婆抋欲求不满道:“单单册封占城郡王是不够的,我希望占城能得到大明的武力保护!”

刘铮摇头道:“不瞒殿下说,大明现在自顾不暇,并无力以武力保护占城,不过,只要殿下有了占城郡王的爵位,求到南安县侯头上,南安县侯也会轻易拒绝的。”

“南安县侯?”

“对,琼州总兵,郑侯芝龙!”

“且让我想想,想想,再想想······”

1270. “皇爷,唐王、南宁王、安阳王一行已经到琼州了。”内厂提督钱禄向朱由崧报告道。“南阳王、德安王走的较慢,刚刚抵达小琉球。”

其实这些人都是一起出发的,但其中有人晕船晕的厉害一些,有人稍稍调养就从晕船症状中恢复过来了,这才导致了有人掉队的景象----当然,身子出问题的也许不是南阳王朱聿锷或德安王朱器?,而是他们的妻妾子女----而朱由崧让他们去海外,也不是让他们去送命,所以,是不能催的太急的,否则,搞出人命来,今后再安排诸王出海就难了。

所以,朱由崧听完后点点头,很是淡然的说道:“现在风期之中,就别让身子骨不好的,再冒险赶路了,真出了事,朕也于心不安,且先安顿在小琉球休整一段时间再说。”

说到这,朱由崧话锋一转:“平潭岛上的唐王军都南下了吗?”

钱禄答道:“因为缺船的缘故,平潭岛上的二千五百兵马没有全部南下,目前仅有五百人运到了崖州,其余还留置在平潭岛上。”

“那就让平潭水师营再帮着遮掩一下吧;至于琼州知府那边,也交代一下,免得过早把事情捅出去了。”郑芝龙现在虽然是琼州的土霸王,但因为大明的政治传统,所以也不能在琼州府一手遮天,所以,该关照的要关照到了,免得太早闹得沸沸扬扬。“对了,益王这边的军队组织的怎么样了?”

益王有钱,所以,朱由崧只帮他找了800老兵作为骨干,其余兵马都是益王府自行招募的----别以为朱由崧会无偿的借兵给唐王府、益王府,事实上,朱由崧帮他们找的兵都要折算成借贷,立国后要用收益偿还的,甚至还要支付利息,所以,对于财力困顿的唐王府来说是别无选择,而对家财基本保持完好的益王府来说,那可是能少用就尽量少用这些兵的----不过,让益王府自行招兵,也不是放任自流,所以,内厂对益王府募兵、训练的全过程进行了很严格的监控。

“截止到上个月月末,益王府已经以月饷一两伍钱并粮一石的价钱,招募了三千七百多人,不过其中歪瓜裂枣颇多,估计训练一段时间后,会淘汰相当一部分。”随即,钱禄给了一个数字。“可能到最后只留下二千人到二千二百人马。”

京营士兵的年纪都不超过二十五岁,本身没有随营家眷,吃饭都是在军中解决,所以,在发放军饷的时候,是不发粮米的;但其他明军不管有没有随营家眷,都是同时发放粮饷的,这样一来,看起来发放的东西很多价值不菲,但实际其中相当一部分要作为自己在军中的伙食的;而就这一点来看,普通明军差京营就差的有些远了。

“再是歪瓜裂枣,也是汉儿啊!”朱由崧叹息道。“告诉朱慈炲,一个也别淘汰了,拉到勃泥,多少是有用处的。”

钱禄应了一声,朱由崧便又问道:“大约还要再训练几日才能南下?”

“训练官认为,快的话差不多九月末就能南下了,若是慢的话,少不得要十二月头上了。”

之所以有几个月的偏差,主要是作为益王军骨干的老兵,其实也不咋地,所以,若是以这些内陆水兵出身的老兵为标准的话,差不多九月末就能训练妥当了,但若要更进一步的话,不,不是指以京营混成师为参照物,而仅仅是以贾登联、马得功等人的部队为标准,那也要拖到十二月头上。

“去问问朱慈炲的意见,若是益王府财力支持不住,那就等风期过后南下,若是财力还有富裕,那就十二月初再南下好了。”

虽然朱由崧是这么说,但他以为,益王府肯定会选择九月末就出兵勃泥的,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多留一些余量,用来建设日后的家园,不香吗?

所以,益王府军多半是会选择以战代练的方式,早早南下的。

“是!”钱禄应了一声,然后继续汇报道。“皇爷,内厂对尚可喜部的监察结果显示,尚可喜对刘肇基部进行京营化改造十分矛盾······”

是的,与原来没有基本部队的刘肇基相比,尚可喜多少有些老底子,但问题是,这些老底子并不算多,所以只要朱由崧下旨意,尚可喜是没办法阻止部队进行京营化改造的,但对于尚可喜这种军头来说,进行京营化改造的结果,就是让他丧失军权,所以,他很是矛盾,不知道是该主动向朱由崧申请对所部进行京营化改造,还是故意视而不见。

朱由崧起身在室内走了几步,摇头道:“对于尚可喜部进行京营化改造不宜太急。”

没错,尚可喜对明廷是没有威胁的,但边上的高杰就不一定了,所以必须缓一缓,免得让高杰部产生了动摇,那就会出大问题的。

啥?高杰不为儿子高元爵考虑一二吗?

就算高杰为儿子高元爵考虑,但朱由崧一日没将朱淑喜嫁给高元爵,高杰和邢夫人就不会彻底安心的,也就算存在了变数;而且就算高杰因为高元爵可能成为驸马,自己成为勋贵,而选择同意将部队京营化,中央化;可李成栋、李本深等高部大将愿不愿意也是问题啊,因此绝对不能在北伐成功前让高杰部产生了担忧。

至于黄得功嘛,一样也不会特别赞成,但勇士营出身他也绝对不会明确反对的,因此,当其他各部完成改编后,才可能顺理成章的对其部下手。

“至少今年不改,且等北伐成功后再说!”

对尚可喜、高杰等部进行京营化改造的事情其实不归内厂负责,所以,钱禄只是站在那里听着,没有多话,倒是朱由崧说得兴起,让人把御马监掌印李保、御马监提督李国翰都叫来过来。

等二李来了之后,朱由崧告知他们道:“兵科对废止参将、游击、都司等官有不同意见,并且觉得师长、团长的称呼有些不妥当,所以,朕考虑过了,今后京营各师师长,改称总兵、师副改称副总兵,旅长改称参将、旅副改称游击,团长改成都司,团副改称千总,哨长称谓把总,哨副称为副把,队长称为队官或队正,队副称为副队官或副队正,棚长棚副不变;但称谓是称谓,各级官弁还是以正从九品军阶来衡定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