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执笔人》 第一章 守城人之死 大魏镇魔街,刑狱司。 李三思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草席上。 脖子上挂着沉重的枷锁,脚上铐着泛青的桎梏。 死囚的标配。 环顾四周,心态逐渐炸裂。 青色的石墙已经剥落,上面有鲜血干涸后留下的斑驳痕迹,昏沉的暗色成了整个房间的主色调,沉闷且压抑。 阴暗的角落里,贝塔和舒克四处觅食,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偶尔还会抬头与之对视一眼,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狼狈。 这是哪? 李三思面色发白,有了片刻的恍惚。 我穿越了...... 纷杂的记忆似潮水般涌来,冲垮了他意识中的所有防线,在他的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李三思,字凤起,大魏皇城刑狱司下辖监察院里的一名深夜守城人,年仅十九。 月俸极少,只够温饱。 父母不详,是个孤儿。 十九年前,他被同样是守城人的老李头从皇城脚下捡了回来,抚养长大。 前不久,老李头重病不治,撒手西去,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监察院能够将自己守城人的职位沿袭给养子李三思。 这本不符合规矩,可念在老李头一辈子任劳任怨的份上,院长陈汉心破例答应了他这个请求。 守城人虽然赚钱不多,但胜在工作稳定,且包吃包住。 在老李头看来,这便够了,足够让凤起安然度过一生了。 李三思却并不满足:“说好听点叫守城人,其实就是个看大门的,没前途。” 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他发现两世为人的想法竟然都一样。 现实虽然骨感,理想仍要丰满。 李三思的理想是做一个和狱神大人一样强大的探案高手,手眼通天,美女倒贴。 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守城人。 为此他在每夜的守城工作中并不安分,常常玩忽职守,要么开溜回去睡大觉,要么就去秦淮河边的花船上听小曲儿。 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躲在没人的地方,翻阅着刑狱司三位司长大人联名编纂的那本《探案密要》,为理想而奋斗。 xiashuba.com 往日里没人去管他,只要白鹿门那边不出事就好。 每夜的守城人有两位,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叫做孙无常的同僚。 孙无常是个退休老卒,工作勤勤恳恳,有他守着白鹿门,李三思很放心。 当玩忽职守成为一种习惯,就很难改掉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有一天,自己要为玩忽职守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身陷牢狱,三日后被押往西市刑场问斩。 事情是这样的: 【半个月前,子时刚过(夜里十一点),李三思和往常一样,拜托孙无常独自镇守白鹿门,自己则跑去秦淮河放浪。按 照以往的惯例,卯时一到(早晨六点),自己便要回到白鹿门和孙无常汇合,一起和前来交接的守城将士换个班,一夜的工作便算完成。】 【可不想一夜放浪形骸,李三思喝酒喝大了,直到午时二刻才醒(中午十一点半)......并且醒来的地方并不在自己的房间,也不在秦淮河边的花船上,而是在刑狱司的监牢里......一脸懵逼的李三思唤人询问,这才知道原来昨天夜里,守城人孙无常死掉了!】 【经调查审问过后,喝了一夜花酒的的李三思虽然靠着不在场的证据,摆脱了杀人嫌疑,却难逃玩忽职守的罪责......二人守城,他却临时走掉,并且从交待的口供上来看,这种情况还不止一次,罪加一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无常的死和他有着间接的关系......刑狱司三位司长一怒之下,数罪并罚,直接给他来了个西市问斩!】 “开局就要跟我玩命啊这是......”李三思后背冷汗直流,心也沉到了谷底。 怎么办? 凶手虽未找到,但是他的罪责已经定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穿越大魏,重活一世的他将要再次狗带。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不想死! 生死重压下,李三思反而镇定下来。 他闭上眼,精神高度集中,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此刻在他的意识画面中,已经不见了这间阴暗潮湿的监牢,而是出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宫殿。 这座宫殿里有无数个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具象化的东西或是人,而是存储着无数特定的思想,信息和记忆。 当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记忆和思想所构建成的房间就越来越多,宫殿的规模也就越来越大。 所有的信息和知识都完美的储存在这座巨大的宫殿里,随时可以为己所用。 这是他思维宫殿的雏形。 当他进入思维宫殿的那一刻,局势开始有了一丝转机: 【假设问斩一事已无挽回余地的话,为了活命,自己只能选择越狱,可这需要极强的武力值......大魏朝武道共分九层楼,自己却连入门级的第一楼都未曾登上,越狱等于白给......直接pass。】 【假设自己有被放生的可能……等等!一个已经被叛死刑的人,怎会被轻易放生?】 【除非刑狱司中的某位大人物动用职权和人脉将我强行保下......但以我的身世和职位,怕是没这个牌面......pass。】 【若是我的手上掌握着足以抵消死刑的筹码呢?这个可以有!会是什么?会是什么!】 李三思闭眼皱眉,思维宫殿中的记忆墙壁开始快速崩塌,融合,汇总,最终重组构建! 清晰的思路出现在思维宫殿的某个房间中: 【白鹿门一案至今还没有 破,刑狱司的压力很大......若三天后凶手还是没有找到的话,这件案子就会被大理寺和刑部接管过去......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一旦他们接管了案子,无论最终的调查结果如何,刑狱司都将不复巅峰声望!并且从此很可能会被大魏皇城六部给踩在脚底下......这是刑狱司三位司长,以及正在闭关的狱神大人最不想看到的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自己能以刑狱司的名义将白鹿门一案破了的话,必然就能戴罪立功......到时候三位司长大人一高兴,不要说免除自己的死刑,便是连升三级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李三思猛然睁开眼,眼神中带着狂喜……破了案子就能活命! 可怎么破? 思维宫殿虽然足够变态,但要有一定的案件信息,才能在最大程度上还原案犯过程……信息从哪里来? 李三思大脑飞速转动:“卷宗或是尸检报告!只要二者其一,我便有机会复盘整个案子!” 可问题又来了,如今自己身陷牢狱,出都出不去,又哪里能弄来卷宗和尸检报告? 心态崩了啊! 李三思有些着急,三日后便要被问斩,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监牢之外那条幽长的走廊之间,忽然响起了一个幽怨的声音:“凤起啊,你糊涂啊!当夜秦淮河边听小曲儿为何不喊上我?你要是喊上我的话,就不会整夜独自劳累,以至于白天起不来床!更不会被人抓住把柄,送到这监牢里来了啊!” 声音刚刚落下,一个面相极好的公子哥便在一名狱卒的带领下,唉声叹气的出现在李三思面前。 此人身材匀称,衣服是上等的冰蚕丝绸,绣的是最华丽的滚烫金边,腰间玉带束紧,玉坠缠绕,富贵气逼人。 他的左手提着一把风流羽扇,右手则拎着一坛子未开封的老酒,看样子是来为李三思送行的。 “开门,解开枷锁和桎梏。” 公子哥对着狱卒说道:“我要与凤起最后把酒言欢一次。” 声音很是悲痛与惋惜。 狱卒为难道:“少爷,他是死囚,这样不合规矩吧。” “叫你开就开!出了事我爹担着!” 公子哥怒斥一声,吓了狱卒一跳,慌忙打开牢门,替李三思解掉了枷锁和桎梏,随后退下等候。 看到公子哥后,李三思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他认出了此人。 陈小德,字孟浪,刑狱司司长兼监察院院长陈汉心的独子。 与李三思相识于秦淮河的某次大型舞会上,二人虽身份差距极大,但因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当场结为了表面兄弟。 好兄弟,幸亏你来了! 李三思一把抱住了陈小德:“孟浪救我!” 第二章 思维宫殿的逼格 我也想救你,奈何实力不允许啊......陈小德拨开李三思的双手,叹了口气:“凤起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一定会请镇魔街上最好的缝尸匠,还你一个全尸。” “墓地我也给你选好了,就在城南郊外,那里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很适合埋葬,到时候,我会给你烧一只花船下去,当然,唱曲儿的姑娘也绝对少不了。” “另外,碑文我也会亲自替你刻好,都是你在秦淮河两岸的风流事迹,以供世人瞻仰......至于立碑人的落款嘛,我想了很久,既然你在大魏已无亲人,那么就只能写我的名字了,上书:那些年和我一起吃花酒的兄弟——陈孟浪......你看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李三思说道:“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陈小德沉默了。 他放下手中的老酒,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眼神中满是遗憾。 片刻后,他开了口,语气开始凝重:“怎么抢救?三位司长联名下的判决书,说一定要拿你开刀,以儆效尤。我爹知道我跟你关系好,特地提醒过我,让我不要跟你玩了。” “可你还是来了。”李三思有些感动。 “因为我从不听我爹的话。”陈小德面无表情甩起扇子,故作潇洒。 有被孝到。 李三思没空跟他扯皮,他直入主题:“如果我把白鹿门的案子破了呢?” 陈小德一愣:“我没听错吧?你要破案?” 没错,我不能轻易狗带......李三思斜着眼睛去瞅陈小德:“怎么,看不起我?” 陈小德呵呵一笑:“当然不是!” 不是才怪!三位司长大人联手都破不了的案子,你一个小小的守城人能破? 吃花酒,你在行,破案嘛,免了吧! 陈小德心中不屑,却又不想打击李三思,便摆出倾听的姿态:“那你打算怎么破?” 李三思神采飞扬:“我自有办法,不过你要先帮我弄到本案的卷宗。” “不可能,卷宗都在执笔人的手上,我没资格。” “尸检报告呢?” “三尺阁的术士保管,我也无能为力。” 要你何用?请回吧! 刚升起的希望又到了破碎的边缘,李三思有些心灰意冷。 陈小德看了李三思一眼,安慰道:“就算你拿到卷宗和尸检报告也没用,里面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我可听说了,仵作开膛验尸查了一整天,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放过,可愣是没有找到一个伤口,死因不明。现在外面都在传,说白鹿门那边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 “哦?” 李三思再次振奋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案发现场看看!或许能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 xiashuba.com 陈小德“啪”的一声收起扇子,轻斥道:“胡闹!你是死囚,牢门都出不了,如何去案发现场?” 自然要靠你了,好兄弟......李三思深情的凝望着陈小德,诱惑道:“带我出去!只要我能活下来,日后秦淮河两岸的十大花魁,我全给你弄过来!” 融合了原主的记忆,李三思知道自己在秦淮河的名声极大,是出了名的花魁收割者。 陈小德眼神一亮,内心狂喜,却故意板着脸说道:“你我兄弟说这等见外的话作甚?莫非没有花魁,我就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去吗?” “会不会你心里没点逼数吗?”李三思内心忍不住吐糟。 陈小德也不废话,唤来狱卒,直截了当的说道:“我要带他出去,你有没有意见?” 狱卒看了一眼被举到自己头顶的酒坛子,感觉到了被开瓢的危险,无奈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很好!” 陈小德拍拍狱卒的肩膀:“要是有人找你麻烦,就说是我罩的,下次吃花酒算你一个......凤起,我们走!” 白鹿门位于刑狱司往北二十里,现在打马出发,一个时辰便能到。 可惜马厩离此太远,李三思身份敏感,不宜前去,便让狱卒牵来两头黑膘神驴充当脚力。 巳时三刻,刑狱司外黑光闪过,两骑绝尘而去。 ...... 午时三刻,白鹿门。 命案发生之后,城门已经关闭,路旁树已尽枯,黄叶凋零,皆是破败之景。 除了偶尔有刑狱司的人过来取证外,再无人敢踏足这里。 李三思拍驴赶到之时,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可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阴冷的气息。 那两扇已经被贴上了封条的城门在阳光下反射出了金属的冰冷色调,仿佛在提醒着来此的不速之客:生人勿近! 大白天的都这么瘆人,到了晚上还得了? 难怪都说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李三思镇定心神,走向城门边的一间小屋。 那里便是守城人夜里住的地方,孙无常就死在里面。 陈小德将黑驴系在路边,不敢乱跑,紧紧跟在李三思身后往前艰难挪动。 小屋不大,几乎全屋封闭,只留着一扇窄门。 也就是说,凶手杀完人后,必须经窄门而出。 可据陈小德描述,白天守城将士过来换班的时候,这扇唯一的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将士们敲门无应,便直接破门而入,这才发现孙无常就坐在屋子里的那把摇椅上,触之已无呼吸。 密室杀人! 李三思有些兴奋,陈小德却差点尿裤子。 推门而入,年久失修的老铁门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吓得陈小德哭爹喊娘。 一把摇椅,应该就是守城人死时坐的那把。 墙上插着一支蜡烛,室内照明需要。 角落摆着一堆木炭,取暖所用。 地上竖着根火把,城外巡查必备。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孙无常死在屋中哪个位置?” 进入查案状态,李三思开始认真起来。 “就在那把摇椅上。”陈小德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死在摇椅上? 风自铁门外吹来,卷起些许灰尘,让室内光线变得更加浑浊,那把摇椅也在风中摇晃起来......就好像,现在有人坐在上面一样。 这鬼屋太瘆人了,陈小德已经随时准备跑路。 李三思却突然弯腰坐了下去! 离了个大谱! 这货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还是鬼 附身? 陈小德再不犹豫,转身就要跑,李三思却忽然闭眼,厉喝一声:“关门!闭嘴!屏住呼吸!别打扰我!” 三魂丢了两魂半,还有半魂在出汗......陈小德左手抵住门,右手捂住口鼻,心里开始求佛:佛祖爷爷,观音娘娘,太上老君,镇元大仙,我是信徒,拜托保佑啊...... 铁门一关,屋内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密不透风,温度也开始上升。 看不到卷宗,更无法验尸,案发现场的布局也太过于简单,没有一丝疑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当成死者,从死者的角度去冥想,还原案发现场,或许能发现点什么......那一晚,死者就坐在这把摇椅上。 李三思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闭眼晃动着摇椅。 现在,在他的思维宫殿中,自己就是死去的孙无常。 【深夜已至,我来替换上白班的守城将士......夜里白鹿门就会关闭,所以并不需要在外面站岗,除非有人有急事必须从白鹿门过,敲响城外的响锣后,自己才会视情况打开白鹿门......大部分时间,自己只需要待在这间小屋内取暖就好。】 【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像现在一样,坐在摇椅上睡觉,直到天明。】 【可没想到,天亮之后,有人却发现我死在了这把摇椅上......我家庭和睦,婚姻幸福,领着退休工资还能被返聘回来多赚一份钱,日子幸福美满,不太会寻短见,所以可以暂时排除我是自杀。】 【可若是谋杀的话,天亮时屋子铁门是被反锁起来的,杀我的人怎么出去?】 【可能性一:那人已经有了武道八楼,甚至以上的修为,可以在空间内瞬移,进入小屋杀了我之后再瞬移消失......此想法成立但并不考虑,自己只是一个退伍老兵,没理由会得罪一个八楼高手。】 【可能性二:在我进屋子之前,凶手就已经提前在这里布置好了机关,只要我坐上椅子便会触发机关将我杀死......可仵作验尸时并没有发现我身上有任何的伤口,当然,也不排除仵作遗漏的可能。这个世界并没有系统解剖学,仵作可能只是大概的检查一下尸体情况,结果并不精确......待定,需要再次验尸确定。】 【可能性三:凶手是在屋外行凶,利用动物,譬如蛇,毒鼠,或是可消失的凶器,例如冰刀,来将我杀死。等我死后,蛇鼠皆可挖洞躲藏或从常人难以发觉的缝隙溜走,冰刀亦可融化......同上,验尸时并未发现被咬或是被刀砍的伤口......同样待定,需要再次验尸确定。】 【可能性四:凶手杀了我之后,并没有离去,而是藏在视野盲区......第二天将士们踹开铁门进来,注意力都被摇椅上的尸体吸引,加上屋内光线本就昏暗,所以一时很难发现角落里的凶手,他便趁此机会混入人群中......很有可能!这样的话就能制造出密室杀人的假象来!】 【!!!】 李三思猛然睁开眼,思维逐渐沉淀......找出半月前值白班的守城将士名单,不在名单上却出现在现场的就是凶手! “孟浪!开门!” 李三思情绪激动:“回刑狱司!我要见执笔人!” 第三章 执笔人 执笔人不是一个人,而是刑狱司的一个权力部门。 大魏朝的所有案件,哪怕已经进入了刑部和大理寺的手中,被列为特等机密,最后无一例外,还是会以各种方式,被记载到执笔人所掌管的卷宗之中。 执笔人部门代表了大魏探案界的最高学府,也是唯一可以和皇城六部相抗衡的皇家特权机构。 在大魏朝,你要是犯了罪,可能会躲得过大理寺的调查,也许会逃得开刑部的审讯,但不好意思,你一定避不开执笔人手中那支可以拨开云雾的长笔。 笔落卷宗,案子就几乎破了。 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也有例外。 远的不说,就说半个月前刚刚发生的那起密室杀人案,被记入卷宗有些日子了,却还是没有破案......刑狱司上下都有些惊慌不安,这案子要是破不了,执笔人的金字招牌可就难保了。 都察院日夜蹲点,就等着抓执笔人的把柄,然后去神皇那里狠狠的弹劾一本。 大理寺和刑部更是眼红执笔人如今的权势地位,巴不得对方迅速倒台,他们好重新站起来。 尤其前不久,狱神大人宣布闭关修行武道,不再过问刑狱司的事,这让皇城六部终于看到了希望。 扳倒执笔人的机会终于来了! 刚巧,白鹿门出了一个密室杀人案,至今未破......天助我也! 如今刑狱司上下忧心忡忡,都在为这件案子发愁。 李三思却显得异常的兴奋,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案子的关键,只待验证! 他和陈小德离开了城门小屋,骑着黑膘神驴,奔驰在去往刑狱司的路上。 一开始听说李三思要回去找执笔人的时候,陈小德是拒绝的,理智告诉他此事风险极大,不能跟着一起发疯,整不好自己要被老爹关禁闭,半年都不能去秦淮河吃花酒......可终究还是抵不过花魁的诱惑,天人交战一番后,他决定毅然同往。 陈小德安慰自己,风险往往伴随着机遇......搏一搏,花魁进被窝。 ...... 刑狱司,内院。 经过半个月的调查取证之后,对白鹿门案件仍旧一无所获的两位主要负责人聚在了一起,准备为这个案子做最后的商讨。 xiashuba.com 再过三天,要是还破不了案的话,他们就得提前退休了。 紧迫感十足! 主审官王友德站在窗前,望着长廊边的一簇虞美人发着呆......虞美人质地柔嫩,花瓣极为单薄,本就好看,加上秋意正浓,花儿更是开得十分美丽。 可王友德此刻的心情却不太美丽。 时间过去这么久,白鹿门密室杀人案还是没有丝毫进展,司长大人催得厉害,皇城六部又在后面逼得紧,巨大的压力让王友德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连静心赏花的兴致都没有了。 这位在刑狱司中担任典尉一职的主审官很是烦躁,突然来了句:“明天一早,叫人把花簇全部铲平,本官看着碍眼。” 人要是心情不好起来,看啥都不爽。 站在另一扇窗前的是一个身穿黑色武士服,孤独抱剑的武道高手。 此人身上气息强大,面色极沉极冷,眸间带着几点寒意,看着是个狠人。 他叫冷长空,来自执笔人部门,负责本案的追踪和抓捕。 可惜这案子始终没有眉目,以至于冷长空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手的机会。 心情同样不美丽。 “不用等到明早了,我现在就可以帮你铲平。” 冷长空突然开口,随后拔剑一寸,一道雪白剑芒默然惊起,晃的王典尉眼疼,忍不住转过头去。 等他再次望向长廊边时,虞美人已经尽数凋零,变成残花一片。 长廊两侧,留下无数道剑痕。 我就随便说说的啊!这么美的花,就这么毁了!你这粗鄙的武夫……王典尉一阵肉疼,表面上不动 声色:“冷大人好快的剑,可惜没能用在这件案子上。” 言语间几多嘲讽。 冷长空毫不示弱,他漫不经心说道:“我倒是想用在案子上,那也得王大人先找到凶手才行......您是不是忘了,这次的白鹿门一案我们执笔人只负责抓人,寻案搜查,主审追凶,可都被你们三尺阁包揽过去了。” 刑狱司中一共有三个部门,分别是监察院,执笔人,三尺阁。 监察院职责繁多且杂,除了日常监察作用外,所有后勤,外交,内务,包括刑狱司地牢的管理,都是他们负责。 执笔人主探案,三尺阁主审案。 这两个部门原本应该相辅相成,协力合作才对,可因为近年执笔人屡破奇案,声名愈盛,风头完全掩盖过了三尺阁,导致统管三尺阁的那位赵司长有些不满了。 他觉得三尺阁不能再继续隐于幕后,而是要走向台前,保持高调。 所以这次的白鹿门一案,他力排众议,打破刑狱司多年传统,将案子整个包揽过来,探案审案一把抓......以他的预想,等找到杀人凶手后,执笔人跟后面抓抓人就好了。 本计划着三天破案,来个一鸣惊人。 可没想到半月已过,案子毫无进展。 赵司长有些下不来台了,拍拍屁股甩个锅,把案子交给了手下的王友德。 可怜王典尉接过了这个烫手案子,破又破不了,丢又丢不得,捧在手上烫的死去活来,也只能自认倒霉。 本就满心烦躁的王典尉听到冷长空的话后不由冷哼了一声,很是恼火:“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三尺阁跟执笔人?这案子要是破不了,司长大人可以明哲保身,你我两枚炮灰,可都得卷铺盖回家!” 气抖冷! 王典尉脸色铁青,他端起桌边的青瓷茶碗,细饮一口,余温不在,茶水跟他的心一样冰凉。 冷长空神情微变,稍显凝重。 他知道王友德所言不假,案子虽是三尺阁负责,跟执笔人没有太大关系,但若是最终没能破了,被皇城六部看了笑话,砸的可是刑狱司这块大招牌。 而执笔人作为刑狱司的头号门面,受到的影响肯定也是极大。 到时候自己和王友德可不就得背个大锅? 事到如今,勾心斗角已然无用,抓紧时间商量案情,早点把案子破了才是关键。 “查了这么久,总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吧?” 冷长空将心绪放平,抱着长剑走到桌前,也想喝杯凉茶,可又觉得放下剑后丢了高手风范,便又作罢。 他看了一眼王典尉,问道:“仵作的验尸报告里怎么说的?” 王典尉心态炸裂,他一拳锤在了桌面上,铁色铁青:“提起来就让人生气,这一群酒囊饭袋,给了他们足足一整天时间验尸,结果却连个屁都没验出来!” “嗯?” 冷长空有些意外:“死者身上找不到伤口?” “这正是本案离奇的地方。” 王典尉眯起眼睛,平复情绪,狭长的细眸间透露着凝重:“不仅没有伤口,剖尸检查时,也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而且据当日的守城将士说,他们破门而入发现死者时,死去的守城人脸上甚至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似乎死的十分安心。” 如此古怪……冷长空回忆着卷宗中的内容,突然说道:“会不会真的如卷宗中记载的那般,白鹿门一案并非人为。” 并非人为,自然就是有鬼怪作祟。 这也是查案至今,三尺阁对这个案子给出的最大猜测。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鬼怪存在的。 而且它们一般都是在夜里出没,杀人从无缘由,并且也可随意穿越地形,密室杀人什么的,那都是小儿科。 只是一般的鬼怪根本进不了大魏国门,而那些成名的千年老妖怪,基本上都在大魏高手的监察范围内,绝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守城人而来大魏 冒风险。 所以猜测始终只是猜测,无法作为本案的最后说辞。 王典尉叹道:“三尺阁的术士一早便去城门小屋看过,并无鬼怪妖物的活动痕迹,所以硬要把凶手归结到鬼怪身上的话,怕是有些牵强了,皇城六部的人肯定也不答应。” 唯一的线索至此便也彻底断了。 太难了! 冷长空倒吸了口凉气,感觉无解。 执笔人部门中分工十分明确,追凶和探案,往往由不同的人负责。 他只是一个武夫,说好听点,是名剑客。 追凶杀人,他可以。 要说起探案,可就差点意思了。 真正的探案高手,藏于执笔人的幕后。 可是白鹿门一案他们却无法参与进来,因为三尺阁的那位赵司长不让。 赵司长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他觉得,既然自己已经将白鹿门一案包揽过来,就绝对不会再让执笔人中的探案高手帮忙,要不然的话,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这也是此案一直停滞不前的重要原因。 若是早点将案子交给执笔人来管,可能早就破案了。 王典尉有些头疼,怎么就摊上赵怀远这么个混账司长? 自己辛辛苦苦耗费十年光阴才爬到了三尺阁典尉的这把椅子上,难不成就因为一个案子便又要被赶下去? 恨啊! 冷长空依然抱着剑,看上去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的一批。 若是因此案无法攻破而被辞退,自己该何去何从? 仗剑走天涯,还是回家玩泥巴? 无论哪一种,都没有在执笔人中待得快活啊......里面的人都很厉害,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实在不想走。 难啊! 气氛变得愈发凝重。 二人沉默着对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重和不安。 他们的心,就和桌上青瓷茶碗里的茶水一样,凉凉。 ...... “凤起,你给我透个底,这案子你真有把握吗?” 陈小德骑着黑膘神驴,奔驰在去往刑狱司的路上。 眼看就要到了,他忽然又担心起来:“如今整个刑狱司都被白鹿门一案整的焦头烂额,大家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可受不得刺激。” 言下之意,你要是不行,就乖乖的回牢里呆着吧,别连累我......被砍头之前记得把泡花魁的秘诀告诉我。 李三思使劲儿的抽打着驴屁股,恨不得一步八百丈。 闻言笑道:“你放心好了,等一会儿见到了执笔人,我让你看看什么是人前显圣!驾!驾!” 黑膘神驴惨叫着加快速度。 这家伙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陈小德心中纳闷,努力跟上李三思的冲刺速度。 他盯着李三思的后脑勺,忽然迎风大叫道:“我听老爹说,这次的案子被三尺阁抢过去了,执笔人并未参与,就算你有把握破案,要找的也应该是负责本案的主审官王友德王典尉才对。” “吁!” 李三思一个急停,差点跟陈小德来了一个对撞。 “三尺阁不是专门负责审案的?怎么管起探案的事了?” “这我哪知道?我可跟你说哦,王典尉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惹到了他,那可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要不,算了?” 陈小德还在试图劝说李三思,趁早回头是岸吧! 李三思不为所动,转口问道:“怎么牵上王友德这条线?” 以他的身份,平日里见王典尉一面都难,更别说与之探讨案情了。 真的是不怕死啊......陈小德叹息一声:“我来想办法。” “......” 闲话声中,黑驴再度奔走。 很快,刑狱司的大门便映入眼帘中。 第四章 击鼓求见 三尺阁,府衙大堂外。 李三思昂着头,望着身前那面足有半人高的赤红重鼓沉默了很长时间。 心头有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野风匆匆过,将李三思惊醒。 他拍拍陈小德的肩膀,提醒道:“这鼓要是敲响了,就必须要有冤情在身,若是无冤乱敲鼓,后果是什么样,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三尺阁沉冤鼓,一般人敲不得,一般的案子更敲不得。 自建阁以来,这鼓也不过响了七次而已,而且几乎每一次都有着惊世大冤情。 若是敢无冤敲鼓,那就拜拜了您嘞,准备好后事吧。 曾经就有人喝酒喝高兴了,玩嗨了,跑到三尺阁府衙外拿头去撞沉冤鼓。 听到鼓声后,当时正在床上耀武扬威的三尺阁赵司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从自家小妾的肚皮上爬了下来,连夜升堂断案。 结果发现击鼓者无冤可诉,只是喝大了,气得赵司长火冒三丈,骂了声头真铁,当场就让三尺阁的术士把那个人的头给炼化了,连渣都没有剩下。 李三思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对刑狱司中的诸般禁忌之物很是敏感,这沉冤鼓就是其一。 ddxs.com 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所以见陈小德带自己过来敲鼓,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刁民想害朕! 果断拒绝! 陈小德白了李三思一眼......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谁又原意来到这里冒风险? “以你如今的死囚身份,想要以破案为缘由去见王典尉,几乎不可能,也许没等见到他,就被人给抓回到监察院的大牢里去了。” 陈小德说道:“可若是击鼓鸣冤的话,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不管你是何身份,地位如何,哪怕是个死囚,王典尉都必须出来见我们一面,甚至连赵司长都有可能出来......为世人沉冤昭雪,不分贵贱,这便是三尺阁设立沉冤鼓的初衷。” 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可以啊,陈孟浪!关键时候还是靠谱! 只要能见到王典尉,冒一次险似乎也值得。 李三思眼神一亮,他一把将陈小德扯了过来,推到沉冤鼓边上:“你来敲!” 啥子?......陈小德瞪大了眼,满脸疑惑。 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与沉冤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劝道:“凤起啊,你反正已经是个死囚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是你来敲吧。我就不一样了,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可不能出事。” 李三思拽住了陈小德的衣袖,提醒他:“你爹是刑狱司司长,没人敢动你。” “可他和三尺阁的赵司长关系很不好,去年俩人还干架来着。”陈小德可不傻。 “本想着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你,既然你不愿意,只能我自己来了。” 李三思先是表示遗憾,随后潇洒一笑:“今日过后,秦淮河两岸的花船上,都将传唱起我李三思勇敲沉冤鼓的英勇事迹。话说回来,那几位娇滴滴的花魁们,可不正是喜欢我这样有骨气的人吗?” “凤起 且慢!说起骨气,我陈孟浪怕是未必会输给你。” 陈小德听到花魁两个字,腰杆子瞬间硬了起来。 这是他一生的软肋。 他按住李三思,缓缓走到沉冤鼓前,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确定自己能破案?” 李三思目光坚定,毫不犹豫:“你尽管敲!接下来交给我便是!” 再信你一次......陈小德将羽扇别进玉带中,拎起重鼓旁边的两根大木锤,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屈肘,横臂,落锤......沉闷的鼓点开始很慢,随后节奏渐起,瞬间加快密集,似轰隆隆的雷鸣之声,将沉睡许多年的三尺阁府衙彻底惊醒! “何人击鼓鸣冤?”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小德吓得手一抖,木锤差点落地。 李三思前进一步,挡在了陈小德面前,沉声道:“继续敲!” 雷鸣声继续。 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李三思面前,冷漠脸,无情眸,眉心一点金光,似开了天眼。 是三尺阁的术士! 传闻中可以搬山移海,只手摘星辰的存在。 “监察院的死囚?” 术士的冷眸穿过李三思,落在敲鼓的陈小德身上,声音似极寒冰雪:“你们不懂沉冤鼓的规矩?” 击鼓有冤,说来听。 无冤击鼓,便去死。 强大的压迫感自术士身上传来,犹如重山当头而落。 陈小德脸色苍白,双锤终于掉落,人也跪在了地上......乖乖,三尺阁的术士果然霸道! 李三思却强撑着没有倒下。 两世为人的他,有着足够强的意志力,面对术士的精神压迫,他虽无法还击,却也能勉强抵抗。 白衣术士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李三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死囚竟然能扛住自己的强大威压。 莫非是个登堂入室的武夫? 心绪刚起,术士冷眸微挑,眉心金光便落在了李三思身上,一触即退,有些失望......只是一个连武道一楼都未曾踏入的匹夫。 术士摇摇头,纯当李三思是侥幸。 他不打算浪费时间,开口道:“有冤否?” 陈小德内心害怕到了极点,敲鼓的是自己,这最不讲理的白衣术士该不会直接把自己给炼化成渣吧? 这事可不是没发生过。 实在不行,只能搬出自家老爹来挡枪了。 李三思却毫无所惧:“无冤可诉,来此击鼓,只是想见王典尉一面。” 术士面无表情摇摇头:“既然无冤,还见王典尉作甚?且去死吧,监察院那边,我会去报备一声。” 完了!陈小德哀嚎一声:“我爹是司长!” 术士不为所动,他稍稍抬头,一道杀意漠然惊起,携风暴狂涌而至。 生死之际,李三思突然开口道:“白鹿门的案子,我能破。” 空气在此时凝滞。 那一刻,风暴骤停,天色瞬间明朗。 杀意也在刹那间退去。 陈小德浑身冷汗,感觉绝处逢生 。 白衣术士则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 内院。 桌上青瓷茶碗里的茶水已经被下人撤掉,重新换上了滚烫的两杯。 王典尉和冷长空却再没心思去喝了,商讨半天,一无所获,还喝个屁的茶! 急得上火! “实在不行的话,我只能求助于执笔人了,都是自家人,他们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冷长空把剑抱紧,哪怕再紧张,他依然面不改色:“此案已经拖得太久,再折腾下去对我们刑狱司的名声影响极大,必须速战速决。” 王典尉当场拒绝:“绝对不行!赵司长明确发过话,此案绝不能和执笔人扯上关系!否则的话,他一世英名尽毁!” 赵怀远有个屁的英名......冷长空心态炸裂,他绷不住了,怒斥道:“这个赵怀远的脑子被驴给踢了?难不成个人的荣辱比刑狱司的名声还要重要?哼!莫非以为狱神大人闭关后,就没人能治的了他了?” 还真没有......王典尉摆摆手,叹道:“这话跟我说没用,得让赵司长听到才行,要不,我安排你俩见一面?” 冷长空脸一沉,没去接话。 他只是执笔人里的打手,一介武夫,赵怀远却是三尺阁的司长,位高权重。 虽不在同一个部门,不受对方的管辖,但毕竟差着等级在,有些话,背后说说,稍微装下比就行了,当面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 做人嘛,眼力见儿必须有!尤其是在官场上。 气氛有些尴尬,沉默再次来袭。 最怕的就是空气突然安静。 忽然,窗边一道白光闪过,白衣飘飞的术士幽灵一般出现在此,将沉默打破:“大人,白鹿门的案子,有人给破了。” 一来就是王炸! 冷长空眼中剑光一闪,抱剑的胳膊紧了紧。 王典尉先是一愣,继而狂喜,后又觉得失态,重新板起脸:“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术士说道:“破案的那人叫李三思,是他亲口所说,为求见大人,他敲响了沉冤鼓。” 敲响了沉冤鼓? 王典尉陷入沉思,“看来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来的,莫非真的破了案?” 王典尉内心焦急,却故作镇定。 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对各种场面应对自如,心态亦能稳住。 他终于再次端起了桌上的青瓷茶碗,茶水已温,口感正好,小饮一口,将茶叶吐出,这才问道:“李三思何许人也?” “监察院的一名死囚。” 术士开口,见王典尉皱起眉头,似是没印象,便又补充了一句:“您忘了?就是案发当夜,玩忽职守,去秦淮河的花船上快活了一夜,后被判了西市问斩的那位年轻的守城人。” “哦?是他?他不是被关在监察院的大牢里?如何能来到三尺阁?” 王典尉沉吟片刻,不再淡定,大声道:“带他进来!” 术士点点头,眉心金光一闪即逝,天眼顿开,照出了一个身穿囚服的身影。 第五章 主观推理的真相 李三思有些忐忑。 刚刚还在三尺阁府衙大堂外等候白衣术士的消息,却突然被一道金光裹起,天旋地转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内院。 这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场间有三人,看上去都不太好惹。 白衣术士静默在窗前,依然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那张脸上像是在写着“还钱”俩字。 李三思只看了他一眼,便迅速转过头去。 抱剑耍酷的那位汉子是谁?看他身上穿的黑色制服,莫非来自执笔人? 难怪,好强的剑气! 那不用说,坐在高堂大椅上的那位大人一定就是白鹿门一案的主审官,王友德王典尉了。 冷眼黑脸,气息沉稳,好大的威风! 陈小德说的没错,看着脾气确实不大好的样子。 “罪囚李三思,叩见几位大人。” 下意识的观察完毕,他便快速跪下,礼数做足,低调的姿态无可挑剔。 王典尉微微昂首,面相威严,稍一摆谱后,他沉声问道:“李三思!你何故越狱?又何故敲响沉冤鼓?你可知道这样做,够你死上八百回了!” 不愧是三尺阁的头牌主审官,善于攻心......先不提案子的事,把你的情况给我交待清楚了先,让你知道自己此刻处境的艰难。 ddxs.com 一般人心里已经承受不住,接下来将会完全陷入被动局面。 李三思有思维宫殿傍身,意志强大,对这一套心理施压完全无感。 他丝毫不慌,直接进入主题:“大人,罪囚侥幸,已经破了白鹿门之案。” 此话一出,内院惊寂了半息。 李三思细心的察觉到,穿黑衣的抱剑汉子呼吸开始粗重起来,不自觉散发出的剑气也锋利了三分。 是个莽夫......李三思简单做出评价,此人剑气虽强,心态却并不稳重,脑子估计也不太好使。 倒是王典尉确实有几把刷子。 明明对此案无比焦急上头,此时却依然能保持淡定,不愧是久经官场的老油条,定力够强。 “哦?” 王典尉捧起渐凉的茶水,沾湿自己稍显干燥的嘴唇,漫不经心问道:“案发之后,你便被关在了监察院的大牢里,对本案详情可谓一无所知,如何能破案?” 他放好青瓷茶碗,左手提着杯盖轻轻敲打着茶碗的边缘,焦急的心态渐渐平息。 一方面是多年官场的经验和习惯让他本能性的保持定力,并不急着追问案子真相。 一方面他确实也有些好奇。 李三思如实说道:“来此之前,我去了趟白鹿门,勘察了案发现场之后,已经基本掌握凶手是如何进行密室杀人的,接下来,只要按照我的思路进行推理,就能顺藤摸瓜,将凶手找到。” “叮!” 王典尉猛地将杯盖扣上,他终于绷不住了,站起身来,一对冷眸无比威严,狠狠的瞪着李三思:“我警告你,若是敢拿白鹿门一案开玩笑,或是有半句假话,不用等到三日后西市刑场问斩,本官当场便可叫你形神俱灭!” 急了急了......李三思神色不变:“大人放心,若罪囚不能破案,甘愿受死。” 一个字,稳! 王典尉眯起了眼睛,他坐了回去,重新审视起李三思来。 年纪不大,性子却极其沉稳。 虽是 死囚的身份,但来到这里面对自己的强大气场依然不露胆怯,不卑不亢的姿态让他显得尤为自信。 相比较之下自己反而是有些心乱了......唉,官场多变,这种心态可是大忌,得反思。 再仔细看,此子模样也很不错,若是他真的有本事破了案子,倒是可以......呸!我在想什么? 心绪尽回,王典尉恢复如常,继续保持着威严的姿态:“那就给你个机会,说说你对这件案子的看法,不过本官有言在先,若发现你是在胡言乱语,故意捣乱,那本官定然叫你......” “形神俱灭!”李三思笑了一声:“大人,我懂。” 算你识相!王典尉表面不动声色,内心赞叹,“身负死刑却依然能谈笑风生,看来他确实有破案的把握。” 积压了半月的沉重心思终于在此刻放松了一些。 李三思却又突然来了句:“大人,若罪囚破了案子,是否不用再回到监牢之中?” “当然。” 王典尉淡淡道:“还会有赏。” 成了! 李三思不再耽搁,神情瞬间认真起来,正式进入破案状态: “罪囚去白鹿门小屋查探过,发现小屋内的那把摇椅依旧保持完整,并无任何破损,屋内也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 王典尉点点头:“没错,卷宗中也是这般记载...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孙无常的死可能有两种情况...第一种,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死,以至于都没怎么挣扎,就很快死在了那把摇椅上。第二种,凶手有着无比可怕的武道修为,死者连与之争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其轻易杀死......敢问几位大人,这两种情况,哪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破案就像教人做题,不能只告诉答案,而是要让人知道做题的步骤。 动脑,思考,参与,才能更容易理解整个案子的过程。 抱剑沉默许久的冷长空终于摆脱了知识盲区,触及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如此小的屋子,想要在无声无息间杀人,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迹,最后还能穿过密室从容离开的话,那么凶手,至少要有着登上八楼的武道修为。” 武道八楼,便可以在空间内进行瞬移,穿越障碍物什么的不在话下。 李三思当场拍起马屁:“这位大人所言极是,所以......” 他准备给冷长空更多的表现机会。 “所以,杀人凶手就是一位可怕的八楼高手!” 冷长空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他直起身子,陷入沉思:“这样的话,事情便远远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我得赶回执笔人,请司长大人定夺!” 李三思差点晕倒...此人脑子果然不太好使。 好在王典尉及时把话题接了过去:“一个小小的守城人,退伍老卒,如何能和一位八楼高手扯上关系?冷长空,你不要再说话了。” 说走就走的冷长空顿时停下了脚步,不愧是来自执笔人,心理素质极其强大,遇到这种尴尬的场面也能保持面色不变。 他抱剑回到原地,继续沉默,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大人英明!” 李三思由衷赞叹了一声,继续诱导:“既然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很低,那我们就回到第一种情况,死者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死的...那么问题又来了 ,面对凶手时,他为什么会毫无防备?” 这下连王典尉都有些费解了,他板起脸来:“别卖关子,继续说。” “因为凶手是孙无常认识,并且很熟悉的一个人……在这样一个熟人面前,他自然会放下所有的防备,从而给凶手一击致命的机会。” 李三思下意识进入了自己的思维宫殿中,他开始描述自己所还原的案发场景:“诸位可以暂时闭眼,想象一下这样一副画面,深夜小屋中,孙无常将门锁死,独自坐在摇椅上休息取暖,这时,有人敲门了,听声音是位熟人,所以他才打开了门,邀请他进来...深夜熟人来访,相谈必然甚欢,很快,孙无常就彻底放松下来,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位熟人,其实早就已经对他起了杀意,就在他心神最放松的某个时间点上,熟人出手了......” 声音突然止住,画面也在此时定格,接下来的一幕,自行脑补。 王典尉头皮发麻,他睁开眼,神情凝重:“谁会是死者最熟悉的人?” 冷长空突然智商上线,忍不住开口:“无非就是家人或同僚。” “案发之后刑狱司第一时间去到孙无常家里了解过情况,他的所有家人当夜都在家中休息,并未出门,并且,他们也没有杀人的动机,所以凶手不可能是家人。至于同僚嘛......” 王典尉望向了李三思,稍有不齿:“案发之夜你去了秦淮河吃花酒,醉了一整夜,同样不可能。” 本已打通的思路再次走进了死胡同。 李三思却面露微笑,胸有成竹。 他缓缓抬头,眼神清亮如水,在他的思维宫殿中,那一条死胡同早已被打通:“大人,孙无常的同僚可不止我一个,还有负责白班的守城将士!” 白鹿门的守城工作简单明了,实行两班倒制度。 白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所以需要较多的人力,往往十人左右......这十人都是年轻小伙儿,且是正规军。 深夜城门关闭,人声静默,所以待命即可,只需两人看守,且大都是老卒......李三思沿袭了老李头的职位,是个例外。 王典尉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杀人凶手就是监察院所属的守城将士?” 李三思点点头:“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只是杀人动机尚未明确,这一点,等抓到凶手之后一审便知。” 跟着李三思的思路走下去,似乎一切都变得简单明了起来。 但王典尉仍有疑惑:“可他是如何走出密室的?” 这也是本案最离奇的地方。 李三思神秘一笑:“事实上,凶手整夜都藏在密室中,并未离开。” 一句话,让场间几人心中升起寒意。 王典尉沉着一张脸,提醒到:“案发次日,守城将士破开小屋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死去的孙无常一人,这如何解释?” “因为在换班的守城将士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杀死孙无常的那位守城将士已经从门后的暗影中走出,悄悄混入了同僚队伍当中!” 李三思声音变大,语气也急促起来:“当时气氛紧张,众将士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被摇椅上的孙无常吸引过去,所以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一个和他们穿着同样制服的潜伏者,正装作自门外刚刚进来的样子,和他们一样,当起了一名看客!” 这,便是密室杀人的真相! 第十一人 一片死寂,无人说话。 李三思不动声色抬起头,打量着王典尉和冷长空的表情,看的出来他们此刻都很震惊。 意料之中的事! 三尺阁用了半个月时间都未曾破掉的密室杀人案,被自己三言两语轻松瓦解,搁谁谁不迷糊? “大人?” 李三思试探着问道:“罪囚能否起身?” 来时便跪在这里,双膝有些顶不住了。 王典尉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示意他站起来。 冷漠的眼神逐渐柔和。 李三思的推理思路虽然大都是主观的臆断,但自己从头到尾听下来,却找不到任何可供质疑的点...合情合理,并且在逻辑思维允许范围内的想象,往往都接近事实。 这案子基本上算是破了......王典尉松了口气,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自己终于可以给司长大人一个交待了。 典尉这个位子依然可以牢牢坐稳! 心情大好的王典尉表面上仍然维持着一贯的威严形象:“听上去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事实是否如此,还需要做进一步的判断。” 先简单肯定,再持保留意见,以免最后弄巧成拙......能坐上三尺阁典尉的位子,果然不是简单角色,做事滴水不露不说,这定力也不是一般的强。 这就叫专业! 李三思心中腹诽片刻,迅速低下头:“大人所言极是!接下来,只要找出案发次日当班的十位守城将士的名单,对其仔细询问,并且逐一排查,互相指认之后,不在当班名单里,却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第十一位守城将士,就是凶手!” 王典尉看了一眼静立在窗前,随时待命的白衣术士:“速去监察院,带着我的口谕找陈院长,让他把那十个人交出来,另外再给你半天时间审问,必要时允许动用望气术,但切记不可对将士们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结果出来后速来见我。” “诺。” 简单回答,声音随着一袭白衣迅速消失在窗前。 不是说只有登上八楼的武道高手才能够瞬移?难道三尺阁的术士就是这种层次的高手? 李三思对这个世界修行体系的概念很是模糊,因此有些疑惑。 “啪!啪!啪!” 突然掌声响起,打乱了李三思的思绪。 只见冷长空终于松开了怀里的那把长剑,将其夹在腋窝下,鼓掌走到了李三思面前,感叹一声:“果然英雄出少年!李三思是吧?有没有兴趣跟我后面练剑?” 他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大有提携之意。 咦?这是想招揽我的意思? “敢问大人是否来自执笔人?”李三思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低声询问。 “没错,执笔人追凶组小队长,冷长空......怎么,你听说过我的故事?” 冷长空刻意压低了嗓音,显得神秘而稳重。 “在下只是猜测。”李三思如实回答,随即试探着问道:“跟在您后面练剑,是否就等于加入了执笔人?” 若是可以加入执笔人,那便可以考虑下,要是不行的话,那便算了......剑不剑的无所谓,主要李三思担心对方拉低自己的智商。 “这个嘛......”冷长空有些为难:“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是没有可能了......李三思收起期待,露出一丝遗憾:“在下自小晕剑,实在抱歉。” 委婉的拒绝,希望对方不要翻脸。 “晕剑?还有这毛病?”冷长空竟信以为真,他同样表示遗憾:“可惜了,你很不走运,失去了成为一名剑道高手的机会。” 他是真的脑子不太好 使啊......李三思坐实了对冷长空的主观印象。 “不过,既然今日你破了白鹿门之案,我便承了你一份情,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知会一声,我绝不推辞。” 冷长空丢下这句话后,便将长剑重新抱紧,走到窗前继续扮演孤独。 本想着授剑为报,可既然对方与剑无缘,那便只能作罢。 王典尉高坐大椅之上,将李三思的表现尽收眼底。 此子心思缜密,思维敏捷,说话极有艺术和分寸,尤其对破案之道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见解和独到之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竟然主动拒绝了冷长空的邀请!要知道,冷长空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他那一手重剑术,却是相当可以的。 说明他意志坚定,不会为了眼前利益而失去本心......这样近乎完美的一个人,就是上天为三尺阁而准备的! 等白鹿门之案结束,自己便要上书司长大人,将其招揽进来! 凭借此人,或许可以弥补三尺阁探案能力不足的劣势,从此多出几分与执笔人分庭抗礼的底气来。 心中已有计较,却没有丝毫表露......王典尉继续保持定力。 他沉稳而坐,眼神没有继续停留在李三思身上,而是随意的望向窗外,静默或是思考。 偶尔也会端起桌上青瓷茶碗里新倒的热茶细饮一口,慢慢品味。 沉默等待着最后的审讯结果。 ...... 不过一个时辰,窗前白光闪过,白衣术士便已回来。 比预计的时间要早些,看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白衣术士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眉心天眼大开,金光比此前浩瀚许多,显然是刚刚动用了望气术,余威尚未散去。 三人同时望去,气氛紧张。 “如何?”王典尉再饮一口热茶,压下不安,沉声问道。 冷长空也站不住了:“凶手呢?怎么没看到你带过来?” 李三思虽信心十足,但此时却也突然紧张起来,有种等待考试成绩揭晓时的局促感。 白衣术士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什么意思?王典尉将青瓷茶碗猛地扣在了桌子上,怒道:“有屁快放!” “案发次日的十位守城将士已全部找到,在下一一校对,仔细审查盘问后,并未得到第十一人的任何线索......他们在口供中明确表示,破开小屋的时候,在场除了死者孙无常外,只有他们当班的十个人。” 白衣术士声音渐沉:“我动用了望气术,他们没有撒谎。” 只有十个人? 也就是说,并没有多出来的第十一位守城将士,李三思此前的所有推理思路将要全部作废! 冷长空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终究还是自己错付了。 王典尉转过头,望向李三思,眼神再次变冷。 “不可能!” 李三思紧紧盯着白衣术士:“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死者身上,你确定他们还能记清楚身边站着多少活人?” 白衣术士平静开口:“若是只有一人这么说,尚有疑虑,可十人口径一致,那就绝对假不了。而且,守城将士当日点卯,人数也确实只有十人。” 无解! “李三思!” 王典尉站起身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以为对方是个探案天才,却不想只是个得了妄想症的疯子! 心情一落千丈的王典尉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当场就要让其形神俱灭。 为官之道,果然翻脸无情。 白衣术士忽然开口:“大人,他现在听不到你说话。” “嗯?” 王典尉深吸一口气,吊着满腔怒意走到李三思面前,发现对方竟然是闭眼的状态。 竖子!怎敢在本官面前如此无礼?! 冷长空抱剑而来,看了李三思一眼:“他在睡觉?” “不,他在冥想。”术士平静开口:“我想,他应该是在复盘整件案子。” 笔趣阁 王典尉怒道:“还复盘个屁!把他给我叫醒!” “我尝试过了,无法做到。” 术士的声音逐渐复杂:“他的神念太过于强大。” 什么?! 二人同时望向身前的白衣术士,满脸震惊。 开什么玩笑?素以神念无敌而著称的三尺阁术士,竟然会叫不醒一个小小守城人? 冷长空有些难以理解......这小子看似平平无奇,怎会拥有比术士还要强大的神念? “要不,再等等看?”白衣术士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却发现王典尉已经一言不发坐回到了高椅之上,手捧着青瓷茶碗,若有所思。 ...... 暗夜笼罩下,李三思走进了思维宫殿,在某个房间中停留了很长时间。 这个房间的布局,摆设,简单陈列的几样东西,都和白鹿门的那间小屋一模一样。 思维中的复刻版。 而最重要的那把摇椅,此时就在小屋的最中央,随着门外吹来的冷风轻轻摇晃。 李三思将那扇窄门关了起来,随后坐上了那把摇椅,闭眼沉思的那一刻,他再次回到了案发时的那一晚……这一次,他是上帝视角: 【深夜小屋中,那扇窄门被反锁住,将刺骨的寒风抵挡在外......独处的老卒放下了城外巡查用的火把,搓了搓冻僵的双手,点起了昏暗的烛火,然后就坐上了摇椅,借着地上那一堆木炭燃尽的火星取暖......一夜的疲累让他脑海空空,靠在摇椅上很快就昏睡过去,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 【在他睡觉的那一段过程中,小屋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按照我的思路进行推理,凶手最终大概率还是会定位在守城将士身上,可为什么第十一位守城将士会消失不见?】 【问题到底出在哪?】 摇椅上的李三思皱起了眉头......记忆,信息,以及所有的知识在思维宫殿中不断的重组,汇聚,复盘,将那一晚可能会发生的场景模拟了无数遍,却始终找不到更具有说服力的答案。 【一定有什么让我忽略了的东西......案子是一个整体,当杀人动机和作案手法都暂时无法确定的情况下,仅从案发现场的勘察便主观推断出案件的最终真相确实太过于草率。虽然我对自己的推断有着极大的自信,但从结果上来看,自己似乎还是错了。】 【但这并没有结束!】 【按照自己的推断,密室杀人的可能性有很多种,现在只不过排除了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的那一种,还有机会!】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仅仅依靠还原出来的案发现场来做推理已经远远不够了,自己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线索从哪来?】 【......】 黑暗的小屋里,李三思睁开眼,从摇椅上起身,稍作停息后,他便推开了那扇紧闭的窄门,一步跨出了自己的思维宫殿。 白衣术士心有感应,眉心金光微起,落在了李三思身上:“他回来了!” 冷长空和王典尉同时看来,目光炯炯,隐有期待。 李三思平静与之对望,大声说道:“大人,我需要对死者进行尸检!” 第七章 尸检 尸检? 王典尉坐在高椅上,居高临下审视着李三思,面露威严:“你又想搞什么名堂?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我只是想破案。” 李三思正色道:“破案是一个不断求证和摸索的过程,需要大量的计算和丰富的想象,以及无数线索及证据的支撑,在这样一个过程中,可能会面临很多次失败,但正是这些失败,能让我们将一些错误的思路逐一排除,从而更近一步的接近真相。” “我承认在之前的推理过程中加入了太多的主观判断,并且缺少实际的证据支撑,但您不可否认,我的思路和断案过程其实是完全合乎逻辑的。” 咋滴,我还得表扬你?王典尉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心里其实勉强接受了这些说辞。 冷长空感慨一声:“这口才不去当官可惜了,日后和皇城六部的人吵架时可以考虑带上他,感觉可以单挑三位谏言官。” 他抱紧长剑,打个圆场:“尸检报告我一会儿让人取来......” “不必!” 见冷长空露出意外神色,李三思当即解释道:“仵作的验尸结果我大致了解过,简单概括,就是没有任何伤口,这样的尸检报告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要亲自验尸!” 思维宫殿里装着一整本的系统解剖学,是时候拿出来用一用了。 “啪!” 王典尉再也忍不住,猛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李三思直接开骂:“混账东西!你当你是谁?死者的尸体是你一个死囚想看就能看的?方才你破案失败,浪费本官那么多的时间,本该当场叫你形神俱灭!如今既然给了你再活三天的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住,切莫再自误!” 王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李三思吐糟完毕,便迅速低头,表现出惊慌的姿态。 装作被王典尉的气场所震慑的样子。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火上浇油,要不然可就真的要让自己形神俱灭了。 冷长空毫无眼力劲儿,强行插嘴:“尸检完毕后,你有把握能破案?” 完全不理会王典尉能够吃人的眼神。 李三思偷偷瞄了一眼,再次低头:“保守一点,九成把握。” “需要多久?” “这个不好说。” “必须说!三天之后,大理寺和刑部便要带人与我们在白鹿门商讨此案,若到时候你还是没能破案,被他们接管过去,我们怎么下台?” 冷长空又一次智商在线。 三天后我就要奔赴西市刑场了,还管你们?大不了大家抱着一块儿死......李三思直起身子,伸出三根手指:“那就三天,三天之后,我会给两位大人一个交待。” 冷长空望向王典尉:“主审官大人,你怎么看?” “你还知道我是主审官?” 王典尉饮了口茶,摆谱片刻,怀疑中带着点傲娇:“你还敢信他?” 难不成信你?这都半个月了大哥,一无所获......冷长空叹道:“要不然的话,我只能回去找执笔人搬救兵了,无论如何,刑狱司的招牌不能砸我手里!” 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王典尉眯起了眼睛,刚准备拍桌子发火,却见冷长空突然放下了怀里的剑......要来横的? 白衣术士往前走了一步,眉心天眼大开,金光洒落,他盯着冷长空的那把剑:“你最好不要冲动。” 落剑而不拔剑,还可以商量。 王典尉忽然起身,满脸怒容,屋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李三思夹在中间,苦不堪言,计算着一会儿要是打起来该如何跑路。 却突然感觉到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抬头一看,王典尉正盯着自己,满脸威严:“你要记住,你不是为了刑狱司破案,而是为了自己那条命!三天之后,是去西市刑场,还是去白鹿门,你自己看着办。” 终究还是妥协了。 “罪囚明白!”李三思应了一声,随即给了冷长空一个感激的眼神......此人脑子虽然不太好使,但眼光似乎还不错,知道我是个人才。 “带他去殓尸房。” 王典尉坐了回去,吩咐道。 白衣术士轻轻点头:“诺。” “等等!”李三思脚趾抠地,硬着头皮说道:“罪囚还有一个请求。” 白衣术士眼神警告,你小子差不得了。 “说说看。”冷长空保持着拔剑的姿势。 李三思迅速开口:“罪囚好友陈小德现如今还在三尺阁府衙大堂外等候,我想带上他。” 冷长空不解:“他对本案有帮助?” 他要是不在,越狱的大锅谁来背?...李三思点头,目光坚定:“非他不可!” 冷长空“哦”了一声:“主审官?” “一并带走!”王典尉端茶怒喝,鼻子差点气歪。 白衣术士再不耽搁,金光亮起,不消片刻,便和李三思一起消失。 三尺阁府衙大堂外,等待许久的陈小德正准备去小解,金光路过,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吓得陈小德差点尿在裤裆里。 风过无痕,渐渐飘散。 却有一阵惨叫在府衙大堂外环绕了很久:“敲鼓的是李三思!与我无关啊!老爹快来救我!” 误交损友啊......金光下传来浅浅的叹息声。 内院府上,冷长空将长剑抱起,若无其事走回到窗前。 王典尉放下青瓷茶碗,威严犹在,怒意却已消散。 望向冷长空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嘲讽:“这么想帮李三思,是想替执笔人招揽他?” 冷长空笑道:“故作冷漠,强行刁难,就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替三尺阁留下他?真当我冷长空是个莽夫?” 王典尉闻言起身,清冷的眼神中带着警告:“此子神念如此强大,本就适合走术士的那条路,自然要奔我三尺阁而来!你莫要插手!” “相比较之下,我更加看重的,还是他的探案功底。” 冷长空说道:“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为执笔人而准备的......虽然我暂时无法做主让他加入执笔人,但若是他接下来发挥稳定的话,我想司长大人应该很乐意把他变成自己人。” “你!”王典尉怒极,当场又要拍桌子。 “各凭本事吧。”冷长空叹了口气:“三天之后,争抢他的人,肯定不止我们两个。” 气氛瞬间凝重。 二人眼神对望,一触即分。 沉默再次来袭。 ...... 殓尸房。 金光闪过,李三思,陈小德现身丙字十三号棺木前,里面躺着的,就是守城老卒孙无常。 白衣术士没有久留,只说三天后来接他们,便迅速离去。 似是对这个地方有些忌讳。 屋子整体不大,按照序号摆满了二十几条棺木,皆有数字标识,偶尔有几具棺木上还贴着古怪的符咒,不知何意。 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浓烈的药水味,闻着有点类似于现代的福尔马林,却又不完全像,应该是这个世界专门保存尸体用的,呛的二人眼泪直流。 根据空气的稀薄程度,以及急剧降低的温度,李三思判断出这里应该是在地下。 陈小德一脸懵圈 :“这是哪?咋遍地是棺材?” 李三思看着眼前损友,淡淡道:“殓尸房。” “啥子?” 陈小德满脸惊恐:“被砍头的是你,我是无辜的啊!” “放心,三天后能出去。” 李三思简单回答,便走到棺木前,用力一抬,毫无反应,看了一眼陈小德:“来,搭把手。” 陈小德满脸嫌弃:“正经人谁会碰这玩意儿?” “正经人应该也不会去秦淮河泡花魁。” “别这么说,我只是一个浪子。” 陈小德别起扇子,咬牙切齿一起发力,掀开了丙字十三号的棺材板。 一股更加浓烈的药水味逼面而来,浓度几乎是屋内的几倍多,陈小德当场呕吐,李三思却只是稍稍皱眉,很快便适应下来。 笔趣阁 作为一名合格的侦探,要有长期与腐尸作战的觉悟。 正常情况下,搁置半个月的尸体已经呈现腐败巨人观的状态。 即尸体高度腐败,全身软组织充满了腐败气体,导致颜面肿大,整个尸体也肿胀膨出成巨人样子,难以辨认其生前容貌。 可棺木中的孙无常尸体却保存的十分完好,想来除了药水作用外,三尺阁也有专门保管尸体的秘法。 尸检是为了找到致死原因......仵作的尸检报告中说没有任何伤口,但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自然死亡,要不然总会留下一丝痕迹。 伤口若是不在体表,必然就在脏器组织中。 时间不多,立即动手。 这个世界没有医用手套,徒手摸尸有些上头,李三思苦恼半息,把心一横,顾不了那么多了,探下身子便在尸体身上检查起来......先要看看尸体表面到底有没有伤口。 验尸是破案的一部分,需要高度的谨慎和专注。 触手所及,便是分泌出的尸液及药水的混合物,古怪的触感及刺鼻的味道一般人绝对胃酸翻涌,李三思却毫不在意,反而沉浸其间。 从头到脚,仔细检查,除了仵作剖尸留下的切口外,确实没有任何的外在伤口。 但他却在死者的眼睑及口腔的粘膜处发现了残留的淤血,不像是外力导致,但更是自发的出血。 血色很淡,尤其是和尸液融为了一体,更是微不可觉,但李三思细心的抓住了这一点,不知是否对破案有帮助,暂且记下。 翻过尸体,背后基本上平整光滑,同样没有任何伤口。 但有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尸体表面显露的尸斑,竟然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樱红色......尸液和药水再次阻碍了他的观察,若非他的精神足够集中,根本难以发现。 在李三思的知识库中,这种颜色的尸斑大概率会出现在一种情况下——缺氧窒息!这会不会是孙无常的死亡原因? 重大发现!记下!后续整合! 李三思双手颤抖起来,他需要更深层次的验证......剖尸!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李三思体力渐有不支......验尸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体力,脑力以及精神力的三重负压,但他此时正处于亢奋状态,哪怕额角已布满虚汗,也浑然不觉。 艰难把尸身翻回正面,李三思毫不犹豫,直接伸手扒开了仵作留下的那个切口,二话不说,找到心脏和肺部所在的位置,伸手探了进去...... 呕吐完毕的陈小德小命已丢半条,他面色惨白,扶着棺材板艰难站起,却又刚好看到李三思伸手入腹的恶心一幕......你吗!呕! 再次俯身,开始狂吐胆汁儿! 人间不值得! 第八章 好戏正式上演 李三思完全无视陈小德,他心无旁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从死者体内取出的心肺之间。 这绝对不是一对正常的心肺。 因为它们过于的肥大,水肿,看上去就像是一堆灌了水的烂肉。 覆盖于脏器表面的心肌和肺部纤维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断裂趋势,隐约还能看到干枯的血管纹路之间留下的增生痕迹。 这个世界的仵作并不具备现代的临床医学知识,对于人体器官的结构及病变的了解也很是有限......或许当他们开膛验尸的时候也曾看到过死者心肺的异样,却被当成是死亡之后正常的水肿。 从而无视了那些最重要的线索。 心脏肥大,肺部水肿,心肌纤维断裂,间质纤维增生,淤血等等一系列的病理检查结果,在系统解剖学中有过清晰的记载——缺氧窒息所导致的脏器变化! 结合死者体表尸斑的颜色,口腔粘膜及眼角下的出血点,李三思现在已经完全能够断定,孙无常确实是窒息死亡! 这是一个重大发现,确定了死亡原因,接下来便是推敲作案的手法......凶手是如何做到的? 正常思路,无非就是勒脖子或是捂住口鼻,隔绝氧气造成窒息。 可死者的脖颈处十分平整,并未有淤青或是其他任何痕迹。 而且守城将士发现孙无常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倒是显得十分安详,就好像是睡着了。 完全不符合凶手作案的标准。 更重要的一点,这样的思路同样无法解释凶手是如何走出那间封闭的小屋的。 究竟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李三思缓缓闭眼,本能性的进入了思维宫殿。 他又一次走进了那间小屋,坐上了那把摇椅,开始了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复盘。 所有线索在他大脑中一一排列,开始归纳,整合,最终总结出两个问题: 【一:凶手的作案手法——他是如何造成孙无常窒息死亡的?】 【二:贯穿始终的问题——凶手是如何离开那间封闭的小屋的?】 【按照自己此前的推断,凶手若是想在密室内杀完人之后再出去,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有第十一位守城人的存在,但此推断已经作废......而凶手若是在室外依靠某种方式杀死孙无常,确实可以造成密室杀人的假象,但那样做的话,死者的身上就一定会出现伤口......但从目前的尸检结果来看,这一点同样不成立。】 【也就是说,不管凶手怎么做,他都不可能在已知的线索和条件下,成功的完成密室杀人......除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密室,或者,根本就没有凶手......等等!】 坐在摇椅上的李三思突然皱紧了眉头,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意识受到了某种颠覆性的冲击。 【密室是肯定存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案发次日,守城将士去找孙无常的时候,那扇唯一的窄门是被反锁住的,有目共睹。】 【但是,凶手却从没有真实的出现过,他一直都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 【即便是自己,从接手案子到现在,因为先入为主的思想,让我潜意识认为一定有一个凶手的存在,以至于接下来所有的推理过程都离不开那个从未留下过任何痕迹的凶手。】 【所以每次也都卡在了凶手是如何离开密室的这个环节上。】 【而当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无法解释凶手是如何走出密室的时候,是否可以换个思路......如果没有凶手呢?】 【没有凶手,说明他就是自杀……可晚年生活很是幸福的孙无常怎么会毫无征兆的选择自杀?】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他主观上并不想自杀,只是在某种不知情的情况下触发了某种死亡条件,被动性的杀死了自己!】 【接下来,只要找到那个死亡条件,就能将断裂的线索完整串联,从而让真相浮出水面!】 【会是什么?会是 什么!】 【!!!】 【深夜,老卒,密室,窒息,昏睡,意外,没有痛苦,没有伤口……嘶~】 思维定格到这里,摇椅上的李三思再也没有醒来,就好像案发之夜躺在摇椅上的孙无常一样,在睡梦中死去。 殓尸房里的李三思却睁开了眼,眸间满是疲惫。 身体也有些透支。 但他的神色却异常的清醒,甚至有些兴奋:“原来如此!” 刚从思维宫殿中回来的李三思神念尚未完全散去,甚是敏感,所以他很快便感知到有两道目光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本能性的转身回望,发现除了陈小德正面色古怪的盯着自己外,白衣术士不知何时也已来到此处。 他目光深沉,情绪复杂,像是在看一只稀有动物。 李三思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这样盯着我做啥子?” “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陈小德竖起了三个手指头,咬牙切齿:“而且你为什么站着也能睡着?难不成你睡花魁的时候也是站着的?” “三个时辰?”李三思有些震惊,竟然这么久了? 关于陈小德的后续质问,他选择性的忽略。 “是三天!”陈小德暴怒:“整整三天啊!你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李三思看了一眼地上满满的污秽,略表嫌弃:“大概知道,你怎么不喊醒我?” 陈小德心态炸裂,直接开喷:“我踏马也要喊得醒你才行!踏马的给你耳膜都快震破了,你踏马的还是无动于衷,要不是瞧着你踏马的还有呼吸在,我都以为你踏马的死了!” “别一口一个你踏马的你踏马的,注意素质。” 李三思老脸一红,有些惭愧,但还是用心提醒了句……毕竟是接受过素质教育的现代人。 却忽然神魂一颤:“等等!三天?我踏马睡了三天?” 事实证明,人一旦上头起来,完全顾不上素质问题。 “别跟我转移话题,你踏马......”陈小德不依不饶,被李三思一巴掌扇飞。 猛地扑到了白衣术士身边,李三思大声问道:“今天是破案的最后一天?” “也是你被押往西市刑场问斩的最后一天。”白衣术士平静开口。 “那你踏马的怎么不早说!”李三思怒极:“王典尉现在何处?” 情急之下,他都忘了眼前的白衣术士其实可以一巴掌拍死自己。 “他和冷大人已经赶去白鹿门,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也正在路上。” 白衣术士盯着李三思,淡淡问道:“我们去哪?西市刑场还是白鹿门?” “废话!自然是白鹿门!” “案子破了?” “又是废话!” “那便走吧。” 平静的声音刚一落下,金光默然惊起,三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殓尸房内,清寒依旧。 丙字十三号棺木里的那个深夜守城人,闭眼睡着,面容安详。 ...... 白鹿门。 自从密室杀人案发生之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城门上的封条已被揭掉,向东大开,将朝阳迎入城内,驱散了集聚半个月的阴冷和潮湿。 无数好事百姓纷涌而至,将白鹿门四周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听说今天是刑狱司破案的最后一天,必须过来凑个热闹。 刑狱司监察院的守城将士今日全员加班,足足三百人沿着城门两边来回奔走,紧急维持秩序: “喂!前面那个大妈,你跑到路中间做啥子,小心摔死你!退回去!” “那小孩?那小孩!说你呢,穿开裆裤那个,赶紧的,找你妈吃奶去!” “还有穿黄色长衫的小伙子,别看了,就是你!你拽人姑娘裙子做甚?小心我抓你坐牢!” “......” 人潮汹涌,甚 是吵闹。 嘈杂的场面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人群自动散开,似潮水退去。 三百守城将士整理好盔甲,分列于官道两边,个个手握大刀,做好迎宾姿态。 自东向西,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班人马联袂而至......武将开道,脸色冰冷,文官压轴,笑里藏刀,大有来者不善之意。 走在右侧靠后的是刑部二把手,左侍郎刘叔文,自伯牙......着绯袍,佩朝冠,绣孔雀,正三品大员。 tsxsw.la 一路行来,他面色极好,心情舒畅。 因为今天,竞争对手刑狱司将要摘下大魏探案界最高学府的称号......想不高兴都难。 “伯牙老哥,今日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问话那人同样着绯袍,绣的却是云雁......大理寺少卿,王怀臣,字太行,正四品。 “放心,我早有情报,负责此案的主审官王友德近日并无作为,执笔人也未曾参与进来,这个案子,没人能破......我想今日过后,王友德便要摘掉头顶的乌纱帽,告老还乡去了。” 刘侍郎满面红光,自信笑道:“若非有着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安排这么多百姓过来看戏,更不会把长公主也请来做个见证了。” “哦?长公主竟也来了?”王少卿有些意外,更多的还是激动。 他下意识整理好绯袍,张望一眼,问道:“在哪?” 大魏朝长公主若柔,神皇的亲妹妹,传闻她风姿绝世,有倾国之容颜,是大魏无数男人心中的女神。 虽三十有二,却还未嫁人,空守的闺房将来不知会便宜了谁。 刘侍郎轻轻一笑,望向了城门二楼。 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帷幕,遮住了一人,看那隐约间飘散出的几点风情,应该就是长公主。 王少卿看了一眼,迅速低眸,表面强自镇定,内心却已狂跳......女神在场!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 最左侧的都察院佥督御史周年林与刘侍郎对视一眼,各自轻笑,心照不宣。 这二位已年过半百,男女情爱之事早已看淡,可王怀臣刚至不惑,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有些花花心思也能理解。 他们同时拍拍王少卿的肩膀,无声鼓励......小老弟,努力吧! 自西向东,三尺阁王典尉,执笔人冷长空携无数兵将缓缓走来。 行至城门小屋处便突然止步,静候客至......这两位白鹿门之案的主要负责人对望一眼,目光中各有担忧。 “怎么还没过来?” 冷长空抱着长剑,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怦怦跳:“该不会没能破案,主动去西市刑场赴死了吧?” 王典尉双手背后,稳住心态:“别急,再等等。” 成败目前还是五五开。 冷长空望着皇城中人步步逼近,下意识抱紧长剑:“皇城三法司齐至,摆明了是要吃定我们......我看这围观的百姓,铁定有一大半都是他们叫来的,就是想在众人面前看我们刑狱司的笑话。” “不仅是这些百姓,长公主都被他们请来了,说是要请人做个见证。” 王典尉语气沉重:“现在,我们肩头的担子很重啊......那个李三思,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 听到“长公主”三个字,冷长空下意识望向了城门二楼,剑眸微挑,想要将帷幕看穿。 却突然被一股极强的气机完全锁定,杀气随之而来,带着极浓的警告意味。 嘶......六楼高手! 冷长空低下头,惊出一声冷汗。 王典尉打趣道:“长公主你也敢偷窥,练剑练傻了吧?不知道她的身边常年跟着个六楼侍卫吗?” 稍作调侃,迅速恢复到威严姿态。 前方脚步声响起,三法司已经来到小屋门前。 好戏正式上演! 第九章 人前显圣 隔着一间小屋的距离,刑狱司和三法司的人各自站定。 不曾剑拔弩张,气氛却逐渐沉重。 未免冲突,刘侍郎特地让随行的武将兵士退到一边,自己则带着大理寺少卿王怀臣,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走了过去。 停身观望稍许,竟然没有看到一位司长,打头的便是那脾气极差的王友德,刘侍郎有些不满,觉得自己有被看轻。 但他很快便又释然......刑狱司今天注定是来丢脸的,来谁其实都一样。 这种事,三位司长确实不太适合出面,能躲则躲吧。 可惜,本来今天还准备好好的奚落赵怀远一番,他却当起了逃兵......刘侍郎有些遗憾,随即望向王友德,微露嘲讽:干啥啥不行,背锅第一名。 王友德,面对疾风吧! “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王典尉,咱们就开门见山了......这白鹿门一案,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刘侍郎淡定开口,不慌不忙:“按照我们的约定,今天你们刑狱司若是还没破案,我们三法司可就得把这个案子给接过去了,到时候,卷宗以及死者遗体什么的,还要麻烦你交接一下。” “想办法拖延时间!”冷长空抱剑而立,纹丝不动。 散落的剑气中传来他的声音。 “谈何容易?” 王友德心中叹息,表面不动如山。 他双手背后,望向刘侍郎,突然问道:“您是刑部哪一位大人?” 一言既出,全场懵逼。 以为他会打个太极,没想到直接装傻装失忆? “嗯?” 刘侍郎看了王友德一眼:“王典尉好健忘啊,连我都不认识了?” 王友德面无表情:“没请教?” “刑部左侍郎刘叔文!” 刘侍郎甩了甩朝服大袖,觉得离谱,瞪人的模样颇具威严。 “那这位呢?”王友德指了指王少卿,继续点名。 “大理寺少卿王怀臣!” 他倒是很配合,声音也很洪亮......希望城门二楼的女神能够听到。 “年少有为。” 王友德点点头,随即望向另一人,没等开口,对方的声音却先行响起:“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王典尉,这么多百姓围观,长公主也在关注着这件案子,你还是不要再拖延时间了,有失身份。” 冷长空心中叹气:“都是官场老手,以一敌三,王友德不是对手啊!” 王友德抬起头,目光坚定,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他也要再拖最后半炷香的时间。 半炷香后,听天由命吧!他只求问心无愧。 “啊!差点忘了长公主也在这里!诸位莫急,且容本官整理下官袍,以免失了礼数!” 他一本正经,竟真的开始整理起身上的官袍来,缓慢的动作惹来一片哗然。 三法司三位大佬同时皱眉,眼中尽是嘲讽......毫无意义的拖延时间,愚蠢至极。 城门二楼帷幕里的长公主轻轻叹息了声,似是对王友德的表现有些失望。 围观的百姓将一切尽收眼底,明眼人都已经猜出,刑狱司这次怕是要翻船了。 有议论声在人群中渐渐响起: “大魏探案界最高学府就这德性?丢人现眼!还是趁早把案子交给三法司吧!” “我老早就看出这刑狱司名声虚高,都是被人给吹出来的!这下好了,随便出来一个密室杀人案就让他们原形毕露了! ” “刑狱司也就靠狱神一人撑着,他这一闭关,其他人就全成废物了!” “......” 无数冷嘲热讽似穿膛利剑一般刺进了刑狱司众人的心里。 痛不可当!偏又无法反驳。 冷长空放下了长剑,将其驻地,森冷的剑气在身前环绕,带着他的愤怒,屈辱,和不甘。 王典尉也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半炷香时间已到,他也只能撑到这了。 身上穿了许多年的官袍已是如此整洁,可他的心却早已缭乱。 就这样吧......今日过后,荣辱俱散,告老还乡去也。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冷长空:“抱歉,三尺阁终究还是让你失望了,或许,我早该听你的,去找执笔人帮忙。” 颇有几分悲凉。 冷长空没说话,转过头去,情绪低沉。 握剑的手紧了紧。 “王典尉,切莫再浪费时间了,给自己的官场生涯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刘侍郎平静开口,声音逐渐冷漠:“这案子,你究竟何时交接?” 王少卿和周佥都御史目光中带着警告,示意王典尉不要再装傻充愣。 随行而至的武将们不知何时也已走到场间,强大的压迫感逼面而来.....不排除武力交接的可能。 王典尉弯下了沉重的脊梁,他终于不再做无意义的坚持,准备唤人取来卷宗,将案子正式的交给三法司。 不管怎么样,守城人之死,终归还是需要一个真相。 有人失落。 有人冷笑。 今日过后,刑狱司将彻底跌落神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一个坚定而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局势逆转:“王典尉,三尺阁或许会让你们失望,但我李三思,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全场惊寂! 冷长空猛然抬头,先是一愣,继而狂喜,眼底泛着激动的泪......李三思!终于等到你! 王典尉停下了所有动作,准备出口的话也被他强行咽下。 沉静半息,似乎在思考那个声音的真实性。 又是半息,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有神,似浴火重生。 他缓缓抬头,面相威严。 本已弯下的脊梁亦再次挺起,带着三尺阁典尉长的骄傲,以及行走官场多年才能打磨出来的强大自信。 在场每个人都察觉到了王典尉的心境变化,感觉有些离谱。 李三思是谁? 仅凭一句话,竟能将王典尉那本已哀莫凋零的一颗心重新唤醒? 刘侍郎眼露杀气。 王少卿面色阴沉。 周御史神情凝重。 而在城门二楼的帷幕之后,满身风情的长公主站了起来,稍稍探出身子,似是想要看清楚,那个自称李三思的男人究竟是何风采。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小屋前,金光落下,比朝阳灿烈。 白衣术士当前现身,面向王典尉:“大人,幸不辱命。” 吃瓜群众里顿时有人惊呼:“是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好帅!” 同时现身的陈小德还没搞清楚状况,听到惊呼声后立马打开风流羽扇,朝着人群淡淡一笑,春风满面......我不帅吗? 换来一堆白眼。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全部落于一人身上。 只是一眼,惊呼声四起......那人怎么穿着死囚的衣服? 王典尉无视他人目光,绕过了白衣术士,掠过了陈小德,大步走到了那名死囚面前,亲切的握住了对方的手,威严的神情间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暖意。 莫非是王友德的亲儿子?父子相认? 高光时刻,万众瞩目,李三思有些不适应:“是不是该低调点?” “形势非常, 不必低调!” 王典尉看着他,有些忐忑和期待:“事情办得怎么样?” 李三思笑道:“我说了,不会让你们失望。” 只此一句,再不需多言。 既然无法低调,那就再人前显圣一次! 王典尉吃了一颗定心丸,瞬间昂起头,带着百丈官威走到三法司众人面前,气场全开:“白鹿门密室杀人案,无需交接,因为我刑狱司已经破案!诸位大人要是不急着回去,可留下详听。” 刘侍郎瞬间冷起一张脸:“王典尉,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情报中显示,白鹿门一案至今没有眉目,这是千真万确的事,王友德此前态度也已证明了这一点。 莫非这个自称李三思的死囚一出场便能将案子破了,扭转局势? 荒唐! “本官很清楚。” 傲娇王典尉打算一雪前耻:“李三思,替本官向三法司的几位大人解答心中疑惑。” 三法司三位大佬同时望向他,目光似剑,剑剑穿心......且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遵命!” 李三思向前一步,思维沉淀,瞬间进入探案状态。 “这并不是一场谋杀!”李三思开口即王炸,随即环顾四周......果然,这句话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人潮开始喧闹起来,甚至有人开始谩骂,“这小子来捣乱的吧?” 卷宗中对白鹿门一案早有定性,是一场有预谋的密室杀人案。 此言论与卷宗相悖,本身就是一句笑话。 刘侍郎放松下来,还以为对方有何高论,本欲警惕,却不想竟如此无知......看来王典尉还是留恋官场,不忍离去,打算找个死囚来背锅了。 他微微昂首,神情倨傲:“不是谋杀,难不成还是一场意外?” 一言既出,满堂大笑。 王典尉脸色铁青,冷眼扫视全场,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李三思看了刘侍郎一眼,再次开口,压下所有质疑:“大人说的没错,准确的说,这确实是一场意外!” 他神色凝重,认真的态度让场间笑声渐渐隐没。 刘侍郎瞬间大怒:“荒谬!你在玩弄本官不成?莫非找不到凶手,就准备拿一场意外来搪塞过去?这就是你们刑狱司办案的态度?” 你在内涵谁呢?...王典尉往前一步:“不如先听他说完。” 随即给了李三思一个鼓励的眼神。 李三思不再废话,直接给这个困扰了刑狱司大半个月的密室杀人案做了最终的判决:“死者孙无常,是意外窒息死亡!” 这是他尸检过后得出来的结果。 窒息? 众人惊愕,有些无法理解。 刘侍郎皱起眉头:“既然此案并非谋杀,他又怎会窒息?难不成他自己掐死了自己?” “所以我说这是一场意外。” 李三思思索片刻,尽量简单表达,让人更容易理解:“小屋本就不大,且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窄门,锁死之后,空气自然无法流通.....死者巡城归来,过度劳累,所以倒在摇椅上很快便睡了过去,一夜呼吸,屋内的空气早已变得浑浊,所以......” “所以他就窒息了?” 刘侍郎冷笑道:“未免太过于牵强了些......我就不信,一个人睡觉能把人给睡死过去。” “我承认,哪怕是在如此封闭的环境中,一个人的呼吸也无法耗尽全部的空气,所以死者若单纯只是睡觉休息的话,他醒来后顶多会感觉有些头晕,而不会有窒息感。但是......” 李三思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副画面,他静默观望,随后缓缓描述:“案发那一夜天气正寒,死者又是老卒,体质较弱,所以他回到小屋内锁上门之后,第一时间并不是睡觉,而是先点燃了取暖用的木炭,随后才沉沉睡去。” 白鹿门前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认真倾听。 脑海中同样浮现出孙无常坐在摇椅上,借着木炭燃烧的火光睡去的画面。 木炭?...刘侍郎满头雾水,示意李三思继续说下去。 李三思的声音变得急促:“木炭燃烧,不仅加剧了新鲜空气的离散,还会释放出一种有毒的气体,这种气体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能够有效抑制正常人的呼吸功能......死者正是因为在睡觉的过程中大量并且长时间的吸食了这种气体,导致无法呼吸新鲜空气,这才发生了中毒性的窒息,最终死亡。” “所以我说,这是一场意外,一场没有凶手,没有动机,没有任何预谋的意外。” “在这场意外中,死者孙无常,自己杀了自己。” 至此,本案终结。 王典尉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有毒的气体叫什么?” 一氧化碳......李三思幽幽说道:“你可以叫它,隐形的杀手!” 第十章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体征比较典型: 一是双眼睑结膜出血点,二是死者尸斑及体表颜色呈现樱红色状态。 正是靠着尸检时发现的这两个典型体征,李三思这才将其与其它线索完美串联起来,得出孙无常是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这样一个结论。 白鹿门四周,人声静默,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李三思那番不明觉厉的结案陈词中。 深受震撼! 谁能想到,一堆毫不起眼的木炭,竟然也能杀人? 王典尉冷眼扫视全场,将一切尽收眼底,对于现在的局势他很满意。 他望向李三思,没有说话,但赞许的眼神中已经表露了他的心思......三尺阁欢迎你。 案子到了这里,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王典尉知道,三法司的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果然,刘侍郎的声音很快便响起:“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主观臆断,并不能作为本案的最后说辞!什么木炭杀人?什么有毒气体?本官闻所未闻!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听到这句话,王典尉当场脾气就上来了,正要发飙,李三思却似乎早料到这一点,笑道:“难不成就因为大人你没听过,就要否定本案的真相?” 刘侍郎微微昂首,稍有不屑:“是不是真相还言之尚早,你怎么证明?...要知道,大魏朝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利用木炭取暖,但还从未出现过中毒死亡的先例。” “那是因为没有哪一户人家会和守城人一样,住在这样几乎完全封闭的密室中。” 李三思指指小屋:“不过既然大人仍不相信,在下也有办法证明......只要找一个与死者年龄相仿的老者,进入小屋中锁上门,再点燃一堆木炭,最后在摇椅上睡上半天即可。” 刘侍郎皱起眉头:“为什么是半天?” “因为半天不致死,还能救。” 李三思说道:“现在问题是,有谁愿意自告奋勇去小屋中睡半天?” 吃瓜群众全体后退。 三法司无人说话。 倒是王典尉沉思了片刻,问道:“只睡半天,确定还能救?” “抢救及时,绝对没问题!” “那就本官前去一试!” 王典尉说着便要脱下官袍,却被李三思拦下:“典尉大人,这是咱刑狱司的案子,总不能自己证明自己吧?会被人说闲话的......更何况您刚至不惑,与死者孙无常年龄差的太大,所以您去,不合适。” “那怎么办?” 王典尉回身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我看在场除了刘侍郎和周御史外,就再也找不到与孙无常年龄相仿的外人了,这......总不能让两位大人进去吧?这更不合适!” 语气中颇有些无奈。 李三思摇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 “哦?” 王典尉背起双手:“怎么说?” “既然刘侍郎不相信点燃木炭后产生的气体能够让人中毒身亡,那他自己进去小屋一试,岂不是刚好可以亲身验证在下说的是真是假?也免得他们在结案之后仍心有不忿,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 李三思笑了笑,随后拽出一句现代名言:“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有道理!” 捧哏王典尉眼神一亮,猛一击掌,随即望向脸色黑成一片的刘侍郎和周御史:“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白鹿门门前一片寂静,气氛有些尴尬。 周御史看了一眼刘侍郎,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只能厚着脸皮说道:“本官昨夜偶感风寒,大夫说需要静养,不可操劳,只怕无法在小屋中枯守半天。” 伯牙老哥,对不住了啊。 问题再次抛给了刘侍郎。 王典尉当即转身,直接点名:“侍郎大人,您也感染风寒了吗?” 言语间带着些许嘲讽。 刘侍郎绷不住了,冷哼了一声:“说这么多作甚?本官自去便是。” 眉眼之间尽是不屑和傲气。 但他很快便又对着身边的一名魁梧将领低声吩咐起来:“现在是巳时,等未时一到,我要是没有主动出来,你便不要犹豫,直接破 门而入,切莫耽搁。” 魁梧将领应了一声:“大人您放心上路吧!” 此话为何如此古怪?...刘侍郎摇摇头,抛开一切思绪。 他摆正朝冠,整理好朝服,万众瞩目之下,像个勇士一样走进了小屋之中。 屋内的那把摇椅正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有人坐在上面一样,有些诡异。 地上的木炭堆在一起,地面上尤有之前燃烧留下的痕迹。 刘侍郎为官数年,一生不敬鬼神,可此时独处案发现场,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尤其是在看到那把晃动的摇椅后,更是有些怵的慌。 总感觉死者的阴魂还在这小屋中飘之不散。 可身已至此,便没有了回头路......定定神,锁紧窄门,点燃木炭,等到火光刺破黑暗的那一刻,刘侍郎坐上了那把摇椅。 心怀正气,静候时间的流逝。 大理寺少卿王怀臣和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和无奈。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按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谁都没有预料到,半路竟然会杀出一个死囚来,凭一己之力将局势扭转。 如今形势严峻,很不乐观。 但好在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只要刘侍郎能在小屋中撑过半天,局势便可以进行二次反转! 到时候刑狱司还是得倒台! 李三思在这时走到了小屋边,敲了敲窄门,问道:“刘大人,你还好吗?” “本官无恙!”里面传来刘侍郎的声音,中气十足。 王少卿和周御史同时松了一口气......听这声音,伯牙老哥似乎底气很足嘛! 王典尉走了过来,依然保持着威严的姿态。 他不动声色,低声问道:“有把握吗?” 李三思点点头:“准备好救人吧......刑部左侍郎,正三品的大官,要是死在了白鹿门,怕是会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我们”? 王典尉看了李三思一眼,若有所思......看来他已经完全把我当成自己人了,言语之间开始主动亲近,邀请他加入三尺阁的事,应该是成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抱剑而立的冷长空,颇有些自得......这一次,自己终于赢了执笔人一次。 巳时一刻,李三思又一次敲了敲门:“刘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无妨!”声音依旧洪亮,没有任何变化。 时间还早呢......李三思不着急,静静等着。 围观人群寂静无声,气氛有些压抑。 等到李三思下一次敲门时,已经到了午时,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刘大人?你还在吗?” 无人回应! 王少卿和周御史顿时紧张起来,人群亦开始躁动。 王典尉环绕一周,面露威严:“肃静!” 他看到,李三思把耳朵凑到了窄门上,聆听片刻后便又挪开,神情变得复杂。 “如何?”王典尉问道,语气有些沉重,显得很担心刘侍郎似的。 “刘大人只说了两个字,‘尚可’。” 李三思说道:“但我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而且还带着微微的咳嗽,可能撑不太久了。” 王典尉微昂起头,沉声问道:“刘大人有没有主动要求放弃?” 李三思摇摇头:“那倒没有。” “王大人,周大人,你们怎么说?” 王典尉双手背后,神情凝重:“若再继续下去,刘大人恐有危险。” 已至午时,成功了一半,若此时出来,岂不是前功尽弃?可伯牙老哥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得不偿失啊!...王少卿心里没谱,陷入挣扎。 下意识望向了周御史。 二人对望一眼,都有些拿不定注意。 倒是来自刑部的那位魁梧将领冷声说了一句话:“大人说了,未时出来,诸位莫要再纠结。” 语气很是强硬。 未时?...李三思心中暗讽,“怕是早就嗝屁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午时四刻,李三思觉得差不多了,他又一次敲了敲门: “刘大人,感觉怎么样?” 所有人安静下来,等待着刘侍郎的回答。 可小屋门前只闻风声,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回话。 李三思加重了语气:“刘大人?” 依然无人回应。 场间死寂一片。 王少卿和周御史面色大变......难道真的出了事? 魁梧将领却依然板着脸,稳如泰山:“不要慌,未时未到!” “未时一到,神仙都救不了了!” 李三思怒骂一声,随即大声喊道:“冷大人!” 一道黑衣身影纵身而起,怀里抱着一把长剑。 哪怕是在飞行的途中,他都没有松开长剑,似乎觉得这样才显得有高手风范。 直到临近小屋,他的右手才挪开稍许,堪堪握住了剑柄。 不见他有任何拔剑的动作,却有一道雪白剑芒自剑下而出,似明月当空,落向小屋,顷刻间,烟尘滚动,那扇封闭的小屋便被斩成了整整齐齐的两半。 可里面的布局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一剑而过,冷长空落地低眸,再次抱起长剑,沉默着回到原地。 漫不经心的高手风范引来一阵迷妹尖叫。 隐形人陈小德听着周围的尖叫声,又看了一眼酷酷的冷长空,打开羽扇,轻呸了一声:“切,一介武夫,有什么了不起?” 酸的不行。 如此精准的掌控度!...李三思感叹一声,“这冷长空脑子虽然不好使,剑术修为却着实有些恐怖啊,并且装逼满分。” 他迅速凝神,望向小屋。 尘烟滚动中,一堆本被剑气熄灭的炭火经风一吹,再次燃烧起来,“噼啪”的炸裂声分外清晰。 一把摇椅在风中摇晃,很是诡异。 刑部左侍郎刘叔文就躺在摇椅上,面色樱红,双手无力垂下,生死不知! 白鹿门边有几位守城将士看到了刘侍郎的状态,顿时惊呼了一声:“跟孙无常的死相一模一样!” 原来,木炭真的能够杀人! 这一刻,在场每一个人都彻底认可了李三思的判案结果。 所谓的密室杀人案,确实只是一场意外导致的窒息死亡! 无数人望向他,眼中带着崇拜和欣赏这两种情绪。 “还愣着干嘛?救人啊!” 王典尉心情大好,却不方便表露,克制的十分辛苦。 白衣术士点点头,眉心天眼顿开,准备洒落金光,将昏死的刘侍郎带去医治。 却有一道魁梧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奔腾而去,一把抱起刘侍郎,招呼都不打一声,便领着刑部众人风一般消失在白鹿门前。 王少卿和周御史脸色铁青,二人深深的看了一眼李三思,一句话都没说,便漠然转身,拂袖而去。 留下满身的怨恨和愤怒。 “得!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李三思唉声叹气,转身望向王典尉和冷长空,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位大人,本案已破,还望不要忘记你们的承诺,免除罪囚死刑!” 王典尉轻抚长须,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好!很好!” 冷长空抱着长剑,满意得点点头:“不错!真不错!” 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暧昧。 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头暗骂了一声:“两个死基佬!” 此时,城门二楼处,帷幕之后的长公主往后靠了靠,紫蓝的锦缎长裙显得她端庄而华贵,随意披在肩头的浅色柔纱又让她多出了几点妩媚和风情,浅浅的叹息声响起,让她的酥胸开始微微起伏,似乎心情有些不太平静。 她的明眸之间水光酝酿,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从李三思身上移开。 “一个时辰,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信息。” 薄唇轻启,声音极淡极柔,优雅而又高贵。 她的身后没有人,却很快传来一个沉重无比的应诺声:“遵命!” 似金铁交戈,杀伐之气极重。 风声吹过,帷幕轻轻摇晃,等到王典尉回身望向二楼的那一刻,里面的长公主已经不见了踪影。 ...... 第十一章 李三思的泡妞秘诀 皇城,听云轩。 身上仅裹着一件细纱的长公主倚靠在绣满春色的梅花软榻上,细眸半开半阖,瞳孔中泛着迷离的光色,羊脂白玉般的纤纤细手撑住了自己的上半身,姿态显得慵懒而诱人。 她的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自己的圆润翘臀,轻柔且缓慢,偶尔细纱滑落,露出一片雪白春光,她便又伸手轻轻拽上,一静一动之间,又是另一种风情。 静卧了数息,百无聊赖之时,听云轩外忽然响起沉闷的脚步声......一个身披细甲,腰间悬着一把古刀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看着年纪不大,可身上的气息却深沉浩瀚,带着一股自战场中历练出来的杀伐之意。 他的眼神冷漠且凌厉,肃杀之意极浓,只是在望向长公主的时候,会多出一分微不可觉的柔情。 长公主稍稍睁开眼,看见来人后,便又很快闭上......她拨弄着细纱,将裸露大半的酥胸和圆臀给遮住,却不知此举欲盖弥彰,让她显得更加妩媚诱人。 年轻男子低下头,心神缭乱,右手本能性的握住了古刀。 强自镇定。 “查清楚了吗?” 长公主轻轻开口,声音软糯香甜,像是九月里的核桃酥。 年轻男子点头应了一声,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云色贴金轴,沉声念道: “李三思,字凤起,年至十九,亲身父母不详,生源地不详,十九年前被其养父李天横在大魏皇城脚下捡回,扶养长大。” “半年前,李天横因病去世,李三思沿袭守城人之位,与白鹿门之案中的死者孙无常成为同僚。” “因深夜守城时多次玩忽职守,跑去秦淮河两岸的花船上听小曲儿,吃花酒,案发之夜被发现后,便被刑狱司三位司长联名处决,判以西市问斩。” “情报中显示,李三思本人性格软弱,本事不大,除了会哄女人开心以外,几乎一无是处,却不知为何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竟有本事能破了白鹿门之案。” “……” 年轻男子看了一眼长公主,将贴金轴收起,补充了一句:“昨日,凭借此案,刑狱司再次让三法司无功而返,且颜面扫地,刘侍郎更是中毒差点死掉,双方交战,三法司可谓惨败。” “而在此案之中,李三思居功至伟,据说,三位司长已经撤掉了他的死刑,并且很可能会有重赏。” 长公主拨弄着自己的发梢,来回打着转,闻言轻笑了一声,春光绽放。 她说道:“只怕不仅仅是重赏吧,除了执笔人里那位向来自视甚高的秦司长外,三尺阁的赵怀远,监察院的陈汉心肯定都会不遗余力的招揽他。” “就连本宫看到他破案的本事后,都忍不住想将他留在身边了,不为别的,单纯的长长脸也好。” 年轻男子顿时警惕起来:“殿下,您对他有想法?...此人虽然探案有一手,但据说他天性风流,和秦淮河的十位花魁关系都极好......” 言外之意,李三思人品太差,殿下您要注意点。 可不许背后说人坏话哦......长公主笑道:“一个小小的守城人,月俸微末,理论上来说,应该连阔绰点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能常去秦淮河厮混?而且还能和那些眼光极高的花魁们做朋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很会哄女人开心,而且某方面的本事可比破案要厉害多了。” 年轻男子沉下眸子不说话。 握刀的手紧了紧。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白狼啊,你成天板着一张脸,可不讨女人喜欢哦。” “今日本宫告诉你一个道理,作为一个男人,手上的刀固然要很厉害,因为能保护女人,可身下的刀要更厉害,这样才能征 服女人。” “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应该清楚本宫是什么样的人,也应该明白本宫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所以你整天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本宫觉得很没有成就感啊......难道,本宫还不够美吗?” 她盯着年轻男子,眸间泛着动人的水光。 风自窗外进来,吹散了长公主身上的轻纱,她不再刻意遮掩,任凭那一抹雪白的柔软暴露出来,媚的惊心动魄。 整座听云轩内,刹那间春色弥漫,处处弥漫着一层香艳的气息。 若是李三思或是陈小德在此,肯定会咽着口水来一句:“你好骚啊!” 然后与其互搏。 年轻男子却只看了一眼,一张冷脸顿时涨得通红。 可他握刀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是愈发用力,似乎这样才能克制心中强烈的冲动和欲望。 “殿下,曹公公说了,登上七楼之前,我必须保持纯阳之身。” 年轻男子低头说了一句,便退到了门口。 强行进入贤者时间。 曹人往!...长公主有些失望的拾起轻纱,不再去看年轻男子:“大魏朝那么多的修刀高手,为何偏偏要拜入他的门下?哪怕他是大魏三朝内府总管,实力和权力都大的离谱,但终究也只是一个阉人,你跟在他后面练刀,小心把你变成小太监!” 年轻男子渐渐平静下来,他缓缓抬头,目光坚定:“因为曹公公的刀,是大魏最强的一把刀,有他教我,胜过千万良师。” “木头。” 长公主不想再搭理他:“你下去吧,去帮我看看凤起在干嘛。” “凤起?” 年轻男子皱起眉......竟然直接称呼对方的字了,如此亲热,看来殿下是真的对他有想法了。 短暂失神,长公主稍显不耐的轻斥声很快传来:“还不快去?” “遵命!” 年轻男子沉下心绪,倒退着走出房门。 踏上听云轩外的那条青石板道之时,他将腰间的那把古刀握在了左手上,右手则平直向前,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李~三~思!” 一声冷哼伴随着刀意散入风中,渐渐飘散。 年轻男子人随刀起,以极快的速度越入高空,斩破漫天云色,朝着刑狱司所在方向疾驰而去。 ...... 此时的李三思还不知道有把刀正冲着他而来。 白鹿门一案结束后,他被放了两天的假,名义上是给他休整,实则是刑狱司的几位大佬自己需要时间来安排李三思的去留问题。 原本王典尉以为李三思加入三尺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正准备去跟自家赵司长汇报情况。 可没想到案子一破,李三思声势大起,冷长空当即代表执笔人发话,说李三思他们势在必得。 监察院院长陈汉心更是亲自找上门来,大闹一通,说了一堆很难听的话......无非就是李三思本就是隶属于监察院的守城人,三尺阁不该霸道抢人之类。 搞得王典尉十分被动。 两天时间,他必须要想出一个对策,来留下这位神念强大,且探案天赋极高的守城人......压力很大啊。 李三思却无法与之感同身受,因为他现在很快活,忙着享受身价暴涨后所带来的变化及幸福感。 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刑狱司的同僚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不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小小守城人,如今在众人心里已经有了诸如“探案天才、“刑狱司未来之星”、“皇城六部头号劲敌”等拉风称号。 十年废材无人知,一朝破案天下识。 可哪怕荣誉加身,李三思也不敢飘,因 为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大魏王朝,皇权至上,人权卑微,人生的大起大落在这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今日你鲜花怒马,明日很可能就去牢饭喝茶......所以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应对接下来未知且漫长的异界生活。 享受的同时尽量保持低调,这是一个现代人的觉悟。 放假第一天,送走了第七波的同僚串门后,李三思已经有些疲于应对,他准备关门走人,去秦淮河边放松片刻。 锦袍裹身的陈小德摇着羽扇幽灵一般出现在他面前,见他要走,连忙拦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要去秦淮河边吃花酒。” “所以咧?” 李三思锁上门,白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粗鄙之语!” 陈小德昂起头,稍作训斥,随后便又矮下身子提醒道:“你忘了此前为何深陷牢狱了?” 李三思下意识说道:“因为吃花酒吃多了,醉的没能醒来?” “非也!” 陈小德拍拍他的肩膀,认真说道:“吃花酒没有错!吃醉了也没有错!你错就错在,没有带上我!” “你只有两天的假,两天之后,你要是醉倒在温柔乡中,没能醒来,三位司长大人找不到你怎么办?刚出监牢便又旷工,我想你刚刚立下的些许功劳就要被全被抹掉了,亏不亏啊?” yqxsw.org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跟在你后面,紧紧的盯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保你万无一失!” 想泡花魁就直说,净整些有的没的......李三思叹息了声:“好兄弟,你直说吧,看上哪一位花魁了?” “什么?” 陈小德眼神走位,开始装糊涂......我是正经人啊。 李三思掉头就走。 “等等!我不挑食!哪个都行!你看着安排!” 陈小德一把拽住李三思,瞬间丧失底线......花魁是他最后的倔强。 “也罢,看在你带我离开监牢的份上,我就教你两招泡花魁的秘诀,不过能不能成功,我无法保证,得看你的天赋和表现。” 李三思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第一招,就是你的嘴要厉害。” 陈小德当即昂首,神情倨傲:“你应该知道,我陈孟浪师承监察院左师爷,最擅长诡辩之术......若只靠花言巧语,能说会道,便能俘获花魁芳心的话,那我倒是有几分信心的。” 你还是太年轻啊,自行领悟吧......李三思接着说道:“第二招,就是你的好兄弟必须要厉害,这一点至关重要!” “嗯?泡花魁跟我的好兄弟有何关系?我的好兄弟不就是你吗?” 陈小德一脸懵逼,他望向李三思,沉思片刻,瞬间恍然大悟:“凤起啊凤起,原来你是在变相的夸你自己啊!不过你厉害与否还言之尚早,且看我今夜能不能靠一张巧嘴将花魁姐姐拿下先!” 是这个世界的人太单纯,还是来自远方的自己太污了?...他看着陈小德,想要解释清楚,可终究是无法开口......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多了可就变味儿了。 李三思鼓励道:“悟透这两招,记住,一定要悟透!你便可横扫秦淮河!十大花魁通通拿下!” 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陈小德感激万分,拽着李三思的手便要去秦淮河进行实战演练。 这时,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又有同僚来串门了? 李三思和陈小德同时望去,神情瞬间凝重。 屋外小道间,有位提刀的年轻男子正缓缓走来。 第十二章 楚白狼 风起,将年轻男子所持握的刀意吹散开来,锋利且沉重。 他不发一言,入门而至,在距离李三思身前两丈远处站定。 眼神清寒似凛冬之雪,尽是冷漠与荒芜之意。 左手握住的那把古刀虽未出鞘,但李三思却能感觉到其间锋芒已经将自己彻底锁定住,杀气亦随之而来,毫不遮掩。 李三思沉下心绪,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却无法找到有关年轻男子的任何信息......他只是个路人。 既然素不相识,自然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对我起了杀心? “初次见面,还没请教?” 李三思低下头,表现出低调的姿态......在未知的危险面前,示敌以弱,是一种良好的习惯。 “我叫楚白狼。” 年轻男子开口,语气中带着贯穿始终的冷漠:“来此提点你一件事。” 这句话很不客气,高傲中带着上位者的姿态。 “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小德站不住了,自家地盘,竟有人敢如此装逼? 他“啪”一声打开羽扇,刚要开骂,年轻男子右手快速握住刀柄,拔刀一寸,迅速归鞘,陈小德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千金羽扇便已经被切割成不规则的两半。 刀气在残破的扇骨间环绕,经久不散。 陈小德傻了,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是如何出刀的。 “滚吧。”楚白狼看也不看他,命令的语气像是已成习惯。 “好嘞!” 陈小德如释重负,转身就走,慌张的姿态让人心疼。 好兄弟,自求多福吧! 李三思早已习惯了陈小德的背叛,对于他的离去无动于衷,二人默契的连简单的告别都没有,一个走,一个留,艰难维系着表面兄弟间为数不多的友谊。 片刻沉默,李三思转身望向楚白狼:“请指教。” “从今日起,你不准再去秦淮河。” 楚白狼的声音传来,简洁而有力。 李三思愣住了,他望向楚白狼的眼睛,坚定如初,冷漠依旧,不像是在开玩笑。 “敢问楚兄的相好是秦淮河哪位花魁?” 李三思拱拱手,一本正经说道:“在下不去招惹便是。” “放肆!” 楚白狼冷眸微起,语气愈发清寒:“那等烟花女子,我岂会放在眼里?” 高傲中带着鄙夷。 嘿!年少不知花魁妙......李三思摆出疑惑的表情:“那楚兄这是何意?在下去不去秦淮河,与你何干?(关你吊事!)” 楚白狼冷笑道:“我没有解释的必要,你只管照做就好。” 你当自己是霸道总裁?...李三思摇摇头,可惜自己不是言情女主角。 “那就恕难从命了。” 李三思说道:“我正准备奔赴秦淮河,如果没有别的事,烦请楚兄让一让。” 语气开始有些强硬。 允许你装逼,但不要太过分。 楚白狼握紧了古刀,双眼微微眯起,挤出一丝寒芒:“你不怕死?” 李三思缓缓抬头:“难不成你还敢杀我?这里是刑狱司!” 语气中带着警告。 空气凝滞了半息,气氛逐渐凝重。 楚白狼再度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看来宫里的情报当不得真,守城人李三思非但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懦夫,反而很有骨气......可惜,懦夫尚能苟活,有骨气的人,往往都活不长。” 他的右手握住了刀柄,开始拔刀,速度很慢,杀气却极重。 一幕刀光惊现于此,自他身前而去,很快便落在了李三思的脚下……却没有想象那般将其笼罩,而是诡异的停在了原地,再无法前进分毫。 楚白狼沉默着抬起头,眉眼之间刀气缠绕,杀意凝成实质。 但很快,他所持有的骄傲便又突然缓缓退去,神情变得凝重。 因为在李三思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眉心天眼已开,此时落下了一道金光,将他的刀光完全覆盖,并且有吞噬的征兆。 “三尺阁的术士?” 楚白狼皱眉低语,沉思了片刻,便将刀光收回,古刀重新入鞘。 开了天眼的术士,至少也是六楼巅峰。 他的刀在对方面前不够看。 继续坚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白衣术士平静开口:“楚少侠,你不在长公主身边待着,跑到刑狱司来跟李三思开什么玩笑?” “长公主?” 李三思眯起眼:“原来是皇城里面的人,难怪这么嚣张!可我哪里招惹到他了?” 楚白狼提刀而立,眼神重归于冷漠:“就是长公主让我来的。” 态度虽仍强硬,语气却不再似之前那般高傲。 “哦?” 白衣术士轻笑道:“让你来杀他的?” 颇有几分调侃的味道。 楚白狼看了白衣术士一眼,没有说话。 脸色渐渐阴沉。 “回去吧,今日权当是场误会,日后若是来我刑狱司,记得带上长公主的口谕。” 白衣术士摆摆手,漫不经心开始送客。 楚白狼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燥怒强行压下。 他深深看了一眼李三思,举刀说道:“从今往后,你在大魏多了一个敌人。” 吗的!我招谁惹谁了?...李三思收起心绪,笑着挥手:“不送!” 一声冷哼,随后转身。 楚白狼纵刀而去,留下满腔怒意。 李三思脸色瞬间垮下:“这姓楚的什么实力?” “半年前,他刚刚登上六楼。” 白衣术士看着他,补充了一句:“大魏年轻一辈高手中,他排第一……另外,我得提醒你,他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六楼高手!”李三思有些绝望:“我到底哪里招惹到他了?” 白衣术士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他是长公主的人。” “所以咧?” “长公主生性开放,善猎奇,喜面首,这些年来,大魏王朝只要有新晋的青年才俊,能人异士,都会被她给招募过去......” “招募过去做啥子?” “你猜。” 白衣术士恢复平静:“白鹿门密室杀人案的攻破现场,长公主就在城门二楼看着,全程见证了你的破案过程,我想,她应该是看上你了。” 嘶∽还有这好事?!.. ....李三思顿时来了精神:“长公主长得怎么样?身材如何?够不够劲儿?” 白衣术士面无表情,沉默许久,最终说了四个字:“人间尤物。” 至高评价! 楚兄不要走,请带我一起!...李三思感叹道:“难怪姓楚的要杀我,原来是个醋坛子,怕我与他争宠咧......可他一开始似乎并未有杀我的意思,只让我不要去秦淮河厮混,这是何意?” 白衣术士说道:“长公主毕竟是皇室中人,要的就是个体面,既然被她看上了,你还有胆子去秦淮河泡花魁?劝你不听,可不就得杀你了......好在目前长公主还没有亲自出面,要不然,我也不敢轻易保下你的。” 李三思懵逼了......难不成要为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 “有没有可能,我们各玩各的?” 李三思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换来的是长时间的沉寂。 白衣术士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问道:“方才楚白狼拔刀之时,你为何能做到有恃无恐?” “我知道你会来。”李三思还在思考着长公主与花魁如何兼得的问题,回答的漫不经心。 “果然!” 白衣术士平静的脸上微起波澜:“看来他的神念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竟能在我不显露气机的情况下感知到我的存在!典尉大人的眼光果然没有错!此人必须进三尺阁!” “你是何时发现我的?”白衣术士问道,他需要对李三思的神念强度做一个初步的判断。 李三思疑惑道:“我没发现你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白衣术士有些疑惑。 李三思挠挠头,尬笑了一声:“白鹿门的案子结束后,我偷听到王典尉吩咐你的话了,说担心三法司的人报复我,所以让你在我放假的这两天与我寸步不离,护我周全......虽然你未现身,但我猜你一定就在附近。” “......” 气氛沉寂下来,白衣术士掉头就走。 李三思假意挽留,却直接将他送到了大门口,目送着术士离去。 “想探我根底?难道我的脑子里藏着一座思维宫殿的秘密也要告诉你吗?” xiashuba.com 此刻李三思的脸上再无任何纨绔神态,眼神清亮如水,又似明月朗空,清澈透明。 “凤起!人呢!提刀那小子人呢?叫他给本少爷站出来!” 狂妄的叫声忽然响起,李三思瞬间恢复常态,沉眼望去,直接傻掉。 门外小道,数千名监察院的兵将士卒从远处浩浩荡荡奔涌而至,沿途尘土滚滚,声势惊人,个个都是要砍人的势头! 换了一把雕金羽扇的陈小德列阵在前,大呼小叫道:“敢恐吓我兄弟!我看他有几颗脑袋!给我逮住关到监察院的大牢里去,少爷我要亲自用刑!” 去而复返! 好一个表面兄弟陈孟浪! 李三思会心一笑,迎着人潮冲上去:“早就被你吓跑了!来,是兄弟都别走,全跟我去秦淮河吃花酒!今晚全场消费由陈少爷买单!” ...... 那一夜,秦淮河的姑娘全部加了班。 秦淮河两岸的花船摇晃了一整晚。 第十三章 思维宫殿中的一把锁 刑狱司,执笔人衙门。 某间雅室。 一位穿着黑色袍子的中年男子坐在长案前,安静饮茶。 在他身前,放着两封打开的信。 一封信记载着白鹿门之案的详细过程以及最后的审判结果。 信中用大量的笔墨描述了李三思破案时的推理思路,以及丰富的想象力,赞誉之词跃然纸间。 并且对三法司最终的狼狈姿态做了深度的抨击和嘲讽,这一篇幅文字不长,但言语极其犀利……看得出来落笔的时候是咬着牙的,笔画很重,以至于这一篇的文字都渗透了纸页。 另一封信则是对守城人李三思的引荐,文字不多,但态度很恳切……希望他能加入执笔人。 两封信的落款人都是冷长空。 黑袍男子看完第一封信后,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没有做任何的表态,便将信纸合上,压平后放到了一边。 继续饮茶。 从他淡漠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对白鹿门之案的过程和结果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或者说,并不觉得有多么意外。 看完第二封信后,他沉静了半息,端茶的那只手在身前停滞了一瞬,随后便又缓缓送到嘴边,细饮一口,平静悠然。 他的双眸深黑如墨,比夜空还要浩瀚,智慧的属性直接拉满。 同样,他将第二封信也合上,压平后放到第一封信上。 片刻后,他放下杯盏,稍作沉思,回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的内容很简单,五个字:“这案子不难。” 第二封信的内容更简单,只有三个字:“再看看。” 落款署名:秦逍遥。 黑袍男子落笔同时端起了杯盏,轻轻扣了几下桌面,一小厮顿时自门外奔赴而来:“司长大人。” “把信送给冷长空,告诉他,再多点时间,再多点耐心,别着急......是我们的,就绝对跑不掉。” 说话同时,衣袖轻摆,两封信似云雁般飞进了小厮怀里。 “诺。” 小厮低着头,恭声开口。 随后将胸口衣衫迅速抹平。 “昨晚叫你去考验下监察院的那个守城人,结果怎么样?” 黑袍男子饮茶入喉,漫不经心问道:“是否和冷长空信里说的一样优秀?” “这……” 小厮没敢抬头,支吾不言,显得有些为难。 “嗯?” 黑袍男子吹走飘至杯口的茶叶,笑了一声:“直说无妨,不用担心得罪人。” 得到应允,小厮缓了口气,说道:“司长大人,昨夜我前去监察院,并未见到守城人李三思。” “哦,他去哪了?” “听监察院的守城将士说,李三思带着一群人去秦淮河吃花酒了,我便只好跑去秦淮河等他,可等我赶到的时候,却又听两岸边散去的公子哥们谈论起他,说他破案之后阔绰起来了,不仅在秦淮河包了场,而且还包了夜,整晚都不下船了……我便只好回来。” 小厮的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黑袍男子端起的杯盏顿时停在了嘴边,升腾的水汽缭绕在眼眶周围,让人无法看透他的眸间情绪。 “这样啊……” 黑袍男子又一次放下杯盏,沉寂了半息,说道:“叫冷长空不要在三尺阁耗着了,不体面,尽早回来吧。” 语气变得有些淡漠。 小厮应了一声,忽然感觉胸口发烫,扒开衣衫一看,第二封回信不知为何已经化作一片飞灰。 伸手一拍,灰烬散去,余温尤在。 “司长大人!” 小厮惊呼了一声,渐起的不安情绪被黑袍男子伸手压下。 “别多话,去吧。” 一声长叹,黑袍男子赶走了小厮。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仍在三尺阁内府大堂赖着不走,誓要将李三思带回执笔人衙门的冷长空见到了 那名小厮......他听到了黑袍男子的口谕,看到了那一封回信......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眼中渐起遗憾。 最终,他将信件收好,放入怀中,抱起长剑,随小厮离去。 落地满是朝阳,可冷长空的心,却有些暗淡。 ...... 秦淮河的早晨,是安静的,也是冷清的。 和夜晚的喧嚣繁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天亮时,温暖的红光洒满了每一座花船。 可被帷幕及好看的帘帐遮住的花房中,却还是夜晚的模样。 一夜的折腾和快活后,监察院的将士们都还没有醒来,沉睡可能要持续到中午。 可在岸边停靠的一座三层花船的某间花房中,李三思躺在床上,却已经睁开了眼。 他的身边躺着一个人。 虽被软和的裘被遮住了身体,可还是能从隐约露出的雪白肤色中,看得出她是一只磨人的小妖精。 秦淮河头号花魁苏姬,歌技无双,舞技惊艳,琴棋书画,她也都涉猎颇深。 据说她原本是前朝某位大臣的女儿,当今神皇即位后,其父便彻底倒台,家族男丁全部斩头,女眷则全部卷入风尘。 而后,母亲和唯一的姐姐全都不堪屈辱选择了自缢,只有当初还懵懂的她,独自活了下来。 多年屈辱承受,让她倍感煎熬,但好在最终熬出了头......她成为了秦淮河的头牌。 中间的十二年经历,就是活脱脱一份失足少女励志史。 在大魏无数读书人心里,苏姬是抢手货。 可到了李三思这儿,她只是一个暖床的......莫得感情的滚床单只是逢场作戏......你可以得到我的人,但绝对得不到我的心。 而当李三思翻阅今世记忆时发现,这位头牌花魁苏姬似乎并不是自己靠着那两招泡妞秘诀弄上床的,而是她主动勾搭上来的。 这让他有些不安。 一个眼高于顶的头牌花魁,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小小的守城人? 难道她一眼便看出自己的好兄弟有多厉害? 绝对有猫腻! 胡思乱想过后,李三思忽然感觉有些困倦......像是要睡回笼觉的势头。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眼睛渐渐闭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可在他的精神世界中,他却仍然睁着眼,表现的很是亢奋。 这是梦?...李三思环顾四周,看到了熟悉的地点:“原来是在自己的思维宫殿中。” 白鹿门一案过程中,他曾好几次进入过思维宫殿,对这个地方早已不陌生。 宫殿中的房间太过于繁多,以至于即便是他自己,都需要花上好大一阵功夫才能给每个房间做一个清晰的编号,或是命名。 但他却并不因此苦恼。 房间越多,说明他存储的记忆,思想,以及信息就越多,这是他目前行走大魏唯一的底牌。 他的思维逐渐上升,来到了宫殿的最顶端,居高临下的俯身而望时,对思维宫殿的整体布局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相对于前世现代记忆那可怕的数据库,以及正在不停高速运转的搜索引擎,原主关于大魏的记忆和存储的信息量就要可怜的多。 大概可以归纳为三个房间。 第一个房间是关于大魏王朝的常识性知识以及地域的布局划分......只是原主自记事时起,便从未离开过大魏皇城,所了解到的知识自然很有限,故而这个房间很小。 第二个房间则是原主自身情绪管理的积淀以及人脉网......这方面的内容也都少的可怜,匆匆两步便可将房间走完。 可第三个房间却引起了李三思的重视。 因为这个房间比前两个房间都要大,并且要大得多,预示着里面存储的知识信息要么很繁杂,要么就很重要。 更奇怪的是,这个房间是上了 锁的! 这可就离谱了! 这座思维宫殿只能李三思自己进来,也就是说,这道锁,其实就是为他本人准备的! 我锁住了我自己? 他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中。 在那一刻,他停止了思考,大脑一片混乱。 很快便感觉有一阵寒意从未知之地窜入了思维宫殿中,让所有房间都凝上了一层寒霜。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在深夜中惊醒,发现身边躺着自己的尸体......那样的恐惧及无措感让人窒息! 好在这里是他的主场。 思维宫殿中的其它房间里传来了熟悉的信息,给了他支撑的力量。 稍作调整过后,他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这把锁究竟是怎么来的? 【如果是原主自己准备的一把锁,说明这个房间里一定有他不愿提及的人,往事,或是秘密。】 【所以他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创造出了一个领域,将那些信息放了进去,暗示自己不去想它.......可既定的记忆可能会变得模糊,但却永远不会消失,只要有一个特定的场景或是记忆信号,他总是会回忆起来】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他创造了一把锁,将那些信息与这个世界,甚至是自己的思维都完全隔离开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自我暗示或者自我催眠的方式。】 如果真的是这样,李三思反而不用担心。 他不认为性格软弱的原主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顶多是一些不愿提及的屈辱历史。 既然他自己都不愿想起,李三思自然也没兴趣。 所以关于上了锁的第三个房间,他可以做到置之不理。 【但是,如果那道锁并不是原主自己创造的呢?】 【是否意味着,曾经有人闯进过原主的思维宫殿中来,将他的某段记忆强行封死上锁?】 xiaoshuting.cc 【而能够随意进入他人思维的存在,至少也是一位登上八楼,甚至更高境界的强大修行者......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拥有无比强大的神念,可以随意穿梭于另一人的思维之间。】 【可问题是,这样强大而可怕的人物,怎么会和一位小小的守城人产生交集?】 【......】 思维定格到这里,李三思缓缓闭眼,陷入了漫长时间的思考当中。 除了上了锁的那个房间外,思维宫殿中其它房间中所存储的知识和记忆开始加速运转起来,不断进行排列,组合,汇总,模拟出无数种的推断思路。 此时若是以上帝视角来俯瞰整个过程时,便会发现,那座思维宫殿开始渐渐虚无化......出现在李三思的思维中的,是一堆由无数代码汇聚成的庞大数据库! 他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CPU,正在对那些数据进行快速的处理和计算,一步步朝着最接近真相的编程运算过去。 突然! 李三思浑身绷紧,思维中所有正在运行的数据全部停下! 他睁开眼,盯着那个带锁的房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那个上了锁的房间中封存的秘密并不是原主的,而是那位入侵者的!...他只是将原主的思维空间当作了一个储存秘密的容器!】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原主,也不难解释......因为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小小的守城人。】 【小人物的身份,最容易瞒天过海!】 想到这里,李三思惊起一身冷汗: 【如果事实如此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总有一天,那位神秘的入侵者还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把他储存在那个房间中的秘密给取走?!】 【到那时,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一段记忆的丢失,还是......死亡?】 第十四章 秦淮河中的悲欢并不相通 没人能给他答案。 这原主究竟招惹到谁了? 李三思再次朝着上锁的房间看了一眼,突然思维冲撞,想以怪力将锁破开。 可这就好像左手与右手较劲儿,哪怕再用力,也分不出胜负。 无解!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局势被动,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破局的可能。 若是自己有机会修行到武道八楼,或者更高境界,应该就可以打破封锁记忆的那一把锁,解开第三个房间中的秘密。 但这所需要的时间实在太过于漫长。 在这之前,入侵思维的那位神秘修行者随时可能找上门来,他必须先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 白鹿门之案过后,监察院,三尺阁,执笔人纷纷对他抛出了橄榄枝......该如何做出选择? 李三思缓缓退出思维宫殿,稍作沉静,随后翻身下床......他决定提前结束假期。 是时候去跟刑狱司的几位大佬见一面了。 打开帘帐,一抹暖阳透窗而入,李三思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一对软球突然贴上了自己的后背。 苏姬已经醒来,她披着一件薄纱,趴在李三思背上,凑近耳边呢喃道:“还没到正午,怎么就想偷偷跑了?许久没来,就不能多陪陪奴家?” 语气中颇有些幽怨。 “有正事。” 一夜厮磨,李三思早已心如止水,现在是贤者时间,“而且我钱没带够。” “奴家什么时候管你要过钱了?” 苏姬回到了床上,顺便把李三思也拽了过来,桃花眸子一闪一闪,情意浓浓。 她靠在李三思胸口,哀怨道:“你这狠心郎,破了白鹿门的案子成了刑狱司的红人,是不是就开始嫌弃奴家了......” 苏姬低下头,眼中含泪,小声的抽泣起来,委屈的模样我见犹怜。 这谁顶得住啊! 李三思突然皱起眉,“你说归说,手乱动啥呢?” 苏姬缓缓抬头,没再说话,满眼皆是春光。 不消片刻,守在门外准备伺候苏姬起床的丫鬟们就听到了古怪的声音。 “咱们还是先走吧,怕是要等到太阳下山了。” ...... 黄昏前的那一刻,李三思推开了门,精神抖擞。 苏姬却已经下不了床。 今晚来此想要与之一夜温存的风流文士怕是又要走空了。 此时的秦淮河一扫清晨时分的颓势,两岸人声鼎沸,花船灯火通明,处处都是摇曳的舞姿以及荡起的歌谣。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香甜的味道,顺着渐起的夜风缓缓飘散开。 李三思站在花船第三层的甲板上,静望着秦淮河两岸的奢靡风光,忍不住长吸一口气,感叹了声:“这该死的夜生活!” “凤起~” 身侧忽然传来幽幽的呼唤声,吓了李三思一跳。 扭头一看,陈小德坐在角落里,神情颓废,跟鬼一样。 “孟浪!” 李三思蹲下来:“你在这坐多久了?” 陈小德抬起头,眼中带着哀怨:“昨晚下半夜就坐在这了,本想等你早上出来后一起走,却不想你竟然这么持久,竟能熬到现在!” 这个你羡慕不来......李三思疑惑道:“不是说好了在这里过夜?你咋半夜还跑出来?怎么,绿珠姑娘你不满意?” 没理由啊!花魁绿珠,十大花魁中仅 次于苏姬的秦淮河第二骚......她的功夫,李三思是亲自领教过的,知根知底,服侍一个陈小德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当然不是!绿珠姑娘火辣够劲儿,是我朝思暮想的类型!” 陈小德摇起扇子,颓然叹道:“是她不满意我。” 语气中颇有几分心酸。 小老弟,你不太行啊......李三思问道:“我教你的两招秘诀呢?” “我试过了,完全没用。” “不可能!这两招只用其一便可让她丢盔弃甲,两招齐用保管她溃不成军......我李三思纵横秦淮河多年,凭此两招横行万花从,从未失过手!” 见他不信,陈小德只能场景再现:“第一招,嘴要厉害,第二招,好兄弟要厉害,没毛病吧?...所以我见到绿珠姑娘的第一件事,便是双招合并,用我这张诡辩之嘴,将我的好兄弟,也就是你,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没有,结果......” slkslk.com 陈小德苦笑了声,收起扇子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结果不仅被赶了出来,她还让我去把你找过来陪她......你说这扯不扯?” 气氛有些尴尬。 李三思懵逼片刻,重新审视起陈小德来......孟浪啊,你的纯洁不适合秦淮河。 原主的记忆中确实有过无数次和陈小德一起吃花酒的画面,可每当酒意正浓时,李三思便会独自离开,偷偷去找花魁取暖。 留下陈小德自寻温柔乡。 一直以为陈小德是个花丛老手,毕竟这小子常常自吹,说他从十二岁那年便常来秦淮河厮混,睡过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今日看他的表现,还只是个孩子啊。 “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碰过女人?” 李三思表示怀疑。 “本来打算以情场老手的身份与秦淮河的姑娘们相处,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自取其辱。” 陈小德叹息道:“不装了!我还是个初哥!我摊牌了!” 得!...李三思感慨一声,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去安慰他,会严重挫伤对方那所剩不多的自尊心。 保持沉默就好。 陈小德缓缓起身,微微昂起头,借着花船桅杆上摇曳的灯火去眺望秦淮河两岸的繁闹之景。 舞女多姿,文士风流,一曲作罢便彼此打闹着去房中快活。 他看着这一切,很是羡慕与向往。 但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显得与秦淮河的人文情怀格格不入。 所以很是苦恼。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比我小两岁,也就是刚好十七。” 李三思与之并肩,若有所思:“在我所处的时代中,这样的年纪还只是个未成年,有些事,不懂最好。” 颇有几分感慨......骚年,莫要早恋! “你所处的时代?” 陈小德收回目光,望向李三思:“怎么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而且我发现自从你坐过牢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我也越来越摸不透你了。” 言语间几多疑惑。 变得气宇轩昂且无懈可击?...李三思尬笑了声:“哦?我怎么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变化?” 陈小德先摇扇,再摇头:“说不清楚,但就是不一样了......记得以前,你可是跟我后面混的,现在怎么好像反过来了?我想不通......” 李三思拍拍陈小德的肩膀:“想不通就别想了,做 人嘛,还是糊涂点的好,太清醒的人最煎熬。” 刻意低沉的嗓音,带着两世为人的沧桑感,听上去很有味道。 陈小德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似乎没想到李三思如今的逼格竟然这么高了。 难怪能自创两大泡妞秘诀,十大花魁也被他轻松拿下,可惜自己没能领悟,属实遗憾。 陈小德收起扇子,佩服道:“凤起,听你这么说,感触良多啊,日后泡花魁一事,还得要继续仰仗你了。” 李三思笑道:“好说好说!苏姬就在屋内,要不我去说一声,让她好好教教你?” “啊!” 陈小德压着声音说道:“不好吧?你不是刚刚和她...那个...亲热?” “好兄弟,别见外!”李三思双手搭上了陈小德肩膀,满脸真诚:“我的就是你的!” “还是,改日吧!”陈小德拨开了李三思的双手,理智战胜了欲望:“我现在只想静静。” 此时夜幕已深,秦淮河两岸花船上的舞曲歌词秀已经接近尾声,那些准备留此过夜的文人骚客迫不及待要进入正戏了。 接下来,夜色间的花船将要进行长时间的摇晃。 再不走的话,李三思担心好兄弟触景生情,会再次忍不住回屋找苏姬取暖......耽误正事可就不好了。 “孟浪,你爹这时候睡了没?” 李三思突然问道。 “现在是戌时,老爹应该已经上床了,他是个老实人,没有夜生活的,可不像我这般孟浪。而且娘亲管得紧,他也不敢来秦淮河厮混。” 陈小德疑惑道:“你问这个做啥子?” 看来传闻没有错,监察院院长陈汉心妻管严的症状极其严重......李三思说道:“我找你爹有事,你帮我通传一声。” 陈小德直接摇头:“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我爹可没有晚上办公的习惯,除非神皇或者狱神大人召见,否则他是不会起床的。而且,他们一直想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啥的,听说最近一直在努力,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 “请问你爹今年贵庚?” “五十有七!” “你娘呢?” “三十有三!” “差着两轮呢!陈院长果然有本事!佩服!” 合着院长夫人十六岁就生娃了,这个世界可真奇妙......李三思八卦起来:“你爹这么大岁数,咋还贼心不死,竟然还想生二胎?” 纯属好奇。 陈小德“啪”一声打开羽扇,突然意气风发:“男人至死是少年!何况才五十七?” 颇有其父之风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本以为李三思不会再坚持。 却没想到他还是开了口:“让你爹破例一次,就说我李三思找他。” “呵!” 陈小德忍住笑:“凤起,你应该知道,我爹一向不喜欢你,尤其是当我和你混在一起之后,他更是觉得有些丢脸。” 言外之意,省省吧,你不配见我爹。 “再帮兄弟一次!” 李三思故技重施,摆出筹码:“我向你保证,早晚有一天,秦淮河花魁房间里的灯,会有一盏为你而亮!” 话音刚落,陈小德掉头就走。 渐起的夜风中,传来他的声音:“我不是为了花魁,我只是不想多个弟弟妹妹分家产。”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第十五章 陈院长 你的家里没有草原 监察院,司侯府。 夜幕已深。 院长陈汉心在后院打完了最后一套拳,擦去额角微微的汗渍,将身心调理到最佳状态,看着亮起灯火的某间厢房露出了一丝笑意。 今夜是他和夫人春兰造娃的大好日子,意义重大。 每晚坚持打拳,让他的身体不显半分老态,所有的精力和冲劲儿,也正是为今夜而准备的。 他准备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衫,带上煮好的温酒去和夫人温存一番后,便正式进入主题。 虽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在春兰的身上,他总能找到年轻时候纵马扬鞭的快活感觉......辽阔草原,尽情驰骋,夜晚的他,将要化身追风少年。 所以哪怕被娇妻管的紧,不能去秦淮河听小曲,他也毫无怨言。 秦淮河两岸万盏灯火,终究比不过家中一点微光。 可惜陈小德没有继承陈汉心的优良品德,终日于秦淮河厮混,对于这个混账儿子,陈院长是既痛心又无奈。 因为是家中独子,所以陈汉心舍不得打骂。 可等生了二胎以后,爱应该就会消失吧。 明月当空,银辉洒满后院,静谧的夜色中飘来一阵清风,吹的陈汉心心怀荡漾。 他正考虑要不要请夫人一起来个鸳鸯浴,犹豫关头,墙角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谁?” 陈汉心心神微凛,家中来贼了? 开玩笑,这里可是监察院,哪个小毛贼这么大胆? “爹,是我!小德!” 暗影中,陈小德缓缓走了出来:“您还没睡呢?” 看到是自己儿子,他更加紧张了:“你怎么在家里?不是去秦淮河了?” 臭小子,休要坏爹好事! 陈小德羞涩一笑:“总不能终日在那里厮混,还是要顾顾家的。” 说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儿子长大了呀!...陈汉心颇感欣慰,但随即皱起眉头,可惜长大的不是时候。 “爹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能理解你,去吧,不要有负担,秦淮河的夜景还是不错的。” 陈汉心露出慈祥的笑容:“银子不够的话,就自己去账房领,今晚就不要回来了,走夜路不太安全。” 陈小德大为感动,老爹终于开窍了! 可想到还在大堂等候的李三思,他苦下了脸,叹气道:“爹,实话跟您说吧,我带了个人来见您。” “嗯?” 陈汉心渐起不耐:“你不知道你爹我晚上从不办公,不见客吗?而且,我与你娘还有要事相商,没空。”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准备拂袖而去。 陈小德使出了杀手锏:“娘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今晚,您有事不过去了!” 陈汉心身子瞬间僵住。 他朝着不远处的厢房看了一眼,亮起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夫人真的睡了? 陈汉心缓缓转过头,眼神中带着冰冷的气息。 他盯着陈小德,压制着愤怒......逆子,给个解释吧! “谁要见我。” 陈汉心看似面无表情,却处在随时爆发的边缘。 他发誓不管这个逆子再说什么,他都要找个理由把他关禁闭,半年内不准再去秦淮河......你耽误我好事,我也不会再让你快活! 典型的父慈子孝! 陈小德低着头,把心一横,为兄弟两肋插刀!死就死吧! “是凤起想要见您。” 他靠在墙边,随时准备翻墙跑路。 “凤起?” 陈汉心语气竟突然缓和下来:“你是说,守城人李三思?” 陈小德内心忐忑。 他知道自家老爹最不喜欢凤起,平日里抓不到把柄也就算了,今日这家伙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不是找死? “正是。” 陈小德如 实回答:“他就在大堂候着您。” 此时陈小德半边身子已经面向墙壁,稍微蹦跶一下就能越墙而出......帮到这里已是极限,接下来大家各活各的! 眼角余光瞥去,却发现老爹的神情竟然平静下来。 眼中再无半点怒意。 咋回事? “孟浪,去帮爹把官服取来。” 陈汉心缓缓挺直身子,摆出官威:“我去见他一面。” 陈小德一脸懵逼的转过身:“爹,大晚上就没必要穿官服了吧,又不是去见狱神大人。” “以示诚意嘛。” 陈汉心轻声说了一句,见陈小德还杵在原地不动,顿时大怒:“混账东西!还不快去!” ...... 监察院大堂。 李三思静静候着,他相信陈院长一定会出来见自己一面。 毕竟守城人归属监察院所管,真要算起来,陈汉心是李三思的最高级别的直系领导。 在李三思的最终归属问题上,陈院长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陈院长要是死活不放人,三尺阁和执笔人就算态度再强硬,也无法将李三思招揽过去。 loubiqu.net 当然,前提是,也得尊重李三思的本人意愿......强扭的瓜不甜,他若是不愿意继续留在监察院,陈院长也不好强行留人,毕竟有失体面。 李三思仔细分析过刑狱司的三股势力: 综合实力上,执笔人最强,那里是顶尖武力和顶尖智力的集中所,若能加入执笔人,前途无量,并且靠山也足够强大。 执笔人组织中的秦逍遥秦司长更是号称刑狱司“小狱神”,武力值极高,一般人根本惹不起......就算入侵思维宫殿的那位神秘修行者找上门来也不用害怕。 所以在李三思心中,执笔人是首选。 不过三尺阁的王友德王典尉很是看重李三思,并且曾多次示好。 阁中白衣术士实力同样很强,给人的安全感十足。 若能加入三尺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相对来说,监察院则稍微low了一点。 虽然监察院的职权范围很广,势力很大,但管辖之内皆是幕后工作......例如后厨,监牢,城中安保,外交,内务等诸多杂事。 与追凶探案扯不上半点关系。 严格来说,监察院就是为三尺阁以及执笔人做后勤保障用的,上不得台面。 在这里工作,可保衣食无忧,但想要飞黄腾达,那是别指望了。 而且监察院中没有顶尖高手坐镇,安全系数较低。 这是李三思逼不得已的的最终选择。 他今夜来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探探陈院长的口风,看对方愿意以多大的筹码来将自己留下。 如果不能令自己满意的话,那只能委婉的表达出自己将要跳槽的想法了。 沉思中,脚步声起。 陈汉心身穿官服,自后院大步走来。 陈小德紧随其后。 甫一出场,陈汉心一反常态,不等摆出院长派头,便对着仍处于懵逼状态的陈小德斥责道:“孟浪,你怎可如此无礼?竟将凤起独自留在大堂,也不曾看茶落座,这般怠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安排的!” 陈小德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父亲,还未开口,又挨了一句批:“下次注意!” 沉静半息。 陈汉心望向李三思,脸上冰川融化,笑道:“凤起,不必拘束,随便坐。” 果然,白鹿门一案过后,陈院长对我的态度两极反转啊......李三思道了声谢:“多谢院长大人!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无妨!” 陈汉心笑容依旧:“你与孟浪相交甚好,情同手足,我也早把你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么晚急着见我,所为何事?是不是想升职了?” 也太直白了吧! 此话一落,陈小德三观崩塌,直接傻掉......我的亲爹,您不是一向看不起李三思,不让我鸟他?咋现在成亲儿子了? 真正的亲儿子内心很不平衡。 李三思则不动声色:“院长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守城人,再怎么升,又能升到哪里去?无非就是从守城步卒升到守城兵将,相当于皇城六品校尉的官职罢了......您可别误会,我不是看不起守城人这份工作,只是害怕自己难以胜任。” 陈小德嘟囔了一句:“不要脸!” 陈汉心若有所思。 很快便又笑道:“监牢里刚好空缺了一个廷尉的位子,要不你先去补上?等日后资历起来,我保你上位,当个典狱长是肯定没问题的,那可是正四品的大官了。” 监牢里的官员名声可不好听啊......李三思摇摇头:“在下身子弱,受不了监牢里的寒气。” 直接拒绝,好过委婉的扭捏......正四品的典狱长,听着还不错,可就怕是领导画的一张大饼啊! 陈小德忍不住了:“凤起,差不多行了噢!秦淮河的花船上和苏姬小娘子在床上滚了一天一夜都不见你喊累,怎么到这里就身子弱了?” 啧!到底是年轻人......陈汉心感慨一声,随即板起脸来,对着陈小德一顿呵斥:“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随即思忖片刻,试探着问道:“外务官呢?负责与皇城六部对接,说白了就是靠嘴吃饭的官职,虽然品级不高,但这其中的流水可是有不少的。” 陈汉心想的通透,官职大小诱惑不了李三思,怕就是嫌俸禄太低,换个最赚钱的外务官给他,总该满意了吧? 可李三思还是摇了摇头,这下连话都懒得说了。 陈汉心愣了一瞬,笑容开始有些勉强,他尽量保持着耐心,又一次开口:“内务府的官职如何?轻松的很,手下有上百人听你吩咐,这职权可不小。” 李三思望着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拒绝的意图很明显。 气氛沉静下来。 一时间无人说话。 陈小德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缩起脖子退到了一边。 陈汉心缓缓坐下,脸上维系许久的笑容终于消失。 恢复到往日里古板威严的姿态。 “莫非,你是想坐我这监察院院长的位子不成?” 陈汉心再次开口,语气已经不太友善。 仅剩的耐心终于耗完。 爱上了我这么一匹野马,可你的家里没有草原......李三思只能说声抱歉:“院长大人,看来,监察院不太适合我。” 今夜之行,淘汰了最后一个选择。 陈汉心努力平复着燥怒的情绪:“那你告诉我,哪里才适合你?三尺阁?还是执笔人?莫非你以为破了白鹿门之案后,就成了刑狱司的抢手货?就可以手握筹码来跟本院长谈判?” 一向沉稳的陈院长情绪最终还是渐渐失控。 抢手货?难道不是吗?...李三思低下头,尽量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不敢。” 看如今的局势,今夜过后,他必须得跟监察院说拜拜了。 简单的回答让陈汉心感觉很是敷衍,他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当场翻脸:“滚!” 李三思也被吓了一跳,这陈院长火气也太大了些……得不到的就要直接丢掉吗? 他不敢再多说废话,生怕刺激到对方,低着头直接退了出去。 陈小德看了一眼暴怒状态下的老父亲,鬼使神差来了一句:“爹,要不,我把娘叫醒,你们继续?” 陈汉心火冒三丈,当场口吐芬芳:“混账东西!你也给我滚!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儿?日后再敢跟着李三思去秦淮河厮混,老子送你进宫当太监!” 吓得陈小德连滚带爬,迅速溜走。 独留陈汉心继续无能狂怒。 第十六章 李三思的态度 寂静夜空下,李三思静默在监察院门口沉默许久,莫名有些伤感。 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多少是有点感情的。 本想着体面的走,却不想被陈院长直接轰了出来。 买卖不成仁义也不在......说到底,还是陈院长格局小了点。 陈小德摇着羽扇从大堂内走了出来,与之并肩,一同仰望着“监察院”那面金字大招牌。 沉默半息,陈小德没有去看李三思,直接开口:“我爹就是这脾气,你不要介意。” 声音刻意的保持低沉,似乎是想烘托气氛。 李三思收回目光,拍拍陈小德的肩膀:“这些日子收收心,别去秦淮河了,我担心你爹会拿你泄愤。” “这个我懂,我比你更了解他。” 陈小德问道:“想好去哪了没?” 语气中颇有些担心,甚至带着一丝急迫。 好兄弟!没想到最在乎我的人还是你!...李三思感动道:“等我找到下家,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可一定要告诉我!” 陈小德目光终于落在李三思身上,表情逐渐羞涩:“去往秦淮河的路太黑,没了你,我怕自己会迷路。” 文艺小青年,言辞间满是诚恳。 李三思差点骂娘......你吗!敢情你是看在秦淮河花魁的面子上才这么说的? 真他娘的表面兄弟! 他摆摆手,扯扯嘴角:“告辞!” 不等回话,直接转身,踩碎月光大步离去。 陈小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凤起,保重啊!什么时候再去秦淮河一定得喊上我!” 李三思不想理他,加快脚步,连续跨过两条街道这才停下。 幽灵一般的白衣术士很突兀的出现在月光之下,他看了一眼李三思,说道:“典尉大人在府衙等你。” 来的可真快!自己刚从监察院出来......李三思问道:“你都听到了?” “当时我就藏在监察院大堂内。” 白衣术士平静开口:“陈汉心不要你是他的损失,三尺阁永远欢迎你。” 李三思提醒道:“不是他不要我,而是我没有选择他。” 这关乎到身价问题,措辞得慎重。 白衣术士笑了声:“都一样。” 李三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直都跟在我身后?” 白衣术士点点头:“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但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绝没有窥探隐私的意图,我只是得保证你的安全。” loubiqu.net 多余的解释......李三思沉下脸来:“这么说,昨晚你也去了秦淮河?” 白衣术士沉默下来,片刻后,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李三思脚掌抠地,想到了一种可能,硬着头皮刨根问底:“所以,你看了一整夜?!” 这一次,白衣术士终于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李三思挑起的眉眼渐渐放平,松了一大口气......好在你还有些底线。 “不是一整夜,是一天一夜。” 白衣术士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没想到,你的精力会这么好,竟然能如此持久......难道,神念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对自身体魄也有加成?” 李三思彻底石化了。 他闭上眼,仔细回忆了下那一天一夜里自己和苏姬连番大战的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有种社会性死亡的赶脚。 都怪自己当时太过投入,竟然没有感知到白衣术士的存在! 可谁又能想到这看上去一本正经的老小子竟然有这癖好? 此时唯有沉默,才能缓解尴尬。 如果可以的话,李三思打算一辈子做个哑巴。 白衣术士却不给他缓冲的时间:“走吧,别让典尉大人等太久。 ” 话音刚落,白衣术士眉心天眼顿开,一缕金光洒落,逼退月色,将李三思笼罩其间,瞬间消失于夜色之中。 ...... 三尺阁,府衙内院。 王友德端坐高椅之上,看着手中连夜送回来的一封密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信中内容很简单,只有五个字:“监察院没戏。” 冷长空此前已经被执笔人召回,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放弃李三思,但他至今还没有现身,说明大概率已经退出了角逐。 对此王典尉虽有不解,却也没想太多,只当是冷长空有自知之明,知道抢不过自己,便主动放弃。 如今威胁极大的监察院也没了机会,等于是将李三思白白送到了三尺阁来。 王典尉将密信折好,收回袖中,深夜起床的糟糕情绪在此时缓缓退去。 心情逐渐美丽。 他的右手轻轻叩击着桌面,在极富节奏的声音中思考着接下来见到李三思时的说辞。 既不能表现得太过于迫切,也不能表现得太高傲,必须把握好一个完美的度,让李三思感受到三尺阁诚意的同时还能保持敬畏。 这一点很难。 但好在王典尉纵横官场多年,深谙其道。 他自信的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刚准备饮一口茶水,窗前一道金光闪过......来了! 王典尉端茶的右手顿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如常,养气的功夫达到了极致。 他将茶盏继续送向嘴边,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茶水后,将青瓷茶碗重新放下,这才转眼望向在金光中现身的白衣术士和李三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贯的沉稳姿态。 又摆谱......李三思忍不住吐槽,随即大步往前,老老实实跪下:“草民李三思,拜见典尉大人!” 礼数到位,面子给足。 王典尉轻“咦”了声,明知故问道:“草民?监察院守城人的品级虽然不高,但怎么说也是隶属于刑狱司的官职,既为官,在上司面前,又怎可自称草民?” 闻言至此,李三思顿时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 下意识望向了身边的白衣术士。 “禀大人,李三思刚从监察院回来,已被陈汉心陈院长逐出了监察院。” 白衣术士平静开口。 “是我主动离开的,并非驱逐。” 李三思立马纠正道。 “哦?” 王典尉表示不解:“怎么好端端的要离开监察院?” 他再次端起茶盏,摆出倾听的姿态。 虽然早知道李三思离开监察院的事实,但个中缘由确实不太清楚,知己知彼,方能在这场对话中占据最大的主动。 他担心李三思经白鹿门一案之后,会过分的骄傲,必须压一压对方的势头,以免日后难以管束。 李三思正色道:“人各有志,草民志在台前,而非幕后,监察院虽可保我衣食无忧,却无法给我想要的生活,离开是必然的事。” “好一个人各有志!” 王典尉“啪”一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 他刚好顺势而为,正式向李三思发出邀请:“你在白鹿门之案中立了大功,我本有意拉你一把,奈何当时你官职在编监察院,我不好越俎代庖,便只能一直搁着......如今既然你已离开监察院,恢复自由之身,我便给你个机会,让你加入三尺阁!” 说完他便轻抚长须,随后双手背后,微昂着头,等待着李三思的答谢。 先把姿态放高,给李三思施压,再以赏识为由邀请他加入三尺阁......既不显得自己急迫,又能展现自己的豁达,王典尉自觉完美。 可场间却沉寂了许久,无人说话。 气氛尬住了。 王典尉稍稍 低头,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李三思,见他竟然皱起了眉头,似乎显得很是纠结。 “他在等什么?” 王典尉心中有些不快,刻意的咳嗽了一声,给了白衣术士一个催促的信号。 白衣术士秒懂:“李三思,恭喜你了,以后,我们可就是同僚了。” 他呵呵了两声,皮笑肉不笑。 李三思不想搭理白衣术士。 他深夜来找王典尉,可不是为了马上入职三尺阁的。 这并不是他最好的选择。 王典尉的欣赏和提携自然让他颇为感动,但他意识到了一点......三尺阁的那位赵怀远赵司长似乎从头到尾都还没有出面过。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在白鹿门之案中的表现或许让王典尉很满意,但却并不怎么受那位赵司长的赏识。 如果把此时的对话当作一场面试的话,王典尉充其量就是个人事科主任的角色,可以暂时安排他的工作,但是日后的规划和升职空间,还是得赵怀远这位老板来做决定。 这让李三思感觉有些不爽......监察院的陈汉心都亲自出来接待我,你赵怀远凭什么不出来? 面试是个双向选择......用人单位在考虑求职者是否合格的同时,求职者也在观察这家用人单位是否让他满意。 就目前来看,三尺阁的态度还是不够诚恳。 需要再考量下。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真正有意向的用人单位,其实是执笔人衙门。 在见到执笔人的面试官之前,他暂时不想给予王典尉任何的承诺。 说起执笔人,李三思有些纳闷了......冷长空去哪了?不是说在三尺阁等我两天吗?怎么人不见了? 他的犹豫被王典尉以及白衣术士看在眼里,两个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难道,李三思并不想加入三尺阁? 这不可能吧? 又是半炷香的沉默时间过去,李三思还是没有表态。 王典尉绷不住了:“李三思!你怎么想的,总得说句话。” 他的脸色渐渐恢复到威严状态,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几点审视的意味。 躲不掉了......李三思低着头,决定先来个缓兵之计:“草民刚刚离开监察院,心绪未定,暂时还没有做好重新任职的准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典尉大人能给我几天的调整时间,届时我会给您一个答复。” 白衣术士看了他一眼,提醒了一句:“机会就在眼前,你要学会把握。” 李三思没有回话,态度很是坚定。 王典尉板着一张脸,眼神阴沉的有些吓人。 以他的身份和所持有的骄傲,自然不会去强留李三思。 而在他的认知里,也不认为还会有比三尺阁更适合李三思的地方。 所以他只觉得有些恼怒,却并没有多少担心。 在他看来,李三思之所以不愿意当场答应加入三尺阁,只是想要抬高自己的价值,以获取更多的利益以及更高的地位。 对此,他虽能理解,却还是稍有不齿。 “年纪轻轻,心思还不少。” 王典尉沉静着摇摇头,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李三思退下。 以退为进,这是他最终的处理策略。 在保持定力这方面,王典尉相当的有经验。 等到李三思离开内院之后,王典尉对着白衣术士说道:“继续跟着他,注意不要被他发现,要不然,他的调子会更高。” 白衣术士点点头,眉心天眼一开,人随金光消失不见。 风起,吹来几点寒意。 王典尉看了一眼天色,稍作叹息,便沉默着离开。 留下屋外愈发深沉的夜,独自喧嚣。 第十七章 黑夜中的小巷 李三思离开三尺阁后,独自行走在空旷无人的镇魔街上,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在地面上留下一串长长的剪影,有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 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在夜色间轻轻飘动,像是他此刻缭乱的心情。 拒绝了监察院和三尺阁的邀请后,他的心情并没有想象那般变得轻松,反而有些沉重起来。 尤其是在看到王典尉最后那失望的眼神时,更是让他多了种难言的无措感。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在这毫无人权的大魏王朝中,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去与谁交心,也不是去顾及谁的脸面,而是要先找到足够强大的靠山,站稳脚跟。 说白了,活下去最重要。 监察院不够资格。 三尺阁比较勉强。 唯有加入执笔人,才能真正让他做到不畏将来! 但,为何执笔人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就连三尺阁都派了一个白衣术士整日跟在自己身后,执笔人会没有安排人手? 李三思有些无法理解。 “难道执笔人对自己并没有兴趣?” 他心绪一沉,很快便又释然......破案当日,冷长空眼中的震惊和欣赏之意可做不得假。 而且冷长空说的很清楚,执笔人衙门对自己势在必得......此人虽然智商堪忧,但说出的话却还是有些分量的。 毕竟是执笔人追凶组小组长,一言九鼎算不上,七鼎八鼎应该没问题。 只能等明日再说了! 李三思思绪飘飞,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巷子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边皆有瓦墙,将月光遮住,以至于整条巷子都有些昏暗。 入眼只能看到身前三尺之地,余光全是黑暗。 “这是啥破地儿?” 李三思有些发怵,心神瞬间紧绷起来。 镇魔街虽位于皇城郊区,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天子脚下,大街繁闹奢华,地面皆是厚重结实的青石板路,四周都是雕梁画柱的烟火人家,哪里有过这么一条破巷子? 吞噬小说网 这条陌生小巷,与这座大魏皇城显得格格不入! 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李三思抬头朝着天上看了一眼,月光惨白,清冷的光晕落满整座皇城,四处皆是光明。 而自己,却独处于无尽的黑暗中。 这是怎样的孤独感? 气氛在此时变得沉寂,就连风声似乎都已止住。 李三思抹了一把冷汗,强自镇定,随后缓缓往后退去......他打算沿原路返回。 可倒退着走了大概有半炷香时间过后,他发现自己竟仍然停留在原地。 还是这条小巷。 还是这片黑暗。 唯一变化的,是天上那一轮无法照到此处的月亮,那一片惨白光晕的最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红色,血样的红!惊心动魄! 李三思心态直接炸裂!...该不会撞鬼了? 他那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熏陶过的唯物主义理念在这个世界可行不通......要知道,在这大魏王朝,是真的有鬼的! 而且此刻子时刚到,正是夜半阴气最盛的时候,这个点也是最容易撞鬼的! 该不会运气这么差吧? 李三思瞪大了眼睛,想要将黑暗望穿,找到离开的路,可哪怕眼睛都瞪出水了,黑暗依旧 ,还是那般深沉......像是有人捂住了他的眼,没有松开的打算。 “请求九叔附体!” 李三思心中狂呼,随后努力保持灵台清明。 香港的鬼片中,鬼一般都是无形的,伤人的最常用招数便是制造恐惧感和幻象,让人自乱阵脚。 此时必须稳住,不能乱! 所幸除了黑暗所带来的恐惧感以外,暂时没有别的可怕幻象出现。 看来这只鬼修为有限......李三思自我安慰,“鬼不动,我不动!熬过这一阵,它就会发现我李三思意志坚定,吓不倒,自然就会离去。” 黑暗中的对峙持续了半盏茶时间,气氛愈发压抑。 突然,一道金光自天边掠过,将小巷外围的月色湮没了瞬息。 李三思瞪眼一看,激动的跳起来......是三尺阁的白衣术士! 他终于来了! 这该死的安全感! “在这!在这!我在这里!” 李三思在小巷中跳了起来,望着被金光笼罩住的白衣术士,用尽一切办法去吸引对方的注意。 他与白衣术士的距离只有一掌,可不知为何,任凭他怎样跳跃,如何呼喊,都无法触碰到白衣术士的衣角,也无法将声音传出这条小巷。 白衣术士眉心天眼已开,金光洒落,无尽的浩然之意将四周百丈空间尽数笼罩,像是在寻找什么......可他的视线却始终保持在平直的范围内,而没有往下多看一眼。 “低头!低头!你倒是低头啊!” 李三思急得不行,扯着嗓子继续喊。 额角布满了冷汗。 很快,他神情便亢奋起来,显得愈发激动。 因为白衣术士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竟真的低下了头,金光随之落下。 你相信光吗?...李三思心中呐喊:“带我出去!” 等待着金光的笼罩。 可不知为何,那道金光明明已经落在了小巷的上头,却始终无法穿透这片无比深沉的黑暗,自然也就无法照在李三思的身上。 明明只有咫尺距离,却好似各自天涯,可望而不可及。 白衣术士缓缓抬起了头,将目光挪开。 他的神情从平静变得凝重,眉心天眼中金光已然灿烈到让人无法直视,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 沉静半息。 白衣飘起,金光瞬间远去。 显得有些急促。 “走了?” 心头涌起的希望再次泯灭......李三思绝望了。 这条小巷到底什么来头?竟连白衣术士的天眼都无法望穿! 自己到底惹到谁了? 小巷中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恐惧在黑暗中爬行,似幽灵一般而来。 “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啊!” 李三思欲哭无泪:“鬼怪当街害人,大魏朝就没人出来管管吗?” 惊寂了一瞬,突然一阵冷风飘起,将小巷中的寒意吹散开来。 黑暗中,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是大魏朝的国运衰退了,还是祭酒老头的封印削弱了?竟让一只小爬虫闯到这里来了。” “呵,八千年岁月又如何?一息尚在,本尊想出来,谁又能拦得住?” 这个声音冷漠且沉重,带着一股让人灵魂颤抖的凛冽杀意。 这股杀意并非刻意散发出来 ,而是随着声音的出现,它不自觉的流淌而出......就好像,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杀意本身。 小爬虫,是在说我吗?...突如其来的声音虽然吓了李三思一跳,但也让他彻底振奋起来,“老子猜的没错,这里果然有鬼!而且听声音还是一只厉鬼!八千年?难不成这只鬼有八千年的历史了?吹牛的吧?” 听到声音后,李三思虽然恐惧翻倍,但笼罩在心头的那份无助和孤独感却消散了不少。 有时候,幻想的压抑比真实的恐惧更容易让人窒息。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鬼使神差的叫了起来:“这位鬼爷爷,在下误闯此地,属实无心,更无意打扰,烦请行个方便,让我出去!” “鬼?” 声音再次响起,还是那般沉重,杀气极重,“那等卑贱的物种称呼,你敢放在本尊的身上?” 嘶~它不是鬼?...李三思长吸一口气,思维沉淀,克制着心头的恐惧:“敢问爷爷怎么称呼?” 若对方真活了八千年,不要说叫爷爷,叫祖宗都没毛病......李三思心中自我开导,“这是尊敬老人的称呼,绝不是因为害怕才叫爷爷的。” 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了,所以也不急着发飙,而是用一种稍显怅然的语气再次开口,当然,杀气仍在:“你走过的那条路,就是因本尊而命名的。” 简单的一句话,带来岁月的气息。 我走过的路?镇魔街? 李三思神情剧变:“我的爷!你是魔?” 大魏王朝,人族的修行体系有很多。 武夫和术士是主流,大部分修行者都是走这两条路。 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修行本源处。 儒门和佛宗开始比较冷门,而后邀天之幸,先后出了一个儒圣,一个佛祖,都是登上九楼的神仙人物,直接将这两个体系给拉上了正轨。 几千年的发展,儒门和佛宗从大魏起步,逐渐开枝散叶,理念和派系早已渗入人间大陆各处,往主流靠拢。 剑道亦是后起之秀。 三百年前有人提剑而起,人间锋芒绕,以一己之力将剑道强行带入人族修行体系范围。 此人问鼎九楼之后,被大魏神皇亲封为人间剑圣。 自此,剑道体系的路,越走越宽。 而在人间体系之外,尚存有两种异类: 一个是鬼,一个是妖。 修行鬼道者都是死人,此乃下三流,虽有大能者,但终究上不得台面。 且鬼界常年受压于大魏国运,很难翻身,是个弟弟。 妖族则不然。 它自有天地,八万里红河两岸,皆是妖族封土。 且大妖白无敌,成名多年,自封九楼妖帝,无论是实力还是势力,或是它的脾气,都不虚大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妖族算是大魏真正的对手。 而在这些体系之外,其实还有着另一种特殊的体系,或者说,另一种特殊的物种: 那便是,魔。 第十八章 魔道祖师 之所以说它特殊,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修魔者本身是人族,可进入魔道之后,它便有了类似于妖族的血统和体魄,且多出了很多天赋神通。战斗到极致很容易散失理智,变得嗜血疯狂(这一点和妖族极为相像)。 所以魔在后世又被戏称为“人-妖”。 第二个原因:修魔者虽然早已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消失在了漫长的岁月长河中,只在人间大陆留下了零星半点的传说。但不可否认,它们真的很强大。毕竟是曾和武夫及术士争当过主流的强大体系。 虽已不在,但曾经辉煌过。 修行体系发展至今,早已无人修魔。 它也慢慢被人遗忘,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可谁能想到,李三思深夜闯入的这条小巷中,就藏着一只魔? 而且似乎还是一只相当牛逼的魔。 镇魔街!镇魔街! 李三思一直以为这条街道的名字是拿来装逼的,可谁曾想到,下面真的镇压着一只魔? 魔没有现身,但黑暗中却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这条漫无边际,不知通往何处的小巷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它的气息。 它是那么的强大,那么的不可一世,那么的,张狂。 虽被镇压八千年,但李三思还是能感觉到它那足以吞噬天地的可怕力量。 当然,这和他自身的弱小也有关。 而能将这只可怕的魔镇压在此的那位人物,又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李三思震惊到失语。 瞳孔中的恐惧之意被无限放大。 自己这什么狗屎运?深夜走路都能把自己走入死局? 漫长的死寂过后,小巷中寒意愈发浓厚。 李三思身心俱是煎熬,全凭意志支撑。 魔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很是突兀:“你一定很好奇,在修魔者全部死绝的今天,本尊为什么还能好好活着?” 我不好奇,好奇心会杀死猫!...李三思盯着身前的黑暗,感觉有些荒谬。 这经历比撞鬼还离奇! 魔沉静半息,烘托了下情绪,继续开口,可以说是自问自答:“因为本尊,太强了!” 突然的自夸,带着极度夸张的感叹语气。 李三思翻了个白眼,“能低调点吗?” “强到哪怕是当时最强大的那几个人联手,也无法将本尊消灭,甚至无法真正伤到本尊。” 魔没有考虑李三思的感受,它顿了顿,将语调提高,逐渐激昂:“他们只能借助大魏的巅峰国运,以及祭酒老头的本源之力,将本尊封印在此!” 听到这里,李三思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大魏国运有多吊他不知道,但是魔口中的祭酒老头他却是知道的。 应该说,只要是个人,甚至鬼和妖,都听说过他的传说。 他就是: 人间修行九楼体系的开创者; 大魏战力天花板; 唯一超越九楼的超级传说; 人族生而知之者; 众生的神明; 大魏神皇的教父; 不死的大魏守护神; 常年居住在天外天,近年很少露面,无数头衔加身的祭酒大人! 祭酒的强大,已经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形容。 他不可估量,不可战胜。 永生不灭! 这样的人,还会有杀不死的对手? 不,应该说,这样的人,还会有对手? 李三思表示怀疑。 这只魔怕不是关久了,脑子坏掉了? 魔多年没有与人说话,如今打开话闸,难以止住,还在感慨:“八千年了!八千年了!本尊被镇压在这里足足八千年!这八千年里,大魏的国运已经无法再保持巅峰状态,本尊能感觉到它正在走向衰败的过程中。祭酒老头的封印虽然足够强大,但若是少了大魏国运的加持,仅凭他的力量,又怎能困住本尊?” ddxs.com 继续吹......李三思早已从震撼中醒过神来,这只魔可能得了妄想症。 突然,李三思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心头寒意陡现。 像是被一把锋利无比,上面还在滴血的大刀架在了脖子上,冰冷的触感是那样清晰......这是死亡的感觉。 与此同时,一束冷漠到了极点,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黑暗小巷中的那只魔,准备对自己动手了。 他想开口,喉咙却被某种力量锁死,无法发出声音。 想要挣扎,身体亦在某种重压下无法动弹。 他唯一能动的,就是自己的眼睛,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偶尔瞪得老大,来表现出自己的惊慌和恐惧。 他尝试进入思维宫殿来寻找脱困的办法,可眼前的遭遇以及面临的问题明显超纲,思维宫殿也无能为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的大脑已经放弃了思考。 这只魔,是要杀了自己吗? 八千年不见自由,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活人,他不打算珍惜吗?…聊聊天也好啊! 李三思僵持在原地,内心涌动着强烈的求生欲望。 魔似乎感应到了李三思的恐惧情绪,它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尊不会杀你。” 话虽这么说,黑暗中弥漫的杀气却还是那么汹涌。 早说啊你!...李三思刚准备松一口气,魔紧接着开口:“本尊只是需要你这具身体。” 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儿!...李三思心中骂娘,眼神再次变得惊恐。 前世的电影中,小说里,反派魔头夺舍重生的例子虽然不少,可那都是假的! 如今这这老掉牙的影视桥段难道要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本尊不知道如此孱弱的你,为什么能走进镇魔街的封印中,也不知道你,为何能在本尊的识海领域中待上这么久,还能保持清醒……或许,只是凑巧,又或许,冥冥中自有天定。” 魔的声音变得愈发冷漠起来:“但不管怎么样,你都该庆幸,庆幸自己如此卑贱的身体,将会迎来一个如此伟大的灵魂,一个强大到难以想象的神念,一个,来自八千年前,几乎无敌的,魔道祖师!” 我庆幸尼玛!...李三思疯近眨眼,显得尤为激动。 黑暗中的魔沉静了片刻后,忽然解开了对李三思喉咙的封印,继续说道:“在你的意志消散之前,本尊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的名字……就当是本尊,对你这只爬虫提供这具身体的回报。” 高高在上的姿态,带着刻入骨子里的冷漠与骄傲。 它就像是一位君临天下的王侯,冷眼审视着跪在它面前的子 民。 在它看来,能在自己的识海中留下对方的名字,对其而言,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 李三思感觉自己的声音重新回来了。 大脑开始振奋。 他沉静了片刻,思维逐渐沉淀,准备做最后的尝试……在那一瞬间,他的记忆,思想,信息,知识在思维宫殿中快速的融合,汇总……组建而成的思维房间在崩塌和重组之间轮回了无数次,可最终依然找不到破掉此局的办法。 他绝望了。 心灰意冷。 随后缓缓退出了思维宫殿。 在一个和祭酒同时代的魔道祖师面前,未曾踏入修行界的他,显得太过于渺小。 不堪一击。 此时也没人能来救他。 就算白衣术士最终找到这里来,也绝不会是这位魔道祖师的对手。 哪怕它对自己实力的描述有吹牛的嫌疑,哪怕它的境界在八千年的岁月长河中被抹去了不少,哪怕大魏国运以及祭酒的封印限制了它太多的力量,但这,依然改变不了它太过于强大的事实。 接下来,自己的思维将被魔给取代,变成一只行尸走肉。 这跟死亡没有什么区别。 重活一世的他,还是要就此狗带......无声的惨笑。 生死重压下,他终于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死便死吧!反正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许死后,能够回到那个和谐安定的现代社会也说不定。 有种绝望的自嘲感。 但在死之前,他有件事情很想做,而且也必须要做......他张开了嘴,吸气蓄势,随后涨红了脸,用前世喊麦的劲头儿喊出了三个字:“我嫩爹~!” 缠绵的音调,在小巷中传荡。 他将心中的恐惧和被支配的屈辱感随着喷溅的口水吼了出来。 声音极大,带着临死前的觉悟和勇敢。 就这样吧,让死亡前的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他状若癫狂,不怕死的样子看着挺吓人。 黑暗中的魔明显呆滞了一瞬。 虽然没有完全明白那三个字的意义,但它知道,眼前那个渺小的,卑贱的小爬虫,是在辱骂自己。 魔震怒,黑暗中的杀意渐渐凝结成实质。 小巷中看不到光,黑暗来的更加纯粹。 就连两侧瓦墙外的月光都被黑暗给彻底吞噬。 魔的意志在黑暗中穿梭,给等待死亡的李三思带来了深入骨髓的压迫感。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魔,其实并不能立马夺取他的身体。 因为在这小巷之中,除了魔的存在外,还有另外两股力量: 大魏的国运。 祭酒的封印。 魔若是想要夺舍而出,就必须先得攻破国运,破掉封印。 但这,很难!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黑暗中不断传来一阵阵古老而神秘,强大并且虚幻的可怕气息……它们彼此碰撞,激战,在小巷中继续那场进行了八千年的角逐。 而这一次,豁出一切的魔,最终赢了。 他没有吹牛,大魏朝的国运正在削弱,祭酒的封印也已经不能完全困住它。 在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之后,魔带着残留的,虚弱的,却依旧冷漠的意志,来到了李三思面前。 第十九章 八千年的封印 黑暗中的小巷,幽深且狭长。 就像是,去往地狱的通道。 李三思站在原地,浑身上下已经布满了冷汗。 他知道,此刻魔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离自己可能只有一指的距离。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知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沉沉呼吸,以及,因为过度疲累而出现的微微喘气声。 魔的身形与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看不清它长什么样。 只知道它很高。 自地面而起,所散发出的气息顺着黑暗朝顶空延伸,似乎,已经触碰到了那片苍穹。 当这样强大到近乎无敌的远古存在如此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时,李三思彻底认命了......来吧,夺走我的身体吧! 李三思闭上了眼,等待着魔的吞噬。 可黑暗中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让李三思有些意外。 他没敢说话,心再次突突起来......死亡固然可怕,但更加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不得不说,魔的确有两把刷子,不仅战力恐怖,心理战术也很有一套。 它在等什么?难道是打算慢慢折磨我?...李三思骂了声娘,刚想冒死继续口嗨一番,加快死亡进程。 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不对劲。” 突如其来的四个字,带着疑惑和慎重的意味。 你才不对劲!你全家都不对劲...李三思心中怒斥,表面不动声色:“你什么意思?” 语气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和敬畏。 而是尽量保持着平静。 死也要死的体面些。 魔忽略了李三思的态度,黑暗中的双眸似冷刀一般刺入了李三思的体内,“你的神念,比本尊想象得要强大太多,这不是一只爬虫该有的神念强度。” 声音不再平静,而是带上了一层戒备。 李三思知道魔说的是自己那bug一般存在的思维宫殿,心神微凝,没想到这都能被发现! “你到底是谁?” 魔开口问道,黑暗中的杀气已经来到了李三思身前。 随时可能将其笼罩。 李三思没有回话,想了想,故作高深的开口:“你怕了?” “怕?” 魔的声音很快响起:“大魏的国运都快被本尊耗完,祭酒老头的封印也已被本尊破掉,八千年困兽岁月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值得本尊怕的?” “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来夺走我的身体?” 李三思感觉自己抓住了魔的软肋,冷笑着问道:“难不成,现在的你,已经虚弱到连战胜我的信心都没有了?” 言语间嘲讽的属性点到了满级。 魔怒了,随即冷笑......但也仅仅是冷笑,而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驳。 因为李三思说中了它的心思。 接连破掉大魏国运以及祭酒的封印后,它已经是强弩之末,勉强在黑暗中维持法相已是极限,想要成功夺舍,至少要休息两个时辰,让自身实力恢复至半成左右才行。 yqxsw.org 而夺舍还有一个前提,就是李三思必须真的要跟爬虫一样弱小,并且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可当魔感知到李三思那无比强大的神念之后,它犹豫了,震惊了。 这只爬虫的神念,为何会如此强大? 巅峰时候的自己自然毫无顾忌,直接出手便是。 可如今自己虚弱到不行,若是强行夺舍,只怕,会适得其反。 到时候不仅无法控制对方的神念,反而,会被对方控制也说不定......这,可不就成笑话了? 李三思虽然看不到魔,却能感知到魔的情绪变化。 他抓住了一丝曙光。 整个人再次振奋起来。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现在的魔,确实没有把握成功夺舍! 短暂沉静过后,李三思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不长不短,刚好一个身位,如果身前的魔不避让的话,这一步将会踩在魔的身上。 他内心忐忑,却也无比兴奋。 一步而起,朝着黑暗重重落下。 脚下 ,是厚实的土表层,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与此同时,李三思集中起精神,清晰的感知到,离自己不过一指距离的魔,悄悄往后退了一些,堪堪避开了自己的落脚点。 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李三思极具成就感,“自己竟然逼退了一只强大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 黑暗依旧。 气氛变得沉寂。 李三思看不到魔的表情,却能明显感知到从对方身上飘来的愈发清晰的杀意。 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奈情绪。 此时唯有沉默,才能掩饰魔的尴尬和恼怒。 李三思却不打算给它沉默的机会:“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怎么连我这只小爬虫的一脚都承受不住?” 贱到不行! 魔的呼吸声响起,沉重且沉闷。 它终于再次开口:“你应该知道,等本尊恢复实力的时候,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没有刻意的威胁,只是平静的诉说。 但李三思知道,这个时候的魔,比此前的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杀意也要更重。 “等你真的恢复了再说吧!” 李三思心中打鼓,嘴上不怂:“小爷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往后退去,想要穿过这条黑暗中的小巷。 此前有魔的阻挠,走路像是鬼打墙,无法出去。 如今魔已重伤,气息微弱,再也无力维持这小巷的神通,只要沉淀思维,保持清醒,就能一口气直接闯出去!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李三思起步开始,便快速奔跑,不过片刻,就已经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黑暗中的小巷,突然照进了一束月光! 轻柔的光辉照亮了前方的路,一片光明! 说明自己已经渐渐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能回到镇魔街上! 而身后的魔明显开始躁动起来,奔涌的杀气在小巷中沸腾,却无法让李三思的脚步停下半分。 它的伤太重了! 眼睁睁看着李三思走远,却无可奈何,只能无能狂怒。 就在此时,时间突然静止了! 注意!是静止!绝对的静止! 李三思奔跑的脚步停下了,左脚踏地,右脚向后蓄势,双手一前一后处在摆动的过程中,就这么突兀的僵持在了原地。 飘飞的衣角向上四十五度的倾斜,也很诡异的悬停在月光和黑暗的交界处。 甚至于他眼角因为快速奔走而晃动起来的肌肉都没有再回到最初的位置,而是固定成永恒。 当空而下的月光静默在小巷一角,与巷中的黑暗处在绝对的平衡状态。 风声消散,从最初的喧嚣转为默剧。 就连小巷深处的魔,都停在了原地,彻底安静下来。 气息也仿佛凝滞。 只有那亘古不变的杀气依然缓缓渗透而出,似乎已经脱离了空间的限制。 一个老人凭空出现在这静止的小巷中。 老人一身白袍,须发亦皆白。 脸上神情很淡,看不出多少情绪。 眼神平静,瞳孔中藏着智慧的光。 他缓步而行,来到李三思身边,静静打量片刻,嘴角忽而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他轻抚长须,自顾自说了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别急着走。” 伸手拍了拍李三思的头顶,少年便闭上了眼......随后打破静止的局面,起身而动,退回到了最初的黑暗中。 来到魔的身边。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睁开眼,像是陷入了思维的怪圈。 老人跟在后面,随之而来。 感受到黑暗中魔的气息后,他笑了笑:“八千年的寂寞都熬过了,为何还要争这一朝一夕?到头来,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惹人笑话。” 老人的立场在此,魔无法说话。 只在黑暗中,将神念缓缓传散开:“这是你安排的人?” 它指的是李三思。 老人摇摇头:“他只是碰巧子时路过镇魔街。” “一个普通人,就算子时路过镇魔街,在没有 你的允许下,他又怎能穿过封印来到小巷中?” 魔的神念中带着质疑。 老人盯着身前的黑暗,沉默了半晌,随后说了一句话:“谁跟你说的,他是普通人?” 此话刚落,小巷便陷入了漫长时间的沉默当中。 气氛变得沉寂。 魔的情绪随着弥漫的杀气而急剧起伏,看得出来,它有些激动。 魔的眼神缓缓落在了李三思身上,沉静了许久,问道:“这只该死的小爬虫,究竟什么来头?” 老人笑道:“不可说。” 魔的神念中顿时升起一丝暴戾气息,“你还是那么欠揍!” “你可以试试。”老人毫不在意,说道:“八千年前我都不怕你,何况是现在?” 说完他便又笑了,云淡风轻。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随之说道:“小巷的封印被你打破,镇魔街聚拢多年的大魏国运也已彻底散去,该给你找个新家住着了。” 魔冷笑道:“你还打算继续关着本尊?” 老人点点头:“关了你八千年,都没能把你的臭脾气磨平,只能再关你八千年,如果你一直这么不听话,那便让你坐个死牢好了。” “大魏国运日益衰退,早已不复当年巅峰,你觉得,失去了大魏国运的加持,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还能将本尊封印八千年?” 魔终于笑了,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你别忘记了,严格来说,当年将我封印在此的人,并非是你,而是依靠大魏一整国的力量!单论境界和战力修为,本尊!魔道祖师!才是当世最强!” 有点中二范儿。 老人平静说道:“真正的强者,从不会说自己最强。” 魔沉默着。 老人继续说道:“真正的大师,永远都抱着一颗学徒的心。” 魔继续沉默,只是呼吸开始加重。 似乎正在压抑着自己的燥怒。 老人给出暴击:“而且,不管你曾经有多么的强,现在,还不是沦为大魏的阶下囚?我现在要把你关起来,你能有什么办法?” 魔终于绷不住了,怒吼道:“本尊说了,你关不住本尊!” “关的住。” 老人的声音很是平静。 “关不住!!” 魔几乎快要暴走。 “关的住。” 老人乐此不疲。 “......” 无聊的争论,以魔的神念枯竭而告终。 但它虽然恼怒,却并不担心。 因为它很确信,大魏的国运确实正在急剧的衰退过程中,这说明这座掌管了大半人间疆域的大魏王朝,气数将尽了。 所以就算老人再一次将自己封印起来,它也不惧。 只要它的实力成功恢复至巅峰状态,破掉没有大魏国运加持的封印,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 现在问题是,老人会把自己关在哪? 黑暗中的魔望向了老人。 老人则望向了李三思,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什么意思?” 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想把本尊封印在他体内?” “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老人笑了:“都不用你费工夫夺舍了,我送你一程便是。” “可他的神念太......” 魔急促开口,话还没说完,老人便向前伸出了一只手,平铺的掌心微微屈起,整条小巷便在瞬间塌缩成一团暗光,随着老人掌心的摆动,那一团暗光缓缓平移,最终落入了李三思的眉心。 魔的气息瞬间消失了,黑暗亦散。 月光落下,一片光明。 “他的神念太过于强大,你无法夺舍掌控?” 老人将双手背后,笑道:“那便,只能让他来掌控你了。” 谈笑声中,老人消失不见。 似来时一般莫名。 小巷亦消失不见,似乎从来没出现过。 静止的空间开始了流转,一切如常。 李三思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就站在空旷的镇魔街上,像是从未离开。 第二十章 镇魔街上的杀手 依旧是深沉的黑夜。 依旧是轻柔的月光。 风声渐起,带来夜的微凉。 李三思平复心绪,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什么黑暗小巷?哪里还有什么魔道祖师?...视线所及,只有那条长长的镇魔街,在夜色中静默守望,独领大魏皇城郊区夜景的风骚。 李三思傻眼了。 是自己走出了魔的识海领域,还是说,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静下心来,认真的感知夜风中飘来的气息,只有一股子很好闻的花香,以及镇魔街两边酒楼中飘来的烟火味。 那只魔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难道它,真的就没有存在过? 李三思在自己身上快速的摸索起来,确定没有缺少任何的部件,衣服也是那般平整柔顺,没有一丝褶皱,单从外表上来看,没有任何的异常。 但心中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却还是那般深刻清晰,仿佛在时刻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迷茫了。 站在镇魔街的夜风中沉静了许久,还是无法想通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试着找回在小巷中最后的记忆,可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月光出现的那一刻时,便开始模糊,再往后,便是大概两盏茶的空窗期。 记忆中的画面重新变清晰的时候,就是自己站在镇魔街的这一刻。 无解! 他有想过将来时的路再走一遍,看看是否有机会再次走入那条黑暗的小巷......可一想到若是那位无比强大,无比冷漠,且无比自恋的魔道祖师真实存在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在选择自杀? 在求知欲和小命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等明天见到冷长空后,跟他说一声,让他带着执笔人的高手来镇魔街查看一番。若只是幻觉,那就当是我这个新同僚和大家开的玩笑,无伤大雅。可若是真的话,那自己可又是大功一件!将来除魔卫道的历史篇章中,将会有我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自己在执笔人衙门里的身价也将会再次暴涨!” 李三思心里美美的,收拾好情绪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过分沉重的脚步声。 自镇魔街前方而起,逐渐逼近,很快便撞碎了这片夜色,肆无忌惮闯到了镇魔街上。 李三思皱紧了眉头,抬头望去......卧槽! 月光之下,五个蒙面大汉身穿统一黑色制服,手提重刀,似人形重墙一般挡住了李三思的路。 他们脚步一致,心神合一,裸露在外的黑色瞳孔中泛着狠戾的杀意。 刀口斜斜向下,垂地而落,凛冽刀锋在镇魔街厚重结实的青石板块上拖出了一串刺目的火星。 杀手?还是强盗? 看样子是冲我来的! 李三思心里没谱......自己这阵子得罪了什么人? 他瞬间沉淀思维,习惯性的进行头脑风暴: 【秦淮河里睡花魁虽然没给过钱,但她们都是自愿的!应该没理由会反悔,再来买凶要债吧?】 lingdiankanshu.com 【今夜刚刚拒绝了陈汉心和王友德的好意,大概率是不会加入监察院和三尺阁了,算是拂了他们的面子。但应该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原因便要找人砍了自己吧?若真如此,格局也太小了 些!】 【楚白狼?更不可能!虽然只见了一面,但是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极度爱装逼的人,若真想杀了自己,他一定会亲自动手!】 【......】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皇城三法司的那三位大佬了!白鹿门一案后,三法司颜面尽失,刘侍郎更是差点死去,所以他们怀恨在心,终有不忿,于是买凶报仇!】 李三思顿时挺直身子,低声骂了一句:“那三个老不死的!是不是玩不起?” 打是不可能打得过的,跑其实大概率也跑不掉,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必须抓住一切生还的可能。 他眼神乱瞄,开始寻找最佳的逃跑路线。 四周空旷寂寥,街边灯火已熄,月光落下,飘出几点寒意。 此情此景之下,五位大汉拦路一站,属实有些唬人。 无人说话,只是沉默。 杀意正在缓缓升起。 李三思强行镇定,很快便锁定了逃跑路线......镇魔街往北五百米有座大酒楼,做的是夜场生意,人称“郊区秦淮河”。酒楼外面一片冷清,里面却是灯火通明,热闹的很。 只要自己能够在五位杀手反应过来之前,以逃单般的速度奔跑进入大酒楼,混入人群中,便有一线机会生还! 成功几率极低,但还是要试一试! 说走就走! 李三思腿部绷紧,刚准备发力,可就在这时,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抬头一看,其中一名黑衣人走到了镇魔街往北之地,遮住了酒楼里飘散出来的,微弱的光。 黑衣人的脸被黑布遮住,看不清楚表情,可露出的双眸间,却带着几分戏谑之意......小样!想跑? 完了!被看穿了! 李三思有些绝望......今晚诸事不顺啊! “你就是李三思?” 其中一位黑衣人突然开口,声音冷漠的不像话。 老套剧情!...杀人之前必定要确认身份。 不,我不是!...李三思压下惊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大声说道:“你们认错人了!我叫陈小德!是监察院院长陈汉心的独子!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大晚上持刀蒙面,想抢劫?” 表面兄弟之间,不分彼此......今夜,且让我做一回陈小德! 靠北的黑衣人冷笑了声:“当我们傻?我们早已看过你的画像,确定你就是李三思!” 你吗!既然认识,何必多此一问?!...李三思有些无语。 黑衣人像是猜到了李三思心中想法,解释了一句:“杀人点名,职业习惯。” 李三思做好了后退的准备,开口道:“看来是有备而来!敢不敢自报家门?谁让你们来的?” 只能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等待救援了......希望白衣术士能杀个回马枪,再来镇魔街走一趟。 黑衣人说道:“替买家保守秘密,这是江湖规矩。” “狗屁!” 李三思翻了个白眼:“说吧,刘侍郎出了多少钱让你来杀我?我出双倍!” “看你这穷样,出的起八百两银子?” 黑衣人很是不屑,随后眼神骤冷,急促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刘侍郎派我等前来杀 你?” 果然,这几位智商有限,和冷长空有的一拼.....李三思挑起眉毛:“是就行了,你就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八百两银子是吧?这样,你们在这等我一盏茶的功夫,我回家取来给你们。骗你们是小狗。” 说完他便作势要走。 有种侮辱他人智商的感觉。 黑衣人虽然看着有点憨,但不代表蠢。 他很快摇了摇头:“干我们这一行,信誉比钱要更重要......小子,莫要再耍这些小心思,黄泉路上,你走好!” 一个讲原则,有礼貌的杀手。 李三思刚准备开启嘴遁模式,五位黑衣人却不想再多话,提刀缓缓走来。 此前的那些话,倒更像是对一个陌生客户的临终关怀。 杀手就是杀手,职业操守极高......为了确保李三思必死,他们五个人选择了一起上。 李三思保守估计,这五位至少是三楼修行者。 杀自己应该跟杀鸡没什么区别。 “这个刘侍郎,还真是看得起我!”李三思苦笑一声,准备启动最终的疯狗逃窜模式。 就在他双脚准备发力的一瞬间,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只手坚定而有力,给他带来了极多的安全感。 李三思激动的转过头,看到了一身白衣,一道金光,还有三只眼! 白衣术士!你无处不在! 爸爸!...李三思眼角泛泪,二话不说,直接躲在了白衣术士的身后。 五位黑衣人同时停下脚步,大刀横向身前,刀光闪烁,带着极强的戒备之意。 他们感受到了白衣术士身上强大的神念气息,知道此人极不好惹。 想要掉头就走,可杀手的职业操守让他们留了下来。不杀李三思,回去没法交差,而且会严重影响杀手的口碑......虽然形势不妙,但五对一,不是没有胜算。 “往西十里地,是刑狱司三尺阁府衙,你们是自己过去,还是我抓你们过去?” 白衣术士双手背后,平静开口。 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有实力就是不一样!...李三思很是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装逼就好了。” 黑衣人没说话,渐起的刀意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一群莽夫......白衣术士摇了摇头,抬起右手,指尖亦出现了一道金光,灿烈如骄阳,将漫空月色给完全覆盖。 随后金光自身前而起,随着夜风快速飘向了五位黑衣杀手。 顷刻间便穿越了镇魔街上三十几块青石板的距离,来到了他们面前。 可金光却并未如愿将五人笼罩住,而是在穿越最后一块青石板之前,被一束刀光拦下。 那是一束惨白的刀光。 带着可怕的生死杀伐之意。 极沉极冷,且极锋利。 五位黑衣杀手愣住了,因为那并不是他们所能挥出的刀光。 李三思皱起眉,与同样变了脸色的白衣术士一起望向了镇魔街的另一头。 那里,身披细甲,神情冷漠的楚白狼正缓缓走来。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刀。 尚未出鞘,刀意已经弥漫。 第二十一章 激战 每走一步,楚白狼身上的刀意便增强一分。 起步一楼,行至半途,他便直接跨越两层,直接来到了三楼境界。 又走了几步,三楼刀意攀升至四楼。 如此又是几息的脚程,月光下的刀意已经到了五楼,锋利的气息似乎能将这片夜色完全割裂。 此时李三思眉头越皱越深,白衣术士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等到楚白狼走到五位黑衣杀手身边时,他的刀意终于登上了六楼。 这是他如今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六楼刀意,已能开城断江。 杀人更是不在话下。 哪怕刀未出鞘,在场众人亦能感受到自刀鞘中渗透而出的,那股强大而可怕的凛冽刀意。 大魏年轻高手排名榜首者,果然名不虚传,属实有些牛逼。 即便是六楼巅峰的白衣术士,面对楚白狼的巅峰刀意时,都感觉有些棘手。 虽然自身境界要比楚白狼高上一些,但白衣术士是胜在神念强大,战力及杀伐之意却无法与之相比较。 尤其楚白狼师承大魏第一总管曹人往曹公公,刀行霸道,出手之间毫无顾忌,更让他凭空多出了几分摄人的气势。 难顶! 李三思忍不住凑近白衣术士耳边,问道:“打得过吗?” 他记得初见楚白狼时,对方就是被白衣术士吓走的,真要打起来,应该没问题吧? 白衣术士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给了李三思一些信心。 若点到为止,那便平手。 若打出火气,便两败俱伤......当然,对方的伤肯定要更重些。 若生死之战,则自己重伤,楚白狼身死。 不管怎么打,白衣术士都输不了。 但他其实并不想打。 因为楚白狼是长公主的人。 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打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卫。 “楚少侠何意?” 白衣术士恢复到平静姿态,他指了指五位黑衣杀手,淡淡开口:“你和他们是一路人?” 楚白狼摇了摇头,神情冷厉,眼中有杀气。 他说道:“我不认识他们。” 五位黑衣杀手也摇起头来:“我们也不认识他!” 说完便退开了几步,与楚白狼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看似是划清界限,实则是有些顶不住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锋利气息了。 白衣术士抬起头,眉心天眼大开,他再次问道:“那为何要替他们出头?” “因为他们和我的目标一致。” 楚白狼声音变冷:“杀他。”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李三思。 躲在白衣术士身后的李三思忍不住跳了出来:“我到底怎么惹你了,你这家伙阴魂不散?” 说完马上又跳了回去,防止被刀光割喉。 “那一晚,你在秦淮河的花船上通了宵。” 楚白狼简单说道:“我警告过你,不准再去秦淮河,你不听话,我便杀你。” 声音中带着一贯的冷漠之意。 “长公主知道你来杀他?” 白衣术士提醒道:“你应该知道,在得到李三思之前,他是长公主的禁忌,动不得。”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李三思虽还未见过大魏王朝的长公主,却已对她多出了无数遐想,“这长公主像是很会来事啊!不知道跟苏姬比起来怎么样?” 楚白狼沉默下来,他想起了皇城中那位让自己心神缭乱的妩媚身影,情绪稍有低沉。 但很快,他便重新昂起头,眼神变得冷漠而坚定。 他握紧了古刀,将身前刀意弥散开来,融入夜风之中。 刹那间,镇魔街当 前十里地,皆被刀意环绕。 这,便是他的回答,他的态度。 杀了李三思,或许会让长公主很生气,但,却能让他感到很满意,很顺心。 这便够了。 而事实上,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因为各种原因,楚白狼杀死的听云轩面首,已经超过了两位数。 虽然每一次,长公主都稍微发了下脾气,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甚至都没有处罚楚白狼。 因为在长公主心里,这位登上六楼,且保有纯阳之身的年轻刀客的地位,可比那些昙花一现的面首们高多了。 所以楚白狼有理由相信,哪怕自己真的杀了李三思,长公主也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毕竟,自己才是长公主身边,最长久,最完美,且最有盼头及诱惑力的面首。 他的纯阳之身,将会在登上七楼的那一天,完完整整的交给长公主。 他期待,并且渴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夜色中,楚白狼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在长公主的心里,不过是一个新鲜点的玩具罢了,丢了,坏了,被毁了,可能会有些遗憾,但也仅仅是遗憾。” 你吗的才是玩具!...李三思轻呸了一声,刚想跳出来再逼逼几句,白衣术士却将他拦下,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他看到,楚白狼拔刀了。 刀出一寸,清澈刀光便伴随着锋利无比的刀意闯入了黑夜之中。 将当空而下的月色完全覆盖。 等到古刀完全出鞘时,那一片刀光便似一轮皓月升起,将方圆数里地,照耀的犹如白昼。 他将刀鞘系回到腰间,右手拎着那把古刀,左手自刀锋之间轻抚而过,将刀鸣声传开,犹若龙吟。 今夜,他誓杀李三思! 白衣术士将双手缓缓放下,眉心天眼中的金光灿烈到让人无法直视。 他最后提醒了一句:“你不是我的对手。” “或许吧。” 楚白狼横刀身前,杀意逐渐攀升,他冷声说道:“但在你打败我之前,李三思他怕是已经死了。” “嗯?” 白衣术士皱起眉头,下意识望向了退到一边,沉默许久的五位黑衣人......他们才是今夜真正的杀手。 若是楚白狼拖住了自己,那五位黑衣杀手一拥而上,李三思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原来你早就做好了打算。” 楚白狼没再回话,他转眼望向五位黑衣杀手,面无表情吩咐道:“做事。” 声音极冷,带着命令的口吻。 你这什么态度?咱们认识吗?...黑衣人有些不爽。 可不爽归不爽,五人却都很默契的没有开口......这小子脾气太差,还是别惹他! 沉静半息,五人同时迈步而出,拎着大刀做好了砍人的姿态......楚白狼负责白衣术士,他们负责李三思,合作愉快! 白衣术士被金光笼罩,犹如神明。 他的脸上再无表情,声音变得很是冷漠:“若敢出刀,你们必死。” 没有刻意的加重语气,但在场众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黑衣杀手下意识望向楚白狼,得到的,是一把刀的回应。 刀光瞬起,璀璨夺目。 惊鸿一瞥间,楚白狼纵身而起,身形划破长空,似坠落的星辰般,提刀斩向了白衣术士。 李三思面色凝重,站在白衣术士身后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一刀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十个李三思都被砍成渣了。 白衣术士则岿然不动,天眼瞳术早已看穿了楚白狼的刀势。 刀光临身之际,白衣微起,在夜风中轻轻摆动,术士伸出了一只手,稍做挥动,金光落入掌心,便将斩至额前 雅文库 的那一刀给轻轻拨开,看似云淡风轻,但他的心情却无法轻松下来,因为他知道,楚白狼的六楼刀术,才刚刚施展开。 短暂沉寂,白衣术士的另一只手突然伸向身后,拎小鸡一样拎起了一脸懵逼的李三思,猛地朝着三尺阁所在方向扔了过去! “跑!” 白衣术士开口,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急促的语气。 抬头时,他看见楚白狼当空而起,双手之间持握着一幕浩瀚无比,似乎能将这片夜色给斩成两半的绚丽刀光。 这是要拼命的架势! 白衣术士微微眯起眼,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顾及李三思。 面对楚白狼的六楼刀意,他必须心无旁骛,全力出手! 金光瞬间汇于天眼之间,神念惊起,似天幕倒垂而下。 白衣术士身上气息很快归于寂灭,刹那间,他在夜色中消失了一瞬,等到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楚白狼的刀下! 他面色清冷,眼中没有了任何情绪,犹如神明般冷漠。 金光似烈阳,狠狠的撞向了当空而下的刀光。 二人一触即分,金光与刀光同时炸裂开来,四散的火星撕裂了苍穹,犹如神的震怒。 他们各自退出里许,却不做片刻停歇,很快便再次穿过夜色,各自带着无可匹敌的姿态,继续对撞! 这一战,至此彻底拉开序幕! 势必要以一个人的倒下而宣告终结。 而此时的李三思被抛至百米之外,狼狈坠地,来不及回身看一眼白衣术士与楚白狼的战局,便发现五位黑衣杀手已经拎着大刀扑杀过来。 你吗!...生死之际,李三思瞬间鸡血上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瘦弱的身躯疯了一般朝着三尺阁府衙冲刺过去。 白衣术士被楚白狼拖住,短时间内肯定脱不了身。 若是自己被五位黑衣杀手追上,只有死路一条! 今夜经历了种种坎坷后,李三思对自己的小命看的无比重要!...我绝不能死! 他玩命儿奔跑,像是受惊的野兔。 可在他看来已经足够打破百米世界纪录的速度,在这个世界的修行者眼中,却慢的离谱。 不需片刻,五位黑衣杀手便将其追上。 五把大刀同时抬起,卷起的寒芒让李三思如坠冰窖,他面色瞬间惨白,双腿灌了铅一般沉重,再无力奔走,“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再次陷入死局。 结束吧!...五位杀手刀势同时落下,裸露在外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他们虽只有三楼修为,但是杀一个李三思,跟杀死一只野鸡没什么区别。 甚至有些大材小用了。 要死了吗?...李三思猛然抬头,五把刀在瞳孔中瞬间放大,他已经心如死灰,本能性的闭上了眼,等待死亡。 兜兜转转,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李三思惨笑一声,“死后还能继续穿越吗?” 有些绝望和自嘲。 等待许久,那五把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就连四散的寒意都仿佛突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李三思带着疑惑 ,沉寂半息,缓缓睁眼。 而就在这时,在他的思维宫殿中,某个空荡,幽暗,冷寂的角落里,有一个身形高大,站起来几乎能触碰到思维宫殿的最顶端,并且浑身上下充满了远古气息的身影,和他一起睁开了眼。 冷漠的瞳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杀意,以及血光。 似君王。 又似魔主。 有寂灭之声随之而来,犹如地狱里的回音:“五只,爬虫。” 第二十二章 与魔的羁绊 李三思听到了那个声音......爬虫?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称呼。 他的心在一瞬间揪了起来,上半夜闯入那座似真似幻的小巷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颠覆着他的认知观。 这是,魔的声音? 李三思有些不确信.....还是,幻听? 有夜风吹过,带来下半夜的清寒。 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缓缓抬起头,发现五位黑衣杀手的大刀很是诡异的停在了自己脖颈边缘,只差半寸便要落下。 他甚至能感觉到刀口下的凛冽寒气。 可奇怪的是,任凭五位黑衣杀手如何用力,哪怕气机迸发,火力全开,也再无法下落分毫。 像是被某种力量给拦在了半空。 见鬼! 李三思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镇魔街的顶空之上,金光与刀光仍在各自绽放,遮住了半边天空的暗色,说明白衣术士和楚白狼之间的那场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二人都无法抽身来到这里。 所以,是谁将黑衣杀手拦下? 五把大刀在夜风中颤动,发出凄厉的哀嚎。 五位黑衣杀手眼神中泛着惊恐的神色,他们想要收刀退下,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和自己的刀一样,被束缚在了原地。 气氛沉寂下来,场间陷入僵局。 这时,李三思再次听到了来自黑夜小巷中,那只魔的声音:“本尊这样一位伟大的,可敬的,尊贵的,魔道祖师,竟然会因为你这只如此孱弱的爬虫,而差点被另外五只可笑的爬虫给杀死,实在有些可笑......这卑贱的身体,如何配的上本尊这高贵的神魂?” 不可一世的语气,带着与生俱来的张狂之意。 李三思神情激动......是它!是它!就是它!被困小巷八千年的魔道霸霸! 上半夜的经历不是幻觉! 镇魔街的下面,真的封印了一只魔! 是它从五位黑衣人手中救下了我?...李三思努力平复心绪,“看来它真的很需要我这具身体来夺舍重生,要不然不要说救我,只怕第一个想杀我的就是它!...对了!它在哪?它在哪?” “吵闹的爬虫!” 魔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耐:“说话可以,但是不要冥想,你混乱的思维让本尊感到恶心。” “它能听到我的心声?” 李三思感觉有些惊悚......重伤之躯尚能窃 听风云,这魔道祖师的本事可真不是盖的! “本尊窃 听你吗!” 魔的声音再次响起,突然的爆粗口让李三思感觉有些出戏......这只魔啥时候学会我的招牌国粹了? “愚蠢的爬虫,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神念中的异样吗?” 魔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多嘲讽之意。 “神念?” 喃喃自语一声,李三思下意识闭上了眼,本能产生的意念催促他快速进入了思维宫殿中......进来的那一瞬间,他呆住了。 原本宽敞明亮,分类明确,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图书馆般的思维宫殿,此时竟然变得无比凌乱。 并且所有房间都被一层浓郁的血光给覆盖住,无尽的暗色和寒意飘散在每一寸空间,单从观感上来看,冷厉且肃杀! 好好的一座正能量的思维宫殿,怎么就变成一座阴气森森 的古堡了? 李三思懵逼片刻,思维游荡,很快就感知到,思维宫殿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了沉沉的呼吸声……有人?! 李三思汗毛倒竖,猛然瞪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黑暗中,一对充满杀意的血瞳从思维宫殿的深处缓缓逼近,逐渐放大,像是两轮染血的夕阳,洒落凄冷而肃杀的血光。 将李三思的神情照耀的有些诡异。 血瞳在李三思身前两丈远处停下,居高临下审视着李三思,带着憎恶冷漠,却又满含无奈的情绪。 李三思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恐慌,一遍又一遍的进行自我开导,暗示自己这是老子的主场,千万不要慌! 他睁眼凝视着那对血瞳,思维逐渐延展开,片刻沉寂,他的神念在思维中动荡起来:“你是,小巷中的那只魔?” 声音尽量保持着镇静,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可那对血瞳的主人还是看出了他的紧张。 一声冷笑突起,魔的声音随之而来:“没想到吧,本尊还是进入了你的体内。现在的你,是该颤抖,还是该跪下?” 刻意低沉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某种复杂情绪,让李三思摸不透魔的心思。 我就不能站着吗?……李三思忍不住吐糟,随即有些不安,“难道它夺舍成功了?” 他强自沉淀心神,思维宫殿中的所有记忆信息顿时快速流转起来,随他心意而动,和往常并无任何区别。 “呼!” 李三思长出一口气,“思维宫殿并未被控制住,说明这具身体还是自己的。” 随即皱起眉头:“可这只魔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思维宫殿中?” 他再次调出上半夜的记忆,想要一探究竟,却发现离开小巷之后的记忆画面还是那般模糊,像是被人将那个时间段给刻意抹去了一般。 “逃离小巷的那段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三思轻轻皱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的魔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他不可能成功夺舍,而从我如今的思维感知来看,他也确实没有做到。” 想到这里,他渐渐冷静下来。 很快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或许,在那条小巷之中,它还是没能忍住诱惑,选择强行夺舍,虽然最终进入了我的身体,可它自身的伤势和微弱的气息却不足以控制我的神念,尤其,在我的思维宫殿面前,它更是无能为力。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夺舍的工程,它只成功了一半。” 夺舍重生这件事,成功一半,等于失败。 也就是说,现在的魔,不仅没能借着我的身体重生崛起,反而被困在了我的思维宫殿中,无法出来?...李三思振奋起来,满脸鄙夷,“这货二 逼吧!被困八千年,脑子出问题了?作茧自缚?” 2k小说 隐藏于黑暗中的魔感知到了李三思的思维波动,它的声音很快响起,显得有些急促:“就算本尊被困在了你的体内,你也不能把本尊怎么样.....虽然有些可耻,但本尊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的神念和宿命,已经与本尊牢牢绑定在了一起,生死荣辱,皆为一体,本尊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这只小爬虫,将会付出与本尊同等的代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魔的语气依然高傲,但无奈的情绪也愈发浓厚。 显然对于自己的处境感到很是悲催。 难怪它会救我!...李三思若有所思,“敢情若是我死了的话,它也 要嗝屁!” 魔感应到了李三思的想法,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思维宫殿中,一人一魔突然都沉默下来,似乎都在为各自的处境做一个心理的适应。 黑暗中的血瞳忽然再次往前逼近了一些,血光惊起,吓了李三思一跳。 他注意到,身前不远处的思维暗影间,不再是那些如出一辙的记忆房间,而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牢笼......牢笼自地面而起,直入苍穹,延伸到思维宫殿的最高点。 正是这间巨大的牢笼将魔困在了原地。 黑暗中仍然看不清魔的样子,只能感知到它那顶天立地的高度。 而当李三思余光转向牢笼高处时,发现有一双巨大的手掌紧紧的抓住了牢笼的两端,每当手掌握紧,或是稍作用力时,牢笼所处空间便会释放出一道金光,将其逼退。 那应该就是魔的手掌吧?...李三思惊叹了一声,“一双手掌都比我人还要大,它的本体该有多夸张?” 黑暗中,魔最终退回到了思维更深处。 血瞳稍显黯淡。 但弥漫在此间,仿佛与生俱来的杀气却还是那般清晰。 李三思壮着胆子往牢笼处靠近了一些,他讪笑一声,打破沉默:“谁能想到,我竟然会和一只魔有了命运的羁绊?” 听上去只是感慨,实则内心爽到飞起......和祭酒同时代的魔道祖师就藏在自己的体内,不等于身边跟着个强到离谱的一等保镖? 日后行走大魏谁还敢招惹自己? 魔很不给面子的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本尊现在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不足往日半成,帮你对付几个小爬虫尚可,可要是面对一些老爬虫,你就自求多福吧。而等本尊恢复到巅峰状态之后,你我之间所谓的羁绊,会被本尊亲自斩断。” 冷漠中带着十足的傲娇。 要不要这么直接?...李三思沉淀思维,放下心绪,忽然正色说道:“先别说那么多,能不能先把外面那五个杀手解决了先?被五把大刀同时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可不好受。” 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本尊可以出手,但需要你暂时交出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李三思有些为难:“该不会,你是想趁机夺权吧?” “爬虫的思想,果然有够肤浅。” 魔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它冷笑道:“一般的修魔者可能会耍些小心思,但你记住,本尊,是八千年前便无敌于天下的魔道祖师,本尊的骄傲,无人可亵渎!所以就算本尊想要你的身体,也只会堂堂正正的利用夺舍之术去获得,这等卑劣的手段,本尊不屑!” 知道啦!知道啦!咋还急眼了咧?......李三思露出崇敬的表情,“我就欣赏你的骄傲!说吧,我该怎么做?” “闭眼放松即可。” “就这?” 李三思顿时摒除杂念,将脑海放空,低语了一声,“是这样吗?“ 魔没有再说话,只在黑暗中轻轻点了点头。 强大的神念在牢笼中蠢蠢欲动,逐渐占据了这具身体......无敌的它,似乎,又回来了! 思维宫殿中,李三思已经闭上了眼,意识渐入虚无,像是睡着了。 镇魔街上,李三思却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瞳孔,是血红色的。 第二十三章 天黑得 像不会再天亮了 风停了,月光变得暗淡,显得夜色愈发深沉。 李三思泛着血眸,冷漠的眼神在五位黑衣杀手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朝着四周望去。 寂静的黑夜,遥远的苍穹,镇魔街上的枯石和青石板路,更远处的楼阁和长街,还有这人间的味道,无处不在的烟火气......他与这一切,似乎都是久别重逢。 静静的凝望许久,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只是片刻,便再次恢复到最初的冷漠状态。 他再次望向身前无法动弹的五位黑衣杀手,瞳孔深处的血光惊亮了一瞬,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可怕气机自他身上出现,随着夜色缓缓散开。 五位黑衣杀手的眼神早已被恐惧之意涌满。 虽然黑布遮住了他们的脸,但从他们不断颤抖的身躯中不难看出,黑布下的那五张脸,应该都已被吓得一片苍白。 他们能感受到李三思身上的气息变了......变得深沉,变得冷厉,变得没有了任何感情,像是一头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洪荒猛兽,随时都可能将他们给吞入腹中。 “情报中不是说,这个叫做李三思的家伙,是个被秦淮河的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弱鸡吗?” 这是五位黑衣杀手心中最后的念头。 很快,一只手落了下来。 掌心卷动着血色风沙,似天幕倒垂,借着夜色的掩盖落在了五位黑衣杀手身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落掌,五位黑衣杀手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便似烟尘般消融,涣散,成为了掌心风沙的一部分。 匆匆结束了他们的杀手生涯。 身前再无人,五把大刀落地惊响,将思维宫殿中的李三思吵醒。 他迅速睁眼,看了一眼黑暗牢笼中的魔,发现它那巨大的手掌正从牢笼两端松开,血瞳也已变得暗淡不少,像是陷入了虚弱状态。 “你,还好吗?” 不知为何,李三思竟有些担心起来。 “本尊无碍。” 魔冷漠且高傲的声音很快响起:“不过是将刚刚恢复的些许魔力耗尽罢了......这段时间你低调些,本尊需要闭关休整,可能暂时无法再替你出头了。” 话刚落下,它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温柔了些,很快便又补充了一句:“本尊天下无敌,所以无所畏惧,可你不一样,爬虫就要有爬虫的觉悟,在本尊出来之前,夹着尾巴好好做一只爬虫,别惹事。” 你吗!不装逼会死吗?!...刚准备感谢下救命之恩的李三思掉头就走,退出了思维宫殿。 留下傲娇的魔道祖师在黑暗中独自叹了口气,“祭酒老头,等本尊出去后,一定要杀破你的天外天!你可知,你!害苦本尊也......” 镇魔街上,眼神恢复如常的李三思看了一眼坠落在地的五把大刀,沉静半息后,一把抱起,迈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往三尺阁跑去。 一盏茶后,他累的不行,预估着离三尺阁大概只有二里地了,便扔下大刀,颓然倒地喘气。 随意的望了一眼镇魔街方向的夜空,那里,强烈的金光和刀光最后惊亮了一瞬,便各自消融,再也没有亮起。 想来那边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 “时间刚刚好!” 李三思剧烈喘气,迅速摆出惊魂未定的姿态。 片刻后,金光瞬起,白衣术士卷起满身杀气出现在李三思身边。 他浑身气息强大,卷动百丈金光。 眉心天眼开到极致,单瞳 已有些微微发红,像是用力过猛所致。 脸色稍显苍白,原本平静无波的神情间裹挟着一层无比凝重的色彩。 现身瞬间,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李三思,见他没事,顿时松了口气,神情稍缓。 随后天眼冷冷扫视全场,杀气再起,“他们人呢?” 问的自然是五位黑衣杀手。 早化成飞灰了......李三思情绪切换自如,他双眼无辜,一副受人欺负后找爸妈告状的可怜样子,“那五个人追我到这里后,刚准备动手,却突然被一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白光给击中,给他们吓得不轻,丢下大刀后就跑没影儿了。” 白衣术士顺着李三思的目光望去,地上的五把大刀无规则摆放,确实像是惊慌未定时胡乱丢弃。 “白光?” 白衣术士皱起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三尺阁府衙,似是想到什么,很快舒展眉头,“应该是三尺阁的法阵出手了,这里离三尺阁只有二里地,完全在法阵的覆盖范围。若被法阵感知到有三尺阁编制外的人在此动手,它便会先以白光警告,若外人不走,它便会以蓝光驱赶,看来,那五位黑衣人了解过法阵的威力,所以便仓皇逃窜了。” 说到这里,金光退去,白衣术士眉心天眼亦缓缓闭合,他扶起李三思,说道:“楚白狼是拼了命想要拖住我,出手之间皆是死招,我一时间也无法挣脱。不过幸亏你够机灵,跑的也快,要不然,今夜你怕是要挨刀子了。” 影帝李三思顿时露出后怕的表情,“是啊是啊,幸亏我跑的块!对了,楚白狼人呢?咋没给他抓回来?这家伙摆明了是要我死,若是不把他解决了,日后我的小命不天天吊着在?” “抓他?” 白衣术士露出一丝苦笑:“哪那么容易?且不说他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在皇城中颇有些地位,我不能随意抓他。单是他武道六楼的实力,再加上一手所向披靡的霸刀,这样的人,又岂会轻易让人抓住?” 语气中颇有些无奈。 李三思瞪大了眼睛:“该不会,刚才那一战,你输了?” “那倒没有。” 白衣术士微微昂首,情不自禁挺直身子:“他的刀虽然强,但与我的天眼瞳术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筹。我想今夜一战后,他最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去调息修养,才能恢复过来。” 你还是有实力的啊!...李三思放下心来,“看来至少这半个月,可以放心的去秦淮河听小曲儿,不用担心被人砍了。” “你还敢去秦淮河?” 白衣术士满脸不可思议:“花魁虽然妙,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你要知道,今夜真正的杀手,其实并不是楚白狼,而是那五个黑衣人。” 他神情凝重起来,看了一眼李三思,继续说道:“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了......白鹿门之案虽然让你在刑狱司中备受好评,声名鹊起,但在皇城三法司那里,你的口碑可是糟透了。” 李三思泄气了,随即问道:“那怎么办?我可是刑狱司的人!三法司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暗杀一个未来的探案之星?” “探案之星?好奇怪的用词。” 白衣术士说道:“可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刑狱司的人了。” 啥意思?李三思懵逼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监察院回不去,三尺阁刚出来,执笔人情况未知,现在的自己,就是一只孤魂野鬼啊! 没有任何势力傍身的他,可不 就得任人宰割? 白衣术士很懂得察言观色,他再次向李三思发出诚挚的邀请:“加入三尺阁,你就安全了,我发誓没人再敢动你。” 他神色诚恳,满眼期待。 好家伙!在这等我呢!...李三思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以沉默应对。 但其实拒绝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 白衣术士没有放弃,“你应该看的出来,王典尉对你很器重,跟在他后面做事,你的路只会越走越宽,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另外,你的神念虽然强大,但你似乎并不能对其掌控自如,因为你还不知道该如何修行,关于这些,我也可以教你。” “总之,加入三尺阁后,你就真正是自己人了,我们会不遗余力的栽培你.......李三思!别犹豫了!来吧!未来,是你的!” 这已经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了,说不感动是假的。 李三思看着白衣术士那真诚的眼神,再想起这些日子对方带给自己的超强安全感,有些意动了。 片刻沉默,李三思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我要见赵司长。” 有戏!...白衣术士克制情绪,点头道:“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见他。” “不!我现在就要见他。” 李三思抬头望天,认真说道:“趁天还没亮。” ."......" 片刻后,三尺阁司候府外,金光闪过,白衣术士带着李三思现出身形,看了一眼府外上夜班的两位守门人,白衣术士对着李三思说道:“我已金光传信给王典尉了,他一会儿也会过来。” 大可不必吧!...李三思指了指守门人:“你去还是我去?” “自然是我去,司候府的人,调子高着在,怕是不会理你。” 白衣术士漫不经心说了句。 李三思笑笑没说话。 只见白衣术士快速走到门前,与两位守门人轻声交谈了几句,三人目光在李三思身上兜兜转转,墨迹了许久,其中一位守门人这才黑着一张脸走入司候府内,应该是去通报了。 白衣术士走了回来,脸色有些难看,硬是对着李三思挤出一丝笑容:“等等吧。” 爱好中文网 这一等,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司候府大门忽开,进去的守门人出来了,反手就将门关上......白衣术士刚准备上去询问,守门人却伸出了一只手,将其拦下:“星魂大人,实在抱歉,司长大人还在休息。他说了,天大的事,都等天亮了再说。” 说完他便正立不语,神色倨傲的像是尊门神。 此时黑夜依旧深沉,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被称作星魂大人的白衣术士愣住了。 他收回目光,下意识望向了李三思,却发现身边没人。 脚步声忽然响起。 抬眼一看,李三思抱着瘦弱的膀子,已经走出了司候府的外门,孤独的闯入了夜色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的背影,看不出一丝留恋。 又有脚步声突然响起,显得急促,复又停下。 白衣术士转过眼,刚好看到了从府中急匆匆赶来的王典尉。 他就站在司候府外门处,身上随意的披着一件黑色外袍,望着李三思离去的方向,脸色阴沉。 天,漆黑如墨。 像是,不会再天亮了。 第二十四章 大魏有祭酒 大魏皇城,天外天。 云端有座宫殿,气势磅礴,神秘浩渺,仙气儿飘飘。 宫殿外有一门,高七丈,宽三丈,无人镇守,只在门边一刻有“人间”二字的碑石旁,睡着一只黑狗。 乍一看,它是一只普通的黑狗,毛发都有些打结。 仔细一看,它还是一只普通的黑狗,眼角还沾着褐色的眼屎。 可每当有风吹过,将人间的某种气息带到天外天的这座人间殿中来时,那只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的黑狗就变得不那么普通了。 它起身时,身后便有紫雷划过,直接撕破长空。 它迈步时,漫天云色皆被脚步声震开,人间多地有山石震落,以为天灾。 它睁开眼,黑夜便被点亮。 闭眼时,天空则变得暗沉。 它住在天上,呼吸之间却能左右人间气运。 它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都不能轻易奔向人间,因为每次下去,都会搅动风云,给人间带来无数的灾难。 这样的力量,在人间众生看来,宛若神明。 可也只有它自己知道,在那位须发皆白,生而知之的祭酒大人眼中,自己,其实只是个看大门的。 祭酒大人称呼它为,看门狗。 它欣然接受。 ...... 人间殿里有座摘星楼。 大魏守护神祭酒大人就住在里面。 天黑的深沉,一身白袍的祭酒大人静立在摘星楼的最高点,眼中泛着白光,隔着厚厚的云彩朝着大魏皇城方向凝望了许久。 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发出一声叹息。 意蕴莫名。 一位中年男子忽然走入摘星楼,站在了祭酒身后。 他穿着一件深黑色的长袍,上面绣着一头绕满全身的九爪飞龙,龙首威严霸气,且栩栩如生,像是随时都会飞腾而出一般。 有种君临天下的既视感。 中年男子随着祭酒的目光望去,看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沉默许久后,他终于站不住了,将目光收回,开口说了一句话:“罗喉它,真的逃了?” 语气中带着怀疑,但是更多的,还是凝重。 祭酒背对着他,平静说道:“我去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大魏国运皆散,我的封印也被撞的七零八落......看来这八千年的困兽生涯,非但没有磨平它的性子,反而是让它变得更强了。” 一声叹息传来,满是遗憾。 中年男子望着祭酒的背影,说道:“您生而知之,人间众生皆在动念之间,难道还找不到它的下落?” “可它,并不在人间众生的行列。” 祭酒背着双手说道:“八千年前,我尚且需要借助大魏巅峰国运才能将其封印,八千年后的今天,大魏国运日益衰退,它的实力又在逐渐增强,虽然破封而出让它受了重伤,但若它一心只想躲藏的话,谁又能找得到它?” 中年男子还要说话 ,祭酒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口。 随后提醒道:“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找到罗喉的下落,而是要想一想,大魏的国运为何会衰退?八千年巅峰岁月,到了你的手上,却开始走了下坡路,老祖宗都要跳出来戳你的脊梁骨了。” 中年男子低下头,眉眼低沉,似浓墨般的夜色。 他握紧双拳,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导致掌指关节都有些微微发白。 片刻沉寂,他还是开了口:“国运衰退又如何?有祭酒您在,莫非大魏还会亡国不成?” “听这语气,你似乎很不服气?” 祭酒仍没有转身,似乎只有这片苍穹才有资格看到他的正脸。 白袍在风中舞动,有种随风而去的错觉。 他说道:“大魏自然不会亡国,但大魏的国运也不能一直这样衰退下去,如果你不行的话,我会选择,换一个人来执掌大魏。” 世人皆知,在大魏王朝,无敌于天下的祭酒大人,对于大魏神皇的位子,是有一票否决权的。 理论上来说,他让谁下台谁就得下台,让谁当皇帝谁就能当皇帝。 所以八千年来,大魏皇族对于祭酒大人的畏,要远远大于敬。 中年男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只是很快便又变得平和温顺,他叹了口气,说道:“祭酒大人,这话严重了。” 祭酒呵呵了两声,带着些许嘲讽。 “近年妖族动作频繁,南晋也在边境处虎视眈眈,李密独木难支,连吞败果,我想,大魏国运衰退的根源,便是从战场而来。” 中年男子沉声说道:“等开春之际,我会让曹将军领兵前去支援,半年之内,将妖族赶回红河两岸,再过半年,将南晋也杀回老家,如此,大魏国运必然重回巅峰,到那时,我会再来摘星楼,请祭酒大人您帮忙找到罗喉。” “再说吧。” 祭酒背着双手,迎风而立。 本就站在摘星楼最高点的他,此刻半个身子已经飘入了云间,变得有些虚幻。 他的声音亦变得飘渺无踪,似是梦魇:“李密老了,曹人往是个太监,皇城六部中亦皆是老朽,这大魏王朝,无论是战场还是朝堂,都需要一些年轻的身影来扛起大梁了。这才是大魏国运重新崛起的先机。” 中年男子低眸片刻,随后缓缓抬头,望着祭酒的背影沉默了很长时间,神情变得专注且凝重。 大魏文臣武将皆需要年轻人来接班,自己这大魏神皇的位子呢?...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身上的九爪飞龙,“龙袍加身,朕,不想脱!” “你走吧。” 祭酒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中年男子一跳,有种心声被窥探的局促感。 他顺从的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大魏皇城所在的方向,依然是一片虚无。 便只能告罪一声,缓缓退出了摘星楼。 一路而过,到了人间殿的门口处时,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懒洋洋趴在地上的黑狗,突然说道:“独守人间枯燥,不如 去替朕守着大魏?” 在祭酒和这条黑狗面前,中年男子有着完全不同的自称。 黑狗连头也不抬,只是翻了翻眼皮,显得很没精神。 片刻后,见中年男子还没有走的打算,它便将前足撑地,上半身微微抬起,刹那间,一道紫色雷霆凭空出现,带着可怕的炸裂声轰向了中年男子。 “哼!狗仗人势!” 中年男子甩了甩胳膊,将炙热的紫色雷霆拍散,怒瞪了黑狗一眼,过门而去。 黑狗毫不理会,依然耷拉着眼皮,显得百无聊赖。 摘星楼中的祭酒似乎看到了宫殿大门边的这一幕,他不知从哪取来一杯酒,缓缓入喉,随后摇头叹道:“八千年镇守国门,守出了一群白眼狼啊。”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眼中,则突然冒出了一抹清亮无比的杀气。 他忽然再次往人间看了一眼,杀气倾散,本就衰退不少的大魏国运顿时又被切掉半成......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生气。 与此同时,遥远的大魏边境处,军神李密浑身浴血,守在营地处,看着刚刚从战场中拖回来的三千具大魏将士的尸体,久久无语。 ...... 天外天的风,比大魏王朝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清寒。 吹啊吹,吹啊吹,一直吹到了人间某位独行少年的身上。 李三思从三尺阁离开后,孤身行走,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唯一的住所是监察院统一安排的单身公寓,如今他已经和院长陈汉心撕破了脸,守城人是做不成了,单身公寓自然也就没法去住了。 只能找个时间偷偷摸摸去把东西搬走......不打扰,是他最后的温柔。 漫漫长夜,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天亮。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届时执笔人还是没有派人过来联系自己,他便要亲自去往执笔人衙门走一趟。 那是他坚守如一的选择,如今却也成了最后的选择。 “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李三思一边走在路上,一边胡思乱想起来:“执笔人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是仍在观望,还是打算给自己一个惊喜?或者,他们是在考验我的专一性?” “不管了!等不到天亮了!直接去执笔人衙门,我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心绪至此,李三思便准备掉头往执笔人衙门而去。 却在某个转角突然停下。 前方,月光下,两天不见的冷长空抱剑而立,他面容坚毅,身姿挺拔,酷的不像话。 ranwena.net 装的一手好逼......李三思感叹一声,“不得不说,这冷长空只要不说话,单从形象上来看,绝对是一等一的帅气欧巴,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他随即摆正姿态,强行压下心中躁动,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 心中却早已做好思想准备,“执笔人终于坐不住了吗?那就来吧!冷长空,我的面试官!带着你未来的同僚回去吧!” 第二十五章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月光下,冷长空抱着长剑,沿长街缓缓走来。 黑色武士服在夜风中摆动,呼啦作响,似他的心情一般缭乱。 白鹿门一案过后,为了将李三思招入执笔人,他做了近乎万全的准备。 先是向李三思本人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招揽意图,并且有意无意透漏了加入执笔人后能够享有的多项福利......当然,是碾压监察院以及三尺阁的那种。 主观上先击溃李三思的心理防线,让他认清楚刑狱司三部门到底谁最吊。 而后,他又死磕三尺阁,赖着不走......以实际行动来展示自己势在必得的决心。 既是为了让王友德和陈汉心知难而退,也是为了让李三思看到自己的诚意。 在这段时间内,他又连续将两封密信送回执笔人衙门,向司长秦逍遥报备了此事。 只要秦司长一点头,随便派个谈判专家过来,李三思大概率就是自己人了。 可没想到,问题就出现在最后一个环节......一向知人善用的秦司长,竟然没有答应此事! 他放弃了李三思! 放弃了一个在白鹿门之案中立下过大功,有着清晰的头脑以及可怕神念的天才少年! 冷长空不能理解,甚至有些生气。 却也莫得办法。 因为他知道,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从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所以他只能独自无能狂怒。 最终带着满腔遗憾离开了三尺阁。 冷长空的离去,等于是向监察院以及三尺阁表明了执笔人的态度......弃权。 可他本人却还没有放弃李三思。 甚至心里还带着几分亏欠。 如果没有李三思,白鹿门之案就一定破不了,身为主要负责人之一的冷长空就要面临失业的窘境。 若真如此的话,现在的他,只怕已经在提剑浪迹天涯的路上了。 哪还有今日风光? 所以亏欠之余,又多了份感激。 无以为报,只能深夜来见李三思一面,看看对方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帮一手的。 他知道,监察院守城人的月俸,那是相当的低,只够温饱。 而他又听说过一些花边新闻,说李三思常年流连秦淮河,喜欢听小曲儿睡花魁,这花销可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冷长空来之前咬着牙把自己攒了三年的劳务费取了出来,大概八百两银子,换成银票厚厚的一叠,藏在了胸口,准备给李三思垫付半年的嫖资。 做人做到这份上,够意思了。 长街当头,冷长空走到李三思身边,抬眼打量,微微点头,“瘦是瘦了点,但看上去很机灵,脱去囚服之后就是不一样,一看就是会来事的主。唉!可惜了!” 片刻惋惜,冷长空先客套了一句:“白鹿门一案,可多亏你了,要不然,我和王友德都得玩完儿......唔,今日找你,不为别的,就是专门来道个谢。” 只是道谢吗?别装了你!...李三思摇头笑道,“冷大人您太客气了,破案也是为了自救,没什么可谢的,我反而要感激你能给我这个破案的机会。” 官场之道,就是要会做人。 现代人李三思对这一套业务门儿清。 “好小子!” 冷长空内心大赞:“明明一身功劳偏还如此低调,大魏年轻人中能有这般沉稳心态者我看不会超过三人,此子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唉!越想越可惜!司长大人这次可真的是有眼无珠啊!错 失良才也!” 夜风中,冷长空露出提携后辈的沉稳表情来,他压着嗓子说道:“你也不必过于谦虚,你的本事我都看在眼里,好好干,未来是你的。” 专业画大饼。 却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和欣赏。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顺势提起让我加入执笔人的事了?...李三思看了一眼冷长空,“这家伙今日倒是能压住性子,破案那日的火热态度呢?恨不得当场把我绑到执笔人衙门去。” 李三思忍不住吐糟,脸上却摆出谦卑的姿态来,“往后,就全仰仗冷大人您了。” 这句话已经基本表明自己愿意加入执笔人的决心了。 冷长空,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主动点!...李三思低着头,等待着冷长空的回应。 可换来的,却是半盏茶时间的沉寂。 月光下,冷长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终于开了口,却刻意避开了李三思最后那句话,而是忽然问道:“我刚从监察院那边过来,打听到你已经和陈院长决裂了,有没有这么回事儿?” 坏事传千里啊......李三思叹道:“志不在监察院,只能一拍两散。” 这是实话。 “所以你就来了三尺阁?” 冷长空语气突然有些发酸,“王友德给了你什么好处?” 人就是这样,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得到......骨子里的劣根性。 李三思懒得再扯下去,直截了当说道:“我同样拒绝了三尺阁的邀请。” 他望着冷长空,目光恳切,无比热情,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我一直在等您!” 执笔人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突然的告白宣言,打了冷长空一个措手不及。 长街当头,冷长空剑心忽乱,抱剑的胳膊紧了紧,强行稳住心态。 他避开李三思热切的眼神,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尼玛,秦逍遥误人子弟啊! 李三思察觉到了冷长空的异样情绪,渐渐有些不耐,“知道他脑子不太好使,所以我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自降身份主动示好了,这家伙还在那摆什么谱?” 差不多就行了!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气氛逐渐沉寂。 李三思开始有些不安,心沉了下去,“该不会,执笔人打算过河拆桥了吧?不会吧!” 他看着冷长空,犹豫了片刻,终于绷不住了,试探着问道:“冷大人,您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他指的自然是加入执笔人一事。 冷长空叹了口气,剑眸之间满是遗憾。 他知道瞒不过去了,该来的总会来。 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凤起啊,你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你先回到监察院继续干着,当然,你不用担心过不了陈院长那一关,我会亲自去帮你求情。另外,你跟陈小德关系不是挺好?让他也帮你说说话,想来保留本职,继续做个守城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等到来年开春,执笔人衙门会有一次公开招聘,那时候你再来报名,只要你发挥稳定,我再帮你稍微打点一番,应该是可以稳进的了。” 冷长空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这次的大饼画的太抽象了些。 他没脸去看李三思,低头望着抓地的脚尖,心中再次骂了一声,“秦逍遥你狗眼看人低啊!” 李三思懵逼了......就真过河拆桥呗? 他努力调整好呼吸,尽量平静着语气问道:“冷大人, 您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冷长空叹道:“执笔人今年已经没有招人的打算了,我也是这两天才收到消息。凤起啊, 这件事是我的过失,太过于急躁,有失考虑,希望你不要太过于记恨。”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了满满当当的八百两银票,硬塞到满脸呆滞的李三思手上,“这八百两银票就当是我弥补给你的心灵损失费,希望你不要嫌少。另外,日后若是遇到麻烦,也尽可知会一声,我冷长空绝不推辞。”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你伤害了我,还拿银票侮辱我!......李三思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个被抛弃的深宫怨妇,这八百两银子就是可怜的分手费。 无错小说网 一夜之间,刑狱司三座靠山全部倒塌! 自己要这八百两银票还有何用?...李三思内心失落,满脸失望情绪,可收银票的动作却是那么顺畅,以冷长空的眼力都没看到银票是怎么消失的。 不能加入执笔人,他的所有计划等于全部被打乱,小命也要继续飘摇。 入侵思维宫殿的那位神秘修行者找上门来怎么办? 三法司继续派人暗杀自己怎么办? 楚白狼妒火攻心,一刀剁了自己怎么办? 没有了执笔人的庇佑,自己该如何在大魏朝立足? 原以为破了白鹿门之案能够从此走向人生巅峰,却不想四处树敌不说,连工作都给弄丢了。 这找谁说理去? 重回监察院?想想陈汉心当夜的抓狂,算了! 考虑三尺阁?想想赵怀远的态度,以及自己离开时的决绝,也算了! 执笔人!我恨啊! 李三思望向冷长空,眉眼低沉,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心乱如麻。 “你还好吗?” 冷长空打破僵局:“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 渣男语录。 片刻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监察院或者三尺阁那边需要我去打个照面,你尽管说话。”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李三思忽然抬头,神情认真,“如果不能加入执笔人,我的人生将毫无意义。” 声音低沉有磁性,低音炮的韵味一出来,极富有感染力。 冷长空惊住了......竟有如此执念?! 他沉默片刻,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次你不能加入执笔人,主要是我们那位秦司长没有答应。” 误人子弟秦逍遥! “嗯?” 我就知道有人搞鬼!...李三思问道:“为何?” 他翻遍原主记忆,与执笔人秦司长从无交集,应该没什么得罪他的地方。 “白鹿门一案虽然足够惊艳,但在秦司长眼里,却只能算是一般。” 冷长空说道:“这一点你不用怀疑,这个案子如果早早交给执笔人的话,只怕早就破了,根本轮不到你出场表演。” 李三思下意识看了冷长空一眼,“你不也来自执笔人?” 后面一句话没有说,“你咋就破不了案?” “我只负责追凶,探案另有人手。” 冷长空猜到李三思心中所想,他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对执笔人衙门有很深执念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早说啊你!为什么不早说?...李三思振奋起来:“我需要这个机会!” 第二十六章 人间修行体系 “想要得到这个机会,很简单,却又很难。” 冷长空抱紧长剑,故作高深。 以你的智商,我建议还是不要打机锋了......李三思摆出求学的姿态,“愿闻其详。” “你只需要再次破掉一个震惊所有人的大案子,就能彻底扬名大魏,以你那时候的身份,自然就有了和秦司长谈判的资本,加入执笔人什么的,都是小问题。” 冷长空缓缓开口,“是不是很简单?” 简单你吗!...李三思为难道:“可我到哪去弄什么大案子?有什么案子是刑狱司和皇城三法司不能破的?你也说了,白鹿门一案执笔人若是参与进来,分分钟就能破掉,根本不叫事儿!” “所以我说这个机会又很难,可遇而不可求。” 冷长空看了一眼李三思,安慰道:“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你的路还很长,可以慢慢等。” “怕是等不了了。” 李三思叹气道:“冷大人,你是不知道,天刚黑的时候,镇魔街上来了五个杀手,要取我性命,要不是我跑的快,只怕早就被他们砍死了,你也就见不到我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 “还有这事!” 冷长空剑眸微凝,神情瞬间认真起来,“谁干的!” “还能有谁?” 李三思说道:“当然是最恨我的那些人。” 冷长空若有所思,声音渐冷,“陈汉心?还是王友德?这两个老家伙,得不到你就要毁掉你?此事我得上报秦司长!刑狱司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个人才,怎能毁在他们手里?” 燃文 语气中带着震怒。 早说了你脑子有问题......李三思满脸黑线,马上纠正道:“是刑部刘侍郎派来的杀手。” 片刻沉寂。 冷长空瞬间收回情绪,丝毫不尴尬,似乎早已习惯了被当场打脸。 他面无表情开口,“哦?你怎么知道?” “是那五个杀手亲口所说。” 李三思决定以后尽量不给冷长空自我揣测的机会。 “我明白了,他一定是嫉恨你破了白鹿门之案,助刑狱司度过难关,扰乱了三法司的计划!所以派人过来杀你!” 冷长空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 不容易啊,总算开窍了一次......李三思违心的恭维了几句,随后切入正题,“这只是第一波杀手,虽未能成功,但不代表就结束了,肯定还有第二波,第三波,甚至第四波,直到我消失在大魏皇城中。” 短暂的沉默,李三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认命后的挫败感:“如今我背无靠山,孤魂野鬼一只,他们想要杀我,应该不用费太多功夫。” “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呢?” 冷长空下意识问了句,“他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已两次拒绝了三尺阁的邀请,想来白衣术士这会儿也寒了心,不会再守着我了。” 李三思语气中颇有些遗憾......白衣术士带来的安全感是难以取代的。 冷长空收回四处眺望的目光,“难怪,没有感知到他的气息。” 随即望向李三思,抱紧长剑,给了他一个暖男的眼神:“放心,我 的境界虽然没有他高,但胜在修行剑道,单论战力,是不比他弱的,所以往后一段时间,你的安全将由我来守护,也算是我对你的另一种回报方式。” 另一种回报方式?该不会八百两银票的回报方式就不作数了吧?...等待半晌,见冷长空没提银票的事,李三思放下心来,“那敢情好!冷大人的剑术,我是见识过的,那是相当可以!” 不吹不黑,这是真心话。 当日白鹿门边,冷长空一剑斩裂小屋,却不破坏里面丝毫布局的精妙剑术至今还历历在目。 而且据说他使的还是重剑术,这精准的掌控度,说明他对剑道的领悟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 确实有几把刷子! 有他当保镖也是不错的。 只是...... 李三思很快又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授人什么?”冷长空不解。 “以鱼。” “什么鱼?” “是渔。” “渔?” 歇着吧傻子!...李三思不再给冷长空犯傻的机会,直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使剑术来保护我,还不如直接教我剑术,这样我就能自己保护自己了,毕竟,你在执笔人中还有任务,不可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冷长空恍然大悟,只是很快又疑惑起来:“你不是晕剑吗?” 记性倒是挺好,知道李三思拿这个理由拒绝过他。 骗傻子的呀!...李三思正色道:“为了活命,我可以克服。” 语气中颇有几分悲壮。 “精神可嘉!但我的剑太重,以你如今的体魄根本无法掌控。” 冷长空看了一眼李三思,笑道:“但你也不要失望,我可以先领你走入修行之门,走进一楼,修行一段时间后,大概率便可登上二层楼,那时你体内便开始出现真力,体魄亦从后天转入先天,便有了握剑的资本,到那时我再教你重剑术。” 这么麻烦?...李三思犹豫了片刻,问了句:“修行之后,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吗?” 他小时经常做一些武侠梦......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河里练习轻功水上飘,飘着飘着最后就掉河里去了,醒来时裤子湿了一大片。 以前的世界中只能当个梦,可到了这大魏修行界,似乎有美梦成真的可能了! 御剑飞行!吊炸天! 冷长空当场泼了盆冷水:“只有登上四层楼,才有长时间飞行的能力,四楼以下,虽然也可将真力灌入双腿,一步跨越很长一段距离,但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能算是飞,只能算是跳。” 李三思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自己一蹦三十几米远的恐怖画面......这要是回到21世纪参加奥运会,不年年金牌? 带妹兜风也不用跑车,直接双腿乱蹦就好了。 YY到一半,冷长空拿着剑柄敲了敲他的脑袋,“想啥呢?咋还流起口水来了?” 一抹嘴角,收起哈喇子,李三思讪笑一声,“没啥!没啥!那个,我们开始吧!要怎么做?是直接将你的真力灌顶给我?还是给我吃什么类似于十全大补丸这样的药物?” “你说的这些都是修行大忌,要不得!只有稳扎稳打, 靠自己的努力,一层层往上攀登,才是最纯粹的修行理念。” 冷长空难得的板起脸来,“修行九楼,你需从第一楼开始练起,虽然是最基础的入门篇,却几乎贯穿了你一生的修行之道......只有打好基础,才能为更上一层楼做好充足的准备,日后修行起来也才会事半功倍。” 你是唐僧吗?...李三思受教,“那我该怎么做?” “你先要想清楚,是真的打算跟我后面走剑道这条路吗?” 冷长空望着他,神色凝重:“你的神念过分强大,按理来说,应该更适合走术士这条路才对。” 李三思一脸懵逼,“剑道?术士?我不懂啊!有什么区别吗?” 原主的记忆中对这个世界修行体系的概念很是模糊,勉强知道个大概,至于各大体系的能力和发展前景却一无所知。 冷长空说道:“简单概括,人族各大体系中,走武夫和剑道这两条路的人,大都是依靠体内真力的强弱来判断境界的高低。真力越强,境界越高,反之亦然。” “二者皆以怪力登楼,从无捷径可言,等到了九楼之巅,便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陆地神仙。武夫和剑道之路,以力破万法,最是纯粹。也是新生代修行者最常选的两条路。” “术士,佛宗,儒门这三路,则大都凭借精神力的强弱来划分境界,只是说法不同罢了。” “术士修神念,佛宗讲念力,儒门论思想,本质上却是殊途同归的。” “通过这三条路登上九楼的修行者,可都是足以开宗立派的强大人物。” “儒圣和佛祖自然不用多说,登上九楼已久,想来你也听说过这二位的名声。他们所统领的佛宗和儒门学子遍布人间大陆各处,各自的理念也早已深入人心久矣,力量很强啊......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我们的国师大人了,他老人家十年前便已经登上佛宗八楼菩萨境了,只差一步便可立地成佛,届时,我大魏便又多一位九楼高手了。” “呃,扯远了......再来说说南晋国那位很有名的读书人,他是世间唯一的九楼术士,号称神念无敌,持一手书生意气,谈笑杀人。他以一己之力号令天下术士,教派深远,对我大魏的威胁极大!“ “李密将军带兵在边境与南晋国作战多年,却始终无法攻破南晋国土,除了妖族一直从中作梗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那位读书人始终挡在我大魏军潮前面。” 说起那位读书人时,冷长空恨得牙痒痒,满脸的怒意,抱剑的胳膊也忍不住紧了紧。 但语气中却也有一丝难言的敬佩。 抛去两国的立场不说,那位南晋读书人的实力,确实值得无数人去仰望。 李三思听的津津有味,一直没插话,直到此时才伸手提问,“既然南晋国的那位读书人能够号令天下术士,那三尺阁的白衣术士算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也听那位读书人的?” 若真如此,白衣术士岂不是间谍? “非也!大魏朝的术士算是例外!读书人的神念到不了这里来,就算来了,也起不了作用。” 冷长空不自觉的昂起了头,望向了头顶苍穹,满脸的骄傲:“因为,大魏有祭酒!” 第二十七章 我要学剑 大魏有祭酒! 这,便是大魏王朝无敌于天下的真正原因。 不知是否被冷长空的情绪感染,李三思竟也莫名的骄傲起来。 是啊!身为大魏子民,有谁不为拥有祭酒这样一位强大的大魏守护神而感到骄傲? 片刻沉寂,李三思问道:“祭酒他,究竟有多强?” 这也是世间很多人的疑问。 冷长空摇了摇头,“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或许连祭酒大人自己都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他是神明一样的男人,那么的出众,那么的鲜明,那么的与众不同,就连住的地方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冷长空瞬间化身小迷弟,满眼的崇拜与向往。 要不要这么夸张?...李三思保持清醒,“祭酒大人住哪?” “天上。” 冷长空举头望月,随后缓缓低头,挺直的身子突然躬下稍许,似乎是向祭酒大人表达自己的尊敬。 这么吊?...李三思有些不信,“天上不是住着嫦娥和吴刚吗?难道说,祭酒就是吴刚?呸!我在想什么?” “既然祭酒大人这么厉害,他为何不参与到边境战争中去?” 李三思表示不解:“妖族这么横,南晋的读书人又这么难搞,祭酒大人没理由坐视不管。” “这个世界,是需要平衡的。” 冷长空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这是很多年前,祭酒大人开创九楼体系的时候,现身万丈法相,向这个世界发出的一道圣谕。” “所以他不会去干涉大魏与南晋,以及妖族之间的战争,也不会为了大魏的版图扩张而选择出手。” “在他看来,这都只是小孩子之间无聊的打架游戏罢了,作为一个大人,他只能观望,监督,把控全场,却不能主动出手,因为有失体面,也有失公平。” “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家的小孩子不会被人打死......所以祭酒的底线便是,只要大魏不亡国,那么便任你们折腾。” 果然有实力就是任性!...李三思跪服。 冷长空收回目光,沉默许久之后才将心绪放平。 他看了李三思一眼,回到了修行体系的问题上,“你若是坚持跟我后面修行剑道,那么从第一层楼开始,便要用心打磨体魄,如此才能承受并且蓄养后期逐渐暴涨的真力。” “若你选择走术士这条路的话,则对体魄强度没有太大的要求,因为神念皆在识海,考验的,是你的意志及精神力。但这样的话,我只能领你入门,而无法教你更多的东西了......很惭愧,关于术士操纵神念的方法,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他叹道:“我承认自己很想把你留在身边,因为你的确是一个好苗子,但在这场可能关乎到你未来成就的修行选择上,我还是得尊重你自己的意愿。” “正如我之前所说,你的神念很强大,很适合走术士这条路,若你愿意的话,我会请秦司长出面,去三尺阁找白衣术士好好谈一谈,让他教你修行。” 说到这里时,他终于放下了长剑,神色变得无比认真。 言语间虽多有遗憾,却并无任何悔意......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真意为李三思着想了。 baimengshu.com 好人啊!...李三思颇有些感动,“你要是没有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我今日可就直接奔着术士去了!”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同时修行剑道和术士这两种体系?” 李三思忽然开口:“此举是否有先例?” 冷长空改为双手驻剑而立,他稍作调整,惊觉这动作似乎比抱剑更酷些......以后可以考虑换个出场方式了。 他皱起眉头:“有是有一个,不过,与你的情况不一样。” “有就行!说明此举可行!” 李三思轻笑两声,这才问道:“那人是谁?日后我得多请教他。” 神情顿时放松起来。 冷长空表情变得古怪,“那人便是祭酒大人,他不仅同时修行了剑道和术士这两种体系,同时还身兼武夫,佛宗,儒门的神通,甚至于对妖族和鬼界的天赋也有研究,真正做到了集百家之所长于一身......欸,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祭酒他!还是人吗?...李三思忍不住吐槽。 “也就是说,除了祭酒大人,还从未有人这样修行过?” 李三思不解道:“理论上来说,此举是完全可行的,为何没人去尝试?” 肉装小法他不吊吗? 冷长空说道:“一个人的修行天赋决定着他更适合走哪条体系的路,一个人的精力则决定着他只能走那一条体系的路,所以不是没人尝试,而是力有不逮。” “试想一下,人间修士何止千万?可登上九楼者却只有那几位传奇大能。更多的人专注于自己的那一个修行体系便已举步维艰,为登上一层楼而耗费无数光阴,若再让他们多修一个体系,岂不是爬的更慢?” 有道理!当时成绩不好是不是可以归责于学科太多?...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能同时学那么多东西? 冷长空啊冷长空,你要是活在我那个年代绝对是个一等差生!...李三思胡思乱想,内心却还在蠢蠢欲动,“要不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以他两世为人的经验证明,勇于尝试的人,结局有两个极端......要么摔得极惨,要么蹦的老高。 就在他踌躇不定之时,突然思维一阵混乱,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学剑。” 简单而冷漠,并且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是魔的声音! 李三思没来由振奋起来,我的无敌保镖苏醒了? 他神念瞬起:“你不是闭关了吗?” 魔说道:“闭关不代表不能说话,也不代表感知不到你那恶心的思想。” 李三思早已习惯了魔的冷嘲热讽,他直接问道:“为何让我学剑?走术士这条路它不香吗?”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本尊更懂得操纵神念的存在吗?术士?何等卑微的存在,他们配吗?” 魔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之意:“而且你动动脑子想想,若是走术士体系,你肯定要跟在三尺阁的那个白衣小爬虫后面去学,到那时他必然要先探寻你的神念,本尊被困于此,要是被他感知到了怎么办?” 原来你是担心自己被发现啊!...李三思这个念头刚刚出现,魔的低吼声便随着杀意而来:“本尊担心被发现?笑话!本尊天下无敌,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若是被人发现体内藏着一尊强大而可怕,并且威风凛凛的魔,结局会怎么样,应该不用本尊多说了吧?” 大不了大家抱着一块儿死......李三思吐糟,这次他不等魔再次发飙,便强行给它泻火:“知道了!我学剑便是,你闭关去吧,早点恢复实力早点出来给我撑场面!我最近这日子可能不太平。” “哼!我要是恢复了实力,第一时间就是弄死你这只小爬虫。” 听得出来它愈发傲娇了。 李三思忍不住回了句:“能不能别整天小爬虫小爬虫的叫,多不礼貌?!” 思维宫殿中却已经没有了回应。 “凤起!” 一声呼唤将李三思惊醒。 凝神一看,冷长空正拿着长剑戳自己的胸口,疼的咧。 “冷大人,你做什么?” 李三思往后走位,避开长剑。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 冷长空 皱起眉头,“你发什么呆呢?” “我在思考。” 李三思脸不红心不跳,无比镇定:“思考究竟学什么?” 冷长空顿时来了精神,同时也有些紧张,“哦?思考的怎么样了?” 虽然很希望李三思跟在自己身边学剑,但他知道,对方大概率还是会选择走术士这条路......可怕的神念天赋摆在那呢。 “我决定,术士......” 李三思压了下节奏。 气氛顿时沉闷下来。 “果然。” 冷长空有些失落,“他还是选择了术士。” 随即强撑起笑容,打算说几句场面话。 “不学了。” 李三思笑道:“冷大人,术士我就不学了,我还是跟在你身边学剑吧。” 你吗!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儿?...冷长空先是愣神,然后激动,最后不可置信的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要学剑?” “没错!” 李三思摆正神色,望着冷长空,认真说道:“再好的天赋,如果遇不上您这样一个完美的领路人,那将毫无意义。冷大人,我愿为您而学剑!” 吗的!恶心到自己了.......李三思神情凝重,强撑着没笑。 “好!好!好!” 冷长空走近李三思身边,连叹三声,显得尤为激动。 他造型也不摆了,直接长剑插地,空出来的双手往两边抡圆,随后迅速合拢,猛地拍了几下李三思的胳膊,眼中尽是欣赏之意。 疼啊......李三思忍着没动,尽量不破坏气氛。 半盏茶后,冷长空缓缓平复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凤起,从今往后,我会将我毕生所学,全部传于你!” 先把医药费给了先......李三思下意识甩了甩胳膊,随后点头道:“多谢冷大人!我们第一步该怎么做?” “这么迫不及待吗?看来是真的做好学剑的准备了!” 冷长空大为满意,说道:“第一步,先让你尽快的入门,也就是登上第一层楼,此境界讲究的是锻炼后天体魄,做法很简单,总结起来三个字:跑,扎,撑!” “嗯?” 李三思疑惑道:“何解啊冷大人?” 冷长空神秘一笑,先不解释,直接下地做了两个动作,而后快速起身说道:“跑步我就不多说了,从明日起,你每天绕着镇魔街跑上三十圈,中途不能停,然后再将我刚才示范的那两个动作各练两个时辰......如此三个月,我相信你必有大成!” 李三思愣住了。 他看的很清楚,那两个动作分别是,扎马步还有平板支撑,再加上一个跑步三十圈,这就是所谓的锻炼后天体魄? 这尼玛前世的健身达人不个个都是一楼高手? 李三思后悔了。 “你会变强的!” 冷长空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鼓励道。 “也会变秃的。” 李三思安慰自己,“要是能变成一拳超人就好了。” 渐散的夜色下,冷长空最终提起长剑,带着李三思离去。 风声渐起,将他们的声音传开: “凤起,你晚上住哪?” “暂时还没想好,反正监察院的房子应该是不给住了。” “我在城北还有一间小屋,当初加入执笔人时分发的房子,没人住,借你吧。” “嘶~执笔人待遇这么好?羡慕!这样吧冷大人,我请你去秦淮河听小曲儿。” “别了,秦司长早有过规定,加入了执笔人,就不准去秦淮河厮混......我都忘了去往秦淮河的路怎么走了。” “这.....” “......” 第二十八章 探案信号 城北,郊区某小院。 这里是执笔人衙门为新入职人员分发的员工宿舍,冷长空有套房子就在这里。 加入执笔人多年,冷长空早已在皇城中心购置了一套两进门的大院子,常年住在新房,这郊区小屋很少过来。 闲置多年,如今刚好借给李三思过渡用。 自镇魔街至小院,大概十几里地,到了刚好天亮,李三思推开小院大门的瞬间,清风随着阳光一同涌进,尘埃随之飞扬。 “卧槽!好大的院子!比监察院的单身公寓可要好太多了!” 李三思再次感叹了声执笔人的财大气粗,“虽处郊区,却仍在天子脚下,要是放在我那个时代,就是妥妥的五环地段,发达了呀!” 他看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驻剑而立的冷长空,没来由酸了一下,“听说这家伙在二环还有间两进门的大院子,真尼玛土豪!” 我一定要加入执笔人!...李三思暗暗发誓,“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冷长空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打算,他环顾小院全貌,脏乱差,有些嫌弃……给狗狗都不住。 他家养了只大狗,叫黑虎,住的豪华狗窝可比这好多了。 很快说道:“许久没住人,有点脏乱,但好在里面的东西都还能用,晚点我找人打扫完过后你再住进去。” 目光随之落在了李三思身上,“今日闲来无事,要不我先陪你去监察院走一趟?把你的东西一并带过来,也省得日后麻烦。” 那敢情好!...李三思心中狂点头,却露出推辞的表情来,“不好吧冷大人?收了你的钱,住了你的屋,学了你的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还敢麻烦你陪我做这种杂事?这屋子我自己稍微打扫下就可以住了,监察院那边我也可以自己找个时间过去一趟,实在不行,我让以前的同僚帮下忙便是。 ” 既然如此,你把门关起来是什么意思?...冷长空漫不经心说道:“无妨,我是自愿的。” 正好隔壁小院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两个穿着执笔人官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看他们腰间挂着的木牌,应该都是新兵蛋 子。 “你俩过来!” 冷长空刻意掀开黑色武士服的前摆,露出了腰间的一块银色令牌,望着一脸懵逼走到跟前的俩新兵,颇具威严的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xiaoshutingapp.com 腰悬银牌,官级大了两阶......是执笔人的前辈! 俩新兵顿时摆出恭敬的姿态:“敢问大人是?” 对于旁边的李三思直接选择了无视。 “冷长空!” 装逼男微微昂起头,声音刻意低沉。 “......” 俩新兵对望一眼,尴尬的沉默。 看来是没听说过。 冷长空脸上挂不住了,提醒了一声,“白鹿门之案!” 一语惊醒梦中人! “哎呀!原来您就是以一己之力破了白鹿门之案的冷长空冷大人!您是我的偶像啊!” 俩新兵满脸崇拜,表情夸张,“冷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到新兵营这边了?您有什么吩咐?” “以一己之力破了白鹿门之案?” 李三思缓缓转过眼,望向冷长空,“冷大人,为何如此不要脸?” 完了!内部吹牛的话被这俩小子给泄露了!...冷长空有些尴尬,但他不愧是表情管理大师,哪怕经历社会性死亡,依然面不改色。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个手脚勤快的,帮我把这老院子给打扫一下。” 他淡淡的瞅了一眼俩新兵:“我看你俩就不错。” 说话间,他当着俩新兵的面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看大小应该十两左右。 哎呀,拿错了,那个一两的呢?...冷长空一阵肉疼,又不好重新放回去,只能漫不经心递到新兵面前,“别说本大人欺负你们,这银子便算是劳务费。” 俩新兵眼都直了,十两银子!这冷大人出手竟如此阔绰! 他们刚入职,还没能享受执笔人衙门所带来的红利。 假模假样的客气了几句,二人便准备顺手把银子接过来,一只手闪电般杀到,把银子夺走。 俩新兵愣住了,看了一眼透明人李三思,“阁下为何不讲武德?” 李三思截胡成功,把银子收好,骂了冷长空一句人傻钱多......十两银子的保洁费?疯了吧!懂不懂市场行情?快特么赶上我在监察院一年的俸禄了! “凤起,你这是做甚?” 冷长空表示不解。 “这等清扫整理的杂事,大老爷们不合适,更何况这二位还是执笔人里的官爷,那就更加不合适了。” 李三思说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这等内务她做的是相当熟练,我想不如让她过来一趟好了......这银子嘛,我就先留着,到时候直接给她便是。” 说话间他变戏法一样摸出了两枚小铜钱,滴溜溜转到了俩新兵手里,笑道:“烦请二位官爷往秦淮河跑一趟,找一个叫做苏姬的姑娘,就说,李三思新宅需铺床,请她过来帮帮忙。” 你谁啊你?...俩新兵再次陷入懵逼状态,下意识望向了冷长空。 “照办。” 冷长空一声令下,俩新兵二话不说,压下懊恼,大步奔向秦淮河。 “凤起!” 冷长空望向他,“哪家的丫鬟住在秦淮河?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下她。”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李三思笑道:“冷大人,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让她去你朋友的大宅子走一趟,时间你来定,其她的我来安排。” 语气显得有些暧昧。 冷长空眯起了眼,明显有些意动。 执笔人秦司长明令禁止任何人去秦淮河厮混,违者要么打个皮开肉绽,要么就直接赶出执笔人。 所以近些年来,每晚陪伴他的,除了那把长剑外,便是长满粗茧的双手。 只要他还在执笔人衙门办事,那么对他而言,秦淮河的灯火,便注定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每当深夜双手累到抽筋的空虚关头,冷长空都会叹息一声:“唉!秦逍遥误我啊!” 不过此刻听李三思的意思,这场做了许多年的梦,似乎有成真的可能了? 秦淮河什么时候开展上门服务的业务了? 片刻沉寂。 李三思与冷长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随后直奔监察院......先办正经事,再来不正经。 冷长空直接御剑飞行,双手背后,潇洒随意。 李三思却只能跟后面玩命奔跑,锻炼体魄......修行路太漫长,只争朝夕。 向剑道第一楼进军! 可刚行至半途,李三思便有些顶不住了。 原主体质本就虚弱,加上一夜未眠,身心俱疲,再跑下去怕是要猝死。 小命要紧! 便打算让冷长空捎他一程。 转至街角,还没等他开口,远处忽然有一道急促的破空声直冲云霄,伴随着噼啪的炸裂声。 谁家放炮仗这是......他顺势停下身子,凝眸望去,只见苍穹之边,一道绚丽夺目的烟火已经去到顶空,轰然炸开,灿烈的火光掩盖了清晨的朝阳,惊亮了大半个皇城。 炸裂的烟火却并未就此散去,而是在骄阳下汇聚成了一支金色长笔,横跨空域,绽放百丈光色。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斧头帮?呸!这是执笔人的探案信号! 有案子!...李三思瞬间亢奋起来:“机会来了!” 看信号方向应该是在城南。 据此不过二十里地。 “冷大人!” 李三思大声喊道:“带上我!” 烟火炸裂的那一刻冷长空便已经察觉到,他神色凝重,根本不用李三思多说,剑光瞬间掉头,将其笼罩,也顾不上白日显圣,直接化作一道浩瀚无比的璀璨剑幕朝城南疾驰而去。 沿途剑啸声不断,惊得满城鸡飞狗跳。 执笔人探案向来隐秘,从不公开。 而今竟然有人发出了探案信号,向满城求助,说明案子绝对不简单! 冷长空冷脸冷眼,掐一手剑诀,速度又快了三成。 这尼玛相当于坐了次敞篷高铁啊!......李三思抱紧冷长空大腿,本想体验把御剑飞行的快感,可一路风声爆裂,脸都差点给他吹歪。 有这速度,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春运堵车了。 二十里地,瞬息便至。 冷长空随剑光而落,不说废话,直接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金色长笔的图案正对着头顶上空,很明显就是从这片境域发出,执笔人的同僚应该就在附近! 他抱起长剑,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李三思,“你还好吗?” 进入工作状态,冷长空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问题不大,就是有点晕剑。” 李三思强忍着没吐,抬眼环顾四周,心绪顿时一沉:“这是哪?” 城南近郊,远离烟火,没有人家,只是一片孤山野林,看上去荒凉的很。 可猛兽却极多,时不时能听到一阵鬼叫狼嚎。 李三思心里发慌,“执笔人怎会来到这里?” 冷长空改为左手握剑,右手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他冷眼望向前方一条孤零零的小道,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剑心微颤,这是在预警。 里面有危险?! 第二十九章 剑光下的枯坟 冷长空剑道修为已至五楼巅峰,玩起命来与六楼高手也有一战之力。 无论实力还是胆气都相当牛逼。 可此时身处孤山小道,尚未深入,他的剑心识海间便已升起恐慌。 对于一名在剑道之上骄傲多年的修行者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耻辱。 却也更加证实了孤山深处潜藏着未知的恐惧和危险。 执笔人的同僚如今就在孤山之中,原本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案子所以才发出信号唤人前来查探,可如今看来,怕是自身处境不妙! 谁这么大胆,敢在大魏皇城找执笔人的麻烦? 冷长空心思沉重,他握紧长剑,再次抬头朝着顶空看了一眼,金色长笔的烟火信号已经渐渐涣散,再不进去的话,只怕那位同僚就真的生死难料了。 冷风吹过,卷起几度惊寒。 将孤山中的压抑氛围缓缓传开。 冷长空犹豫片刻,终于打算提剑而入。 临行前没有去看李三思,而是背对着他说了三个字:“你留下。” 简单而直接,有点霸道总裁的意思。 确实,若孤山有危险,李三思进去就是炮灰。 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 留守原地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摆出酷酷的高手姿态,打算给李三思留下一个坚定的背影后便独自入深山。 可回应他的,却是沉沉的脚步声......李三思一言不发从冷长空身边走过,竟然比他更快一步踏上小道。 “我李凤起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李三思停步之后没有回头,同样回敬给冷长空一个坚定的背影。 看样子他是打算跟着进山了。 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鬼地方?喂狼了怎么办?...李三思忍不住吐糟,“你好歹先把我送回去啊!” 冷长空颇受震动,“我果然没看错他!明知此行危险还硬要与我一起进山,不枉我对他寄予厚望!” 大步走到李三思面前,冷长空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剑道之上有你同行,我不孤单......但你切记一定跟紧我,只要我的剑还在,就一定护你周全。” 这个还用你说?我一定抱紧你大腿!...李三思微微一笑,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冷大人,我们走吧。”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冷长空后面,把当前开道的位子让了出来。 一副相当有礼貌的样子。 冷长空点点头,不再废话,剑光微起,将二人笼罩,往孤山小道缓缓走去。 说也奇怪,此刻巳时刚至,朝阳初升,红光洒遍城南境域,可这条孤零零的小道间却未曾有一缕暖阳渗入,昏暗阴沉的像是通往地底深处。 小道两边尽是枯木和血红色的泥土,加上朦胧的光色韵味,清冷而寂静的氛围,拍鬼片都不用再另外取景了。 李三思越走心里越瘆得慌,总感觉这地儿和在镇魔街撞上的那条黑暗中的小巷很相似。 难不成这里也有一只被封印的魔? 这个念头刚起,思维宫殿中便传来一道满含杀意的神念,想来是闭关中的魔又不爽了。 李三思没空与之斗嘴,直接选择了无视。 可不知为何,当他感应到了魔的气息后,竟然没来由的放松下来。 来自魔道祖师妥妥的安全感。 小道渐渐变窄,开始二人尚能并肩,此刻却只能一前一后而行,殿后的李三思看着冷长空的后脑勺,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baimengshu.com ,他刚想伸长脖子看看走到哪了,冷长空却突然停了下来。 瞬间止步,像是前面有什么东西把他拦下。 李三思差点撞上去,诧异道:“咋的啦?” 同时心里升起不安。 “你最好别看。” 冷长空没有回头,声音却响起,语气从未有过的凝重,“闭眼就好。”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剑柄,长剑虽未出鞘,剑意却已在此间环绕。 清冷而锋利。 似是能将小道周围的暗色完全割裂。 李三思不敢皮了,他第一时间尝试着与思维宫殿中的魔沟通,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想来傲娇的魔道祖师并不想搭理他了。 该死!...李三思怒极,“关键时候给我装死!” 他怎敢闭眼? 在黑暗中,人的恐惧会被无限放大。 唯有努力守住灵台清明,寻求冷静和专注,才能让他在最大程度上保持理智。 可此时,天,变得愈沉了。 李三思忽然心生警兆,抬头一看,脸色瞬间苍白......那一轮无比灿烈的朝阳,去哪了? 顶空漆黑如墨,像是被人用一块巨大的黑布遮住了苍穹,漫天光色都被覆灭殆尽。 恐惧和黑暗似潮水一般快速来袭,瞬间便淹没了这座孤山,这条小道,这两位来自皇城的不速之客。 李三思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中绷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这尼玛又撞鬼了? 他瞪大了眼睛,缓缓低头时,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身前有一个人形的轮廓,应该就是冷长空。 对方身上的黑色武士服在如此深沉的黑暗中显得幽暗且神秘。 李三思咽了口口水,尽量平静呼吸,往前挪动了一步,想要离冷长空更近一些。 他的右手随之伸出,企图拽住冷长空的黑衣下摆......黑暗不可视物,一旦走散可就糟糕了。 身前的冷长空似乎有着同样的打算,一只手往后伸出,一把拽住了李三思的右手手腕,力道极大,想来是内心的不安让他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下手无轻重。 嘶~轻点!...李三思忍不住叫了声,“冷大人,你弄疼我了!” 一阵冷风吹过,寒意铺面而来。 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种想尿的感觉。 他发现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非但没有松开的打算,抓握的力道反而越来越大,显得急促,而又,兴奋。 李三思懵逼了。 冷长空这是怎么了? 也就是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不对劲......那只手的触感为何会如此奇怪? 似枯枝一般干燥,却又似冰块一般寒冷,就好像,是一只被风干的,从地底刚挖出来的,死人的手!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李三思几乎快要奔溃了,他缓缓抬起头,壮着胆子直视着身前那道黑色的人形轮廓,试探着问道,“冷大人?” 冷风再起,将他的声音缓缓传开,像是黑暗中幽灵的梦呓。 “嘘~” 身前无人回应,他的耳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吹气声,痒痒的,凉凉的,有温度,也有湿度。 他僵住了,体内的肾上腺素在这一刻飙升到了极致。 真的有鬼! “我数三声,你低下头。” 吹气声变成耳语。 李三思听出来了,那是冷长空的声音!... 尼玛!说话就说话,你在我耳边吹气做啥子? 等等! 冷长空在我身后? 他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李三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那我前面的人影是谁?握住我手腕的那只手又是谁的?” “一。” 冷长空的低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二。” 气氛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李三思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三!” 最后一声由低语转为厉啸,“低头!” 我去你姥姥的!...李三思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他鼓足勇气,使劲儿的甩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想要将握住手腕的那只手给挣脱。 与此同时,他猛然低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眼望向身前的黑暗。 一束剑光惊起!似长虹贯日般将夜空完全撕裂! 璀璨的剑光映照下,冷长空似天神下凡,神情无比专注,双手持剑横卧,随后朝着身前虚空怒斩而下! 恐怖的剑气化作一片惊鸿呼啸而起,堪堪从李三思头顶寸许之地掠过,落向前方。 惊鸿一瞥间,李三思隐约看到,一个缠绕在一团黑雾中的人影被强大的剑气瞬间撕扯成两半,很快便消融在灿烈的剑光之下。 再低头,地下只留下一滩黑色的液体。 抬起右手,手腕上有一道乌青的抓痕,仍有冰冷的触感不断的往骨髓深处撕咬过去,似乎在提醒他刚才并不是一场梦。 冷长空随剑光落地,背对着李三思。 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无比强大,且锋利......和往日里刻意耍酷的模样完全不同。 此时的他,就是一把剑。 一把足以贯穿恐惧和黑暗的剑。 那把始终相伴的长剑没有再被他握在手中,而是悬停在身前三尺之地。 剑光如暖阳,将突如其来的黑暗照耀的犹如白昼。 李三思缓缓起身,脸色一片苍白。 他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孤山深林,哪里还有什么幽暗小道,入眼所及,只有一片坟墓堆立的乱葬岗! 身前是坟,身后是坟,就连脚下,都是一座已经被剑气碾压摧毁的枯坟。 目光所至,皆是死气! 李三思心态炸了。 他随着冷长空的目光望去,只是一眼,本已被强行压下的恐惧再次来袭。 那里,有一座异常高大的坟墓。 坟墓前无碑,却跪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青衣,黑发落在肩头,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楚长什么样。 只知道他已经死了。 有一根锋利而粗大的白骨从他后背而入, 胸口穿出,将他整个人完全贯穿。 钉在了坟墓前! 李三思感觉到冷长空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悲伤。 他认识青衣人? 片刻沉寂,李三思很快又注意到,冷长空的目光落在了青衣人旁边的某个位置,那里有一个炸裂的金色笔筒,周围散落着厚厚的灰烬,有残留的硝烟味仍在散开...... “他便是执笔人的同僚,也是我的搭档,青衣苏羡。” 冷长空突然开口,声音清寒且肃杀。 李三思没敢接话。 却突然感觉黑暗似乎被照的更亮了。 抬头一看,一轮冷月,正在缓缓升起。 第三十章 天不生冷长空 剑道万古如长夜 枯坟升冷月,这是大凶之兆! 李三思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撞鬼了。 他脸色惨白,吓得两腿发颤,但好在神念强大,意志足够坚定,不至于当场尿裤子。 但精神确实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 冷月当空,月光静静洒下,将李三思的面色照耀的一片惨白......跟鬼一样。 他就这样呆呆的抬头望着,总感觉挂在天上的并不是月亮,而是,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没有黑色的瞳孔,全是布满死气的眼白。 它神秘,蛊惑,扰人心志,似乎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恐惧感。 冷长空也抬起了头。 盯着升至顶空的那一轮冷月。 他神情专注,眼中没有半点恐惧之意。 剑光在瞳孔中沸腾,似烈焰灼烧,与冷月之光分庭抗礼。 那把长剑依然悬停在身前,剑意对着那座高大的枯坟。 以及,枯坟前的那一道青衣。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保持理智就好,如果害怕,就闭上眼。” 冷长空的声音忽然响起:“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需理会,只要心无恐惧,这些来自鬼界的畜生,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的声音显得颇为镇定,正气浩然。 这便是修剑者的气魄! 冷长空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高大起来。 李三思抓住了重点:鬼界! 大魏有鬼,世人皆知。 可鬼界常年受压于大魏国运,普通的鬼根本进不来皇城。 而那些实力强大的成名厉鬼,又都在大魏高手的监察范围内。 入不了国门,又怎会在着城南孤山中现身? 而且竟然还杀了执笔人中那位名气很大的青衣苏羡! 他瞬间沉淀思维,回顾来路,觉得有些蹊跷: 【皇城中所看到的那个执笔人信号,真的是苏羡发出来的吗?】 【还是说,苏羡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厉鬼杀了他之后,想要吸引更多的人过来,所以假装执笔人发出信号?】 【尼玛!这鬼是真狗啊!】 李三思怒骂了一声,随即绷直了身子,下意识靠近冷长空,问道:“这个叫苏羡的,实力如何?” 这很重要! 可以间接判断出枯坟间的厉鬼到底有多厉害。 冷长空面无表情说了两个字:“很强。” 执笔人衙门例行公事向来两人一组,一个追凶,一个探案。 青衣苏羡刚好和冷长空是多年搭档。 冷长空脑子不好使,所以往往只负责追凶抓人,关键时候还能起到保镖的作用。 苏羡则主探案,但这不代表他的武力值不高......恰恰相反,他也是一位登上了五楼的剑道修行者。 只是相对于剑道修为,他的智力和断案能力要更加的出众。 所以人们往往会忽略他的真实战斗力。 而冷长空与苏羡共事多年,知道他是多么的强大......凭借五楼剑道,加上超绝的智力加成,苏羡的整体实力要比人们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被白骨贯穿,死在了枯坟前。 那么杀死他的那只厉鬼,到底又有多强? 冷长空叹了口气,感觉遇到了难题。 很强?...李三思急促问道:“能不能具体点?和你比起来怎么样?” “点到为止,我比他厉害,但要论生死的话,我不是他的对手。” 冷长空看了李三思一眼,“他很擅长玩命。” 可他还是死在了这里,说明坟墓间的厉鬼比他还能玩命!...李三思心沉了下去,“看来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冷长空不再理会李三思,他望着天上的冷月,眸间剑光愈甚。 在心中的恐惧来临之前,他决定一剑斩之。 既是为了破局,也是为了替苏羡报仇。 当然,能不能成功要两说......他的剑道讲究一往无前,说白了就是不计后果。 遇事不决,拔剑即可! 爱谁谁! 可就在这时,身前长剑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嗡鸣,剑意预警......冷长空与李三思同时望去,呼吸急促起来。 高大的枯坟前,被白骨贯穿的青衣苏羡,突然缓缓起身。 长发在冷风中狂舞,肆意且凌乱,将他环绕周身的一股死气传散开来。 他没有抬头,保持着低眸的姿势,只是双手却伸到胸前,握住了那根白骨,随后一点一点往外抽动,将白骨拔出,那动作说不出的诡异。 李三思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能努力在思维宫殿中呼唤着魔,却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冷长空的眼神变得复杂,眸间剑光依旧灿烈,只是面对死去的苏羡时,他却无法保有更多的杀气。 他可杀鬼,却杀不了自己的同伴......哪怕,苏羡现在也已经是一只鬼。 苏羡将白骨握在手中,斜斜指向枯坟,一道黑雾缠上了白骨,逐渐凝结成一把剑的形状。 苏羡提着骨剑,朝着冷长空缓缓走来。 冷月之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聚光灯下的登场。 冷长空知道,那只至今未曾现身的鬼,一定就藏在剑光和月光无法照耀到的暗影间,或是乱葬岗无数枯坟厚土之下,它在观望,在看戏,在欣赏苏羡与自己的这一场同僚相残之战。 他不想战。 却不得不战。 枯坟之间,苏羡的脚步忽然加快,骨剑发出了刺耳的破空声,化作黑光朝着冷长空悍然斩落。 李三思惊呼了一声,“冷大人!” 剑光瞬起,冷长空突然抬头,伸手抓住了正在身前颤动不止的长剑,“送你解脱吧!” 他同样拔身而起,以更快的速度朝着苏羡冲杀过去。 长剑在风中呼啸,剑意不断往上攀登,很快,两把剑撞击在了一起......剑锋瞬间产生对抗,两个人的身体也在那一刹那迅速逼近,两股剑意在月光下快速升腾,很快便各自攀登至巅峰。 冷长空望着眼前被长发遮住的那张面容,心中有些不忍,但很快便被一股决然之色所替代。 长剑忽然向前,迸射出一道十几丈的灿烈剑光,直接将苏羡劈砍到百丈之外,撞塌了一座坟头。 “牛逼!” 紧张到脚趾抠地的李三思大叫了一声,刚准备吼几嗓子继续壮壮声威,却发现苏羡已经自坟土间爬起,悍不畏死般再次拎着骨剑冲了过来。 像一只行尸走肉。 “冷大人担心!” 李三思仿佛身临其境,“这可不是打王者,死了就没法复活了。” 冷长空并不在意。 还有空冲着李三思挥了挥手,示意问题不大。 失去自我意识的苏羡体内剑意虽仍强横,但却 缺少了自我意识,对于剑术的掌握大不如生前。 挥剑而起之时并没有多余的招数,只是举剑,落剑,虽势大力沉,却稍显单调,根本无法对冷长空造成任何威胁。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便已经宣告了结束。 但冷长空并没有真正放松下来。 因为真正的厉鬼,还藏在这阴气森森的乱葬岗之间,不曾现身。 它,才是自己真正的对手! 冷月高悬,似鬼眼一般见证着这场单方面碾压的战斗。 一盏茶的时间转瞬即过,冷长空挥出了第十三剑,再一次把苏羡斩退。 那一袭青衣已经破碎的不像样,裸露在外的身体上也多出了无数道剑痕,只是却没有鲜血流出。 lingdiankanshu.com 苏羡又一次爬起,拎着骨剑重复着落剑的过程。 对于冷长空而言,这场战斗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虽然十分不舍,但他知道,该送自己这位合作多年的完美搭档去轮回超生了。 于是下一剑,他准备落在苏羡的脖子上。 杀鬼割喉,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他以双手提剑,长剑指向身前,掌心之间持握的剑意强大到令人窒息。 剑光划破长空,一路而过近乎三十丈。 从李三思的视角来看,冷长空手上的那把剑变得足有百米多长,几乎横跨了整座乱葬岗。 这是真的牛逼!比聂风的四十米大刀还要夸张!...李三思深受震撼,突然喊出了一句台词,“天不生你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 不吹不黑,这一次全是真心话! 沉寂! 冷长空的呼吸停止了一瞬。 他的剑意也隐没了一瞬。 就连灿烈的剑光,都消散了一瞬。 似乎都在为那一句话而做最后的蓄势。 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 这是何等荣耀的至高评价? 修剑之人,碌碌一生所追求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一句称赞罢了! 李凤起!我承认你很有眼光! 他想笑,想开怀大笑,却又觉得可能会破坏气氛。 也可能会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高手形象。 只能强行憋着! 那便出剑吧! 我有一剑,可斩厉鬼! 虚荣心受到极大满足的冷长空再次兴起耍酷的本能,刻意的炫起技来。 他长呼出一口气,剑意重回巅峰,剑光亦再起,比之前要更加的灿烈,更加的,不可一世。 最直观的视觉感受,便是从三十丈的剑光,直接暴涨到了足足五十丈! 这一剑,几乎已经摸到了六楼的门槛,属于超常发挥了。 果然,啦啦队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 此时苏羡提着骨剑已经杀了过来,黑雾笼罩下的骨剑散发着彻骨的寒气,清冷且锋利。 冷长空叹了口气,尽显高手姿态,“结束吧。” 数百米的剑光便准备落下。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恐欲绝的嚎叫声:“冷大人,救命啊!” 听声音怕是已经尿了。 凤起!...冷长空猛然转身,神情瞬间凝重! 冷月之下,一道浑身裹在黑雾之间的身影突然自某座坟墓间窜出,带着六楼往上的可怕气息,朝着李三思袭杀过去! 真正的厉鬼终于出现! 第三十一章 生死间的抉择 冷长空现在面临着两个选择。 一是继续对苏羡出剑,送他轮回过后再回过头去打boss。 但这样做的话李三思怕是早就凉透了,坐等吃席。 二是放弃苏羡,马上回头去救李三思......他的巅峰剑术就算无法击败幕后boss,应该也能将其暂时斩退。 可若是如此,等于是将自己的后背完完整整的暴露在苏羡面前。 骨剑锋芒已至,这要是被插中了不死也残! 怎么办? 时间不多了! 冷长空望向前方,苏羡披头散发提剑而杀,他已经能感觉到骨剑下缠绕的死气。 身后李三思的嚎叫声再次传来,撕心裂肺,跟杀猪一样......这位刑狱司中的后起之秀,前途无量,难道就让他白白死在这里? 短短的时间,冷长空一颗剑心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煎熬。 最终,他的剑道气魄替他做出了抉择......长剑迅速掉头,百米剑光硬生生从苏羡身前离开,落向冷月之间。 这一剑,遵循本心。 虽死而无悔! 枯坟间窜出的厉鬼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来到李三思面前。 无数黑雾遮蔽了半边月色,犹如百鬼夜行。 “完了!救我啊!冷长空你这个bitch!” 李三思绝望的闭上眼睛。 他再次疯狂的呼唤着思维宫殿中的魔,依然毫无动静,不由得大骂着竖起了中指,“吾命休矣!”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真是操蛋! “放开他,你的对手在这里!” 冷长空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犹如天籁。 李三思迅速睁眼,看到冷长空出现在自己的侧身方位。 他神情专注,手握长剑,百米长的剑光在天地间凝结,璀璨而夺目,带着炙热无比的浩然正气! “冷爸爸,偶滴神!” 李三思一脸迷弟表情,悄悄的把中指收回。 冷长空微微昂起头,双手将长剑举起,剑光亦随之上抬,他潇洒一笑,“凤起,你说得没错,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今日我这一剑,便要斩裂鬼界!” 逼气十足! 李三思看呆了......这尼玛也太狂了吧!不过我喜欢! 冷月下的厉鬼发出了刺耳的怪叫声,黑雾涌动,携百鬼之势已经来到了李三思面前。 “剑来!” 冷长空突然爆喝一声,百米剑光顿时自冷月之间而回,似天火坠落,带着无与伦比的可怕剑意,朝着黑雾斩下! 剑光掠过,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黑雾尽数消融。 百鬼尽灭,在剑意之下进入轮回。 那只强大的厉鬼则在硬生生承受了冷长空的最强一剑之后,瞬间退下,落在了百丈开外的一座坟墓上头。 与暗色融为了一体。 冷长空知道,那只厉鬼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它还会再来! 所以他并不打算停止装逼的姿态,趁着剑光未散,剑意尤在巅峰,他要一鼓作气将其拿下! 接近六楼的剑意,想要斩杀一只六楼往上的强大厉鬼,虽然很难,但并非没有可能! 剑之道,遇强则强! 冷长空再次将长剑握紧,百米剑光转向坟头。 “剑......噗!” 这一次,他的剑,没能再来。 一口鲜血喷向了虚空,将冷月染红。 李三思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思议。 惊恐的脸色瞬间苍白。 冷长空缓缓低下头,看到腹腔多了一根白骨。 从后背直入,穿腹而过,黑雾缠绕其间,正在吞噬着自己的剑道气魄。 “苏......羡!” 冷长空艰难吐出两个字,手中长剑默然坠落。 剑意瞬间消散。 百米长的剑光亦在刹那间消融。 苏羡紧贴着冷长空的后背,长发飘舞,落在 脸上,遮住了满眼的死气。 他的左手按住了冷长空的肩膀,右手持骨剑将其完全贯穿! 他的动作仍没有停,骨剑继续深入,将冷长空整个人带动着往前挪步,直至来到一座坟墓前。 冷长空已经无力抬头,骨剑封印住了他的所有气息。 体内剑意亦被完全摧毁。 他离死,已经不远了。 仅存的意志迫使他挺直身子,可疼痛感在骨剑的穿刺之下被无限放大,他最终不仅没能挺直,反而跪倒在了地上。 苏羡再一用力,直接将冷长空死死的钉在了坟墓之间。 此时的冷长空,和刚见到苏羡时跪在坟墓前的姿势一模一样! 剑道崩塌......冷长空,闭上了眼。 双手无力的垂落。 就算没死,也没剩几口气了。 局势发展的太快,短短几息的时间便进行了多次反转。 站在一边的李三思看傻了......逼王冷长空,就这么领盒饭了? 苏羡没有起身,依然保持着持剑直刺的姿势,似乎担心冷长空会突然诈尸。 李三思惊慌之余,没来由的悲伤起来......冷长空虽然爱装逼了些,但对自己是真爱啊! 自白鹿门之案开始,他便对自己心存最大的善意。 哪怕此刻被骨剑贯穿,也是因为要救自己......悲伤之余,便是暗恼。 自己就不该来这里! 整个一拖油瓶! 但他知道此刻并没有时间去想太多,必须马上救冷长空出去! 要不然他就真的彻底凉了! 可怎么救? 青衣苏羡就挡在冷长空身前,自己根本无法接近。 暗影坟墓间还有另外一位鬼界高手的存在,实力应该在六楼往上。 这两只鬼自己都惹不起......不要说救冷长空了,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 生死重压下,李三思反而冷静下来。 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思维宫殿中正在闭关的魔道祖师。 冷月之下,李三思强行压下恐惧,瞬间进入思维宫殿中,来到了金色牢笼前。 先是低声求救,魔不鸟他。 语气急促起来后,魔还是不鸟他。 李三思所有期待顿时化作无边怒意,开始口吐芬芳。 料想以魔的骄傲,应该受不了吧? 可魔却一反常态,任凭李三思如何无能狂怒,不鸟就是不鸟。 安静的像是已经死去。 李三思知道魔就藏在金色牢笼的后面,并且能感知到自己的心声,可它为何不出来? 彼此之间已有羁绊,自己若是死了,它还能活得了? 努力无果,李三思带着怒火和疑惑退出了思维宫殿。 至此,已是必死之局! 他心灰意冷,恐惧随之看淡。 临死之前,再去看一眼冷长空吧,如果他还没死的话,就把那八百两银票还给他先。 已经欠了一条命,这钱,可就真不敢要了。 所幸,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要是能带着冷长空再穿越一次,回到自己的那个年代就更好了。 自己一定好好尽下地主之谊。 胡思乱想间,李三思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前多出了一道鬼影。 它静默于月光之下,身形和正常的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于身上还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袍子,双手背在身后,显得无比老成。 只是它的整张脸却被一层幽深的黑雾给笼罩住,看不清模样,神秘且可怖。 “我们鬼界有一个规矩,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友军。” 鬼影忽然开口,吓了李三思一跳,“你踏马的!什么鬼!” 出口就是前世国粹,鬼影明显愣了一瞬。 思路都被打断。 李三思这才发现身前多出了这么个玩意儿,好在他生死看淡,虽有恐惧,但裤子好歹还是干的。 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突然张嘴又冒出一句:“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是从哪冒出来的?!以为我大魏无人不成?” 刻意低沉着嗓音,言语间颇具威严。 内心却在唱忐忑。 鬼影望向了坟墓边的苏羡和冷长空,“大魏的人,都在那里。” 李三思噎住了......还能不能聊了? 片刻沉寂,鬼影找回了思路,“我给你一个机会,杀了冷长空,你就是鬼界的客人,今天就不用死。” 听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三思打起精神来,“看来有得商量。” 但前世的经验告诉他,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如果它只是想在大魏皇城找一个“自己人”来安插内线的话,那个人也应该是冷长空才对,怎么会轮得到自己? “你看上我哪一点了?” 李三思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就目前来看,除了英俊以外,我几乎一无所有,没什么值得你利用的。” “你倒是挺幽默的。” 鬼影怪异的笑了几声,“说实话,我知道你的确一无所有,甚至于你所说的英俊,我都没有看到。” 爱好中文网 李三思尴尬的转过头。 有些伤自尊。 “但我也知道,大魏刑狱司的那几个老家伙,都很想把你招入麾下......这便够了。” 鬼影笑道:“跟着他们下注,总是没错的。” 它的眼神再次落在了冷长空身上,“杀了他,你就能活下去,但也就意味着从此和执笔人结了仇,无法继续在大魏立足。但你不用怕,我们鬼界,欢迎你。” “所以,选一个吧,死,或者背叛?” 鬼影静静的“看”着李三思,等待着他的回答。 黑雾笼罩下有双眼,冷漠中带着肃杀。 冷月依旧高悬,似乎是第三方的见证......见证着一只鬼的堕落,或者,一个人的重生。 李三思低下头,沉默了许久。 他在思考,也在酝酿情绪。 直到冷风渐起,将乱葬岗中的死气缓缓吹散开的那一刻,他的声音才响起:“老实说,我刚来不久,对这个大魏王朝,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所以就算投靠了你们鬼界,我也不会于心不安,所谓的背叛,就更谈不上了。” 听上去有点妥协的意思。 鬼影笑了。 冷笑中带着讥讽。 似乎早料到是这样的回答。 天上的冷月晃了晃,像是在摇头。 可李三思还没说完。 他缓缓抬起了头,眼神中是极度陌生的认真,以及专注。 随即望向被钉在坟墓前的冷长空,大声说道:“但如果为了活命,而杀了为我倾注一腔热血的冷大人,那才是真正的背叛!” 他身形瘦弱,未曾修行,看上去弱到不行。 但此刻面对气场强大的厉鬼,他却毫无畏惧,像个勇士一样咆哮起来,“你他娘的鬼东西!给老子听好了!我李三思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动冷大人一根汗毛!有种你就干死我!干不死老子就去刨了你家祖坟!淦!” 突如其来的咒骂,让冷月无光。 口水都快喷到鬼影脸上。 李三思立死志找回了祖安人的骄傲......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冷月下的鬼影像是被骂懵逼了,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 许久之后,黑雾突然散去,露出了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你让我很意外。 ” 中年男子板着脸,平复着情绪,“冷长空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随时准备慷慨赴死的李三思愣住了......鬼都这么帅的吗? “你到底是人是鬼?” 李三思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是秦逍遥,执笔人大司长。” 中年男子双手背后,平静说道:“恭喜你通过考核。” 第三十二章 加入执笔人 秦逍遥? 考核? 李三思望着眼前散去黑雾,露出英俊不输于自己,且多了几分男人味的那张脸,陷入懵逼状态。 难道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或者说,都是演戏? 他缓缓转过头,望向坟墓那边......尼玛! 原本被骨剑钉在坟墓上的冷长空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双手驻剑而立,微微昂首,摆出了一贯的高手姿态。 黑色武士服在风中飘动,显得潇洒且随意。 看这逼样,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意思? 见李三思望来,他平静与之对视,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丝无比温和的笑容。 在他身边,青衣苏羡平静肃立,手中的骨剑变成了一支黑色的长笔,从容而握,像一位儒生。 满头黑发不再遮住面容,而是被一根不知从哪摘来的细草束起,眼含星光,神情淡然,帅的不要不要的。 李三思满脸呆滞。 他指了指坟墓边的苏羡和冷长空,“你们合起伙来玩我?” 黑袍裹身的秦逍遥平静摇头,“都是我的主意,苏羡知情并且全程配合, 但冷长空此前并不知道我的计划。当然,不排除他中途领悟的可能。” 所以,秦逍遥是导演,苏羡是主角,冷长空是龙套,自己是毫不知情,并且被强行拉上台进行互动的观众?...李三思心里骂了声娘。 “这月亮是假的?” 李三思指了指天上那一轮冷月,随后望向黑暗中的乱葬岗,“这些坟墓也是假的?” “都是幻术。” 秦逍遥挥了挥手,拨弄着身前黑暗,似拉开帘幕一般随意。 李三思顿觉眼前有块无形的黑幕被掀开,冷月坠落,黑暗消散,抬头一看,骄阳正美,红光漫天,暖色撞入心怀,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环顾四周,死气沉沉的乱葬岗已经消失不见。 还是那片深山,还是那条小道,曲径之间,冷长空和苏羡大步走来,行至李三思身边时,二人一左一右拍了几下李三思的肩膀,显得无比热情。 冷长空拍完马上离手,苏羡却仍搭着他的肩膀,并且有抚摸的小动作。 李三思没当回事。 “白鹿门一案虽让你名声大噪,但我执笔人诸位同僚却仍对你不以为然,毕竟那个案子在常人看来或许很难,但在执笔人眼里,却不值一提。” 苏羡开口,声音阴柔且散漫,“若不是长空每日求着司长大人再给你次机会,只怕你这辈子都无法加入执笔人,你我也永远不能见面......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他。” 语气中带着几分暧昧。 这家伙该不会是个基佬吧?...李三思看了眼苏羡,立马低头。 心中一阵恶寒。 对方眼神中的暧昧神色太赤裸。 冷长空皱起眉,“你谢我做甚?” “自然是谢谢你把如此重情重义的一个男人送到执笔人来。” 苏羡盯着李三思,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李三思满脸惊恐,下意识望向冷长空。 “苏羡!他是跟我的。” 冷长空提醒到。 语气中带着警惕。 “你我是多年搭档,跟你不就等于跟我?” 苏羡捏了捏李三思的肩膀,“瘦是瘦了点,但是稍作调教,呸,稍作训练后,应该会有前途。” “我劝你自重!” 冷长空将长剑举了起来,神情不再淡定。 共事多 年,他知道苏羡确实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李三思要是跟了他,可就,难顶了啊! 苏羡收起笑容,手中黑色长笔间有笔墨散开。 他冷笑道:“怎么?还想打?” 演戏有演变成实战的趋势。 打死这个变态!...李三思腹诽心谤,假意劝道:“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跟谁不是跟呢?” “都别争了!” 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沉默许久的秦逍遥方一开口,顿时镇住了场子。 冷长空驻剑不动......他相信司长大人会做出公平的判决。 苏羡收起了长笔,手也从李三思肩头挪开。 只是眼神还是那么暧昧......司长大人应该懂我的心思。 秦逍遥盯住李三思,突然昂首说道:“他跟我。” 一言既出,全场惊寂。 真尼玛不要脸! 冷长空深吸一口气,“无耻秦逍遥,你枉为司长!” 苏羡黑起了脸,“卑鄙秦逍遥,你不当人子!” “谁有意见?” 秦逍遥扫视全场,淡定开口:“可以提出来看看。” 冷长空与苏羡对视一眼,最终无声摇头。 官场多变,很多时候需要让他们做出妥协。 尤其是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 这是必要的让步。 秦逍遥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今日考核,你二人辛苦了,回去每人领三十两银子劳务费。” 随意打发完二人,他的眼神便再次落在李三思身上,“你还有问题吗?” “有!” “问!” “我现在已经加入执笔人了?” “废话!” “就因为我没有杀冷长空?” “没错!” 秦逍遥很认真的看了一眼李三思:“执笔人的真正理念,从来都不是破案,而是在破案或是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抛弃自己的同僚......生死与共,你要是做到了,你就是我兄弟。” “我秦某人不能保证执笔人衙门里个个都是探案天才,或者个个都是武道高手,但能保证,他们个个都是有情有义的真汉子!” 他神情专注,说到最后情绪稍显激昂。 苏羡插了一句:“所以咱执笔人衙门里的兄弟是出了名的相亲相爱。” 相亲相爱?...李三思呵呵了两声,“刚刚是谁差点打起来?” 冷长空深受感染,忍不住附和了一句,“咱执笔人衙门在刑狱司中也是出了名的护短......凤起,你再也不用担心出去会受人欺负了,万事有咱秦司长替你出头。” “嗯~?” 秦逍遥看了冷长空一眼,表情疑惑。 “真的吗?” 李三思望向秦逍遥,满脸振奋......现在缺的就是靠山! “嗯~!” 秦逍遥收回目光,平静颔首,“执笔人不怕事,但记住,咱也不惹事。” 前一句是实力,后一句是忠告。 李三思眨眨眼,“要是有人惹咱呢?” 秦逍遥不说话了。 沉寂了片刻后瞪着李三思,“你该不会惹什么麻烦了吧?” 果然是老狐狸啊......李三思摇摇头,“对我来说算是麻烦,对您来说,那就不值一提了。” “说说看!” 秦逍遥双手背后,云淡风轻。 “三法司对我恨之入骨!” 李三思直入正题,“不久前刚刚派来杀手,得亏我跑得块。” “不值一提!" 秦逍遥松了口气,笑道:“今日过后,你加入执笔人的消息将会传遍大魏皇城,如此高调入职,既是为了让三尺阁和监察院的人死心,也是为了给三法司的人一个忠告,让他们不要再来骚扰你。” “若是他们还来呢?”李三思试探着问道。 “他们敢杀你一个,我就敢杀他们全家。” 秦逍遥淡定开口,不怒自威。 老大就是老大,霸气侧漏!...李三思心里有了底,“那楚白狼肯定就更加不值一提喽。” “谁?” “楚白狼。” “耍刀的那个?” “对的啊。”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秦逍遥陷入沉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李三思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这就怂了?” 冷长空的声音响起,带着疑惑:“区区一个楚白狼,不足为虑吧?” “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吗?” 秦逍遥沉眼望向冷长空。 “长公主身边的侍卫?” 冷长空皱起眉头,“就算有长公主做他的靠山又能怎么样?刑狱司皇权特许,除了神皇和祭酒大人,没人能对我们的人指手画脚。” 秦逍遥摇摇头,“长公主自然不用担心,她对李三思应该没有恶意......但,曹人往呢?” 世人皆知,楚白狼是曹人往最得意的学生。 刀法尽得其真传。 曹人往?...李三思翻动着原主记忆,“大魏朝大内第一总管,三朝老太监,是个一等一的老阴逼。” 冷长空犹豫道:“他敢插手刑狱司的事?” “神皇一生只信两人,一个是祭酒大人,另一个,便是大太监曹人往......他的权力,可是比狱神大人还要大的。” 秦逍遥忧心忡忡的看了李三思一眼,“最重要的是,他比我还要护短......得罪了他,没什么好处的。” 小书亭 看得出来他对老太监很是忌惮。 楚白狼那小子后台这么硬?难怪那么嚣张!...李三思问道:“那怎么办?” 总不能白白被他砍吧? 秦逍遥说道:“据我所知,楚白狼虽然骄傲,却也从不主动惹事,你是不是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了?” 都是英俊惹得祸...李三思说道:“据说,是因为长公主。” “长公主?” 秦逍遥不解,“你和长公主有过节?” 李三思摇摇头,实话实说,“她好像,看上我了......然后,楚白狼吃醋了。”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 什么! 三束目光同时望向他,带着审视的味道。 苏羡第一个不信,“恕我直言,长公主面首无数,而且个个都是小白脸,她怎么会看上你?” 秦逍遥和冷长空没说话,但都有着同样的疑惑。 你也太直接了吧?...李三思羞赧的低下头,“或许,长公主口味变了,就好我这一口?” 这...... 苏羡变了脸,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看来是吃醋了。 冷长空低着头,望着驻地的长剑发起呆。 秦逍遥转眼望向天边,本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但身为大司长,还是要表个态。 他说道:“若真如此,那是最好了,长公主不会让楚白狼乱来的。” 第三十三章 大魏国运的衰退 秦逍遥不想在背后过多议论长公主,这是大不敬。 所以简单几句,便将此事彻底揭过。 “希望如此吧。” 李三思叹了气。 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不过既然已经加入了执笔人,便等于多了座无比强大的靠山。 就算楚白狼还想杀自己,也要掂量下有没有那个实力了。 至于曹人往嘛......李三思暂时不愿去想,那等人物若是真想对付自己,挖空心思也没用,该死还是得死。 接下来要做的只有两件事: 好好探案。 好好练剑。 当然,还要防着基佬苏羡。 暖阳下,李三思忽然摆正姿态,对着秦逍遥恭敬行礼:“日后,就全仰仗司长大人了。” 随后又对着冷长空和苏羡拱拱手,“二位,同僚一场,还请多多关照。” 入职第一件事,先搞好领导和同事关系,没得错。 他最后一句话主要是对苏羡所说。 冷长空对他的好早已明了,尽在心里,不必多言。 “好说好说。” 苏羡笑着去拉李三思的手,被冷长空提剑拨开,“明日我带你去领制服和腰牌,顺便大家伙儿一块儿聚一聚,也好互相认识下。” 颇有几分老大哥的风范。 李三思当场笑道:“有劳冷大哥了。” 冷大哥?...苏羡脸黑了下来。 他转动着手中长笔,一言不发。 冷长空也注意到了李三思对自己称呼的变化,心情大好,“兄弟一场,不必客气,日后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要不,我请大家去秦淮河听小曲?” 李三思犯浑了,“那里我熟,吃酒听曲可以打折!” 秦淮河向来是让友情升温的不二场所。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苏羡怪笑了一声,仍不言语。 秦逍遥脸色铁青,看样子是忍着没发火。 李三思望向冷长空,投去疑惑的眼神,“我说错啥了?” “凤起,秦淮河一事日后不准再提!” 冷长空满脸正气,厉声喝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加入执笔人,从此便不准再去秦淮河!这是司长大人定下来的规矩!念你是初犯,便不追究了,日后可要担心点!” 声音很大,语气中却听不住多少责怪。 更多的还是忠告。 我擦!忘了这一茬了!...李三思心态崩了,“这秦逍遥变态吧!私人生活也要管?” “晓得了。” 李三思低眸应了声。 随后偷偷看了秦逍遥一眼,迅速低下头。 对于这位黑袍裹身的小狱神,他打心眼里还是有些畏惧的。 “冷长空,李三思暂且还是跟在你后面吧,等教会了他执笔人里的规矩,再送到我这里来。” 秦逍遥冷冷扫视了一眼李三思,“规矩就是规矩,既然来了,就必须遵守!执笔人的刑罚一百八十条,我希望不会用到你的身上。” 语气中警告味十足。 李三思低着头,一副惶恐的样子。 心态早已炸裂......从此不去秦淮河?这不是要了我的亲命吗? 看来以后只能安排上门服务了。 随即想到花魁苏姬,也不知道执笔人的那两位新兵事情办得怎么样,有没有请动苏姬过去铺床? 一想到那个磨人的小妖精,李三思心里直痒痒。 恨不得现在就杀回去宠幸一番。 可秦逍遥却还没有离开的打算,他训斥完毕,便又对着冷长空和苏羡吩咐道:“鬼界入国 门的事情,尽快调查清楚,秘密进行,非必要不得引起恐慌。” 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诺!” 说起正事,冷长空和苏羡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鬼界?...李三思心里一惊,“开玩笑的吧?不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幻术所致吗?哪里来的鬼界?” “在进行这场考核之前,我们确实杀了一只鬼。” 秦逍遥语气稍显沉重,“虽然只是一只毛头小鬼,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那种,但却给了我们一个信号,鬼门已开,被大魏国运镇压在地底深处的鬼界大军,已经有了来此人间的能力。” 李三思目瞪口呆。 苏羡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提笔而立,不搞基的话,他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 他接过秦逍遥的话:“本来我们的考核只是在这孤山深林之间安排一场简单的伏击,正是因为那只小鬼的出现,才让我们突然来了兴致,幻化出地底鬼界来,打算给你的意志来个双重受压,所幸,你扛下来了。” ranwena.net 言语间几多欣慰。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也愈发暧昧。 李三思早已陷入震惊和思索中,没空鸟他。 鬼门已开? 意味着什么? 那些被困在地底深处的孤魂野鬼随时都会窜出地面,在大魏皇城中四处游荡? 鬼和人不一样。 哪怕是最低级的小鬼,依然有着无视地形,可以在任意场合行走活动的能力。 试想一下,你正在床上睡觉,突然惊醒,睁眼时发现屋子里飘着几只游魂恶鬼,而且是吐着舌头的那种,它们盯着你笑,你怕不怕? 李三思打了寒颤,想起了魔说过的一句话: 大魏国运正处于不断衰退的过程中。 开始他不以为意,以为它是在危言耸听。 现在看来,是假不了了。 可是,无论从哪方面看,大魏王朝的实力都仍处在人间最顶尖的水平,哪怕妖族和南晋国联手都无法撼动军神李密所率领的屠龙军,国运应该正值巅峰才对,又怎会衰退? 李三思很不理解。 他望向秦逍遥,投去询问的目光。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此事我也无法做出解释。” 秦逍遥双手背后,眼神中散发着几缕神光。 他突然面向皇城方向,说道:“过几日我便会去向神皇禀报此事,希望能请国师出面,为大魏王朝卜算一卦,吉凶如何,自有分晓。” 大魏国师?那个八楼菩萨境的佛宗高手? 李三思放松下来,随即开始自嘲,“自己连剑道一楼都未曾登上,还好意思去关心大魏国运的衰退与否,这不是胡闹吗?” 总之有祭酒在,大魏王朝倒不了就是。 一声长叹,带着小人物的唏嘘。 沉寂关头,暖阳之下忽然出现了一道灿烈无比的金光。 咦?熟悉的气息...李三思抬眼望去,“果然是熟人!” 金光之下,三尺阁的白衣术士星魂带着王友德以及一票装备齐全的将士们现出身形。 他们也是追踪执笔人的信号而来。 只是此前秦逍遥以幻术遮蔽了孤山气息,所以白衣术士未能发现这条小道。 直到此时才通过强大的神念感应到孤山有人,找寻过来。 王典尉一眼便看到了李三思,见他与执笔人站在一起,已经明白了大概。 他面色沉稳,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眼神很快便从李三思身上挪开,落向秦逍遥,平静说道:“没想到竟是秦司长您亲自带队,看来你们是不需要帮忙了。” 执笔人的金色信号代表满城求助,并不 局限于执笔人同僚。 王典尉看到信号后便能带人过来,算他有心了。 秦逍遥双手背后,静静的盯着王典尉,叹道:“友德,许久不见,你愈发苍老了。” 言语间颇有几分感慨。 王典尉面无表情,简单说道:“是人都会老的。” 听上去有些刻意的生分。 秦逍遥却不以为意,他走上前去,想要拍拍王典尉的肩膀,却被躲开,单手尴尬的停在半空,随之收回。 “十年前我便说过,加入三尺阁,是你这辈子最错误的选择。” 秦逍遥看了一眼三尺阁众人,随后目光再次落在王典尉身上,“赵怀远这个人我最了解,生性自私,狂妄自大,你在他身边做事,讨不了什么好的。” 王典尉没说话。 心绪平静的像是一汪死水。 三尺阁的将士们见不得有人诋毁自家司长,想要发飙,可面对的却是刑狱司最有权威的秦司长,他们敢怒不敢言。 只能个个冷着脸,表现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只有白衣术士开着天眼站了出来,说了一句话:“三尺阁的事,就不劳秦司长费心了。您的话,我会转带给赵司长的。” 金光下的白衣术士显得尤为自信,哪怕面对秦逍遥的强大气场也毫无惧意。 冷长空看了白衣术士一眼,右手准备拔剑。 苏羡冷笑了一声,他提起长笔,笔墨缓缓散开,只差一步便要融入金光之间。 秦逍遥瞪了他们一眼,“做什么?都给我退下!” 这该死的压迫力!...冷长空与苏羡二话不说,各自收剑落笔,退到一边。 再不敢胡乱出头。 他们深知秦司长的脾气......平日里把他们当兄弟,你皮任你皮。 发起火来他们就是弟弟,想怎么锤怎么锤。 秦逍遥深深看了一眼白衣术士,没有理会,他再次望向王典尉,“我还是以前那句话,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执笔人的大门都将永远为你敞开。” 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是有故事的。 王典尉将双手拢入袖口,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回话。 最终,他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无声的拒绝。 这便是他的态度。 秦逍遥有些失望,却并不觉得意外。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王典尉的声音突然响起:“既然秦司长这边无恙,我就告辞了,日后若有机会,来我三尺阁喝茶。” 一句话划清界限。 秦逍遥眉眼低沉,不再言语。 王典尉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了李三思身上,他看着这位曾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守城少年,终于明白当夜他为何会拒绝自己了......在三尺阁和执笔人之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当是自己错付了。 “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王典尉平静开口,听不出喜怒。 白衣术士同样看来,三只眼里却都带着失望。 李三思愣了一瞬,低下头来,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对于王典尉,他确实是心有愧疚的。 无人回应。 再抬头时,一缕金光闪过,三尺阁众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三思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秦逍遥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神色怅然,“友德他,是个好人。” “是啊,他是个好人。” 李三思幽幽叹道。 孤山之间,有风吹过。 带来几度寒凉。 第三十四章 今夜无人入眠 再晚些时候,李三思回到了执笔人新兵营。 冷长空提剑跟随。 问他为什么跟着,就说有些规矩还是要提点下李三思。 李三思知道冷长空心里还惦记着从秦淮河过来给自己铺床的丫鬟,男人之间心照不宣。 苏羡本也想跟着过去,被冷长空拔剑赶走。 秦逍遥因为王典尉一事导致心情低落,嘱咐李三思明日去执笔人报道后便也飘然离开。 从城南赶到城北,跨域几十里路,李三思全程靠双腿。 修行第一步,劳其筋骨。 他乐在其中,却也累到不行。 等来到小院门口边的时候,已经过了黄昏。 李三思全身湿透,倒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身来。 冷长空御剑而至,落地之时看了李三思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以为你半途便会喊停,求我带你回来,却不想竟能坚持到底。凤起,凭此意志,我相信你将来的剑道修为一定在我之上。” 一半出自真心,一半来自老大哥的勉励。 李三思艰难起身,还没说话,白天见到的那两个腰间挂木牌的新兵便从隔壁出来了。 想来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 “冷大人!” 俩人小跑着过来,“你们终于回来了......秦淮河来的那位姑娘等了你们一天了。” “哦?” 冷长空来了精神,看了一眼紧闭的小院大门,下意识的整理了下身上的黑色武士服。 确认没有留下一丝褶皱过后,他驻剑于地,双手按在剑柄上,摆出姿态后漫不经心问道:“她还没走?” “没呢!” 新兵甲说道:“我观察过了,这间院子里的烛火还亮着,应该是在等冷大人您回来。” 新兵乙凑了过来,恭维道,“冷大人,那位姑娘一定是您的相好吧?看她那模样和身段,可不像一般人啊。” 从头到尾,俩新兵都没有去看李三思一眼。 “别乱说!” 冷长空心里美滋滋,却故作淡漠,“什么相好的?她只是一个丫鬟。” 俩新兵一脸“我懂”的表情。 金屋藏娇嘛! 秦淮河头牌花魁能是一般人吗?...李三思坐在地上没有起身,抬头望着两位新兵,“二位可曾去过秦淮河听小曲儿?” 只要去过秦淮河的人,应该都听说过苏姬的艳名。 除非是俩瓜皮。 本打算借着这个话题与俩新兵拉近距离,毕竟以后大家都是同僚了。 可以互相关照下。 可俩新兵并不想搭理李三思。 看都不看他一眼。 眼神随之落向小院大门,“我们带着苏姬姑娘回来的时候,秦淮河的公子哥可都追着后面跑呢,啧啧,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采花大盗呢。” 冷长空心里一惊,“发现有人跟踪你们没?” “冷大人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俩新兵说道,“苏姬姑娘有随行马车,跑的快,那些公子哥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哪能追的上?” 他们早已看出来,苏姬姑娘不是一般的丫鬟,要不然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人气。 很可能是冷大人在秦淮河秘密包养的某位花魁。 他们虽然加入执笔人不久,却也知道秦司长立下的规矩,不准私去秦淮河。 冷大人这么大年纪了还孤身一人,难免寂寞。 又不能公然泡妞,只能来阴的了。 能理解。 冷长空放下心来,看了俩新兵一眼,“做的好。” 随即拍拍他们的肩膀,“好好干,我保你们上位。” 先把大饼画起来。 俩新兵受宠若惊,恭声道谢。 李三思冷眼旁观,这俩人典型的势利眼。 不处也罢! 突然“吱呀”一声响,老院子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缝隙,一个姑娘走了出来。 156n.net 几人同时望去。 俩新兵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觉的邪光,“嘿”了一声,“冷大人,苏姬姑娘迎你来了。” 冷长空挺的笔直。 他盯着门口的苏姬,僵住了。 兴许是到了夜里, 寒意加重,苏姬穿的有点多,繁美的长裙外还套着一件浅蓝色的罩衣,将她的酥胸裹得紧紧得。 可这不仅没能遮住她的曼妙身材,反而更显出了她那含苞待放的满身风情。 樱桃嘴,柳叶眉,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 难怪秦淮河的公子哥会追着她跑,搁谁谁不追? 冷长空被苏姬无意间扫到了一眼,如遭雷击......有种要上天的感觉。 他原地不动,双手却将长剑握得更紧,努力压制着内心的躁动......凤起哪里认识的这只妖精? 俩新兵白日里光顾着赶路,没能仔细打量苏姬,此刻再一看,眼都直了......冷大人的眼光果然相当可以! 有风吹来,将苏姬的长裙卷得老高。 冷长空瞪大了眼睛,看到了一双雪白玉腿......中年大叔差点喷了鼻血。 俩新兵也绷直了身子。 感觉身体有些异样。 人间尤物,不过如此! “冷大人今晚可有的快活了!” 俩新兵向冷长空投去羡慕的目光。 苏姬的桃花眸在众人身上轻轻扫过,随后害羞似的低下了头。 “她往我这看了!” 冷长空,俩新兵心中同时振奋起来。 更让他们振奋的还在后面。 苏姬开始动了! 她压下了长裙下摆,两条大长腿迈过门栏,摇曳着诱人的风姿,朝着几人款款走来。 一举一动间皆是难以遮掩的动人韵味。 看她的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竟然就有了这般让人无法抵挡的风情。 秦淮河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她来了!” 冷长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狂跳。 他已经闻到了一股女子的芬香......多么怀念的味道。 俩新兵把目光从苏姬的两条腿上艰难挪开,他们不敢看了。 夜色撩人,他们担心会失态。 毕竟是冷大人的女人,看一眼是欣赏,看多了可就成亵渎了。 苏姬扭动着腰肢,终于来到了几人面前。 俩新兵避开了她的眼神,心里直冒火......冷大人,看你表演了。 可冷长空却依然静静的伫立在原地,驻剑摆造型,跟个木头一样。 对于苏姬的到来似乎完全无动于衷。 因为他知道,这位来自秦淮河的姑娘,并不是冲自己来的。 苏姬看了冷长空一眼,温柔一笑,差点震碎了他的剑心。 她很快低眸。 然后弯下了腰。 在俩新兵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苏姬俯身跪在了李三思面前,胸前的一对柔软撞上了他的手臂,没有刻意避开,反而贴的更紧。 冷长空呼吸急促起来。 俩新兵刷新了三观。 “李郎,怎么坐在地上了,快起来。” 苏姬将李三思的手放在自己肩头,环住他的腰身将其扶起,轻轻拍打着他身上的尘土,那动作说不出的亲昵温柔。 偶尔会抬头看他一眼,双眸间皆是数不清的情意。 对于身边的另外三人,苏姬直接选择了无视。 在她眼中,这三人和秦淮河两岸那些寻欢的男人们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刻意的压下了情欲,但是偶尔显露的那一丝邪念是躲不掉的。 俩新兵看了冷长空一眼,随后眼神又落在了李三思和苏姬身上,二脸懵逼,“敢情秦淮河的这位姑娘不是冷大人的小妾?是这小子的?凭什么?!” 这尼玛世道变了! 虚荣心暴增的李三思搂过苏姬,借力靠了一下,随后指了指冷长空,“叫冷大哥。” 颇有几分大男子气概。 苏姬顿时低下头,轻声唤道:“小女苏姬,见过冷大哥。” 小媳妇般顺从。 声音软糯香甜,叫的冷长空心花怒放。 他微微颔首,尽量保持着沉稳姿态。 平静呼吸,努力压下心头躁动。 随后开口,“深夜已至,不知苏姑娘是否要回秦淮河,如果需要的话,冷某人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说完他便看了李三思一样,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俩新兵鬼使神差来了一句,“冷大人,去秦淮河的路我们熟。” 熟你吗!...冷长空瞪了他们一眼,不怒自威。 再望向苏姬时,依然是云淡风轻的高手风范。 若是在往日里,李三思可就真不打算留苏姬过夜了,也好送冷长空一个顺水人情。 可如今加入了执笔人,明日就去报道,往后去秦淮河快活的日子可就越来越少了。 所以今夜,他当仁不让! 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冷长空。 于是把选择的权力留给了苏姬,“要回去吗?” “奴家想陪陪李郎。” 苏姬柔声说道。 没有半点犹豫。 李三思顿时望向冷长空,歉意的笑了笑,“冷大哥,要不,改日?” 冷长空心里一阵失落。 被他掩藏的很好。 他提起长剑,洒脱一笑,“那就这样吧,凤起,别太晚,别忘了明日一早去执笔人报道!” “执笔人?” 俩新兵恍然大悟,“原来他也是新兵,能和冷大人以兄弟相称,又能泡到秦淮河的妞,看来这小子有点来头。”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顿时友善了不少。 “忘不了!” 李三思说道,“明日一定准时到!” 他知道,今夜冷长空将要再次用双手成就自己的梦想。 冷长空点点头,不再言语。 握紧长剑便转身离去。 他怕再多看苏姬一眼便要沦陷。 俩新兵仍留在原地,打算与李三思套个近乎。 李三思却已经搂着苏姬往院内走去。 从头到尾没再看他们一眼。 ...... 深夜,焕然一新的屋内温暖如春。 李三思泡在苏姬准备好的浴桶里,感觉身心舒爽。 一日的疲乏像是全都没了。 “李郎,今日,隔壁院里的那两人看奴家的眼神不正。” 苏姬已经脱去了罩衣和长裙,只披着一件薄纱跪坐在浴桶前,柔嫩的双手在李三思身上轻轻按捏,替他洗净风尘。 眼神不正才是对的,要是看你无感,那才不对劲......李三思深情望向苏姬,“娇贵的花朵总容易惹人流连,你要习惯。但我希望,你这朵花,永远只在我这里盛开。” 苏姬脸色羞红,感觉浑身滚烫起来。 “李郎说话真好听。” 苏姬的手从按捏改为抚摸,动作越来越温柔。 她柔声道,“从没有人与奴家说过这种话。” “你喜欢就好。” 李三思往后靠了靠,脑袋枕在了木桶边沿,闭眼享受起来。 蒸气缭绕间,苏姬身上的薄纱不知在何时滑落。 她也想要进入浴桶中。 李三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语气有些难言的沉闷。 惊扰了满屋的春色。 苏姬那对桃花眸眨了眨,起身的动作停住了,顺势给李三思按揉起脑门来。 她轻声说道:“奴家听着在。” “秦淮河公子哥那么多,你为何偏偏只依着我?” 李三思漫不经心问出了这个疑惑很久的问题。 无论从哪方面看,过去的自己,都不像是一个能泡到花魁的人。 他总觉得苏姬另有图谋。 该不会她真是个妖精,借着花魁的身份来吸食阳气吧? “李郎在怀疑什么呢?” 苏姬眸间忽然出现了一点水光。 李三思转过头望去,花魁娘子小声抽泣起来,“难道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好熟悉的台词。 “不需要吗?” 李三思叹道,“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 此情此景,再多说什么未免太煞风景了。 他忽然起身,一把抱起惊呼出声的花魁娘子,往床上走去。 吸就吸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隔壁小院的俩新兵已经住了好几天,今夜才知道原来院子的隔音这么差。 他们听着隔壁的动静,辗转反侧。 今夜无人入眠。 第三十五章 执笔人小木牌 天还没亮,近乎虚脱,却还不想离开的苏姬就被秦淮河来的马车给接走了。 可不能让人看到秦淮河的头牌花魁在外面跟人过了夜。 身价会大跌。 随身侍奉的丫鬟看到自家花魁娘子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不由得心疼起来,“李公子就这么不知道疼人吗?” 说着给苏姬盖上软和的裘被。 苏姬脸上挂着尚未褪去的红晕。 闻言笑了笑,“他呀,看着瘦瘦的,在我身上,却跟头牛一样......我喜欢的很。” 花魁娘子说话一向露骨,丫鬟虽早已习惯,此刻却还是脸红起来,“李公子有这么厉害吗?” “死丫头你还不信?” 苏姬看了她一眼,“下次我不行了,就换你去试试。” 不知道是不是玩笑。 总之丫鬟没吭声了。 李三思坏坏的样子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想起来,那位李公子每次去找花魁娘子的时候,可都是一天一夜不起床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 “我怎么想起这些了?” 丫鬟迅速低下头,眸子羞得能滴出水来。 惹来花魁娘子一阵调笑。 在秦淮河,丫鬟跟着自家花魁娘子一起侍床是常有的事。 也算是秦淮河的一种优良文化了。 颇受人欢迎。 马车迅速远去,奔向同样热闹了一整夜的秦淮河。 李三思也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香甜。 一夜平静,辰时准时醒来。 精神抖擞,看不出半点疲态。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机能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最直接的体现便是耐力的增强。 醒后他未起身,试着在床上做起平板支撑,本以为和前世一样几分钟完事,却没想愣是被他熬过了一个时辰。 四肢发软,小腹抽筋,可下床之后没过多久这些症状基本上就消失了。 简直离谱! 权当是天赋异禀了......李三思二话不说又跑到院里扎起马步,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先是全身疲累,而后精神舒爽。 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块块都鼓起了不少。 他有预感,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式登上一层楼了。 后天体魄,应该会更加持久吧......脑海中不由浮过苏姬的脸蛋,一阵躁动。 巳时一刻,从小院跑步出发,直奔执笔人衙门。 隔壁俩新兵刚好也在这时出门,看到了李三思,顿时热情的想要打个招呼,“这位同僚......” 咧开的嘴角看上去无比讽刺。 李三思理也不理,哼着小曲儿急速掠过。 老子记仇着呢。 “呸!什么玩意儿!” 新兵甲骂道,“狗眼看人低!老子最看不起走后门的家伙。” 想起昨夜冷长空对李三思的热情态度,他们理所当然认为对方是靠着过硬的关系加入执笔人的。 “走后门一时爽,可到了里面,就要看真本事了。” 新兵乙冷笑道,“执笔人可不是混吃等死的地儿,案子破不了,再硬的关系都是白搭。听说咱那位秦司长,原则性极强,探案摸鱼者,一律都让滚蛋。哼,我看这小子能撑几天。” 言语间颇有些酸味儿。 ...... 李三思赶到执笔人衙门时,发现冷长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刚打完招呼,青衣苏羡拎着黑色长笔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这基佬今天还化了个淡妆......李三思拱拱手,“见过苏大人。” 迅速起身,往冷长空身边靠近了一些。 刻意的与之保持距离。 苏羡也不在意,他缓步走来,竟然直接上手,捏了捏李三思因为快速奔跑而微微红润的脸蛋,笑道:“从新兵营跑过来少说也要半个时辰,你连气都不喘几下,体力蛮好啊。” 神经病吧你......李三思尬笑了一声,直接躲在了冷长空身后。 只露出一只脑袋来。 苏羡打算绕过去,却被冷长空伸手拦下,“别闹了,今日凤起入职,你别耽误事!” 说话间长剑发出了一声嗡鸣。 带着极浓的警告味。 “一时失态。” 苏羡提笔笑道,“来,我带你去领制服和腰牌。” 说着便要去拉李三思。 “一起去吧!” 冷长空挑开苏羡的手,看了一眼李三思,“这段时间你先跟着我,等熟悉了执笔人的办事制度,我再送你去秦司长那边。当然,剑道修行,我还是会继续教你。” 苏羡突然插嘴,“别看我持笔,其实剑术我也不差,你要是有需要,我也可以亲自教你。” 156n.net 这位同志,请自重!......李三思望向苏羡,礼貌性的笑了笑,心里叹了口气,“你的贱,不是我的剑。” “边走边说。” 冷长空压根不想搭理苏羡,领着李三思往后勤办事处走去,顺便介绍起执笔人的工作内容,“衙门里除了秦司长外,下分金银铜木四大组,探案一事往往都由金银二组统管,偶尔也会下发简单的案件交给铜组处理。” “但大多数时候,铜组和木组都只负责衙门里卷宗的整理和记录,以及文书的抄写。职位虽然低,但是工作任务却较为繁重,且很重要。很适合磨练人。” 从基层做起嘛......李三思看了一眼冷长空黑色武士服下晃荡的银色令牌,问道,“冷大哥升入银组用了多长时间?” 他打算旁敲侧击下执笔人衙门的晋身机会多不多。 “五年!” 冷长空叹道,“我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才从木组升到了银组。放眼执笔人,也只能说一般。” 说是一般,可听他的口气却是相当的骄傲。 以你的脑子,已经算是相当走运了!...李三思心里有了底,“连冷长空都能在五年内升到银组,我怎么着也不能比他差吧?” 与李三思之间隔着一个冷长空的苏羡伸出了脑袋,突然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遇到我这个完美搭档,再给姓冷的五十年,怕是最多也只能升到铜组。” 这绝对不是在黑他。 执笔人追凶探案。 动脑子才是关键。 要是没有苏羡,冷长空怕是都没有拔剑的机会。 冷长空横了苏羡一眼,“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 随后望向李三思,“你信吗?” 我信!...李三思打了个圆场,“搭档之间就是要互相成就,谁都离不开谁,所以不用计较那些。” 苏羡笑笑,不说话了。 冷长空哼了一声,突然傲娇起来。 想来是自尊心稍有受挫,感觉不太爽。 李三思叹了口气,他在想这两个人搭档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怎么动不动就吵吵? 说好的相亲相爱执笔人呢? “那我一定是进入木组喽?” 李三思打破僵局:“这样一来岂不是没有探案的机会?” 思维宫殿的逼格施展给谁看? “这个你别担心!” 冷长空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每一队银组下面都分管了一队铜组和木组,司长大人让你暂时跟着我,那你肯定就在我所管辖的木组中。到时候有什么案子我都会带上你,多给你点历练和出头的机会,日后升职也快些。” “以你的探案天赋,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进入银组......到时候,我就去求司长大人把你交给我。” 说到这里,他沉寂了片刻,斜眼瞅了下女人味十足的苏羡,“也是时候换个搭档了。” 升入银组才有正式探案的机会。 到那时每个银组新人都需要选一个共事的搭档。 同时银组老人也有一次换搭档的机会。 有了李三思,冷长空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苏羡。 “正合我意!” 苏羡冷笑道,“要不是你拖后腿,只怕我早已升入金组了。” 气氛忽然凝重起来。 又来!...李三思赶忙拉住将要拔剑的冷长空,岔开话题,“金组大佬有几位?” 除大司长秦逍遥这枚主心骨外,金组几位大佬可都是执笔人的中流砥柱,李三思初来乍到,该巴结还是要巴结的......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人情世故总要懂得,尤其是在官场上。 “三金六银,每队金组统管两队银组。” 冷长空平复心绪,缓缓说道:“负责我们这一队的是杨天杀杨金牌,有机会我带你认识下。” 杨天杀?李三思刚准备吐糟下这位金牌讲师的名字,后勤办事处便到了。 冷长空吩咐办事的衙内取来一块小巧的木牌,看着不起眼,入手倒还挺沉。 掂量一下,应该是实木雕刻,上面有执笔人的图案。 李三思刚准备系在腰上,被冷长空阻止:“先把制服换上。” 同样是一套黑色武士服,大小正合身。 李三思刚刚换好,苏羡便眉开眼笑,两眼放光:“果然精神了不少,不过我倒觉得青衣更适合你。” 语气阴柔的不像话。 他忽然一把拽过了冷长空手中提着的木牌,不顾对方能够杀人的眼神,亲自将木牌系在了李三思的腰带上。 这还没完。 他随后又将长笔束好,空出的双手将制服上的褶皱尽数抹平,仔细的像是个伺候相公的小媳妇。 李三思一身恶寒。 动也不敢动。 求助的眼神望向冷长空。 苏羡起身说道,“这木牌就是你的身份,你要保管好,要是丢了,是要挨板子的哦。” 天哪!我竟然听出了宠溺的语气!这货绝逼有问题!...李三思惊恐不已,本能性的后退,避开了苏羡的爪子。 这时,一位挂木牌的小吏员举着一本卷宗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声音急促,“冷大人,苏大人,洞庭湖边出事啦......” 第三十六章 洞庭湖之案 三月里春寒料峭,西郊洞庭湖仍结着厚厚的冰。 这里春冬两季原本最是热闹。 春日狩猎,冬日赏雪,大魏皇城的达官贵人们最喜欢来此地。 可今日,大湖两岸园林空旷幽静,一片死寂,看不到半个人影。 湖水白冰苍茫,除了冷,还是冷,像是重回到那个飘着雪花的凛冬时节。 一夜时间,本有“祥湖”之称的西郊洞庭湖突然变成了一座死湖。 只因昨夜,洞庭湖水里死了一个人......那人身份很不简单——大魏平秋候的小女儿,罗郡主。 听到这个消息后,平秋候震怒,悲痛之余,当即派兵封锁了整座洞庭湖。 当日陪着罗郡主去洞庭湖游冰赏月的侍卫丫鬟们全部被抓了起来,关进了公爵府的密牢。 随后一纸密信送到了执笔人衙门,让秦逍遥派人过来处理。 ...... 执笔人后勤办事处,冷长空接过了木牌吏员递过来的卷宗,匆匆一眼,神情顿时变了。 苏羡皱起眉头,看了冷长空一眼。 他知道每当冷长空露出这个表情时,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很棘手的案子。 李三思也感觉气氛不对劲。 但有外人在,他忍着没说话。 “罗郡主死了。” 冷长空沉声说道:“昨夜郡主留宿大湖园林,整夜未归。今日一早,陪同的丫鬟准备伺候她起床,却发现床上无人,被子也叠的好好的,园林各处也寻找不到,最后去湖边一看,郡主被冻死在了湖中央。” 放下卷宗的那一刻,他的神情变得愈发沉重......死了一位郡主,这事儿可不小。 苏羡握笔的手骤然紧了紧。 震惊之余则出现了一丝兴奋......沉寂多日,终于有事做了。 有种异样的病态感。 李三思拿过卷宗看了一眼,上面内容很简单,基本上和冷长空描述的一样。 只是多了个结案陈词:郡主贪玩,深夜私出游冰赏月,坠湖,不救身亡。 也就是说,罗郡主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既已结案,还来找执笔人做甚?” 李三思有些不解。 他望向木牌吏员,下意识问道,“这卷宗何人所写?” 询问的语气让木牌吏员有些不爽。 这是哪位?敢在冷大人和苏大人面前插嘴?看令牌也是个新兵,真是不懂规矩!...木牌吏员不搭理他,下意识望向了冷长空。 “说!” 冷长空板起脸来。 吏员当即开口,“卷宗来自三法司,他们一早便收到了罗郡主死亡的消息,火速展开了调查,不过两个时辰,便将案子定性为一场意外坠湖事故。” “效率很高,很符合三法司的办案态度。但很明显,有人不满意这个结果。” 李三思盯着吏员,目光灼灼。 吏员不说话,又一次望向了冷长空。 “问什么就说什么,看我做甚?” 冷长空罕见的发飙。 吏员惶恐,赶忙回道,“是平秋候!他坚持认为罗郡主是被人谋害致死,所以便派人送信来到执笔人,想让秦司长亲自出面详查此案。可司长大人正忙着另外一件案子,脱不了身,便让冷大人去公爵府走一趟。” “嗯?” 冷长空愣了一瞬,他抓住了重点:“只有我一个?” 吏员点点头,“司长大人那边还需要苏大人帮忙,罗郡主的事,只能冷大人您自己去了。” 这...... “很好。” 苏羡望向冷长空,“独自表现的时候到了......相信自己,没有我,你一样可以。” 言语间带着些许嘲讽。 冷长空深吸了一口气,忘掉不愉快,打起感情牌,“我们是搭档。” “呵呵。” 苏羡毫不留情的转过头,提笔而去。 临走之前他送给了李三思一段话,“这个案子我劝你不 要参与,公爵府的小郡主死了,查的出来一步登天,查不出来,平秋候一怒之下送你上西天,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冷长空靠着银组小队长的身份或许能保一命,可你一个小小的木组新人,该怎么死就怎么死,没人救得了你。” 这不是危言耸听。 这是忠告。 李三思没说话,眉眼低沉。 沉寂片刻,忽然朝着门外走去。 这就都走了?...冷长空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叹了口气,情绪稍显低沉。 终究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失落无措关头,李三思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冷大哥,你还不走吗?” “嗯?” 冷长空看着停在门口的李三思,疑惑道,“走?去哪?” “自然是去公爵府啊!” 李三思扬起手中的卷宗,“平秋候怕是等急了。” 冷长空惊喜道:“你打算与我一起?” 不然眼睁睁看着你丢执笔人的脸吗?...李三思笑着点点头,“当然。” 言及至此,再不需多言。 好兄弟!...冷长空提起长剑,挥手斥退一脸懵逼的木牌吏员,大步跟了上去。 ...... 等到李三思和冷长空赶到公爵府的时候,已是未时四刻。 烈阳当空,气温升高,空气有些燥热。 可公爵府里却处处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寒气。 阴森森的有些吓人。 罗郡主的死,让整座公爵府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悲伤且沉重的氛围中。 平秋候发了一上午的火,气得差点把昨夜随行的丫鬟侍卫全部斩了。 如今刚刚回房歇会儿。 王妃伤心过度,据说已经晕了过去。 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小王爷昨夜也在洞庭湖岸边的园林过了夜,醒来听说郡主姐姐死了的消息后,便开始高烧不退。 大夫诊断说是感染了风寒,加上伤心过度,需要长时间的静养。 迎接李三思和冷长空的,是府里的大管家,姓周。 “在下周密,府中管家,见过两位大人。” 周管家四十上下,看模样很是精明,狭长的眸子从二人腰带处轻扫而过,看到了冷长空的那面银牌后,他的表情没有变化。 依然带着恭敬之色。 可当他看到李三思腰间的木牌之后,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眼中露出了些许不屑,只是被他隐藏得很好。 “银组追凶小队长,冷长空。” 驻剑于地,冷长空尽量压低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悲伤些,“罗郡主的死,在下感到很遗憾......晚点秦司长会亲自过来吊唁。” “有心了。” 周管家说道:“冷大人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说......候爷已经吩咐过了,公爵府任你们通行,只要能把凶手找到,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当然,报酬也绝对少不了。” 看得出来平秋候的决心很大。 冷长空点点头。 随之望向李三思。 场面话他能说几句,接下来的断案他可就不擅长了。 细心的周管家敏锐的察觉到了冷长空的眼神路线,“这位冷大人看一个木组的新兵做什么?难不成还指望他能破案不成?哦!应该是想考验下新兵独立破案的能力。不愧是执笔人,不放过任何一个教学的机会。” 望向冷长空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佩服。 李三思心领神会,突然开口,“既然三法司都已经断定罗郡主的死是意外坠湖,为何候爷还一直强调这是一场谋杀?他是不是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线索?” 周管家看了李三思一眼,平静的摇了摇头,“大人多虑了,侯爷从哪来的线索?他只是不想罗郡主死的不明不白。” 这货忒不老实……进入探案状态,李三思明显认真起来。 他随之开口,语速飞快,“理论上来说,三法司的人就算再怎么不中用,探案的能力也要比候爷强。他们得出来的 结案陈词理论上来说也一定是比候爷的自我臆测专业得多。可候爷就是不信,甚至要让我们执笔人来重查此案,说明他就一定有不信的理由。” “所以我基本上可以肯定,候爷一定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而这个线索,足以将这个案子给定性成一场谋杀案。” 他看了眼周管家,继续说道: “一般案子的线索大概可以从两个地方来,一个是案发现场,另一个便是尸检报告。” “案发现场就在洞庭湖,每个人都能去看,三法司的人一定也去勘察过,可从结果上来看,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可尸检报告就不一样了......郡主身份尊贵,又深得候爷宠爱,所以她死后候爷肯定不想有外人来对她的尸体进行任何形式的打扰,这其中就包括了仵作的查看。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三法司的发挥。” “但我想候爷自己,事后应该亲自或是安排了信任的人,对罗郡主进行过尸检,然后,得到了某种线索,证实郡主是被谋杀。” 说到这里,李三思沉默了片刻。 他很认真的看了周密一眼,“此案事关重大,疑点极多,还请周管家以实情告知。” 此人心思竟如此缜密!...周管家赞叹一声,随后皱起眉头,犹豫了很久,这才叹息道,“不愧是执笔人,没想到只是木组的新兵便能有这般清晰的逻辑,周某佩服。” 李三思面无表情……这只是最简单的逻辑推理,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冷长空,这位仁兄仍处于懵逼状态。 周管家说道:“此事可能会影响到公爵府以及罗郡主的名声和清誉,还请二位务必保密。” 李三思和冷长空同时点头。 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其实李三思已经大概猜出来了......能毁掉郡主清誉的谋杀,肯定带上了某种颜色。 周管家开口,声音有些异样,“郡主她,已非完璧之身......府里的老嚒嚒检查的很仔细,郡主已经被破了身子,至今不过十二个时辰。” 果然! 李三思猛然直起身子,“这是一场奸杀案!” 那么当夜随行的丫鬟们基本上先可以排除嫌疑。 周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一丝警告,“侯爷的意思是,希望执笔人能够体面的把案子给破了。” 所谓体面破案,自然是既要把凶手找到,又不能让人知道郡主已被人辱了身子。 你在教我做事吗?…李三思抬眼望向周管家,试探着问道:“确定不给验尸?” 尸检在凶杀案中的作用至关重要,可以借此推断出死亡时间,致死原因,凶手的作案手法,甚至可以剥丝抽茧,一步步间接的锁定凶手。 yawenba.net 白鹿门之案中如果没有进行尸检,只怕李三思也无法顺利找到孙无常的死亡之谜。 可如今平秋侯不给验尸,等于是将真正的凶手挡在了暗影中。 本就悬疑的案子更增加了难度。 或许,在这些王候眼中,声誉要比真相更加重要。 周管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一点没得商量。” 态度很是坚决。 李三思无奈问道:“昨晚陪同郡主留宿洞庭湖的护卫有多少人?” “兵将三十人,皆在园林外围待命,内侍一人,守在郡主屋外。” 周管家说道,“如今他们都被关押在密牢中。” “我要见见那个内侍!” 李三思沉声开口,“就目前来看,他的作案嫌疑最大。” 以他的经验来看,嫌疑最大的人,到最后往往不是凶手。 但如今局面受限,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只能先从随行的侍卫开始查起。 周管家看了一眼冷长空。 似乎是想看看他的态度。 “我也想见见那个内侍。” 冷长空收起驻地长剑,昂首说道。 平静的姿态仿佛成竹在胸。 周管家眯起眼睛,“我来安排。” 第三十七章 谁是凶手? 审问之前,李三思做了一些准备。 他向周管家要了一间密室,一张长桌,一盏茶水,两把椅子,以及一个大号的灯烛。 灯烛被一个深色的灯罩盖住,让光线更加集中。 周管家有些不解,“不去大堂审问吗?” 大魏朝审案,一般都在大堂,两边站满兵吏,外门挤满吃瓜群众。 热闹的很。 这位执笔人的木组新兵却反其道而行之,专挑了间密室来审问疑犯,实在有够奇怪。 李三思摇摇头,“想要嫌犯说出真相,第一件事先要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在下曾做过实验,在沉闷且昏暗的环境下,最容易让一个人产生心理压力。” “实验?” 周管家不明觉厉,继续问道,“那这灯烛是怎么回事?还要这么大的,难道跟审问也有关系?” “没错!” 李三思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有杠刑警,代入感极强,“当疑犯感觉到了压力,心神逐渐紧绷的时候,再给他强光刺激,便能勾起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和孤独感,惊慌心悸之下,再问他什么,往往都会如实招待。” “而且强光照射下,嫌犯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也都能轻松观察到,可以让我们随时掌控嫌犯的心理,对破案也有很大的帮助。” 这都是前世港片里警察审问犯人的老套路,如今活学活用,拿到这里来装个逼。 感觉还不错。 “此等审问方式,周某闻所未闻,不愧是执笔人。” 周管家满脸敬佩。 随后指了指长桌上的那一盏茶水,“这盏茶,是不是等到嫌犯被吓到精神恍惚时,泼在他的脸上,让他瞬间清醒用的。” “这个嘛......” 李三思笑着摇摇头,端起茶水细饮了一口,顺便解释道:“我估计这场审问将会持续很久,担心会口渴,所以提前准备了一盏茶润喉,周管家若是打算在密室旁听,不妨也去准备一盏茶水。” “这......” 周管家满脸错愕,有些无语。 冷长空全程旁观,望向李三思的眼中有一种“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的意思。 他表面不动声色,心中默默记下这些审问要点。 准备日后也来试一试。 片刻沉寂,李三思摆好茶盏,坐上阔椅,看着桌上放置的空白卷宗和长笔,神情瞬间严肃,“带嫌犯!” 来了! 周管家与冷长空一左一右站定,身形融入黑暗。 各自旁听。 很快,脚镣声响起,罗郡主的内侍被府内兵士押了过来,扣在了李三思对面的椅子上。 门一关上,密室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突如其来的光线变暗,让内侍有些不适应。 他刚准备睁大眼睛调整好视线,一点巨大的火苗突然从对面窜起,随后迅速靠近,几乎快要烧到他的眉毛。 内侍吓得往后一退,却发现身形已被束死,只能无助的靠在椅背上,脸被烤的通红。 他眯起眼睛,避开了火光的照射。 望向身前。 烛火的光束被灯罩聚拢起来,尽数照向自己这边。 密室其它地方则尽是暗色。 隐约能看到对面坐着一个人,只是看不清长啥样。 再往后,似乎还有两个人形,看着有些猥琐。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姓名!” 听上去很年轻,带着几分刻意保持的威严。 内侍调整好心态,迅速坐正,平静开口,“薛晋。” “年龄!” “三十有二。” “家里几口人?” “妻儿父母,加上自己一共五口人。” “家住哪里?” “北街三十里铺。” “知道叫你过来什么事吗?” “罗郡主昨夜坠湖身亡,候爷怀疑我是凶手。” 薛晋的声音显得很是平静。 “所以,你是吗?” 灯火后面的李三思将 长笔从记录的卷宗间收起,紧紧盯着暴露在火光之下的那张脸,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同时心里感觉有些不妙,“不愧是公爵府的侍卫,心理素质果然过硬,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保持冷静。看来今天的审问远比想象中要困难。” 薛晋抬眼,视线穿过吞吐的火苗落在了李三思身上。 随后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 “可当夜只有你守在罗郡主的屋外,除了你,还有谁能在深夜接触到她?” 李三思沉声开口,声音急促起来,“不要跟我说还有郡主的贴身丫鬟......据我所知,只要过了亥时,丫鬟们伺候郡主睡下之后,就不能再进去内屋。” 灯火下的薛晋面无表情,显得尤为镇定。 他缓缓开口,“可这并不能说明我就是凶手......而且,昨夜我也不是一直都守在郡主屋外。” “嗯?” 李三思落下的长笔定在了卷宗上,“你离开过?”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他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原本在罗郡主屋外死命戒备的薛晋因为某种原因突然离开,趁着这段间隙,神秘的凶手进入了郡主的屋中,将其侵犯后再杀死,或是杀死后再侵犯。】 【在薛晋回来之前,凶手把已经遇害的郡主带出屋子,扔到了洞庭湖中,装作是郡主夜半私自游冰赏月,然后坠湖身亡的样子。】 【若是这样的话, 凶手对薛晋的行踪掌握一定很清楚,知道他何时离开,何时回来。】 【难道,凶手根本就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轮流探风,轮流监视,轮流打掩护,轮流,侵犯了郡主?】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联想到了留宿洞庭湖的那三十名兵将。 薛晋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每隔三个时辰,我会去一趟小王爷的屋子。” “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小王爷?” 李三思回顾着三法司卷宗里描述的内容,恍然大悟,“是平秋候的小儿子,罗郡主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夜他也留宿洞庭湖,没有回来。” 不知为何,李三思脑海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但很快被他摒弃。 “这么晚了,你去小王爷那里做甚?” 李三思有些疑惑。 薛晋很快说道,“当天春狩时,小王爷被一只黑熊抓伤了右腿,需每隔三个时辰换一次药。” “小王爷屋外没有侍卫?需要你跑去给他换药?” “小王爷身边确实没有侍卫,只有丫鬟......暖床,她们可以,换药疗伤,她们不在行。” 薛晋似乎知道李三思接下来要问什么,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春狩之前,小王爷就已经把自己手下的侍卫全都赶回了府里。他说难得出来透透气,不想被人跟着。” 隐于黑暗中的周管家忽然凑到了李三思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是有这么回事,昨夜小王爷手下的侍卫全部在府中。” 怪事!...李三思提笔在卷宗上写下了“小王爷”三个字,感觉有些蹊跷。 他突然问道:“你确定小王爷一整夜都在屋子里?” 本是顺口一问,可灯火下薛晋的脸却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凝重起来,“你什么意思?” 李三思察觉到了薛晋情绪的变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阻断了他的思考,“别废话!快说!” 薛晋一惊,他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犹豫,“我只能保证,在我给小王爷换药的时候,他在屋内。” “为什么这么说?” 李三思声音愈发急促,语气中带着极强的冲击力。 这是审案的惯用方式,能够让嫌犯在短时间内无法集中精力,从而下意识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薛晋很快说道:“寅时三刻,我再次去小王爷屋子换药的时候,敲了半天没开门,后来隔壁的丫鬟听到声音,告诉我说小王爷已经睡了,让我一早再过来,我便直接走了。” “也就是说,寅时之 后,你便没有再见过小王爷?” “没错......直到天亮,小王爷和我一起出现在洞庭湖边,那时,罗郡主刚刚被人从湖里捞上来。” 薛晋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下来。 李三思注意到,他的神情开始有些挣扎。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画面。 片刻后,薛晋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面容间第一次出现了疲累感。 灯光下的他,缓缓低下了头。 一阵低语声从他口中传出,“内侍没能保护好主子,本就是该死的。” 李三思不说话了。 他将灯火移开,胡乱照向了密室中的某个方向。 墙壁上顿时出现了四个深沉的影子。 身后的周管家见李三思结束了审问,立马拍拍手,密室的门打开,两位兵士进来将薛晋带走。 脚镣声逐渐远去。 冷长空走到李三思身边,看了一眼长桌上的卷宗,密密麻麻,大部分都是他与薛晋对话的内容。 其中还有不少特定的猜测和思路,也被详细记录。 冷长空还注意到,卷宗最上头,“外院三十名兵将”以及“小王爷”这十个字样被刻意的加粗,做了标记。 不知是何用意。 片刻沉寂,冷长空的目光落在李三思身上,“怎么样?此人所说是否可信?” “暂时找不到疑点。” 李三思皱紧眉头,突然看了一眼周管家,问道,“小王爷的腿伤怎么样了?” 周管家说道,“府里的大夫说问题不大,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能否下地?” 李三思问的漫不经心,像是闲聊,随手把卷宗收了起来。 “那是没问题的,今天早上,周某看到是小王爷抱着罗郡主的尸体进门的。” 周管家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叹息道,“这对姐弟俩,虽不是一个娘亲生的,可这感情,可深着呢。” 言语间颇有些唏嘘。 李三思随意安慰了几句,便直入主题了,“可否见小王爷一面?” 周管家一愣,随后摆摆手给拒绝了,“今日不行,小王爷感染了风寒,加上伤心过度,正发着高烧在......明日吧,明日小王爷要是好些了,我再唤你过来。” 李三思也不强求,点点头说道,“也好,那我们明日再来。” 说着便要走出密室。 周管家赶忙拉出他,“这位大人,你还没说说这案子审的怎么样了?给我透个底,等候爷问起来,我也好给他一个交代啊。” 李三思平静说道:“再给我们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我们会亲自给候爷一个交代。” “这......” 周管家下意识望向了冷长空。 工具人当即点点头,一如既往稳到不行。 他给了周管家一个放心的眼神,“就两天。” “行!” 周管家拱手说道:“那周某就静候二位佳音了。” “告辞!” “周某送二位!” “请留步!” “......” ...... 出了公爵府大门时,已是酉时三刻,天色渐沉。 执笔人衙门已经下班了。 李三思却还没有回去的打算。 他打算往洞庭湖走一趟......案发现场绝不能错过! 冷长空自然紧随左右。 夕阳余晖之下,冷长空看了一眼沉思中的李三思,突然问道,“你怀疑小王爷?”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李三思调笑了声,“难道你不怀疑吗?” “额......” 冷长空自尊心上来了,当即昂起头,“我自然也是怀疑的!只是还有个疑惑......” xiaoshuting.cc “嗯?” “他们,不是姐弟俩吗?” “是啊!所以就......离谱啊!” “......” 第三十八章 我在人群中狩猎 西郊洞庭湖。 日落黄昏,夕阳的余晖静静的洒在微起波澜的湖面上,为其披上了一层炫丽的红光。 大湖的美丽似乎并没有因为罗郡主的死去而减少半分。 它神秘且空旷,在春风之下泛着微微的涟漪,能包容这片天地,更别说是一具尸体。 公爵府的军队绕了洞庭湖一圈,将湖水两岸尽数封锁。 给这古老的大湖带了几分肃杀之气。 李三思和冷长空来到这里的时候,天几乎快要完全黑了。 他们靠着执笔人的令牌摆脱军队盘问,走到洞庭湖边,望着散去的最后一缕夕阳感叹了一声: 真美啊! “子时过了会更美。” 冷长空驻剑于地,望着遥远天边渐渐升起的那轮月亮,轻声说道:“那时湖面开始结冰,白茫茫一片,月光洒在上面的时候,光色辉映,有水汽蒸腾而上,飘飘似仙境,简直美得不像话!” “难怪皇城的达官贵人们都喜欢来这里。” 李三思静望着湖面,唏嘘道,“据说罗郡主最喜欢夜里出来看湖面结冰后所形成的仙境,如果她没有被破了身子,我都怀疑她是真的自己半夜睡不着觉,跑到湖边游冰赏月,不小心坠湖身亡的了。” 提到罗郡主,洞庭湖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李三思神情凝重起来,他顺势将话题切入案情,“行凶时间紧迫,凶手奸杀完郡主之后,应该把尸体快速处理掉才对,所以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会把尸体直接丢在湖里了事。” “可丫鬟发现郡主的时候,她是被冻死在湖心的,那里离岸边差不多八百米左右,凶手何必要把郡主送那么远?” “这确实是个问题。” 冷长空沉吟着。 他觉得自己不能低调了,努力思索,最终给出了答案,“或许凶手只是想要制造出郡主失足坠湖的假象来......湖心冰面最是广阔,且最适合赏月,郡主若是出来的话大概率会去到湖心,绝不会只在湖边徘徊,所以若是只把尸体丢在湖边怕是会引人怀疑。” 可以啊冷长空,你终于智商在线了一次......李三思忍不住吐糟。 很快点点头,表示鼓励,“有这个可能。” 得到肯定后,冷长空忍不住笑了,神情之间颇为自得。 李三思盯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湖面,感受着夜色间加深的寒意,知道过不了多久,整座洞庭湖都将凝结成冰。 他忽然开口:“但是,凶手忽略了一个问题。” 说完他停顿下来,刻意的压了下节奏,同时也让场间气氛变得更加接近凶手作案时的状态。 冷长空下意识握紧了长剑,“说说看。” 随即装作思索的样子。 “湖面结冰,往往湖中心位置的冰是最厚的,郡主自岸边走去,相对薄弱的近岸冰面没破,反而是湖中心的冰面破了,这不符合规律......说明一定是有人故意砸碎了湖中心的冰面,然后把郡主丢在了砸碎的冰洞中。” 李三思的声音变得有些低 沉,“所以郡主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是被冻在冰水之间的,也就是一半在水下,一半在冰上,这是因为砸碎的冰洞在深夜寒意的加重下很快再次凝固,冻结成冰,将尸体冰冻在其间。 “所以哪怕没有进行验尸,单从案发现场郡主的死亡状态也能推断出,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凶手此举,反倒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厉害!...冷长空内心惊叹,“不愧是我看重的探案天才!三法司的那些人和凤起比起来,可以说就是个废物!” 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投去赞许的目光,表扬道:“很好!没想到你也能想到这一点。” 言语间带着几分来自长者的欣慰。 也能?难不成你也想到了?...李三思看了冷长空一眼,露出了低调的笑容,“冷大哥谬赞了。” 此时洞庭湖的水面终于开始有了结冰的趋势,李三思已经能看到湖面上折射出的清冷光晕。 抬头一看,月亮也已经升入高空,惨白的月光落在冰面上,水汽随之升腾,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沉寂片刻,李三思忽然起身往湖中走去,吓了冷长空一跳。 “凤起!” 冷长空皱眉喊了一声,伸手想要去拽他。 却被李三思躲了过去。 “无妨,湖面结冰,不用担心会掉下去,冷大哥你在岸边等我。” 李三思没有回头,继续往湖面走去。 他需要身临其境感受下凶手的作案动态。 自岸边而下,踏入冰面的那一刻,他感觉到湖面还是有些微微的晃动。 想来此刻子时未至,冰面并没有那么坚固。 试着走了两步,冰面没有碎裂的征兆,李三思放下心来,觉得应该可以承受住自己的体重。 于是他便继续往前走,开始速度很慢,可大概行至十米,他便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后面几乎呈现出了奔跑的状态。 岸上的冷长空没有注意到,奔跑中的李三思是闭着眼的。 神情变得无比冷漠,眉心夹杂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紧张,以及兴奋。 此刻在他的思维宫殿中,他就是奸杀罗郡主的那名凶手! 【罗郡主今夜留宿洞庭湖,外院有三十名兵将守着,屋外有一位贴身内侍站岗,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子里,还有一个只带了几个丫鬟的小王爷......而我,潜藏在暗影中,将要进行一个邪恶的计划。】 【夜深风寒,我耐心等待着内侍薛晋的离去,观察到他每隔三个时辰便要去给小王爷换一次药,每次换药来回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这半个时辰便是我的机会。】 【终于,更晚些时候,薛晋又一次离开了,我从暗影中走出,如愿以偿潜进了郡主的屋子。】 【她躺在床上,睡得很沉,眉眼之间带着诱人的色彩,她的唇很软,有种女人特有的芬香味,我忍不住亲了上去,粗鲁的动作将她惊醒。】 【我害怕她把人吸引过来,所以毫不犹豫的杀了她......但我的欲望跟邪念还在升腾,所以,我继续侵犯了她,哪怕,她现在 已经是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半个时辰很快将要过去,薛晋也快回来了,我得赶紧走,并且要带着郡主一起走......我要把她扔进洞庭湖中,伪装成意外坠湖身亡的假象来。】 【但是必须要把她扔到湖中心,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她游冰赏月最常去的地方。】 【夜深风寒,湖面结满了厚冰,岸边离湖心八百米左右,抱着一具尸体,动作没那么快,我必须全力奔跑才行,就好像,现在这样......】 冷月下的李三思闭着眼,仍在全力奔跑。 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往上举起,就好像,他的肩膀上正扛着一具尸体。 越往湖中心,脚下的冰面就越厚,原本仍在摇晃的冰面变得愈发平稳。 终于,李三思停下了脚步。 双手亦随之放下。 随后,他突然俯下身,开始狂砸冰面。 【我终于来到了湖中心,放下尸体后便打算砸出一个冰洞将尸体扔下去,深夜凝结成冰的湖面在重击之下很快就出现了龟裂的趋势,似蜘蛛网一般的裂缝朝着四周蔓延过去。】 【所幸,在冰面上的裂缝扩大碎裂之前,我想要的冰洞出现了......我将郡主的尸体放了下去,下半身置于水下,上半身则趴在了冰面上,双手尽量往前伸展,一副想要逃出冰洞的求生模样。】 【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她的美丽将要永远定格在这冰冷的湖水中了。】 【深夜的中寒意太重,没过多久,破碎的冰洞便又重新被冻结,郡主也和这凝结的冰面融为了一体。】 【我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可我该去哪?】 冰面上的李三思缓缓起身,神情间有些迷茫。 思维宫殿中的房间再次陷入了崩塌重组的过程中: 【我对郡主的觊觎之心不是一天两天,应该是漫长时间的积累,渴望,然后等来了那一夜的爆发。】 【我能潜伏在暗影中不被任何人发现,安静等待薛晋的离开,然后从容出现,进入屋子实施了对郡主的奸杀。】 【我能带着郡主的尸体轻松避开外院的三十名兵将,从园林一路赶往洞庭湖边,畅通无阻。】 【我对平秋候有着很深的了解,知道他会因为顾忌公爵府的声望,以及郡主的名声而选择将这件事压下,不敢大张旗鼓的调查。甚至连尸体都不愿意交给仵作查探。】 【我在人群中狩猎,却能做到不被任何一人怀疑。】 【所以,我是谁?】 子时已至,天空冷月高悬。 李三思睁开了眼。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下,被砸出的冰洞又有了凝结的趋势,他仿佛能看到罗郡主的亡魂在冰洞中挣扎。 xiaoshuting.la 剑光闪过。 冷长空出现在他身边,剑眸微凝,沉声问道,“怎么样?” 李三思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拿下!” ....... 第三十九章 又见楚白狼 寅时四刻,李三思从洞庭湖离开,回到了执笔人新兵营。 此时的他还没有半点睡意。 近乎一整夜的现场勘察,他所掌握的所有线索全部指向了那个自己还没有见过面的小王爷。 这自然很难让人相信。 但从他目前的推断思路来看,小王爷几乎满足了所有的作案可能性。 唯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身边从不缺女人的小王爷,为何会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生出了邪念? 为了刺激?...大魏朝版本善良的姐姐? 人性中从不缺乏畸形的爱,只是三观正常的人根本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 李三思甚至怀疑,三法司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已经查出了真相,只是当他们知道凶手是小王爷之后,本能性的选择了回避。 落笔写下罗郡主是意外坠湖身亡之后,便匆匆结案。 既是为了明哲保身,也是为了给一向重视声誉的平秋候留下几分脸面。 李三思叹了口气,若是自己的推断没有错,小王爷真是凶手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做? 效仿三法司,不去淌这趟浑水? 还是,固执的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也不知道平秋候是个什么样的人......该不会两面三刀,知道凶手是他儿子之后就来个过河拆桥吧? 思来想去,这怎么都是道送命题! 难! 胡思乱想中,李三思渐渐有了睡意。 梦中他又一次去到了思维宫殿,在那座金色牢笼前呼唤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得到魔的任何回应。 自从当日去城南孤山走了一趟之后,封印在他体内的魔似乎就突然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耍性子还是闭死关。 李三思有些莫名的失落......他很清楚,这种失落情绪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位超级保镖这么简单。 似乎,还掺杂着些别的情感。 一夜平静。 辰时准时醒来。 照例一个时辰的平板支撑加上一个时辰的扎马步,持久性明显增强。 李三思有信心能在一个月内登上第一层楼。 跑步奔向执笔人衙门的过程中,他又撞上了隔壁小院的俩新兵。 照例以对方高攀不起的姿态从二人身边迅速跑过。 只是这一次,俩新兵也不再惯着他,跟着后面较起劲来。 于是长街之上,三位挂木牌的执笔人小兵向阳奔跑,惊动了满城起早摆摊的小贩。 不知道还以为皇城出了什么大案。 冷长空照例在执笔人衙门门口等待李三思。 这一次,苏羡没有陪在身边,想来是跟着秦逍遥办案去了。 见三人一起过来,冷长空颇有些意外,本是温和平静的姿态顿时变得孤傲起来。 他驻剑于地,先是对着李三思点了点头。 随后板起脸来,望向了俩新兵,“你们是哪位银牌手下的兵?不知道辰时点卯吗?怎么现在才来?” 言语间颇有几分威严。 俩新兵有些惶恐,下意识望向了满脸得意的李三思,心想这家伙不也是刚到吗?怎么不问他? 果然尼玛有后台待遇就是不一样! 新兵甲压下心中的不平衡,低下头,恭声说道:“禀冷大人,我们是跟着邱大人的。” “邱大人?” 冷长空“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邱蓝统管下的木组新兵,难怪如此散漫......他自己都从来没有早到过,又怎么能给你们这些新兵树立榜样?” 银牌邱蓝,执笔人另一位追凶组组长。 早年便是执笔人的著名迟到大王。 虽态度不正,但他武道修为极高,据说已经登上了第六层楼。 所以很早以前便被提升到了银组,并且担任了小组长。 和冷长空交集不多,关系不冷不淡。 李三思忍不住吐槽起来,“看来执笔人里的同僚关系并不似苏羡说的那般相亲相爱嘛,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定律到哪都是真理。” 新兵乙感觉冷长空大有来者不善之意,想了想,提醒了一句,“冷大人,您不记得我们了?执笔人新兵营,我们 饭团探书 就住在您老院子的隔壁......嘿,前两天,就是我俩去秦淮河把苏姬姑娘接过来的,您这......” “放肆!” 冷长空突然一声爆喝,给李三思都吓了一跳。 随后昂起头,双眸瞬间凌厉。 眼神似剑,狠狠的刺向俩新兵。 他大怒道:“什么秦淮河?什么苏姬姑娘?邱蓝的手下,果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想陷害本大人?你们还嫩了点!” 俩新兵吓得不敢说话。 赶忙低下头。 心想您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冷长空却不打算放过他们,“去禁闭堂思过半天!马上就去!” “这......” 俩新兵惶恐道,“冷大人,给个机会吧。” 刚入职不久便要进禁闭堂,会在执笔人职业生涯留下污点的。 日后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升职。 “规矩就是规矩!” 冷长空差点就要拔剑了,“说的够不够清楚?” 看他的样子是来真的了。 俩新兵叹息了声,心中骂了一声真晦气。 随后慌忙应了句,便低头往执笔人禁闭堂走去。 临行前他们看了一眼李三思,那得意的笑......淦! 李三思目送二人离开,顿觉暗爽,但其实心里也觉得冷长空有些过头了。 他笑了笑,“冷大哥今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不值当。” “今日一早我便听说昨天有两个新入职不久的木牌新兵去禁闭堂告你的状,说你违反执笔人禁令,公然带着秦淮河的姑娘在家里过夜。” 冷长空神色渐渐恢复如常,“那两个新兵一个叫路天材,一个叫贾不阳,我特地查了下,就是住你隔壁的那俩家伙。” 说到这里他冷哼了声:“我平生最恨背后放冷箭的小人,呸!忒不讲武德!” 尼玛!竟然跟我玩阴的!幸亏我上面有人!...李三思当即黑下脸,“整死他们!一定要整死他们!” 冷长空摆摆手,“去了禁闭堂,便等于起跑线慢人一拍,日后执笔人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也算是对他们小施惩戒了。” 他忽然扭头望向四周,见四下无人,顿时压低声音,“不过你日后也要低调些,万万不能再去秦淮河了!如果一定要见那位苏姬姑娘,不妨就先带到我家......我家的床,呸,我家有只大狗,叫黑虎,鼻子很灵,很适合放哨......” 死不正经冷长空,每日每夜都在渴望解放双手。 李三思看了冷长空一眼,瞬间悟道。 他没说话,只是暧昧一笑,心照不宣。 接下来,他在衙门里点卯签到后,跟着冷长空后面转了一圈。 大概了解了执笔人衙门的各大堂口以及权力组成,顺便学习了下衙门里已经上了墙,那密密麻麻数百条的规章制度后,便和冷长空直奔公爵府而去。 今天,他们要去会一会府里的那位小王爷。 ...... 未时三刻,准时到达公爵府外。 还没进去,李三思便看到了一个熟人。 楚白狼! 他刚从公爵府内出来,身边是周管家作陪。 李三思慌忙带着冷长空躲在府外一角,跟做贼似的。 隐约能听到楚白狼和周管家的对话。 “烦请楚侍卫回去给长公主带句话,就说心意收到了,等到案子一结束,候爷会亲自去听云轩走一趟,登门道谢!” 说话的时候周管家是矮着身子的,低调的姿态无可挑剔,看得出来他对楚白狼有着一丢丢的忌惮。 楚白狼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像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冰川。 只是眉心稍暗,似乎有隐疾。 应该是此前与白衣术士一战后还没有恢复过来。 左手提刀,右手平直覆于腰侧,掌心往内侧反转......这是他多年习惯,确保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拔刀。 他平静开口,“周管家放心,话我一定带到。只是我还想再确认一下,调查这件案子的,真的只是执笔人的一位小木牌?” “千真万确!” 周管家说道,“倒是 也有一位银牌大人跟在后面,但全程只是旁观,并没有参与到案子中,他似乎对那位挂木牌的新兵很是放心。” “竟有这事?” 楚白狼问道:“可知那位新兵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握刀的手莫名紧了紧,声音也变得清冷了几分。 “不要说!” 角落里的李三思给自己捏了把汗。 冷长空提了提手中长剑,望向楚白狼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战意。 他笑道,“慌啥?” 周管家不明所以,回忆了片刻,“只记得那位银牌大人唤他凤起,想来应该是那位新兵的字,至于具体叫什么,周某就不得而知了。” 突然,一阵杀气袭来! 周管家惊恐的抬起头,发现眼前的楚白狼双眸之间不知何时涌起了冷冽的刀光。 杀气亦随之传开。 “凤起!” 楚白狼沉声吐字,“果然是你!李~三~思!” 怎么了这是?有杀父之仇?...周管家压下不安,试探着问道:“楚侍卫认识他?” 楚白狼转眼盯着周管家,冷漠的眼神看着十分吓人。 他没有回话,而是反问道:“他什么时候过来?” 声音清寒且有杀气。 “这个不清楚。” 周管家缩了缩脖子,“要不我去执笔人问问?” “不必!” 楚白狼握紧古刀,努力平静着呼吸。 眸间刀光在烈阳之下缓缓退去。 只是杀气却始终将其环绕,挥之不散。 他再次看了一眼周管家,冷漠的眼神中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歉意,“抱歉,周管家,惊到你了。” 你还说呢?吓老子一跳!...周管家摇摇头,讪笑道,“无妨......不过,周某斗胆问一句,楚侍卫和那位执笔人的新兵是否有过节?” 照理说,这俩人不管是实力,还是牌面,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理应从无交集才对,又怎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确实有一些私人恩怨。” 楚白狼不多做解释,看了一眼天色,便准备提刀离去,“在下还要回去向长公主复命,就此告辞!”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冷漠的不像话。 “楚侍卫慢走!” 周管家对着楚白狼的背影挥了挥手。 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等到楚白狼的身形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之后,他呸了一声,“一条狗而已。” 看得出来,他对楚白狼的装逼姿态很是不满。 人前敬畏,人后骂街。 “周管家说谁是狗呢?” 李三思和冷长空从角落里冒了出来,对着周管家拱拱手,“哪家的狗这么不长眼,竟然敢咬周管家?” “哎呦!是您二位啊!” 周管家有些心虚的四处看了一眼,笑道,“一条野狗罢了,已经被周某赶走了......” 他紧紧盯着李三思,欲言又止。 咋跟便秘了一样?...李三思开口:“周管家有话跟我说?” “不知这位大人是否认识一个叫做楚白狼的?” 周管家终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了一嘴。 同时抬起头,观察着李三思的表情。 “你说楚兄呀?那自然是认识的,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李三思很快开口,脸上挂着贱笑。 语不惊人死不休。 “手下败将?不会吧?” 你哪里配啊?...周管家多问了一句,“敢问是在哪方面?” 看的出来他有些不信。 李三思叹了口气,望向苍穹,眼神中露出一丝怅然,“他喜欢的女人喜欢上了我。” 言语间颇有些无奈。 冷长空看了他一眼,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周管家目瞪口呆。 老半天才回过神来,“佩服!”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确实得佩服一手。 “不值一提!” 李三思装完逼后马上收起笑容,进入正题,“周管家,小王爷风寒好些了吗?” 第四十章 逼王冷长空 “小王爷已无大碍,今日便可见客......如果你们今天不过来,周某也要派人去执笔人衙门通知二位。” 周管家说道,“不过小王爷大病初愈,再加上不喜吵闹,因此只能见一人。” 说完他便看了一眼李三思,“所以很抱歉,只能冷大人独自进去了。不过这位大人可以在门外等候静听,当然,周某会作陪的。” 虽然昨天全程都是由李三思审问此案。 但周管家理所当然认为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还是冷长空。 再加上小王爷的身份可不一般,一个小小的木组新兵,暂时还没有资格见他。 李三思没说话,看了冷长空一眼......意思是该你表演了。 冷长空听到周管家的话后当场就慌了。 让他去和小王爷演对手戏,怕是要不了一会儿就会暴露自己的智商。 这案子基本上也就黄了。 虽然平日里喜欢装逼,但在探案这件事情上,冷长空还是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所以他必须要让李三思进去! 同时还要保住自己这执笔人银组追凶小组长的逼格。 好在他在这方面还有些经验。 没怎么思考,他便开口了,“我已经答应过凤起,这案子全权交给他来处理。” 说话的时候他是昂着头的,双手覆于剑柄上,黑色武士服在风中摆动,自带高手气场。 “所以如果只能有一个人进去的话,那也只能是凤起。” 冷长空稍稍转过头,尽量避免与周管家的眼神对撞,以免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心虚。 李三思很配合的表现出一幅受到领导重视后的感动模样。 “这......” 周管家有些为难,“审问薛晋时冷大人您就站在身后,尚能提点几句,可这孤身面对小王爷,我怕这位大人,力有不逮啊。” 言语间颇有几分担忧。 他很快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说这位大人不行,我只是觉得,此案不一般,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案子,所以还是冷大人您亲自进去的好。” 说话间他顺便给了李三思一个歉意的眼神......知难而退吧兄弟。 正是因为不是寻常人家的案子,我才不能进啊!...冷长空很想给周管家一剑,他打算使用杀手锏了。 片刻沉寂,冷长空叹道,“实话告诉你吧周管家,凤起他不是一般人。” “哦?” 周管家有些意外,“怎么个不一般?” 他上下打量着李三思,纳闷起来,“这不挺一般的?” 李三思也愣住了,逼王要开始了? “可曾听闻白鹿门之案?” 冷长空的眼神落在周管家身上,嘴角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周管家想了想,说道:“有些印象,据说,是一位死囚配合着刑狱司破的案。” 白鹿门之案之所以能轰动刑狱司和三法司,那是因为案子本身就是他们圈内的事。 但是影响力还未曾扩散到公爵府这圈外势力中来。 所以周管家也只是听说了一二。 至于究竟是谁破的案,他却不得而知了。 “没错!” 冷长空稍显孤傲的四十五度角望天,逼气袭人,“我就是白鹿门之案的主要负责人,这案子,就是在我的手上破的。” 这是实话。 也不怕周管家日后去查。 李三思深深看了冷长空一眼,见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竟然脸都没红,一副颇为享受的模样。 不由大为敬佩。 周管家猛地拍了一下双手,赞叹道,“原来就是冷大人您破的白鹿门之案!佩服佩服!我就说嘛,秦司长既然能把公爵府的案子这么放心的交给冷大人,一定是看重了您惊 人的破案能力。这下周某可就放心了,有冷大人在,罗郡主她,可就不会死不瞑目了。” 冷长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发表感言,周管家的声音便又响起,“只是,这和这位大人有何关系?” 他指了指李三思。 “他叫李三思,也就是协助刑狱司破了白鹿门之案的那位死囚。如今他戴罪立功,不仅被免除了死刑,而且还加入了执笔人衙门。” 冷长空露出了长者的微笑,“现在,他跟在我后面做事......虽然还年轻,但他的探案能力我是很清楚的,可以说不输于我。” 说话间他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一副对其大为赏识的领导派头。 真不要脸......李三思忍不住吐糟。 随后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全凭您提携。” 周管家愣住了,他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许久之后摇头叹气,“失敬失敬,李大人千万要见谅,方才,是周某有眼不识泰山了......” baimengshu.com “哪里的话。” 李三思笑道,“周管家,现在,我可以去见小王爷了吗?” “当然!” 周管家亲自替李三思推开了府外大门,“两位大人里面请。” ...... 与此同时,皇城,听云轩。 楚白狼自公爵府回去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周管家说的那些话。 李三思他,竟然加入了执笔人!而且还参与到洞庭湖之案当中去了! 这登徒子!运气可真好! 楚白狼紧皱着眉头,冷漠的双眸间露出一丝担忧。 平秋候与长公主是皇亲,罗郡主也就是长公主的小侄女,这案子要是又被李三思侥幸给破了,长公主岂不是要承他的恩情? 自白鹿门之案过后,长公主本就对李三思有着一些古怪的想法,如今再经此一案,她会不会彻底着魔? 当初就该拼死杀了他! 楚白狼握紧了古刀,杀气滚滚,一路而过,小太监和小丫鬟纷纷避让。 等到来到长公主的寝宫外时,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躁动的情绪缓缓放平,随后推门而入。 卧榻正在逗猫的长公主听到了动静,转眼望来,如水的眸子很快便又收回,问了一句:“怎么样,我那表兄情绪还好吗?” “未曾见到平秋候,听公爵府的周管家说,候爷他怒火攻心,喝了两罐养神的药正在休息,便没去打扰。” 面对长公主时,楚白狼的眼神中带着贯穿始终的柔情。 声音也尽量保持着平静。 “礼数到了就好。” 长公主稍稍侧过身子,将身上的细纱轻轻拽过,随意的遮住胸前风光,便又问道:“有没有打听清楚,这案子是谁负责的?执笔人的那位大司长出面了没有?” 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的情调。 她的双手抚摸着那只由邻国进贡上来的金玉奴,动作很轻,一举一动之间皆是风情。 楚白狼知道这事瞒不下去的,与其日后被长公主知道后怪罪自己,还不如现在就告诉她。 哪怕是真的很不爽。 片刻沉寂,他压下躁动,沉声说道,“据我所知,秦逍遥并未出面,负责这件案子的,是执笔人衙门里的一位银牌,叫做冷长空,还有一位,殿下您也知道的......” “哦?是谁?” 长公主头都没抬,继续逗弄着金玉奴。 楚白狼握刀的手紧了紧,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个名字,“李三思。” 他的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 可颤抖的左手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注意到,长公主的手从金玉奴的身上挪开了。 她抬起了头,酥胸随之颤动,媚的惊心动魄,眉眼之间泛着迷离的水色。 饶是楚白狼与长公主相处日久,早已见惯了她的风情,此刻还是难免有些躁动。 深吸一口气后,便转过眼去。 不敢与之对视。 金玉奴“喵”了一声踩着轻轻的步伐悄无声息落在软榻一侧,静静的窝在角落。 它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主子春心荡漾起来了。 长公主缓缓起身,将细纱裹紧,遮住满身的风光。 她忽然开口,“来人!” 声音不大,语气却很是急促。 有小太监低着头从寝宫外快速走进来,轻声道,“殿下有何吩咐?” “去准备马车,本宫要出门。” “奴才这就去办。” 不敢多问,小太监躬身而退。 楚白狼感觉有些不妙,“殿下要去哪?” “自然是去公爵府。” 长公主看了楚白狼一眼,轻轻一笑,“去见见我的小凤起。” ...... 公爵府。 周管家带着李三思和冷长空穿过几条长廊后来到一座阁楼前,止步后说道,“小王爷就在里面,李大人您进去吧。” 言语间多了几分客气。 李三思整理好身上的黑色武士服,将腰间的木牌摆正,问道:“不用通传吗?” “早前便已和小王爷说过了,无需通传,直接进去就好。” 周管家缓声道,“小王爷性子温和,对待下人也很好,李大人您放轻松点,别有压力,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看得出来他对李三思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 李三思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不再多说什么。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紧张。 如果小王爷真的是凶手的话,那自己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杀人强奸犯,还是一个性格极度扭曲的变态狂。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念逐渐集中。 望着眼前这扇通体深黑色,只在两侧边缘印着几点金边的两开大门,他平静思绪,随后推门而入。 周管家替他把门给关上,对着身边驻剑而立,姿态做足的冷长空说道,“冷大人,要不,您到大堂去坐会儿?周某在这里守着就好,一有什么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无妨。” 冷长空平静开口,“周管家不必客气,我就在这里等着......虽然对凤起很有信心,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单独破案,我必须要全程把关。要是他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不通的点,我也好第一时间提点他一二。” 一副尽职尽责的领导模样。 周管家当场竖起了大拇指,满脸倾佩,“冷大人无愧于大魏执笔人的称号,周某佩服!” “过奖。” 冷长空面无表情,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称赞。 平静的姿态让周管家对着他又是一阵猛夸。 得亏冷长空脸皮厚,要不然还真绷不住了。 屋内,进门是个大通间,别无他物,只摆了几张待客用的桌椅,墙壁上挂着几副叫不出名字的字画,简约的不像是个小王爷住的地方,倒更像是个教书先生住的寒酸地儿。 这倒是让李三思很是意外。 看来这小王爷并不是一个喜爱豪奢的主。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再往里还有道门,想来连通着内院的厢房。 小王爷应该就在里面。 观察片刻,李三思将目光收回,保持着低调的姿态。 随后大声唤道,“执笔人李三思,前来拜见小王爷!” 话音刚落,屋内沉寂半响,随后脚步声便响起。 “来了!” 李三思振奋心神,抬眼望去,遮住内门的那扇帘幕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第四十一章 故事还是真相 此人看着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 在李三思前世那个年代只能算是个小屁孩。 小小年纪便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以后长大了还得了?...李三思既惋惜又痛心。 继续观察。 看模样很是俊俏,是个讨女孩喜欢的主,当然,和自己比还是差了一些。 眉眼之间情绪淡然,双眸有神,正如周管家所说,看上去是个温和的人,性子应该也挺好。 是个一眼就能让人生出好感的阳光少年。 如果不是自己的推理思路实在找不到任何漏洞了,李三思怎么也不会把他和洞庭湖奸杀案的凶手联系到一块儿。 下意识的打量完毕,李三思迅速收回目光。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礼数做足。 随后叩首再拜,“在下李三思,叩见小王爷!” 谦卑的姿态无可挑剔。 “李大人请起,在我这里不需要拘束。” 小王爷轻笑着扶起李三思,“周管家今早跟我说,是执笔人衙门里的冷大人有事问我,怎么如今却换成李大人过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听不出半点浮躁。 就像是跟人唠家常一样。 并没有因为李三思只是一个木牌小兵而看轻他。 越是这样李三思越是警惕起来,“此人绝对是个心机boy!得防着点儿!” “冷大哥临时有事,我来帮他顶个班。” 他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刚准备把话挑明,小王爷却又开口了,“李大人坐下说。” 说着指了指李三思身后的椅子。 “小王爷客气了。” 李三思带着几分拘谨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又有下人递来了茶水,送来了点心瓜子水果。 看这架势小王爷是打算跟他好好唠一唠了。 李三思眯起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小王爷的问话,尽是闲扯,半句话都没有扯到案子上,这让他有些着急。 他来找小王爷的目的说白了就是为了审案,只是对方身份特殊所以才不像对待薛晋一般开间密室来伺候他。 眼见话题始终被小王爷牵着走,李三思终于坐不住了。 审案最忌讳的就是被动,哪有被嫌犯牵着鼻子走的? 他必须马上抢回主动权! 借着小王爷嗑瓜子的间隙,李三思站了起来,沉淀思维,直截了当切入主题,“小王爷,该聊聊正事了。” 他神情认真,眼神凝重,双瞳间突然内敛的光色仿佛能看穿小王爷那张虚伪的面容......别装了小子,我来逮捕你了! 片刻沉寂,小王爷看了李三思一眼,随后摆摆手,唤来府里的下人将他身前桌面上的瓜皮果核全部收走。 “李大人请问。” 小王爷淡淡开口,随后靠在了椅背上。 放松的姿态显得颇为镇定。 “我想知道,案发那一夜,小王爷您有没有出过房门?” 李三思拿出了卷宗和长笔,准备记录。 “没有。” 小王爷轻声开口,“我的右腿受了伤,大夫说当天不要轻易活动,所以我整夜都待在房间里......内侍薛晋每隔三个时辰会来给我换一次药。” 和薛晋说的基本一样......李三思长笔定格之时,望向了小王爷的右 腿,“可否给在下看看您的腿伤?” “当然可以!” 小王爷很配合,当即俯身撩起长袍,解开束腿的细带后,一道已经结疤的爪痕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虽已愈合,但依稀能看出伤口曾经的狰狞。 李三思凑过去观察了许久,随即皱起眉头,“这样的伤势当夜应该无法活动自如才对,如果他是凶手,又如何能带着罗郡主的尸体奔赴湖心?” 这是个问题!...随即在卷宗中记下:黑熊所伤,入肉三分,无法活动。 小王爷耐心的将长袍整理好,保持着一贯的淡然,他看了一眼李三思手中的卷宗,笑道:“李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可我听说寅时之后,薛晋就再也没有见到小王爷您了?” 李三思盯着小王爷的眼睛,沉声问道:“直到天亮时,你才和他一起出现在洞庭湖边。” “我睡着了。” 小王爷很快说道:“春狩在园林间奔走了一整天,我早已乏累,换了几次药过后就熬不住,睡过去了......也是天亮后丫鬟们才告诉我那晚寅时薛晋又来找我换药,敲了几次门无人回应之后就走了。” 他的回答简洁而迅速,看得出来是做了准备的。 像是知道李三思会问这些问题。 李三思丝毫不慌,“既然寅时之后就再没有换过药,小王爷您的腿伤又怎么会愈合的这么快?” 小王爷面色不变,“也是今日才慢慢结痂的,此前都无法下地。” “你说谎!” 李三思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周管家说了,昨天你是抱着罗郡主的尸体回到公爵府来的!你不仅能下地,而且走得很快,走得很稳!” “你失态了,李大人!” 小王爷坐在椅子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他紧紧盯着李三思,沉默许久后叹气道,“姐姐死后,我痛不可当,一心只想亲手把姐姐的尸体带回府中。所以哪怕腿上的伤口崩开,血流不止,我也强忍着疼痛,坚持走回到府里......没想到,却让李大人误会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神情悲痛,似乎回想到了什么痛苦的画面。 狡辩!...李三思瞪了小王爷一眼,眼中全然没了初见时的拘谨和畏惧,只剩下断案时的决绝。 在他看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奸杀了自己姐姐的畜牲,一个该被西市问斩的问题少年,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杀人狂。 他表面上温和平静,待人极好,可正因如此,才更让李三思感觉恶心,恐惧......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将他那掩盖罪行的虚伪面具给彻底撕掉。 给世间一个真相。 还死者一份安宁。 小王爷,你即将被逮捕! “别再装了,小王爷。” 李三思放下长笔,卷宗亦置于长桌之上。 他压下心中躁动,缓缓开口,“洞庭湖之案的真凶,就是你!” 突然的盖棺定论,让小王爷愣了一瞬。 他没有起身,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李大人,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的话,我当没有听过。” 即便到了现在,小王爷都还保持着最初的礼貌。 李三思很佩服他的养气功夫。 这样的人要么真的是个大好人,要么就是个心理扭 曲狂,能将心中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压下,只等最后一刻的爆发。 李三思自然认为对方属于后者。 对于这样的人,唯有真相,才是对他最好的回击。 李三思冷笑一声,下意识进入了自己的思维宫殿中,开始以上帝视角,来描述自己所还原的案发场景。 ddxs.com 而这一次,凶手的那张脸,是清晰的! 【那一夜的故事,要从春狩之前说起......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计划,为了这个计划,小王爷你特地提前赶走了自己的所有侍卫。】 【目的有两个,一是不想被自己的侍卫影响到自己的计划,二是有理由让罗郡主的内侍薛晋过来给你换药,从而制造出罗郡主屋外无人守护的空窗期,这是你能够顺利潜入郡主屋中作案的前提。】 【那么,你又是如何清楚的掌握薛晋的动向,知道他何时离开,何时回来的?这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凶手潜伏在了某个暗影角落中,时刻观察着薛晋。直到确认小王爷你是凶手后,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更巧妙的办法,就是以一个固定的时间将他约束在自己身边。】 【所以你要求薛晋每隔三个时辰来给你换一次药,这样的话,哪怕你没有时刻盯着他,也很清楚他现在究竟是在罗郡主的屋外,还是已经来到了你的屋外,或者,他正在来回奔波的路上。】 【寅时之前,你一直保有着足够多的耐心,既是为了消磨薛晋的警惕,也是为了等待住在罗郡主隔壁的丫鬟们睡着......寅时之后,人声静默,你的计划正式开始了!】 【当薛晋再一次来到你的屋外敲门时,你没有再回应......你当然不会回应!因为此时的你,已经算准薛晋出门的时间,偷偷来到了罗郡主的屋外!这是一次完美的利用了时间差作案的手法!你偷偷的潜入进去,望着床上已经睡着的罗郡主,体内的兽性苏醒了......】 【周管家说你和罗郡主的感情很深,也许每一个人都认为你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姐弟情意,可谁又知道,其实你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份畸形的爱......你渴望得到罗郡主,不仅仅是姐弟情意的慰藉,还有,灵魂与肉体交融在一起的宣泄!】 【你侵犯了自己的姐姐,并且杀死了她,为了避免事情败露,你打算将她扔到洞庭湖的中心,装作她是因贪玩而导致意外坠湖的样子。】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起你的腿伤了......黑熊的利爪不亚于一把两寸长的匕首,它在你身上留下的伤口绝不是一两天就能愈合完全的,想要下地走路,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 【可你却能在受伤的第二天便抱着罗郡主的尸体走入公爵府,只能说明一点,你的腿伤,并不是春狩时造成的,而是为了这个计划,你早早的准备好了自己的腿伤!】 【所以当夜薛晋给你换药的伤口,是旧疾,而非新伤,只是被你很细心的装扮了下,伪装成春狩时的意外新伤......你依然能够快速奔跑,在深夜风寒的洞庭湖冰面上!】 在李三思的思维宫殿中,小王爷的表情是冷漠的,狰狞的,可怖的,像一头没有人性的野兽。 而在公爵府的这间屋子里,小王爷的表情却依然是温和的,淡然的,平静的,他望着身前的李三思,鼓了鼓掌,“很精彩的故事......还要继续吗?” 第四十二章 李三思 李三思无法听到屋子里小王爷的声音。 他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宫殿中。 他是凶杀之夜天空之中的那轮冷月,冷冷的注视着小王爷的兽行。 故事,仍在继续。 真相,仍等待被揭开。 【你带着罗郡主的尸体来到了湖心,砸碎冰面后将她丢了下去,很认真,也很细心的将她摆好姿势,装作她是想要爬出冰面的样子......她的身体很快就被冻住,被冰封在这三月份的凄寒之夜。】 【你最后看了她一眼,便沿着来路回去......至于你是如何越过外围的那三十名兵将的,我想也不难解释。】 【昨夜我去洞庭湖边勘察过,发现通往洞庭湖湖心的路不止一条,除了从罗郡主的屋子穿过去外,小王爷你的屋子同样可以过去,而在你的屋子外围,没有一个侍卫......你抱着罗郡主的尸体出门时,薛晋也刚好从你那边回来,依然是不同的路线,依然算好了完美的时间差。】 【薛晋回去后继续守着一座无人的空屋,而你,背着一具尸体从自己的房间穿越而过,去到洞庭湖中葬送亡灵。】 【听说你第二天便受了风寒,周管家说你是伤心过度所导致,我却不这么认为。我想那是因为你在寅时之后的极寒之夜,在冰面上停留了太长时间,确确实实的受了风寒。】 【你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犯下了这场奸杀案,可却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因为你是公爵府的小王爷,你是罗郡主同父异母的弟弟,你是温和谦逊,平静淡然的阳光少年......在那场奸杀案中,人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你也是一位受害者,你失去了自己最亲爱的姐姐,你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痛苦,你,怎么可能会是凶手?】 【没人知道,这只是你隐藏在人性之下,残忍兽性的一场宣泄。】 【你亲手把罗郡主的尸体冰冻在洞庭湖的湖心,又亲手抱着她的尸体回到了公爵府中,我很想知道,在那样的一段过程中,你的心里,究竟是人性在主导,还是兽性在沸腾?】 在李三思的思维宫殿中,这场洞庭湖的奸杀案,已经走向了终结。 他缓缓睁开眼,将卷宗铺开,当着小王爷的面,无比郑重的写下了结案陈词: 洞庭湖之案,死者,平秋候之女,罗南晴; 凶手,平秋候之子,罗修贤; 本日结案,先押后审! 李三思猛然抬起头,冷冷的盯着身前依然面不改色的小王爷,“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此时的李三思已经完全陷入追凶探案的状态,神情变得无比认真。 在他眼里,面前站着的不再是公爵府的小王爷,而是将要被逮捕的变态凶手! “你的推理很有趣,连我自己都差点相信我就是奸杀了自己姐姐的凶手了。” 小王爷平静的看着他,沉默许久后说道,“但我还是那句话,这只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故事永远都只能是故事,想要让人相信它是事实,至少,你要拿出相应的证据来。” “最简单的一点,你如何证明,案发的那一晚,寅时过后,我离开过自己的房间?如果这一点不成立的话,那么你接下来所有的推理,同样也都不成立。最多只能算是线索......线索,可能会指引着你找到真相,但它本身,并不是真相。” 看得出来,公爵府的小王爷具备着极强的反侦察意识,以及一定的探案思维。 李三思甚至怀疑他看过 刑狱司三位司长大人联名编撰编纂的那本《探案密要》。 “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你的时候,真相其实就已经浮出了水面,只是你自己还不愿意承认罢了。” 李三思渐渐放平心绪,他将卷宗和长笔收回,很认真的看了一眼小王爷,“你将自己的所有侍卫全部赶回了公爵府,却留下了几位丫鬟,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顺利进行自己的计划。却不知道最终还是百密一疏,因为你忽略了那些丫鬟的重要性。” 此话刚落,小王爷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微微的变化。 但被他隐藏得很好。 他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心神渐渐有了紧绷的趋势。 李三思继续说道,“府里的人都知道你对下人们很好,尤其是对一直伺候自己的丫鬟,更是视如妾妃,所以到哪都带着她们,哪怕留宿洞庭湖的那晚,赶走了所有侍卫,也要将她们留下......当然,这其中有着你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你不知道的是,万事万物,包括人的情感,其实都是相对的。你对丫鬟们好,那些丫鬟,自然也会对你好。” “所以寅时之后,当薛晋去给你换药却敲门无应的时候,丫鬟们醒了......她们以为你睡了,便借机劝走了薛晋,但她们却因此对你放心不下......不仅是因为你有伤在身,更重要的是,每晚都需要丫鬟暖床的小王爷,今夜却为何选择了独自沉睡?这让她们觉得很反常,也很担心。” “所以,她们推开了门,想要看看小王爷到底怎么了......可屋内黑暗,点灯无人,寅时之后的小王爷,却不见了踪影。” 听到这里,小王爷的脸色渐渐苍白。 双手死死按住了椅子的扶手,似乎这样才能抑制自己动荡的心情。 李三思盯着小王爷,忽然叹了口气,“你永远都不会想到,在这场案子中,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丫鬟,其实是我推断思路中最重要的一环......她们,就是人证!” 说到这里,他忽然取下了腰间的那块木牌,右手握紧伸向前方,面相变得无比庄严。 片刻沉寂,他正对着小王爷大声喊道,“大魏执笔人李三思,奉命勘察洞庭湖之案,现怀疑罗修贤与罗南晴之死有关,特以执笔人之名,请罗修贤回执笔人衙门接受调查!” 李三思挺直身躯,满脸正气,感觉自己此刻的逼格比冷长空还要高。 突然,“砰”一声巨响,屋子的两开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给踹开。 李三思抬眼望去,只见周管家与冷长空分立大门两边,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下书吧 想来是听到了自己全部的推断过程。 而在正门处,一位身披蟒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把自己的右脚给收回。 他神情冷漠,眼若寒霜,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极浓的警告意味。 他只是静静的伫立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身前身后便有了百丈的威风。 不用说,李三思也猜出此人一定就是那位脾气极其火爆的平秋候! “是你要带我儿回执笔人?” 平秋候紧紧盯着李三思,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小小的木组新兵?” 听这语气摆明是要护犊子了。 是不是玩不起?...李三思心中开骂,“又要声誉又要破案凶手又不能是你儿子,食屎啦你!” “我怀疑他就是杀害罗郡主的凶手!” 李三思的神念无惧任何心理施压,哪怕平秋候眼都瞪圆了,他也丝 毫不惧。 就算出事,有秦逍遥顶着呢! “所以我必须带他回执笔人衙门接受调查!” 李三思大声说道,“哪怕他是您平秋候的儿子!” 周管家人都吓傻了,躲在后面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李大人可真是个愣头青,敢这么和候爷说话? 等着买棺材吧他! 冷长空也感觉有些不妙......凤起他,有种是有种,可这性子也太刚了些吧?! 眼前这情况摆明了是要先找机会开溜,日后再带人过来找场子的,他怎么孤身一人就要和平秋候这狠人叫板? 到底还是太年轻! 吐槽完毕,冷长空瞬间握紧了长剑。 剑虽未出鞘,剑意已在剑锋下沸腾,一旦对方发难,他必然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拔剑而杀,带着李三思突破重围。 但他更希望的还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秦逍遥的本事可真是越来越大了,手底下随随便便一个挂木牌的小东西都敢这么和本侯爷说话了。” 平秋候释放着怒意,瞪了一眼李三思,“你想死,我没理由不成全你。” 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李三思手握执笔人令牌,感觉自带光芒。 神圣的使命让他无所畏惧,刚想回怼,屋外突然响起无数道气势惊人的破空声。 下一刻,府外飞檐楼阁之间,无数道气息强大的身影纷纷现行。 看他们身上的制服,应该都是来自公爵府的本土高手。 同时列阵声忽起,往外一看,好家伙,公爵府的军队都冲上来了。 看这架势,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 至于嘛?...冷长空默默放下了长剑,毫不犹豫的走到李三思身边,强行替他把木牌按下,收回到腰间。 这阵仗是真惹不起了,只怕剑未出鞘就要被人潮给淹没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一忍吧! “平秋候息怒,新来的小兵不懂事,我这就带他回去。” 冷长空左手提剑,右手拽着李三思往外走去。 一颗剑心始终保持在警戒状态。 可公爵府的军队挡住了外院的大门,看上去似乎没有让路的打算。 想御剑而去,公爵府的高手们又掌握住了制空权。 似乎也并不想让他们轻易离开。 冷长空脸黑下来了,“候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还看不出来吗冷大哥?他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走。” 李三思冷笑道,“本想着让我们执笔人体面的把案子给破了,却不想最终查出来的凶手竟然是他的小儿子,这下好了,不仅面子没了,里子也掉光了。声誉无双的平秋候当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打算杀人灭口了。” 言语间带着几多嘲讽。 过河拆桥啊这是!...冷长空不说话了,他沉下心来,准备随时拼命。 他的左手死死握住了长剑,感受着其间剑意的流动,稍有心安。 右手则偷偷伸向了怀中,握住了一个圆柱状的东西,更觉得心安。 “你很聪明,但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 平秋候双手背后,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南晴的死,和修贤无关,是薛晋和那三十名外院兵将失职造成的,明日,他们将全部被问斩。” 他的眼神在脸色苍白的小王爷身上停留了片刻,眉眼间带着极其复杂的韵味。 片刻后,他吩咐道,“周密,带小王爷下去!” 第四十三章 单挑公爵府 周管家应了一声,慌忙从门口站了出来。 二话不说,扶起脸色苍白的小王爷便往门外走去。 临行之前,他给了李三思和冷长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叹息着远走。 府门边上,肃杀之意顿时四起。 平秋候冷眼望向李三思和冷长空,“用你们两个的命,换来公爵府的声誉,值了。” 值你吗!...李三思瞪大了眼睛,当场就想问候平秋候的老母。 冷长空深吸了一口气,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局势,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么多高手的围攻之下突围而出了。 只能拿着执笔人的招牌来对其施压。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平日里秦司长经常与人装逼,说遇事不决就提他名字,绝对好使。 希望不是吹牛逼的。 “今天我们要是死在了这里,只怕候爷您很难跟秦司长交待。” 冷长空说道:“秦司长有多护短,我想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秦逍遥算个屁!我用得着跟他交待?” 平秋候冷哼了一声,“今天就算他本人站在这里,本侯爷也要将你们留下。哼!狱神闭关之后,你们刑狱司还有谁能入得了本侯爷的眼?一群酒囊饭袋,真把自己当神探了不成?” 这话骂的可就有点难听了。 冷长空顿觉尴尬......秦逍遥你不好使啊! “你们死后,洞庭湖之案便也到此为止了。” 平秋候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去到黄泉路上,遇到了南晴,就告诉她一声,若是心里有恨,就来找我这个做父亲的......别和她弟弟修贤过不去。” 言语间带着几分怅然情绪。 说完他便忽然往旁边让开了一个身位,给公爵府的打手留下了发挥的空间。 军队列阵在前,似重山催城,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无数武道高手制霸空域,强大的气息化作漫天暗云,遮天蔽日般笼罩住了整座公爵府。 这排场不去打仗可惜了。 “躲我后面!” 冷长空忽然开口,剑眸微凝,瞳孔深处闪烁着刺目的剑光。 既然已经身陷必死之局,那便退无可退。 唯有死战! 所幸在战斗这件事情上,冷长空可不像他的脑子那般没用。 每当这个时候,李三思都觉得冷长空格外的酷。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在打架这件事情上,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不拖后腿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他也不客气,二话不说直接躲在了冷长空身后,偶尔歪着脖子去看一眼前方的敌人架势,顿时有一种想写遗书的感觉。 可他发现冷长空似乎并不怎么担心眼前局势。 情绪中虽有些紧张,却感觉不到半点的恐慌。 难道他有所依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三思才注意到,冷长空的右手始终放在自己的怀中,再没有拿出来过。 似乎里面藏着什么厉害的武器。 猜测关头,天上的暗云忽然动了。 两位身披细甲的青年将士自飞檐间而落,踩着沉沉的步伐朝着冷长空和李三思缓缓走来。 看他们身上不断散发出的强烈杀 伐之意,显然都是经历过生死煎熬的狠人。 “都是登上五楼的武夫!” 冷长空皱起眉头,“还要两个人一起上?” 言语间颇有些不齿。 “该拔剑了!” 李三思终于忍不住提醒了声。 他担心冷长空大脑短路忘了自己的手还放在怀里。 “我自有分寸,你先顾好自己!” 冷长空说道,“打起来后局势混乱,我剑意尽出,担心会进行无差别攻击,你注意别被我的剑意扫到,以你如今的体魄,一剑一个窟窿。” “啥子!” 李三思满脸惊恐,“合着我该防的那个人是你?” 冷长空没空再理他。 当前而来的两位青年将士已经来到了他身前五尺之地。 这五尺距离,便是武夫近战的绝对领域。 他们能将自身体魄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同境界当中,五尺领域的武夫几乎可以完爆任何其它体系修行者。 剑道冷长空也不例外。 所以他不打算现在出手。 他要往前逼近两尺,将他与两位武夫之间的距离缩短为三尺......三尺剑道,那便是他的世界。 即便以一敌二,他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最重要的是,往前两尺之后,他便能跨过这间屋子的门槛,去到屋外,那时,他的右手便有了发挥的余地。 心念刚起,两位青年将士便于五尺之外突然挥拳,两道至强拳意势大力沉,卷动漫天风沙朝着冷长空呼啸而至。 “走的竟然是以拳问道的野路子!” 冷长空冷哼一声,瞬间沉淀思绪。 他左手猛然上抬,剑鞘未动,长剑却已似游龙一般惊起出鞘。 剑意随之而出,落满小屋,却没有当即倾泻,而是随着冷长空的身形往前直去两尺,凝聚至巅峰剑意时,这才化作一片惊鸿落于拳意之间。 犹如铁片击顽石,剑意直接被拳意弹飞,在小屋门前幻作流星飞散,空气中不断传来刺耳的剑气呼啸声。 两道恢弘拳意却也被剑意劈开了一道缺口,冷长空抓住时机,剑意再起,顺着那道缺口又出一剑,两位青年将士刚登上五楼没多久,拳意厚重却并不持久,被冷长空的刁钻剑意几番穿刺,便缓缓凋零,拳下风沙亦被剑气彻底倾散。 冷长空单手出剑,以一敌二,不仅不落下风,反而杀的两位青年将士节节败退,很快就将二人避退到五尺开外。 而此时冷长空却又猛然跨越一大步,直接将自己与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至三尺。 这三尺之地,才是他的剑意真正巅峰之时。 这一刻,他的左手剑缓缓升起,一抹雪白剑光惊诧了漫天暗云,仿佛能将天地戳个窟窿。 他神情肃然,双眸间剑光涌动,五楼巅峰的强大气息席卷气场,将他的可怕剑意缓缓传散开......门前军阵似乎都有了涣散的趋势。 两位青年将士早已惊得面无人色。 二人与剑意正面而对,对剑下的威力感触最深。 这一剑呼啸而至,犹如天幕倒垂,根本难以抵挡。 没想到这位看着只知道装逼的执笔人银牌竟然有着如此强的剑道修为! 瞬息间, 冷长空剑意已落,带着炸裂全场的剑啸声,狠狠的劈在了两位青年将士的强横体魄上。 156n.net 摧枯拉朽一般粉碎了二人的护体结界,根本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便又是一剑起,杀的二人狂吐鲜血,狼狈而退。 剑出即杀敌! 冷长空招剑而回,悬于身前半空。 左手自剑锋间轻抚而过,惊起一汪秋水。 他侧身望向军阵,随后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平秋候,“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候爷,你看我这一剑如何?” “好剑!” 李三思看得心旷神怡,大呼过瘾! 也只有当冷长空拔剑之时,李三思才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丝靠谱的感觉。 平秋候气得满脸通红,他猛然一阵爆喝:“一起上!” 这就急了?...冷长空嗤笑一声,随后神情再次凝重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 一对二,他几乎能保持不败。 甚至尤有余力谈笑风生。 可一对整座公爵府的高手,那就等死吧。 别挣扎了。 好在他如今已经跨过了门槛,看着头顶那片被公爵府高手气息遮蔽的天空,他轻轻一笑,随后,他终于掏出了自己的右手。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活下去的希望。 李三思的眼睛很尖,他一眼便看出冷长空的手中抓着一个金色的笔筒,笔筒最上头留着一根长长的引线,筒身上面刻着执笔人的logo。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眼熟?” 李三思沉思半晌,还没回忆起来在哪见过它,冷长空却已经弹出一道剑气射向了引线......一缕火光瞬间爆起,金色笔筒在引线燃烧带来的冲击力下飘入半空,刹那间便又突然炸裂开来,散落满地残灰。 可笔筒中的那道绚丽烟火却已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升入高空,一路穿行,在冷长空剑光指引下,破开了漫天暗云,去向苍穹之边。 随后,轰然炸开!一声巨响,惊动了半座皇城。 所有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云霄之上,一支横跨百丈的金色长笔当空显形,绽放出了无比绚丽的光色。 李三思呆愣一瞬,随后哈哈大笑,“是执笔人的求救信号!冷大哥,你终于学会摇人了!” “最多半盏茶功夫,执笔人的兄弟就会赶来。” 冷长空终于可以用右手握剑,他将长剑轻轻提起,横于身前,洒落一片雪白剑光,亮瞎所有人的眼。 “凤起,来我身边!” 冷长空一剑向前,潇洒随意,“就让我以手中一剑,替你挡下整座公爵府半盏茶时间。” 李三思满脸振奋,欢呼着朝冷长空大步奔去。 可就在这时,公爵府的那群高手终于癫狂了,近乎有一半的人,都在朝着李三思这边扑杀过来。 剩下的那一半加上门前的军队则冲向了逼王冷长空。 二人转瞬间便被人潮分隔,已经再无法看到彼此。 冷长空装完逼就要挨打,一人面对公爵府半数高手自顾不暇。 剑光在人群中起起伏伏,根本无法突围出来......凤起!你自己保重啊! 平秋候的声音在半空中突然炸响,“先给我杀了那个小木牌!” 第四十四章 长公主来啦 公爵府前杀气大作。 “平秋候你个老不死的不讲武德!” 李三思破口大骂,心在此时沉入谷底。 他跑不动了,身体被无数强大气机彻底锁死,再无法挪动分毫。 身前无数刀兵已然斩下,杀意在此间聚集,看那些人癫狂的气势,自己怕是会在瞬间被秒成渣。 “完了!” 李三思抬眼望向冷长空那边,剑光微弱,逼王自顾不暇,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惊惧关头,一杆血色长枪当空而落,先发而至。 持枪者是个神情傲然的追风少年,这小子满眼杀气,无比兴奋,看来是打算杀了李三思来立功了。 落枪之时无比迫切。 速度也快到了极致。 几乎眨眼间枪口便越过了公爵府的所有高手,一马当先,落入李三思身前寸许之地。 “他是我的了!” 持枪少年冷笑一声,血色长枪化作一条巨蟒撕咬过去。 疲于应战的冷长空在人群缝隙间看到了等死的李三思,不由急得满脸通红。 怒气亦在瞬间涌上心头。 盛怒之下,他直接暴走! 事实证明,人在暴走的情况下,体内的肾上腺素会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开始飙升,自身的破坏力要比正常状态下至少提高三成。 “都给我起开!” 冷长空大喝一声,体内真力尽数涌入长剑,本在众人围攻下逐渐晦暗的剑光突然暴涨,似烈阳当空,亮瞎了所有人的狗眼。 一旁督战的平秋候皱起眉头,他能感觉到,此刻冷长空的剑意已经有了六楼剑道的气息。 绝境关头,他竟然有了破镜的征兆! 他猛然起身,大声吼道,“石牙!马上给我杀了他!” 石牙是持枪少年的名字。 他听到了平秋候的声音,感觉受到了鼓励,枪下巨蟒呼啸而起,已经将李三思完全笼罩住。 冷长空人随剑起,盛怒状态下爆发出的剑道气魄将身前数十人尽数逼退。 剑意向前,不曾有片刻停歇。 直接朝着石牙斩去! 可来不及了! 血色长枪已经刺入了李三思的胸膛,一股可怕的冷厉气息顺着枪头窜入了他的体内,疯狂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李三思面色瞬间苍白,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死神打了个照面。 他的双手下意识抓住了长枪,想要阻止枪头往内脏深入。 可重伤之下,他近乎乏力,疼痛感亦在此刻席卷全身,让他产生了可怕的痉挛,他绝望了,最终只能颤动着往后退去,长枪却紧随其后,枪头始终停留在他的胸膛之间。 现在的李三思,几乎已经是必死之局。 冷长空的可怕剑意一路横行,连续斩翻十几位公爵府的武道高手后,终于是在石牙身前丈许之地耗尽了所有力道,弥散于半空之中。 “来不及了!” 冷长空绝望的悲声大喊:“凤起!” 长剑再度惊起,却被愈发汹涌的军队人潮再度淹没。 死在冷长空剑下的人已经有很多。 但他根本杀不完。 只要平秋候没有发话,这场战斗就不会这么快结束。 再强的剑道高手,在绝对的人数碾压下,最终也只会疲乏,立竭,然后身死道消。 这将是冷长空的结局。 公爵府前,冷漠的平秋候双手背后,嘴角露出了一丝阴 沉的笑意。 为了执笔人的一个木组新兵如此大费周章,他觉得有些丢脸。 但好在结局将是令人满意的。 杀了他们,毁尸灭迹,想来秦逍遥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两个家伙来跟自己作对。 洞庭湖的秘密,将会永远被埋葬。 公爵府以及自己的声誉,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长空下,石牙冷笑着握紧长枪,不再有任何保留,枪势之间滚动着雷霆,下一刻就要将李三思彻底贯穿。 生死之际,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 一把刀忽然从府外而来。 刀光灿烈如骄阳,将公爵府无数高手汇聚而成的顶空暗云尽数驱散。 刀意亦在下一刻升起,落入人群,不曾有片刻犹豫,便直冲一脸懵逼的石牙而去。 “这是谁的刀?” 石牙心有惊惧。 他感觉到了刀意之间所蕴含的六楼气息。 难道是执笔人的救兵来了? 可不曾听说执笔人衙门有谁是练刀的啊!而且还是登上六楼的一把刀! 但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 现在的他面临着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杀人,二是自保。 瞬息间,刀意已至,伴随着一抹雪亮刀光落在了石牙头顶。 “吗的!” 石牙冷哼一声,终于不再犹豫,血色长枪猛然自李三思胸口收回,顺便给了他一脚,将其踹出老远。 “尼玛!” 李三思痛的差点晕死过去,倒地之后再无法起身,忍不住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强撑着没有闭眼,似乎是想看看究竟是谁救下了自己。 长枪如龙,携带无边气势迎上了那把刀。 他竟然打算硬碰硬!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那把刀的锋利。 刀意瞬间落下,似天幕倒垂,带着可怕的刀鸣声,以及一往无前的杀伐之意,直接将长枪催折......根本不给石牙反应的时间,余下刀意便化作游龙,狠狠的斩在露出惊恐神色的石牙身上,将其斩退数丈,连续撞塌两座高墙后倒在了尘土之间,生死不知。 场间氛围瞬变,因为这一把刀的出现而沉寂下来。 公爵府无数高手全部停手。 冷长空抽身而退,提剑剧烈喘息。 平秋候瞬间冷下脸,双眸之间兴起无边杀气。 他们同时转眼,望向公爵府的大门口。 那里,尘土飞扬,散落的刀光之下,一位身披细甲的冷漠少年正提刀走来。 siluke.com 刀已出鞘,其下锋芒毕露。 隐约能看到刀口之间沾惹着一抹刺目的鲜红。 他缓缓迈步,脚步很沉,身上的气息一直处于往上攀登的状态,直到登上六楼方才停止。 “楚白狼?” 冷长空认出了提刀少年,“怎么会是他?不是说此人恨透了凤起?为何还会出手相救?” 平秋候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冷冷的盯着楚白狼,压抑着怒气问道:“楚白狼,你在犯什么病?敢在公爵府放肆?不要命了吗?” 周管家对楚白狼毕恭毕敬,不代表平秋侯就会惯着他。 眼见这位成天只知道摆脸色的楚白狼坏了自己好事,顿时大怒,若不是知道他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只怕当场就要让人宰了他。 可楚白狼并没有理会平秋候。 对于四周虎视眈眈的众人同样选择了无视。 他停步止身后,便将古刀横开, 刀意随之传散,公爵府的所有高手顿时全部被逼退到两丈开外。 平秋候被楚白狼彻底激怒,他刚准备发火,可突然,他的神情僵住了,眼神定格在门边......穿着一件繁美长裙,眉眼如画,看得出是有经过用心打扮的长公主在几个小太监小丫鬟的陪同下,突然出现在了公爵府中。 她这一来,府内的杀伐之意似乎都被冲淡了不少。 空气变得香甜软糯,处处都是诱人的女子气息。 大魏朝长公主若柔,无数男人心中的女神,她怎么会来这里? 冷长空皱起眉头,“长公主和平秋候是表亲,她来这里,自然也是为了洞庭湖之案,吗的!他们都是自己人......秦逍遥你踏马怎么还不来?” 抽空看了一眼李三思,还能喘气,应该没死。 眼神却逐渐缓散,看来离死也不远了。 冷长空急得不行,刚准备强行出剑,打破僵局。 平秋候却突然挥了挥手,让公爵府的高手和军队暂时退下,随后走到了长公主身边,破天荒露出一丝笑意,“若柔,你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我好让人去迎你。” 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图。 长公主说道,“白狼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吗?” 声音不冷不淡,听不出她的情绪如何。 平秋候愣了一瞬。 “本来听说南晴的案子被执笔人接手了,便想着过来看看,顺便督促几句,让他们好好查。” 长公主一改往日媚态,眸间的水色不知何时已化作寒芒,看了平秋候一眼,让他浑身发毛,感觉有些不妙。 片刻沉寂,长公主望向四周的公爵府高手,环绕一圈,没有说话。 眼神最终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却不想一进来就看到候爷的人在大发神威,竟然对一个执笔人衙门的木牌新兵下死手,无法理解。所以,能不能给本宫一个解释?” 长公主目光清寒,再次望向平秋候,眼神中带着质问的情绪。 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差。 “若柔,你怎么了?” 平秋候觉得今天的长公主有些不对劲。 他们是表亲,往日里都是以表兄妹相称的,今日怎么如此生分? 而且语气还这么冷漠。 “叫我长公主.” 她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图。 “是,长公主!” 平秋候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不安,“执笔人的这个小木牌无能且无礼,一无是处,对南晴的案子毫无帮助,所以......” “你放屁!” 一声剑啸传来,打断平秋候的屁话。 长公主抬眼望去,只见逼王冷长空驻剑而立,剑眸中带着怒意和批判的气息,他大声喊道:“案子我们已经破了!凶手就是小王爷罗修贤!平秋候担心公爵府声誉受损,并且想要保住小王爷,所以想要杀人灭口!” 话音一落,全场死寂! 平秋候猛然转过头,眼中杀气通天! 长公主皱起眉,深深凝望了一眼平秋候,便将眼神挪开。 平秋候看得很清楚,她的眼中,尽是失望。 “白狼,回去调人过来,协助执笔人办案。” 长公主吩咐道。 “诺!” 楚白狼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就走。 因为他看到,长公主往李三思那边走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 吾辈楷模李三思 不仅是楚白狼,在场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长公主的动向。 她要去哪? 公爵府前一片沉寂,只有长公主那轻柔缓慢的脚步声在此间传荡。 如今的平秋候心中惊怒交加,他完全没想到,和自己私交甚好的长公主若柔,自己的亲表妹,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 更没想到,她竟然会站在执笔人那边。 为什么? 凭什么? 看她走动的方向,好像还是奔着那个叫做李三思的混账去的......一个小小的木组新兵,死活有这么重要? 平秋候满心焦躁,想不通个中缘由,便开始思考起该如何善后的问题。 想着想着,他心态直接炸裂......自己的儿子奸杀了自己的女儿,这尼玛叫什么事儿?! 自己一心守护的公爵府声誉,怕是从此要毁于一旦了。 非但如此,还要赔上一对儿女。 平秋候绝望的低下头,“人间不值得。” 冷长空却渐渐放松下来。 听长公主的意思,她是帮理不帮亲的。 而且还打算调皇城里的禁军来协助执笔人办案,这格局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愧是大魏宅男女神,果然三观极正! 冷长空越看越喜欢。 “只是她为何要去凤起那边?” 冷长空百思不得其解,“该不会真的看上凤起了吧?”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楚白狼除外。 呼吸之间,长公主已经来到了李三思身边。 她静望片刻,发现眼前的这张脸很有意思。 他的五官单独拎出来很是一般,可要是拼凑在一起的话,却又是那么的讨人喜欢。 尤其是那双眼睛。 明明都快昏死过去了,却还是固执着露出一丝缝隙,清亮的很,仿佛瞳孔中藏着一道直抵人心的光。 断案时,你就是靠着这双眼睛来洞察一切的吗?...长公主盯着李三思的眼睛,忽然呢喃了一句,“你能看到本宫吗?本宫好不好看?”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即便是离她最近的小太监都没有听清楚在说些什么。 近乎昏死状态的李三思自然更听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身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的气味随风飘来,香香的,糯糯的......比苏姬身上的味道还要好闻。 隐约还能瞧见胸前的鼓胀......嗯,有些夸张。 这女人是谁? 他想起身,可胸口的伤势将他封印在了原地,剧烈的疼痛感再次席卷而来。 “疼!” 这一次,他终于撑不住了。 脖子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意识消失的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身前的那个人俯身下来了,她抱住了自己,动作十分轻柔。 她把自己的脑袋倚放在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很拥挤,也很柔软。 跟棉花糖一样。 公爵府前,死一般沉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那一幅画面,感觉,世界观崩塌了。 大魏宅男女神,无数人心中梦寐以求的终身伴侣,长公主若柔,竟然,俯身抱住了一个小小的执笔人新兵?! 而且,姿势还是那么的亲近,那么的暧昧,那么的,无惧世俗眼光! 跟在长公主身边过来的那几位小太监和小丫鬟全部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一 眼。 公爵府的无数高手则瞪大了眼睛,他们盯着那个躺在长公主怀里的大魏执笔人李三思,扪心自问下,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惹错人了? 被楚白狼一刀斩退,受了重伤,如今好不容易从尘土废墟间爬起来的长枪石牙,现身第一眼便看到了公主抱的场景。 他呆滞片刻,随后掉头就走,速度快到匪夷所思......原来他是长公主的人!罢了!从此浪迹天涯去吧! 登上第九楼之前,大魏不能回! 平秋候无语凝望。 他知道自己这位公主表妹向来善猎奇,喜面首,生性豪放。 可谁能想到,她的口味竟然这么重? 一个小小的执笔人木组新兵,不过是破了宗案子,就值得她,这般无私,这般,有容乃大? 甚至不惜与自己翻脸! 无法理解。 冷冷伫立在原地的楚白狼呼吸急促起来。 体内刀意和杀意并起,在他的识海之间疯狂撞击,猛烈沸腾。 如今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李三思!杀了李三思!杀了李三思! 妒火在燃烧,在炙烤着他残留的理智。 他那握刀的右手因为太过于用力而有些微微发白,看的出来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最终,他忍住了,然后走了。 提着长刀,往皇城中而去。 哪怕心中再恨再怒,他也没有忘记长公主交待自己去调兵的命令。 楚白狼的身形消失在公爵府的那一刻,高墙之外,突然有一束饱含杀气与怒意的惨白刀光,自地面而起,似长虹贯日般,落入漫天云色之间,仿佛,要将这片苍穹给完全贯穿。 提刀少年的无能狂怒。 冷长空收起了长剑。 看着昏迷中的李三思,逼王沉默了。 为什么大家同为执笔人,倒在长公主怀里的却不是我? 前有秦淮河苏姬,后有女神长公主,凤起啊凤起,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此时无声胜有声,今日一战,李三思虽败犹荣。 沉寂关头,一声长啸自云间而来。 伴随着急剧的破空声。 冷长空抬眼望去,扯了扯嘴角,叹息了一声,“速度真慢!” 执笔人大队,姗姗来迟! 飞檐之间,无数道身影纷纷而落,似黑云压城一般,掩盖了整座公爵府。 气势上几乎碾压了公爵府的无数高手。 为首者正是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 在他身侧,苏羡手握长笔,面带微笑,目光横扫全场,一副大局在握的沉稳姿态。 可当他的眼神落向长公主和李三思那边时,他却瞬间眯起了眼,神情逐渐凝重。 感觉到了来自情敌的威胁。 平秋候冷眼望去,不由怒哼一声,“秦逍遥!想给我个下马威吗?” “不敢!” 黑袍裹身的秦逍遥面无表情说道:“我们只是依规矩办事。” “规矩?什么规矩?” 平秋候大怒,“在我公爵府的地盘上,你们休得放肆!统统给我滚下来!” 看得出来他有些恼羞成怒了。 秦逍遥不再理会平秋候,忽然吩咐道,“找到罗修贤,带回执笔人衙门。若有反抗阻拦者,杀!” 声音沉稳无比,带来几度惊寒。 苏羡应了声,当前而去。 笔墨流散间,又有数十道身影紧随其后。 平秋候猛然挺直身子,双目圆 瞪,指着秦逍遥怒吼:“你敢抓我贤儿!我要你不得好死!” 秦逍遥双手背后,叹息了声,“候爷,到此为止吧,就当是给公爵府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一句话,瞬间击溃了平秋候心中所有的防御堡垒。 他呆愣在原地,神色怅然。 眉眼之间多出了几分枯死之意。 他最终颓然的低下头,高大身躯有倾倒的趋势,被身后的一位公爵府兵士扶住。 秦逍遥不再理会他,转眼望向四周,“执笔人办案,闲杂人员统统退下,违者,立斩不赦!” 声音不大,语气中却满是威严。 公爵府诸多高手当年大都是混江湖的社会人,多多少少听说过执笔人小狱神秦逍遥的名头,知道他是个狠人。 wucuoxs.com 能躲就别惹。 加上平秋候如今自身难保,且心灰意冷,群龙无首之下,众人纷纷而退。 院中的军队也被逐一遣散。 平秋候最终被闻讯赶来的周管家接走,扶进后院。 跌跌撞撞中,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平秋候问了声,“贤儿呢?” 周管家叹道:“被执笔人抓走了。” “还会回来吗?” 平秋候望着周管家,眼神渐渐浑浊。 “抓人的那位银牌说,杀人偿命。小王爷他,怕是回不来了。” 周管家不敢去敢自家候爷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劝道,“候爷,就这样吧......罗郡主她,可以瞑目了。” 听到“罗郡主”三个字,平秋候身躯骤然僵住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周管家,“你也觉得贤儿该死?” 言语间带着几分戾气。 周管家摇摇头,“不敢评论小王爷......可我也想问王爷一句,难道罗郡主她,就该死吗?”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无人再说话。 周管家低下头,他感受到了自家候爷身上愈发苍老的气息,忽觉有些伤感。 今时与彼日,恍若隔世。 突然,平秋候推开了周管家,独自往府内某个地方走去。 骄阳之下传来他的声音:“别跟过来,我去看看南晴。” 有风起,吹来几度悲凉。 周管家知道,这座公爵府,要没落了。 人声静默之时,秦逍遥自飞檐而下,独身走到长公主身边。 他放下双手,低下头,没有去看她,保持着谦卑的姿态。 随后恭声说道,“长公主,凤起他,是你救还是我救?” 长公主抚摸着李三思瘦弱的脸庞,说道:“他是你们的人,自然是你来救。” 说完她便将其轻轻放回到地上,起身之时,她看到自己雪白玉臂之间留下了挤压后的红印......没来由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半露的酥胸,果然,也有。 她笑了,转身就走。 临行前留下了一句话:“秦司长,凤起重伤不宜多动,你亲自抱他回去吧。” 声音说不出的温柔细腻。 “遵命!” 秦逍遥稳如老狗,目送长公主离开。 冷长空提着长剑走了过来,一会儿看看秦逍遥,一会儿看看李三思,终于忍不住叹道:“凤起他,真是吾辈楷模啊!” 第四十六章 相亲相爱执笔人 李三思被秦逍遥抱回执笔人新兵营的时候,已经到了亥时三刻。 当时隔壁小院大概有三十几位执笔人的木牌新兵在安静埋伏。 他们都是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邻居找来的同僚打手。 目的自然是为了报禁闭堂思过之仇。 冷长空他们是惹不起的,但整一整这李三思,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李三思背后并无任何靠山,唯一的朋友便是监察院院长陈汉心的独子陈小德。 据说陈小德是个二世祖,品行败坏,终日只知道去秦淮河吃花酒,李三思能和他做朋友,人品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人,该揍就得揍! 要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日后在执笔人衙门也抬不起头来。 更重要的是,被关禁闭一事已经被自家组长邱蓝知晓,邱老大虽然没有明说报仇的事,但话里话外都有表示不能丢他脸的意思。 这便是底气! 到时候冷长空再来找麻烦,让邱老大去对付他。 三十几位小木牌从酉时开始等待,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发现隔壁终于有了动静。 路天材振奋起来,抬眼望向隔壁小院,发现灯火亮了起来。 确定李三思已经回来。 “吗的终于回来了!兄弟们准备好,一会儿把腰间的木牌全部收起来,他没见过你们,不知道你们是执笔人同僚,日后想复仇也没办法。” 路天材攥紧拳头,咬牙切齿,“这小子太嚣张了,不给他点教训日后能骑在大家伙头上拉屎。大家可千万别留手,照残废了打,出了事邱老大担着。” 看得出来他的怨气很深。 其中一位新兵站了出来,提出质疑,“你俩不去吗?” 这可不地道啊。 “李三思认识我们,不好直接出面......我的计划是,你们先过去打,场面乱起来的时候我二人再上。” 贾不阳冷笑道:“我要让他明早爬不起床,到时候看看迟到的是谁。” 他还惦记着早上冷长空责怪他迟到的事。 其余新兵仍有顾虑,刚刚加入执笔人就违背了同僚之间要相亲相爱的重要原则。 这样不好吧? 而且这俩挑事的还不上。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去吧!兄弟们!” 路天材和贾不阳已经打开了院子大门,怂恿道:“邱老大可说了,跟他后面做事,第一个要练的就是胆子,再就是拳头,现在机会就在这,还不大力的把握住它?” 邱老大是枚强心剂,一针下去,胆气横生。 三十位新兵终于起身,各自收好木牌,拎着拳头就往隔壁小院冲了过去。 路天材和贾不阳耐心等待着隔壁的战斗打响。 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就装作听到动静后去救人的样子,拉偏架的时候顺便再给李三思几脚。 看他以后还狂不狂! 振奋中焦急等待。 可直到亥时四刻,隔壁却依然毫无动静。 不要说打架的声音,便是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三十人猛烈冲击,小院都要抖一抖吧? 咋回事? 路天材伸长脖子看了眼隔壁小院,安安静静的一片死寂,跟鬼屋一样。 只有灯火在夜风中静静飘摇。 “他们该不会都跑了吧?” 路天材很是疑惑,“还是说把那小子给秒杀了?” “你别吓我!” 贾不阳说道:“断胳膊断腿还不打紧,这要是死了人,邱老大也担不起的。” 语气中有些担忧。 “你去看看!” 路天材推了贾不阳一把。 “这个时候就别躲了,一起去吧。” 贾不阳抖抖精神,顺势拽住了路天材的胳膊,推门走了出去。 黑夜深沉,冷月无光。 屋外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二人沉沉的脚步声。 抬眼望向隔壁小院,门是开的,有灯光从里面散落出来,幽幽暗暗,瘆人的很。 二人壮着胆子走上前,来到门口,藏在暗影中往院内望去,只一眼,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只见小院中,三十位木牌新兵一个不少,全都整整齐齐靠墙站着,低头沉眸,乖的不像话。 屁都不敢放一个。 在他们身前,冷长空长剑驻地,挺直着身子,像个教官一样审视着他们。 剑眸之间神光璀璨,带着无与伦比的锋利气息。 无人敢与之对视一眼。 逼王训话,气场强的离谱。 就连站在门口的贾不阳和路天材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剑气逼面而来。 戳的他们眼疼。 “冷长空竟然在这里!” 二人惊呼一声,心沉了下去......难怪一点声音都没有,敢情进门就被一锅端了! 等等!旁边还有人! 是李三思! 他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怎么被人给抱着? 贾不阳和路天材心脏狂跳,目光逐渐转移,落在抱着李三思的那位中年男子身上。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袍,面容沉稳坚毅,双眸深邃似海,身上的气息强的不像话。 尤其是他的侧脸,更是帅的离谱。 虽然眼角有了些许皱纹,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男人味。 贾不阳盯着那位中年型男看了许久,突然转过头望向路天材,“你发现没有,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像我们的秦司长?” 言语间带着一丝惊慌。 他入职不久,还没有正式拜见过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 只在刑狱司流传的那本《探案密要》上看过他的画像。 心中一对比,发现气质上好像! “侧脸确实有几分相似,但应该不是他吧?” 路天材深吸一口气,压下不安,自我安慰,“秦司长何等人物,怎么会来到新兵营?又怎么会把李三思抱在怀中?这个臭小子他也配?”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也在犯嘀咕,“该不会真的是秦司长吧?这李三思有这么大能耐,竟能和秦司长走这么近?该不会是他私生子吧?” 心声刚落,他忽然感觉有两束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清冷袭人,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他缓缓抬起头,感觉脖子有些僵硬。 眼神再次落向小院时,发现中年男子和冷长空不知何时转过了头,两对眸子似猛虎狩猎一般看了过来,穿过院内的灯火和院外的黑暗,冷冷落在了自己身上。 路天材傻眼了。 他极其缓慢的转过头,尽量不发出半点声响,与面色苍白的贾不阳对望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各自悄悄抬起步子,开始往后退去。 “去哪呢?” 黑暗中剑光微亮,随后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二人一个激灵。 猛然转身回望,同时做好了挠人的准备,却发现说话的竟然是冷长空。 “完了!” 二人瞬间低头,慌忙解释道:“我们听到隔壁有动静,便想着过来看一看,却不想竟是冷大人在此。打扰了,我们这就回去!” 说完他们便准备绕步离开。 冷长空提剑将二人拦下,“院里的那三十位新兵已经交待了,说是你让他们过来的。怎么?不服,想找凤起麻烦?” “绝对不敢!” 二人立马摇头,义正言辞道:“冷大人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想让同僚们都过来认识下李三思,毕竟大家都是新人,同住新兵营,以后也好相互照料下,别无他想。” “哦?” 冷长空笑道,“看来禁闭堂的滋味还不错,竟能让你二人心胸变得如此广阔。” “是是是!” 二人连忙点头,满嘴屁话,“还要多谢冷大人的督促和教训,给了我们关禁闭的机会。” 这鬼话毫无底线。 骨气呢?...冷长空颇有些不齿。 “不急着谢,等两天后出来再谢也不迟。” 冷长空扫了一眼二人,“明日一早,带着三十人一起去禁闭堂再住两天吧。别问我为什么,问就是赏你们的。” 他神情不变,言语间却带着数不尽的嘲讽意味。 二人愣了一瞬,心态直接炸裂……又要关禁闭!还要连累三十位同僚一起关! 小书亭 这以后在衙门里还怎么混? 他们向冷长空投去祈求的目光,换来的却是一声长叹,“在我这只是关禁闭,可若是司长大人亲自出面了,怕是,就要把你们赶出执笔人衙门了......要怪,就怪你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不该惹的人?” 二人心中一惊,试探着问道:“敢问李三思和司长大人什么关系?” “你仔细看看他们这姿势,觉得会是什么关系?” 冷长空话说半截,点到为止。 嘴角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二人再次望向小院。 灯火下,秦逍遥侧身对着院门,怀里紧紧抱着闭眼的李三思。 他双臂有力,神色坚定,偶尔低头看上一眼,满眼都是温柔,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一阵恶寒席卷全身。 路天材打了个寒颤,“难道,司长大人有那方面的癖好?” 冷长空伸出一根手指头到嘴角,“嘘!看破不说破......这件事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 “明白!” 贾不阳收回目光,叹道,“难怪,冷大人您会对李三思这般照顾,原来,是看在秦司长的面子上。” 冷长空叹道,“非我所愿,莫要记恨。” 言语间颇有几分无奈。 “不敢!” 二人拱手说道:“多谢冷大人!明日一早我们就去禁闭堂反思。” 这一次,他们是心甘情愿的。 “邱蓝那边,记得替我解释几句。” 冷长空望着眼前二人,提醒道,“同僚之间,当相亲相爱,切不可为了些许恩怨,而坏了执笔人的规矩。” 他拍了拍二人肩膀,一展逼王风采。 语重心长的姿态让路天材和贾不阳一阵惭愧。 “受教了。” 二人感叹一声,见冷长空没有什么嘱咐的了,便告罪一声,退回到自家小院。 冷长空回去之后,赶走了三十位执笔人新兵。 他们都是炮灰,稍作训诫即可。 今夜,就权当是一场闹剧了。 秦逍遥静静的伫立在原地,扫了一眼冷长空,淡淡开口,“有没有嘱咐清楚,我抱着李三思回来这件事,千万不要泄露出去,更不要让大家误会。” “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冷长空笑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出去乱说的。” 秦逍遥盯着冷长空,总感觉他的笑有些奇怪。 来不及多想,怀里的李三思忽然扭动着身子说了一句话:“好软的棉花糖!” 第四十七章 案子的真相 “他醒了吗?” 秦逍遥和冷长空轻吟一声,眼神同时落下,望向李三思。 他依然闭着眼,双眉平铺在额角,像是两座平缓的山脉。 “在说梦话。” 冷长空将长剑放下,双手驻于剑柄上,放松姿态后疑惑道:“棉花糖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可能是......” 秦逍遥声音刚刚响起,瞬间又戛然而止。 身躯在刹那间绷直。 深邃的瞳孔中露出了一丝迷茫情绪。 “他在做什么?” 冷长空察觉到了李三思的小动作......睡梦中的他,正在拿自己的左侧脸颊,使劲儿的往秦逍遥的胸口上蹭。 动作轻柔且缓慢,并且很有节奏。 摩擦摩擦,安静的小院中不断传来暧昧的声响。 秦逍遥深深凝望了一眼李三思,表示无法理解。 黑色长袍外传来的脸颊温度,让他有种想要一掌拍死李三思的冲动。 这该死的羞耻感。 “棉花糖怎么变硬了?” 怀里的李三思又说起了梦话。 这一次,他的手忽然抬了抬,嘴巴也嘟了起来,似乎是想要与脸颊共舞。 秦逍遥的眼神落在冷长空身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把剑给我。” 听得出来,他的吐字是咬着牙的。 情绪应该足够饱满。 “司长大人,先别冲动。” 冷长空下意识收回长剑,“长公主那边没法交待。” 他望着李三思,眼神中带着敬佩......躺在大司长的怀里都能发骚,你小子不愧是吾辈楷模! 他已经大概猜出软软的棉花糖是何物了。 望向秦逍遥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同情。 “看看他的伤怎么样了。” 秦逍遥压低声音说道。 冷长空当即拨开李三思不安分的左手,直接掀开黑色武士服,露出他胸口的枪伤。 伤口很深,几乎快要贯穿心脏。 若不是当时楚白狼及时赶到,只怕李三思已经殉职了。 流出的鲜血沾满了整片胸腔区域,现已凝结成块,看上去有些恶心。 但好在血已止住,冷长空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药香味,猜测应该是长公主抱着他的时候给他外敷了某种皇城秘药,所以伤口才没有恶化。 并且有了愈合的趋势。 不由一阵羡慕。 秦逍遥一路上也在不断以真力替他疗伤,将石牙留在李三思体内的残留枪意尽数逼出。 如今李三思已无大碍,晕死变成了昏睡。 呼吸变得愈发平稳有力。 想来是梦里的场景太醉人,一时间还不愿醒来。 “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夜色已深,他又睡得这么香,不如,再多抱一会儿?” 冷长空试探着问了一句。 秦逍遥收回落在李三思胸口的目光,冷眼望向冷长空,没有说话。 飘散的杀气让冷长空闭上了嘴。 又熬过了半盏茶,秦逍遥的尊严告诉自己真的不能再忍了! 他缓缓放下李三思,单指蓄力,以极快的速度点在他的眉心,“还不醒来?” 这一击力道极大,多少有点报复的嫌疑。 李三思打了个冷颤, 瞬间停止了作妖,猛一下睁开了眼。 “秦司长!” 他大惊:“怎么会是你?” 梦中不是六神装的蔡文姬吗? 开了大招正在狂奶残血的自己。 同时感觉胸口一阵清凉,低头一看,黑色武士服被掀起了一角,夜风自渐渐愈合的伤口间拂过,微痛而又带着刺激感。 他瞬间往后连退两步,神情呆滞:“你对我做了什么?” 语气中带着惊慌。 秦逍遥双手背后,懒得理他,努力压下心头怒火。 他面无表情望向黑夜苍穹,无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冷长空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笑道,“秦司长不过是奉长公主之命,将你送回来罢了,先前也只是在为你疗伤,且莫惊慌!” 说着把他的衣服整理好,顺便拍拍他的胸膛......结实了不少,看来体魄训练初见成效了。 “长公主?” 李三思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隐约能回忆起昏死前的那一抹柔软......该死!还以为是蔡文姬,没想到是长公主! “没错,这次要是没有长公主出面,你可早就死在公爵府中了。” 冷长空感叹一声,随即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好在有惊无险,你的伤势再静养几天便可无恙。另外你这次破了洞庭湖之案,可以说是大功一件,等明日点卯之后,衙门里会对你进行封赏,你这块小木牌大概率可以提前更换成铜牌了。” 说完冷长空便看了一眼秦逍遥,这话其实也是对他说的。 毕竟执笔人大司长,对于人事调动,升职加薪什么的是有一言决断权的。 所以必须先要得到他的允诺。 提到洞庭湖之案,秦逍遥的神情也渐渐缓和下来。 他的眼神自苍穹间落下,望向李三思,“我看了你所写的卷宗,逻辑清楚,思维很独特,从凶手的角度去复盘整件案子,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整体上来说,案子办的很不错,基本上与事实没有偏差,但还是有一点你疏忽了。” “哦?” 李三思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梳理了下整件案子。 杀人动机,作案手法,包括如何利用时间差进入郡主的屋子,腿上的伤口作何解释......来回仔细推演,并没有找到思维相悖点。 他对自己的推理思路很有信心,被秦逍遥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服。 于是说道,“请司长大人赐教。” 说是赐教,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漫不经心。 秦逍遥平静开口,直接切入主题,“这件案子,小王爷确实是元凶,但是这样一个完整的犯案过程,仅凭他一人,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这句话等于是对案子的整体定性做了一个肯定......这确实是一场谋杀案,并且凶手也的确是小王爷罗修贤。 至于犯案过程和谁是帮凶的问题,这属于推理的细节,有些许遗漏也很正常。 在结案陈词不变的情况下,李三思允许自己的推理过程出现一些偏差,但必须在可控的范围内。 所以他很好奇究竟还有谁参与了这件案子。 “按照我的推理,小王爷完全可以独立作案,并且不被任何人发现。” 李三思看着秦逍遥:“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你在卷宗中的意思是, 小王爷奸杀完罗郡主后,并没有与守在外围的三十位兵将有过任何接触,就将郡主的尸体带到了洞庭湖中。” 秦逍遥说道。 “没错。” 李三思沉淀情绪,回忆细节:“我去案发现场看过,只要小王爷从自己的屋子绕过去,就可以完美避开外围兵将的耳目,无声无息将罗郡主的尸体葬入洞庭湖。” “可你不知道的是,外围兵将最大的作用,其实并不是固执的留在原地守护郡主的那间屋子,而是,巡视。” 秦逍遥盯着李三思,声音逐渐低沉,“巡视两岸园林,巡视人烟罕至的暗影角落,当然,也会巡视整座洞庭湖......所以不管小王爷是从哪里走的,只要他最终出现在洞庭湖中,就一定会被巡视的兵将们看到,只是,他们视而不见罢了。” 听到这里,李三思神情终于变了。 在一场凶杀案中,只有一种情况会让旁观者对于凶手的暴行选择无动于衷,那就是,旁观者是帮凶! 也就是说,罗郡主死亡时,没有一位外院兵将是无辜的。 甚至有可能他们也曾轮流侵犯过长公主! 李三思心中涌起寒意,他的思维宫殿中本能性的出现了一副画面: 【冷月高悬的夜空之下,冰冷的洞庭湖中心,小王爷砸出了一个冰洞,亲手将罗郡主丢下去的时候,八百米开外的岸边,巡视的外院兵将们没有阻止,只是安静的站着,无声的看着,等待着自家的小王爷为这场奸杀案做一个最后的收尾。】 【他们的身影在夜色间显得深沉且幽暗,就好像,来自地底鬼界的那些冷漠的幽灵。】 秦逍遥的声音还在继续:“不仅是外围的兵将,侍奉罗郡主的丫鬟们也逃不了干系。她们虽然不曾与罗郡主住在一起,但还是每隔几个时辰就要去看看郡主是否需要侍奉,这是公爵府的规矩。所以郡主若是消失了,丫鬟们一定知道。可她们同样选择了沉默” yyxs.la “我甚至怀疑,当小王爷侵犯长公主的时候,丫鬟们也正在一边看着。她们指指点点,谈笑自若,冷漠的望着自家郡主被奸杀,湮没了气息,成为一具失去了尊严的冰冷尸体。” “又或者,这也并不是小王爷一个人的表演,而是包括了那三十位兵将,以及侍奉的丫鬟,这一群人的狂欢。” “真正做到独善其身的人,或许只有那位整夜都在郡主和小王爷的住所之间来回奔波的内侍薛晋了,而他,在一开始,是被视为嫌疑最大的人。” 秦逍遥的声音清冷且肃杀,没有一丝感情。 或许是执笔人衙门经手的离奇案子有很多,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但在李三思听来,还是有种颠覆三观的恶心感。 事实上,刚刚接手案子的时候,他也有想过外围的三十位兵将可能就是凶手,可当线索逐渐往小王爷靠拢时,他便自动忽略了那样的可能性。 他实在无法想象,在凶杀案的那一夜,当熟睡中的罗郡主睁开眼时,看到了最亲近的丫鬟在自己床头无情的嬉笑,看到了满屋子的男人按住了自己的身体,疯狂的扒掉了自己的衣服,看到和自己感情最好,平日里很是温和的弟弟露出了罪恶的獠牙时,她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心情? 或许死亡,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李三思抬眼时,眼中是对这个世界人性的失望。 第四十八章 意难平 小院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很明显洞庭湖之案的最终真相属实有些下饭。 秦逍遥感觉到了李三思心境的变化。 他叹息了声,“进了执笔人衙门后,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你不曾接触到的阴暗面,而你现在所见到的,只是暗影下的冰山一角。” “今夜过后,你可以回去翻翻执笔人的卷宗,里面有很多陈年旧案,所牵扯到的内容可能会让你恶心的三天三夜都吃不下去饭。” “但你大可不必因此失望唾弃,而是要相信,总有一天,你能扛着执笔人的这块招牌,竭尽自己所能,去洗尽这个世界的浑浊。而这,也正是我们执笔人存在的意义。” 他静静的看着李三思,目光中带着长者的欣慰,继续灌溉着心灵鸡汤,“以凡人之身,面对公爵府无数武道高手的强大压迫力,却能做到不退半步,无畏生死,大魏执笔人的名号,你当之无愧!” 这评价有够吊,尤其是出自秦逍遥之口。 李三思难得的谦虚起来,“司长大人,我受之有愧。” 沉默许久的冷长空终于不再低调,开始装逼,“凤起,你不必谦虚,我冷长空一生阅人无数,还从未看走过眼,既然我让你加入了执笔人,自然就有我的道理。” 不管在什么时候,逼王总是能给自己安上一份功劳。 这一点李三思是很佩服的。 沉寂片刻,他忍不住问道:“冷大哥,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除了看重了我的探案天赋外,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优点?” 冷长空的热情实在超出了李三思的想象。 以至于他总是怀疑自己还有未曾察觉的闪光点。 这会严重影响到他对自己的身价估算。 “赤子之心!” 冷长空没有犹豫,很快认真说道:“你是我所见过的人当中,第二个拥有赤子之心的男人,这一点我更加欣赏。” “哦?” 李三思好奇道:“那在你眼中,第一个拥有赤子之心的人是谁?” 说实话确实挺好奇。 能当得逼王如此称赞的人,应该不简单吧? 冷长空笑了,意味深长。 他将长剑驻地,双手置于剑柄上,撑住上半身,随后抬头望天,眼神中忽然绽放出了自信的光芒,“我想你应该猜到了吧?...没错!正是我本人!” “......” 自问自答过后,便是满场惊寂。 秦逍遥看了冷长空一眼,立马转过头去......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不听也罢! 真尼玛不要脸!...李三思憋了一肚子的笑,最终拱拱手,说了两个字:“佩服。” 随后马上转移话题,不给冷长空继续装逼的机会。 “既然洞庭湖之案已经查清,凶手该如此处置?” 李三思问道。 这也是他如今最关心的问题。 大魏律法,杀人偿命。 既然凶手已经找到,理应西市问斩。 可考虑到小王爷的特殊身份,李三思总觉得不会那么轻易就杀了他。 果然,秦逍遥的神情变了。 脸上多出了些许无奈。 他叹息道:“此案虽已定性,但该走的流 程还是要走。执笔人断案结束后,会移交给三尺阁去审问,具体结案时间就要看赵怀远那边怎么说了。一般只要证据确凿,凶手签字画押无误后,三尺阁就会给出最后的判罚结果。而在这段时间内,凶手又会继续移交到监察院,暂且关入监牢。等到三尺阁的最终结果出来后再决定他接下来的去向。” “这么麻烦?” 李三思马上提出质疑,“该不会因为他是平秋候的儿子就选择网开一面吧?” 前世的社会经验告诉他,这种可能性很大。 到最后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我自然不希望会这样......此案性质恶劣,影响极大,理应得到严肃处理。” 秦逍遥看了李三思一眼,“但我只能保证在执笔人衙门中,凶手会得到应有的惩戒。等到了三尺阁和监察院,皇城中肯定会有人给刑狱司施压,到那时,我不确定赵怀远和陈汉心会不会做出妥协。” “难不成平秋候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李三思猛然挺直身子,情绪激动起来:“刑狱司独立于大魏皇城之外,皇权特许,不受百官监管,向来有先斩后奏之权。难道杀一个该死一万次的杀人变态狂,会这么难?” 看得出来他的心态已经炸裂。 系在腰间的执笔人小木牌在夜风中不停舞动,像是他此刻漂浮不定的心情。 这件事已经触碰到他做人的底线。 忍不了! 冷长空皱起眉,“凤起,注意和司长大人说话的态度。” 随后收起长剑,剑眸微凝,突然对着秦逍遥大声吼起来:“罗修贤那个臭小子,看上去斯斯文文,一本正经,可谁能想到他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大变态?连奸杀自己姐姐这种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现在不杀他,就等于给世间留了一条祸害!” “我提议,不用把罗修贤交给三尺阁审问了,这一次,我们执笔人一条龙全包了!探案审问收押问斩,我冷长空统统能搞定。” 口水都快喷到秦逍遥脸上去了。 “冷大哥,注意态度。” 李三思同样提醒了声,赶忙补刀:“算我一个!” 不愧是两位拥有赤子之心的热血青年。 遇事就是莽。 秦逍遥摇了摇头,“胡闹。” 听不出多少斥责,更多的还是无奈。 他叹道:“此事你们不要再管,我会处理。” 揉了揉眉心缓解心情后,秦逍遥的目光再次落在李三思身上,怕他还是想不开,于是准备给点甜头安抚下,“明日让冷长空带你再去后勤办事处走一趟,换个铜牌吧。” 刚入执笔人便从木牌变铜牌,这也算是千古第一遭了。 给足了李三思牌面。 “都是虚名,无所谓,也没必要。” 李三思还沉浸在愤青的情绪中,并不是很想搭理秦逍遥。 管它什么木牌铜牌,他现在只想送给小王爷一面灵牌。 冷长空急了,马上提醒道:“晋身铜牌,月俸至少提升五倍。” 这已经是明示了......别和钱过不去啊! “但既然是秦司长亲口奖励,那我只能却之不恭了。” 李三思望向冷长空,“明日还要继续麻烦冷大哥你了。” 只要态度反转的足够快,就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好说好说。” 冷长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秦逍遥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郁气。 他盯着李三思,沉默许久后再次开口:“除了铜牌的奖励外,你还有一次提要求的机会,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尽量满足。当然,不能和这个案子有关。” 冷长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件案子我是主要负责人,论功劳也该算我一份吧?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言语间颇有几分期待。 “不能。” 秦逍遥拒绝得很干脆。 他顺便给了冷长空一个鄙夷的眼神:这案子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李三思问道:“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 “我只能说尽量。” 秦逍遥想了想,决定还是保守些:“你可以先提提看。” 看得出来他对于李三思的滑头是有几分忌惮的。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需要秦司长一句承诺便可。” 李三思振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开口:“我要去秦淮河吃花酒!” 一言既出,全场呆滞。 冷长空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苏姬的面容和身段来......这要是答应凤起了,我不是再也见不到苏姬姑娘了? 这怎么行? “凤起!可不敢这么放肆!” 冷长空严厉批评起来,“提要求就提要求,怎么能往秦司长的枪口上撞?这是秦司长亲自立下的规矩,怎么能为你而破例?你还是快快再想一个吧,以免错失良机。”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紧张了。 “我可以答应你。” 秦逍遥的声音突然响起,似惊雷炸响,轰得冷长空体无完肤。 李三思压抑着兴奋:“当真?” “自然!” 秦逍遥说道:“但是有一个前提,吃花酒可以,不能吃醉;听小曲可以,不能破费;泡姑娘可以,不能过夜;能做到这三点,秦淮河任你自去。” wucuoxs.com “一言为定!” 李三思感觉青春回来了。 这三点要求对别家寻欢者来说或许很难,对他而言,却是不值一提的。 自白鹿门一案因吃醉酒而身陷牢狱之后,李三思便发誓再也不会醉酒误事。 他去秦淮河听小曲儿就从没给过钱,要么陈小德掏腰包,要么白嫖,又怎么会破费? 至于过不过夜的问题嘛,兴致来了哪里还分白天晚上?而且苏姬上门时再也不用担心隔壁俩偷窥狂去打小报告了。 秦逍遥,果然说到做到!我敬你是条汉子! 冷长空心里不平衡了。 他咳嗽了一声,试探着问道:“这三点要求我也都可以做到,能不能也给我个机会。” 秦逍遥懒得理他。 吩咐李三思明日将卷宗交到情报处归档之后,便转身走向黑夜。 飘然离去。 后院灯火照耀下,冷长空给了李三思一个哀怨的眼神,“凤起,记得有福同享。” “我尽量。” 李三思敷衍了一声。 情绪再次低沉下来。 关于洞庭湖之案,他终究是意难平。 第四十九章 杀人计划 今夜多梦。 李三思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他又一次去到了洞庭湖边,站在深夜风寒的冰面上,看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破冰而出,披头散发跟贞子一样朝着自己慢慢爬来。 女人满身怨气,一边爬一边质问他为何要放过凶手。 李三思傻站在原地。 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要逃,却发现双脚被冻在了冰面上,眼睁睁看着女人爬到自己脚下。 她缓缓抬起头,长发向后飘去,露出了一张无比苍白的脸。 那张脸原本应该是很美的,依稀能看到秀气的轮廓。 可此时却沾满了污垢和血渍,怨恨和悲凉的表情让这张脸变得很是邪恶。 她的眼神很冷,比洞庭湖最深处的水还要冷。 她就这样盯着李三思,眼神中带着祈求和批判这两种复杂情绪。 “让他死,我在鬼界等他。如果他不死,我就在鬼界等你。” 女人忽然开口,声音模糊不清,就好像,是被人捂着嘴时说出的话。 按照李三思之前的推断,罗郡主是被人先杀后奸的。 为了掩人耳目,凶手杀人的方式应该不难猜出,就是捂嘴窒息死亡。 李三思心中忽然不再恐惧。 他看着眼前的裸体女人,生不起半点杂念。 萦绕在心头的,只有同情,正义,以及,生而为人的那份信念。 “我答应你,一定会让凶手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李三思与女人对视,然后从腰间解下了那枚小木牌,无比郑重的递到了女人面前,“以大魏执笔人的名义起誓!” 无关恐惧,不曾敷衍。 这就是他想做的。 “多谢公子。” 洞庭湖心,女人满脸凄楚。 再低头时,已是泪如雨下。 她低声哭泣,在这深夜风寒的天地间,显得孤独而又无助。 李三思静静的凝望着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抬起脚,寒冰被热泪融化,转身而去时,他感觉自己手上的这枚小木牌,竟是如此的沉重滚烫。 跟他的心一样。 辰时。 李三思准时醒来。 看似一切如常。 可他知道,昨晚所见所闻,并不仅仅是一场梦。 他翻身起床,照例锻炼修行。 两边的肱二头肌已经有了明显的膨胀,腹部的核心力量也感觉增强了不少。 偶尔在小院中挥一挥拳,竟也虎虎生风,想来干翻两三个陈小德那样的公子哥是没问题了。 跑步奔向执笔人衙门的路上,阳光在前,他努力追赶。 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现在竟然只用了一半时间就跑到了。 让他有种已经登上第一层楼的错觉。 冷长空站在衙门门口,手里捧着一块铜牌,这是他一大早去后勤办事处领过来的,就是想要亲自替李三思换上。 铜牌的造型和木牌几乎一样,除了材质高级点外,执笔人的logo也大了一些。 冷长空面带微笑看着跑到自己身前的李三思,立马将铜牌丢了过去,“戴上它,你就是执笔人衙门历史上最年轻的铜牌,牌面足足的。” 你咋比我还高兴?...李三思赶紧拍起马屁:“全靠冷大哥照应。” 他换好铜牌,取下小木牌问道,“ 这玩意儿怎么处理?” “留着吧,当纪念也好。” 冷长空说道:“日后要是落魄了也可以拿它去换点银子。” 执笔人的令牌在大魏地下市场一向很有收藏价值。 还有这操作? 李三思瞄了一眼冷长空,心想这家伙该不会就做过这种事吧? “昨晚苏羡加班加点,连夜审问了罗修贤还有三十名外院兵将以及丫鬟们,他们对于自己的罪行都已供认不讳,承认罗郡主确实是被他们轮 奸致死的。” 冷长空忽然提起案子,声音显得有些沉重,“如今那些丫鬟还有兵将们一大早就被押送到三尺阁去了,王友德那边还要进行二次审问,届时会给出最终判决,依我看,大概率是要全部问斩的。” 全都该死!...李三思皱起眉,“罗修贤呢?”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冷长空叹了口气,避开了李三思的目光,“皇城里来了圣谕,元凶罗修贤将要移交给三法司,由他们的人来处理。” 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 “凭什么?” 李三思惊怒道:“三法司查案子不行,抢功劳倒是挺积极!这个节骨眼上把人要过去,摆明了是想包庇罗修贤,借机放了他!到时候随便找个替死鬼就糊弄过去了!”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愤怒。 昨晚的梦境又一次浮现在了脑海中。 李三思仿佛能听到罗郡主那凄惨的哭泣声。 他握紧双拳,神情变得无比认真,质问道:“罗修贤现在在哪?” 看他的样子像是要去砍人。 “直接送到监察院的监牢中去了,再晚些时候,刑部的人会直接去监察院提人。” 冷长空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要去杀了罗修贤?我劝你省省吧......若是能杀的话,我早就动手了,还会等到现在?” “你要知道,既然圣谕都下来了,说明平秋候肯定去找过神皇陛下。神皇下令让三法司查案,那我们刑狱司就不能再私自给他叛死刑,这是规矩......除非,安排一场暗杀!” “暗杀?” 李三思一扫颓势,“有搞头吗?” “难!” 冷长空长剑驻地,无情打击:“据我所知,平秋候已经派了位六楼武道高手去了监察院,就住在罗修贤隔壁监牢,目的自然是为了护他周全。” “等到刑部将人带走后,罗修贤便会脱离刑狱司的掌控,到那时,将会有更多的高手守在他身边,而我们则要彻底失去对他的掌控。凭借你我的力量,想要在无声无息间将他暗杀致死,几乎不可能。” 形势严峻,小老弟你就别搞事情了......冷长空叹了口气,关于此案,他剑心不定,却也无可奈何。 李三思却还没有放弃,他思考起来,“也就是说,想要杀死罗修贤的话,我们必须赶在刑部提人之前动手!” “你要冷静!” 咋还不听劝呢!...冷长空压低声音,“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这案子到这可以止步了,接下来......” “冷大哥,罗修贤不死,你夜里能睡好觉吗?” 李三思直接打断他,神情变得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们要对得起执笔人的这块招牌。” 他沉寂片刻,忽然解下了腰间铜牌,递到冷长空身前 ,“凶手不死,这案子就等于没破,我没资格要这块铜牌,你收回去吧。”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冷长空愣了一瞬,很快将铜牌推了回去,无奈道:“凤起,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李三思没说话,他将铜牌重新递了过去,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固执。 僵持了一瞬,冷长空没奈何,他盯着李三思看了许久,剑眸之间的情绪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我记得,监察院二世祖陈小德是你多年好友对吧?” 冷长空突然问道。 只是一起吃花酒的表面兄弟......李三思开口道:“确实有着过命的交情,问这个做甚?” “想要暗杀罗修贤,至少要先混进监察院的密牢中去吧?” 冷长空难得智商在线,“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可靠的内应......” 李三思顿时振奋起来:“你的意思是,愿意帮我?” “谁让你我都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呢?” 冷长空以长剑支撑身体,神情怅然,开始装逼,“而且你是我带进执笔人的,你的事,我不可能不管。” 李三思莫名有些感动。 “但必须得想一个万全之策,确保既能杀了罗修贤,又能全身而退,事后还不会被平秋候抓住把柄。” 冷长空说道:“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动脑子,所以这个得靠你了。我最多能帮你拖住罗修贤身边的那位六楼保镖。” “你一个人可以吗?” 李三思表示怀疑。 冷长空的剑道修为处于五楼巅峰,偶尔爆发起来勉强能登上六楼,但并不持久。 siluke.com 让他去和实打实的六楼高手火拼,李三思担心他会被打死。 “你太小看我的剑了。” 冷长空笑道:“走剑道这条路的人,杀意最重,战意最盛,所以也被誉为是最擅于越境杀人的修行体系。五楼以内,我乱杀,六楼以下,我能保持不败。” 提起自己的剑,冷长空神采飞扬,充满了自信。 李三思知道冷长空的剑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前面几次的实站演练基本上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 可没想到竟和六楼高手也有一战之力。 李三思表示佩服,随即放下心来......看来剑道这条路果然没选错,很有前途。 保镖的问题解决了,解下来便是杀人和善后的问题。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李三思不打算再找别的帮手,杀人得自己来。 以他如今的身体素质,想来杀一个整日里养尊处优的小王爷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最好要在不制造任何外伤的情况下将其杀死,这样就可以伪装成他是畏罪自杀的假象来。 “我要掐死他!” 李三思刻意压低了声音,“然后把他吊起来。” 牢里的犯人上吊自杀,是掩盖真相最好的办法。 前世的古装片都是这么演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对罗修贤最好的惩罚。 冷长空没有意见。 他只负责干架。 “刑部的人今晚可能就要去监察院提人。” 冷长空提醒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就走吧!” “去哪?” “监察院!” 陈小德!再帮兄弟一次吧! 第五十章 身体里沉睡的野兽 “你说什么?让我帮你秘密潜入密牢!” 监察院内府,陈小德将目光从李三思身上收回,背起了双手,感叹道,“多日未曾联系,没想到你见面就让我去犯罪,凤起啊,兄弟可不是这么做的!” 言语间颇有几分失望。 李三思打量着陈小德,感觉这位仁兄似乎变样儿了。 看他的打扮,身上的华贵长袍换成了素色长衫,手中的风流羽扇变成了一本泛黄的古籍,说话时抑扬顿挫,张弛有度,情绪把握的刚刚好。 气质上也大有不同。 他的眼神不再轻浮浪荡,而是变得沉稳且低调,偶尔与李三思对视一眼,竟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神情专注,平静中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韵味。 气息沉稳的像是一个年迈的教书老先生。 这还是那个整日求着自己带他去泡花魁的陈小德吗? 这种由内而外的改变绝不是偶然,也不是刻意装出来的,李三思怀疑他是不是瞒着自己去报名了男神培训班? 冷长空抱着长剑凑了过来,给出了答案:“他身上有儒门的气息。” 对于走剑道体系的修行者来说,所谓的儒门气息,就是迂腐的书生气。 “儒门?” 李三思惊诧道,“ 不会吧?陈小德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竟有这思想觉悟去走君子成圣的儒门之道?” 他望向陈小德,犹豫片刻后试探道:“孟浪,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咱俩先去秦淮河听听小曲儿放松会儿?” 要搁以前,陈小德绝逼呼之则应,当场就跑去账房要银子。 可如今他却给了李三思一个无趣的眼神,果断拒绝:“凤起,在下不去秦淮河久矣,非君子之道。” 果然一身正气! 还有些装逼。 冷长空的眼神落在陈小德身上,剑眸微凝,忽然再次惊叹道:“而且已经登上了儒门第三楼,修身境!看来陈少爷与儒门颇有几分渊源啊!” 儒门第三楼,修身。 到了这个境界,人的性格会发生极大的转变。 择善而从,博学于文,并约之以礼。 曾经的秦淮河钻石会员陈孟浪,竟摇身一变成了儒门第三楼的修身君子。 李三思表示无法理解。 这人设反差也太大了吧! 自己踏入剑道有些日子了,光是锻炼体魄便耗费了不少时间,至今还在往第一楼进军。 这陈小德进入儒门才多久?竟然已经登上了第三楼。 究竟是修行体系的问题,还是自身的天赋原因? “儒门重思想,不需锻炼体魄,悟性到了便能更上一层楼,所以修行初始进步很明显。但儒门对精神力和心志的要求极高,到了后期还会有心魔作祟,一不小心就有跌境的风险,危险系数同样极高。所以走儒门体系的人,非大意志者走不远。” 冷长空见李三思对剑道体系产生了怀疑,连忙解释道:“剑道体系虽然必须要打好基础,等到体魄力量变得足够强横后才有力气往上攀爬,但只要登楼而上,便永无后患。而且修剑者战力极强,同境界大概只有正统武夫才能与之抗衡。所以你走剑道这条路,是绝对不吃亏的,凤起你要放宽心。” 无错小说网 李三思看了冷长空一眼,没吭声。 他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修身境的陈小德若是对花魁没了兴趣,自己该拿什么筹码去交换一次进入密牢的机会?” 如今已至午时,刑部随时会来提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三思心中焦急,决定再试一次:“孟浪,兄弟一场,你再帮我这一次,我必须要见罗修贤一面!” 陈小德看了他一眼,疑惑道:“再过几个时辰,罗修贤就要被移交给三法司了,也就不归刑狱司所管,你还见他做甚?” “我要送他去见罗郡主!” 李三思决定不再隐瞒,直截了当说道:“案子已经查的很清楚,罗修贤就是凶手!如今却当斩不斩!反而移交给了三法司,摆明了是要放他一条生路!我身为大魏执笔人,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语气沉闷且急促。 “罗修贤是凶手?!” 陈小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洞庭湖之案虽已查清,但因为案子的特殊性以及牵扯到的人物实在不简单,所以一直未曾将本案结果公之于众。 陈小德以为罗修贤之所以被关在监察院,是因为当日留宿洞庭湖的人都要受到监管,却不想他竟然是凶手! 联想起死者与罗修贤的关系,陈小德呼吸急促起来,艰难吐出两个字:“畜牲!” 随后眸间很快亮起一道温和的青光,将他心头涌起的燥怒情绪缓缓压下。 君子修身,当不动怒。 他平静情绪,随之说道:“就算他是凶手,也自有律法来给他定罪,你又如何能滥用私刑?” 儒门的人都是死脑筋不成?...李三思见他这逼样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开骂:“儒门体系,莫非都只修己身,不问本心?死者已逝,凶手却还好好活着,你陈小德还在跟我谈什么律法!大魏律法要是对他有用的话,刑狱司就应该直接给他判处西市问斩,而不是移交给三法司!” “凤起,你失态了。” 陈小德抹了一把喷到自己脸上的口水,无奈提醒了句。 “我失你吗个态!” 李三思继续口吐芬芳,“我告诉你陈小德,这次你要是不帮我,我诅咒你这辈子都爬不上第四层楼!你修个锤子的儒门之道?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伪君子!你踏马的以前求着我带你去秦淮河泡花魁的事情都忘记了?现在跟我在这拽清高?我看你是......” “凤起!” 陈小德忽然大声呵斥,打断了他,“给我留几分面子!” 见李三思瞪着眼睛还要开骂,顿时又叹了口气,无奈做出妥协:“我带你进去便是。” 儒门学子向来擅辩,吵架也都是好手。 陈小德却愣是被李三思骂的还不了嘴。 属实有些憋屈。 冷长空感叹了一声:“想不到凤起竟也有儒门骂人的天赋!幸亏我下手快!把他拉入了剑道!” ...... 午时三刻,李三思在密牢中如愿见到了罗修贤。 看着那个面色明显变得有几分憔悴的小王爷,他冷笑了一声,开口就是无情嘲讽:“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罗修贤抬头看了他一眼,情绪没有多少变化。 即便是到了现在,面对一手将自己送入牢狱中的李三思,罗修贤的脸上都没有出现任何的怨恨和敌视。 他还是那么的温和,平静,像是一个从不做坏事的好孩子。 他越是这样,李三思就越觉得他很可怕。 杀意渐起,毫不遮掩。 这就是他来此的目的。 罗修贤平静的望着他,用更加平静的语气说道:“其实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 面对李三思毫不遮掩的杀意,他不曾害怕。 只觉得是一种解脱。 李三思皱起眉头,握紧的双拳渐渐铺平,“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凶手其实不是我,你相不相信?” 罗修贤的声音不大,可说出的话却好似一道惊雷,狠狠的轰入了李三思心里。 他稳住心态,保持着冷静与专注,等待着下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的心性发生了某种变化。” 罗修贤的眼神变得空洞,这是陷入思考中的某种表现,“白天的时候,我是那个脾气很好,十分温和善良的公爵府小王爷。可到了晚上,我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变得邪恶,暴戾,狠毒,仿佛失去了原有的人性。我体内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夜晚时分被无限放大,逐渐散失所有的理智和思考能力。我是一只野兽,一个怪物,一个失去了自我的某种存在。” “原本黑夜和白天,是区分两个自我的界限。可最近我发现,另一个邪恶的我,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它原本只占据了我夜晚的时间,可如今,在白天的某些时间段,它也会出现。我有一种预感,要不了多久,它就能彻底的占据我的身体,把我那仅有的一丝人性给完全吞没,不分昼夜。” 他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听不出喜怒,只是平静的叙述。 听到这里,李三思冷笑起来,“精神分裂症?还是双重人格?前世犯罪过程中,犯人若是想逃避死刑,这确实是一套不错的说辞。” 他盯着罗修贤,露出一丝嘲讽,“你的意思是,奸杀了罗郡主的,是另一个失去了人性的小王爷?” “我知道很难有人相信,但,事实的确是这样。” 罗修贤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春狩那一晚,我最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内残留着邪恶的痕迹,我的皮肤表面有被冰块割开的划痕,我浑身冰冷,衣服变得潮湿,像是刚从冰水之间爬出来一样。” “很快我就意识到,那一晚,身体里的另一个我,又出来了。而当我听到姐姐被冻死在洞庭湖中心的那一刻,我知道,这一次,它的目标,就是我的姐姐。”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密牢的暗影中。 他蹲了下来,像一只匍匐在黑暗中的野兽。 李三思能感觉到,此刻的罗修贤,正在盯着自己,他眼中无光,可视线却无比的集中,带着狩猎的本能。 李三思下意识退到密牢门口,心中升起了一丝寒意。 他握紧双拳,压下心中不安,尽量平静着语气说道:“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都改变不了你奸杀了罗郡主的事实,按照大魏律法,你理当问斩!所以无论是以什么名义,杀人偿命或是自我救赎,那都将是你最好的结局。” 密牢中沉寂了下来。 暗影中的罗修贤忽然没了动静。 李三思不知道,现在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他,还是,它! 突然间的沉默对峙,让李三思陷入了被动局面。 半盏茶时间匆匆而过,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必须马上执行自己的计划。 突然,密牢暗影中再次传来罗修贤的声音:“他确实有想过去死,但,我不答应。” 第五十一章 附身后的双重人格 李三思听出了罗修贤的声音,同时也意识到那个声音中关于人称的变化。 “他”和“我”,其实指的都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是两种不同的人格。 看来公爵府的小王爷,真的有着精神分裂的症状,导致他出现了概率极低的双重人格。 而现在,主导着这个身体的,应该正是拥有着黑暗人格的“它”。 李三思前世看过一部电影,主角拥有着二十四种人格,其中有一种人格十分的强壮、邪恶、残忍,它能够逐步的控制其他人格,拥有着本体的绝对掌控权,不仅会对周围的人造成伤害,同时也会对本体的生命造成极大的威胁。 现在看来,罗修贤的情况似乎与之相似。 一旦黑暗面的人格吞没了仅存的人性,罗修贤的本体在某种意义上便等于宣告了死亡。 密牢中,“罗修贤”依然隐藏于黑暗下,隔着暗影传来诡异的笑声。 李三思心里发毛,此时也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上前。 他无法保证,拥有本体主导权的它,会不会也和电影里的boss人格一样,掌握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自己只是一个连剑道一楼都未曾踏入的弱鸡,掐死拥有人性的罗修贤问题不大,可面对他的黑暗一面,实在没什么把握? 该怎么办? 明暗间的对峙,显得沉重且压抑。 突然,隔壁监牢传来一个声音:“小王爷,您没事吧?” 警惕而急促的询问下,传来强大而隐忍的气息......是平秋候派来的那位六楼保镖!他应该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该死!差点把他给忘了! 李三思沉淀了所有情绪,下意识进入戒备状态。 一抹剑意自他身后缓缓升起,无声而动,似烈日暖阳般,将他满身寒意尽数驱散。 冷长空没有现身,但他的声音却随之落入李三思心底:“无妨,有我在,你专心对付罗修贤就好。陈小德就在密牢外守着,要是感觉不对劲,就大声呼喊他。”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将要专心应付那位六楼保镖。 关键时刻冷长空总是能带给他浓浓的安全感。 李三思振奋心神,将恐惧强行压下。 他知道冷长空的出现,预示着行动的时间将要接近尾声,必须速战速决! 而此时黑暗中的“罗修贤”刻意的没有回话,就是为了激起隔壁保镖的不安,从而诱导对方出手。 果然,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后,隔壁监牢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明显多了几分焦躁:“小王爷?能听到我说话吗?” 依然没有回应! 沉寂片刻,隔壁的保镖终于坐不住了! 李三思很快便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悉索声响,应该是那位保镖起身了。 脚步声起,迅速逼近墙根,一股势大力沉的狂暴气息随之而来,似乎下一刻便要破开连接两座密牢的这面石墙。 就在这时,一道雪白如月的剑光突然在昏暗的密牢长廊间惊亮一瞬,似当阳而落,正气浩然! 随后剑光又快速内敛,凝结至一点,随着一道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冲进了隔壁密牢。 脚步声顿止,剑啸声瞬起。 剑气撕裂空气的刹那间,传来隔壁六楼保镖惊怒的咆哮声:“冷长空!你敢对老夫出剑!” “有何不敢?我有一剑,可斩匹夫!” 冷长空的轻笑声传来,带着无比强大的自信。 剑意刹那间迸发扩散,将隔壁密牢死死笼罩,凝聚成一个狭窄的战场。 再无一丝气息泄露。 声音也彻底隐没。 “这下,没人能帮你了。” 暗影中的笑声变得有些放肆,带着一丝计划得逞后的阴谋气息。 听它的意思,单挑起来是吃定我了?...李三思靠近门边,看了一眼密牢外的长廊尽头,陈小德正背着双手在那装逼摆造型。 2kxs.la 得亏我还有兄弟!...李三思心中稍定,随时准备摇人。 同时态度再次变得强硬,“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没人保你,难道你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 他握紧双拳,黑色武士服下的肌肉已经有了明显的线条,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这是多日训练过后的成果。 摆开架势,感觉自己现在仿佛叶问附体,可以打十个。 “你以为我需要人保?” “罗修贤”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嗤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一直在等待冷长空的出现,不过不是为了让你变得孤立无援,而是希望他,能尽快把烦人的宋缺引走 !” 宋缺?应该就是平秋候派来的那位六楼保镖。 它什么意思? 引走宋缺,是为了创造一个公平对决的环境,还是有其它目的? 李三思心有疑惑,冷眼望向密牢中的黑暗,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戒备的味道。 很快,“罗修贤”就给出了答案。 它起身了。 很快在暗影中站了起来,体表的轮廓微微舒展,像是在做伸懒腰的动作......不知为何,李三思发现它像是“长高”了。 暗影中的它站直后几乎快要触碰到密牢的顶端了。 开始以为是光线导致的错觉,可当它走出来的时候,李三思彻底阵亡,“尼玛这货变异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浑身长满肌肉块块的超级猛男。 目测大概九尺身高,堪堪与密牢平齐,稍微挺直一点都担心它会撞破头顶天花板。 身上的囚服因为体型的膨胀而崩破碎裂,像块碎布一样挂在体表,勉强能够遮羞。 它的皮肤变得漆黑而幽暗,几乎能与身后的暗色融为一体。 花岗岩一般裸露在外的肌肉正在不停的跳动,张扬着它无比强大的力量。 如果不是它面容间的轮廓还有着几分罗修贤的影子,李三思几乎可以肯定它就是变异过来的黑巨人。 一层浓郁的黑雾自暗影间飘出,逐渐将它笼罩。 随后顺着密牢的墙壁往外围延伸......很快,李三思就发现自己被黑雾包围了。 往出口一看,黑雾中缠绕着死气,已将那扇唯一的门给彻底封死,像是把他带入了鬼门关。 “这黑雾是?” 李三思满脸震惊,下意识进入思维宫殿寻找着记忆,“当日城南孤山,假扮成厉鬼对自己进行考核的秦逍遥脸上就笼罩着这样一片黑雾!” 这黑雾,是鬼界的标志! “卧槽!” 李三思绷直了身子,紧紧盯着身前的九尺黑巨人,忽然想到了一个诡异的可能:“罗修贤并非有着双重人格,他是被鬼附身了!” 如此一来就解释的通了。 大魏国运衰退,鬼门已开,藏于地底深处的鬼界正在向着人间靠拢! 原本被镇压在大魏国门之下的鬼怪一个个先后来到这个世界。 也就是说,当日现身于城南孤山的那只鬼怪并非是偶然,而是鬼界派到人间来的先驱兵! 奸杀了罗郡主的也并非是罗修贤本人,而是碰巧占据了他身体的另一只鬼怪! 这黑巨人的造型!这充满了死气的黑雾!这残忍暴戾的心性! 仿佛都在向李三思传递着它的真实身份: 鬼! 难怪“罗修贤”需要利用冷长空将宋缺引走,一位登上六楼的武夫在隔壁看着,它如何敢现出真身? 李三思惊出一身冷汗,“尼玛!这一次该不会还是来自执笔人的考核吧?” 侥幸的心态,很快就被一阵戏谑的诡笑给打破。 黑雾笼罩下,“罗修贤”的表情变得愈发狰狞,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上了一层无比深沉的冷厉气息。 “罗修贤”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像是在审视一只无助而弱小的猎物。 “我能感受到你的恐惧和无助,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当初我在姓罗的这小子面前现身时,他心里的恐惧感,要比你更加强烈。” “罗修贤”的眸间泛着血色的光,在黑雾之下盛大登场,逐渐阴沉的嗓音中,已经失去了罗修贤原有的腔调......看来,既然恶鬼已经现身,也就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 “你真的是鬼?” 李三思心态已经炸裂,此刻强撑着没有跪下。 他试着往门口靠近了些,想要寻找逃出去的机会。 可黑雾之下,他做的一切小动作都是徒劳。 “别做无谓的尝试了,以你的实力,想要逃出我的掌控领域,几乎不可能。” “罗修贤”冷笑着开口:“另外我得提醒你一句,在我的世界里,我们不叫‘鬼’,而是被称作‘神’!” 神经病的神?...李三思忍不住骂了声娘。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压下心中恐惧,尽量带着底气喊道:“大魏境内,百鬼禁行,这是建国之初便存在的真理。如今你公然闯入大魏国界,还强行占据他人身体,杀害人族子民,行事不仅有违大魏律法,更触犯了自古便存在的人鬼条例。所以我劝你尽早收手,滚回鬼界,要不然大魏高手尽出,不仅要让你形神俱灭,鬼界生灵也一个跑不掉!” 说话时他一身正气,满腔热血,代入感极强 。 仿佛自己已经化身为大魏高手,进入鬼界杀了个七进七出。 其实他的双腿已经在打颤,有种要吓尿的赶脚。 “罗修贤”不为所动,反而很是冷漠的笑了笑。 它说道:“大魏国运衰退,边境战败连连,自保尚且不足,又哪有余力来管我们?” 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和嘲笑。 李三思当场做出警告:“不要做侥幸的设想。” “侥幸?” “罗修贤”冷笑道:“你知道大魏荒芜之地还有多少神界生灵没被所谓的大魏高手找到吗?这是侥幸?” “你知道神界大门已开十九年,并且大魏国土之上,也已经出现了无数条连接两界的通道,可却无人察觉吗?这是侥幸?” “我在大魏高手最集中的皇城领域潜伏了大半年,又附身在姓罗的身上小半年,如果不是我今日主动现身,你们谁又能知道他的身上藏着一个神?这是侥幸?” “你不是神,你是鬼!” 李三思忍不住提醒道。 同时心渐渐沉了下去。 百鬼入国门,大事不妙了! “罗修贤”不搭理他,继续说着:“还有前不久的白鹿门之案,查来查去,我以为最终会查到神界的头上,心里还没来由担心了好一阵。可没想到,最终的结案陈词竟然变成了意外窒息死亡,没人想到那个案子是神做的。这是侥幸?还有......” “等等!” 李三思突然面色大变,忍不住瞪向“罗修贤”,“你刚才说什么?白鹿门之案,是鬼做的?” “是神做的。” “罗修贤”纠正道。 李三思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思维模式受到了某种冲击。 白鹿门之案是他亲自破的,无论是推理的思路,还是最后的实践认证,都经得起推敲——守城人孙无常,确确实实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而导致的窒息死亡! 他又怎么可能是被鬼害死的? 怎么可能? 不知不觉,密牢中的李三思沉淀了情绪,思维宫殿中封锁了白鹿门之案的那段记忆被调了出来,开始快速的归纳,融合,重新整理......他重温了那个案子,将所有线索一一拾起,再次模拟了曾经的推断思路,甚至于刑部左侍郎刘叔文进入小屋进行试验的画面也再一次重现......没过多久,他猛然睁开眼,思维宫殿中的记忆定格在某处! 【我知道了!】 【根据尸检结果和最终的实践证明,孙无常死于一氧化碳中毒这个结论是绝对没有错的!】 【但有一个疑点,或者说有一个常识点自己一直忽略了:木炭燃烧虽然会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但同时也会出现极浓的刺激性气味,孙无常当时就算睡得再沉,也应该会被呛得醒过来才对,就算醒不过来,出于人的生理反应,他也一定是皱着眉头死去,而不是像被发现的时候一样,死态安详!这是一个矛盾点。】 【所以不难推断出这样一副画面:当晚孙无常被木炭燃烧的刺激性气味惊醒,准备打开房门出去时,小屋中突然出现了某种力量,让他再次陷入了昏睡中。他的表情被定格,并且继续承受着一氧化碳的摧残,直到天亮,被人发现死在那把摇椅上。】 【那股力量会是什么?或者说,拥有着那股力量的存在,又会是谁?】 【它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可以让孙无常在没有受到任何外伤的情况下便失去了自我意识;它能够安排好一切后,随意的穿越地形,从而制造出密室杀人的假象来;它能够任意妄为,在完成密室杀人案之后还能不被任何人怀疑。】 【它不属于这个人间,所以才不会被察觉......所以,它,是鬼!】 李三思神情凝重,额角有汗渍流下,思维仍在继续: 【最初断案的时候,没有人会把凶手联想到鬼怪的身上,是因为鬼界自建国之初便被封印在大魏国门之下,被国运无情镇压。它们怎么可能跑的出来?】 【谁也不会想到,鬼门其实早已大开,人间也早已经出现了鬼怪,大魏国运衰退的严重程度,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密牢中,李三思终于睁开了眼,瞳孔中带着一丝惊慌。 “罗修贤”没有去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显得很有耐心。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李三思感觉到了不安,“不怕我去告密?” “我不怕。” “罗修贤”的眼神中涌起一道无比邪恶的光,“姓罗的这具身体即将被淘汰,我需要,换一具了。” 第五十二章 超级保镖回来了 洞庭湖之案过后,背负凶手之名的罗修贤必然不能再出现于大众视线范围内。 无论他最终能不能活下去,对于这只想要借助人类的身份游走人间的鬼而言,都没有了利用价值。 所以它急需另一具身体。 对于新的身体,它的要求不高,大概归纳为两点: 第一:最好是个修行菜鸟,没有修行过的更好,便于控制。 第二: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或者有着体面的工作,除了行事方便外,还能随时装逼。 本打算等刑部接人的时候随便找一位官员下手,却不想李三思自己送上门来了。 biquge.name 此人刚踏入剑道体系,尚未登上一楼,控制他没压力。 并且他身为大魏执笔人,工作还算可以,称得上是刑狱司铁饭碗,且工作性质特殊,日后利用他的身份来作案也很方便。 两点要求完美满足。 上他! 密牢中,李三思脸色煞白的往后退去,想要逃离现场。 可此间黑雾弥漫,早已将退路封死,能往哪里跑? “你别过来!我要叫的!” 李三思受惊了,双拳横在胸前做着最后的抵抗。 他试着去呼唤守在密室长廊外的陈小德,可声音在密牢中惊起回声,却始终无法穿透黑雾传出去。 绝望! “你叫吧,试试看有没有人理你。” “罗修贤”动了,它冷笑着逼近李三思,“你的无助和弱小让我十分兴奋,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你合二为一了!我要吞噬你,占据你,然后,成为你!” 它的表情愈发狰狞,逐渐变态。 黑色的肌肉随着呼吸的韵律不断膨胀,已经到了一种极度夸张的地步。 甚至于一只胳膊就要比李三思的腰身还要粗壮。 这么大的块头,怎么进入我的身体?...李三思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副画面。 惊惧之余,他将双拳再次握起,横向胸前,做出了格挡的姿势。 同时按照记忆中的印象往墙边靠拢,希望正在隔壁激战的冷长空能够感知到自己这边的危险处境。 可黑雾弥漫,早已隔绝了一切气息。 加上隔壁的那场战斗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也刻意的以术法将战场隐没,如今的李三思孤立无援,只能被动等待“罗修贤”的到来。 它在冷笑声中走到了李三思身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这具新的宿体,血眸之中带着贪婪的味道。 随意的伸出了一只手,便将李三思那凝聚了所有精气神的两个拳头拨到了一边,轻描淡写的姿态下,带着无尽的嘲讽之意。 “前不久刚被魔附体,如今又要被鬼上身,我踏马的是招魂体质不成?” 李三思有些绝望的自嘲,随后认命似的低下头......他彻底放弃了,准备被动的与“罗修贤”合体。 今夜一行,就尼玛离谱!...李三思叹道,“白日撞鬼,我真运气可真是没谁了!” 就权当是认命了。 突然,他的思维深处响起了一个声音:“小爬虫,几日不见,怎么这般落魄了?竟被鬼界的一只小喽啰给吓成这逼样,本尊为你而感到羞愧。” 声音不大, 语速极慢,听着让人着急。 语气中带着极浓的骄傲和冷漠气息,不是刻意为之,倒更像是与生俱来。 李三思惊诧一瞬,随后猛然抬头,面色骤然狂喜,心中狂呼:“魔道霸霸!是你吗?你终于回来啦?!” 心态在这一刻出现反转。 消失了很长时间的魔感知到了他的心绪,很突兀的笑了一声。 随后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说道:“看来,本尊在你心里面,已经成为了神明一般的存在......很好!本尊佩服你的眼光!” 要是搁以前,李三思绝逼要顶嘴几句,可如今身陷险境,差点就被鬼上身,魔的声音便好似天籁一般动听。 他如痴如醉,非但没有顶嘴,反而深以为然的狂点头,“没错,你就是神!你就是我的救世主!快!快!快杀了我眼前那个死变态!” 语气显得很是急促。 “让它进来便是。” 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漠和骄傲,“有本尊在此,它来了不就是找死?” “你确定?” 李三思表示怀疑。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要是任由那只鬼进入自己的身体,操纵了自己的意识,自己很可能会成为第二个罗修贤。 “拭目以待吧。” 魔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它来了。” 密牢暗影间,“罗修贤”在一阵狞笑声中和此间黑雾融为了一体。 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它给了李三思一个无比冷漠的眼神,便随着黑雾将其死死笼罩。 黑雾之间携带着一幕极沉的死意,以及来自地底深处的鬼界气息,在暗色的掩盖之下,顺着李三思的毛孔全部凝入了他的体内。 黑雾从李三思的四肢百骸间而过,顺着血液开始流动,在每一根筋脉和骨骼之间几经游走,最后,它来到了他的思维宫殿中。 看到这座如此大规模的思维宫殿后,它的第一反应便是震惊。 而后便是狂喜。 因为这都将是它的! 利用自己惯有的鬼界神通,它有信心能在极短的时间便将这座思维宫殿转化为自己的私有产物。 这确实是个意外收获。 它兴奋到有些忘乎所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就在这座思维宫殿的最深处,还有着一座巨大的金色牢笼。 牢笼被暗影掩盖,看不清里面关押着什么。 可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金色牢笼的边缘地带,搭着两只巨大的手掌。 单从那两只手掌的大小,便可以推断出里面绝对是一个如山般高大的存在。 此时进来的那只鬼在思维宫殿中走走停停,来回闲逛,对李三思的记忆信息进行窥探和捕捉的同时,它终于忍不住往深处走去。 想要拥有更多的秘密和主动权。 以方便日后更好的掌控这具身体。 但没过多久,它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在它尚未到达的宫殿深处,突然传来了一股无比可怕的气息。 鬼界生灵对气息和力量的波动最是敏感,所以它肯定自己的感知没有错。 它不知道那股气息属于谁,但知道自己绝对惹不起。 它的心里突然升 起了一丝不安和恐惧感,很没来由。 在那一刻,它有种转身离去的冲动,打算将思维宫殿的深处当作是一处禁地。 可最终,好奇心以及作为新任主人的优越感还是战胜了恐惧,它沉静了许久,最终还是再次迈步,去寻找那股可怕气息的根源。 忐忑中,鬼影飘飘,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维宫殿中的光线变得越来越黑,即便它以神念去进行感知和探路,最多也只能看到身前丈许的范围。 对于前路,是深沉而幽暗的漫长与未知。 它装着胆子继续向前,心情愈发紧张。 突然,它停下来了! 鬼眼中带着无比惊惧的神色,往前了前方。 那里,黑暗中,一对染血的瞳孔忽然从思维宫殿的深处缓缓出现,带着无比冷漠的杀意和决绝气息,死死的盯住了它。 血光映照下,它看到了那座巨大的金色牢笼,以及搭在牢笼两端那两只大到有些夸张的手掌。 它震惊了。 无语了。 颤抖了。 它在原地打起了哆嗦,感觉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 被血瞳盯上的那一瞬间,它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而不是单纯的死去。 它好像不在这具身体里,也不在这个人间内,更没有回到鬼界,而是化作尘埃,消散于风中,泯灭于天地间。 无声无息,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只鬼。 于是它想逃! 逃离这对血瞳的注视。 逃离这座思维宫殿。 逃离这具身体。 逃离大魏。 逃离人间。 逃到属于自己的鬼界当中去,不再出来,不再惹事,做一只安分老实的鬼。 可当逃跑的念头刚刚出现在识海中的那一瞬间,前方金色牢笼中,很快传来了一个冷漠至极的声音:“来了,还想走?” 血瞳惊亮了一瞬。 杀气骤起。 恐怖的威压似重山一般当头而落,将那只鬼死死的压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你究竟是谁?!” 鬼已经彻底绝望了,它知道自己已经在劫难逃。 泯灭之际,它终于压下了所有恐惧,再次抬头朝着前方的金色牢笼看了一眼。 所见,是一片血海。 浩浩荡荡,卷起无尽的血色波涛,将鬼彻底淹没。 血潮涨起复而又落,顺着暗色回到那座金色牢笼中时,路上的那只鬼,已经不见了踪影,也没有了任何气息。 这座思维宫殿依然深沉浩瀚,将那座金色牢笼掩藏的很好。 片刻的沉寂,那对可怕的血瞳渐渐退回到金色牢笼之后。 魔的声音突然传来:“本尊的名号,就连鬼界的大帝都没资格知道,更何况是你这只小鬼?” 一如既往的傲娇。 似林间清风,将李三思原本绷紧的思绪缓缓吹平。 “魔道祖师,果然相当牛逼!” 李三思惊出一身冷汗,有些后怕的说道:“不愧是我的超级保镖!” 第五十三章 逝者已去 生者安息 面对李三思的称赞,金色牢笼背后的魔只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对它而言,毁灭一只小鬼,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实在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反而因为自己需要自降身份去对付这么一只低贱的鬼怪而感到懊恼和羞愧。 李三思却显得尤为振奋,魔的突然出现让他心里安全感爆棚!…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会被人欺负了。 此时他能感觉到,进入自己体内的那只嚣张的鬼怪已经消失不见了。 它的所有气息都已彻底湮没,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此间黑雾也已消散,窄窄的牢门将长廊和密牢划分成明暗交替的两个极端。 低头望去,恢复了原有样貌的罗修贤倒在潮湿的杂草之间,剧烈的喘着粗气。 神情间的温和之意被一抹无助和惊慌所替代。 眉眼之间带着绝处逢生后的一丝侥幸,但转而便又陷入痛苦和挣扎之中,想来是回忆起了当夜的洞庭湖奸杀案。 1200ksw.net 在那场案子中,他虽被鬼怪操纵了意识,身不由己,但本质上,确实是自己这具身体完成了那邪恶的一次犯罪。 罗修贤低下头,以双手撑地,眼神随即被垂下的发梢遮住,他的身体微微颤动,很快便从暗影之间传来一阵痛苦的哭泣。 他如何能过的了心里这一关? 又该如何完成自我救赎? 悲伤交杂着悔恨,落入李三思耳中,不免有些唏嘘。 既然洞庭湖之案有了鬼怪的参与,那么对于案子本身的定性就绝不是一场简单的奸杀案这么简单。 人鬼两界的平衡已经遭到了破坏。 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该如何处置罗修贤的问题了,而是要尽快调查清楚大魏国运衰退的根源,以及连接两界的通道究竟在哪里。 重新镇压鬼界,阻止百鬼入侵大魏才是当务之急。 沉思之中,思维宫殿中的魔感知到了他的心绪,忍不住嘲笑起来:“虽然那些鬼怪在本尊眼里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可对你而言,却是足以威胁到生命的存在。所以我劝你不要掺和进去,害了自己不打紧,但要是连累本尊被人鬼两界的那些所谓高手给发现到,那你可真就死一万次都无法赎罪了。” 语气中带着贯穿始终的骄傲。 以及警告。 要不是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早踏马给你一顿喷了!...李三思沉淀思维,恭维道:“有您这位魔道祖师在,我想就算自己再怎么掺和,也应该问题不大。” 马屁一拍,魔沉默了。 似乎没想到一向喜欢顶嘴的李三思竟变得这般顺从。 把它整不会了。 魔罕见的没再嘲讽,片刻后,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也是。” 李三思趁热打铁,突然问道:“话说回来,您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了消息?您知不知道,上次我差点死在了公爵府?” 说不清是询问还是质问,总之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怨气。 魔的声音随之传来,简单做出解释:“当日城南孤山中,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有了突破的征兆,必须暂时隔绝外界的一切打扰,所以选择了闭死关。” 解释完之后,似乎又 在疑惑自己为何要对这只小爬虫做出解释。 所以很快魔又摆起了架子,“而且就算我没有闭死关,难道就一定要搭理你?小小爬虫,真是可笑!” 傲娇的不像话。 信不信我现在就去自杀,大家同归于尽?...李三思忍不住吐槽,随即话题一转,“既然您现在已经破关而出,肯定是有所突破喽,不知道现在恢复了几成实力?” 这很重要! 可以间接的决定自己以后行事能有多嚣张。 魔的声音很快响起:“一成。” 啥子?...李三思瞪大了眼睛,明显有些失望:“才一成?就这还要闭死关?以后我岂不是还要夹着尾巴做人?” “你懂个屁!” 魔感知到了李三思思维中的动态,不由大怒:“你还敢嘲笑我?你这个废物爬虫!你可知道我这一成实力,便相当于人间修行体系七楼的水准?” 吹牛的吧?...李三思明显不信。 表面上却还是恭维道:“厉害厉害!魔霸霸莫要动怒,我只是希望你早日恢复实力,也好一睹您的无敌风采。” “本尊恢复实力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魔的声音再次冷漠下来,“你是不是忘记了,一旦本尊恢复了全部实力,就能彻底突破此间牢笼的束缚,真正做到夺舍重生,到那时,你要么死,要么就变成一只行尸走肉。” 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太美好。 金色牢笼中,魔的高大身躯在暗影间微微挪动了稍许,似乎是换了一个坐姿。 如山般高大的身躯下传来冷厉的杀意,渗入思维宫殿的那一刻,让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该死!忘了这一茬了!” 李三思心神一震,“这魔道祖师可也不是什么善茬啊,表面上是个保镖,其实踏马的也是个杀手,干的还是跟鬼怪一样夺舍重生的勾当。真要说起来,它比鬼还要可怕!” 再仔细一想,这次魔的出手表面上是救了李三思,其实是救了它自己。 人魔命运羁绊,他死它也死。 李三思瞬间好感全无,懒得再搭理魔,骂骂咧咧退出了思维宫殿。 金色牢笼中的魔还准备继续装逼,却已经感知不到李三思的心声了。 不知为何,它突然有了种莫名的失落感。 它漫不经心的在暗影间挪了个身子,翻着一对血瞳望向身前的黑暗,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跟这只小爬虫斗斗嘴还蛮有趣的。” 魔轻声低语着:“要不要继续消失一段时间,等到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再突然现身?” 回想起李三思听到自己声音时那兴奋的神情,魔便觉得很有成就感。 它享受这种被人膜拜的感觉。 胡思乱想了一阵,魔最终忍不住叹息了声,“八千年枯守岁月,如今好不容易有只小爬虫可以说说话了。只可惜,他对本尊似乎并没有那么敬重,多少有些不像话,日后还需要多多管教。” 心绪刚落,冷哼声便随之响起,伴随着十足的傲娇情绪。 最终沉默来袭,为今日的这场人魔重逢,做了一个潦草的收尾。 密牢中,李三思盯着身前不远处,心如死 灰的罗修贤,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有什么比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还要更加痛苦的事情吗? 李三思不敢去想,他叹了口气,此行而来所持有的杀意渐渐消散。 鬼怪已死,罗郡主的仇便算是报了。 晚上不用担心做噩梦了。 只是可怜了这位公爵府的小王爷,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报以同情。 突然,罗修贤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你这次来,不是为了杀我吗?为何还不动手?” 语气中带着悲凉的味道。 李三思摇摇头,“既然你的黑暗一面已经伏法,那么拥有人性的这一面,就该好好的活下去。” “可我不想活。” 罗修贤没有抬头,声音穿过低垂的发丝传了出来,“我要去找姐姐,我要亲自和她解释清楚......” 听得出来他已经有了求死之意。 要死也别赖上我啊!...李三思打断他:“我想罗郡主会知道的,小王爷请保重。” 语气变得生硬起来。 他不打算久留于此了。 既然真相已经彻底查清,真凶也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么这次的密牢一行,便算是完美结束。 算算时间,也快到刑部提人的时候了。 必须尽快离去! 刚准备去到门口呼唤陈小德,密牢右侧的那块墙壁突然被一股极强的力量给轰成了碎渣,尘烟弥漫间,两道身影迅速冲了出来,各自卷动着强大的拳意和剑气,落于密牢两个角落。 李三思凝眸望去,散落剑气的自然便是逼王冷长空。 他面色虽然有些苍白,眉心也露出了些许疲累之色,但缠绕全身的战意和剑气却仍是那么汹涌。 长剑悬于身前,绽放出的雪白剑芒将密牢暗影一扫而空。 看得出来,他很享受此前的那场战斗。 与他相对而立的是位穿紫袍的高大老者。 虽然是个糟老头子,但他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显老态。 双拳静静的悬浮于腰侧,看似不动如山,实则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拳的准备。 强横的拳势之下隐有雷鸣之声,吓得李三思赶紧躲在了冷长空身后,只敢偷偷的抬眼瞄着看。 不用说,这老头一定就是平秋候派来的那位六楼保镖宋缺了! 不愧是六楼高手,与冷长空一战过后仍然面不改色,看得出来他尤有余力。 一把年纪了拳头还这么重!...李三思感觉宋缺的一拳能够轰死一百个自己。 并且还是保守估计。 静立片刻,宋缺的目光从冷长空的那把剑上挪开,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罗修贤。 见自家小王爷身上的囚服都已炸裂开来,像是经历过一番严重的撕扯。 并且情绪也很不对劲,有种被人羞辱过的感觉。 他瞬间变了脸,怒气值迅速飙升,一束至强拳意随之而起,将正探着脑袋看过来的李三思死死笼罩住。 第五十四章 刑部提人 “竖子!敢欺辱我家小王爷!你有几条命?” 宋缺冷冷开口,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杀意。 望向李三思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老头也太霸道了吧!...李三思“嗖”一下缩回了脑袋,一颗心扑腾扑腾的狂跳,嘴却不怂,“你们家小王爷不是活着好好的吗?你这老头发的什么疯?” 说完马上抓紧了冷长空的武士服下摆,完美挡枪。 冷长空剑随心动,一缕剑意飘然而落,直接将宋缺递过来的拳意给斩碎殆尽。 剑光瞬起,尽数敛于自己和李三思身前,化作一幕雪白结界在密牢中坚守。 “宋缺,你的对手是我。” 冷长空右手握住长剑,左手自剑身轻抚而过,将剑气横开,傲然开口:“执笔人办案,你这条平秋候养的狗却敢从中阻挠,胡乱咬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话的时候,他刻意露出了代表了执笔人身份的那块银牌,底气十足。 “我看不想活的是你们!” 宋缺冷笑道:“神皇已经下令,洞庭湖之案将要移交给皇城三法司去审理,我家小王爷也只能被刑部的人收押审问,你们执笔人没这个资格!可如今你二人却偷偷摸摸闯入监察院密牢,意图对小王爷不轨,哼!难道你们执笔人狂妄到连神皇的话都敢不听了吗?谁给你们的胆子!” 废话不多说,先定个罪! “你放屁!” 冷长空怒骂一声,立马词穷。 他打架可以,但要说动脑子骂人的话,还是差点意思的,面对宋缺的一顿质问只能蹦出个屁来。 剑意虽仍强横,自身气焰却已经消散了不少。 李三思看得干着急,见冷长空镇不住场子了,顿时顶着压力站了出来,“刑部提人之前,罗修贤仍是刑狱司的罪犯,我们身为大魏执笔人,有权利对其进行监管和审问!倒是你,明明是公爵府的护卫,却为何会出现在监察院的密牢中?要不要给个解释?” 我解释你吗!...宋缺瞪着李三思,眼中杀气腾腾! 他没想到,这个自己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小蚂蚁,竟然敢扑上来咬自己一口了。 冷长空拍拍李三思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发挥,该喷就喷,千万别怂! 打架他来,咬人李三思上! “难不成就因为他是公爵府的小王爷,就要搞特殊对待?” 李三思得到鼓励,态度顿时拽起来,“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宋缺身为六楼武夫,却甘愿自降身份潜藏在监察院的密牢中,不就是想趁机劫狱,救走罗修贤吗?” 大魏王朝,劫狱是死罪,铁律一条,要是被坐实了基本上没救了。 “你放屁!” 宋缺怒目圆瞪,面对李三思的质问他竟也瞬间词穷,和冷长空一样崩出了个屁便算了事。 跟我玩逻辑,耍心眼?...李三思冷笑了声,正准备趁胜追击,罗修贤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够了,李大人,就这样吧。” 三束目光同时落向杂草之间。 倒地的罗修贤终于缓缓抬起了头,满脸的泪痕混杂着污秽让他看上去无比的潦草及 狼狈。 “宋伯只是心忧修贤,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别放在心上。” 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宋缺,示意他退下。 随后望向了身前不远的李三思和冷长空,再次开口道:“哪怕被三法司带走,也绝洗脱不了我的罪名,所以请二位大人放心,修贤绝不会逃避责任,我很清楚,唯有一死,才能为自己赎罪。” 声音中带着几分解脱的意味。 宋缺面色大变,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小王爷!你在说什么?洞庭湖之案仍有许多疑点尚未解开,你又怎能轻易认罪?您放心,三法司一定会秉公办案,还您一个公道!” 冷长空尚不知道鬼怪附体的事情,对于罗修贤的话很是不屑,总觉得对方有惺惺作态的嫌疑。 对于宋缺的话更是充满鄙夷,以冷笑应对。 李三思却是长叹一声,开口道:“问心无愧就好。” 这句话自然是对罗修贤所说。 若能过得了心里那一关,活下去是最好。 若是过不了,那么死亡,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听凤起说话,感触良多啊!” 冷长空看了李三思一眼,很是欣慰,“捡到宝了!” 罗修贤摇了摇头,满脸惨笑。 他不再言语,眉眼之间尽是痛苦和挣扎情绪。 就在这时,密牢长廊之外忽然响起了一串密集的脚步声。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队人马便已大步而至。 李三思以为是陈小德带着离去的狱卒过来了,可转眼一看,呵!刑部二把手,左侍郎刘叔文当前而行,沉着一张脸穿过长廊,来到了密牢前。 没想到刘侍郎竟然亲自来了!...李三思感觉自己这次撞枪口上了。 白鹿门之案他可是和对方结下了不少梁子。 监察院院长陈汉心陪在刘侍郎左右。 他同样沉着一张脸,眼神阴沉的像是凛冬已至。 尤其是当他看到李三思的时候,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努力的平复着自己那稍显躁动的情绪......这该死的跳槽达人李三思!他竟然还敢回来?! 稍作沉静,陈汉心大手一挥,“所有人不要动!都给我站好了!谁敢动一下本院长当场让他形神俱灭!” 言语间颇有几分威严。 跟随而至的监察院高手们不用吩咐,已经很自觉的将密牢围困住。 李三思绝望了,“陈汉心也亲自来了!这老头该不会公报私仇,趁此机会整我一顿吧?” 细想下来,好像除了执笔人中的秦司长外,其他势力的几位大佬都被自己给得罪完了。 这叫什么事啊? 修身君子陈小德很无奈的站在一边,跟在自家老爹身后走了过来。 见李三思投来询问的目光,他回了一个抱歉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大概意思就是刑部不按套路出牌,提前过来领人了。 “这是什么局面?” 看到密牢中的残破景象,以及对峙的几人,扛把子陈汉心站不住了,当即怒吼一声:“谁能过来给本院长解释解释?” 无人敢 回应。 陈小德小心翼翼退到了一边,已经做好了飞奔而去的准备。 到底是狗改不了吃屎!...李三思察觉到了陈小德的小动作,“哪怕进入儒门,走上君子修身之道,依然忘不了遇事先逃这种败人品的行为!” 刑部左侍郎刘叔文耐着性子没说话。 这是陈汉心的主场,他不好越俎代庖,进行问话。 暂且保持沉默便好。 他往密牢中看了一眼,宋缺和冷长空被他直接忽略。 罗修贤是他今天要带走的人,看着很狼狈,但还活着,这便够了。 接下来便是李三思。 是他!...刘叔文眯起了眼睛,“破了白鹿门之案的那名死囚!情报中说他已经加入了执笔人,看他身上的制服确实是没错了。咦?他的腰间怎么挂着一枚铜牌?刚入执笔人便以铜牌傍身,看来秦逍遥对他的实力很认可啊......欸!此人要是能加入我刑部的阵营就好了,可惜!” 他紧紧盯着密牢中的李三思,眸间出现了些许遗憾之色。 这老头又想啥坏心思呢?...李三思被刘侍郎目光扫视,顿觉心里发毛。 而此时,见无人回话,面子上实在过不去的陈汉心猛地转眼望向身后跟着的监察院众人,“今日何人当值?” 话音刚落,一位狱卒低头走了过来,战战兢兢说道:“院长大人,是小人当值。” “混账东西!” 陈汉心拂袖开骂,满嘴芬芳:“既然今日当值,为何我等来到这里时,看到你站在密牢外面?嗯?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牢里都成什么样了?本院长要是再晚来几步,监察院的大牢就要全部被拆掉了你懂不懂?” 口水喷了狱卒一脸。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愤怒。 狱卒不敢抬头,支吾不言,显得有些犹豫。 你吗的!...陈汉心不惯着他,直接一巴掌直接拍了过去,扇了狱卒一个跟头,“敢不说实话,本院长砍了你的狗头!” 乖乖!这陈汉心二胎计划不顺利还是咋地,脾气这么暴躁?...李三思下意识往冷长空身边靠近了些,以免殃及池鱼。 ranwena.net “回禀院长大人,是,是小少爷让小人出去的!他说要带两个朋友进来见一见公爵府的小王爷,原本说谈完事情就走,却不想闹成这样!” 狱卒终于顶不住压力了,当场出卖了陈小德。 说完他往陈小德那边偷偷看了一眼,想要瞧瞧自家小少爷现在是什么反应,可转眼的那一瞬,他愣住了,“人咧!小少爷人咧!” 静下心去听,能感觉到密牢长廊之间忽然响起了一阵沉闷而急促的奔走声,直通外面。 逃跑王者陈小德!果然名不虚传! 见机不对,马上开溜! “陈~小~德!你这个逆子!” 怒气值达到顶峰的陈汉心握紧了双拳,他往长廊尽头看了一眼,宝贝儿子已经跑没影儿了。 他马上吩咐道:“给我把那个逆子抓回来!关到甲子号监牢,严密看守半个月!” 一阵应诺声响起,十几位监察院的高手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第五十五章 自尽 陈汉心气场全开,刚刚处置完自己的亲儿子,矛头再次对准当值狱卒,“你明知道小少爷做事向来孟浪,认识的朋友也大都三教九流,他带来的人,怎能轻易进入密牢?嗯?你真是该死!” “而且本院长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你们这些玩忽职守之人,平日里吊儿郎当也就算了,如今是什么局面?啊?公爵府的小王爷被关在咱这里,你们也敢疏忽大意?赶紧滚吧!找个牢房进去待上三天!” 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感。 落入李三思耳中,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白鹿门之案中,他就是因为玩忽职守而身陷牢狱的。 陈汉心该不会是在指桑骂槐吧? 当值狱卒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的告罪一声便自己提着钥匙往密牢深处走去。 有种无妄之灾的赶脚。 场间无人说话,都被陈汉心的暴脾气给震慑到了。 就连公爵府的六楼保镖宋缺都低调起来,老老实实收起了四散的拳意,站在了罗修贤身侧。 片刻沉寂,陈汉心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停留片刻,便迅速挪开。 他微昂起头,显得足够傲娇......没有你我也过的很好。 “冷长空,你怎么回事?执笔人都已经把嫌犯送到监察院来了,你还跑过来做甚?” 陈汉心平复心态,眼神随之定格在冷长空身上,板起脸来:“而且还不带执笔人的文书,私闯监察院密牢,你可知道这样做是要砍头的?” “谈不上私闯,我们不是和陈小院长报备过了?” 冷长空收起长剑,将其驻地,摆出pose后凝声说道:“况且执笔人和监察院虽各司其职,但本质上都是刑狱司的部门,兄弟关系,不分彼此,更何况......” 说到这里,冷长空忽然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随后笑道:“更何况洞庭湖之案,本就是我和凤起负责的,不过两天时间,我们就把案子给破了。可刚刚找出凶手,发现他就要被移交到三法司去了,身为主要负责人的我们难道还不能过来看看?” 此话一落,全场惊寂。 陈汉心瞬间绷直了身子,问道:“你说什么?这案子是你们破的?而且还只用了两天?” “没错。” 冷长空昂起头,满脸骄傲。 在装逼这方面,他向来是一马当先的。 李三思看了一眼陈汉心,生怕刺激到对方,赶忙补充了两个字:“侥幸。” 陈汉心深吸了口气,有些后悔轻易放李三思离开监察院了。 沉默许久的刘侍郎也微微抬起头,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惊叹。 短短数日,他便连破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这可不是简单的侥幸两个字便可掩盖其锋芒的。 他是真正的探案天才啊! 陈汉心紧紧盯着李三思,眼神变得炙热起来。 他忽然说了一句话:“我听孟浪说,你留在监察院的东西都还没有搬走?” 李三思如实回答:“最近太忙,没顾得上,不过陈院长您放心,我会尽快的。” “不急!” 陈汉心摆摆手,漫不经心说道:“东西不妨就先放这,房子我也给你留下,日后回家来的时候,也好有个住的地方。你和孟浪玩了这么久,情同兄弟,可不能因为加入了执笔人就变生分了。” 刻意强调了“回家”这两个字,陈汉心望向李三思的眼神渐渐变得温和起来。 有种慈父盼儿归的味道。 摆明了是想挖墙脚。 冷长空警惕道:“陈院长有心了!凤起在执笔人新兵营有两间大院子,房子够住,监察院的那间房,您还是留给其他人吧。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以后也来不了几回监察院了,他的东西,今日就会搬走!” 不留一点余地。 陈汉心瞪了冷长空一眼,隐有怒意。 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如今刑部刘侍郎在场,他可不想被外人看笑话。 片刻沉寂后,他不再搭理冷长空,直接切入正题,“刘大人,嫌犯可就交给您了,本案卷宗和交接文书晚点我会派人送去刑部。” 语气渐渐缓和下来。 “有劳陈院长了。” 刘侍郎对着陈汉心点点头,随后望向神色憔悴的罗修贤,轻叹一声,“小王爷,得罪了。” 他挥挥手,身后顿时走出两位披甲将士,一左一右来到罗修贤身边,准备押着他离去。 可心如死灰的罗修贤却忽然抬起了头,枯死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缕悲凉意味。 他猛然侧身,伸出右手抽出了披甲将士腰间的那把大刀,在所有人惊诧的眼神注视下,刀口翻转,很突兀的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像是一次有预谋的自杀。 血流如注,喷了宋缺一脸。 这位公爵府的六楼保镖呆愣了一瞬,完全没预料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按照候爷的计划,小王爷被刑部的人带走后,便会直接送往公爵府,改头换面后换个身份继续生活。 并且已经有一位死囚充当了替死鬼,正在刑部的大牢中待命受死。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小王爷只要跟着刑部的人走就好。 可为何,他会选择自杀? 没有一点点防备,在场众人都陷入懵逼状态。 宋缺醒悟过来时,罗修贤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流了满地,染红了灰暗的牢房地砖。 大刀坠地的一声脆响惊醒了宋缺,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该怎么和候爷交待?小王爷死了,自己,还能活吗? 他缓缓蹲下身子,感受了下小王爷身上的气息,喉管几乎完全断裂,已经没有任何挽救的可能。 宋缺的双眸变得幽深且晦暗。 他往后连退两步,倚靠在墙边,神情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陈汉心脸色铁青,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喝道,“马上去请医官!” “来不及了!” 冷长空将目光从罗修贤身上收回,“呼吸脉搏心跳全部停止,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他提剑而起,走到罗修贤尸体身边,替他将瞪圆的双目合上,说道:“诸位都有见证,罗修贤是自我了断,这个消息要第一时间送到公爵府中去。” 宋缺从墙边走了过来,他想抱起罗修贤的尸体,却被刘侍郎阻止:“你别动他!小王爷虽死,但仍是戴罪之身,还是要交由刑部处理。” 话音刚落,刑部将士顿时封锁现场,将宋缺逼退到牢房之外。 刘侍郎随即望向陈汉心:“请陈院长马上取卷宗过来,务必第一时间将罗修贤自尽一事登记在册。” 果断而坚决。 陈汉心点点头,给了身后狱卒一个眼神,“快去!” 脚步声响起的瞬间,场间肃杀之意瞬起。 宋缺冷眼扫视全场,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李三思身上,“今日要不是你来到这里,小王爷绝不会有轻生的念头!李三思是吧!候爷他绝不会放过你的 !” 语气中带着极浓的怨气和杀意。 关我叼事?...李三思当即站了出来,“陈院长和刘侍郎在此,你可别给我乱说!罗修贤明明是畏罪自尽,与我何干?” 宋缺冷笑起来,阴沉的眼神紧紧盯着李三思,看的他有些发毛。 刘侍郎见势头不对,很快又吩咐道:“来人,送公爵府这位大人回去!” 他知道宋缺是平秋候派来的人,最好不要引发冲突。 如今罗修贤已死,洞庭湖之案便算是彻底终结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该如何压制平秋候的怒火。 毕竟在原有的计划里,三法司已经答应了平秋候,会将罗修贤完好无损的送回公爵府。 “不必!我自己知道走!” 宋缺看了一眼刘侍郎,“刑部那边,我家候爷也一定会亲自去说道说道的!” 不等刘侍郎回应,他便骤然转身,提拳离去。 留下满身杀气。 刘侍郎脸色很不好看,他一想到那位脾气火爆的平秋侯便十分头疼。 “看来此事要尽快上报尚书大人了。” 刘侍郎轻叹了声,随即对着陈汉心拱拱手,“陈院长,事发突然,不想嫌犯竟当场自尽,本官要尽快回去处办此事,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 言语间带着几分忧心。 陈汉心此刻也是一阵头疼。 执笔人送来的嫌犯竟然死在了自家监牢里,尽管是自尽,但自己多少还是要担负些监管不力的责任来。 他无心客套,随意敷衍了几句便任凭刘侍郎将罗修贤带走。 本想着再继续找李三思下询问下洞庭湖之案的细节,可冷长空却根本不给他机会,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拽着李三思快速离开密牢。 生怕陈汉心跟他抢人。 监察院外的那条长街上,落日余晖下,冷长空将长剑扛在肩头,迎着清风长呼出一口气,“怎么样凤起?这下该满意了吧?凶手自尽而亡,应该算是这个案子最好的结局了。既顺了你的心,也给罗郡主报了仇,还不用让我们担责任,一箭三雕。不过回去可千万别跟秦逍遥说我们来过监察院,以他的性格,少不了要叨叨几句。” 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 一路说说笑笑,就差哼起歌来了。 李三思却显得兴致不高,眉眼低沉,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件事还真就得跟秦司长好好说说。” “为啥?” 冷长空表示不解。 “罗修贤他,是因为被鬼附身了,所以才失去理智,奸杀了罗郡主。这是自当日城南孤山之后,出现的另一只鬼。而且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还会有第三只,第四只,甚至无数只鬼越过了大魏国门,混迹于人群当中。” 2kxiaoshuo.com 李三思缓缓开口,声音变得无比低沉:“所以我猜测,如今的皇城领域,只怕早已经是百鬼横行。” 他看了一眼冷长空,“冷大哥,该好好查查了。” 冷长空瞬间停下脚步,剑眸微沉,神情凝重起来。 他望向远空,落日已散,红光敛去,黑暗,正在一点点吞噬着这条长街,这个世界。 传闻鬼界领域,便是一片无休止的黑暗。 所以鬼怪最喜欢在夜色间活动。 暗夜笼罩下,冷长空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他再次望向身前长街时,看见的每一个过往行人,都像是鬼。 ...... 第五十六章 长公主召见 执笔人,司候府。 黑袍裹身的秦逍遥静坐于长案前,手中端着一盏热茶,送到嘴边缓缓饮下。 热气升腾,很快便缭绕成一片雾色,遮住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但从他逐渐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可以判断出,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青衣苏羡提笔站在一旁,嘴角挂着暧昧的笑意,沉静不语。 长案前方,李三思和冷长空双双跪地,整的跟拜堂一样......但两人的脸色却都不太好看,应该是刚刚被批斗过。 漫长的沉默过后,府内气息变得愈发压抑。 秦逍遥放下杯盏,摆足了架子,这才将目光落在了跪地的二人身上,缓缓开口,言辞冰冷:“早就跟你们说过,洞庭湖之案到此为止,不要再插手,可你们偏偏不听!现在好了,罗修贤死了,而且还是死在监察院的密牢中!你们觉得平秋候他会善罢甘休吗?” 言语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冷长空低着头不说话。 他早习惯了秦逍遥的训话,总结出心得来了: 不管秦逍遥骂的多狠,不鸟他就行,等他出了这口气自然啥事都没了。 该扛的事他照样会扛下,是个有担当的好领导。 李三思却不爽了。 这二愣子下意识回了一句:“罗修贤本来就是凶手,死了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而且他是自尽身亡,与我们有何干系?就算平秋候那老东西来找麻烦,难道秦司长您还怕了他不成?” 职场刺头,专门跟领导对着干的。 冷长空当即瞪了李三思一眼,斥责道:“怎么跟司长大人说话的?” 转而面向秦逍遥,笑着赔罪:“凤起性子直,无意冒犯,司长大人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能屈能伸冷长空,惹来秦逍遥一顿白眼。 苏羡闻言则笑着点点头,竟然附和了一句:“有道理。” 他觉得李三思相当有男人味。 “有个屁道理!” 秦逍遥瞪了苏羡一眼,“你也去给我跪下!” “好嘞!” 苏羡求之不得,当即很开心的提笔跪在了李三思身边,望向对方的眼神中充满了挑逗。 死基佬滚远点!...李三思心中恶寒,尬笑一声迅速转过眼去。 秦逍遥的声音再次传来:“平秋候的身后站着谁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这次移交罗修贤一事乃是神皇亲自下的命令,你们两个不知死活,还敢去横插一手,我看执笔人的这块招牌早晚要砸你们手里!” 李三思表示不服,还要说话,却被冷长空一把按住,“少说几句吧祖宗!” 秦逍遥也生怕李三思犯病继续跟自己抬杠,当即趁热打铁,摆着司长的架子继续训斥了几句,便将此事揭过了。 至于他二人留下来的烂摊子,只能日后慢慢收拾了。 平秋候虽然势大,但执笔人毕竟占着理在,也并不怎么慌。 只不过日后细水长流,来自公爵府的报复可能会有不少,还是要小心提防的。 沉寂片刻,秦逍遥摆正姿态,再次端茶细饮一口,心绪渐渐放平。 随后便将话题引到了鬼怪的身上,“你们确定罗修贤是被鬼怪附身,而不是他自身的心性问题?” 如果是真的,那事 情可就严重了。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李三思身上。 当时密牢之间,冷长空与宋缺大战,顾不得罗修贤,只有李三思与之正面交锋,所以也只有他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 “绝对不会错!” 李三思回忆起那只黑巨人恶鬼时,还是忍不住发慌,他大声说道:“那只鬼在我面前现出原形了。” “嗯?” 秦逍遥露出疑惑表情,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审视的味道:“以我对鬼界生灵的了解,他们若是来到人间,必然要借助人类的身体才能正常活动。既然它选择现出原形,就等于放弃了罗修贤,那么必然会将你视作下一个目标,可为何你现在好好的啥事都没有?” 听到这里,冷长空当场跳了起来:“凤起你该不会已经被鬼上身了吧?” “白痴!” 苏羡露出鄙夷的表情:“秦司长都说了啥事没有,你还在这咋呼啥?” 啥事都没有,才叫真的奇怪。 若是李三思真的被鬼附身,反而能让人放松些,不用太过于担心。 因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李三思连剑道一楼都未曾登上,又如何能摆脱鬼怪的纠缠? 秦逍遥紧紧盯着李三思,“说实话。” 强大的压迫力随之而来,试图摧毁李三思的思维防线,逼迫他实话实说。 可他有思维宫殿镇场子,神念强大到令人窒息,秦逍遥虽然修为高,但想在精神力这方面对李三思施压,怕是想多了。 但李三思还是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顺便抬手锤了锤自个儿脑瓜子,装作无法忍受的模样。 随后快速说道:“鬼怪刚刚现形,冷大哥和宋缺便从隔壁杀了过来,把它给吓跑了,现在没准儿已经附身到另一个人身上去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显得急促而连贯,不像是说谎。 而秦逍遥对于自己的精神压迫力也是相当的有自信。 料想在自己的气场镇压下,李三思也说不出谎话来。 所以他很快放松了警惕,皱起眉头,沉思起来,“能被冷长空和宋缺吓跑,说明那只鬼的修为并不高......一只小鬼,竟能闯入大魏皇城,看来,大魏国运的衰退程度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已经起不了镇压的作用,并且皇城之中一定有连接人鬼两界的通道!” 气氛紧张起来。 大家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该怎么办?” 苏羡表情忽然严肃起来:“鬼怪藏身大魏,没准皇城中已经有不少人被它们附身,若不能及时发现,只怕日后会出现很多类似于洞庭湖这样的案子。” “此事先别声张,以免造成恐慌。” 秦逍遥站起身来,目光无比深沉,隐有神光闪烁。 他沉声开口道:“传令下去,所有人日夜待命,严密留意最近半月内发生的各类型案件,若有久攻不破的案子,立马送到我这里来!” 想要查出皇城现有的鬼怪数量,及附身之人,暂时只能从案子着手。 秦逍遥还打算去一趟皇城,找那位神通广大的国师大师卜算一卦,看是否能有新的收获。 冷长空和苏羡应了一声,二人神情严肃,不再耍个性,领命便直接退下。 李三思也准备开溜,却被秦逍遥叫住: “等一下!” “该死!” 李三思心中忐忑:“该不会还是对我有疑心吧?” 虽然不知道秦逍遥的真正实力,但想来至少也已经登上了七楼,甚至可能更高。 他若是强行窥探自己的思维,很可能会察觉到藏在自己思维宫殿深处的魔道霸霸。 那可就难顶了啊! 好在秦逍遥说的是另一件事:“今天听云轩来人了,让你有空去一趟。” 言语间显得漫不经心,但李三思还是听出了一丝酸酸的感觉。 “听云轩?” 李三思疑惑道:“是什么地方?” 他不记得自己在皇城里有朋友。 秦逍遥怀疑他在装逼,可是却没有证据。 大袖一挥,他提高了音量,“长公主的寝宫!” 嘶~李三思震惊了,“长公主?她终于打算与我正面碰撞了吗?!” 努力压下心中慌乱和兴奋,李三思看了一眼秦逍遥,问道:“晚上过去合适吗?” 他和冷长空自监察院回来后便马不停蹄赶回了执笔人衙门,向秦逍遥汇报了罗修贤自尽一事。 如今已至亥时,夜色深沉,现在去找长公主,怕是会被人戳脊梁骨吧? 但李三思却很是期待。 夜深人静,正是生产爱情故事的好时候......孤男寡女,少年和少妇,画面感顿时来了。 秦逍遥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淡淡说道:“口水擦干净先。” 随后给出意见:“依我看,你还是明早再去吧,这大半夜的,长公主怕不是早就睡了,你总不会觉得长公主会等你到现在吧?” 酸味儿愈发浓厚。 李三思顿时有些失望。 刚准备点头应是,门外却忽然传来小厮的通报声:“司长大人,听云轩的公公又来了。” xiaoshuting.org “什么!” 两束目光对望一眼,迅速分开。 李三思本打算冷却的心再次沸腾,神情振奋。 秦逍遥则有些尴尬的望向门外,沉声道:“让他进来!” 不消片刻,一位模样清秀的小太监便迈着小碎步走进司候府,先是看了一眼李三思,眼神亮了一下。 随后对着秦逍遥恭声开口:“秦司长,既然李大人都回来了,怎么还不让他去听云轩走一趟?” 言语间竟有些嗔怪的意思。 不愧是阴阳人。 秦逍遥身为执笔人大司长,位高权重,刑部侍郎他都不放在眼里,可偏偏对皇城里的太监很是友好。 早些年他是领教过这些太监搬弄是非的能力的,惹到了他们,基本上下半辈子就不好过了。 面对小太监的怪责,秦逍遥无奈的笑笑,“他也是刚刚才回来,怕惊扰了长公主歇息,便打算明天再过去了。” “别呀!” 小太监急了:“长公主一直在等他呢!快跟我走吧!” 说着便小碎步挪到李三思身边,不由分说拽着他就往屋外走去。 “司长大人,我这......” 李三思一步三回头,无奈神色下藏着遮不住的笑。 “快去吧,别让长公主等急了!” 秦逍遥热情的挥手,笑容满面。 等到二人远去,他瞬间黑下脸,“你吗的!” 第五十七章 坐上了马车去见女神 执笔人衙门外停了辆马车。 车前的马夫正在夜色间打着瞌睡。 突然“吱呀”一声响,衙门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马夫瞬间惊醒。 眼见长公主身边最受宠的小太监拉着一个小铜牌从衙门里走出来,马夫神情一震,打起精神:“终于来了!” 他跳了下来,很懂规矩的掀开车门前的金边帷幕,“这位大人,快里面请!” 满脸的笑意。 满眼的恭敬。 看得出来业务很熟练。 呐!这就叫专业!...李三思很享受这种被人待见的感觉,差点飘起来。 他拍了拍马夫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 马夫受宠若惊,态度愈发恭敬......他去替长公主接过很多幕后之宾,他们一个个都趾高气昂的,还从未有人像眼前这位大人一般客气有礼貌。 下意识的打量一番: 年轻有为,相貌英俊,并且平易近人,小小年纪就已经升到执笔人铜组,本事肯定不小,难怪会被长公主给看上!这位大人前途无量啊! 马夫羡慕不已,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菊花。 李三思却没多想,反手把小太监也拉了过来,笑道,“公公与我同乘!” 热情的态度让小太监很是惶恐。 “使不得啊李大人!” 小太监挣脱开来,苦笑道,“奴才哪有这待遇?被人知道是要杀头的!” “不至于吧?” 李三思看看四周,并无任何其它交通工具了,顿时有些疑惑,“那你如何回去?” “李大人放心,奴才跟得上。” 小太监将李三思扶上马车,“您快些上去吧,早点回去,长公主可盼着您呢!” 听得出来他很是着急。 李三思便也不再坚持,弯腰钻进去,刚刚坐稳,马车便动了起来,速度很快。 车轮滚滚声下,还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掀开马车里的窗户往外一看,只见夜色之下,小太监将宦袍扎好,高帽摆正,两脚狂蹬,正玩命儿的奔跑呢,速度竟不必马车慢多少。 见李三思看来,小太监中途还来了个提速,与马车并齐,问道:“李大人有何吩咐?” 声音都不带喘气的。 这小太监竟也是个修行者!一步三四丈,怕不是已经登上了三楼? 只是不知道走的哪种修行体系。 “长公主有没有说找在下何事?” 李三思放平心绪,开口问道。 还是先打听清楚的好,免得到时候闹个大乌龙......衣服都脱了,你跟我说只是一起喝个茶? yawenku.com “奴才也不清楚,李大人去了自会知晓。” 小太监笑道:“长公主的心思,奴才们可是不敢乱猜的,不过李大人您尽管放心,长公主既然派了马车来接您,那就一定是好事儿!” 语气中带着几分暧昧。 李三思顿时心痒痒起来。 他趴在窗户上,八卦起来,“我可听说了,长公主她经常带男人回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是说......” “哎呦!李大人,长公主名誉大过天,可不敢乱说话!” 小太监慌忙打断了李三思的口不择言。 四处瞅了瞅,好在夜色已深,长街已无行人。 他松了口气,随即凑到马车边,压低声音说道:“李大人,您可别被外界的传言蒙骗了,长公主虽然性子活泼,行事火辣,也很喜欢和大魏新世出的青年才俊们玩耍,可那都只是爱才,并无任何其他念头。要说这夜里带人入寝宫,还是头一回呢!” 见李三思露出怀疑的表情,小太监笑了笑,很快补充了一句:“奴才自进宫后便被分配到听云轩做起了长公主的贴身小太监,至今已有十六年了,对长公主的脾性那可是摸得清清楚楚,所以奴才知道,长公主这一次,对李大人您可是上了心的。” 李三思心花怒放,“哦?在下何德何能,能得到长公主这般青睐?” 这句话本是谦虚之言,却不想小太监竟深表赞同,顺势点了点头,“是啊!这一点奴才也想不通!或许人各有命吧,李大人您的命可比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好多了。” 言辞间颇有几分感慨。 尼玛!还以为你这小太监情商有多高,不知道我是刻意低调的吗?...李三思无语了,他呵呵一笑,懒得再废话,随意敷衍几句后便将小窗户关上。 稍微用了些力,“啪”一声脆响,吓了驾车的马夫一跳,慌忙回头询问小太监咋回事。 “不知道啊!” 小太监一边快速奔跑,一边郁闷道:“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变脸了?” “少说多做吧!” 这马夫也是听云轩的老员工了,社会经验颇为丰富,和小太监也很是熟悉,忍不住提醒道:“能让长公主等了一整天的人,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啊,咱们要谨言慎行,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咱的身份摆在这,可不能飘。” 小太监点点头,表示受教,沉默着闷头赶路。 皇城里的规矩多着呢,小太监年纪小,要学的还有很多。 马车急速掠过长街,没过多久便来到宫门前。 守城的将士们认出了马夫,知道他是长公主手下的人,直接放行,马车继续于夜色间颠簸不休,最终来到了皇城内院,长公主的寝宫听云轩便在这里。 “李大人,咱们到了。” 小太监恭敬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一次,明显客套了许多,没那么自来熟了。 看来是被李三思给唬到了。 马夫停稳马车后便回身掀开金边帷幕,小心翼翼扶着李三思下车。 深夜风寒,马夫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反而脸色赤红,呼吸平稳而有力,看来也是一位实力不错的修行者。 皇城之地还真是卧虎藏龙啊......李三思深深看了马夫一眼,点头示意,尽量表现出沉稳有内涵的姿态。 “带路吧。” 他淡淡开口,同时调整好呼吸,压下心中紧张,让身体变得活跃兴奋起来......大魏女神长公主,且让李某人来会一会你! 小太监低下身子,刚要上前带路,听云轩那扇沉重的大门猛一下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身披细甲,手提古刀,面色清寒冷漠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冷眼扫视全场,眼神最终定格在李三思身上,瞳孔中的杀意漠然兴起,卷起几度惊寒。 “楚白狼! ” 李三思眯起眼睛,骂了声真晦气:“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都这么晚了,不下班的吗?还是说知道我要来,专门等我的?” 小太监愣了一瞬,似乎也没想到楚白狼竟然还在这里。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问道:“楚侍卫,您还没回去呢?是公主殿下让您过来的吗?” 他弓着腰,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楚白狼手中的那把古刀,随后迅速低眸,尽量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楚白狼在皇城里的名声太大,杀气太重,没人敢轻易招惹。 马夫已经偷偷的驾着马车离开了。 他感觉到了楚白狼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劲,望向这位李大人的眼神中杀意很是饱满,想来二人之间应该有着什么过节。 此地不宜久留,先溜! 可怜小太监还要去长公主那里交差,被动留在这里承受着楚白狼的眼神摧残。 “你先退下,把他交给我。” 楚白狼站在门口把路拦住,对着小太监冷冷开口,“我亲自带他去见长公主。” 简单命令,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脸色冰冷的不像话。 这家伙怎么成天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表情?...李三思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疯狂吐槽,“搁我那个年代早被教做人了!” “这......” 小太监明显有些为难,“公主殿下有过交待,深夜接李大人进宫一事,不能被外人知道,若是让楚侍卫您亲自带进去,公主殿下岂不是要治奴才一个办事不利之责,那可就......” “你说什么?” 楚白狼眼神骤寒,突然兴起的杀气让小太监打了个哆嗦。 “公主殿下所说的外人,难道也包括我吗?” 楚白狼提刀的手紧了紧,“快滚!” 这是最后通牒。 看得出来他的火气真的上来了。 小太监很清楚楚白狼的脾气,他知道若是自己再继续坚持下去,对方真的敢拔刀砍了自己。 相对于自己这个贴身小太监,楚白狼这位贴身护卫的权利和实力可就要大得多了。 能躲就躲吧,没必要硬刚。 所以很快,小太监便叹了口气,点头应了声,“那便烦劳楚侍卫了。” 转身便对着李三思说道:“李大人,奴才就先告退了,您跟着楚侍卫进去就好。等见到公主殿下,还请帮奴才做个证明,今夜,确实是奴才去执笔人衙门接您过来的。” 尖细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祈求。 不等李三思回应,他便躬身低头,打算从偏门离开。 显得有些焦急。 因为他感觉到,楚白狼凝聚在自己背后的杀意,变得越来越重了。 可就在小太监转身瞬间,李三思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把他重新拽回原地,“你哪也别去!” 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决。 有点霸道总裁的感觉。 “李大人?” 小太监抬起头,显得有些意外。 他发现执笔人的这位铜牌大人正板起了脸,同样冷着一对眸子与门口的楚侍卫死死对峙。 二人虽实力相差极大,但气势上,竟然不分上下。 第五十八章 堵上男人尊严的一次硬刚 “不愧来自执笔人衙门,竟然敢和楚侍卫瞪眼叫板,果然有胆识!” 小太监忍不住点赞。 他生怕自己听错了李三思的吩咐,赶忙低声问了句:“李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哪也别去!” 李三思加重语气说道:“既然长公主让你带去我见他,那我就只认你,其他人都给我靠边站!” 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楚白狼了。 摆明是想硬刚。 场间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楚白狼的眼中渐起刀光。 杀意变得愈发浓厚。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小太监轻声提醒道:“李大人,这位楚侍卫,乃是长公主身边的红人,手底下的功夫可不弱,脾气也不太好,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砍人的。我看要不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还是依了他,随他进去吧。”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确保只有李三思一人能听到。 相对于性子冷厉的楚白狼,他还是觉得眼前这位李大人好说话些。 在这要是示弱了,岂不是被女神看不起?...李三思很是坚决的摇摇头,“我不!” 随后看了小太监一眼,“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带我进去,要么我现在就回去。” 没有商量的余地。 小太监愣住了,随即苦笑,“您这又是何必呢?” 见李三思的态度实在太过于坚决,他便只能硬着头皮望向楚白狼,“楚侍卫,您看这......要不,我们一起去见长公主?” 夜色下,楚白狼眼中的刀光变得愈发灿烈,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他不再理会小太监,眼神直接落在李三思身上,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警告了声:“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皇城听云轩!这是我的主场。我很想知道,没有了三尺阁白衣术士和执笔人冷长空的庇佑,你一个只知道去秦淮河吃花酒听小曲儿的登徒子,该如何去扛下我手中这把刀。”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环绕周身的杀意和刀气却变得愈发浓厚。 听他的意思,今夜是要打算向李三思出刀了。 小太监吓了一跳,赶忙将李三思拦在了身后,大声喊道:“楚侍卫您别冲动,这是公主殿下点名要的人,您可不能乱来啊!” 一缕刀气突然穿透黑夜,自未曾出鞘的古刀下窜出,直接将拦路的小太监砍翻在地。 “再敢起身,我便不留手了。” 楚白狼路过小太监身边时,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随后脚步不停,来到李三思身前,缓缓说道:“想活的话,跪下。” yawenku.com 强势的不讲道理。 身上的杀意也在此时凝结成了实质。 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般朝着李三思碾压过去,想要摧毁对方的精神意志。 他的眼神也始终停留在李三思脸上,想要从中看出一丝慌乱来。 可让他意外的是,眼前这个连 第一层楼都未曾登上的修行菜鸟,面对自己近乎倾力而出的恐怖压迫力,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 甚至,对方的眼神中还露出了一丝微妙的嘲讽之意。 这怎么可能? 楚白狼被刀光掩盖下的瞳孔中露出了一丝迷茫。 他握紧了古刀,努力克制着自己拔刀的冲动。 而就在这时,李三思开口了:“够胆你就杀了我。” 平静的语气中却又带着挑衅的意味。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 楚白狼的右手微微上抬,往左侧偏移稍许,已经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同时他的左手大拇指也已将刀鞘挑起半寸,一缕清亮如水的刀光随之而出,落在黑夜之间,将暗色斩断。 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寒意愈甚:“莫非你觉得,到了长公主这里,你就可以有恃无恐了?真要是这样想的,打算拿女人来当挡箭牌的话,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与长公主无关。” 李三思拨开黑色武士服的下摆,露出了腰间的那块小铜牌,目光变得坚定而坦然。 他大声说道:“在下身为大魏执笔人,有官职在身,今日你楚白狼若敢无故对我动手,便等于是谋害朝廷命官,依照大魏律令,理当西市问斩,诛九族!” 急促的语气下颇有几分震慑力。 楚白狼努力调整着呼吸,将心头燥怒强行压下。 他已经气到不行。 李三思却还没有结束。 他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小太监,发现对方面色苍白,胸口衣衫已经被刀气切开,裸露出来的皮肤表面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刀口,有刀气缠绕其间,将其困在原地,无法顺利起身。 没来由兴起一阵怒火,李三思再次说道:“你仗着自己修为高,就觉得可以随意折辱伤害他人?如此行径,和恃强凌弱的小人有什么区别?亏你走的还是修刀一脉,空有至阳刀意,却没有半点做人的气节!” “你说什么?” 楚白狼逼近一步,双目中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李三思毫不畏惧,大声喝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若是刚才拦路的不是这位小公公,而是皇城里那位位高权重,实力强横的曹人往曹公公呢?你敢这么和他说话吗?你敢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吗?” 楚白狼浑身绷直,眼中刀光在此刻凝集沉寂。 他自然无法回答,只能冷眼而望。 李三思继续开喷:“就好像你第一次去找我的时候,面对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陈小德敢随意拔刀,可当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出现后呢,你还不是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走了?” “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六楼刀客?大魏年轻一辈第一人?长公主身边最亲近的贴身侍卫?” “你位高权重,实力强横,所以就不把任何一个比你弱的人放在眼里?想恐吓谁就恐吓谁?想杀谁就杀谁?” “我呸!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一个喜欢仗势欺人的自恋狂罢了!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李三思,永远都不会把你楚 白狼放在眼里,从前,现在,包括以后,都不会!” “我还是那句话,够胆,你就杀了我!要不然,你就给我退下!” 他神情坚定,目光坦然,说出的话句句杀人诛心。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是心态一定要稳住,局势也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三思相信那位自己从未见过的长公主此时一定就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不能认怂!再撑半个时辰!...这是李三思给自己定的小目标。 倒地不起的小太监听傻了......这位李大人,他,他,他也太勇了吧? 楚白狼浑身颤抖着,李三思的话句句似剑,已经狠狠的戳穿了他的身体。 他羞恼,震怒,无尽的杀意再也不去遮掩,在这无比深沉的夜色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退,自然不可能。 那么,便只能杀了他! 楚白狼的右手终于握住了那把古刀,刀锋缓缓出鞘,刀光璀璨袭人,惊亮了这片夜色。 他今夜本不打算对李三思出手,只是想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告诉他谁才是长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 可他没想到这个在自己看来一无是处的登徒子,竟然敢如此趾高气昂的批判起自己来。 他凭什么?他怎么敢? 古刀在李三思身前悬停,刀意亦在此间聚集。 下一刻便要将其笼罩。 小太监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他忍住疼痛,惊呼一声便扑了过去,“楚侍卫,您要冷静啊!” 却再次被一刀逼退,小太监的胸口又多了一道刀口,这次的很深,触目惊心。 此时他再也无法起身,倒地狂吐鲜血。 李三思也有些慌了。 他的身体被刀意锁定,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清冷的杀意当头而落,顺着天灵盖钻入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中,寒意瞬间来袭,让他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这二愣子来真的?他该不会真的敢杀了自己吧?...李三思强撑着没尿裤子,他紧紧盯着楚白狼,感受着对方那无比清晰的杀意,心想年纪轻轻可别走上犯罪的道路啊! 楚白狼杀意已决。 哪怕长公主日后怪罪,哪怕执笔人秋后算账,他今夜也一定要杀了李三思! 古刀缓缓上抬,清冷的刀光随之内敛,汇聚于刀锋之下。 强大的刀意也正在蓄势当中......这集聚了楚白狼六楼境界的全力一刀,一旦落下,一百个李三思都得死翘翘。 李三思的脸色终于有了微微的变化。 他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得!求饶吧!...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隐忍理念,李三思最终打算认个怂,希望楚白狼不要不识抬举。 生死之际,一个无比轻柔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惊扰了这片夜色。 与此同时,一个优雅而又高贵的声音随之而来:“你这把刀要是敢落下,本宫让你也人头不保。” 第五十九章 舔狗的结局 平静而不失威严的警告,将黑暗中的杀气冲散了不少。 楚白狼没有回身,但已经知道身后站着的是谁。 他僵持在原地,手中的那把古刀悬停在李三思头顶,久久没有勇气落下。 可怕的刀意在此间升腾复又回落,最终在散落的风声中坠入古刀之内,隐没无踪。 正在吐血的小太监听到这个声音后,跟打了鸡血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听云轩门口站着的那道明媚身影迅速跪下。 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胸口的刀伤让他无法保持太久的跪立姿势。 但他依然坚持着,忍受着,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随后低下头,向自己的主子保持着足够多的敬畏。 李三思也在瞬间恢复到硬汉姿态。 他静默在原地,继续坚挺。 眼神坚毅的像是一位永不屈服的勇士。 他已经感觉到了楚白狼气息的变化,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快认怂。 刀意和杀气尽数散落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从楚白狼身上挪开,望向了听云轩的正门口。 夜色下,一位穿着红色睡裙,肩头披着件浅色薄纱的女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她神情淡漠,偏又有万种风情,眼神悠然,却又百媚丛生,柳叶眉下丹凤眼,只是轻轻淡淡的瞅了李三思一下,便让他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李三思自问也算是阅女无数了,并且有着两世为人的心态历练,看到好看一点的女子,不说古井无波,至少也能够克制住。 可此时初见一眼,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少不更事的年代,脸红了,心动了,身体里沉睡的野兽苏醒了。 秦淮河中厮混多年,所见到的十大花魁皆是顶级尤物。 尤其是头牌苏姬,更是犹如狐狸精一般的诱人存在,让人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忘返。 可即便是苏姬和眼前这个女人比起来,也还是逊色了不少。 苏姬有的骚和媚,她有。 苏姬没有的端庄和大气,她也有。 她的气质十分复杂,像是能够根据男人的心理需要自动转化。 先是窈窕淑女,后是俏皮小萝莉,再是成熟御姐,现在,她又变成了风情少妇......李三思咽了口口水,“我喜欢的样子,她都有!” 他的视线微微下移,扫了一眼睡裙无法遮掩的胸前风光后,差点喷了鼻血。 他能够确定,当日公爵府内,自己昏迷时所倚靠的,正是眼前这个女人胸前的那一抹柔软。 长公主!她一定就是长公主! 传闻果然没有错,大魏女神长公主,的确是个人间尤物! 今夜不虚此行! 李三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神中只有欣赏,没有邪念。 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 他在打量着她。 她,自然也在望着他。 虽然李三思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但是长公主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艳感。 yawenba.net 她有些小小的得意,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一样。 这个时候,她的气质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放眼这大魏王朝,有哪个男人看到自己会不心动? 可他们最多也就是无法控制的多看自己一两眼,出于礼貌和身份,他们很快便会低下头去,独自遐想。 可是他,却是如此的肆无忌惮,几乎把自己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尤其,他还在自己的胸前停留了好一会儿。 “这小男人,该挖眼珠子。” 长公主心中有些嗔怪,更多的还是欢 喜。 被自己看上的男人欣赏,确实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想到这里时,长公主的内心深处竟然还出现了一丝久违的害羞感。 “既然他喜欢看,那就,给他多看一些......不过,他有这个胆子吗?” 长公主眼波流转,万种风情随风散开。 与之一起散开的,还有她肩头的那一缕薄纱,以及裹身的红色睡裙。 薄纱滑落至她的双侧肘弯处,被她以双手接住,随意的放在身前,本就开的很低的睡裙也不知为何往下坠落了些,酥胸半露,媚得惊心动魄。 在这一刻,她变成了一位经验丰富的风情少妇。 知道该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刹那间,昏暗的夜色中像是突然出现了一道雪白的光。 夜风渐起,将她身上醉人的女子气息缓缓吹开。 惹来春心荡漾。 卧槽!...李三思终于顶不住了,他那刻意绷紧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赤红,呼吸也急促起来,“这娘们在勾引我?!” 长公主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似乎很满意李三思的反应。 终于,她开始动了。 扭着细细的腰肢缓缓走下台阶,姿态端庄优美,却又有种刻意卖弄风骚的嫌疑。 路过小太监身边时,她没有停身,却丢下了一句话:“别跪着了,趁自己还能走动,赶紧去找医官看看。” 明明是很平淡,甚至有些冷漠的语气,却让小太监感动到不行。 点头应诺了声,小太监便艰难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楚白狼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出手时机,再想对李三思动手已经不可能了。 至少在长公主面前,他不能再对李三思表现出过分的敌意。 他回想着长公主刚刚出现时说的话,心里没来由有些失落。 看来李三思在长公主心里的地位,真的已经明显超过自己了。 嫉妒容易使人面目全非......楚白狼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上了更多的恨意。 李三思却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多看楚白狼一眼。 他此时的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随风而来的那道身影上。 她来了! 长公主缓步而至,靠近之时,楚白狼已经收古刀而回,无比恭敬的低下了头,眼中的冷漠之意完全消散,神情之间出现了一抹柔光。 “公主殿下!” 他轻声唤道,随后习惯性的想要替她接过坠落的那件薄纱。 长公主却并没有理他,反而极其冷漠的开口:“本宫自己来,你先退下吧。” 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楚白狼的右手定格在了半空,表情也在此刻僵住。 他缓缓抬起头,看见长公主已经从自己身前掠过,径直走到了李三思身边。 风吹动了她的长发,在裸露的香肩上盘旋,给人一种刻意挑逗的感觉。 楚白狼的目光随之落在长公主的背影上,红色的睡袍本就无法完全遮住她的身体,加上夜风侵袭干扰,让睡裙不停的飘飞舞动,偶尔露出的雪白肌肤让他目眩神迷,呼吸随之急促起来。 只能握紧古刀来强行克制心中的杂念。 李三思却大呼过瘾,他瞪大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大长腿!是真白啊! 他能感受到有一股极强的雌性荷尔蒙气息正在夜色间升起,寒气弥漫的这个深夜间,似乎多了一道明媚的春光。 长公主看着李三思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刚才不还一本正经吗? 怎么现在跟个小馋鬼一样?” 声音轻柔缓慢,带着几分暧昧和挑逗。 楚白狼听得紧皱眉头......在他的印象中,长公主还从未在一个男人面前表现得这般主动过。 我不是小谗鬼,我是老色批......李三思压下心中躁动,努力将目光上移,与长公主对视了一眼,“是在下失礼了!不过,在我看来,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见到像长公主您这样的女人,还能保持冷静吧?那是对您的美貌和气质的不尊重。” 这是心里话,只是以他的身份说出来,实在有些不合规矩。 给人一种油嘴滑舌的轻浮感。 长公主明显愣了一下。 却不是因为这句话太过于失礼,而是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敢和她说这么直白露骨的话。 她的心没来由跳的快了,看着眼前这个新晋的执笔人小铜牌,忍不住轻声呢喃了句:“小鬼头。” 楚白狼却当场就怒了,指着他大声喝道:“放肆!敢这么和长公主说话,你不要命了是吗?” 电灯泡能不能快点灭掉?...李三思迅速低下头,装作被楚白狼吓到的可怜样子。 他赶忙拱手告罪:“在下口不择言,望公主殿下赎罪!” 求安慰! “不打紧,本宫不是一个那么小气的人。” 长公主看了李三思一眼,双眸中藏着难以遮掩的风情。 随后她又侧过身,目光落在了楚白狼身上,脸上的笑意瞬间收回,冷声道:“不是叫你退下吗?怎么还呆在这里?都这么晚了还留在本宫的寝宫做甚?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本宫有多不检点呢!” 楚白狼心态崩了。 自从他跟在长公主身边后,哪天晚上不是住在听云轩贴身守护的? 怎么李三思来了就要赶自己走了? 他看了长公主一眼,眼中柔情尽数化作疑惑。 随后便是更深的失落来袭。 他最终还是走了。 带着他的那把刀,藏着数不尽的心事,沿着听云轩外那条铺满青石子的小道,缓缓离去。 “把门带上。” 刚刚迈过外院的门槛,长公主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楚白狼心如刀绞。 过门而出的那一刻,他转过身将大门轻轻闭合。 而就在那扇厚重的外门彻底关闭的最后一瞬,他看到,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无比冷漠的长公主,竟然对着李三思开心的笑起来。 最离谱的是,二人静默了片刻后,长公主竟然挽住了李三思的手,二人沿着与自己相反的路,往寝宫中并肩走去。 途中李三思替长公主接过了滑落的薄纱,并且很贴心的将她的睡裙往上提了一些,动作虽然出格,但是并没有惹来长公主的反感,反而,让她害羞的低下了头。 楚白狼石化了。 外门的缝隙中露出了他的两只眼睛。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默默的观望着,哪怕二人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他也没有起身,像是坠入了妒恨的漩涡之间,彻底沉沦。 他的左眼是悲伤,右眼是仇恨,握刀的那只手逐渐颤抖,心情也慢慢跌落到了谷底。 黑夜无光,暗沉沉一片。 老早就离开的马夫在小太监的请求之下,壮着胆子打算来内院看看那位李大人的情况。 可刚行至外院,他便被趴在门口的楚白狼给吓了回去。 快速离去的路上,马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夜色笼罩下的楚白狼的身影,是如此的孤单且落寞。 一只舔狗的结局,大概就是这样。 第六十章 海王之间的较量 长公主的寝宫内,明晃晃的烛火将李三思的脸色照耀的一片通红。 他的心也开始发烫。 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故事而感到激动难耐。 原以为和长公主的这次见面是局促不安的,可没想到相处的过程竟是如此的轻松自在,没有半点约束感。 长公主的确是一个很合格的海王。 她很擅长捕捉男人的心。 对自己的情绪把控以及气质的转变也都运用的炉火纯青。 没有二十年的功力绝对无法做到。 当然李三思也不差。 前世的土味情话让他有足够的信心来讨得长公主的欢心。 今世纵横秦淮河的丰富经验也让他有足够的能力来对高傲的长公主进行鞭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三思也是一个海王。 只是他和长公主有所区别。 长公主的鱼塘里永远都养着一群鱼,需要的时候就钓一条上来吃掉。 并且每一天她都在寻找着新的鱼苗。 鱼塘里的鱼越来越多,品种也越来越丰富,但是长公主的口味却又越来越刁钻。 她发现那些鱼儿虽然很听话,养的也很肥硕,但是时间久了,她吃腻了,厌倦了,也就没兴趣了。 所以听云轩的小丫鬟和小太监们都知道,长公主已经很久没去钓鱼了。 而从长公主今日里对李三思的态度来看,她应该从没见过李三思这么一条既贴心,同时又有些叛逆的鱼。 情话说到她心底,动作大胆惹火到让她觉得刺激。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她长公主的身份,而是也把她当成了一条鱼。 这让长公主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以及挑战性。 所以她对李三思的态度也表现出了过分的热情。 甚至不惜以赶走楚白狼这么一条养的很肥,但还从没吃过的大鱼来讨好他。 至于她对李三思这条新鲜的鱼能保持多久的新鲜劲,就要看李三思能在岸上蹦跶多久了。 李三思不一样,他的鱼塘里永远都只有一条鱼。 当然,这不代表他仅仅需要一条鱼。 而是因为,他不止一个鱼塘。 每个鱼塘里都有一条鱼,多品种,多类别,多多益善。 她们互不打扰,互不干涉,彼此不能知道对方的存在,安安静静等待着李三思坐在池塘边,投下充满诱惑力的鱼饵,让她们心甘情愿的上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三思的境界要更高一些。 但他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 因为他今天遇到了 一条桀骜不驯的鱼。 那条鱼跳的很欢,很可能会蹦到另一个鱼塘中去。 而以那条鱼的能力,一旦她发现别的鱼塘中还有别的鱼存在的话,她很可能会露出锋利的牙齿,毫不留情的将她们全部咬死。 笔趣阁 而身为海王的自己,对此将毫无办法。 因为他暂时还没有彻底控制那条鱼的能力。 一不小心的话,连自己都可能会被那条鱼咬死。 今晚,是他和那条鱼的第一次见面。 他决定使出海王的全部功力,彻底的降伏她。 而这,其实也是另一位海王的想法。 究竟谁是鱼,谁是海王。 或许天亮后将会有答案。 烛火下,长公主刚刚坐上了软榻,金玉奴便轻轻跳到了她的怀里,被她一把搂在了胸前,那一抹夸张的柔软在金玉奴的踩踏下微微变形溢出,看得李三思狂咽口水,眼睛也瞪圆了。 活着还不如一只猫!...李三思将目光从长公主的胸前收回,没来由叹息了声。 视线虽然挪开,但却在思维宫殿中单独为长公主开了间房。 那一抹风情是怎么也抹不掉了,必须留档,没事就去YY,也不失为一种情怀。 “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 长公主看着他,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在下不知。” 李三思回望了一眼,眼神真挚,随后补充道:“但是在下听说,当日公爵府内,是长公主您把我从平秋候的手上救下来的,既有救命之恩,必然要倾力相报。所以不管长公主您需要我做什么,在下都义不容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做该做的事情吧!...李三思盯着长公主,目光炙热。 他的鱼饵已经丢到了鱼塘里,就等上钩了。 长公主换了个姿势,当着李三思的面斜靠在了软榻上。 那只金玉奴如影随形,再次跳到了长公主胸前,刚好将裸露的风光遮住。 可恶的猫!...李三思有些遗憾的收回目光,他在考虑要不要送只公猫到听云轩内,将那只金玉奴吸引走。 “那一天就算我没去,执笔人的秦司长也会救下你,我只是刚好讨个巧罢了,所以要说救命之恩,本宫是不敢担的。” 长公主抚摸着金玉奴,轻声笑道:“倒是你,破了洞庭湖之案,找到了真凶,便等于是替我的侄女南晴报了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反而是对我有恩。所以今夜,我不是让你来报答我的,而是我,打算报答你。” 她抚摸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眼神中泛起一抹水光,带着几分迷离的神色盯 着李三思,“所以,你想要什么报答?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赤裸裸的明示! 考验的,就是李三思的胆子。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鱼塘里的鱼儿不仅没上钩,反而快把自己骗到鱼塘里了。 他深知作为一名合格的海王,永远都不要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局势下。 所以他很快开口:“在下不敢索求,长公主给什么,我就要什么。” 海王之间的顶级拉扯。 长公主笑的花枝乱颤,胸前的峰峦剧烈起伏,颠得金玉奴上下抖动,看得李三思目瞪口呆。 “也罢,你过来,我赏你一样东西。” 长公主轻轻招手,示意他坐到软榻上来。 李三思调整好呼吸,尽量平复心跳,以无比镇定的姿态大步走去,二话不说,直接坐在了长公主身边。 这个位置贴着长公主翘起的圆臀,他甚至能感觉到长公主微微挪动时,摩擦到自己身上所传来的柔软触感。 他不敢低头去看,哪怕此刻情绪已经烘托到位,场面也已足够暧昧,但自己面对的可是大魏王朝尊贵的长公主,说句不好听的话,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连碰她一根手指头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其它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的眼神渐渐恍惚起来。 似乎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个美丽的梦。 自己竟然坐在了长公主的软榻上。 自己竟然与她如此亲密的贴在了一起。 自己闻着她的味道,贴着她的肌肤,享受着这一刻的朦胧快感......这一切,有些不太真实。 他忽然闭上眼,用力的摇摇头,想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念头全部抛开。 再睁开眼时,他并没有梦醒。 而是做了一个更美丽的梦。 他看到,原本斜靠在软榻上的长公主坐起来了,与自己仅仅只有半寸的距离。 他甚至能听到长公主那微微的喘气声。 金玉奴不见了,遇事长公主睡裙下的那一抹柔软便暴露出来,雪白的肤色晃的李三思眼晕。 真的好大!...李三思已经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词来描绘此刻所见。 “喜欢吗?” 长公主开口了,红唇开阖间,声音呢喃而起:“告诉本宫,你喜欢吗?” “喜欢。” 李三思现在已经不知道究竟是鱼儿上钩了,还是自己掉下鱼塘了。 他醉了。 “那你答应我,以后就别去秦淮河看那位苏姬了。” 长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我,我比她好看。” 第六十一章 爱是克制(还有一章晚点) 李三思事后回忆起今夜的这一声耳语时,料想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在长公主这人间尤物的挑逗之下还能保持淡定。 但他偏偏做到了。 苏姬的名字从长公主的口中出现的那一刻,他清醒过来,同时保持警惕,看来,自己海王的身份已经被她看穿。 她知道自己有另外的鱼塘。 也知道了其她鱼类的存在。 作为一名顶级的海王,李三思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对自己的鱼塘未来做出了三点规划,以供选择: 【第一,答应长公主,从此不再去秦淮河找苏姬,今晚先爽翻天,然后抱紧她的大腿不撒手。 但自己也将从海王变成一只鱼,为长公主的鱼塘扩充贡献出一份力量。 并且将要与其他鱼类进行旷日持久的激烈斗争,以争夺为数不多的鱼饵,这其中就包括那个“欠钱脸”楚白狼。 这样来看,前途并不乐观。】 【第二,委婉的拒绝,继续扩大自己的鱼塘,虽然很可能会遗憾的失去一条香艳的美人鱼公主。 但却能捍卫自己海王的尊严。 并且其她的鱼类品种依然能满足他的日常需要。 这是必要的割舍!】 【第三,简单概况九个字: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所有的鱼,我全都要! 做到这一点很难,但是李三思有这个信心!】 烛火下,李三思坐怀不乱。 他知道,不能为了一条鱼而放弃那么多的鱼塘。 但是这条鱼,实在是有够妖娆,很是肥美,她是一条稀有的品种,味道极好,所以哪怕她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得到她的代价太大,李三思也舍不得轻易放弃,他决定试一试。 海王之间的最终较量真正开始了! 长公主的软糯气息仍在耳畔回荡,他艰难把持住自己。 片刻后,他转过脸,很平静的与她对望,认真说了一句话:“公主殿下,我不是这种人。” 他眼神冷静,神情专注,看上去单纯且阳光。 其实内心在痛苦,在煎熬,在遗憾。 长公主的睡裙已经滑到了一半,胸前的风光白得耀眼,带着慑人心脾的美感。 她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相信此情此景之下,面对自己这般近乎赤裸的主动示好,没有人能够拒绝。 可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盯着李三思,想要看穿他脸上强撑的矜持。 可结果却是让人失望的。 他心里的欲望似乎在这一刻完全褪去了。 平静的像是刚刚完事过。 这怎么可能? 突然的转变,是从自己提出苏姬这个人开始的......难道,他舍不得她?还是说,本宫连秦淮河的一位花魁都比不过? 她不信!...长公主的身子往李三思身边更贴近了一些,裸露的肌肤渐渐潮红,身体的温度也在此时升高,变得滚烫而热情。 他真的感觉不到吗?...长公主看着依然面无表情的李三思,心里变得很是失落。 你永远都无法低估一位海王的决心和耐力......李三思叹了口气,双眸变得深邃而有魅力。 他深深凝望着长公主,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却并不是对她进行抚摸或是挑逗,而是,替她将滑落的睡裙再次提起,遮住了满身风情。 长公主愣住了。 美丽的丹凤眼眨了眨,带着深深的怀疑......你还是个男人吗? “难道本宫对你没有一点吸引力吗?” 长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和优雅,但是李三思还是听出了一丝委屈。 她上钩了!...李三思很认真的摇了摇头,“公主殿下是我生平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能和今日的您相比较的,大概也只有昨日 的您了。” 这句话倒也没有夸张的嫌疑,就目前来看,长公主确实是大魏尤物天花板。 “滑头。” 长公主心花怒放,但却刻意板起了脸,“那本宫让你别再去秦淮河找花魁苏姬,你为何还会犹豫?” “这不是犹豫,这是在思考。” 李三思望着长公主,“我在思考长公主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本宫衣服都脱了你说我什么意思?!...长公主秀眉微蹙:“那你思考出来了吗?” 语气显得漫不经心,但也有些小小的期待。 李三思却沉默下来,他凝起双眸,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目不转睛。 眼中的平静神色下渐渐出现了一抹暖意,一丝柔情。 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男人味。 生性豪放的长公主竟然在他的注视下低下头来,她的心跳的很快,轻声嗔怪道:“你这样盯着本宫做甚?小心我挖了你眼珠子!” 好狠的话!可惜语气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杀伤力。 此时的她,像是一位乖巧可爱的小萝莉。 “我在想,长公主您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李三思突然开口。 简单的一句话让长公主愣住了。 虽然这句话有些放肆,很不符合身份,但是长公主并没有生气。 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脸上涌满了羞意,竟有了一种小女人的姿态。 李三思看着她这难得害羞的模样,竟又差点喷出鼻血来......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少女当个宝! 长公主这气质转变的速度也太快了!换上多种制服来个角色扮演都能完美驾驭啊! 我一定要让她在我面前唱征服! “你先告诉本宫,你喜欢本宫吗?” 长公主低着头,将余光收回,“你别看本宫的身子!就单纯是本宫这个人,你,喜欢吗?” 期待中带着撒娇的味道。 “不喜欢。” 李三思果断开口,没有任何犹豫。 “你说什么?” 长公主立马挺直了身子,娇斥一声后,雪白的胸口鼓起了夸张的弧度,因为突然而起的激动情绪而剧烈起伏。 她的神情之间出现了一缕淡淡的寒意,稍纵即逝。 最终留下的,却只有失落。 李三思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喜欢这个词,已经无法表达我对公主殿下您的感情,我想,我已经爱上了您。” 平淡的表述,感情最为真挚。 李三思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所有节操。 此时的他,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海王。 立誓要抓住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惊艳的美人鱼公主! 长公主如遭雷击,因为这句话而微微颤抖起来。 她抬起头,望向李三思的双眸中带上了数不尽的情意。 身为大魏长公主的她,何时被人用这般赤裸裸的语言表白过? 又何时因为一个男人而经历了如此起起伏伏的情绪波动? 爱这个字,对她而言,太过于遥远,也太过于陌生。 听云轩后院小花园的那些面首,哪个不是因为觊觎长公主的身体才对她死命纠缠? 他们只知道奉承讨好,渴望着长公主的宠幸,最终想要的,不过是她那睡裙下的身子罢了! 他们不懂她的情绪。 更不懂她的心思。 等她老了,身材臃肿了,脸上长满皱纹了,他们还会心甘情愿留在后院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当然,对于长公主而言,他们也只是当她烦闷无聊时,用来解乏的工具罢了。 她对他们,又何曾有什么感情? 可是眼前的这位执笔人小铜牌,这个连续破了两桩大案子的后起之秀,他对长公主的身子,似乎并没有过多的贪恋。 初次见面时,长公主尚能发现他眼中稍纵即逝的那一丝欣赏和惊艳感。 可是相处时久,他的欲望,他的贪恋,他的所有劣根性,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哪怕长公主快要脱光衣服倒在了他的怀里,他依然能坐怀不乱,甚至很贴心的替她把衣服穿好。 他是个男人吗? 当然是的! 能被秦淮河的十位花魁奉为上宾的他,怎么可能不是男人? 那他为何一副对长公主毫无兴趣的样子? 起初她很不解,现在,他给出了答案: 是因为爱! 烛火映照下,李三思的脸色变得温暖且平静,他要放大招了:“公主殿下,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 这是对他坐怀不乱的最好解释。 平和的声音,似清风一般温柔的撞击在长公主的心里。 去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某个地方。 她醉了,痴了,眼神朦胧,甚至有了淡淡的水光。 李三思的大招还没有进入CD,“所以在我没有足够的能力配得上您之前,请原谅我,对您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哪怕,我其实真的很想。” 大招终于冷却。 长公主软了。 她倒在了李三思的怀里,开始抽泣。 泪水沾湿了他的黑色武士服,为这场海王之间的较量做了一个完美的收尾。 拿下!...李三思双手不动,努力克制,保持着君子的坐姿。 他知道,今夜之行,虽然没能按照最初的计划对高傲的长公主进行爱的鞭策。 但他相信细水长流,这一天,并不会太远到来。 长公主的身子滚烫而又柔软,随着抽泣声的起伏而不断的在李三思身上扭动碰撞,他心痒难耐,偏又不敢乱动。 爱的宣言已经说出口,接下来就要以实际行动来践行。 “抱我。” 长公主没有起身,趴在他的胸口呢喃出声:“就抱我一会儿,好吗?” 助人为快乐之本,她现在需要安慰......李三思颇有些为难的点点头,等待许久的爪子缓缓上抬,终于,触碰到了她的身体。 无错小说网 入手贼软,他脑子一热,猛一下将长公主抱紧。 得到的,是一声压抑的喘息,以及,更加凶猛的回应。 渐渐的,烛火的光变暗了,屋子里春光乍起,情欲在此间纠缠。 爱的克制真的很辛苦,所以李三思渴望着长公主的主动。 但她只是静静的依偎着,环抱的双手也慢慢没了力气,呼吸渐渐平稳......李三思低下头,眼神穿过柔顺的发丝望去,得!睡着了! 长公主倒在他的怀里,安静的睡去。 她的脸上尤有泪痕,但是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面色平和,带着天生的几分媚态。 偶尔会在李三思的怀中扭动一下,给他带来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 但是她的双手却始终将其环抱住,没有放松片刻。 似乎这样才能保有足够多的安全感。 李三思一直以海王自居。 他也一直把长公主当作是一位势均力敌的海王。 可不知为何,当他看到在自己的怀中沉沉睡去的长公主时,却有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或许,在她成为海王之前,也曾是一条单纯的鱼儿。 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自己呢?或许也一样。 他搂着他,心思没来由的沉重起来。 欲望渐渐散去,睡意缓缓袭来。 烛火燃尽的那一刻,屋内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 他们彼此拥抱,倾听着彼此的心跳声睡着。 ...... 第六十二章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李三思醒来的时候,已经巳时一刻,比平日里晚了整整一个时辰。 卧槽! 他迅速起身,身上盖着的一床蚕丝裘被随之滑落在地......谁给我盖的被子?长公主呢? 低下头,还能闻到长公主身上的香味儿,胸口处也有泪痕干涸后留下的斑驳痕迹。 看来昨晚的软玉温香并不是一场梦! “李大人,您终于醒了。”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 迅速摆出咏春防守动作,李三思抬眼望去......尼玛!原来是你这个小太监! 昨夜带自己过来听云轩的小太监笑呵呵的拾起了地上的裘被,将满是褶皱的软榻铺平,笑道:“内府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李大人您洗漱过后便可前去用膳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李三思“哦”了一声敷衍过去,随之问道:“昨晚看你都快挂了,才一夜时间便恢复好了?可别硬撑。” 说着便要去扒小太监的衣服想看看。 “李大人有心了,公主殿下已经吩咐宫里的医官大人过来给奴才诊治过了,问题不大,再休养两天便能痊愈。” 小太监没想到这位李大人竟然还惦记着自己的伤势,不由大为感动,“内院小花园里的那些大人们可没这么热心肠,一个个都把我当狗使唤。这李大人可真好,难怪长公主一早便吩咐让我来伺候他。可惜就是太热情了些,这咋一上来就要扒我衣服咧。” 小太监尴尬的往后退了两步,捂住胸口苦笑道,“李大人,奴才的衣服可别脏了您的手。” 皇城里的规矩多着呢,最忌讳的就是分不清主次。 他们这些做太监的,哪怕和主子的关系再好,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于亲密。 要是被别的小太监看到,上报到管刑罚的公公那里,可就少不了要挨顿鞭子了。 李三思搓搓手,尬笑了一声,“习惯了上手,别介意哈。” 小太监笑笑将此事揭过,催促道,“李大人,您快请吧,长公主要是见您久不出去,怕是要怪罪奴才了?” “长公主在哪?” 李三思心跳变快,突然有些怂了。 一想起昨晚的爱之克制他便浑身起鸡皮疙瘩。 属实有些肉麻。 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后,长公主对自己的心意有没有变。 要是她恢复了海王的记忆,把自己随便当成一条鱼给丢进鱼塘不闻不问那可就糟糕了。 “公主殿下辰时从寝宫出来的,吩咐奴才来照顾李大人后便去了内院,现在,应该已经在等您用膳了吧?” 小太监望向李三思的眼神充满了敬佩,“李大人,恕奴才多嘴,奴才跟在长公主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她的寝宫中过夜呢!就连楚侍卫他,过了戌时都要退下的,您啊,可真是独得长公主恩宠啊!日后,还请多多提携奴才则个。对了,奴才叫做小桂子 ,烦请李大人留个印象。” “好说好说,小桂子是吧?以后有我罩着你,楚白狼他也不敢欺负你的!” 李三思二话不说,先瞎几把吹一手。 小桂子却是深信不疑的......昨晚李大人和楚侍卫互相瞪眼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呢。 李三思突然起了心思,他凑近小桂子,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从未有人在长公主寝宫中过夜?不会吧?我可是听说了,长公主的内院小花园里,可养着不少年轻公子哥呢!” 长公主的风流韵事是大魏闻名的,他准备趁机八卦一下。 可不知为何,语气中竟然带上了几分醋酸味儿。 “这倒是真的,虽然那些大人的年纪跟李大人您差不多,不过这脾气可就要比您大多了,奴才每次去小花园可都要挨他们一顿骂的,欸,奴才扯远了......” 小桂子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回到正题,“那些大人都是公主殿下从大魏各地挖掘过来的能人异世,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自己的一套本事,公主殿下招揽他们过来只是供自己取乐消遣的,并无他想。” “可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消息,说公主殿下善猎奇,喜面首,加上公主殿下本身行事就大胆开放,以至于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大魏子民都以为咱们的公主殿下生活作风不太检点呢。” 言语间颇有几分不忿。 我擦!原来她不是海王!...李三思醋味顿消,瞬间神清气爽。 看来长公主对自己真的是偏爱啊! 感慨之余,他也为长公主打抱不平起来,“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这要是在咱那个时代,网络喷子怕不是早就把长公主给喷退网了?该死!到哪里都有键盘侠,我早晚要还长公主一个清白!” loubiqu.net “啊!李大人,您在说什么?什么退网?什么键盘侠?” 小桂子眨眨眼,满脸好奇。 “没啥子!” 李三思转移话题,疑惑道:“怎么长公主也不出来澄清下?”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随外人议论去,她无所谓,反正清者自清。而且她一个小女子,也不在乎那些虚名。” 小桂子无奈道:“倒是我们这些奴才们,每每看到有人在背后对公主殿下指指点点,心里总有些不痛快呢。” 俺也不痛快!...李三思突显男子气慨,“我的女人,不容任何人诋毁!” 有点中二病的赶脚。 当然这是心声,没敢在小桂子面前说出来。 在得知长公主并不是一位海王后,李三思良心发现,竟然有了些许愧疚和心虚感。 他决定爱她爱得更深些。 突然,屋门被人推开了,伴随着“吱呀”一声响,换上了一件繁美长裙的长公主在一群小丫鬟,小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冷脸楚白狼。 “啊!公主殿下!” 小桂子吓了一个激 灵,赶忙跪倒在地......自己和李大人的对话该不会被听到了吧?那可就完蛋了! 李三思也皱起眉头,“该不会一直在外面偷听吧?” 事实证明,一个人越担心什么事,那件事往往就一定会发生。 长公主秀眉蹙起,一对丹凤眼冷冷的望向小桂子,冷漠的声音随之响起,“小桂子,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都敢在背后议论本宫了?” 声音中带着上位者的尊荣和威严气息。 却没有提到李三思。 “奴才该死!都是无心之言,望公主殿下恕罪!” 小桂子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只是不断的求饶。 楚白狼原地不动,却在此时发出了一声冷哼,随后吩咐道:“给我拉下去!” 语气生硬的不像话。 “诺!” 跟着进来的那几位小太监当场就要动手拉人,李三思向前一步:“且慢!” 声音很大,唬的小太监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望向楚白狼。 “愣着作什么?动手!” 楚白狼绷直了身子,眼神骤寒,他指向李三思,“此人同样出言不逊,一并拖走!” 这家伙摆明了又想整李三思。 “不准动他!” 长公主开口了。 她感觉到李三思正在盯着自己,没来由心一慌,眼神有些躲闪。 楚白狼气极,却又不敢发作。 只能把气撒到小桂子身上,“赶紧把小桂子给我拉下去!五十大板一个都不准少!” 五十大板?...小桂子绝望了,“这还能活吗?” 他下意识抬起头,望向了李三思,眼神中带着祈求的神色。 “小桂子我是保定了啊!” 李三思大声喝道,很不给楚白狼面子。 这是两个人的第二次硬刚。 “你凭什么?!” 楚白狼气得脸色铁青,“真当听云轩是你家了不成?再敢多事,我......”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长公主的声音突然响起,“此事谁都不准再提。” 公主殿下一发话,几位小太监当场忽略了楚白狼,老老实实退下。 小桂子激动的磕头如捣蒜,眼泪哗哗的流。 楚白狼僵住了,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了长公主一眼。 艰难开口,“公主殿下,为什么?” 语气显得悲痛且沉重。 他是真的心塞。 长公主却不理他,而是转眼望向了李三思,清亮的双眸中露出了一丝无奈,“这下满意了吧?” 语气刻意的保持着优雅和端庄,却还是让人听出了一丝宠溺。 “嗯~” 李三思瞪了楚白狼一眼,得意的扯扯嘴角。 果然,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第六十三章 海王的人设 楚白狼心态炸裂。 他看到了长公主和李三思眉来眼去的姿态,又联想到他二人昨晚孤男寡女在一起相处了一整夜, 想必该发生的故事都已经发生了。 他妒火攻心,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难以抹去的仇恨。 这一次,哪怕是当着长公主的面,他也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杀意。 古刀在手中颤抖,刀气隐而待发,和他的心情一样沉重。 站在一边的那几位小太监和小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断的利用余光去偷偷打量那位来自执笔人的李大人。 看模样虽然不丑,但也说不上有多英俊,不像是人见人爱的类型。 长公主怎么会看上他? 而且他的修为未免也太差了些吧!连第一层楼都未曾登上! 这些丫鬟太监们虽然身份卑贱,但个个可都是实打实的修行者。 听云轩的入职标准就是这样,对修行境界有着严格的要求,最次也要登上第二层楼。 所以他们一眼就看出了李三思的真实实力。 稍作唏嘘后,却也有着一丢丢的敬佩......这位李大人的修为境界虽然未曾登堂入室,但却依然敢和杀气极重,并且已登上六楼的楚侍卫叫板,这份勇气却是相当了得的! 尤其看长公主对他的态度,宠溺中带着些许爱慕,甚至为了他不惜斥责楚侍卫,这可真是千古第一遭了! 小书亭 内院小花园中那些资格够老的大人们可都没这待遇。 如此看来,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执笔人李大人,一定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所以才能独得长公主恩宠。 若是他能继续保持在长公主心里的那股新鲜劲儿,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内院小花园的扛把子呢! 那可真就一飞冲天,从此少奋斗三十年了。 羡煞旁人啊! 小桂子也是无比感激的望着李三思......五十大板的恩情暂且记下,以后李大人您就是我的第二个主子!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李三思脸上就舍不得挪开了,“这小鬼怎么越看越好看?”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丫鬟太监眼中的平平无奇到了她这里直接帅炸。 “该用膳了。” 长公主朱唇轻启,丹凤眼中带着让人无法抵挡的风韵,她说道:“再晚些时候,我带你到皇城四处转转。” 她打算再留他一晚。 “不了,衙门里还有事,我就不久留了,吃完饭我就走。” 李三思淡定开口。 显得有些生分。 语气中更是带上了一股大男子气概。 丫鬟太监们顿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竟然敢拒绝公主殿下!不要命了吗? 小桂子却似乎已经习惯了......李大人的身上果然处处都是意外! 楚白狼很不爽,握刀的手紧了紧,刚要再次发飙,长公主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一边呆着去。 骄傲的提刀少年顿时有种心灰意冷的挫败感。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了。 听李三思这么说,长公主有些失落,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柳叶眉轻轻舒展开,随之说道:“无妨,一会儿我让小桂子去执笔人衙门走一趟,给你请一天假,想来秦逍遥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她是真的不想李三思走。 昨晚情到浓处,自己却睡着了,还有 很多心里话要与他说呢! 李三思却依然固执的摇摇头,“洞庭湖的案子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商讨,卷宗也还要进行完善和补充,怎么能请假?公主殿下莫要再挽留了,我是一定要回衙门的。” 海王泡妞秘诀,欲擒故纵......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一言既出,全场惊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李三思......他是疯了吗?公主殿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竟然还敢拒绝!公主殿下的脾气和耐性可都不太好啊! 楚白狼冷笑着瞪了一眼李三思,等待着长公主发飙。 他很清楚长公主的个性,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拒绝她,更别说是两次。 等死吧! 就连小桂子都有些担心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抬起头,想要给李三思使个眼色,希望他能顺从长公主的心意。 可李三思却无动于衷。 他深知要想征服一个女人,就绝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必须时刻掌握主动。 男人的坚决和固执在此刻至关重要。 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自己在长公主心中的人设定位。 屋内沉寂了许久。 长公主的脸色阴晴不定。 如水的眸子中藏着难以捉摸的神韵。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丫鬟太监们觉得有些好笑.....这位来自执笔人的李大人一定是觉得公主殿下对他太好了,所以有些自视过高,觉得公主殿下什么都会依着他,却不去相想自己什么身份,值得公主殿下对他那般好吗? 他们心思各异,都在等着看李三思的笑话。 可长公主却始终没有说话。 更没有任何动怒的先兆。 而且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神情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微不可觉的委屈姿态。 就像是被自家夫君责骂了一番后,有些伤心难过,需要抱一抱,哄一哄才会好的那种。 李三思看了长公主一眼,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心想可别装过头了,给她逼急了就难顶了。 于是很快,他便露出了一丝宠溺般的微笑,准备给颗糖吃,“皇城规矩多,我这野性子怕是呆不住。这样吧,等忙完这阵子后,我来听云轩接公主殿下,带您去城南郊区看看风景。”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长公主身上,眼中的暖色像是已经定格。 情绪至此尚未烘托到巅峰,所以他接下来的语气变得更加深情,旁若无人说了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公主殿下,请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希望自己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 请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希望自己能光明正大吃你的软饭......情绪饱和时,李三思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楚白狼,“小子,学废了没?” 全场傻眼。 太监们满脸震惊......这位李大人,果然够吊!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向长公主表白! 单凭这份勇气,后院小花园里的那些大人们就比不上了。 丫鬟们则眼泛桃花,被那一句剽窃来的诗句迷住了.....好浪漫的话! 现在再去看李大人,似乎变英俊了不少! 就连杀意缠身的楚白狼都愣神了,心有悲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公主殿下她,肯定就是被他的甜言蜜语给哄骗走的! 他下意识望向长公主那边,只见她傻傻的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眼中渐起水光,嘴中不断的呢喃着那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痴了,醉了,望向李三思的时候,像是又回到了昨夜二人独处的时光。 她的心跳的极快,面色变得潮红。 眸间水色逐渐化作情欲。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她怕是会再次倒进李三思的怀中。 而这一次,她绝不会再睡着。 果然三十几岁的少妇才是最有味道的......李三思看着已然动了情,不自觉散发媚态的长公主,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他知道自己真的该走了。 要不然怕是会忍不住留下来继续过夜。 这不符合自己如今的人设。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李三思突然开口,将沉默打破。 长公主心一颤,被他盯得心里发慌,下意识抚弄着发梢来掩饰心中的火热情绪。 她开口道,“不去用膳了吗?” “不了,都过了点卯时间了,再晚回去不合适。” 李三思走到长公主身边,感受着她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声,忽然凑近她耳边说道:“别太想我。” 刻意压出的低音炮嗓音充斥着男性的荷尔蒙气息,长公主瞬间面红耳赤。 竟有了一种小女生般的害羞感。 “这么多人在呢。” 她环顾四周,丫鬟太监们纷纷自觉的低下头,选择性的失明失聪。 她沉眸片刻,突然靠近李三思,在他的左侧脸颊上亲了一口,吓了他一个激灵。 潮湿的温热触感顿时似电流一般席卷全身,李三思瞪大了眼睛,又爽又惊,“公主殿下,您来真的啊!” 长公主软语轻声道:“这是昨晚答应给你的赏赐。” 望着李三思惊愕却又欢喜的怪异表情,长公主得意的笑了笑,随后缓缓挺直身子,胸前风光顿时挺起,魅惑中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小桂子,送李大人回衙门。” 长公主的声音恢复到最初的冷淡状态:“从内城走,顺便让李大人看看皇城里的风景,若是有人盘问,直说是听云轩的人便好。” “奴才遵命!” 小桂子迅速起身,打开屋门,对着李三思恭敬行礼,“李大人,咱们走吧。” 李三思点点头,给了长公主一个恋恋不舍的眼神后,便转身而去。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楚白狼,还是那副满脸要杀人的表情。 看来得找个时间开了他......李三思自我安慰,“我可不是怕了他,主要是不想有别的男人整日惦记着我的美人鱼公主。” 看看天色,差不多已经巳时四刻,自己迟到这么久,逼王该不会等急了吧? 也不知道秦逍遥有没有跟他说我来听云轩的事? 重新回想起昨夜的经历,以及自己和长公主之间迅速升温的感情,李三思还是有种如坠云端的感觉,忒不真实! 要是被外人知道他们的女神已经被我拿下,怕是会群起而攻之,生撕了我吧?...李三思啧啧两声,“刺激归刺激,压力也是山大啊!” 他抬头望天,骄阳当空,春光灿烂。 屋外长廊之间,昨夜的马夫已经等候多时。 第六十四章 尚书王羡渊 听云轩位于皇城内院,李三思想要回到执笔人衙门的话,本可以从偏门走,虽然会绕很长一段路,却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搜查。 但长公主有过吩咐,让小桂子不准走偏门,务必要带着李三思直穿皇城而出。 关卡虽多,但是一路上可以欣赏皇城中的气派风貌。 这也算是长公主的一点小心思。 她打算先用皇城里的繁华之景吸引住李三思,日后劝他住进自己的内院小花园中时,他也许就不会那么抵触了。 马车缓缓行驶在皇城大道之上,悠哉游哉, 像是观光游览一般。 不时有宫内禁军前来巡查问话,但走近看清楚是来自听云轩的马车后,他们便又一言不发的离开。 长公主的马车,他们可不敢搜。 李三思乐得清闲,打开小窗户静静的观望着前方那一片威严而宏伟的建筑群。 爱阅书香 沉寂的双眸中露出了一丝向往。 那里便是皇宫所在地,大魏国运最集中的地方. 大魏王朝最厉害的那群人可都在里面。 “可惜刑狱司独立于六部之外,说白了就是一个私立状态下的三法司,虽然权利不小,名气够大,但我们却连入朝听宣的资格都没有,不在体制内的单位,终究还是差点意思啊。” 李三思感慨了一声,“据说以前狱神在的时候,刑狱司的牌面可足了,进宫面圣都不需要通传的,可现在他这一闭关,手下的人完全扛不起刑狱司的这面大旗。就连秦逍遥想要见一次神皇,都还要打报告等批示,预约好时间才能去,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他算是看清楚了,刑狱司除了在破案这方面够吊以外,在其他方面,是没多少话语权的。 人们对刑狱司的尊重更多的其实还是来源于对狱神的尊重。 说起狱神,李三思很是好奇。 在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信息,也就是说原主从未见过狱神。 可刑狱司中却一直流传着狱神大人的传说。 “当年的狱神大人包揽了大魏朝几乎所有的案子,以一己之力打得皇城三法司毫无还手之力。随后高歌猛进,一举将刑狱司打造成大魏探案界的最高学府,并且多年以来屹立不倒,无人可撼动其位置!狱神的强大,几乎已经浓缩成了一个时代的记忆!” 虽未见其人,但李三思却很是佩服,“尤其他还能在刑狱司声望达到巅峰的时候,真正做到不忘初心,保持冷静,最后急流勇退,选择以闭关修行武道的方式与他的个人时代做了一次隔绝,这份觉悟和智慧也足够令人震撼。” 有机会一定要找人打听下狱神的消息......李三思唏嘘了一声,“这位扛把子要是出关了,想必刑部和大理寺的那些人也不敢随意找刑狱司的麻烦了。” 此时暖风随着阳光一同涌入马车中,李三思心绪百转千回,渐渐失去了观赏的念头。 他正准备放下遮窗的帘幕,选择闭目养神一会儿,一直缓缓而行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有声音在外面响起,“见过公主殿下!” 看来又被人认出了这辆马车,都以为是长公主出行了......李三思懒得理会,往后一靠,闭起双眼,“交给小桂子处理吧。” 很快,小桂子的声音便如约而至,“原来是王大人和刘大人!二位大人可别误会了!马车内坐着的并不是公主殿下,您们快快请起吧!” “哦?” 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既非公主殿下,那马车内坐着的是何人?桂公公,你跟在公主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应该知道皇城里的规矩吧?除皇亲国戚外,任何人不得在天下脚下纵马驾车,这是大不敬,要杀头的。” 声音明显变得清冷起来。 带着几分肃杀之意。 李三思竖起耳朵......这声音怎么熟悉? 小桂子谄媚的声音顿时传来,“二位大人可别为难小桂子了,这都是公主殿下的吩咐,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能照办啊。”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实话告诉二位大人吧,公主殿下对马车里的这位,可是颇为上心的,将来他也是要进听云轩小花园里的贵人,依奴才看,二位大人还是......” 话没说完,便被一声冷笑打断,“原来是公主殿下的幕后之宾啊!我说怎么这么大胆子敢在内城大道纵马驾车!桂公公你也别多说了,让他下车吧!本官倒要看看,这位听云轩小花园里的贵人究竟是何风采。” 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讥诮。 很多人都知道大魏长公主的寝宫后院有一个小花园,里面住着的都是长公主四处招揽的青年才俊。 至于招揽那些人做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总之坊间的传闻都比较邪恶。 对此长公主的行径,很多人是颇为不耻的,只是碍于长公主的身份不敢明说罢了。 可马车外的这位大人又是何来头?听他的意思似乎敢和长公主刚一刚? 李三思忍住了没坑声,他总觉得好像听过这声音。 “我说刘大人,这样不好吧,毕竟是长公主的人,奴才不敢啊!” 小桂子的声音显得很是委屈。 驾车的马夫早已下来了,站在一边瑟瑟发抖。 这场面可轮不到他插嘴,他只是个老司机。 “不敢?那本官亲自来!” 那个声音明显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随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匆匆两步,便来到了马车前。 卧槽!他该不会胆子这么大敢闯进来吧!...李三思听出了对方的来者不善之意,刚想起身拉紧马车前的帷帐,一只大手却已经伸入马车内,先行将帷帐掀开。 “李三思!” “刘侍郎!” 二人同时惊呼,大眼瞪小眼,呆愣住了。 眼前这人着绯袍,佩朝冠,绣孔雀,正是刑部左侍郎刘叔文......李三思有些尴尬,“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他?我说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他刚忙跳下马车,“见过刘侍郎!” 语气中保持着足够多的恭敬。 对方毕竟是正三品的大官,所以哪怕各为其主,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到位的。 而且这里也不是刑狱司的地盘,客场作战,该低调还是得低调点。 “原来他们认识。” 小桂子稍微放松了些,默默退到一边。 却仍紧密观察着刘侍郎的表情动态,随时准备替李三思挡枪。 刘侍郎的眸间神色突然缓和下来,他看着李三思,淡淡问道:“你怎么会坐上长公主的马车?” 声音很轻,语气中带着意味深长的调调。 李三思早已想好了说辞,“长公主想要了解洞庭湖之案的细节,所以便差人接在下前去听云轩坐了会儿,这不刚聊完,正准备往衙门里赶呢。在下从未来过内城,不懂这里的规矩,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侍郎 大人见谅。” 他指的是皇城纵马驾车一事。 “无妨!” 刘侍郎笑了笑,“若是长公主内院小花园里的那些幕后之宾坐在这辆马车上,本官是肯定不会轻饶他的,可若是你李凤起嘛,那,自然是要原谅的。” 言语间带着几分熟稔的味道。 咱俩很熟吗?...李三思注意到,刘叔文对自己的称呼发生了变化。 从李三思到李凤起,看似只有两个字的改变。其实所代表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大魏朝对一个人的称呼是很讲究的,只有对自己很亲近的人,才会以字来称呼对方。 在李三思看来,自己和这位刘侍郎应该谈不上有多熟吧?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二人还是竞争敌对的关系。 这刘叔文,不会是个老不正经吧?...李三思警惕起来。 小桂子则震惊了,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李大人果然不是寻常的执笔人小铜牌!没想到就连一向严肃刻板的刘侍郎都对他青睐有加!” 他已经决定不顾一切的抱紧李三思的大腿。 暖阳下,李三思看着刘侍郎稍显暧昧的笑容,有些发寒。 他尬笑了几声后,便假模假样的客套了几句,“多谢侍郎大人体谅!在下受宠若惊!” 他准备委婉的告辞,然后找个机会开溜。 刘侍郎却还没有走的意思,他的目光落在与自己同行的另一人身上。 稍稍低下身子后,刘侍郎介绍起来道:“大人,这位便是我与您说过的,执笔人李凤起!前不久的白鹿门之案以及刚刚发生的洞庭湖之案都是他给破掉的!而且在白鹿门之案的验证环节中,他还间接的救了我一命,真要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了。” 李三思此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刘侍郎身上,并未注意到他的身侧位置其实还站着另一位老人。 这也太低调了吧,无声无息的......李三思忍不住吐糟,下意识抬眼望去,然后就愣住了。 着绯袍,绣锦鸡,朝冠顶饰小宝石一块,上衔镂花珊瑚,这是正二品大员的标准朝服装扮啊! 这个糟老头子!呸!这位低调的大人竟然是一个正二品大员? 刘叔文是刑部左侍郎,正三品,比他还大一级的,自然便只有刑部尚书了! 这可是真正的大官啊! 李三思当即拱手拜下:“在下失礼了,敢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王羡渊。” 老人也不端着,平静开口。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笑眯眯的。 果然是他!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大魏刑部尚书王羡渊,自仙芝,朝堂真正的大佬级别人物!” 自己这运气可真没谁了,随便坐车转转就遇到了刑部的一把手和二把手。 刘侍郎笑笑,没来由说了一句话,“凤起,尚书大人对你的印象很不错。” “啊?” 李三思仍处于懵逼状态。 “自古英雄出少年,大魏能有你这样的探案人才,是朝廷的福气。” 王羡渊淡淡的瞅了李三思一眼,轻轻点头,像是在审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虽然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波动,但当他望向李三思的时候,眼中却像是藏着某种神韵。 有种直抵人心的力量随之穿瞳而出,进入了李三思的体内,有种要将他彻底看穿的感觉。 这纯粹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强大压迫力。 李三思忍不住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伯牙,你和凤起小兄弟慢慢聊,我就先走了。” 王尚书终于收回目光,开口说道。 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便直接转身而去。 阳光下的身躯看着很是苍老,偏又如此高大。 “大人慢走。” 刘侍郎拱拱手,目送着王尚书转身。 “大魏朝的中流砥柱啊!” 李三思擦了把额角渗出的冷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第六十五章 侍郎大人的邀请 等到王尚书的背影走远后,李三思问道:“尚书大人是否修行?” 普通人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威压。 他很可能是一位术士,看他身上的古朴气质,也可能走得儒道。 刘侍郎却摇摇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语气显得很是笃定。 李三思愣了一瞬,片刻后由衷感叹,“佩服。” 不曾修行,却拥有着如此强大的精神压迫力,说明尚书大人的那颗心,真真正正是做到了不惹人间半点尘埃。 身处局势复杂,充满了利益纠葛的大魏朝堂,他却仍能坚守本心,这样的一个人,可不得佩服一手吗? 刘侍郎面色沉静道:“朝堂三十年,只求问心无愧,这便是尚书大人的为官之道......也是我等后辈追寻之榜样。” 有些东西是学不来的......李三思唏嘘一声,没再吭声。 他知道刘侍郎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果然,片刻沉静后,刘侍郎的目光再次落在李三思身上,这一次他没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凤起, 你可知,尚书大人其实颇为爱才,当他知道破了白鹿门和洞庭湖这两个案子的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过后,当场便下达了刑部的最高指令:不顾一切代价,也要将你招揽到刑部阵营中来。” ranwena.net 又一个挖墙脚的?...李三思其实已经猜到,但此时听刘侍郎亲口说出来,他还是虚荣心爆棚,感叹自己果然人见人爱。 就连对手都找上门来了。 刘侍郎的声音还在继续,“那天在监察院的密牢中见到你的时候,我便打算与你说说这件事,可碍于陈汉心在场,便只好不了了之。本还在苦恼该如何找一个与你独处的机会说说此事,却不想今日你我刚好在这里撞见,这便是缘分!” 他的目光落在了李三思身上,瞳孔中闪动着炙热的光,“凤起,你给句准话,是否愿意加入我刑部?” 有够直白。 看得出来他十分期待。 李三思摇头苦笑,“侍郎大人,您不会不知道,我刚刚加入了执笔人吧?” “这个问题不大!只要你愿意,天黑之前我就能把你所有的档案调到刑部中来。” 刘侍郎笑道,“良禽择木而栖,每个人都有选择未来的权利,我想没人会怪你。再者说,不管是在刑部,还是执笔人衙门,都是在替大魏朝效力,本质上是没有变化的。” 看到李三思皱起眉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刘侍郎感觉有戏,当场增加筹码,“执笔人给 了你多少月俸?我们加倍。” 李三思仍在思索,眉头却已舒缓了一些。 刘侍郎笑了,继续诱惑,“听说加入执笔人过后,无论是谁,都必须从木组新兵做起?我想你应该也不例外吧?哪怕你此前破掉了如此棘手的白鹿门之案,也一样没有特权。” “执笔人的规则制度看似对所有人都很公平,实在对真正有能力的人而言,却恰恰是极大的不公平!” “刑部可不一样!凤起,只要你过来,起步就是郎中,那可是正五品的官了,不比你现在没品的官职气派么?” 他紧紧的盯着李三思,发现他的眉头已经完全铺平,看来是已经想通了。 他决定下最后一剂猛药,“而且据我所知,执笔人的那位秦司长定了一个死规矩,不准任何人去秦淮河厮混,我想对你而言,这个规矩是不是有些太可怕了?刑部就不这样,我们不仅不会阻止你去秦淮河,每月还会给你一笔专门听小曲儿的钱,如果你有看上了却无法弄到手的花魁,刑部还 会替你出面摆平。” 这便是刑部的诚意。 刘侍郎料想应该没有人能够拒绝这般丰厚的条件。 可他嘴角的笑容刚刚延展开,李三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抱歉了侍郎大人,衙门里还有事,我得赶紧回去了。” 虽然没有直说,但是拒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 刘侍郎的笑容僵持在了嘴角,他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我可以给你时间,不必现在就回答我。” “我还是现在就回答您吧,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李三思说道:“我在衙门里学的第一堂课,便是情意和忠诚。所以我承认您说的那些条件很诱人,但我还是不能接受。所以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您,除非秦司长不要我,要不然,我永远都是大魏执笔人。” 他很认真,手握那枚铜牌,脸上没有半点往日里的玩笑姿态。 在对待执笔人的身份这方面,他向来是很严肃的。 “如果你是在玩欲擒故纵这一招,我想你大可以早点收手了。” 刘侍郎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因为刑部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语气中多出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李三思毫无所惧的与之对视,决定结束今日的这场对话。 他平静说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 试着等了一会儿,刘侍郎没有反应。 李三思不再犹豫,直接躬身拜下,将 礼数做足,低调的姿态无可挑剔。 确定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后,他便转身对着露出满脸崇拜之色的小桂子说道:“皇城内不能坐车,我自己走回去,你二人将马车带回去吧。” “那可不行!” 小桂子慌了,“要是长公主知道奴才没能将你送到衙门,肯定是要发火的。这样吧,奴才陪大人一并走回去,马车随后而至。” “也好。” 李三思轻轻一笑,便率先迈步,往皇城外走去。 他没再去看刘侍郎,潇洒的一批。 小桂子与赶忙跟上去,与之保持一个身位。 马夫牵起缰绳紧随其后。 当阳下,几人没走多远,刘侍郎冷冰冰的声音便再次随着清风而来,“真的只是因为对执笔人的信仰吗?你不愿意加入刑部,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李三思头也不回,只是大声丢下一句话,“侍郎大人是否还记得,你曾经派过五位蒙面人想要杀了在下?” 刘侍郎身躯一震。 他想起来了,白鹿门之案过后,三法司大败而归,自己更是中毒差点死掉。 所以手底下的人气愤不过,便跟自己提议,说打算去草莽之间雇佣五位杀手,解决掉破案的那位少年。 当时的自己中毒过后刚刚恢复意识,对于此事并无任何主张意识,便任由他们去了,也无过问。 事后亦无人再提。 原以为此事不了了之,只是手底下人说的气话,却不想他们竟然真的这样做了。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五位杀手不仅没能成功,反而让李三思发现了他们是谁派来的。 这...... 刘侍郎望着李三思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住了口。 他知道,今日过后,有些人,就注定将要成为敌人。 大道上,马蹄声起,车轮滚滚,缓缓远去。 李三思至今回想起那一夜面对五位蒙面杀手时的窘迫处境,仍有些后怕。 若不是自己的体内多了个魔道霸霸,只怕早就嗝屁了。 现在刑部的人想着来招揽自己了?做梦吧不是? “人家记仇着呢!” 一声冷笑,随风渐散。 李三思沉默着赶路,再不发一言。 身后的小桂子和马夫摆脱了刘侍郎的强大气场,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二人静望着李三思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 ...... 第六十六 章 囚凤玉 从皇城内出来后,李三思拒绝了小桂子坐马车的邀请,坚持步行。 甚至中途还加快了速度,以跑步的方式前进。 小桂子和马夫都以为他是被皇城里的规矩吓到了,所以不敢再继续坐马车。 其实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跑跑步。 今早在长公主的寝宫内起床太晚,他没来得及锻炼体魄,如今刚好趁这个机会跑一跑,免得前几日的修行功亏一篑。 等到了执笔人衙门,已经过了未时。 小桂子坚持将李三思送进了衙门办事处,找到了正在翻阅卷宗的冷长空和苏羡,解释清楚是公主殿下召见了李三思,并非故意迟到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复命。 长案前,冷长空放下了手中那本厚厚的卷宗,站起身来盯着李三思打量了许久,这才开口道,“今早秦司长说你去了听云轩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凤起,说说看,长公主找你干嘛?” 满脸的八卦。 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慕。 他想起了公爵府中长公主怀抱李三思的画面,又联想到长公主在大魏朝的艳名,凤起此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他浮想联翩,嘴角本能性的露出一丝暧昧的笑。 收回你的口水先......李三思笑笑,“冷大哥,不是早跟你说过了,长公主看上我了,她召我进宫,还能干嘛?” 话不要说太明白,是男人都懂。 冷长空啧啧两声,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拍拍李三思的肩膀,“有空一起喝茶,哥哥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应该不是什么案子的问题吧?” 李三思调侃了一声,与冷长空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心照不宣。 突然“啪”一声响,吓了他们一跳。 冷长空一愣神,随即大怒,“苏羡,你发什么神经?” “苏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三思也有些疑惑,“好大的怨气!跟深闺怨妇一样。” 他很清楚苏羡的择偶标准,知道他喜欢强人锁男,所以进来后一直刻意的与之保持距离。 “谁知道呢?” 冷长空摇摇头。抱住了自己的长剑,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苏羡身上,充满了嫌弃,“一大早就不高兴,也不知道在哪受得气。” 苏羡一直都没起身,板着张脸在一张空白卷宗着写着些什么? 听见二人吵闹,尤其是确定李三思确实是被长公主召见了后,俊秀的脸上顿时布满了阴云。 他突然冷笑了声,“我劝你别高兴的太早,长公主对你的宠幸,未必就能长久!她不过是因为你连续破了两个案子,觉得你有些本事,所以才对你有了想法。等她过了这股新鲜劲儿,只怕,你就会和听云轩小花园里的那些幕后之宾一样,枯守牢笼,就此被抛弃了。” 这句话自然是对李三思所说。 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醋酸味儿。 原来大家伙都知道听云轩后花园的事儿...李三思讪笑了声,没去接话。 冷暴力是应对苏羡同志最好的办法。 至于长公主会不会抛弃自己这件事,他是不担心的。 作为一名合格的海王,他有信心照顾好鱼塘里的鱼儿。 只要鱼饵给的勤快,并且营养够丰富,她是离不开自己的。 冷长空却也难得附和了苏羡一句,“不过他说得也对,长公主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凤起你昨晚刚去,今早就被送了回来,这不符合长公主的风格啊?该不会,仅仅过了一夜,长公主就不打算要你了吧?” 若真如此,他的心里反而能平衡些。 “我是自愿要求回来的。” 李三思打断了他的念头,“公主殿下强烈要求我再住一晚,但被我拒绝了,衙门里案子这么多,我不能只顾着自己快活,而忘了冷大哥你们啊!” 这是实话,冷长空和苏羡却明显有些不信。 苏羡终于起身,望向李三思,无情打击道:“据我所知,长公主并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凤起你以后怕是没有接近她的机会了。不过也好,你和长公主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早断早干净!要说感情这东西,还是得和身边的人一起培养......话说回来 凤起啊,你觉得我怎么样?” 说着他就上手了。 眼神不再阴沉,而是温暖如春。 比女人还秀气的一只手刚刚摸到李三思的衣摆,就被对方躲了过去。 李三思满身恶寒,“苏大人您自重啊!” 语气显得颇为惊慌。 冷长空见怪不怪,对于苏羡的变态小动作他早已经习惯。 二人刚刚搭档的时候,他也曾经历过对方的各种骚扰。 苏羡尴尬的收回右手,转而握紧了自己的长笔,随之笑道,“凤起见谅,有些情不自禁了。”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不错,应该是想通了,知道长公主和李三思其实根本不可能。 心里正在默默计划着该如何与李三思增进感情的事儿,一阵尖细的呼唤声突然从屋外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李大人!李大人!奴才差点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屋门没关,三人同时望去,只见长廊之间,小桂子去而复返,撩起碍事的宽大宦袍,大力奔跑而至。 “这是咋的啦?慌慌张张的。” 李三思失笑道:“先喘口气儿再说!” 苏羡见是听云轩的太监,顿时重新板起脸来,一言不发坐了下去, 继续写起了卷宗。 小桂子先是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随后从怀里摸出了一块泛着绿光的玉牌,塞到了李三思的手上后,这才说道:“您瞧瞧奴才这脑袋!长公主赐了您这块玉牌,嘱咐我交给您,差点就给忘了!” “哦?” 听到是长公主赏赐的东西,冷长空好奇的凑过来,“我来瞅瞅!” 目光刚刚落下,他便瞪大了眼睛,“我去!囚凤玉!” 他不顾小桂子的眼神戒备,一把将玉牌夺了过来,仔细翻看,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的确是囚凤玉,没得错了!凤 起啊,你发达了呀!” 声音显得很是激动。 “啥是囚凤玉?” 李三思接过玉牌,观摩了好一阵,“看着质地还不错,应该很值钱吧?” 他试着咬了一口,硬得很,差点崩掉大牙。 美人鱼对我是真好!...李三思感慨了一声,“知道我缺钱,所以主动邀请我吃软饭。” 饭团探书 “何止是值钱?!” 冷长空惊叹道:“这就是一块免死令牌啊!向来只赏赐给替大魏朝立下过丰功伟绩的人物,长公主身为神皇的亲妹妹,能拥有一块也能说得过去,可她竟然把这块令牌送给了你,那可真就不可思议了啊!” 心中的羡慕逐渐化作嫉妒,冷长空看了李三思一眼,“而且这块囚凤玉就是身份的象征,拿着它出门,就证明你多多少少和神皇陛下沾点关系,是人是鬼都得敬你三分的。” “之前还担心平秋候会因为罗修贤之死而找你麻烦,现在有这块囚凤玉在,怕是他也不敢轻易动你了!” “更重要的是,这块囚凤玉里还有国师大人所刻的佛门不动明王印,生死之际可以主动护住,据说可以挡下一位七楼修行者的全力一击!是真真正正的好宝贝啊!” “卧槽!这么牛逼!” 李三思二话不说,直接将玉牌塞到了怀里,“这以后在大魏朝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坐下偷听的苏羡也震惊了。 长公主竟然送给了李三思一块囚凤玉? 这怎么可能? 她和他不是玩玩而已吗? 冷长空的声音再次传来,给了苏羡致命一击,“凤起啊,看来,长公主这一次是来真的了,她对你绝不是随便玩玩这么简单!你可千万也要专心点,不可再去秦淮河厮混了!若是那位苏姬姑娘再来纠缠你的话,你更不可再去理会!若是实在不知道如何摆脱她,我倒是愿意帮你这个忙,让她来我家,我跟她好好谈谈个中利弊。” 他驻剑而立,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得李三思直呼内行......让苏姬去你家?是你帮我忙,还是我帮你忙? 冷长空停不下来了,他拍拍李三思的肩膀,继续感叹道:“现在想想,得亏我慧眼如炬,在你未曾大放异彩之时便看出你绝对不简单,所以费尽心思的让你加入执笔人,要不然,衙门里可就少了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啊!” 逼王就是高调,一天不装 逼他浑身难受。 竟能从一块囚凤玉扯到那么远。 而且又给自己安了一个功劳。 小桂子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了冷长空的演讲,“李大人,凭此玉牌,皇城境地可随意穿行,驾车纵马也不会有人再拦您了,日后去听云轩也方便得多。” 李三思点点头,“回去帮我谢过公主殿下。” 他尽量表现得很平静......不能让人看出我是一个爱吃软饭人。 “遵命!” 小桂子躬身说道:“那奴才就先告辞了。” 得到回应后,小桂子便缓缓往后退去,等行到屋外,他快速转身,与等候已久的马夫一同离开。 李三思收回目光的同时,感觉到了冷长空和苏羡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不由得笑了声,“没办法,公主殿下就好我这一口。” 说着他摸了摸胸口,囚凤玉的触感分外清晰。 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 冷长空还打算继续装逼,苏羡却很用力的敲了一下桌子,摆出自己的态度,“女刺客还没找到,就在那里聊个没完,不做事了吗?” 能听出来他很不爽。 “有刺客?” 李三思一听有案子,顿时认真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刺杀的谁?” 洞庭湖之案刚刚结束,马上就又来新的案子,执笔人衙门果然不愁没业务。 冷长空神情也变得凝重,他指了指长案上苏羡正在记录的那本卷宗,“就是昨晚的事,这不卷宗也是刚刚才开始记录,被刺杀的那一位,你绝对想不到是谁......”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神秘,很快给出答案:“是神皇陛下!” “什么!” 李三思瞬间瞪大了眼睛,当场就要惊呼,苏羡却突然携青衣而起,不由分说捂住了李三思的嘴,声音渐沉,“事关重大,不可声张!” 颇有几分霸道总裁的感觉。 他的手趁机碰到李三思的唇,有占便宜的嫌疑。 可惜李三思不是言情女主角,他没觉得霸道,只觉得恶心。 尼玛!...李三思刚想挣脱,苏羡另一只却已经抓起长案上的卷宗递到他面前,“自己先看看!” 第六十七章 皇城里的刺客 卷宗上笔墨未干,墨香味犹存。 上面详细记录了一宗刺杀案! 记录卷宗这种小事原本应该是由执笔人的木组和铜组负责的,只因被刺杀的那位身份太过于敏感,不可散露任何消息,所以银组苏羡亲自掌管了本案卷宗。 此案便由他和冷长空跟进。 案子的经过是这样的: 【昨夜子时,一位穿着夜行服的女刺客(重点)闯入了大魏国界,悄无声息躲开了外城无数精兵守卫后,进入了内城,随后又以一手绝妙剑术从城门一路砍杀,直逼神皇寝宫,目的很直接,就是为了刺杀神皇!】 【尽管皇城禁军人数很多,但女刺客的剑术太强,保守估计应该已经到了七楼巅峰,全场交战竟然无人是她的对手,最后竟然被她顺利的杀到了神皇寝宫外。】 【就在女刺客想要一剑连人带屋一起砍成两半的时候,皇城大内第一总管曹人往曹公公终于赶到了!】 【曹公公刚一露面,废话不多说,直接抬手就是一刀!】 注意!卷宗上关于曹公公出刀的记录字体有着刻意加粗的痕迹,并且对这一刀的细节描述十分到位。 看来苏羡是那位曹公公的小迷弟,为了着重强调这一刀的强大而耗费了不少笔墨。 一个是太监,一个是基佬,本质上差不多......李三思忍不住吐槽,“难怪从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到苏羡对曹公公的那种惺惺相惜之情。” 他继续往下看: 【曹公公虽然出刀了,但其实他的手上是没有刀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只是往黑夜间挥了挥手,做了一个落刀的动作,可怕到令人窒息的刀意便瞬间出现在了神皇的寝宫前,直接将女刺客的七楼剑气全部挡下,然后摧毁殆尽!】 【刀意却仍没有停歇,继续往黑夜中而去,它已经锁定了那位女刺客,不见血不归。】 【很快,刀鸣声惊起,犹若惊雷,黑夜之中随后便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也就是从那一阵呻吟声中,禁军护卫们判断出她是一位女刺客。】 【刀意余威重伤女刺客后,终于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道,缓缓消散于夜风之中。就在曹公公准备落下第二刀时,那位女刺客已经拼尽全力逃离了皇城。】 【曹公公担心女刺客还有同伙,自己不敢离开神皇寝宫半步,便让随后纷纷而来的大魏高手前去搜捕,可对方的刺杀经验十分丰富,并且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所以哪怕身受重伤 ,一路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并且自身的气息也被彻底隐没,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大魏高手在皇城数十里范围内搜寻了一整夜,最终无功而返,曹公公感觉到事情不简单,便派人同时通知了三法司和刑狱司,希望他们能将昨晚的刺杀案调查清楚。】 看到这里,李三思收回目光,顺便摆脱了苏羡的束缚。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场刺杀未遂案! 虽然刺客最终没能成功得手,但还是惊动了整座皇城。 神皇震怒,当夜护驾不利的所有禁军全部挨了板子,更有几个头头直接进了刑部大牢,等待他们的,不是流放千里,便是西市问斩。 李三思神情凝重起来,他看了苏羡一眼,“既然案子都扯到了神皇头上,要是我们破不了案的话,该不会也要跟后面倒霉吧?” 苏羡点点头,“那是一定的!刑狱司皇权特许,不在六部管辖范围内,有着特殊的职权,自然就要担负起相应的义务来。破案,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也是刑狱司贯穿始终的理念和标准,更是我们能在皇城六部所带来的重压下站稳脚跟的根本原因。” “虽然这个案子三法司与我们同步展开了调查,但明眼人都知道,神皇陛下的关注点一直都在刑狱司这边。他一直都对刑狱司有着十足的信心,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他失望!”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苏羡始终紧握着那支黑色的长笔,身姿站得笔直。 青衣裹身,显得潇洒随意,长发落在肩头,没有一丝凌乱,神情坚毅且带着强大的自信,眼神凌厉却又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神韵,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此时的他,只要不搞基,绝对是一等一的万人迷。 就连李三思都忍不住夸他生了具好皮囊。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自负且骄傲的情绪充斥在每一个字之间,“我们必须要赶在三法司之前将刺客找到,所以,这一次,我决定亲自出马!” 听上去有些装逼,但李三思知道,他绝对有着装逼的本钱。 因为冷长空这一次难得的没有开口怼他。 说明他对苏羡的破案能力十分认可。 李三思恭维道:“历害厉害,苏大人这么有自信,看来已经掌握了不少关于本案的线索。” 苏羡笑了笑,自信说道:“那是自然!我甚至都已经知道刺客是谁!只是不知道她如今躲在哪里?所谓的破案,其实就是找到她的藏身之处罢了!” 这么吊?...李三思惊住了,他问道:“卷宗中有刺客的信息?” “没错!” 苏羡笑道,“冷长空一直都在夸你探案厉害,今天,给我一个开眼的机会。” 这是打算考我了?...李三思好胜心上来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思维刚刚流动起来的那一瞬间,苏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再看看卷宗吗?” “不必了。” 他淡淡开口,随后沉淀了所有情绪,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感知,进入了思维宫殿中。 沉默许久的冷长空却在这时开口了:“卷宗给我看看。” 他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下存在感。 苏羡白了他一眼,“给你看有什么用?” 一句话道破了冷长空的智商。 他懒得再搭理冷长空,目光紧紧盯着李三思,“冥想推理,这就是你的破案手法吗?” 此时在李三思的思维宫殿中,卷宗中那些未曾干涸的文字在某个房间中逐一排列组合,重新汇总,最终浮现成了一幅动态的画面。 刺客现场,仿佛就在眼前......这一次,他就是刺客,他就是昨夜的主角。 【深夜,风急,我从城外来,出于某种原因,我要去刺杀狗皇帝。】 【皇城内虽然高手无数,守卫森严,但子时已至,他们必然放松了警惕,以我七楼巅峰的剑道修为,从城外杀到城内 ,再一路杀到狗皇帝的寝宫,应该用不了多久。】 【但我还是要速战速决,因为大魏朝真正的高手随时都会支援过来......所以我拔剑即巅峰,一剑破甲数百,手下没有一合之敌,正如预测的那样,没到半个时辰,我便长驱直入,来到了狗皇帝的寝宫外。】 【我凝聚了七楼巅峰的最强一剑,势必要一击必杀!送狗皇帝下地狱!可就在剑气落下的那一瞬间,曹人往来了!这个据说已经登上八楼的最强老太监只用了一刀便摧毁了我的剑气,并将我重伤。】 【黑夜中已经响起了破空声,大魏真正的高手全部过来了,我知道今夜刺杀计划已经失败,必须速速离开。】 【可曹人往的刀意实在太过于强大,留在身上的可怕刀口虽然暂时被残留的剑意压制住,但我已没有余力去逃跑了,就算逃,也绝对逃不远......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并不是逃,而是藏!】 【前路未知,后有追兵,自己又身受重伤,我能藏到哪?】 第六十八章 剑圣传入洛溪亭 【我能藏到哪?才不会被大魏朝的高手找到,甚至吸引走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李三思仍然闭着眼,此刻的他不再是刺客身份,而是变成了上帝视角。 在他的思维宫殿中,无数房间早已幻化成了今日所见的巍峨皇城。深夜风寒,冷月无光,黑暗将整座皇城完全笼罩。 【冰冷且森严的建筑群之间,无数气息强大的身影正朝着皇城外的夜色间追去,他们一言不发,飞驰在刺客逃跑的必经之路上,势必要将其缉拿归案。】 李三思的视线却并没有随着大魏朝的顶尖高手而去,而是落向了皇城的某个角落。 【那里,一位身穿夜行服的身影藏在暗影间剧烈的喘息,通过胸口的起伏可以判断出她确实是一位女刺客。她的腹部衣衫已经被彻底划开,裸露出的雪白皮肤下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刀口,可怕的刀意撕扯着绽开的皮肉,鲜血刚一流出,便被她死命兴起的残留剑气给蒸发殆尽。】 【她静静的潜藏,隐没了自身的全部气息,甚至连呼吸都尽量保持在微弱的状态,如此才能确保不被任何人发现到。】 【她的眼神一直盯着身前的黑暗,瞳孔中闪烁着凌厉和警惕的光。直到大魏朝的高手纷纷远去之后,她才稍作放松,捂着伤口从暗影角落里小心翼翼的走出......但她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往皇城深处走去。】 【!】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三思终于睁开了眼,思维宫殿中的动态画面重新定格成卷宗上的文字,“大魏朝无数高手穷追一夜,不可能找不到重伤到难以御空飞行的女刺客。唯一的可能性是,她昨夜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藏在皇城中!” “或许她还没有放弃这一场刺杀,她就潜伏在神皇的眼皮底下,等待着下一次的刺杀机会。” 苏羡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赞赏,他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时间有点久,但是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 冷长空驻剑而立,同样点了点头,故作深沉的说道:“分析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看来只要我们三人联手,应该很快就能将刺客找到。” “与你何干?”...李三思和苏羡同时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苏羡将卷宗置于长案上,提笔一边记录一边说道,“既然刺客选择在子时动手,并且一路十分顺利的杀到了神皇陛下的寝宫外,说明她对昨夜的那场刺客一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所以她不会甘心就这么失败的......但她的伤势太过于严重,我想至少三天之内她不会现身,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去寻找刺客!” 冷长空神情振奋起来,跃跃欲试,“而且必须赶在皇城三法司之前!” 探案是苏羡和李三思的事,但是找到刺客之后的追凶抓捕,就需要他出手了。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冷长空终于找到了一丢丢的存在感。 苏羡很快给他泼了盆冷水,“七楼巅峰的女刺客,就算找到了,靠你去抓她,能行吗?” 冷长空不愧为表情管理大师,面对无情嘲讽不动声色,脸都不带红的,“放心,届时我会喊上杨老大,我二人联手,足够将刺客拿下了。” 他口中的杨老大,便是负责他这一组的执笔人金牌大师杨天杀。 也是一位登上七楼的超级高手,不过走的是武道体系。 五尺近战,杨金牌号称七楼无敌。 有他在,十拿九稳! 苏羡懒得搭理他,目光再次落在李三思身上,继续进行考核,“刺客的身份呢?有眉目 了吗?” “你这就有些难为人了吧?” 冷长空瞪了苏羡一眼,“这么短的时间,凤起能推断出刺客藏身于皇城中已经很不错了,单凭你笔下的那本卷宗就要推断出刺客是谁,这怎么可能做到?” 他望向李三思,“凤起,我说的对不对?” “并不是很对。” 李三思尬笑了一声,“虽然无法确定刺客一定就是我所想的那个人,但应该也差不离。” 言语间带着极大的自信。 冷长空愣了一瞬,表情略有僵持。 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很好,不愧是我看重的人,凤起,快说说,刺客究竟是谁,我来听听你分析的有没有道理。” 一本正经的模样惹来苏羡一阵白眼。 真羡慕你的脸皮......李三思感慨一声,随后神情迅速恢复到认真状态。 他说道:“其实很简单,仅从卷宗中的两个线索便可大概推断出刺客的身份,一个是女性,另一个,便是七楼巅峰修剑者。” 他压了下节奏,看了冷长空一眼,准备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冷长空本在专心听讲,见李三思突然停下来,而且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眼神,以为是想与自己互动,于是很配合的说道:“这两个线索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不太聪明的亚子......李三思发誓再也不会给冷长空任何表现的机会,这货白瞎了自己的信任。 “你到底是不爱动脑子还是压根就没脑子?” 苏羡终于受不了了,直接开口嘲讽:“亏你走得还是剑道体系!” “这跟我走的什么体系有何关系?” 冷长空声音也大了起来。 一直承受着苏羡阴阳怪气的嘲讽,他的火气也上来了。 尤其对方提到了自己的剑,这是他的底线,轻易碰不得! “还敢顶嘴?!” 苏羡骂道:“你修剑多年,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几人是通过剑道体系登上的七楼?” 零点看书 冷长空压下心中不爽,想了想,说道:“不多,差不多也就十人左右。” “再缩小范围!这十人里面,有哪几位是女性?” 李三思见冷长空似乎有开窍的征兆,决定违背良心再给他一次证明智商的机会,迅速接过话题,进行诱导:“注意,女性!” “我知道了!” 冷长空终于顿悟。 在这个世界上,登上七楼的剑修本就不多,十人之中,有七人都是男性。 也就是说,昨夜的刺客就是剩下那三位女性剑修的其中一人! 冷长空思路来了,大声说道:“大魏西蜀之地大河剑斋里的那位老道姑就是一位七楼剑修!此人在西蜀之地颇具盛名,很是受人尊敬......难道刺客是她?” 苏羡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眉眼间带着鄙视。 李三思摇摇头,“从卷宗描述的那位女刺客的声音可以判断出,她应该还很年轻,绝不是西蜀之地的那位老道姑。而且大河剑斋位居江湖深远,与朝廷素无矛盾,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皇城里来刺杀神皇?” 众所周知,爱一个人可能不需要理由,但是杀一个人,往往都是需要一个动机的。 当然,变态和神经病除外。 冷长空丝毫不气馁,继续说道:“南晋国的那位圣女叶寒卿呢?据说她是南晋最有天赋的修剑者,不过二十出头便在南晋国那位读书人的术法加持下,成功登上了第七层楼。而南晋与大魏交战多年,两国本就是世仇,叶寒卿既为南晋圣女,前来大魏刺杀神皇总说得过去吧?” “说得过去,但也说不过去。” 李三思说道:“南晋圣女确实有刺杀神皇的动机,但问题是,以她的尊贵身份,南晋国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孤身来到大魏?而且还要做出刺杀神皇这么危险的事情?” “另外,叶寒卿对于南晋国的子民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一位圣女这么简单了,她早已经成为了南晋国的信仰,一种不可或缺的精神力量。如今两国激战正酣,面对大魏军神李密的冲锋陷阵,叶寒卿必然是要留在南晋鼓舞士气的。据说她还是一位强大的医官,在当前局势下她更不可能冒着风险穿越战场来到大魏。” 虽然连续否定了冷长空两次,但李三思的眼中却并未露出任何失望情绪,反而显得颇为赞赏......逼王总算是动脑子了。 冷长空驻剑而立,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犹豫片刻后说道:“大河剑斋的老道姑不是,南晋国的圣女也不可能,那么登上七楼的女性剑修就只剩下她了!” 他抬起眼,与李三思,苏羡各自对望了一眼,三人沉默片刻,然后一起说出了那个名字:“剑圣传人,洛溪亭!” “没错,昨晚的刺客,应该就是洛溪亭!” 李三思说道:“探案最常用的就是排除法,找到所有可能的推理思路,从逻辑的合理性出发,逐一进行排除,剩下的最后一个推理思路,往往就是真相......锁定刺客便是这个道理,我们先找到所有符合刺客特性的人选,再从她们的身份背景,以及作案的动机开始分析,排除最不可能的人选,那么最后剩下的那个,自然便是刺客!” “当然,修行界卧虎藏龙,还是有很多世外高人的存在的,我们也无法保证这个世界上就一定只有这三位登上七楼的女性剑修,所以排除法只是通用,对于某些特殊的案子,还是要结合实际来进行多方位考虑的。” 他望向冷长空,原以为以逼王的尿性,主动参与了对刺客的分析确认之后,他一定会神采飞扬,好好的发表一番装逼感言。 可冷长空却将长剑抱在了怀里,神情间带着落寞情绪,显得兴致不高。 “怎么了冷大哥?都找到刺客是谁了,你还不高兴?” 李三思十分费解。 “这叫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冷长空叹了口气:“洛溪亭她,她,她是我的偶像啊!” 语气中带着些许崩溃。 李三思懵逼了,“冷大哥,你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冷长空抚摸着长剑:“洛溪亭,一个二十几岁便已提剑登上七楼的可怕人物,据说她的修剑天赋,比三百年前便已问鼎九楼的剑圣大人还要高,这样的人,能不去崇拜吗?” “剑圣大人是剑道体系的神话,是他凭借一己之力将剑道强行带入人族修行体系范围内,并且逐步趋向于主流,发展至今,早已成为与武道体系分庭抗礼的存在。” “但也正是因为剑圣大人太过于强大,所以剑道之上,从未有人敢说出超越剑圣的话。他就像一座永远都无法翻过的大山,挡在修剑者的终点处,遥不可及,且难以攀登。这让当时的很多修剑者都产生了绝望心理,甚至有不少人直接放弃了剑道,选择去走另外的修行体系。” “直到洛溪亭的出现,人们才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超越剑圣大人的可能,她不仅是我的偶像,更是近代二十年所有修剑者的偶像。可惜她虽然年纪小,但辈分实在太高,要不然大魏年轻一辈修行第一人的称号哪里轮的上楚白狼?” 言语间颇有几分遗憾。 但更多的还是对洛溪亭的崇拜和仰慕。 第六十九章 可听闻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看逼王这花痴样,他崇拜洛溪亭应该不仅仅因为她剑道天赋高吧?...李三思拍拍冷长空肩膀,“冷大哥,你见过洛溪亭吗?长得怎么样?” “五年前我跨越两州去抓捕一群凶杀潜逃犯时,曾在江南某座小镇有幸见过她一面,那时她还只有十七岁,却已美的惊心动魄。可惜当时她正奉剑圣之命外出历练,仗剑走天涯,漂浮不定,无法在小镇中待上太久。而我也有要务在身,必须速速回衙门复命,所以与她没有任何的交集,便匆匆离开。以至于至今想起仍是一桩憾事。” 冷长空感叹一番,随后醒悟过来,“凤起,你问这个做甚?” “随便问问。” 李三思笑道:“可惜了,你应该管她要个签名的。” “签名?什么东西?” 冷长空表示不解。 李三思说道:“大概就类似于信物之类的东西,可以留作回忆嘛,像现在她这么出名,说不定还很值钱呢。” 这都是前世的经验之谈,哪有粉丝遇到偶像不要签名的? 听到这些,冷长空又感叹起来,“是啊,应该要个签名的,这不五年过去了,她已经登上了七楼,而我还在往六楼攀登,实力差距越来越大,就怕以后再见她时,要签名她也不给了。” 语气显得有些低沉。 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李三思劝道:“放宽心吧冷大哥,现在你应该庆幸和她没有任何交集才对,要是你跟她走得太过于密切,昨夜的刺杀案可能会牵扯到你也说不定。” 冷长空不置可否,摇头叹息:“我就是不明白,她怎么会去刺杀神皇陛下?难道是剑圣对她的考验?看她是否能在大魏无数高手的保护之下,将神皇陛下杀死,以此来砥砺剑道?” “应该不可能。” 经过此前一顿分析,苏羡对冷长空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他开口道:“剑圣虽然喜欢游历人间,常年不在大魏,但是他本质上也是大魏子民,就算他想要借杀人来砥砺自家传人的剑道,也应该让洛溪亭去杀南晋国的国主,或是妖族的大帝才对啊, 又怎么会对自己国家的神皇陛下出手?更何况,剑圣和神皇陛下之间还是颇有几分渊源的,据说‘人间剑圣’这个名号,就是当年剑圣提剑问鼎九楼之时,由神皇陛下亲封给他的!” “也就是说,刺杀神皇一事与剑圣无关 。” 李三思皱起眉头,“那她的刺杀动机是什么?昨夜在神皇寝宫外,她那一剑是下了死手的,若不是曹人往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洛溪亭不是一个心理嫉妒扭曲的变态狂,那她昨晚的举动就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和神皇有仇?” 冷长空突然提出猜想。 李三思当即摇头,“应该不可能,既然剑圣与神皇关系不错,他的传人又怎么可能与神皇有仇?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洛溪亭她,会不会和神皇之间有着什么关系?” 他所说的关系,自然指的是非正当男女关系。 前世古装宫廷剧看多了,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神皇微服私访,然后与人间女子留下一段孽缘,最终拍拍屁股走人的故事了。 苏羡同样摇头,“据情报来源,洛溪亭从未来过皇城,而神皇陛下最后一次游戏人间也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二人连交集都没有,又哪来会有什么关系?” 讨论案子时候的苏羡是严肃认真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阳刚起来。 李三思竟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但很快便又联想到他的性取向问题,顿时全身恶寒,心想自己可不能被他给掰弯。 “这可不一定!” 李三思突然虎躯一震,前世某套电视台,每年暑假都会轮播的,某个大型古装连续剧中的某个狗血剧情带给他了一个极丰富的灵感。 他的目光在冷长空和苏羡身上各自停留了一会儿,随后问道:“你们可曾听闻过,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燃文 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哀怨。 倒不是他想哀怨,而是只要一想起那个剧情,提到夏雨荷这个名字,他就本能性的出现了哀怨的情绪。 没办法,剧情太深刻了。 冷长空和苏羡对视一眼,二脸懵逼......夏雨荷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三思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和当今神皇陛下有着非正当男女关系的人其实并非是洛溪亭本人,而是她的娘亲!也就是说,洛溪亭是神皇陛下留在人间的私生女!” 如此一来可就说得通了!...李三思振奋起来:“这不妥妥还珠格格里面的剧情吗?” “代入一下,神皇陛下就是乾隆皇帝,这渣男二十年前微服私访遇到了夏雨荷,也就是洛溪 亭的娘亲,一番糖衣炮弹轰炸之后夏雨荷沦陷了,与乾隆过起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乾隆最终抛弃了她,回到了皇城继续做他的皇上,对他而言,夏雨荷或许只是他游戏人间的一段风流往事罢了。” “可他没想到夏雨荷已经怀了他的骨肉,并且生下了紫薇,也就是洛溪亭......这里时间也对的上,神皇二十几年前游戏人间,如今洛溪亭刚好二十几岁......可惜洛溪亭不像紫薇那么温柔,她飒得不行,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是个渣男皇帝之后,仇恨的种子便在心底萌芽。” “因为某种机缘巧合,洛溪亭的剑道天赋被剑圣看中,收为亲传弟子,在仇恨的催促之下,她以无比强大的意志将自身的修剑天赋发挥到了极致,终于是在二十几岁的年纪成功登上七楼巅峰。” “然后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恨意,于是便有了昨夜的那一场刺杀。” “为母报仇出气,这不就是刺杀动机?”...虽然只是猜测和推断,但只要能和逻辑对的上,便可以暂时留档。 等抓到洛溪亭时再做验证。 等他说完自己的猜测之后,苏羡沉默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因为这太狗血了......没想到神皇陛下竟然是那种人! 看着长案上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宗,唯独在杀人动机那一栏里仍是空白。 他想要将其填满,可手中的黑色长笔却好似有千金重,始终无法落笔......关乎到神皇自己的案子以后肯定是要送到皇城里给他亲自过目的,若是卷宗上出现了这样的杀人动机,岂不是把神皇兜底的最后一层遮羞布给揭掉了? 到那时,身为本案主要负责人的自己,有几条命去平息神皇的怒火? 陈年往事本应随风飘散,现在却又被那个来头极大的洛溪亭给重新带回来,苏羡感觉很难做啊。 同时他也彻底认可了李三思的探案功底,并且很是佩服......推理,分析,判断,想象,思路的整合,他几乎掌握了所有自己能掌握的东西,甚至,从某种程度上,他超过了自己。 “不愧是我苏羡看中的男人”!...苏同志的目光从卷宗上移开,暂时不去纠结刺杀动机该怎么写的问题,而是盯住了李三思,眼神中闪动着炙热且暧昧的光。 第七十章 追凶计划 李三思感觉到了苏羡的目光注视,没来由打了个冷颤,骂了声变态后便退到了冷长空身侧。 见他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全无半点逼王风采,忍不住问道:“冷大哥还在为洛溪亭是刺客一事心烦?” “只是在为她而感到不值。” 冷长空叹了口气,“如果真如你猜测的那般,那么这件事,本就是神皇陛下有错在先,洛溪亭她隐忍二十几年,如今终于有了七楼巅峰的实力,心里的仇恨自然......” “你想死吗?!” 苏羡的声音突然炸开,打断了冷长空,“要不要把你这些话全都记在卷宗上?神皇陛下都敢编排,你是有几个脑袋?自己死了不打紧,别连累执笔人跟后面遭殃!” 他对冷长空的态度和李三思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搭档怎么合作下来的。 冷长空低眸无语,他知道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了。 神皇的耳目遍布天下,朝中文武百官都在他的监听范围内,一旦说错话,搞不好就要惹来杀身之祸的。 他下意识朝着屋外看了一眼,抱剑走过去将打开的屋门关上。 压低声音问道:“你们说,我们还要继续抓洛溪亭吗? ” 语气中带着几分纠结和沮丧。 苏羡瞪大了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抓她抓你啊!还是说留着给三法司去抓?合着为了保住你的偶像就要把刑狱司的名声搭进去呗!” 声音急促却又不敢太大声,克制的很辛苦,以至于俊秀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稍显狰狞。 冷长空表示不想理他,目光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凤起,你怎么看?” “抓肯定是要抓的,要不然没办法跟神皇交待。” 李三思也有些无奈,随后说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是剑圣的传人,神皇不会轻易杀了她的,而我想那位剑圣大人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管。” 冷长空脸色缓和下来,他对李三思抱有充分的信任:“凤起,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羡的声音突然响起,提醒道:“我先声明一点,这次的刺杀案件牵扯到了神皇陛下,而且他和洛溪亭还有这样一层不与人说的关系在,所以肯定是不能大张旗鼓的调查找人的,所以我建议,咱们夜里行动!” “到时候我会请司长大人出面,让他去找三尺阁以及监察院借调些人手,再配合皇城里的禁军,哪怕挨家挨户的地毯式搜查,都要 把她给找出来。” “可一旦这样做的话,会不会被三法司的人截胡?他们现在没准还没弄清楚刺客藏在哪,所以肯定时刻关注着衙门里的一举一动,想借我们的手来找到刺客,到时候分一杯羹。” 李三思看了苏羡一眼:“皇城内可不是我们执笔人的主场,反而三法司在皇城里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若是找到了刺客,我们未必抢得过他们。” 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探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否定。” 苏羡笑道:“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那你怎么想的?三天后洛溪亭的伤势差不多就能复原,到时候她可能随时都会动手,皇城里虽然高手很多,但是总有懈怠的时候,若是被她抓住了机会,我担心会重蹈昨夜覆辙。” 若是又一次被洛溪亭提剑杀到了神皇寝宫外,那可真就打了执笔人的脸了。 所以在苏羡最初的设想中,是在洛溪亭伤势恢复之前将她找到,可如今听凤起的意思,他似乎有别的考虑。 “与其我 们辛辛苦苦的去找她,还不如让她自己主动现身!” 李三思沉淀思维,说出自己的计划:“这两天我们将大部分人手全部派到城外去,只留下部分精兵守在皇城角落,当然,杨千杀杨金牌是一定要留下的,他是抓刺客的主力。 “这样做既是为了给三法司一个假象,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在皇城外找到了刺客,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免得到时候坏事。” “也是为了让洛溪亭放松警惕, 三天后当她伤势恢复完全后,若是感觉到皇城内的刺杀风波已经过去,必然会再次寻找机会出手,到时候我们以逸待劳,躲在暗中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ddxs.com “你这是要把神皇陛下当作诱饵啊!凤起你胆子可不小!” 冷长空拍拍李三思的肩膀,“不过我喜欢!” 因为洛溪亭一事,他现在似乎对神皇很有意见。 李三思笑笑,“这是必要的手段。” 苏羡提出疑问:“就算我们的人去到了城外,皇城里的禁军高手怎么办?还有那位曹公公呢?经过昨夜的刺杀案之后,他们必然会更加警备,洛溪亭若是看到皇城里的守卫力量增加了那么多,未必还会出手。” 此时的洛溪亭就像是一颗藏在皇城里的定时炸弹,没人知道她会在何时爆炸。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要将她提前引爆,才能将局势掌握在可控的范围内。 若是三天内不能抓住她,神皇就一直有被炸的风险。 这个责任没人担得起! 李三思胸有成竹,“我听说,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皇后娘娘都会去到国师大人的佛堂烧香礼佛,为大魏祈福,届时后宫的嫔妃,甚至是长公主都会随行,阵容豪华,想来需要跟随的高手应该也不少吧?” 苏羡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趁着皇宫娘娘祈福之时将皇城里的所有高手全部调走?” “是这个意思。” 李三思说道:“而且还要大张旗鼓从闹市经过,最好有百姓围观,如此才能确保洛溪亭能够看到。计划顺利的话,白日皇后娘娘去佛堂祈福,晚上,就是洛溪亭刺杀神皇之时。” 听得出来他很有信心。 冷长空却也难得提出质疑,“若是如此的话,皇城里的守卫岂不是真的变得空虚起来?万一,我是说万一,杨老大拦不下洛溪亭的话,那神皇陛下会不会真的要被她一剑刺死了?” 风险太大了,不仅冷长空犹豫了,就连苏羡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李三思却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慢悠悠说了一句话,“她又怎么能知道,当夜住在神皇寝宫内的,是不是神皇本人呢?” 笑得很贱,有lyb的味道。 苏羡提笔的手顿时一紧,“原来如此!”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再次变得炙热起来。 冷长空仍旧一脸懵逼,可当他看见苏羡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时,也不想丢脸,于是迅速恢复到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沉稳姿态。 他将长剑缓缓驻地,双手覆于其上,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露出了一个赏识的表情,随后轻轻点头,同样开口道,“原来如此!” ...... 刑部,尚书府。 身着绯袍的尚书大人王羡渊安静的坐在阔椅之上,手捧一盏清茶,借着缭绕的水汽吹落挂在杯盏上的茶叶,细饮一口过后,这才望向在一边等候许久的左侍郎刘叔文,“那位凤起小兄弟怎么说的?是否有意加入刑部?” 声音温和却又包含力量,字里行间带着 一种难以描述的威严。 不怒自威,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感觉。 说话时,他已经杯盏放下,动作不温不火,慢条斯理,显得极有耐心。 刘侍郎恭敬站在一旁,叹了口气,“此人是铁了心要留在执笔人衙门了,我百般劝说,甚至许诺了他不少好处,可他却始终不为所动。” 言语间带着几分恼怒,但更多的还是惋惜。 王尚书准备再次提杯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很快便又恢复如常,端茶入喉之后,叹道:“可惜了,凭他的探案天赋,若是能在刑部做事,我想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扬名大魏,前途不可限量。可若是留在刑狱司嘛,唔,自然也是不差的,只是刑狱司的官职毕竟没有品级的划分,到最后有名却无权,多少还是有些落差的。” 他放下杯盏,宽直的眉眼耷拉着,显得很没精神。 可当他的眼神偶尔落在刘侍郎身上时,对方却又好像被一道闪亮的电光给照射到,璀璨且夺目。 忍不住就转过眼去,无法与之对视。 升腾的水汽快速聚集,很快便遮住了王尚书的所有情绪。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片刻沉寂,王尚书的声音继续响起,“刑狱司中的每一个人都想要成为狱神那样的存在,可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刑狱司设立至今,整个大魏朝,也就仅仅出现过一位狱神而已......很多惊才绝艳之辈屈身于狱神的光环之下,最终都已沦为平庸,希望那位凤起小兄弟不会是这样。” 语气中带着极浓的遗憾之意。 刘侍郎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再去找他谈一谈,看看他是否回心转意?” “ 不必了,人各有志,尊重他的选择吧。” 王尚书淡淡开口,“也不要再去为难他......伯牙你要记住,不管他是在刑部,还是加入了执笔人,其实都是在替大魏朝做事,本质上,是没什么区别的。” “就好像三法司和刑狱司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虽然处处较劲,为了一个案子打得头破血流,为谁是大魏探案界的最高学府而争得你死我活,但说到底,这都是大魏朝自家的事,关上门来可以吵,但记住千万不能下死手,更不要被外人看笑话......老百姓盯着在,神皇也盯着在,甚至是妖族和南晋国的那些敌人,都盯着在。” 这些话里带着一丝警告。 彻底打消了刘侍郎想要暗地里使用一些小手段的念头。 他点了点头,表示受教。 发现在王尚书的精神压迫之下,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王尚书顺势将这个话题揭过,饮茶的间隙,问起了昨夜的刺杀案:“刺客的消息有眉目了吗?” “尚未有任何发现。” 刘侍郎低下头说道:“派出去的人找遍了城外五十多里地,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感觉到,她像是突然消失在了大魏国界中。” “有这事?知道刺客是谁吗?” 王尚书情绪不变,继续饮茶。 心里却有些疑惑,“一位身受重伤的刺客,还能跑多快,跑多远?” 刘侍郎点点头,“初步判断,应该是剑圣传人洛溪亭,此女修剑天赋极高,早已登上了剑道第七层楼。只是不知与陛下有何过节,竟然敢冒险来皇城作死。” 王尚书举起的杯盏突然定在了半空,稍作犹豫后便又重新送到嘴边,缓缓饮了一口茶后,他叹道:“剑圣传人?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第七十一章 王尚书的担心 哪怕未曾修行,王尚书也知道那位骄傲的剑圣是有多么的强大。 作为人间剑道修行最顶峰的传奇人物,他一人一剑,几乎便可消灭一支军队。 想要杀一个人,更是犹如探囊取物,再简单不过。 关键,就看他愿不愿意出手了。 王尚书相信若是一般的情况,剑圣根本不可能于人前现身,更别说出手,可若是他唯一的传人陷入了生死境地,怕是就算隔着千万里之遥,他也会纵剑而至,替他的传人来出这一口气。 很多年前王尚书曾见过剑圣一面,他知道对方是一个骄傲到了骨子里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不讲道理的人。 对于这样一个人,大魏朝的态度往往是安抚和招揽,而不是硬刚。 以前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 所以很快,王尚书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如果实在找不到洛溪亭在哪,就让人都回来吧,神皇那边,我会亲自去给个交待。”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刘侍郎打算替他续杯,却被挥手止住。 他的心情有些不太好了,无心饮茶。 “尚书大人,剑圣传人又如何?何必如此惧她?” 刘侍郎平静着声音说道:“就算剑圣亲至,面对刺杀神皇这一罪责,难道还能逃避不成?” “他自然不会逃避,可就算他承认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杀了他?剑圣这个人最好面子,你给他面子,他才会跟你谈,你不给他面子,他就要砍你,此人的脾性我早在很多年前就看透了,想来以他的骄傲,这些年来应该没人能让他做出改变。” 王尚书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而以我们大魏的整体国力,自然是不怕他的,但是必须要给予他充分的尊重,因为我们也没有能力将他留下......除非祭酒大人从天外天下来,或是军神李密从边境战场赶回来,要不然,剑圣提剑而至,可以说来去自如,这一点必须得承认。” 一位登上九楼巅峰的剑圣,用逍遥天地间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 刘侍郎无言以对。 他是一介文官,耍嘴皮子玩心计他有一套,但要是说些修行这件事,他是缺乏一定的认知的。 王尚书看了刘侍郎一眼,见他不说话就知道心理肯定不服气。 于是问了一句:“知道为何李密在边境战场与南晋国对战多年却始终久攻不下吗?要知道,南晋的国力跟我们大魏朝比起来,可以说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可他却能跟我们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多次 将李密逼入险境,难道是因为他们的将士们比大魏的军队要更加凶猛吗?” 刘侍郎抬起头,正色道:“妖族常年骚扰,李密腹背受敌,自然战况不佳。” “妖族固然是个问题,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南晋国有位登上九楼巅峰的术士,那位看似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常年待在边境战场上,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边境局势,谈笑杀人间,已经阻挡住了李密无数次的攻击和冲杀。” 畅想中文网 王尚书的声音逐渐沉重起来:“这就是一位九楼修行者的可怕之处......南晋有一位读书人便已如此厉害,若是剑圣被大魏逼走,投靠了南晋国,帮助他们来攻打我们该怎么办?” “大魏朝虽然国力强盛,但是在九楼高手的数量上,却是不比敌国有优势的......大魏有军神,南晋有书生,妖族有妖帝,这三位九楼高手在战场对峙多年,早已势同水火,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而佛宗的佛祖和儒门的儒圣则各自保持着中立,他们志在立派传教,不参与国之战争,我们也不好强求。” “但这些年剑圣一直还在俗世之间摸爬滚打,偶尔还会登天向祭酒大人讨教几招,闲来无事时,亦会跑到皇城中与陛下对饮几杯,当然,这都是很多前的事情了,不过却也给了我们一个极大的信号,剑圣他,本质上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既然是自己人,那么给他一些特权,也是无可厚非的,从大局观上来看,我们允许将昨夜的那场刺杀当作是一次无伤大雅的玩笑,更何况,洛溪亭也已经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刘侍郎眉眼渐渐舒展开了,沉默片刻后应了声,表示会尽快将仍在城外搜查的刑部中人召回。 王尚书忽然再次开口:“执笔人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未得知,想来应该同样在城外搜查。” 刘侍郎压低了声音,“要不要去提点一下?若是他们......” “先静观其变吧,执笔人的那位秦逍遥是个聪明人,我想他应该能想到这些。” 王尚书摆摆手,眉眼之间忽然露出了一丝疲累之色,“你先去吧,尽快平息昨夜的风波,我不希望剑圣越过大魏国门的那一刻出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遵命!尚书大人!” 刘侍郎拱拱手,便急速退下。 “来人。” 刘侍郎前脚刚走,王尚书便唤来一名小厮,“去准备好马车,本官要进宫面圣。” ...... 天色变暗时,刘侍郎 亲自去城外召回了刑部的人马。 大魏朝皇城内的禁军高手亦在刘侍郎的亲自劝说下回来。 但是刑狱司的三个大队却反其道而行,踩着夕阳的余光浩浩荡荡冲出了皇城,大张旗鼓的去寻找昨夜的刺客。 执笔人,三尺阁,监察院难得一次联手,各自都派出了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在路上撞到了无功而返的刑部人马和城内禁军,本不欲理会,可刘侍郎想起了王尚书的告诫,连忙嘱咐刑狱司众人千万不要再去城外搜查了,以免惹怒了剑圣。 这一次,他是站在大魏朝的角度来进行劝说的。 自觉十分高尚。 可换来的却是一阵无情嘲讽。 刑狱司和三法司向来不和,彼此之间存在着极不和谐的竞争关系。 他们又怎么会听刘侍郎的话? 执笔人的领头人正是苏羡,他给了刘侍郎一个阴阳怪气的眼神后,便命令众人继续前进。 刘侍郎堂堂正三品的大官,何时被人这般蔑视过,当场就要找苏羡掰掰手腕,好歹是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才避免了一场冲突的发生。 苏羡离开的时候还感叹了一声真可惜,失去了一个通过正当防卫殴打朝廷命官的机会。 同时心里也有些疑惑,“他们怎么会全部回去?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害怕剑圣?这也太傻了吧?还是说他们已经知道洛溪亭就藏在皇城中?”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计划不能变。 先把刑狱司的人马全部调到城外,让城内的洛溪亭放松警惕。 接下来,就要看杨老大和凤起的表演了。 想起李凤起的那一刻,苏羡的嘴角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夕阳之下,分外妖娆。 执笔人的通辽见怪不怪,可三尺阁和监察院的那些人就有些受不了了......这位银牌多少有点毛病。 再晚些时候,王尚书的马车驶入了皇城,他乃正二品大员,有城内驾车的特权。 长驱直入,径直来到神皇寝宫外时,却被一位老太监给拦下了。 说是老太监,可看他的笔直站姿,通红的脸膛,以及满身的杀气和威风,让人觉得他更像是一位将军。 他的双手拢于袖口之间,即便是面对身份尊贵的王尚书也没有将其拿出来。 他微昂着头,保持着冷漠且骄傲的姿态,静静的看着王尚书,然后说了一句话:“尚书大人,稍等,陛下正在见客。” 第七十二章 曹人往 老太监的语气很是平淡,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恭敬姿态。 甚至连一个“请”字都没说,生硬的有些过分。 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大魏朝的刑部尚书王羡渊,而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芝麻小官。 可王尚书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仿佛对方本就该是这样的态度,多一份客气都是多余。 因为他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当今神皇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以太监的身份却被获封将军封号的人。 老太监叫曹人往,大魏三朝内府总管,人间用刀第一人,也是一位早已在很多年前便已登上八楼的超级高手。 身后所掌管的摘花营,有监察朝廷百官之责,是当今神皇获得情报的最主要来源。 可以说大魏朝每一位文武百官的家里面,都有着摘花营的影子。 他们化身万千,或许是管家,或许是丫鬟,或许是厨子,又或许,他们是被监察对象的枕边人......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也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在哪,但他们确实无处不在,像是悬停在百官头顶的一把锋利铡刀,随时可能叫他们人头不保。 哪怕是某位大官夜里做梦时说过的一句话,第二天都可能会传到神皇的耳朵里......有摘花营在,百官不宁,对那位曹公公,文武百官更是畏惧到不行。 无论是自身实力还是所拥有的权利,曹公公都大到离谱。 即便是当朝首辅大人都不愿意轻易招惹他,更何况是王尚书? 所以在这位似门神一般守在神皇寝宫外的曹公公面前,王尚书尽量保持着低调的姿态,他挥手赶走随行的马夫,随后望向了曹公公,问道:“敢问曹公公,都这么晚了,陛下还在召见谁?”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尽量保持着缓慢的语速,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的急迫。 “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来找陛下,说有要事禀报。” 曹人往的眼神在王尚书身上停留了一瞬,淡淡说道:“尚书大人要是等不了,不妨先回去歇着,等陛下空下来老奴会去通报一声。或者,你有什么话需要代传?” “秦逍遥?看来也是为了昨夜的刺杀案而来。” 王尚书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麻烦曹公公了,我在这等着就好。” 声音中听不出多少情绪,只是眉眼之间的疲累之色要更加浓厚。 曹人往依旧双手拢袖,整个人笔直的伫立在原地,浑身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他本身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听王尚书这般说,他便也乐得清静,眼神很快从对方身上挪开,继续扮演着沉默。 夜色愈沉,风从未知之地吹来,兴起凛冽的寒意。 曹人往身着一件单薄的内宦官袍,立身寒风之间岿然不动,呼吸始终保持平稳。 偶尔抬眼,会发现他的双瞳之间有一道清亮透彻的刀光闪过,转瞬无踪。 王尚书却已经有些抗不主冻了。 未曾修行,哪怕心性再怎么坚韧,身体也绝对无法忍受这带着春寒之意的冷风。 他下意识裹紧了身上那件绯红官袍,准备往角落里站一站,寝宫的大门却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伴随着“吱呀”一声响,一个穿着黑袍,头上戴着一件笠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瞧这一身打扮,典型的执笔人造型。 “秦逍遥!” 王尚书只看了他一眼便迅速转过头去,本被寒意侵袭的身子稍稍挺直了些。 刑部和执笔人向来 不和,他与秦逍遥虽然从无正面冲突,但各自身为两方势力的幕后老大,彼此之间多少有些难以言说的隔阂。 2kxiaoshuo.com 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互不打扰。 秦逍遥也注意到了王尚书的存在,但他却连头都没有转一下,反而伸手压下了头顶的笠帽,将整张脸完全遮住。 黑夜笼罩下的身影显得深沉且落寞。 并且带着几分孤傲。 曹人往睁开了微微眯起的双眼,眼神随之落在他的身上,“秦司长,陛下有何吩咐?” “陛下累了,已经歇下了,让我与曹公公说一声,今夜不再见任何人。” 秦逍遥的声音刚一落下,站在一边的王尚书顿时皱起眉头,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直接跨入未曾关闭的寝宫大门,曹人往却很诡异的出现在了王尚书面前,“尚书大人,明日再来吧。”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王尚书,身上的气息比这片夜色还要清寒。 已经下起了逐客令。 王尚书抬起头,眼神中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怒意,“曹公公,本官等了这么久,好歹进去通报一声!” 他那平静无波的心湖间突然泛起了一层微微的涟漪,显得有些躁动。 曹人往不以为意,摇摇头,“尚书大人,别让老奴为难......你也听到了,陛下说他累了。” 漫不经心的态度让王尚书莫名的恼火,却又不敢真的发作。 “尚书大人是为昨夜的刺杀案而来?” 秦逍遥突然开口,隔着笠帽传来的声音显得沙哑且空洞。 曹人往此时已经将寝宫的大门给重新关上了,双手再次拢入宽大的袖袍之间,恢复了笔直的站姿。 高大的身躯伫立在那里,给身形苍老瘦弱的王尚书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本能性的侧过身去,王尚书压下心头隐怒,开口道:“秦司长不也是?执笔人探案向来极有效率,不知是否已经找到刺客的下落?” 他的神情看似古井无波,心中的那片涟漪却逐渐汹涌成波涛之势。 秦逍遥顿了顿,随后开口:“她跑不掉的。” 简单回答,不冷不淡,语气中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底气十足。 身为执笔人衙门的大司长,秦逍遥的探案能力自然毋庸置疑......毕竟大魏“小狱神”,手底下是有些真本事的。 王尚书也相信他确实能够做到。 但问题是,他能做到,但却不能做! 抓住洛溪亭容易,可要平息剑圣的怒火却很难。 王尚书心绪渐沉,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自己心中所虑。 直到秦逍遥和曹人往说了声告辞,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正准备踏入黑夜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大声开口,将秦逍遥留下:“秦司长!难道你不知道昨夜的刺客是谁吗?” 神情凝重,语气亦显得十分急促。 曹人往看了一眼有些失态的王尚书,摇摇头没有说话。 秦逍遥却骤然停下脚步,笠帽下传来他的声音:“剑圣唯一的传人,洛溪亭。” “既然知道是她,为何还要抓人?” 王尚书的声音突然变大,不知是在和秦逍遥说话,还是想让寝宫内的神皇听到,“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觉得剑圣会怎么做?” 听到这里,始终面无表情的曹人往突然露出了一丝冷笑。 拢于袖袍中的右手缓缓握成了空拳,掌心中像是藏着一把锋利的刀。 秦逍遥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随着夜风而来:“他会怎么做,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既然洛溪亭敢来皇城刺杀陛下 ,她就一定要为她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至于剑圣,他若不来也就罢了,他若来了,我也要治他一个管教无方之罪!”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秦逍遥你疯了!” 惊怒之下,王尚书再也无法稳住心态,“若是剑圣因此和大魏朝反目,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疯的是你!” 秦逍遥的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训斥的姿态颇具威严,“身为大魏朝正二品大员,堂堂刑部尚书,竟然会对一位江湖剑客这般畏惧!就因为他登上了九楼,就要处处忍让?哪怕神皇陛下遇刺也可以当成是一场误会? ” 字字似剑,狠狠的刺进了王尚书的心底。 他怔住了,神情间的落寞神色分外明显。 许久之后,王尚书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如今边境局势紧张,李密独自面对妖帝和书生两位九楼强者的联手之势早已出现了疲态,若是剑圣因洛溪亭一事而心声怨恨,跑去边境战场横插一手,我担心李密他会......” 话没说完,就被秦逍遥强势打断,“正因为李密独木难支,边境战况堪忧,我们才更需要抓住洛溪亭!” 王尚书皱起眉头,深深凝望着秦逍遥的背影,“你什么意思?” “剑圣这些年于人间各国游历修行,一直保持着中立姿态,虽为大魏子民,却曾明确表示不会参与到国之战争中,他对大魏而言或许不是敌人,但也绝对算不上朋友。” 秦逍遥说道:“陛下这些年一直在思考该怎样将剑圣真正拉到大魏的阵营中来,让他去边境战场替李密分担一部分压力,却不想这些年连剑圣的面都没有再见到......原本陛下已经准备放弃这个念头,却不想昨夜突然来了个洛溪亭!” “刺杀陛下,本就是她有罪在先,抓她也是理所当然,剑圣若想救她出去,就必须先答应陛下一个条件!” 王尚书沉默下来。 波动的情绪渐渐平息。 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想要利用洛溪亭来要挟剑圣?让他去边境战场替大魏朝出一份力?” “这不是要挟,而是一场公平的交换。” 秦逍遥沉声说道:“除了让剑圣去边境战场走一趟外,还要让他立誓为大魏镇守国门三百年!如此,才能换回洛溪亭的一条命。” 闻言至此,即便是曹人往都有些微微动容,似乎没想到秦逍遥的野心这么大。 竟敢这般算计那位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剑圣。 王尚书则深深吸了一口气,“秦逍遥,你好大的胆子!” “不敢!这句评价你应该送给陛下。” 秦逍遥说道:“这是他的意思。” 风声袭来,将他的话语渐渐吹散。 转瞬无痕。 秦逍遥沉寂片刻后终于再次迈步,沿着皇城大道走入黑夜之间。 王尚书沉默着伫立在原地,陷入了某种思考的氛围中,“原来,陛下早已经做好了打算,只是为何,他会单独找来秦逍遥商量,却不曾通知刑部?” 夜风之间,他心绪渐起,整个人显得更加苍老,只是眼中的神色却还是那么清亮袭人,仿佛有种直抵人的力量暗藏其中。 曹人往的声音突然响起:“尚书大人,需要老奴送你吗?” “不必。” 王尚书唤来随行的马车,却不曾坐上去,而是双手背后,随着车轮滚滚声朝着刑部所在方向缓缓走去。 黑暗,很快将他的身影吞没。 孤独中,带着一丝倔强。 ...... 第七十三章 小院里的姑娘 那天夜里的刺客风波在皇城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可城外却显得平静无声,想来消息并没有传出来。 苏羡领队,带着刑狱司的高手们在城外瞎晃荡,说是在搜查刺客,其实各自都心知肚明刺客根本不在城外。 就当是出来采风了。 王尚书昨晚回去后想了很久,原本打算坚持自己的想法,放弃抓捕洛溪亭。 可一想到连陛下都亲自发话了,再不主动点的话怕是以后他对执笔人的信任程度要远远大于刑部了。 于是便又连夜招来了刘侍郎,让他再次带人出城找人,顺便喊上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一起。 皇城里的禁军高手也别闲着,一起跟着过去。 于是一声令下,皇城中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冲出了内城,继续去城外大海捞针。 皇城里顿时好似空了下来。 大魏护城的高手们几乎少了一半。 为了确保神皇和皇族成员的安全,曹人往甚至把自己身后的一群大太监都给找了出来,分散到各处,暂时充当起了保镖的角色。 长街两岸的内城百姓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着往城外而去的三法司诸将指指点点,以为又是陪着哪位皇亲国戚出去春狩游玩了。 惹来一阵嘲讽怒骂。 ...... 两日后的清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中,一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手里抓着亮晶晶的糖葫芦跑了进来,高高兴兴对着正在院中教自己小弟练字的一位漂亮姐姐喊道:“姐姐!姐姐!阿文又看到了,还是和昨天一样,那些大人们又往城外跑去了!” fantuankanshu.com 那位漂亮姐姐身上穿着一件农家妇人才会有的粗布衣衫,只是因为容貌太过于出众,以至于即便是再土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也会给人一种很惊艳的感觉。 她的眉心最初保持在微蹙的状态,凌厉的双眸中像是藏着一把出鞘的剑,无比锋利。 她在教身边那位小孩写字的时候,就好像是在指导他练剑。 一笔一划之间都要求把握完美的尺寸和角度,对于笔锋转换间的要求极高,甚至有些苛刻。 因为在她很小的时候,自己的老师教她读书写字的时候,就是这般要求的,甚至要更加严格。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练字方法,练字如练剑,一撇一捺都有章法。 可她却似乎忘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而不是当年的自己。 以至于当她看到小孩落笔一瞬而无法力透纸背的时候,竟然有了动怒的感觉。 “你这写的真不像话!” 这是当年她的老师送给自己最多的一句话。 现在她送给了这个小孩,声音好听到爆,语气却十分严厉,差点给小孩吓哭了。 只是当她看到抓着糖葫芦的小男孩进来时,不知是因为听到了他的话,还是看到他那滑稽的样子,总之她的眉心舒展开了,双眸也变得温柔细腻,身上的气息平和且淡然,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像是从一把锋利的剑,变成了一片柔软的云朵......练字的小孩抹了一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偷偷看了一眼漂亮姐姐的侧颜,眼中的神色很是惊慌,像是看到了一只恶鬼般恐惧。 这两日的童年阴影,可能将要用一生去治愈。 漂亮姐姐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柔声说道:“阿文最棒了,晚点姐姐再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好耶好耶!” 小男孩高兴的扑进了漂亮姐姐的怀里,人小鬼大的往她的胸口拱着,似乎觉得这样会很舒服。 惹得她满脸羞红,一把抱起了小男孩,“坏蛋阿文,做什么呢?” “爹说这样就代表喜欢的意思啊,上次他对娘亲这样做的时候被我看到了,他跟我说的。” 小男孩傻笑道:“阿文喜欢姐姐!” 说着又要往她怀里拱。 无所畏惧的姿态看得旁边的小弟一阵羡慕。 漂亮姐姐无奈轻呸了一口,“你爹喜欢你娘可以这样做,你对姐姐就不行,知不知道?这是只有相公对妻子才能做的事情,只有等你长大了,有妻子了才可以......” “那姐姐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小男孩满脸天真的打断她:“这样你就能天天给我买糖葫芦吃了!” 漂亮姐姐笑了起来,刚要打趣几句,却见练字的小孩懈怠下来,顿时一秒变脸,“练字不专心!不想吃饭了吗?” 突然的严厉语气让怀里的小男孩也吓了一跳。 他不做声了,老老实实靠在漂亮姐姐的怀里吃起了糖葫芦。 练字的小孩则“呜呜”的哭了起来,显得很是委屈,但下笔的动作却根本不停,写出的字也越来越像样,笔锋刚直有力,像一把把出鞘的长剑。 再晚些时候,午时便至,一对夫妻抱着做农活的家伙事儿从外面进来。 他们是这对小男孩的父母,眼见大儿子和那位留宿在家的姑娘玩的开心,小儿子则在一旁练字乖的不行,不由得开心笑了起来:“阿文,阿银,等吃完饭,你们陪着洛姐姐去城里玩会儿。今天是皇后娘娘外出祈福的日子,为了表示诚心,她们会从皇城出发, 一路走到国师大人的佛堂,途中会经过我们这里,你们去看看热闹。” “不过千万不要靠太近哦,远远的看,皇城里的那些护卫和公公们可凶着呢!” 吃糖葫芦的小男孩顿时跳了起来:“姐姐我们一会儿就过去看看!你答应给我买糖葫芦呢!” 练字的小男孩也想跳起来,可一看到漂亮姐姐的脸顿时又吓得缩了回去,继续抓着与自己手掌不成比例的长笔练起字。 漂亮姐姐先是点了下小男孩的鼻头,“就你贪吃!” 随后又抽掉了练字小孩手中的长笔,神色温柔起来,“今天到此为止,记住以后都要这样认真练字,要是再敢让姐姐听学堂的先生说你偷懒不用功读书,一定加倍训斥你,听没听到?” 小孩赶忙点头,天真的眼睛里滚动着泪水。 一副又高兴又想哭的表情。 那对夫妻看得有趣,“学堂里的先生拿着戒尺打骂都治不了阿银,在您这里就变得这么听话,洛姑娘您可真有办法!” 两天前他们在门前把重伤昏迷的洛姑娘救回来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一般人。 所以这两天对她的称呼始终带上了个“您”字。 姓洛的姑娘笑道:“该凶时就凶,该给颗糖吃的时候也不要吝啬,阿银自然就会听话了......是不是阿银?” 小孩迅速点头,几乎已经成了肌肉记忆。 夫妻俩笑了笑,又感谢了几句便打算去做饭,洛姑娘却忽然问道:“大哥大嫂,你们刚才说,皇后娘娘今天要去国师的佛堂祈福?是每年都去,还是今年第一回?” “每年都要去呢!阵仗可大了!” 夫妻俩说道:“而且这一次据说不仅是皇后娘娘,后宫的妃子们,甚至是长公主殿下都跟着一起过去了!依我看啊,到了下午,这条长街都要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洛姑娘你们过去玩的时候可千万要注意了,往年那些护卫们看到有人走近都是要拿鞭子赶人的......” 洛姑娘点点头,“再晚些时候我带阿文阿银出去看看,不过晚饭就不必做我的了。” 阿文很敏感,“姐姐你不吃饭了吗?” 夫妻俩也很疑惑,“洛姑娘你......” “今晚我就要走了。” 她捏了捏阿文的脸蛋:“以后要少吃些糖哦,牙都块掉光了。” 又拍了拍阿银的脑袋:“以后没人凶你,你也要好好练字哦。” 第七十四章 祈福之行 申时四刻,从皇城而过的几条长街都被大魏朝的禁军们封锁。 只在沿路最外围给百姓留下了一个看热闹的场地。 今日是皇后娘娘去往国师大人的佛堂烧香礼佛,为大魏祈福的日子。 每年一次的仪式,百姓们都知道,只是今年前去祈福的并不止皇后娘娘一人,后宫嫔妃,长公主殿下,当朝的几位郡主都一起前去。 所以这次一路护送的大魏禁军高手也是相当的多。 沿街而过,几乎每隔几丈距离就有一位身披银甲的将士当前巡视,森冷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围观欢呼的人群中,警惕中带着审视。 而在常人看不到的暗影角落里,无数气息强大的身影静静潜伏,他们都是大魏朝秘密隐藏的真正高手,这一次出来大半,是负责这次祈福仪式的主要安保力量。 各自的神识交织成密集的巨网,在皇后娘娘她们经过之前扫平一切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和障碍。 这次祈福的阵仗空前浩大,大魏朝后宫尽出,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所以就连那位三朝内府总管曹人往都亲自随凤驾而行。 按理说太监跟着主子出行,往往都是要跟后面跑的,可曹人往不一样,他不仅不用跑,反而有自己的一辆马车,就在皇宫娘娘的凤驾后面吊着,不紧不慢,怡然自得。 他的那辆马车没有马夫,虽无人掌控,可那匹藏青色的马儿却十分的听话,哪怕围观的人群很多,十分吵闹,它也不慌,蹬着马蹄很有节奏的往前而行。 在众人视线中保持着威风凛凛的姿态。 曹人往端坐其中,上半身挺的笔直,神情冷漠如初,看似没有任何动作,但他的可怕神念却已携带无穷刀意去向半空,方圆数十里的空间都已被他那覆有神念的刀意所覆盖。 制霸了这片空域,飞鸟都得绕行。 两道粗眉往额下铺平,像是两把横卧的大刀。 冷厉中藏着杀气。 他的双手依然拢于袖口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所统管的摘花营成员也已混入人群之中,扮演成了一个个毫不起眼的角色,静默观望,死死戒备,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祈福队伍缓缓前行。 坐在马车里的皇后娘娘在几名禁军高手的专注保护下打开了小窗户,朝着人群微笑致意。 惹来一阵欢呼和掌声。 穿过这条长街,到了下一个路口,为表祈福的诚意,她们就要下来步行了。 速度自然就会变慢不少。 到了国师大人的佛堂差不多已是夜里,要再赶回皇城,也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便有些担心。 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神皇陛下。 今夜自己若是不能回去,说明随行的禁军高手,包括曹公公都得留下,而且这两天三法司和刑狱司的人也都还在城外搜查,那么皇城里的核心守卫力量,还够吗? biquge.name 她还记得前两天的那场刺杀,陛下差点就出了事,至今想起来仍有些心神不宁。 总觉得那名刺客会再次出现。 忧虑中,皇后娘娘放下了遮窗的帷帐,情绪默然低沉。 此时外围拥挤的人群之中,洛姑娘带着阿文和阿银出现在一家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一边让俩孩子自己挑选喜欢吃的糖葫芦,一边打量着缓缓向前的祈福队伍。 她的眼神落向街道两旁的禁军高手时,瞳孔中便再也没有半点柔色,冷厉的像是藏着一把清寒且锋利的长剑。 皇后娘娘的马车从她身前而过时,人群激动,就连身边卖糖葫芦的小贩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拍起手来。 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平日里哪有什么机会能见到皇后娘娘?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可不得过过眼福,表达一下自己的激动心情? 洛姑娘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冷。 她的目光随着皇 后娘娘的马车往前挪动,平直放下的右手下意识握起了空拳,那是握剑的姿势。 只是当曹人往的马车随后而至时,感受到了马车里那股强到离谱的气息,她顿时又缓缓松开了右手,眼神再次变得平和温柔,就连身上的气息都被自己刻意隐去。 阿文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姐姐,阿文不想吃糖葫芦了。” 声音少了几分天真烂漫,却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失落和难过。 洛姑娘低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再买一个糖葫芦吃吗?” 阿文拽紧了洛姑娘的衣裳,抬起头说道:“ 姐姐要是现在给我买了,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阿文等姐姐下次回来时再买......阿文,阿文舍不得姐姐!” 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阿银则直接抱住了她的大腿,“阿银也舍不得姐姐!” 俩孩子的眼泪很快掉了下来,和四周欢呼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她愣住了。 坚韧的心志再次破防。 好在糖葫芦小贩专注着拍手看热闹,没有注意到阿文阿银这边的情况,洛姑娘抬眼看了下四周,担心会被隐藏在人群中的摘花营成员发现,低声安抚了几声便带着他们回到了小院。 把他们交给夫妻俩看管后,洛姑娘便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小屋。 亲眼所见皇城高手尽出,就连曹人往都随行而走,再加上这两天听到关于三法司和刑狱司出城的消息后,她已经确定现在的大魏皇城是守卫最薄弱的时候。 “想来所有人都以为我逃向了城外吧。” 洛姑娘放平心绪,随后从床下掏出了一个破箱子,夫妻俩救回她的时候,把她随身的东西全部放在了里面。 打开后最上面是一件黑色的夜行服,上面的血渍仍在,想来夫妻俩也有所考虑,担心被人看到所以一直没有拿去清洗晾晒,但是腹部位置的的切口却已经缝补完全。 农家妇人的手艺很是不错,黑色针线缝补下竟然看不出半点违和感。 可她却并没有马上穿上,而是找了一个包裹将其收拾好。 此处离皇城还有一段距离,天黑时夜行服很方便,但若是此时出门还是身上的这件粗布麻衣最合适。 再往下翻,是一把沾血的长剑。 长剑无鞘,原本安安静静呆在箱子里,可当洛姑娘握住剑柄的那一刻,一抹清亮如水的剑光顿时惊起,将小屋照耀的一片惨白。 剑吟声随之而起,似乎在欢迎自己的主人回来。 洛姑娘虽身穿粗布麻衣,可一剑在手,她便好似变成了一位让人无法直视的强大剑客,锋芒太盛! 右手握住剑柄,左手自剑身轻抚而过,剑光惊起时,上面的血渍已经消失不见。 心念随之而动,长剑便在一阵强光中遁入她的体内。 只有登上七楼的剑修,才有藏剑于身的能力,洛姑娘眨眨眼,双瞳中似乎有一把小小的剑子在里面缓缓游动,隐有剑芒外露。 再将一些零碎的物事放入包裹后,她收拾完全,随手取下发髻上的一根玉簪,置于小屋最显眼的地方,算是她留给这一家人最后的念想......夫妻俩还在自己的小屋中哄着阿文和阿银,她听到了声音,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去打扰。 便直接过门而出。 酉时三刻,夕阳落下余辉之时,她背起包裹,沉默着从小院离开。 穿越人海,逆着人流往皇城中走去。 ...... 李三思这两天可没闲着,躲在执笔人的档案室里借着整理卷宗的空档期,找出了一些被狱神破解过的陈年旧案来翻看。 想要超越自己的偶像,必须先要了解自己的偶像。 为此他准备好好的下一番功夫。 奈何以他如今的铜牌资历,也只能调出铜组的卷宗,这一类卷宗上记载的案子相对比较简单,没有多少的挑战性。 翻看过后,发现实在没什么值 得学习的探案手法......只需要做个基本的推理和排除便能锁定真相。 甚至都不需要进入思维宫殿。 当然这只是针对他本身而言,若是这些案子让冷长空来破的话,怕是每一个都有可能成为悬案。 再晚些时候,李三思打算去找冷长空调出银组和金组保管的高级卷宗来看看时,已经到了祈福的这一天。 今夜有正事,他必须赶往皇城。 毕竟执法钓鱼的计划是他提出来的,必须进行现场监督,随时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变化。 天黑后,他走出了档案室,发现冷长空并不在衙门,应该已经先走一步了。 今夜的皇城守卫空虚,他们必须提前做好埋伏,等待着刺客的到来。 至于自己嘛,修行菜鸟,就算刺客看到了也只会视而不见。 早去晚去都一样。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雇辆马车奔向皇城时,隔着很远的距离却听到一阵剧烈的欢呼鼓掌声。 想来以皇后娘娘为首的祈福队伍已经下了马车,开始步行,并且走到执笔人衙门这块地盘上了。 “听说长公主这次也去祈福了!后宫的嫔妃也都在!大魏朝将近一半的绝色少妇相聚一堂,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看了!” 李三思一边朝着欢呼声最响的那条长街奔跑而去,一边忍不住吐糟,“难怪这些人从早看到晚,都不回去吃饭的,敢情是秀色可餐啊!” 等到来到现场,艰难挤入人群中时,刚好看到凤袍裹身的皇后娘娘在禁军高手的护卫下缓缓走来。 长街灯火之下,皇后娘娘虽面带微笑,但亲和的笑容之下却带着母仪天下的威严气势。 让人有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事实上,沿街而过,确实已经跪倒了一大片,粉丝们疯狂的高呼着皇后娘娘的名号,那场面相当的壮观。 李三思迅速转过眼,望向皇后娘娘身后,那里有一个老太监。 但绝不是一般的老太监。 他身姿笔直,微眯着眼,缓缓向前迈步。 每一步的距离都把握得刚刚好,就像是列军从阵。 李三思竟然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从战场厮杀中才能历练出来的杀伐之意。 “这老太监什么来头?看排场可比小桂子大多了,竟然走在其她妃子的前面,身后还跟着俩小太监伺候着。” 李三思觉得离谱,“而且皇后娘娘偶尔还会回头与他说几句话,看她的姿态,像是对老太监很尊敬啊。” 这不科学! 正猜测间,一束携带着强大气息的神念突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三思瞬间绷直了身子,自身神念微起,阻止了那道神念进入自己的思维之间。 随后下意识望向了某个方向。 刚好对上了那个老太监的眼神。 他不再微眯着眼,目光变得冷漠,深沉,直抵人心。 李三思只是被他看了一眼,竟有种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的暴露在对方面前的感觉。 “卧槽!是他!他知道我在看他?” 李三思僵持在原地不敢乱动,感觉自己像是被饥饿的猎豹盯住了。 好在老太监并没有多余的动作,稍微审视了一番后,他的目光便缓缓落下,重新恢复到微眯的状态。 像是没有睡醒一样。 可怕的神念也迅速消失,和来时一般莫名。 李三思的危机感随之解除。 片刻沉寂,他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惊魂未定。 再也不敢乱看。 尽量保持着低调的姿态。 所以他就没有注意到,在他独自后怕的关头,那个老太监再一次望向了他。 这时候的目光,是温和的,平静的,欣慰的......就好像,是一位长辈对晚辈的注视。 第七十五章 好美的村姑 老太监以为没人会发现他的眼神变化。 因为他的动作很快,瞬息之间便将目光从李三思身上再次收回。 而他相信在自己的神念感知范围内,应该也没人会那么胆大敢盯着自己看。 就算看也会被自己发现。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另一座神念隐藏下的金色牢笼中,有一只来自八千年前的可怕存在,正将他的所有小动作,小眼神都尽收眼底。 纷杂吵闹中,李三思仍在努力平复心绪,老太监带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大。 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缓冲。 突然,一个带着三分孤独,七分冷傲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人很强。” 声音不大,甚至显得有些低沉。 但却能掩盖过周围任何人发出的的声音,被李三思听到。 因为这个声音来自思维宫殿中。 是魔! 李三思注意到这是魔第一次用“人”来称呼一个人,而不是用爬虫。 他以为是它素质提升了,却不想魔的声音很快便又响起:“那个人若是想要杀了你这只小爬虫,甚至都不需要怎么动手,单凭神念的攻击便可将你解决。” 声音中带着几多嘲讽。 看来魔对人的称呼与素质无关,只看对方的实力。 李三思瞬间闭眼进入思维宫殿,以心声回应:“不会说话就别出来!他要是解决了我,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得了?” 一个身体两条命,大家谁也别说谁。 魔冷哼了声,自顾自开口,“但好在,他对你并没有恶意,甚至本尊能感觉到,他喜欢你。” 尼玛!被一个老太监喜欢?...李三思满脸惊恐,“你开玩笑的吧?那老太监的眼神你是没看到,跟要吃人似的!” lingdiankanshu.com “你永远不要怀疑本尊的判断。” 魔开始散发逼气,“本尊说他喜欢你,那他对你就一定没有恶意......可惜本尊现在仍然只恢复了一成的实力,若是再多一成,本尊就能带着你进入他的神念中一探究竟。” “你还是老实待着吧。” 李三思对魔的话有些不以为然,纯当它是装逼。 随后没好气说道:“我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体 里藏着一只大魔头。” “是魔道祖师!” 魔有些不满,着重强调:“来自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 “歇着吧您!” 李三思懒得再搭腔,骂骂咧咧退出了思维宫殿。 睁开眼的那一瞬,他发现有个猥琐大叔正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摸着,尤其在自己愈发结实的胸大肌处停留了许久。 那动作,那表情,李三思表示能做一整夜的噩梦。 “干什么呢你!” 李三思惊起满身鸡皮疙瘩,他一把拍掉猥琐大叔的爪子,猛一下撩起武士服下摆,露出了腰间的那枚小铜牌,“竟敢当街调戏本官,抓你回去坐牢!” 惊怒的姿态颇有几分威严。 猥琐大叔摸得正带劲,被李三思这一嗓子差点吓个半死。 尤其看到那枚铜牌后更是露出满脸惊恐神色,竟然是执笔人的官爷! 慌忙解释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小人见大人您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而且还闭着眼,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正准备带您去找医官诊治呢,全无调戏之意啊!” “那你抚摸本官胸口做甚?” 李三思怒极...... 被一个男人揩油,剁了对方爪子的心思都有了。 猥琐大叔解释道:“是想摸摸看您有没有心跳啊!” “倒是挺能狡辩的!”...李三思咽不下这口气,撸 着袖子就要开始练咏春。 刚好验证下这段日子的修行成果。 猥琐大叔一见李三思动真格的了,当即大声叫了起来,无非就是些“救命啊,官爷杀人啦”这些博同情,拉仇恨的话,一下子就引来了不少吃瓜群众观看。 李三思还有正事,不能在此逗留太久,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觉得有些不妙,便只好放下了拳头,怒骂警告了几句便将其赶走。 心里却默默记下了他的样貌,准备日后算账。 这猥琐大叔看样子是个惯犯了,连男的都不放过,日后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邪恶的事情。 必须尽快将他的邪恶念头扼杀于摇篮之中。 此时李三思心态有些崩了,被老太监的眼神吓了一顿,又被猥琐大叔恶心了一阵,他也没心思去看少妇了,朝着祈福队 伍中随便眺望了两眼,见没有发现美人鱼公主的身影,便只好放弃,随即逆流而上,往皇城赶去。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算算时间,差不多快到戌时,该去和冷长空还有杨金牌汇合了。 刺客上一次出现是在子时,但这一次没准会来个出其不意。 既然不知道她何时会出现,就必须做好全时段的充足准备。 李三思一言不发内城走去,与祈福队伍相对而行,很块就看到了队伍的尽头......等转到另一条长街上时,吵闹声也已经远去,此间少有行人,就连两边客栈里的灯火都显得晦暗不少。 走过这条长街,再转两个街角便到天子脚下了。 李三思稍显萎靡的神色终于振奋起来。 今夜面对的可是剑圣传人洛溪亭,说起来也算是传说中的人物了。 小姑娘才二十几岁便已经登上剑道第七楼,自己和她比起来简直是个废物......当然,只限于剑道修行上。 要说动脑子这方面李三思自问还是不输任何人的。 听说洛溪亭长得还不赖,有没有机会把她钓到自己的鱼塘里来,丰富下鱼种?...李三思有些心猿意马,随即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呸!我在想什么?七楼剑修,钓过来也是一条鲨鱼,会吃人的!” 不管怎么样,今晚先搞定她再说! 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剑圣呢! 胡思乱想中,李三思的速度也快起来。 可刚行至一半,他便又突然停下,平静的双眸中渐渐升起了一丝惊怒之意。 他看到,就在身前不远,被自己放走的那个猥琐大叔竟然把一个村姑模样的姑娘给堵在了角落里。 看他满脸的贱样,典型的变态加流氓。 “吗的畜牲,连村姑都不放过!” 李三思双手交叉,指骨揉捏之间噼啪作响,他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放过那个猥琐男了。 此时猥琐大叔正背对着他,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个猛男。 倒是那位村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隔着沉沉的暗色忽然抬起了头,朝着李三思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正在逐渐逼近二人的李三思如遭雷击,“好美的村姑!” 第七十六章 携手进城 之所以把她认作村姑,是因为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土到掉渣的粗布麻衣。 单肩斜挎的那个小包裹看着也像是用最廉价的布料制作而成。 很容易让人联想成她就是为了观看祈福仪式,而出来凑热闹的农家村姑。 可当她抬起头,露出了那张水润动人的精致玉颜时,黑暗中的李三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尼玛要是村姑的话,秦淮河里一大半的姑娘都得被认作是村姑她奶奶。” 她的眼神柔弱中带伤,像是藏着许多心事。 被猥琐大叔逼到角落里后,双眸中的韵色从害怕到惊慌,最终变成了一种宁死不从的决然。 看样子也是一位贞洁烈女。 鹅蛋脸儿上有着两个浅浅的酒窝,给她那令人惊艳的容颜间带来了几分莫名的可爱。 多种气质在她身上相互交融却并不觉得违和,更不显得娇柔做作,反而让她的美丽多了些层次和神秘感。 你的酒窝里面没有酒,可我却醉得像一条狗......李三思本能性的想起了这句台词,“原来一个人的气质真的和穿着无关,我那岳父岳母可真是粗心,这么晚了怎么放心让俺媳妇儿一个人出门?” 独自YY的关头,他做了最后的打量。 黛色柳眉似清风拂过脸庞,高高的鼻梁,小巧的鼻翼,在黑夜中泛着雪白柔美的光,樱桃小嘴微微开阖,银牙咬紧,似乎在为此刻的遭遇做着无声的抵抗。 粗布麻衣无法遮住她的完美身材,胸前的鼓涨虽然没有长公主那么夸张,却和她的曲线有着最佳的比例。 李三思敢打赌,手感绝对不差! “她的一切,刚好都是我喜欢的样子,真是缘分啊!” 李三思凝起双眸,迅速恢复到正人君子的做派。 他看到猥琐大叔的双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不断的往她身上抚摸着,身体也在不断靠近,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他那变态的调笑声。 李三思再也无法忍受,尤其是当最美村姑低下了头,表现出无法抵抗的姿态后,更加激起了他强烈的保护欲望。 在那一刻,体内肾上腺素开始急速飙升,在英雄主义的鼓动下,他提拳猛冲,人尚未至,怒吼声已经响起:“放开那个女孩!” 声音很大,尤其是在黑夜之间,更是清晰可闻。 猥琐大叔吓了一大跳,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偏僻的角落里竟然还有其他人存在。 但这家伙并不怎么慌张。 行走江湖多年,他不是没遇到过不长眼的人,但只要不是朝廷里的官爷,他这颗贼胆都是敢碰一碰的。 他的手伸向了自己怀中,握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做好了反杀的准备。 “这小丫头长得这么水灵,今晚谁都不能坏我好事!” 猥琐大叔贪婪的看了眼前的“村姑”一眼,“你要是敢跑,我就先弄死你!” 恐吓了一句,料想“村姑”应该被吓到了,毕竟她连叫一声的勇气都没有,看来在贞洁和生命之间,她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后者。 明智的选择!...猥琐大叔邪恶一笑,随后便转过身去,他没注意到,“村姑”那对清凉如水的双眸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破空声瞬起,等到来人逼近,猥琐大叔这才注意到竟然是刚刚碰到的那位执笔人官爷。 “是你!” 猥琐大叔骂了声真晦气,下意识想要逃跑。 对于朝廷里的人,他有着本能的恐惧感。 李三思有意卖弄,带着满身正气杀到了猥琐大叔的前方,根本不给他逃跑的机 会。 直接一记重拳轰然砸下,这一拳没有任何的真力波动,单凭自身的体魄力量,却也是虎虎生风,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势。 多日训练,果然初见成效,这一拳怕不是能打七八个过去的自己? 他感觉自己如今的力量已经达到了后天体魄的最强标准,怕是用不了几天,便能正式登上第一层楼了。 想想都有些激动。 猥琐大叔被这一拳直接干懵了,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出来跑江湖恐吓威胁别人靠的都是刀子,拳脚功夫却是差点意思的,见李三思出拳这么猛,他当场就跪了下来,“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啊!小人是看这位姑娘迷了路,所以想问清楚她家在哪,好送她家!绝无他想啊!大人您可千万要明察啊!” 虽然没流一滴泪,但是这声音却是凄厉的很,情绪很到位,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就信他了。 误会你吗!...李三思大声喝道:“是不是误会,衙门里走一趟就知道了!” 他背对着身后的“村姑”,尽量保持着自己的正义形象,心里已经在思考“救她一命是不是该以身相许“这种问题了。 说着便走上前 ,要去夺下猥琐大叔手中的匕首。 突然寒芒瞬起,本是低头求饶的猥琐大叔竟然瞬间暴走,匕首在半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以极其刁钻的方式穿过黑夜,刺向了李三思的胸口。 看他直刺的位置,这是要下死手的。 李三思大怒,但也没敢硬接。 如今身体素质虽然增强不少,但说到底还是后天体魄,被捅一刀还是得嗝屁的。 所以他本能性的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双手合掌往下一压,拍在了猥琐大叔的右手腕关节处,“啪嗒”一声响,匕首轻松掉落,李三思愣了一瞬,“这么容易?” 抬眼一看,猥琐大叔趁着李三思退步的关头,已经疯一般往祈福队伍所在的方向跑去。 原来他压根就没想动手,只是想找一个逃跑的时机。 他倒是聪明,那里吃瓜群众贼多,处处都是掩体,加上夜色已深,进去之后再想找他可就难了。 李三思气极,刚想要追上去,可发现身后的“村姑”已经从暗影角落里走出来了。 她侧身对着自己,朝着猥琐大叔逃跑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开口,“这位大人您别去追了,娘亲常说,坏人最终都是有报应的。” 声音竟然显得颇为镇静。 不像是差点遇害的样子。 看来我的出现让她多出了不少安全感!...李三思遥望一眼,猥琐大叔已经跑没影了,便也作罢。 走近“村姑”身边,带着满身正气,轻声问道:“姑娘为何会深夜独身至此?而且还背着包裹,是从城外来吗?你家里人呢?” 语气低沉有魅力,温暖而不油腻。 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作为一名合格的海王,要能轻松自如的控制自己的语速和感情基调。 “村姑”转过身来,如此近距离的观望,李三思更觉得惊艳,“竟然还是素颜!这底子是得有多好?不做我老婆可就太可惜了!” 她神情间没有多少情绪,有种与生俱来的淡漠感。 李三思打死也不相信这气质会是一个简单的村姑,很可能是被拐卖的失足少女......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救她与水火之中了。 当然,与颜值无关。 他单纯的爱心泛滥。 “村姑”说道:“不怕大人笑话,奴家现在已是孤身一人。父亲在我 出生时便抛弃了我和娘亲,不知去向,母亲前不久也已重病身亡。临死前她告诉我,父亲就住在内城,让我来寻他,希望父亲能看在死去娘亲的份上,将我收留下来。”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眸间有水光。 黑夜中的她楚楚可怜,可一想到她从外城孤身来到内城的那一路艰险,李三思竟又觉得她很坚强。 认真倾听着她的那些经历,李三思没来由收起了心中的那些海王念头,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村姑”的声音再次响起,“奴家好不容易来到内城,听说今天是皇后娘娘去佛堂为大魏祈福的日子,便在长街两边观望了一阵。可没想到刚才那人见我背着包裹,看出我是从城外来的,需要住宿,便说他是客栈的掌柜,见我一个小姑娘可怜便要带我去他的客栈,可以便宜些,我便跟他走了......可谁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 接下来的故事就不用多说了......黑暗的路上,客栈掌柜化身猥琐大叔,要对妙龄村姑伸出邪恶之爪,最终被路过的正义猛男所救。 那人如此猥琐,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啊!...李三思叹道,“姑娘独自出行,一切都要小心为上,切不可轻信他人。” “村姑” 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大人提醒......夜色深了,奴家就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奴家一定好好报答大人。”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听到“报答”二字,李三思来劲儿了,“且慢!姑娘有地方住了吗?” “村姑”摇摇头,“准备去内城看看。” “内城?刚好我也要去内城!” 他立马掏出了自己腰间的铜牌,先表明身份,让对方放下戒心,“在下来自执笔人衙门,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妨先跟在我身边,等在下忙完公务,再去给你找一间客栈住下。” 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不让对方听出自己的迫切感。 “村姑”犹豫了一瞬,还是摇摇头:“不麻烦大人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 李三思霸道总裁的派头上来了,上前接过了她的包裹,笑道:“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走夜路可不安全,要是刚才那人去而复返可怎么办?” 见“村姑”还是有些犹豫,他竟然不由分说拉住了她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往内城大步走去。 黑夜中,二人双手触碰的那一瞬,“村姑”的温柔眼神突然凌厉了一瞬,一层清寒杀气迅速聚集,只是很快便又消失无踪。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面色有些微微的发红。 李三思当前而行,“村姑” 落后稍许,霸道总裁内心很是忐忑,“该不会以为我也是个变态吧?” 好在对方并没有过多挣扎,只是顺从的跟上。 夜风中,两道身影缓缓向前,位置从一前一后逐渐变成了并肩而行。 远远一看,像极了爱情。 与此同时,祈福队伍已经穿过了这条长街,往更远处而去。 再过一个时辰,应该便能走到佛堂。 围观群众随之远走,一路欢送。 喧嚣和热闹怕是还要持续很久。 而在某条长街的一角,黑暗笼罩下的青石板路上,猥琐大叔却与这个热闹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他倒在了地上,闭着眼,已经没了呼吸。 他的胸口,有一道剑伤,将其贯穿。 ...... 第七十七章 杨千杀 亥时四刻,皇城。 夜风中,冷长空抱剑而立,静静的站在某座高阁的飞檐之间。 武士服随风而动,宽大的衣摆猎猎作响,像是上天的悲鸣。 他的眼神深沉且冷酷,瞳孔中藏有一抹难以言说的肃杀之意。 隔着很远的距离望向漆黑的夜空中时,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他的神情凝重且专注,像是一块终年不化的冰川,比此间夜色还要多了几分清寒。 逼气十足! 他的右手大拇指放在了剑柄处,已经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 长剑虽未出鞘,强大的剑意却已将他紧紧环绕。 剑鸣声随之而来,随着夜风缓缓传开。 离他不远的另一座高阁飞檐之间,还有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他同样穿着一件黑色的武士服,只是在领口位置上,多了一道透亮的金边。 夜风起,吹起他的武士服下摆时,能看到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枚厚重的金牌。 他叫杨千杀。 执笔人三大金牌之一。 走的武道体系,号称七楼以下无敌。 身上的气息深沉且浩大,似一座望不到尽头的高山。 他的视线始终望向前方,那里是神皇寝宫所在的方向。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依然能将神皇寝宫门口,甚至是延伸至长街尽头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和冷长空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很久。 因为无法确定剑圣传人洛溪亭何时会出现,所以他们必须忍受住枯燥和黑暗的煎熬,一直藏身于此,直到一剑自城外起。 再晚些时候,面色冷厉的杨千杀忽然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感觉周围的风声有些吵闹,他便往下按了按双手,四散的夜风便突然停止了,安静的有些诡异。 然后他开口了,“长空,你确定洛溪亭今夜会出现?” 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冷漠气息。 更多的还是不耐。 想来是有些等急了。 “八成把握。” 冷长空说道:“如果她真的还藏在皇城中的话,今夜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错过了怕是就再也没有了。不过如果她和上次一样选择子时才动手的话,那我们可能还要多等好一会儿。” 说话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平静的姿态让他看上去似乎智商很高。 但身为冷长空的老大,杨千杀很清楚自己这位银牌属下有着几斤几两。 所以他毫不客气的拆穿他:“这个计划应该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语气中带着许多质疑。 他所指的计划是指放空皇城守卫力量,以神皇陛下为诱饵引出准备再次复仇的刺客这件事。 冷长空沉默了一瞬,摇摇头,“只能说不完全是。” “不是”和“不完全是”,虽然只有两个字的差别,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完全不同。 他自认为在那场关于“刺客是谁,刺客又在哪”的推断和思考中,自己是贡献了很大一部分力量的 。 所以倒也算不上是自 吹,只能说有夸大的嫌疑。 杨千杀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些许欣慰:“苏羡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在他看来,这个计划既然不是冷长空想出来的,那么自然便只有苏羡了。 和他有个屁的关系?...冷长空忍不住吐槽,随后说道:“说实话,这计划我和苏羡都只是参与者,真正拟定这个计划的人,是李三思。” 语气中带着几分莫名的骄傲,有种一荣俱荣的感觉。 “什嘛!又是他!” 杨千杀皱起了眉。 虽然从未见过李三思,但是在执笔人的内部系统中,李三思这个名字现在可是相当的响亮。 就不说最初的白鹿门之案了,单单是前不久的洞庭湖奸杀案,便足以让杨千杀对其生出足够多的重视。 这个新来的执笔人新人,没用几天就将腰间的小木牌换成了铜牌,这份实力可不是盖的。 他还听说为了奖励李三思破掉了洞庭湖之案,秦司长竟然答应他可以随意出入秦淮河。 这样一份特权和殊荣,即便是杨千杀都十分羡慕的。 更恐怖的还在后面,这个叫做李三思的小子竟然受到了当朝长公主的青睐,而且据说二人关系十分暧昧。 甚至李三思还曾在听云轩里过了夜! 简直羡煞旁人啊! 杨千杀老早就想见一见他,看看这小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本想着这次的刺杀案终于没有那小子的事了,却没想到就连这次钓鱼执法的计划,都是李三思制定的。 这找谁说理去? 杨千杀深深吸了一口气,表示无语。 好奇和惊叹之余,便剩下一丝侥幸......幸亏他跟在冷长空后面做事,那也就是自己这一组的人,日后带出去也有面儿。 想到这里,杨千杀紧皱的双眉缓缓铺平,随后说道:“等此案结束后,带他来见我一面。” 颇有几分要指点后辈的意思。 “是!” 冷长空依然抱着剑,目视前方黑夜,突然话锋一转,“刚说到他他就来了,咦,他身边怎么还跟着一个人?” 杨千杀当即抬眼望去,目光中隐有神韵,神念随之而起,很快便落在了神皇寝宫外的那条阔道上。 他看到,一个穿着执笔人黑色制服的少年背着一个老土的包裹正从城外缓缓走来。 杨千杀点点头,“他就是李三思?看上去倒还人模狗样,气质上也还过得去,就是背上的包裹丑了些,整体形象扣点分......再说这修为嘛,也太弱了些吧!还在第一楼徘徊?看来有机会我得亲自教他了,就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拜我为师?” 想到这里,杨千杀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似乎已经看到将来的探案天才当着所有人的面喊自己老师的那样一副画面。 他的目光随之转移,落在了跟着李三思一起进来的另一人身上。 只一眼,他便愣住了。 嘴角的笑容瞬间隐没。 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他缓缓 转过头,看了冷长空一眼,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同样的震惊。 “是她吗?” 杨千杀开口。 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不可能听到自己说话,但他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是她,虽然模样有了些许改变,但我还是能认出来。” 冷长空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右手做出了拔剑的姿势。 至此,二人再没有说话。 风声袭来,衣摆声大作,两座飞檐之间已经不见他们的踪影。 ...... 李三思这一路走来很顺利,从城外到城内几乎没有人敢阻拦,因为他把长公主送的那块囚凤玉挂在了胸口。 黑夜中的囚凤玉散发着一层幽幽的绿光,光线弥散的范围很窄,但却很是集中,像一轮小小的月亮。 fantuankanshu.com 见者即跪,一路放行。 “村姑”与李三思并肩而行,她的个子很高,相较于李三思也矮不了多少,大长腿迈出一步的距离很宽,也很快。 尤其是接近神皇寝宫的时候,她的速度变得更快,有些急促,显得迫不及待。 李三思甚至有种不是自己带着她走,而是自己被她牵着走的错觉。 阔道两旁的守卫禁军有不少,但实力却十分有限。 大都只有三楼或是四楼的实力,对付一般的小毛贼不在话下,但要说面对那一夜的刺客嘛,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李三思却并不担心,因为他真正的底牌虽然都在幕后。 但却随时可以走到台前。 前方就是神皇寝宫,即便是以李三思的身份也无法靠近了。 所以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准备带着“村姑”躲进自己早就选好的一处观战点。 却发现“村姑”根本没有停下的打算。 她继续往前走着,大长腿强健而有力,速度也越来越快。 直逼神皇寝宫而去! 第七十八章 谁利用谁? 黑夜中,“村姑”的神色不再温柔平静,而是笼罩着一层寒霜。 她的眼神也变得很冷,像是凛冬之日的极寒。 她大步向前,每一步的落脚处都踩出了一道剑光。 狂风随之而起,在夜色之间呼啸聚集,将她盘起的发髻打散飘落。 青丝落满肩头,在风中狂舞。 每一根发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笔直而又张狂。 她身上的气势也出现了某种变化......强横的真力突然自她血脉中出现,很快便顺着四肢百骸流满全身。 剑意穿瞳而出,在她身前环绕,发出的剑鸣声震惊了整座皇城。 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位柔弱的“村姑”,而是变成了一位可怕的剑修。 下一刻,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柄无鞘古剑很突兀的出现在她的掌心。 古剑惊起一道彻骨的寒芒,在夜色间微微颤动,不断嗡鸣,显得十分兴奋。 她提剑而起,继续向前,大步而过时,剑意亦在迅速攀登,很快便来到了剑道第七层。 此时周身百丈,包括前方的神皇寝宫,都已在她的剑意笼罩范围内。 只需一剑,便可将身前一切劈成两半。 包括那个狗皇帝! 但她并不着急。 今日皇后祈福,禁军高手尽出,大内总管曹人往亦随之而去。 三法司和刑狱司的人更是在两天前便已出城,至今未归。 大魏皇城里的守卫力量前所未有的薄弱。 再无人可挡住她这一剑。 就算还有隐藏的大内高手,但是在自己落剑之前,他们应该也无法赶到。 因为这一次她进来的太轻松,并未像上次一样受到外城守卫的阻拦,从而给了大内高手支援的时间。 她环顾四周,无数禁军守卫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样举动,他们奔跑而至,大声喊叫,手中的兵器在夜色间绽放着寒光。 人数很多,但在她看来,皆是乌合之众。 甚至连突破自己剑意屏障的能力都没有。 她不多做理会,只是随意的挥出了几剑,便将他们尽数逼退。 然后她转过身,往来时的路看了一眼。 那位来自执笔人衙门的李大人还站在原地,肩膀上挎着自己的包裹,动也不动,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事实上,一开始见到李三思的时候,她并未有任何想法。 只想着尽快搞定那位猥琐大叔,然后摆脱李三思,进入内城后完成自己的刺杀计划。 可当知道李三思也要往内城而去时,她改变了自己的策略。 她利用了他。 借助李三思执笔人的身份,她甚至都不用出剑,便很顺利的来到了天子脚下。 原以为行至内城城门处便要止步,因为通往神皇寝宫外的那一条阔道,李三思应该已经没有了通行的资格。 可让她感到很意外的是,这位腰间挂着一枚小小铜牌的李大人竟然能够在皇城内畅通无阻。 他直接过门而入,并且带着自己,轻轻松松越过了城外的无数禁军守卫。 避免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也给自己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然后,她便看到了神皇所在的那座寝宫。 那一刻,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心头的杀意。 她的脚步没有停,反而变得越来越快,每一步的迈出都预示着自己离今夜的刺杀计划更近了一步。 可她没注意到,身后的那位李大人,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透露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强大自信。 可他的神情却又显得很是落寞。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遗憾和惋惜。 黑夜中,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三思的脸上。 她不知道对方现在的情绪如何,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欺骗而感到恼怒,或者,失望吧。 对此她感到抱歉。 却并不后悔。 为了今夜的刺杀计划,她甚至可以杀了在场所有的禁军守卫,更何况只是辜负了一个小小的执笔人铜牌的信任? 片刻沉寂,她便打算将目光挪开,准备将自己蓄势已久的这一剑给落下。 为今夜的这场刺杀做一个终结。 可李三思却忽然动了。 脚步声响起时,她的剑重新悬于半空,呼啸的剑意再次停下。 她望着他,森冷的剑眸之间带着些许疑惑……他要干嘛? 李三思将背上的包裹紧了紧,然后缓缓迈步,顺着那条阔道走到了她的身前。 他神情怅然,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盯着她,似是想要看穿这“村姑”打扮下的另一道身影究竟是什么样。 短暂的对视,竟是她先把眼神挪开。 剑眸惊亮了一瞬,随后很快便又趋于平静。 似是想起了此前黑夜间,李三思拉着自己去往皇城的那一段过程......虽然短暂,却足够深刻。 她从未被男人碰过,所以哪怕只是一次简单的牵手她也觉得十分紧张,但更多的还是羞恼。 “洛姑娘,动手之间,要不要先把自己的东西拿走?” 李三思取下了背上的包裹,伸手递到了她面前,“我怕一会儿打起来,我没办法给你保管。” 声音十分平静,像是老友之间的交谈。 却让她瞬间变了脸。 “你知道我是谁?!” “村姑”神情冷厉,面对李三思时,心里仅有的那一丝愧疚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杀气随之而来。 李三思笑了笑,先是摆正了挂在自己胸前的那块囚凤玉。 里面有国师大人刻下的佛门不动明王印,关键时候可挡下七楼修行者的全力一击。 若是对方恼羞成怒下突然暴走,选择对自己出剑,自己也不至于瞬间暴毙。 同时他唤出了思维宫殿中的魔道祖师,确保它这一次没有继续闭死关后,这才放下心来,微微凝蹙的双眉缓缓铺平。 他说道:“一个来自城外的独身女孩,深夜行走在皇城外那条人烟罕至的长街上,面对猥琐大叔的侵犯却能做到无比镇静,并且自始至终连一声求救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我想她要么就是被吓傻了,要么,就根本不慌......而从你当时的反应来看,我想你应该是属于后者。”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多少情绪,只是在做一个简单的陈述。 “村姑”没说话,眼神愈发清寒。 神情间也已杀意弥漫。 握剑的右手紧了紧,似乎随时都可能将其 落下。 此时被剑意逼退的守城将士再次逼近,将“村姑”和李三思死死围在中间,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李三思继续说道:“一个正常人,如果刚刚从一位猥琐大叔手中逃脱,接下来理应会对陌生的男性心存戒备才对,哪怕我从他手中救下了你,你也不至于对我信任到可以任由我带你进城,而且,还是牵着手的那种。除非,你本来就想进城,只是借着我的身份,会更加方便罢了。” “当然,你的这些反常表现最初只是让我感到疑惑,而并没有多想......真正让我对你产生怀疑的,是你的经历。” “你自述的经历中,说是自己的父亲在你很小的时候便抛弃了你们母女二人,而你这次进城的目的,只是想要父女团聚......我想你或许只说出了事实的一半,你的父亲确实抛弃了你们,但是你却并不想与之团聚,而是,想要杀了他,这,才是你今夜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夜风中,李三思的右手仍然伸在半空,只是那个土到掉渣的包裹却忽然从他手心滑下,落地时散开,露出了那件缝补过的黑色夜行服。 他看着她,没来由叹了口气。“我说的对吗?洛~溪~亭?” 黑暗中,洛溪亭的的眼神已经被剑光涌满。 古剑下的气息也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 环绕此间的剑意之中,杀气和怒意同时而起,只是已经不再指向神皇的寝宫,而是落在了李三思的身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利用他。 因此一路走来,还愧疚了好一阵。 甚至还有过担心,自己杀了那个狗皇帝后,将自己带进城的他会不会受到牵连? 却没想到,原来, 他一直也在利用她......目的就是想将自己骗到这皇城中心,借助无数的禁军高手将自己拿下! “娘亲临死前说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的嘴。” 洛溪亭紧紧盯着李三思,古剑平直向前,指向了他,“她说,如果有人骗了我,就一定要杀了他。” 156n.net 语气中的杀气已经不再遮掩。 铺天盖地般将李三思笼罩。 四周的禁军高手想要再次冲杀,可面对洛溪亭的剑之结界,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太多。 在剑意笼罩的百丈空间内艰难迈步。 以他们的速度,等来到洛溪亭身边时,只怕李三思早就凉了。 “女人果然是最不讲道理的一种生物,从来只看到男人骗她,却没想过其实是自己先骗男人的。” 李三思叹道:“而且还骗得那么认真,骗得那么彻底,牵手的那一瞬间,我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甚至一度怀疑过自己的判断。” 听到“牵手”两个字,本就杀气四溢的洛溪亭再也无法忍受,一股极强的屈辱感自她心头窜出,下一刻,古剑终于不再有任何迟疑,卷起一道灿烈无比的璀璨剑芒,朝着李三思轰然落下。 这一剑她只用了三成力道,但是杀一个李三思已经绰绰有余了。 周围的守城将士惊呆了,倒不是因为洛溪亭这一剑有多强。 而是因为李三思的态度有够吊。 剑意当头却还能谈笑自若,甚至三言两语间便将刺客激怒。 这般岿然不动的姿态,惹来一堆崇敬的目光。 第七十九章 正戏开始 李三思却是有苦说不出,不是他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 如果可以逃得话,现在他早没影儿了。 洛溪亭的剑意就好像一座重山般当头压下,他感觉现在除了自己的大脑还在运转外,其它部位都已经陷入了绝对的瘫痪中。 双腿无比沉重,差点就想跪下。 能坚持站立已经很男人了。 剑意逼近之时,挂在胸口的那块囚凤玉忽然绽放出了幽幽的绿芒,李三思的余光瞥到有一尊明王法相正从绿光中现形,看来是国师的法印起作用了! 只是如此强大的法印竟然就这样被随意的挥霍掉,属实有些败家啊! 魔的气息也在识海中出现。 他能感觉到思维宫殿最深处的那座金色牢笼里,魔那高大的身躯已经站了起来,它那冷漠且高傲的声音随之响起,“若是撑不住,就闭眼放松,由本尊来接管这具身体。” 语气中带着些许凝重。 看来七楼巅峰的洛溪亭让现在的魔也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刹那间,剑光惊起,他看到那把古剑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洛溪亭的冷俏容颜也迅速逼近。 他知道自己根本扛不住,所以准备等囚凤玉里的明王法印被攻破之后,就立马让位给魔。 可等到剑光逼近至身前三尺,已经显露半身法相的不动明王法印却仍然没有彻底现身。 反而在下一个呼吸关头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卧槽!赝品?!” 李三思惊呼一声,刚想口吐芬芳,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凤起!休要胡说!长公主送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赝品?它只在真正的生死境地才会现出法印,护你周全。如今既然我来了,那你自然不会再有危险,法印散去也是理所当然。” 潇洒随意的语调,带着一如既往的逼气......李三思眼神振奋,“冷大哥!” 逼王你终于来了! “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洛姑娘,五年前匆匆一面,来不及向你请教剑术,今日,冷某还请你不吝赐教!” 冷长空的声音还未完全散开,他的身形便已经出现在洛溪亭和李三思之间。 神情淡然,眼神沉静,黑色武士服随风而动,衣摆声猎猎作响,单从出场方式来看,确实酷到不行。 他的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当前横开的那一刻,寒芒惊起,一道集聚了他如今最强战力的可怕剑意随之而出,狠狠的斩向了洛溪亭。 “好剑!” 李三思终于可以动了。 他快速后退,感觉逼王的剑术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冷长空洒脱一笑,很满意李三思的态度。 他的左手轻弹了下剑身,还没来得及继续装逼,却发现原本只用了三成实力的洛溪亭突然气势暴涨,古剑下的力道瞬间攀登至七楼巅峰! “洛姑娘,别冲动!一切都可以商量!” 冷长空 脸色剧变,他大叫一声,心中悲叹,“失算了啊!原本看她没用全力我才拔剑的,这下好了,玩大了!早知道让杨头儿打头阵了......噗!凤起快退!” 2kxiaoshuo.com 没等冷长空的剑意完全落下,洛溪亭的古剑便已经先行闯入他的剑势之间,摧枯拉朽般摧毁了他的所有剑意。 他那凝聚了五楼巅峰,甚至已经迈入六楼门槛的强大剑意在那把古剑之下就像是个笑话,顷刻间消融。 他整个人则被洛溪亭一剑砍翻,肩头带着一道可怕的剑痕往城门口急退! 那把长剑被他死死握住,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插入地面,来延缓自己后退的速度。 即便如此,还是退下大概三百丈这才卸去古剑下的恐怖力道......冷长空半跪在地,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一向冷静的神情终于再无法保持淡定,“竟然连她一招都接不住!原来剑道体系中,五楼和七楼的差距有这么大!” 逼王今日没能成功装逼,反而被瞬间打脸,自觉颜面扫地,可在场却根本没人敢笑话他,所有人都还震惊在洛溪亭那可怕的剑意之下。 原本蠢蠢欲动,正在剑意结界之间艰难行走的禁军护卫们全都停下了脚步。 面对这样的洛溪亭,他们就算走到她面前又能怎样? 无非是送死罢了! 李三思见冷长空飙血,顿时吓了一跳,慌忙冲了过去,“冷大哥,你没事吧?” 他是真的担心了。 冷长空对他可确实不赖啊,处处信任照顾也就算了,而且每次都会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出现,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为了一种依靠,当然,不是肉体上的。 “勿忧!只是肩膀裂了!” 冷长空强撑着没有倒下,他半跪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保持着自己的逼王形象。 这个时候就别硬撑了啊!装逼重要还是活命重要?...李三思无奈叹了口气,想要看看他肩头的伤势,冷长空却摇了摇头,“你别动!她的剑气仍在我的伤口里,你一碰自己也会受伤!我自己调息片刻即可。” 他的额头早已经布满了冷汗,身上的武士服也随着背后的冷汗黏在了身上。 看得出来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煎熬。 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咬紧牙关死死支撑,强大的意志力让李三思都感到佩服......看来逼王的剑道修为能有今天这成就也不完全是靠装逼,他的剑道气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韧。 片刻沉寂,冷长空体内被横扫一空的真力终于有了复苏的征兆,正在一点点涌向肩头的剑痕处,将残留的剑气缓缓驱逐。 他那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缓和,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肩头的伤势后,他摇头苦笑,“凤起,这次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试问在场这么多人,有谁能挡下洛溪亭全力一击而不死?” 李三思送上马屁,聊表安慰,“五楼对七楼,不仅不退半步,反而逼得她使出了最强剑意! 冷大哥,放眼大魏朝,能拥有这份勇气和气魄的我想不会超过五人,而你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话倒还真是出自真心,只是有夸大的嫌疑。 冷长空脸色瞬间红润起来,“凤起,你果然懂我!” 他想起身继续装逼,却被李三思强行按下,“冷大哥,稍安勿躁,按计划行事。” 冷长空定住了,他深深凝望了李三思一眼,微起的姿势再次低下,倒不是因为李三思的力气有多大。 而是因为李三思的手无意间按在了他的伤口上......疼痛感阻止了他继续装逼。 在他们的计划中,冷长空并不是这场战斗的主角。 他只是炮前卒,或者说,只是一个想和自己的偶像进行一场简单互动的热情粉丝。 如今暖场结束,接下来,将要进入正戏环节!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望向了城门处,包括剑意正盛的洛溪亭。 那里,有个高大身影正在缓缓走来。 脚步沉闷且厚重,每一步的踏出都像是重山而落。 沿途而过的青石板路间,留下了一串串入地半寸的脚印......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多重,而是散落的气势实在太过于汹涌,以至于只能顺着落脚时的力道将其涌入地下,借着厚实的地表层将多余的气势散去。 如此才能让他将自身的狂暴气息控制在相对平衡的状态。 他神情冷漠,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感情。 眼神冰冷,瞳孔深处藏着数不尽的冷厉气息。 他从城外来,却没有选择御空飞行,除了因为这里是大魏皇城,为表敬畏所以刻意选择步行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走得武道体系,所以相对来说喜欢地面近战,能走路就尽量不飞。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息就增强一分。 有种山峰拔高的既视感。 等到他来到李三思和冷长空身边时,他的周身五丈之内,已经陷入到一种古怪的立场中。 身上的气息也已经凝聚到了巅峰。 此时的他已经从一座山峰变成了一片山脉,层峦叠嶂,飘渺无尽头。 李三思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疼。 忍不住转过头,心想这狠人一定就是执笔人的那位金牌讲师杨千杀了。 他号称七楼以下无敌,以前觉得有吹牛的可能,现在看来是没得假了! 就是不知道能否打得过同样号称七楼剑道无敌的剑圣传人洛溪亭? 冷长空的声音突然响起,“头儿,她刚才出剑的时候你应该在场吧?” 杨千杀冷淡的声音缓缓传来,“我在。” 言简意赅,有刻意装深沉的可能。 “那你为何不出手救我?眼睁睁看着我被她砍?” 冷长空的声音中颇有几分哀怨,“你是不是忘记了,刚才是你让我试探下洛溪亭的剑意有多强的!还说保证我不会受伤。” 第八十章 终究还是出剑 “我让你去试探她,没让你去挑衅她。” 杨千杀面无表情说道:“天不生你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这话你在衙门里对着自家兄弟说说也就算了,在剑圣传人面前,你还敢胡言乱语,这不是找死吗?不要说洛溪亭想砍死你,就是我刚才都想跳出来揍你一顿。” 看得出来他对冷长空的装逼姿态很有意见。 冷长空表示无奈,“每当我出剑之时,那句话就会自动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起来,这句话还是李三思送给他的。 当日城南孤山,冷长空拔剑怒斩扮鬼的苏羡时,剑光破空三十丈,那一剑的风采,确实当得这一句评价。 只是没想到从那以后,他就把这句话当成了自己的出场宣言。 每次拔剑必说! 装逼如风,常伴他身......冷长空深陷其中,再难自拔,对此李三思也很无语。 杨千杀懒得再理他,而是低头看了李三思一眼,“你就是连破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的铜牌李凤起?” “啊?” 李三思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杨金牌竟会突然cue自己,觉得有些意外,赶紧回话,“正是在下,敢问杨大人有何指教?” 他低着头,弯着腰,言语间带着恭敬,低调的姿态无可挑剔。 充分扮演了一个马仔的角色。 杨千杀点点头,思忖道,“倒是挺有礼貌,比冷长空会做人。” 随后说道:“这次你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洛溪亭引入皇城,算是大功一件,等此间事了,你来找我,我赏你件宝贝。” 言语间听不出多少情绪。 但感觉上对李三思的印象似乎还不错。 宝贝?...李三思非但不喜,反而有些胆寒,“这位杨金牌该不会和苏羡是一路货色,喜欢强人锁男吧?吗的!说什么我也不会接受潜规则的!” 随即拱拱手,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多谢杨大人!” 杨千杀稍显孤傲的昂起头,轻声“嗯”了句,便将目光收回,再次望前身前的黑夜。 原地停顿片刻,他上半身突然前倾稍许,整个人就这样很突兀的消失在原地。 黑夜之间风声顿止,如山般的气势在此间急速升腾,整座皇城大地似乎都开始震动起来。 再次出现时,杨千杀已经出现在神皇寝宫前,双手朝着两边猛然撕扯,瞬间便将洛溪亭散落在皇城四周的剑意结界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他漫不经心再往前一步,强势闯入结界中,似重山屹立在此,给人一种无法撼动的无敌感。 这一番骚操作引来周围禁军守卫一阵叫好。 李三思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武夫的力量吗?也太生猛了些吧!” 冷长空仍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他感觉自家头儿似乎有故意卖弄的嫌疑。 联想到他对李三思的主动示好,心想杨头儿该不会想把凤起从我身边抢过去吧? 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 目光随之落在李三思身上,“武夫体系最大的特性就是力气大,这一点没什么好 惊讶的.......事实上,任何其它的修行体系登上七楼之后,所发挥出的战力都不会比此时的杨头儿差多少,甚至姿势上要更加的美观。尤其是剑道体系,出手之间的那份潇洒从容自带人间风流,可不是那粗鄙的武夫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他停顿了片刻,稍微活动了下裂开的肩膀,疼痛感仍然强烈,但缠绕其间的残留剑气却已经逐渐消散。 接下来就等它慢慢恢复了。 随意的抹掉额头上因为疼痛而渗出的冷汗后,冷长空喘了口气,刚准备继续口嗨,李三思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将其打断,“冷大哥,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走武夫这条路的......我的剑道气魄,可比你想象的要坚韧的多。 ” 一言道破冷长空的小心思,他有些尴尬。 但不愧是表情管理大师,依然能做到面不改色。 只是随意的笑了两声,便将这个话题揭过。 转眼望向独身走进剑意结界中的杨千杀时,冷长空轻叹了声:“头儿的实力确实比前两年又增进了不少,只是不知何时才能登上武道八楼?” 七楼和八楼虽然只差着一个境界,但真实的战力跨域却是大到离谱。 一旦登上八楼,自身的地位和影响力也都将呈现几何倍数的增长。 对于自身所属的那方势力而言,一位八楼高手的出现至关重要,甚至远比一支强横的军队还要重要。 尤其是对刑狱司这种需要经常和皇城三法司进行权势斗争的特殊部门而言,更是急需一位强大的八楼高手坐镇。 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虽然已经半步八楼,但究竟何时能真正爬上去,没人知道。 而且自从狱神闭关之后,秦逍遥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处理执笔人的业务上,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修行了。 他也曾明确表示,自己现在无心修行,接下来的几年里,将会全力培养执笔人三大金牌,助他们早日登上八楼......谁要是能登上八楼,谁就能坐上执笔人副司长的位子。 这诱惑力足够大了。 三大金牌如今都处于七楼巅峰,他们都是近几年有望登上八楼的强有力竞争人选。 而杨千杀则更是其中的种子号选手。 他要是第一个登上八楼,不仅执笔人衙门脸上有光,冷长空他们的地位也将随之水涨船高,成为衙门里独一档的存在,想想都很美好。 杨金牌的大腿是真粗啊!...李三思紧紧盯着立身强大的剑意结界,却依然满脸从容的杨千杀,决定努力抱住他的大粗腿。 当然,原则上是不出卖自己的肉体。 黑夜无声,就连漫天风声都已停下。 肃杀之意渐浓。 洛溪亭在杨千杀出现的那一刻便已将自身的所有剑意收回至剑下,蓄势待发。 冷厉的双眸落在他的脸上,兴起的战意之间保持着警惕。 她已经彻底醒悟,今夜的一切,其实都是一场阴谋。 这些人早就知道自己今夜一定会来刺杀狗皇帝,所以借着祈福仪式早早的调走了皇城里真正的禁军高手,并且一路招摇过市热闹了一整 小书亭 天,就是想让自己看到,并且误以为皇城内再无高手坐镇,以此来放松自己的警惕。 而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成功了。 暗影间其实一直隐藏着可怕的人物,前半夜一直静静潜伏,直到自己出现后,他们才从暗影间走出,将自己困在原地。 那位七楼巅峰的武道高手能够轻而易举的撕破自己的剑意结界,说明他的真实战力相较于自己只强不弱。 并且她无法保证,更隐秘的角落里,是不是还隐藏着更多可怕的存在。 想到这里,洛溪亭双眸微凝,额角的两道细眉微微蹙起,感觉有些棘手。 此时她若是一心想走,凭借七楼巅峰的剑道修为,应该没人能将她留下。 除非那位登上八楼的曹人往杀了回来。 可她并不打算走,今夜就算是死,她也要拼了命去杀了那位狗皇帝。 夜色间,她不发一言,古剑却再次倾斜,指向了覆手而立的杨千杀。 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杨千杀依旧面无表情,对于洛溪亭的漫空剑意他视而不见。 他的眼神中满是高傲,神情间全是自信,虽然同为七楼巅峰的修行者,但他相信对于自身境界的感悟程度,对方是远远不及自己的。 尤其武夫讲究近战无敌。 所谓的近战,在一般的武道修行者眼中是五尺范围,在这五尺之内,同境界基本不会输。 可杨千杀不一样,在他的世界里,他有百丈空间,百丈之内,只要被自己的气息锁定,那么对方就不可能赢。 哪怕对方是那位.asxs.极高,天赋同样加满的剑圣传人洛溪亭,也无法改变战败的结局。 所以这场战斗虽然还未开始,但是他已经预测到了结局。 唯一的顾忌,可能就是那位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剑圣了。 如非必要,杨千杀也不想轻易招惹他。 所以在真正撕破脸皮之前,他还是决定先说几句场面话,“洛姑娘,放下手中的剑,我相信有剑圣的面子在,陛下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他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自认为听上去没那么生硬。 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最好的。 可他那早已深入骨髓的骄傲还是不自觉的带入了语境中,让人感觉不像是在劝说,倒更像是在命令。 回答他的,是一把剑。 没有任何征兆,洛溪亭的脚步动了。 她刚一抬脚,整个人便已瞬间越过百丈距离,阔道之间只能看到一串朦胧的虚影,那是因为速度过快而留下的痕迹。 剑光如影随形,带着她的满身战意凝集成一点,犹如一轮无比灿烈的朝阳,在杨千杀身前突然绽放。 照亮了他那张渐渐凝重起来的冷脸。 洛溪亭就在剑光之间现身,她冷眼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杨千杀,冷厉的神情间杀气弥漫。 那一把古剑看似很随意的递出,实则带上了她修剑二十年所有的精神气魄。 恐怖的剑意似天幕倒垂,随着剑光一起落向了杨千杀的眉心。 第八十一章 洛溪亭的剑 杨千杀的拳 武夫近战无敌,洛溪亭就偏偏要逼近对方。 这位在修行界传名已久的剑圣传人,果然比想象中还要骄傲。 她的剑轻快而又笔直,既有女子的阴柔,又带着男子的刚猛,剑势之间变化无穷,让人无法捉摸。 杨千杀抬起眼,沉重的双眸间涌起了强大的战意。 他冷眼锁定快速逼近自己眉心的那把古剑,感受着剑锋下无比清澈的锋利剑气,忍不住摇摇头,“若今夜你不曾来皇城送死,再多给你二十年时间,只怕连狱神大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这句话既是惊叹,亦是惋惜。 古剑落至眉心一寸,他伸出了双手。 没有特别花哨的姿势,只是单纯的掌心相对,以他近乎六十年的武道修为,将这把古剑稳稳的夹在了手中。 强大的剑气在掌心肆意翻腾,惊起的力道犹如大海呼啸,铺天盖地而又令人窒息。 洛溪亭双手持剑,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她冷眼相望,体内剑意绵延不绝,目标不变,始终对准杨千杀的眉心。 她很清楚,武夫体魄近乎无敌,攻之不破。 唯一的破绽,就在眉心。 可杨千杀身形不动如山,立身原地没有半点倾斜。 一股无比狂躁的可怕气息自他身上疯狂涌出,像是重山倒塌般,凭空惊起巨响,百丈空间内的青石板道尽数炸裂,尘埃顿起,黑夜中像是下起了一场灰褐色的烟尘细雨。 凄美中带着杀气。 围在皇城四周的禁军守卫们不愿沾惹尘埃,纷纷往后急退。 他们知道,有执笔人衙门里的这位杨金牌在,神皇陛下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他们躲远点看戏就好。 冷长空也已经缓了过来,长剑轻抬,勉强挥洒出一道晦暗的剑芒将李三思护在中间。 无奈道:“我承认我的偶像很强,但是在杨头儿的奔雷攻势下,只怕她毫无胜算。” 语气中颇有几分遗憾。 对此李三思不做任何评价。 他看到杨千杀出手的那一瞬间便庆幸自己没有走武夫这条路......吗的动不动就要拆房子,这专门败家的修行体系练了干嘛? 烟尘缓缓散落的关头,一道身影突然拔地而起,去向云霄之间。 众人抬头而望,只见洛溪亭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杨千杀的合掌之势,她神情冷漠,眼神中剑气弥漫,似云海翻腾。 她就这样突兀的悬停于半空之间,视线往下,盯住了烟尘中心的那个男人。 斜斜指向一侧的古剑缓缓往中间合拢,然后上抬,空出来的左手随之而起,与右手覆盖,然后,同时握住了剑柄。 在那一刻,人们依然能看到她的样子,可是却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她已与剑融为了一体。 七楼剑修,可藏剑于身,同样,也可化身为剑。 夜空中,仿佛只剩下了这一把剑。 一把正在不断蓄势,微微颤鸣,像是要将这片天地完全斩裂的一把剑。 杨千杀伫立在原地,冰冷的神情间透露着凝重。 他仰着头,直视着那一剑,胸中的战意被引动而出,气势愈发澎湃胸涌。 武夫战斗,最是纯粹。 他的招数,便 是出拳。 原本平直覆于腰间双侧的双掌迅速握起,成空拳之势,并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稍稍屈肘,将双拳立于腰间,便自有一股如山气势将其环绕。 他的最强优势除了近战之外,还有一点,便是地面作战。 但此时见天边剑意久久不落,杨千杀便有些不耐烦。 他想要登天喂拳。 哪怕天上战斗不利于武夫,体魄的力量无法发挥到极致。 他也不在乎。 他的骄傲和强大允许自己挑战一次自己的软肋。 更重要的是,他这一生,从不等人,哪怕是在战斗中,他向来也是先发而至。 今日停步等待也是看在了剑圣的面子上,片刻足以,再往后,他等不及,她,也不配。 在战斗中,杨千杀向来不会客气。 不管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强者还是弱者,只要战势起,他便会拼尽全力。 沉静中,夜风忽起,将他的拳意缓缓吹向苍穹。 这便是他将战的态度。 “洛姑娘,既然你的剑不愿落,在下便提拳来见你!” 杨千杀先是稍作屈腿,简单蓄势后,便似一枚炮弹般拔地而起,双拳开道,破开漫空暗色朝着当空悬停的那一剑呼啸而去。 这一次登天,杨千杀的体内只有微弱的真力波动。 他所依靠的,几乎完全是自身体魄的力量。 所以他不是在飞,而是,在跳。 震耳的破空声急促响起,带着足以刺穿耳膜的剧烈声响,将夜色完全震穿! 四周的禁军护卫惊呆了,七境武夫,竟如此恐怖吗? 李三思看到这一幕更是热血沸腾,“这尼玛跟木叶凯皇有得一拼啊!” “木叶凯皇是谁?” 冷长空问道:“他很厉害吗?” 逼王不服,言语间带着戒备。 “跟你比还是差点意思。” 李三思看着冷长空认真说了一句,目光很是诚恳。 这不是欺骗,这是必要的马屁。 冷长空酷酷一笑,心想凤起不愧是我的小迷弟,在他心中应该没人会比我更厉害了吧?年轻人就是这样,总是搞些盲目的崇拜。 他拍拍李三思的肩膀,刚准备小装一手,天边忽然出现了一道光。 那是,剑光! 所有人的视线本能性的往剑光所在的方向望去,可却无法直视太久。 因为那道剑光太过于耀眼,似烈阳当空,不断的挥洒出炙热的光晕。 刹那间,半座皇城几乎都被剑光所照亮。 整片天地像是突然从黑夜穿越到了白天。 一道道无比锋利的气息很快自剑光下涌出,朝着皇城四周激射而去,开始进行无差别攻击。 众人仰望,凝眸,震惊,最后便是低头叹息......洛溪亭的剑,太他吗强了! 不少修为弱一点的禁军守卫被剑气波及,身上顿时被切割出了无数道细细的剑口,他们满脸惊恐的往后急退,很快便退到了剑意结界的笼罩范围外。 冷长空面色凝重,直接挥剑而起,将散落至自己这边的剑意一点点击散,体内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真力瞬间又被一扫而空。 他脸色苍白 的叹了口气,想要强撑不走,可是洛溪亭的剑意似雨势而落,绵延不绝,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撑不了太久,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小迷弟李三思在......没奈何下,他也只能做起了逃兵,拽着李三思又往后退了三百丈,几乎快要退到皇城之外。 yawenba.net 可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道剑光依然是如此的灿烈,锋芒太甚。 李三思眯起眼,早已震惊到无语。 他忍不住想象,此时正提拳迎着此间剑意往顶空而去的杨千杀,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艰难抬起头,想要去看看那道提拳杀到天上的高大身影,却发现洛溪亭的那把古剑终于开始下落了,一声剑鸣响彻在天地间,让无数人神魂震荡。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趴在了地上,在剑鸣声中逐渐恐慌。 此时杨千杀刚至半空,漫天剑光便也在此时内敛汇聚,四散的剑意亦在此时而回,它已蓄势完毕,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落剑。 于是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顶空之间,看不见洛溪亭的身影,只有一枚古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往上竖起,每挪动一点天地间的剑鸣声便响亮一分,等到剑锋完全竖直,剑鸣声便已呼啸成一片龙吟。 随后古剑迅速垂落,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剑光紧随其后,刹那间斩裂了整片夜色,将那枚小小的古剑紧紧包裹住,下落一寸,剑光便暴涨数丈,等到与冲杀而至的杨千杀于半空相遇时,那道剑光已经绵延而去数百丈,恐怖的剑意碾压在所有人心头,犹如天神的下凡。 同样行剑道的冷长空看到当空而落的那一剑之后,顿时目瞪口呆......这,这才是真正的剑修啊!不愧是自己的偶像! 天不生她洛溪亭,剑道万古如长夜!这句话应该送给她才对! 李三思张大了嘴巴,陷入震惊中难以自拔。 整张脸被剑光照耀的一片惨白,他的眼中看不到洛溪亭,心里却全是她的影子......这女人要是娶回家做老婆,鱼塘里岂不是能多一条与美人鱼公主相互制衡的母鲨鱼? 皇城四周,众生惊叹......为杨千杀的拳,也是为了洛溪亭的剑。 瞬息间,古剑携数百丈剑光终于落在了杨千杀当空而来的拳意之上。 远远望去,剑光灿烈到不可一世,而杨千杀却只是剑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影子。 看上去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滑稽,如此的,可笑。 可却没人敢笑。 他们只能仰望,震撼,然后为之颤抖。 为天上的那位剑修和武夫表达出自己的无上尊重。 半空间,杨千杀的黑色武士服在冷风中猎猎作响,满头黑发亦在杀气之下肆意狂舞,他的拳下滚动着金黄色的武道气息,将那道数百丈长的剑光完完整整的扛下。 任凭剑气纵横,古剑下的气息愈发厚重,也再不能下落分毫。 他的眼神中再也看不到任何轻敌之意,但贯穿始终的骄傲仍是那般清晰分明。 他冷眼冷脸,视线穿过璀璨剑光落在了与古剑融为一体的那道年轻身影上,然后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发出了一声感叹:“这才有点剑圣传人的样子......洛溪亭,我承认你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第八十二章 半空之间的战斗 他的声音不大,尤其是在半空激荡的风声掩盖下,更是微不可闻。 但他相信剑光起始处的那位提剑姑娘,一定能听到自己的这句话。 可远空之上却并没有传来洛溪亭的回应。 或者说,此间愈发灿烈的剑光,就是她的回应! 可怕的剑气在夜空间呼啸纵横,却不再往四周弥散,而是尽数集聚于剑锋之下。 以无可匹敌的姿态,继续往杨千杀的拳意之间猛烈冲杀。 在杨千杀的神识感知下,被剑光包裹住的那枚古剑,正被隐身于剑的洛溪亭紧紧握住,她神情冷漠,双眸之间除了剑气以外,便再无它物! 此时的她,就是那把剑,锋利到让人胆寒。 可杨千杀却毫无所惧,反而激起了他满腔战意。 自登上七楼以来,他有多久没有与人这般酣畅淋漓的战上一场了? 黑色武士服早已鼓荡成披风宽袍,每一根飘舞的发丝之间似乎都带上了他的武道气魄。 近战百丈范围之内,他有信心能完败洛溪亭。 因为那是他的武道世界。 可此时剑光绵延而起,又何止百丈? 洛溪亭藏身于剑,等于是强行将这场战斗划入了她的主场。 御剑杀敌,向来是剑道体系最值得骄傲的一门术法神通,洛溪亭作为剑圣传人,对这一招自然是更加得心应手。 一剑数百丈,只要她的真力不曾衰竭,这场战斗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杨千杀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哪怕是在天上,他也要打出地面主场的气势。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如此夸张的一道剑光砍在头上,他如何能忍? 狂风之间,杨千杀身形突然再度拔高,天地间像是有一座万丈山脉随风而起,竟将那道遮天蔽日的剑光给顶开了片刻。 剑气纵横之间,杨千杀冷哼一声,不顾一切提拳而起,任凭剑光再次坠落,他全凭自身体魄硬扛......人在空中,金黄色的武道气息便已融入拳意之间,下一刻,竟硬生生将数百丈的剑光砸碎了大半! 皇城四周的半边天空顿时又陷入了深沉的黑暗当中。 观战众人无比惊恐的望着杨千杀的身影,感觉他就像是一尊登天而去的魔神。 强大到无人可挡。 他的身形寸寸拔高,所过之处剑道尽皆崩塌,洛溪亭的剑下气息也不复此前巅峰,隐有衰败的征兆。 杨千杀的拳意则愈发强盛,仿佛能将顶空苍穹都给砸个窟窿。 他终于锁定了那把古剑的真身,也看到了洛溪亭的影子。 拳意当即而去,以摧枯拉朽之势轰向了古剑。 这一拳势大力沉,带着杨千杀几十年的武道感悟,哪怕是在天上,无法发挥出七楼巅峰的全部战力,他也有信心将洛溪亭打回地面。 拳至半途,如山脉崩塌的可怕气势便已默然惊起,将沿途激射而至的残留剑气全部消融。 他看到洛溪亭已经重新现身于古剑身旁,她再次伸手握住了那把剑,剑意再起,瞬间飙升巅峰状态。 她眼中的杀意和剑气早已经凝结成了实质,身上亦出现了一股看破生死的决绝之意。 看她的样子,是打算拼命了。 杨千杀其实并不想杀她,除了因为他是剑圣唯一的传人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很欣赏她。 一位二十几岁便已登上七楼剑道的年轻姑娘,她的天赋值得自己的尊重和欣赏。 她的未来也将会有无限的可能。 正如很多人所期待的那样,她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和她的老师一样,登上九楼,问鼎剑道。 成为人间第二位剑圣。 这样的人,应该活着! 但前提是她得听话。 所以杨千杀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放下手里的剑,跟我去执笔人衙门走一趟,老实交待你为何要刺杀神皇陛下,并且立誓从此不入皇城的话,我可以做主放你一条生路。” 他的拳意在临近古剑之前停留了一瞬,似乎是想听听她的回答。 皇城四周一片寂静,就连风声似乎都已止住。 在场众人都知道,这场七楼巅峰强者之间的战斗,即将以杨千杀的胜利而宣告收尾。 人群开始躁动,已经有不少禁军守卫做好了准备,只要洛溪亭被杨千杀的拳头砸下来,他们将在第一时间将其缉拿归案。 冷长空有些紧张,虽然立场不同,但他依然不希望自己的偶像出事,所以很期待她能够示弱一次。 李三思却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一头脾气极差的母鲨鱼,她是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猎物的。 更不可能被任何其他生物吓到。 她只要锁定了自己的目标,必然就要见血。 苍穹间,洛溪亭的声音终于响起,“你喜欢我的剑,那便给你就是,但是那个狗皇帝,我还是得杀。” 语气很是平静。 但其间所持有的杀意却仍那般分明。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杨千杀怔了一瞬,他踏空而立,没来由叹了口气,“可惜了。” 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他抬起双拳,双目变得无比深沉。 武道气息尽数融入拳势之间。 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留手。 若是对方继续反抗,那便,杀了吧! 他缓缓走向前,呼吸逐渐平静,趋于冷漠。 脚下是飘散的流云,黑色武士服下包裹住的强横体魄,预示着他拥有摧毁身前剑道的可怕力量。 在他的拳势汇聚至巅峰之前,洛溪亭递出了自己手中的那把古剑。 任由古剑迎风暴涨,转瞬间变成了一把横跨百丈的巨型长剑。 和此前的数百丈剑光比起来,这把剑要更加的真实,也要更加锋利。 她相信即便是面对杨千杀这样的武道强者,也能够将他阻挡至少半盏茶功夫。 对!阻挡即可!并不求击败! 半盏茶,足够她继续完成自己的计划了。 哪怕手中已无剑,但她却不以为意,眉眼之间依然带着强大的骄傲和自信。 因为她本人,就是一把剑,一把要更加锋利,足以贯穿雷霆,将整座大魏皇城完完整整捅个窟窿的剑。 yawenba.net 她之所以登天而去,挥洒出百丈剑光激怒杨千杀,就是为了将他吸引走。 只要对方不在地面,那么放眼全场,就没人能再阻止自己。 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进行。 杨千杀出拳了,巅峰拳意,确实有些可怕。 若是自己今夜没有这场刺杀计划的话,倒是可以与之真真正正的打上一架......想到这里,洛溪亭忽然也叹了口气,同样说出了那三个字:“可惜了。” 好在,只要杀了狗皇帝,日后有的是机会来皇城讨教。 夜色间,她目送着古剑离身,亲眼看着它斩入杨千杀那密不透风的拳势之间。 她同样看到了杨千杀脸上稍纵即逝的惊愕,不安,以及愤怒。 她知道在那一刻对方已经清楚了自己的意图,但已经来不及了。 古剑将他留下,而自己,将要落地完成那一场刺杀。 她迅速转身,低头望向了黑夜笼罩下的那座神皇寝宫。 哪怕天上的战斗如此激烈动荡,那座深沉的宫殿似乎也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她发出了一声冷笑,杀气开始弥漫。 身形微动间,她便从天上消失,然后来到神皇寝宫前。 苍穹间的那场战斗还在继续。 隔开如此遥远的距离,依然能感受到杨千杀隔空传来的怒意和躁动。 他的声音也似惊雷一般自云海间翻腾而出,落向皇城,“洛溪亭,今夜你要是敢动手,不要说你得死,就连剑圣也跑不了!” 听得出来他有些恼羞成怒了。 装了一晚上比,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他怒不可遏,拳拳皆是巅峰,虽然打得古剑连连哀鸣,但一时间却也无法真正摆脱剑意的束缚。 皇城前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任谁也没有预料到局势竟会发展成这样。 几乎快要退到城门外的冷长空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相较于神皇的安危,他似乎更在乎的还是洛溪亭有没有事。 “还好偶像没事,要不然可真就剑道万古如长夜了!” 冷长空感叹一声,随后又“啪”一下给了自己一巴掌,“身为大魏执笔人,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她是刺客!刺客!本就该死!凤起,扶我起来,我要去救陛下!” 他满脸悲壮,给了李三思一个扶一把的眼神,可身子刚动,他便又叫起来,“可恶!我这伤!” 声音显得急促而又懊恼。 “冷大哥,还是歇着吧,就算你巅峰时期都不是她一剑之敌,更何况现在?去了也是白给......依我看,还是期待杨头儿能早点完事吧。” 李三思的眼中不见任何担忧,他按住了冷长空,目光从天上收回,转眼望向了洛溪亭。 他紧紧盯着背对着自己的那道窈窕身影,虽穿着村姑的衣服,可一举一动之间,却是飒到不行。 我得挖一个大一点的鱼塘,要不然装不下这只母鲨鱼!...李三思眯起了眼,视线从她的细腰挪到了翘臀,嘿嘿一笑后,忽然神色一肃,朝着散落各处的禁军守卫们大声喝道:“还不护驾?!” 第八十三章 半步八楼秦逍遥 “护驾!” 皇城四周的禁军守卫们顿时反应过来,他们本已远离战场,此时见洛溪亭竟然摆脱了杨金牌的拳意,再次出现在神皇寝宫前,不由惊恐欲绝。 一个个疯了一般朝着孤身而立的洛溪亭猛扑过去。 开玩笑,神皇要是真出了事,他们不都得陪葬? 黑夜间,洛溪亭孤身而立,手中虽无剑,眼中却仍剑气汹涌。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她的发丝无声垂落,每一根都笔直的下坠,落满肩头,发梢处散发着剑光,清亮且锋利。 她身姿笔直,本身就是一把已经出鞘的剑。 她已经感觉到了寝宫内的气息,知道自己要杀的那个人就在里面。 剑意在此间弥漫,很快便在夜色间汇聚到神皇寝宫前,将里面的人完全锁定。 此时禁军守卫们纷纷杀到,哪怕大都只有三楼的修为,但联手而起的威势依然不容小觑。 远处的冷长空和李三思同时皱起眉,心里为她捏了把汗。 洛溪亭却对周围的攻势视而不见。 像是根本没有将那些禁军守卫放在眼里。 她开始迈步,踏上了寝宫外的那层台阶。 冷漠中带着从容。 不曾回头,只在众人的气息逼近之时,她对着身后随意的并起双指,做了一个挥剑的动作,一道剑光漠然惊起,似天堑在寝宫前横开,绵延而去数十丈,将所有禁军守卫尽数拦下。 任凭他们如何冲杀,也无法将剑光隐去。 反而各自的身上染上了无数剑痕,最终无奈退下。 在七楼巅峰的剑修面前,人数已经不再是优势。 冷长空的眉头舒展开,“不愧是我偶像。” 李三思满意的点点头,“我老婆真棒。” 洛溪亭继续迈步,很快便越过了最后一层台阶,来到门前。 她本想推门而入,在杀死那个狗皇帝之前看他一眼。 看看自己母亲朝思暮想,哪怕临死前都想见一面的男人,究竟长什么样。 可手尚未伸出,她便忽然皱起了眉头,微微侧身,朝着身后的夜空望去。 她感觉到,自己留在空中的那把剑,已经被破开了。 比想象中的要快。 破空声顿起,古剑自天边而回。 带着萎靡不振的气息飞速窜入了洛溪亭的体内。 杨千杀的霸道拳意随之而来,铺天盖地般从天而降。 他的声音似惊雷翻滚,炸碎了流云和风声,落在了皇城之前,“洛溪亭!速速退下,以免自误!” 散落四处的禁军守卫瞬间狂喜,纷纷抬头,看到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如重山而落,直奔门前的洛溪亭而去。 人尚未至,拳意便已当前开道,卷起几度惊寒。 “一个狗皇帝而已,没甚可看。” 洛溪亭放下心思,随之将目光收回,不再理会当空而落的猛男杨千杀。 沉静片刻,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专注。 她知道自己必须出剑了。 合掌在前,满身剑意尽数隐于掌心之间。 随后猛然抬头,双眸间再没有半点情绪。 剑光惊起之时,她大步向前,不再犹豫,直接化剑而起,很是生猛的撞碎了那扇寝宫大门,途中掌心便已向下,没有任何花哨的姿势,只是落剑......比以往更快,更急,更坚决。 众人惊惧,“完了!” 李三思和冷长空同时起身,往寝宫走去。 洛溪亭既已杀了进去,他们自然不能继续躲在城外。 装也要装出忠心护主的样子。 杨千杀杀气滚滚的拳意之下满是愤怒,他落地不曾停顿片刻,便也风一般冲进了神皇寝宫内。 那一刻,剑意惊天,自神皇寝宫而起,直接将这座深沉且高大的宫殿从内而外劈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剑光自其间渗出,璀璨夺目,而又杀气袭人。 只是没过多久,剑光便随着散落的剑意缓缓消融,直至消失不见。 一切归于平静。 让人意外的是,杨千杀冲进去之后,他的满身拳意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消失的有些突兀。 惊怒的吼叫声也戛然而止。 像是被某种力量扼断了喉咙。 神皇寝宫外一片寂静,黑夜中飘来彻骨的寒意。 无数禁军守卫呆呆的望着那座变得无比破败的神皇寝宫,感觉心凉透了......陛下他,死了吗? 屋檐悬梁掉落破碎的关头,尘烟随之翻滚,遮蔽了里面的一切。 他们无法视物,只能影影绰绰看到有几个身影站在四散的尘烟之间,静默相望,彼此对峙。 夜,更沉了。 风自遥远的天边吹来,将落地的残灰缓缓吹开。 等到尘烟散去的关头,冷长空和李三思已经来到了寝宫之外,沉静片刻后,冷长空突然开口,“有把握吗?” 声音中带着一些紧张。 不知是在意神皇,还是担心洛溪亭。 李三思稳住心态,半天后憋出一句话来,“这就要问司长大人了......这个计划虽然是我想出来的,但是最关键的那一环在他那,既然他自告奋勇要进去,那应该,问题不大吧?” 听得出来他也有些紧张。 对于那位相处不久的秦司长,他总感觉有些不靠谱。 冷长空长剑驻地,叹道,“都说秦司长半步八楼,除了闭关的狱神大人外,就属他最厉害,三大金牌都得靠边站,但我总觉得他有吹牛的嫌疑。毕竟我和他认识这么久了,还从见他真正出手过,遇事都是三大金牌先上,他......” 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住了。 剩下的吐糟被他强行咽下。 眼中的叹息尽数化作震惊。 李三思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同样虎躯一震,“冷大哥,看来秦司长半步八楼,应该不是吹牛。” loubiqu.net 前方尘烟渐散,破碎的神皇寝宫内,最先露出身影的便是杨千杀。 他堵在大门边缘并未进去,虽保持着握拳的姿势,但拳意已然散开。 脸上惊怒之意尤存,但更多的还是错愕。 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眼前所见。 在他身前丈许,寝宫内依稀可以看出龙床所在的位置上,洛溪亭保持着出剑的姿势,一缕剑气自她掌心而出,悬停在半空,却并未就此弥散,而是被一只手 给握住。 没错,一只手握住了洛溪亭的七楼剑气。 那只手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神奇的地方,没有那么宽厚,力量感也不足,但只要他伸了出来,那么所有落在他面前的攻势,不管是洛溪亭的剑意,还是杨千杀的拳意,都必须得停下,再无法前进分毫。 因为那是秦逍遥的手。 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 刑狱司狱神之下第一人,真正无限接近八楼的超级高手。 他的实力一半来自众人的猜测,一半来自他的自述,事实上,并未有人见他全力出手过。 像冷长空,苏羡这些和秦逍遥走得很近的人,一度以为秦逍遥的半步八楼实力是树立司长形象的一种吹牛方式。 他的真正实力或许并不如三大金牌讲师。 否则他也不会说出自己因为忙碌于公事,从而无力修行,只能全力支持三大金牌登上八楼这种话了。 所以日常相处中他们对于这位秦司长并没有特别的尊重。 甚至私下里曾多次吐糟,说他司长这个位子坐的不并踏实,说实话就是没资格。 可如今见到秦逍遥单手托剑的画面,冷长空心态炸裂,“这!这怎么可能?这还是自己认识的秦逍遥吗?” 寝宫内,秦逍遥身披黑色长袍,左手覆于身后,姿态潇洒从容。 右手随意伸向半空,握住洛溪亭的必杀一剑。 任凭剑意呼啸不止,却始终无法脱离他的掌心范围。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并不显得冷漠,而是淡然。 像是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的眼神紧紧盯着身前终于变了脸色的洛溪亭,尘烟散去的那一刻,他伸出左手掸去落在自己肩头的灰尘,开口道:“洛姑娘,皇城境内,外人不兴刀兵,你弃剑吧。”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显得很是平静。 听不出多少情绪。 不是威胁,而是劝告。 他托住那一剑的右手却骤然用力,将仍在喧嚣不止的剑意限制在更加狭窄的范围内。 杨千杀愣愣的盯着秦逍遥,沉默半晌后突然开口:“司长大人,怎么会是你?” 寝宫外的禁军守卫们也是一脸懵逼......为何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会出现在这里?神皇去哪了? 李三思和冷长空却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本就是他们追凶计划的一部分......计划中,为保神皇万无一失而又能引出刺客,必须有一人假装神皇住进寝宫。 而这个人还要有碾压洛溪亭的可怕实力。 三天前秦逍遥走进神皇寝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而当夜与王尚书打过照面的那位“秦逍遥”,才是真正的神皇。 洛溪亭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体内蓄养多年的剑道气息竟有了逐渐涣散的征兆。 直至此刻,她的心头终于出现了一丝无力感。 合起的双掌微微打开,持续已久的剑意便就此散落殆尽。 她的双手随之落下,眉眼之间的杀气尽数化作失望,以及愤怒。 她抬起头看了秦逍遥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狗皇帝就这么怕死吗?还是说,他连见我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第八十四章 未经她人苦 莫劝她人善 “岂有此理!一口一个狗皇帝!你是真不要命了吗?” 杨千杀闻言大怒,“洛溪亭,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打你!更别以为你是剑圣的传人就敢在皇城境地为所欲为!杨某警告你,再敢口不择言,辱没陛下,必当场让你形神俱灭!” 他脸色冰冷,两眼瞪得老大,一身怒气。 语气中也颇有几分威严。 杨金牌一发飙,本就破碎不堪的神皇寝宫顿时摇摇欲坠。 吓得宫殿外的禁军守卫们也都缩了缩脖子。 李三思轻声问道:“杨头儿一直这么暴躁吗?”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冷长空压低声音:“可能他知道陛下就在暗中看着在吧。” 领导在身后,自然要好好表现。 李三思紧张起来,“那我们在城门外看戏看了那么久,陛下看到了会不会以为我们贪生怕死,有不忠的嫌疑?他要是因此治罪怎么办?” 说实话他是真的比较担心。 大魏神皇的脾性他可是不太了解啊,要是惹怒了可就砸蛋了。 加上此前因为洞庭湖之案,李三思与平秋候几乎决裂,而平气侯又与神皇是表亲,说起来他们是一家人,自己这么一个没甚背影的执笔人小铜牌,要是被神皇惦记上了,还不分分钟就给找个理由咔擦掉? “无妨!” 冷长空指了指自己断裂的肩膀,笑道,“因公受伤,不但不会治罪,反而有功。” 表情略有得意。 随后拍拍李三思的肩膀,“凤起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这次能成功抓住洛溪亭全凭你的周密计划,想想看需要什么奖赏吧!” 在记功劳这方面,冷长空的脑子还是比较好使的。 那倒也是,神皇总不至于过河拆桥吧?...李三思放下心来,“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全靠冷大哥你配合。” 这不是谦虚,这是人情世故。 他看了冷长空一眼,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目光同时转向寝宫内。 洛溪亭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都懒得搭理杨千杀,冷艳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杨千杀深吸了口气,自尊心严重受挫,下意识就握紧了双拳,“你不服?” 沉闷的声音下带着压抑的愤怒。 可怕的武道气息在拳下流转,大有一言不合就要锤人的意思。 洛溪亭的眼神本已经挪开,听到那三个字后便再次望向了杨千杀,她走近了一步,几乎与之面对面而立,随后薄唇轻启,尽量保证自己吐字清楚,“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 连叫了三声狗皇帝后,她忽然笑了,犹如极寒之夜出现了一抹春光,美的不像话。 外面的李三思看呆了,“这颜值气质真是绝了,又飒又媚,不做我老婆也太可惜了!” 洛溪亭盯着杨千杀,眼中带着挑衅,“你能把我怎么样?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 杨千杀的怒意已经接近饱和,他虽然从不杀女人,可一旦怒到散失了理智,他的眼里就不存在什么男人女人,都是自己的敌人。 而且对方已经连续两次试图刺杀神皇,本就该死! 就算杀了她又能怎么样? 洛溪亭摇了摇头,冷笑了声,“我 赌你不敢。” “偶像的性子也太刚烈了些!” 冷长空叹道:“不愧是当世最年轻,最骄傲的七楼剑修,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敢和杨头儿这么说话!” 李三思幽幽开口,“她已心有死意,自然无所畏惧。” 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 以洛溪亭的骄傲,肯定不会说出求饶的话,更不可能甘愿做一个阶下囚。 局势发展成这样,她只求一死。 杨千杀没有再说话。 这么多人在宫殿外看着,自己若是继续忍气吞声,只怕日后也没法做人了。 他拎起了双拳。 金黄色的拳意在此间升腾,惊起满腔杀意。 下一刻便要落在洛溪亭的身上。 打算为今夜的这场刺杀做一个潦草的收尾。 一只手恰好落在了杨千杀的肩头,只是轻轻按了下,便将他的可怕拳意完全压下。 “她若是死了,剑圣那里可不好交待。” 秦逍遥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无奈。 执笔人三大金牌中尤以杨千杀脾气最爆,他也是下一任副司长的有力候选人,更是自己绝对的心腹,亲逍遥也不想因为一个刺客而伤了他的心,只能柔声劝慰:“给剑圣几分面子,他也能承你一份情。” “自己找死,要给他什么交待?” 杨千杀摆明了不服,跟喝了假酒一样,不仅和亲逍遥说话硬了起来,就连剑圣似乎都没放在眼里。 “那陛下呢?” 亲逍遥看了他一眼,稍微加重了语气,“陛下和洛溪亭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杀了她,怎么跟陛下交待?这种事除非陛下亲自下了命令,否则谁也没资格动她。” 等于是给杨千杀下了最后通牒......老实点吧你,别犯浑了! 李三思算是看清楚了,这杨金牌和冷长空一样是个莽夫,打架是一流,这情商却是低到不行。 ahzww.org 下意识看了冷长空一眼,默默叹气,“近墨者黑啊,这家伙该不会是跟在杨金牌后面才智商下降的吧,我可得小心点,以免跟着降智。” “凤起你这是什么眼神?” 冷长空驻起长剑,疑惑道:“这般看着我做甚?” “没什么,就是觉得能跟在杨金牌这一组的,都是人才。” 李三思感慨道:“我何其荣幸,竟能同时拥有像杨金牌和冷大哥你们这样的领路人?” 语气颇为真挚。 听上去没有半点违心的意思。 冷长空大为感动,“凤起,好好干,总有一天你也能变得和我们一样优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半点脸红的意思。 我可去你的吧!...李三思忍不住吐槽,“跟你一样那我这脑子可真就瓦特了。” 他呵呵一笑,敷衍了几声就转过眼去,表示自个儿玩去儿吧。 此时寝宫内,杨千杀终于愣住了,眉眼间露出一丝迟疑,拳下气息默然凝滞。 看来他还是有几分理智的,知道神皇陛下不能怼。 秦逍遥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劝道,“别和女人一般计较。” 安抚完杨千杀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洛溪亭身上,说道:“我知道你的故事,也能理解你的遭遇,但这并不是你来皇城刺 杀陛下的理由。有些事,想开了就好,我不希望......” 洛溪亭冷眼盯着秦逍遥,开口打断他,“你有被父亲抛弃过吗?你有死过母亲吗?你还有家人吗?” 不是骂人,只是质问。 语气显得冰冷且肃杀。 秦逍遥怔住了,这问题也太残暴了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洛姑娘,秦某三代同堂,还请嘴下留情。” “既然你没有体会过我的遭遇,又如何能劝我想开?” 她神情间满是冰雪,冷冷开口,“我的母亲就是因为那个狗皇帝而深受二十年心智煎熬,最后得郁疾而死,难道,他不该陪葬吗?” “我在苦寒之夜练剑二十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那个狗皇帝,如今技不如人被你抓住,我虽有不甘,但也绝不会开口求饶,更不会为了活命而向那个狗皇帝低头!” “你今夜最好杀了我,要不然我还会来皇城刺杀他一百次,一千次!今生今世,我一定要送他去黄泉路上跟我母亲磕头认错,哪怕我变成了鬼,我也一定会来大魏找他!”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没有多么的激动,但是情绪却足够饱满,言语间的恨意格外鲜明。 杨千杀沉默了。 他早已经放下了双拳,沉着一张脸转过身去。 他在今夜被安排在远处潜伏,等待洛溪亭出现时便听说了她是神皇的私生女。 当时他无感,只知道拼尽全力也要拦下她,绝不能让陛下出事。 可此时亲耳听到当事人说出她的心历路程后,不知为何,竟有了些许的同情。 最可怕的是,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今夜到底该不该拦下她? 大逆不道的想法,却是出自本心。 莽夫向来最重情,他知道今夜就算洛溪亭再骂一万声狗皇帝,自己也绝不会再站出来。 秦逍遥也沉默了,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洛溪亭的话对他内心产生了极大的震动,良心隐有不安。 可他又能怎么办? 自己总不能去评价神皇的私生活吧?这是不想活了。 而且自大魏 建国以来,历代神皇皆有游戏人间的经历,他们留下来的风流韵事可不少,早已经不算隐秘。 甚至有很多都已成为传世佳话,写进了民间的典籍或是民谣当中,万世传颂。 或许在神皇看来,尘世女子能与他一夕欢好,是她们的荣幸吧。 像洛溪亭这般隐忍二十几年,冒着生死危险来到大魏皇城为母讨债的事情可真算是千古第一遭了。 难啊!...秦逍遥有些无奈,“人是抓住了?可接下来怎么办呢?直接父女相认吗?把问题抛开陛下自己解决?” 苦笑着摇摇头,他避开了洛溪亭的眼神,陷入思索中。 冷长空没来由叹了口气,心里对自己的偶像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他问道:“凤起,对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未经她人苦,莫劝她人善。” 李三思幽幽开口,“洛溪亭她,其实并没有错。” 第八十五章 洛溪亭的刚 洛溪亭若是没错,错的自然就是神皇。 只是这话谁敢说? 冷长空看了李三思一眼,轻声叹了口气,示意他隔墙有耳,需谨言慎行。 二人随之沉默下来。 在李三思的认知里,这就是一个私生女复仇渣男老爸的故事。 前世中只会出现在轮播的大型古装连戏剧中,可如今却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和三观去看待这种狗血剧情,他忍不住就想吐槽。 对于神皇的白嫖行为,他也是相当的鄙视。 他不否认自己是一个海王。 毕竟这里不是前世一夫一妻的世界,在这穿越过后的大魏王朝中,妻妾制度所带来的福利是允许他去当一个海王的。 但海王不是渣男。 对于鱼塘里的众多鱼儿,他都会细心照料,并且认真负责的,这是他的底线。 神皇不一样。 他既是海王,也是渣男。 他的后宫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鱼塘,里面饲养着三千多条丰美肥硕的鱼儿。 但他依然不满足。 他还试图去外面的小河里勾搭野生的鱼儿,可能觉得这样比较刺激,白嫖过后就拍拍屁股走人,并且乐此不疲。 从没想过将野生变作家养。 皇权至上的黑暗弊端啊!...李三思心有不爽,却也无能为力。 哪怕知道神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谁又敢对他进行批判? 最终承受一切因果的,只能是那些野生的鱼儿,以及意外出现的小鱼苗。 想来在神皇即位的那些年里,他所捕捞的野生鱼儿应该不止洛溪亭的母亲这一条。 但有那个信念出来寻找渣男复仇的,却只有洛溪亭这么一条小鱼苗。 没来由的,李三思很是诛心的起了一个念头,“我要是坐上了神皇的位子,一定给那些野生鱼儿扩造一个大大的鱼塘!” 思绪刚起,他便有些心虚的扭头望向四周,有种做贼的感觉。 好在自己神念足够强大,不用担心被人窃 听心声。 这一天,大魏元历十九年,春润三月二十日,极寒之夜,异界少年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皇权制度产生了质疑。 起因,只是因为海王和渣男相悖的理念。 同样是这一天,遥远的天外天,人间殿,白袍祭酒站在摘星楼的最高点,身处云端,迎风饮酒,眼中带着几分醉意朝着人间看了一眼......笼罩住皇城国界的大魏国运,似乎又散去了一些。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哪怕是跨越了天与地的距离,他也能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对于李三思那藏在思维宫殿深处,以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到的忤逆心声,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祭酒饮酒,笑而不语。 挥一挥手,流云遮蔽了天空。 人间的画面,逐渐变得虚无。 长叹声中,一只黑狗走了过来,来到祭酒的面前,无比温驯的停在了他的脚边。 “有把剑将要从远方来,你去皇城走一趟,提醒他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太过分。” 祭酒说道,“我会压制你的三成气息,所以不用担心会给下面带来麻烦。搞定那把剑后,如果有时间的话,再去看看那个孩子,修行这么久了,还未登上第一楼,未免有些太慢了,帮帮他吧。” 声音中没有多少情绪,就像是一位寻常的老者在和自己信任的人唠着家常。 黑狗抬头仰望着高大的祭酒,目光中带着无上的敬畏。 但它那很是人性化的脸上却又藏着一些犹豫。 它随即低吼了几声,似乎在寻问着些什么。 祭酒听懂了它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那把剑要是不听劝的话,你就只能跟他讲讲道理了。记住,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狗,我们都要以理服人,千万不能冲动。只要你认真的跟他讲道理,就不用担心他会不听。” 以理服人,向来是祭酒镇守大魏国门八千年的行事标准。 祭酒看了黑狗一眼,很快又叮嘱了一句,“记得出门见人可别披着这一身看门狗的皮毛,吓坏人可就不好了。” 黑狗领悟,随即起身。 有天雷自云间划过,被它一爪子拍碎。 冷风亦来,被它一口气吹散。 天地异象因它而起,也因它而灭。 强大的气息很快自它体内涌出,带着天幕倾垂时的压迫感。 它那原本有些耷拉的眼皮忽然挑起,巨大的瞳孔中闪动着不凡的幽光。 它最后看了夫子一眼,得到应允后,便开始迈步。 身形微动间,它已经离开了摘星楼,走过了人间殿,踏云而动时,它又越过了大魏国门,眨眼间便静卧在了皇城某处最高的宫殿屋檐间。 风起,夜色更沉。 深沉的黑暗笼罩下,黑狗不知何时已经褪下了一身皮毛,匍匐而卧的四肢也渐渐消失,气息内敛而沉静,它不再是一只看门狗,而是变成了一位披着黑色兽皮的冷厉少年。 少年皮肤幽暗,不像是受阳光灼晒后的黑暗,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肤色。 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间都有着细细的纹路,却并不显得诡异,反而给人一种十分神奇的力量感。 他坐在了屋檐之上,可能是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坐姿,以至于他搭在腿上的双手一直想要去触碰地面,姿态显得很不自然。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的像是没有人间的情感。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静默观望,不动分毫。 显得极有耐心。 他在安静等待。 等待一把剑的到来。 此时神皇寝宫外,人声静默,没人敢说话。 围过来的禁军守卫们听到了洛溪亭和秦逍遥的对话,内心深受震动,没想到这位女刺客竟然是神皇陛下的私生女! 这种皇族内的桃色新闻向来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如今身处皇城境地,摘花营的耳目遍布四处,禁军守卫心中就算再好奇,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黑暗中的气氛变得愈发沉静。 寝宫内的秦逍遥有些站不住了,作为这次抓捕计划的真正负责人,他必须妥善安排好今夜的一切善后事宜。 若是处理的不妥当,导致神皇陛下颜面受损,或是让洛溪亭受了委屈从而得罪了那位剑圣大人,自己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看了洛溪亭一眼,有些不敢直视她的冷厉目光,躲闪着转过头去,望向屋外的黑夜。 随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洛姑娘,不管你跟陛下的恩怨如何,都由不得秦某人来作评说。我的职责只是保护陛下的安全,仅此而已,你也别让我为难。” 声音中透露着些许无奈和疲惫。 早知道会是这种局面,三天前就应该让曹公公假扮神皇躲进寝宫内,自己负责保护皇后娘娘去参加祈福仪式好了。 洛溪亭的剑意已被秦逍遥压制的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 但是眉眼间的傲气和冷意却还是那般清晰。 她的声音很快响起来:“想将我关进你们大魏朝的监牢?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的痛快!” “怎敢让您住进监牢?只是想请您前往执笔人衙门,我们有上等的客房给您住下。” 秦逍遥说道:“不过在陛下明示之前,洛姑娘就只能暂且待在衙门里了,不能到处走动。不过也不用担心,洛姑娘您来到皇城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剑圣大人就会赶过来,到那时,我们再来商量后续的事宜。” 语气显得有些卑微。 洛溪亭皱起眉头,“此事与老师无关,让他过来做甚?” 秦逍遥苦笑了声:“都是上面的安排,秦某人只能照办。” 见洛溪亭不说话了,秦逍遥试探着问了一句,“洛姑娘,您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牵马过来?” “我不会去的。” 洛溪亭还是那么固执,“要么让狗皇帝来见我,要么现在就杀了我。” 宫殿外无数双眼睛盯着这边,秦逍遥感觉有些下不来台了。 他摇了摇头,终于有了一些不耐烦:“洛姑娘,一定要这样吗?” 气氛开始沉重。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位执笔人大司长的脾气上来了。 回答他的是,只是洛溪亭的一句冷哼。 以及,并指而起的一剑。 她的剑意其实已被秦逍遥完全封死,所以这一剑并没有任何威力。 可当她的双指落在秦逍遥的眉心时,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疼痛感,并且在眉心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秦逍遥失策了。 他忘记洛溪亭除了是一位强大的七楼剑修外,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那就 是女人。 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并不是剑,而是她的嘴,以及指甲。 洛溪亭的嘴他已经见识过了,很厉害,怼得他无话可说。 现在指甲的锋利也已领教到。 眉心的痛觉还在延续,这让他感到十分羞辱。 看着洛溪亭缓缓收回的双指,秦逍遥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情绪逐渐低沉。 他知道和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没法正常沟通了。 于是破败的寝宫内,秦逍遥泄愤一般踏碎了眼前的一块厚重石板,忽然大声开口,“千杀,带洛姑娘回衙门!” 很不客气的语气,预示着他已经耗完了所有耐心。 沉默许久的杨金牌转过身来,刚想走近洛溪亭,却被她瞪了一眼,“你敢!” 若是在战斗之前杨千杀自然没有任何顾忌,一拳头锤晕直接带走。 如今听闻她的遭遇之后,这位冷面心热的杨金牌属实有些下不了手。 “秦司长,你也知道,杨某人从不为难女人。” 他转身望向宫殿之外,目光转了转,最终落在冷长空身上,“长空,你来! ” 冷长空被cue了个措手不及,显得有些为难。 洛溪亭是他的偶像啊!自己怎么好强行带她回执笔人衙门?忒不礼貌了也! 他还打算日后向她请教剑术方面的问题呢。 好在自己也有小迷弟!...冷长空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凤起,还是你来吧!” 我来你吗!...李三思与之对视一眼,“冷大哥,你认真的吗?” “我对你一向很认真。” 冷长空说道,“秦司长和杨头儿都在里面看着,这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言语间一副领导关照下属的派头。 来自执笔人底层的小铜牌李三思,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来自阶级制度的压迫力。 他知道已经没得选择,毕竟自己身后可没有一个小木牌来听自己使唤。 秦逍遥,杨千杀,冷长空望向李三思的目光同时变得炙热......小伙砸,靠你啦! 工具人李三思只能从黑暗中走出,带着三位领导的期盼,踩着满地残灰一步步走入寝宫内。 洛溪亭认出了他,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你敢我碰我一下我杀了你!” 今夜若不是这个执笔人小铜牌,自己也不会这么快陷入包围圈中。 可惜她剑意被封,已无威胁。 哪怕说出的话再怎么冰冷,也没有任何杀伤力。 李三思走近她,叹道,“洛姑娘,非我所愿,还请见谅。” 洛溪亭压根不想听,再次并指想要挠人。 却被李三思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 这反应可比秦逍遥快多了。 “得罪了!” 不由分说,直接顺势将洛溪亭一把抱起,扛在了肩上,两手一前一后死死按住了她,随后昂起头,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大步朝着执笔人衙门走去。 fqxsw.org 囚凤玉在胸前晃来晃去,无人可挡。 秦逍遥目瞪口呆,“厉害!” 杨千杀满脸震惊,“佩服!” 冷长空忍不住惊叹,“不愧是凤起!真男人!” 外围的禁军守卫纷纷让路,望着李三思远去的背影满是崇拜。 黑暗中,洛溪亭的大叫声远远传来,“李三思!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叫声尖锐刺耳,吵醒了半座皇城。 并且持续了很久。 却又在某个时间点戛然而止。 很是莫名。 远去的路上,李三思收回了拍在洛溪亭圆臀上的那只手,他这一下下手可不轻,直接将她拍没声了。 “洛姑娘,这是你逼我的,提醒你很多遍不要吵了。” 李三思甩下这句话,尽显男儿风范。 海王的经验告诉他,对付这样一位刚烈的女人,就好的态度就是比她还要刚!...所以这是必要的出手。 心里却也一直在暗爽,“真软啊!” 洛溪亭趴在他的肩上,手脚都被控制住,无法动弹。 她没敢再叫了。 这个不要脸又不要命的执笔人小铜牌竟然敢这般羞辱自己?! 她满脸通红,满眼杀意。 将今夜的这笔帐狠狠的记在了心里。 ...... 第八十六章 剑圣入国门 是日,镇魔街上被人戏称为“郊区秦淮河”的醉心楼里,一伙游侠散客正在八卦着昨晚的刺杀案。 “你们是不知道,昨晚的那名女刺客竟然是剑圣的唯一传人洛溪亭!其实三天前她就去了皇城一趟,只是当时风声很紧,刺杀的消息没能传出来。不过我倒是收到了些内幕,她当夜连续斩翻了数百名城外的禁军守卫,后单人持剑,一路无人可挡,直接杀到了神皇的寝宫外,要不是最后被那位大太监曹人往给一刀斩退,只怕咱们的神皇陛下可就危险大了!” 说话的是一个糙脸大汉,听口音是打北边来的。 北境地处大魏和南晋国的交界,那里乱的很,是个无法无天的地儿。 大魏朝以及南晋国的法外狂徒们都把那里当作命中天堂。 想要自由吗?一路向北吧! 不过要想在北境之地活下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没点本事的话随时可能嗝屁。 大汉长饮一口浓酒,喷着满嘴的酒气笑道:“可笑那些皇城里的所谓高手平日里一个个眼高于顶,能耐的不行,对我们这些江湖人士更是不屑一顾,可偏偏就被一个江湖剑修砍得没脾气,呵!还是位女剑修!这可真的是解气啊!” “看来那位剑圣传人也跟咱一样,早就看不惯皇城的风气了,要不然怎么会不顾一切的拔剑杀进皇城?欸,可惜昨晚她被抓了,要不然我还能与她碰碰杯,敬她是条女汉子。” 看得出来他对皇城里的人很有意见。 搞不好曾经犯过事被皇城高手追杀过。 这不,听他的语气看似在谈笑调侃,实则带着浓浓的怨气。 此时伙计正好过来送酒,听到这些话赶忙压低声音劝道:“我说雷爷啊,可不敢在这里乱说话,编排皇城里那些官爷的不是哦,隔墙有耳,要是被人听到去告了密,怕是会惹来大麻烦啊!” 要说这醉心楼的来历可不一般。 据说背后的东家是皇城里的某位大官,位高权重,没几个人敢惹。 有官爷撑腰,所以这里的伙计们往日里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见谁都是拿鼻孔冲人。 今日却放低了姿态,对这位大汉如此客气。 想来应该是知道他来自北境之地,是个亡命之徒,不把大魏朝的律法当回事,所以小心伺候着。 雷爷脸上横肉一抖,大手一挥,“怕球?你雷爷我一个跑单帮的牛鬼蛇神,难道还怕皇城里的那些废物禁军来找我麻烦不成?大不了再回到北境快活就是!” “您是不怕,我们这醉心楼可还要做生意呢。” 伙计笑着给雷爷倒满了酒,又搬来一坛上好的花雕,赔笑道:“这是咱掌柜的给雷爷免费送的酒,雷爷您喝好,不够再找小的要,只求嘴下留情!” 人情世故拿捏的死死的。 雷爷拍了拍伙计的肩膀,大笑道,“好说好说,我就说说昨晚的故事,多了不提,让你家掌柜的放心。” 伙计赶忙道谢恭维了几声,便下去忙活了。 心里却在盼着这位雷爷赶紧吃饱喝足了走人吧......醉心楼来来往往的都是大魏朝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听不得这粗鄙汉子在这胡言乱语。 要是风声真的传了出去,惹来官场上的人,只怕这生意都要黄一阵子。 此时楼里的丫鬟小姐乃至公子嫖客却听得有趣,全部围了过来,他们喝着小酒,磕着瓜子儿,催促着雷爷继续吹牛逼。 其中一位模样俊秀,看穿着打扮就是位富二代的小嫖客对着雷爷遥敬了一杯酒,笑道:“雷爷是吧?听您的口音也不是京城人士,怎么会对那两次的刺杀案那么清楚?” 雷爷哈哈大笑,“我们这些跑江湖的可不就得消息灵通?要不然老早就被那些狗 娘养的官兵们给抓到大牢里去了。” 众人都清楚这雷爷是个有案底的狠人,也不点破,个个夸他一声真牛逼,听得雷爷笑红了脸。 他把手一压, 等到楼里安静下来,他放下手中大碗,问道:“你们可知雷爷我为何要从北境之地冒险赶到大魏皇城里来?” “该不会是和刺杀案有关?” 富二代专业捧哏,却见雷爷忽然摆出了高傲的姿态,于是赶紧拉出了身后锤肩的丫鬟,“去,让雷爷享受享受!” 丫鬟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小骚货,当即媚眼轻转,扭着细细的腰肢来到了雷爷身边,二话不说,一双白嫩的小手直接放在了他粗粗的脖子上,轻轻的按压着,吐气如兰,“雷爷,您舒服吗?” 声音嗲得不像话。 雷爷当场就绷不住了,“舒服舒服!哎呀小丫头,你也想知道吗?” “奴家想呢!” 丫鬟挺会来事儿,软语细声差点把雷爷的魂给勾走了。 “哈哈,那雷爷就告诉你,可别到处声张!” 他顺势摸上了丫鬟的雪白大腿,突然凑近了丫鬟耳边,压低了声音,“剑圣杀到大魏来了,雷爷我是来瞻仰他老人家真容的!” 话刚落下,他舔了下丫鬟的耳垂,眼神逐渐变态。 丫鬟莫名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就叫了起来,“剑圣来了!” 醉心楼顿时吸气声大作,在场众人同时挺直了身子,望向雷爷的目光带着质疑,更多的还是震惊。 雷爷往后靠了靠,拍了拍丫鬟的翘臀,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端起杯盏刚刚饮了一口酒,富二代的声音便再次响起,“雷爷的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 雷爷说道,“你们应该知道雷爷我是从哪里来的,北境之地虽然鱼龙混杂,却也是收获消息的最好途径,那里天南地北来客很多,每天都会带来最新的情报。” “剑圣虽然神出鬼没,但只要仍在人间,那就一定会被人看到。而他最后的一次落脚点就在北境,后来有人看到他往东边而行,再联想起昨夜的刺杀案,洛溪亭被抓后,剑圣他老人家一定会来救。她,所以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冲着大魏来的,说不定,现在已经到了。” “啪”一声响,富二代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神情激动,满脸振奋,“剑圣他是我的偶像!不知这次能否有机会拜入他的门下?!” 语气中颇有几分期待。 雷爷笑笑,“恕我直言,天底下想拜入剑圣门下的人多了,这位公子你算老几?” 话糙理不糙。 富二代也不生气,反而拱手拜向雷爷,“既然雷爷消息这么灵通,可知剑圣若是来到大魏,会先去哪里?” 雷爷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给自己温柔锤肩的丫鬟。 富二代秒懂,“小兰,今晚记得好好侍奉雷爷,别忘了把你那几个好姐妹都喊上。” “奴家晓得了。” 丫鬟媚眼如丝,望向雷爷的眼神勾魂夺魄。 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被自家少爷拱手送人了。 早已习惯。 不过她也确实喜欢雷爷这种猛男,想来夜里自己一定会很快活。 丫鬟脸红得不行,忍不住就贴紧了雷爷,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柔。 “京城少爷的待客之道,果然相当有趣。” 雷爷将炙热的目光从丫鬟身上收回,说道:“洛溪亭被执笔人带走了,公子你说剑圣大人会去哪?” “执笔人?” 富二代眯起了眼,狭窄的眼眸中散露着杀气。 俊秀的脸上也在瞬间布满寒霜,“既然刺杀案发生在皇城内,理应交给三法司来审理才对,什么时候轮到执笔人来管了?哼!师姐要是在执笔人衙门里受了半点委屈,我要他们好看!” 突如其来的发飙,唬得众人一愣一愣。 雷爷也怔住了,“公子口中的师姐,该不会是洛溪亭吧?” “正是!” 富二代没有犹豫,很认真的应了声。 呸!忒不要脸!感情你真把剑圣当成 自己老师了? 雷爷忍不住吐槽,正准备调侃几句,富二代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带着几位随从匆匆离开。 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是急迫。 “这位是谁啊?竟然这么拽,连执笔人都不放在眼里?” 雷爷啧啧两声,摸着丫鬟的翘臀问道。 “我家公子啊,乃是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周大人的独子,叫周文。他的母亲是城北一带最大的粮商;舅舅是登上五楼的强大术士;皇后娘娘身后的那位贴身大太监海公公是他干爹......所以咱公子的身边啊,那是有钱有权又有人,势力大得不得了,任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丫鬟笑道,“雷爷要是能跟我家公子处好关系,不仅奴家是您的,就是这醉心楼最火的红牌,都得跪在您面前呢。” 雷爷脸上的笑容逐渐化作情欲,端起桌上的花雕酒一口闷了下去,满脸通红的盯着丫鬟,“不知道周公子在床上,是不是也和他的家世一样厉害?” 丫鬟停止了按摩的动作,纤纤玉手在雷爷脸上来回摩擦着。 她没回答,而是反问道,“雷爷您呢?” 银牙轻咬,脸上充满了魅惑。 骚的不行。 醉心楼的伙计都看呆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雷爷更是当场上了火,他不再克制,抱起丫鬟直冲楼上客房。 要求她给自己灭火。 醉心楼本就是寻欢作乐的地儿,情绪到了便要上楼快活的事常有,在场的都是老司机,早已见怪不怪。 倒是有位一直坐在偏僻一角默默饮酒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适应。 他放下了手中杯盏,听到了楼上传来丫鬟和雷爷此起彼伏的喘息和低吼,微微皱眉,随后起身,迈步,离开。 伙计早就注意到了这位中年男子,觉得他有些奇怪。 因为他既不找姑娘,也不也听小曲儿,就连刚才的雷爷专场他也没有参与进来。 只是独自饮酒。 安静的有些过分,与这醉心楼的热闹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但来者皆是客,伙计也不好说什么。 直到此时见中年男子要走,他才赶忙过来索要酒钱,希望对方不是个吃霸王餐的主。 “这位客官,您酒钱还没给呢。” 伙计见中年男子似乎真的没有掏钱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开玩笑!醉心楼是什么地方?还真有人不怕死敢白吃白喝? 中年男子看了伙计一眼,“多少钱?” “酒水八两银子。” 伙计抬眼数了数酒坛,“加上客座费九钱,一共八两九钱银子。” 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出门没有带钱的习惯,你先记在账上,回头我会给你送来。” 伙计已经准备喊人了,“客官,醉心楼可不兴赊账这么不说。” 语气中带着警告。 中年男子却没再理他,固执的迈步。 伙计怒了,伸手就要去抓他,楼里的打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围了上来。 无错小说网 可就在这时,中年男子眼中忽然散露出一道剑光。 清亮透彻,无比锋利,亮瞎了所有人的狗眼。 众人惊惧,一时间全部安静下来。 就连楼上的摇晃声都停了。 剑光很快散去,却仍有一道清冷的剑气留在原地,久久不散。 伙计立马瞪眼望去,中年男子已经消失不见。 他刚想骂娘,却见窗外,一剑自来,带着让人难以想象的可怕气息,去向远方。 流云和清风之间,传来中年男子渐渐远去的的声音,“酒钱先欠着,账上记下我的名字,洛无双。” ...... 这一日,大魏元历十九年,春润三月二十一日,剑圣洛无双,提剑入国门。 满城惊动! ...... 第八十七章 大佬齐聚御书房 大魏皇城,御书房。 得知剑圣入国门的消息后,神皇匆忙召开了紧急会议。 与会者皆是皇城大佬,四品以下的官员没资格进来。 当然,李三思除外。 虽然只是一枚小铜牌,人微言轻,上不了台面。 但他是本次追凶计划的主要谋划者,可以说昨晚能在保证神皇安全的情况下成功抓住洛溪亭,他厥功至伟。 所以神皇破例将他这枚小铜牌也拉过来开会了。 一开始听说神皇召见的时候,李三思是很兴奋的。 以为这是一场庆功宴,或是表彰大会。 他摩拳擦掌,兴致满满,感觉自己快要发达了。 可当他跟在秦逍遥身后屁颠屁颠走进御书房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御书房内的气氛很是沉重。 甚至有些压抑。 这不像是表彰会,倒更像是批斗会。 李三思屁都不敢放一个,瞬间老实下来,躲在秦逍遥的身后扮演小跟班的角色。 同时借着飘忽的灯火,眯起眼睛偷偷打量着与会人员。 这里有不少生面孔。 看大家伙儿身上穿的朝服,可都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员。 大魏朝各大部门的扛把子汇聚一堂,强大的阵容给李三思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不过也还是认识几位熟人的。 刑部左侍郎刘叔文,大理寺少卿王怀臣,都察院佥督御史周年林,这三位在白鹿门之案中与李三思演过对手戏的老熟人也在其中。 不过他们同样没有被赐座,应该是排面不够,和自己一样站着如喽啰。 他们身前分别坐着一人,全都不苟言笑,面无表情,气场十分强大,应该都是三法司的一把手。 李三思瞅了半天,只认识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刑部尚书王羡渊。 见到李三思进来后,王尚书还特地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目光中带着亲切温暖的色调。 以及些许赞赏之意。 李三思对这位给自己带来过强大精神压迫力的王尚书很是敬畏,慌忙转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这个眼神让坐在边上的秦逍遥注意到了,顿时警惕起来。 他知道李三思最近屡破奇案,名声已经渐渐传到了百官的耳朵里。 虽然还没有正式受到神皇的表彰,但现在的李三思已经是个抢手货,很容易被人挖墙脚的。 尤其是三法司! 这些年他们在与刑狱司的较量中屡占下风,势头不正,怕是早就想招揽一些真正的探案高手来翻盘了。 如今李三思刚刚加入执笔人,涉世不深,根基不稳,现在挖他过去,是最好的时机。 而看王羡渊的眼神,他似乎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秦逍遥深吸了一口气,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得让冷长空再跟凤起这小子走近些了,该给的甜头是一点都不能少!欸,表舅家的小女儿也不知道多大了?算算应该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吧?要不,许配给凤起?” 要想优秀员工不跳槽,要么打感情牌,要么就直接点,丰厚的待遇狂轰乱炸,先给他干迷糊了再说......作为官场老油条,秦逍遥深谙其道。 ranwen.la 李三思完全不知道秦逍遥心里的小九九,他还在继续观察。 除六部尚书,都察院左右督御史,大理寺寺卿这几位大佬围坐长案边缘外,最靠近御座的位置边上,还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头发虽有些花白,但气色却依然显得年轻。 他的眼神中带着历经人世的沧桑感,眨眼之间似乎蕴藏着无穷的智慧,有种直抵人心的力量暗藏其中。 他端坐阔椅之上,双手静静的置于双腿 ,气态悠然,没有刻意的散开自己的气场,却让人忍不住将目光转向他。 像是天生的主角。 李三思看了一眼官袍,肃然起敬! 着绯袍,绣仙鹤,朝冠顶饰东珠一颗,上衔红宝石,吉服冠用珊瑚顶,这一身派头,尊贵无比,威严无比,乃是大魏朝正一品文官的象征。 不用说,他也猜出了此人是谁......大魏朝一品首辅大臣张守维,字居然!文官之首! 乃是真真正正的国之重臣,南天一柱! “这是真大佬啊!” 李三思心中狂跳,“连张首辅都过来了,看来今天要谈的事情不简单啊!” 他压下心中躁动情绪,老老实实在秦逍遥身后站好,目光随之落在了御座前,大魏朝最高的统治者,当今神皇陛下就坐在上面。 这是李三思第一次见到神皇,细瞅一眼,模样并不出众,但是却足够威严。 脸上的表情深沉似水,眼神中藏着难以言说的阴冷之意,看得出来这位神皇大人是个善攻心计的狠人。 身上的龙袍颜色很奇怪,竟然是深黑色的,看上去显得极为沉重肃杀。 上面绣着一头绕满全身的九爪飞龙,踏云而动,龙首威严且霸气,就匍匐在神皇的胸腹之间,无情的巨大瞳孔死死的盯着御书房内的百官,压迫感十足。 李三思只看了一眼,便迅速转过头去,总感觉那头九爪飞龙在盯着自己一样。 没来由心慌了一阵。 突然,李三思又感觉到有一束沉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束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可却似乎没有多少敌意。 像是一位游客在打量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一样,好奇,且觉得有趣。 他下意识抬起了头,然后就对上了一个人的眼神。 让他意外的是,那个人竟然是那位位高权重的三朝内府总管曹人往! 像这种高管级别的会议,一般的太监是进不来的,只有曹人往这样的太监头头才有资格跟进来旁听。 主要是想看看自家陛下有没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当然这种吩咐并不是端茶递水,而是哪位大人要是不听话或是惹怒了陛下,由他来拎着脖子给扔出去。 这种情况在过去的会议中经常发生。 所以百官见到曹公公往往都有些发怵。 这老太监不仅权利大,脾气差,手下的功夫更是强的离谱......一根手指头就够这些弱鸡一样的文官们喝一壶的了。 八楼老太监,跟大魏朝的年纪一样大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死。 百官们轻易不招惹他,坐在御书房中连个眼神对视都没有。 可李三思却静静的望向了他,丝毫不慌,反而觉得有些意外。 因为他发现这位曹公公的眼神突然变得包含善意,和祈福之日表现出的冷漠感完全不同。 眼中的暖光分外明显,就好像,是在看自家的孩子一样。 李三思默默打量了下,曹人往的双手拢于袖口之间,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的身体,让人看不出他的身形如何。 但从他笔直的站姿,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沉稳气势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猛男。 虽说有着太监之实,但既然神皇给他封了一个将军的称号,说明他肯定是几把刷子的。 据说这位曹公公年轻的时候是上过战场的,经历过的大小战争不下百余场,且保持着恐怖的不败战绩,杀得南晋国和妖族丢盔弃甲,纷纷逃窜。 边境之地到现在都还在流传着大魏杀神曹人往的恐怖传说。 “可惜了,这么一位猛男,怎么就偏偏做了太监?” 李三思感慨一声,眼瞅着曹人往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温暖,甚至 变得有些暧昧,他终于顶不住了,慌忙转过眼去,情不自禁起了鸡皮疙瘩。 忍不住吐槽,“这位曹公公该不会有啥特殊癖好吧?娘咧!太监们从来没有女人陪,性压抑久了这生理欲望也会越来越变态!他!他不会看上我了吧?!” 下意识往秦逍遥身边靠近了些,觉得安心了不少。 李三思如今地位不高,只是一枚小铜牌,但是作为一名三观尚可的现代人,他该有的底线还是在的。 若是需要靠出卖自己的肉体来讨好一个老太监以求上位,那他宁愿远走天涯。 漫长的沉默过后,御书房内的沉重气氛达到了顶峰。 长案前的神皇冷眼扫视全场,终于开口了,直接挑明会议主题,“都说说看吧,洛无双那边谁去谈?” 剑圣洛无双提剑入国门,自然是为了他唯一的学生洛溪亭而来。 问题是洛溪亭现在被关押在执笔人衙门,严密看守不说,还封印了她全部的剑息。 对于一位骄傲的剑修而言,被人封印剑息是一种莫大的羞辱,若是还能走出来,日后大概率是要找回场子的。 对此秦逍遥表示很无奈。 因为洛溪亭体内的封印是他下的,把她关进执笔人衙门的主意也是他出的,剑圣若是来找麻烦,第一个找的肯定就是他! 原本以为剑圣还要有好几天才能赶到大魏来,这段时间他便可与神皇陛下以及文武百官商量好如何应对。 可不想今早便有人在醉心楼看到了剑圣的踪影,这来的也太快了些! 据说他还欠下了八两九钱银子的酒钱,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带钱,还是想给大魏朝一个下马威。 总之剑圣的出现搞得秦逍遥措手不及。 神皇也是焦虑不安。 如今大魏朝唯一的九楼武夫,那位强大的军神李密正在边境战场与南晋国以及妖族玩命儿厮杀,无暇回国。 祭酒大人又常年住在天外天,整日站在那座摘星楼上饮酒俯瞰人间。 只要大魏不亡国,他基本上不会下来。 所以对于那把悬停在大魏国门之上的人间巅峰之剑,大魏朝实在找不到有资格与之正面对话的人选。 拿洛溪亭来做筹码要挟剑圣自然是一个选择。 这也是神皇最先的考虑。 可追凶抓捕的过程中,他得知连续刺杀自己两次的女刺客竟然是自己游戏人间时留下来的私生女! 这!这也太戏剧化了些! 二十几年前的风流债,神皇自然记不清了。 所以开始他并不相信。 可当他暗中观察了洛溪亭的面容之后,发现与她真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灵感应,大概只存在于有着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之间。 哪怕从未见过面,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只要看到了,便知道自己与之一定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 再后来经过仔细的回忆,比对和排除之后,神皇的思维定格在了二十年前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确实睡过一个民间女子。 只是时间太过于久远,自己的风流韵事又太多,实在回忆不起太多的细节了。 他知道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是: 自己留在民间的私生女,为了给她的母亲报仇,学会了一身本领,回来找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便宜父亲报仇来了! 不管自己和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儿有没有感情,总之拿她来做筹码去与剑圣谈判这种事,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了。 事态的发展实在有够出乎意料。 神皇的心情有些糟糕。 见到御书房中无人说话,死一般沉寂,他猛地拍起了桌子,“怎么都不说话?难道要朕亲自去吗?” 第八十八章 举荐 神皇一发飙,御书房内百官全都差点尿裤子。 除了首辅大人张守维依然面无表情坐着外,其余人当场起身,全部弯腰低声说了句,“陛下息怒!” 李三思也跟后面动了动嘴,心里却在吐糟这大魏朝扛把子的养气功夫也太差了些吧?动不动就爱发脾气的? 百官有气无力的消极姿态惹得神皇火气“蹭蹭”往上直冒。 “息怒?叫朕怎么息怒?朕现在被人拿剑指着脑袋在!难道还能心平气和的与你们说话?” 神皇满脸怒意,私下里开会也顾不得九五至尊的形象,继续口吐芬芳,“你们这些人平日里忠心护主的口号喊的比谁都响,现在遇事怎么都成哑巴了?嗯?就这么害怕洛无双?屁都不敢放一个?” 喷完之后他立马瞪眼,冷冷的眼神开始转动,看样子是打算点名了。 李三思见到这一幕慌忙低下头,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明知道神皇不会点自己,但他还是忍不住紧张。 前世念书的时候他最害怕的就是课堂上老师点名,场景的压抑不亚于此时御书房的沉重肃杀。 “仙芝!你来说说看,刑部可有合适的人选去见洛无双?” 神皇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刑部尚书身上,语气虽然仍旧生硬,但相较于此前已经缓和了不少。 毕竟王尚书也算是当朝重臣,位高权重不说,这资历也是相当的老了。 尤其他的品性一向不错,神皇对其是比较欣赏的。 第一个问他,既是看中了他的为人,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王羡渊原本是不想说话的。 一开始他就有考虑过剑圣的威胁,所以不赞同抓捕洛溪亭。 打算将刺杀一事逐渐化小,直至不了了之,也算是卖给剑圣几分面子。 可最终却没被采纳。 如今剑圣找上门来了,再来让自己去收拾这堆烂摊子,他如何愿意? 但既然神皇点名提问,他还是得站出来说几句。 “回禀陛下,刑部查案审讯可以,但要说些谈判,还是差点意思的,尤其武将匮乏,要是剑圣发起火来,只怕没人能拦得住他。所以此事,只怕臣无能为力,还请陛下另挑人选。” 王尚书低着头,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明明是在拒绝神皇,可语气却并不显得卑微,也没有多少害怕。 平静中带着几分坦荡。 局外人李三思深表佩服。 神皇听完之后呼吸急促起来,他狠狠的瞪了王尚书一眼,想要开骂,可是看到对方那一副平静淡然的苍老模样,不由想起了这位老尚书往日里的卓越功勋,只能强行压下了心中隐怒,只是冷哼一声,便将视线挪开。 “子瑜!你呢?” 神皇很快转移了目标,望向了吏部尚书姜子瑜,问道,“吏部统管人事,对百官底细摸得最是清楚,你那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姜子瑜是个书生模样的儒士,他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当个混子,却被神皇强行cue了一下,只能无奈说道:“回禀陛下,吏部同样无人可去应对剑圣。” 他可真是牛逼,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就想把神皇打发掉。 实则已经做好了承受责骂的准备。 一顿骂总比做个出头鸟被剑圣砍的好。 果然,神皇直接炸了,两眼冒火,指着姜子瑜大声骂道,“废物东西!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皆受你吏部管辖,现在连个去谈判的人都找不出来?要你有什么用?朕撤了你的职!” 口水都快喷到姜尚书脸上去了。 他却丝毫不慌,看上去像是早已习惯了被喷。 等到神皇喘气的关头,他拱了拱手,反而安起来,“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不温不火的态度瞬间又勾起了神皇骂人的欲望。 连续喷了半盏茶的功夫方才停止。 李三思早已心惊胆战,“这也太恐怖了,神皇大人莫不是来自祖安?这他吗的职业喷子啊!” 神皇的提问仍在继续。 最终六部尚书被他问了个遍,都察院左右督御史,大理寺寺卿也都先后受到了灵魂拷问,可愣是没有一人愿意去直面剑圣。 气得这位正值壮年的大魏神皇差点驾崩。 气氛突然变得沉寂的关头,秦逍遥终于坐不住了。 他挺直了身子,缓缓站了出来。 倒不是他想站出来,而是他知道神皇的下一个提问对象就是自己。 现在神皇正在气头上,自己还是主动点的好。 而且他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是躲不掉的。 毕竟昨夜的抓捕案执笔人几乎全程参与......洛溪亭是李三思引进城的;第一场战斗是杨千杀先打响的;神皇是自己假扮的;洛溪亭最终也是自己制服的;人是李三思扛走的......剑圣要是来找麻烦,必然先要去 执笔人衙门。 秦逍遥叹了口气,放弃了一切侥幸,直接开口道,“陛下,让臣去吧,此案由执笔人开始,也将由执笔人结束。”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语气却显得有些悲壮。 像一位赴死的勇士。 全场惊寂,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了秦逍遥身上,个个眼神复杂,似乎没想到秦逍遥竟会主动要求去见剑圣。 李三思也觉得很意外,“司长大人这么勇的吗?这还真是没想到。” 就连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张首辅都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微微的审视之意。 “看看!看看!看看人家这觉悟!” 神皇瞪了三法司众人一眼,大声说道,“难怪执笔人的办案效率一向都比三法司高,单是这份积极性和不怕死的信念就要强了你们一大截!” yawenku.com 这话可就严重了。 意义非凡。 三法司近年一直被刑狱司压了一头,本就心里不好过。 好在一直以来神皇对这两方势力都是一碗水端平,从未有过明显的偏心表现,今日倒是直接,竟然直接夸一个损一个......三法司三位一把手刚刚被骂过,没敢说话,只是轻轻叹气。 倒是站在身后的刘侍郎等人有些愤愤不平,刚想开口说几句话,挽回点面子,却被王尚书瞪眼逼了回去。 若是秦逍遥真的愿意去独面剑圣,单是这份勇气,确实是要比三法司的人厉害不少。 值得神皇的称赞。 没什么好争辩的。 秦逍遥谦虚道,“为陛下效命,是微臣的本分,不值得陛下这般称赞。” 谦虚的姿态再次得到了神皇的好评。 “很好!秦逍遥,昨晚你护驾有功,朕还没来及奖赏,今日你又主动请缨要去面见剑圣,不枉朕这么看好你。不过......” 神皇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变得有些犹豫,“不过狱神如今闭关,刑狱司几乎全靠你一人撑着在,你若去了,不出事还好,真要出了事,刑狱司可就连个做主的人都没了。” 秦逍遥愣了一下,“那,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他倒是没想到神皇竟然会这般为自己考虑,不由有些感动。 “这样,执笔人中可有其他人能担此重任?” 神皇的声音响起来,“修为无所谓,反正都打不过剑圣,主要是要机灵。” 第八十九章 真正的主角 御书房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的沉静。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李三思身上。 也就是在这时,在场的不少大人们才注意到,秦逍遥的身后一直站着一枚执笔人小铜牌。 除了有限的几人外,大都还不知道李三思是谁。 所以此时见秦逍遥竟然向他投去了希冀的目光,不由得大为震惊,“秦逍遥你他吗开玩笑吧?难不成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这个小铜牌?是打算让他去做炮灰?” 神皇也没见过李三思,只知道昨晚的追凶计划是一枚小铜牌想出来的,便吩咐秦逍遥一并带了过来。 此前一直专注于喷人,没空去理他。 如今看了一眼,说实话无感。 “看着也不像有多机灵的样子啊?这小子能去应付洛无双?” 神皇皱起眉,表示怀疑。 他没说话,等待着秦逍遥的解释。 大太监曹人往却忽然凑近了神皇耳边,“陛下,我看这孩子面相不错。” 声音很轻,只有神皇能够听到。 “哦?” 神皇没想到一向眼光极高的曹人往竟然会主动夸人,不由大感意外,压低声音问了句,“将军喜欢他?” 在神皇的观念里,对于曹人往一直以将军的身份待之,这一点大魏朝的人都知道。 足以见其在神皇心中的地位。 他知道曹将军有收徒授刀的习惯。 此前大魏年轻一辈第一人楚白狼就拜在了曹将军的门下。 难不成今日曹将军又有了收徒的兴致? “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挺有眼缘的,陛下应该也觉着他不错吧?” 曹人往难得露出了一丝隐晦的笑意......这句话等于是给了神皇一个暗示,李三思这孩子他罩定了。 看来是真的对李三思很满意。 神皇一生只信两人——曹人往和祭酒。 所以对于这位三朝总管,并且一直被自己视作御前大将军曹人往的话,他一般都是无条件顺从的。 “嗯,确实不错。” 神皇再次望向李三思时,似乎顺眼了不少。 曹人往笑笑,不说话了。 原本微微倾斜的身影再次挺得笔直,额角那两道厚重的眉毛随之铺平,像是两把归鞘的大刀。 此时吏部尚书姜子瑜的声音响了起来,“秦司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让这位铜牌去见剑圣?执笔人衙门里没人了?” 你有资格说话吗?...秦逍遥吐糟了句,他也不解释,先介绍起来:“他叫李三思,虽然只是一枚小铜牌,但昨晚能够顺利抓到洛溪亭,可以说全是他的功劳。” 声音很轻,语速十分缓慢,确保大家都能够听得很清楚。 昨晚的刺杀案全城皆知,虽然刑部也参与到了破案之中,但明眼人都知道主要是由执笔人负责。 并且那名女刺客最终也是被秦逍遥亲自制服的。 只是却少有人知道追凶计划是李三思这枚小铜牌提出来的。 所以闻言至此,全场惊寂片刻,随即哗然。 虽然未见其人,但是李三思这个名字百官们还是听说过的。 曾经轰动一时的白鹿门以及洞庭湖之案不就是一个叫做李三思的后生破的? 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听到了大佬们的议论声,李三思情不自禁挺起了胸膛,差点就要喊出来,“没错,正是在下!” 可惜冷长空不在此,要不然就能借着他的嘴来装个逼。 好人前显圣一把。 不过秦逍遥在也一样。 在装逼这件事情上,执笔人个个都在行。 “诸位,你们猜的没错,白鹿门和洞庭湖的 案子确实都是他破的。” 秦逍遥环顾四周,很满意众人的态度,他忽然压下所有议论,很快补充了一句,“那两个案子,一个是加入执笔人时的入门考核,一个,是从木牌到铜牌的晋升考核。虽然不难,但也着实让他费了好大一阵功夫,本司长也只能说是勉强满意。希望他不要骄傲,毕竟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他需要继续努力,往后我会认真教他的。” 一顿夸,一顿勉励,顺便给自己和衙门的脸上都默默的贴个金,秦逍遥的装逼风格虽然没有冷长空那么直接,但效果明显要更好。 李三思顺势低下头,表现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与李三思演过对手戏的刑部左侍郎刘叔文听到秦逍遥的话后却莫名冷哼了声。 秦逍遥的话糊弄别人可以,糊弄他可不行。 破掉白鹿门之案的时候,李三思还是一名阶下囚呢!跟执笔人有个屁关系?还入门考核,我可去你的吧! 王尚书却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今日讨论的是李三思这个人,别的不重要。 而那两个案子确实都是李三思破的没有错,再加上昨夜的刺杀案,可以说这枚小铜牌几乎包揽了大魏朝近期所有的重案。 这份探案的功底,可就真的有些恐怖了。 可惜,他不愿意加入刑部的阵营......对此王尚书深表遗憾。 但他其实并没有完全放弃,等到刺杀案彻底完结后,他还是决定试一试招揽对方。 对于一位真正的人才,王尚书不介意多磨点功夫。 这是必要的坚持。 吏部尚书姜子瑜深深凝望了李三思一眼,好半天没说话。 眼里的不屑早已经散去。 只是碍于脸面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和赞许。 但心里却早已掀起波澜,“此子,真乃我大魏之才也!可惜,竟然加入了执笔人,若是能入六部,想来日后的成就绝对不简单。” 和他一般想法的大有人在。 百官俱惊。 心想秦逍遥为何如此命好?竟然能招揽到这么一位天资卓绝的探案天才? 他们的目光中夹杂着嫉妒和不解这两种情绪,被秦逍遥注意到后不由大大的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李三思却始终不动声色。 他知道能来到这间御书房的都是官场老油条,他们对于一位新世出的年轻人最开始确实都抱着欣赏的态度,不过若是那位年轻人始终无法与自己站到统一立场的话,那么之前有多少欣赏,往后就会有多少敌意。 时间将会证明,他的理念是正确的。 所以此间御书房中,李三思充分扮演好一个马仔的角色,尽量不主动装逼,以免弄巧成拙。 低调的姿态再次惹来百官的赞赏。 就连神皇都微微点头,表示曹将军的眼光确实不错。 此人确实是个人才。 秦逍遥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正是因为他连续破掉了好几起重案,所以我才敢放心的让他去独面剑圣。当然,风险肯定是有的,但身为大魏执笔人,先尽忠,再顾己,我们必须时刻做好为陛下,为大魏奉献一切的准备,对此,不管是我,还是凤起,都绝不会有半点悔意!” 他的神情变得很是严肃,声音慷慨激昂,像是在演讲一样。 不管是不是真心,至少这份积极的态度表现出来了。 百官沉寂,表示学到了,这一番话说得是真漂亮。 神皇点点头,威严的神情间充满了欣赏,“很好!难怪狱神闭关后会选择你来挑起刑狱司的大梁,秦逍遥,你果然没有让朕和狱神失望!” 只有李三思是懵逼的,心想秦逍遥你来真的啊!我他吗的并没有做好准备啊!我答应去见剑 圣了吗? 他望向了秦逍遥,刚想说出自己的想法,秦逍遥却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阻止了他开口。 “凤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定是想在陛下和诸位大人面前保证,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对吗?” 秦逍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的心思我们都懂,我们也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你放心去吧!只要这次摆平了剑圣,我力保你上位,铜牌升银牌,指日可待!陛下也绝不会亏待你。” 他盯着李三思,温暖的眼神中充满了鼓励。 李三思同样盯着他,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秦逍遥你不当人子啊?让我这枚小铜牌去和剑圣硬刚,那不就是要我去死?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局势明显不受控制。 就在他还在考虑着该怎么婉拒秦逍遥的时候,神皇却已经目光落在了曹人往身上,“曹将军,你怎么看?让这枚小铜牌去见洛无双,是否合适?” bidige.com 遇事不决问太监,这也真是千古第一遭了。 由此可见曹人往在神皇心中的地位。 “只要是代表了陛下的意志前去,那自然就合适。” 曹人往缓缓说道:“不过等去的那一天,还望陛下请出国师暗中相随,皇城禁军亦随之埋伏,老奴也将跟在后面,这样做既是为了确保这孩子的安全,也是为了保住咱大魏朝的脸面,不至于到时候谈崩了,剑圣拔剑而出时,我大魏真的无人应战。” 说话的时候,他看了李三思一眼,眼神温暖而慈祥。 李三思慌忙转移视线,愈发觉得这曹公公对自己有想法,要不然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神皇点点头,随之望向了始终保持沉默的张首辅,“张老,您的意思是?” 和对曹人往的信任不同,神皇对首辅大人张守维的态度,是一种绝对的尊重。 在张首辅面前,神皇就像是一个虚心请教的孩子,态度谦卑到不行。 张首辅依然保持着平静的坐姿,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片刻沉寂,他开口道:“就这样吧......不过谈判的时候声音可以低,但是态度却不可卑微,不能丢了我大魏朝的脸面。若是觉得无法胜任,要趁早说,本首辅会亲自去会一会洛无双。” 张首辅虽然脸色苍老,声音亦显得十分沧桑,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气势。 早说啊!怎么不早说?早说你去就轮不到我了啊!...李三思对这位张首辅的马后炮行为极其不爽。 第一眼的好印象直线下降。 “朕明白了。” 神皇平静心绪,压下百官躁动,目光最终完完整整的定格在李三思身上,“李三思是吧?独面剑圣,你可愿意?” 看似是在询问,实则已经定性。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李三思挺直身子,目光瞬间坚定,他大声喝道:“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话一出,全场惊寂。 百官无不色变。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子之忠心,真可感天动地! 张首辅猛然转过眼,沉静的脸色终于微微动容。 王尚书静静的凝望着李三思,目光中的欣赏之意变得愈发浓厚。 曹人往微笑着看向他,温暖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私生子。 秦逍遥则懊恼不已,“我怎么想不出这种话来?” 神皇沉静片刻,重重点头,“好!很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两日后,大魏潜龙之巅,朕亲自送你去见剑圣!” “多谢陛下!” 李三思昂首挺胸,虽慌但也暗爽。 因为这一次,他是真正的主角! 第九十章 百官皆已老去 再晚些时候,神皇又对李三思细心叮嘱了几句,无非就是让他既要维护好大魏朝的脸面,又不能让剑圣太过于丢脸。 简单点就是两边都要兼顾到。 很难,但也正是李三思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神皇已经许下承诺,只要这次顺利完成任务,不仅会有丰厚的奖励,对于平秋候与李三思之间的恩怨,他也会亲自出面调解,这一点倒是让李三思十分意外。 同时也有些欣喜。 自从罗修贤自杀过后,平秋候那边就一直没了消息。 看似风平浪静,洞庭湖之案所带来的风波似乎也已经过去。 但是李三思知道,那位性情暴躁且十分记仇的平秋候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他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突然出现,然后以某种难以揣测的方式给自己致命一击。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对此李三思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神根本无法放松。 如今得到神皇的承诺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想来既然神皇都发话了,平秋候就算再怎么痛恨自己,只怕也要收起自己的杀心了。 当然前提是,自己能顺利的搞定剑圣。 如若失败,不用等平秋候日后的报复,自己很可能就会直接死在剑圣的手里,或是被神皇以办事不利为由而弄死。 所以此次前去,要么圆满完成任务,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要么就嗝屁。 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李三思压力山大。 秦逍遥却似乎并不担心,他拍着李三思的肩膀打起包票,“剑圣虽然十分强大,并且足够骄傲,但是在大魏朝的地盘上,他是不会随便杀人的。更何况洛溪亭如今还被关在执笔人衙门里,他要是敢把你怎么样,洛溪亭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李三思不想听这些,他只是深深的凝望着秦逍遥,眼神中充满了怨气。 等到神皇宣布散会的时候,他这才吐出了满肚子的苦水和怨恨,“司长大人,我与您无冤无仇,为何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看得出来他对秦逍遥的擅作主张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哪怕事情已成定局他也不忘记追问。 “因为除了我和你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衙门里还有谁可以当此重任!” 秦逍遥回望了一眼,随之鼓励道,“好好表现,未来是你的!” 来自上司和长者的期盼与关怀。 李三思表示无语, 只想骂娘。 却在这时,御书房外的那条大道之间,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此时散会不久,百官尽出,脚步声原本就到处都是,二人也不在意。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们才回身看了一眼。 只见刑部尚书王羡渊缓步而至,来到李三思和秦逍遥身边。 他的身后跟着左侍郎刘叔文,二人的目光在秦逍遥身上分别停留了一瞬,便很自然的落在了李三思脸上。 原本出场即为主角的秦逍遥顿时觉得有些不太平衡。 王尚书的声音很快响起:“ 凤起小兄弟,对于两天后的谈判,你可有信心?” 语气很轻,带着些许关怀。 秦逍遥皱起眉,刚想插一句,却被刘叔文一句话给堵死,“秦司长,我家大人没在和你说话。” 李三思看了一眼王尚书那对仿佛能直抵人心的眼神,兴不起撒谎的念头,如实说道:“没有太大把握,但我会全力以赴!” “尽力就好。” 王尚书平静说道:“两天后,我会集结六部高手,在潜龙殿下守着你,一旦你有危险,六部高手便会一拥而上,拼死也要将你救下。就算无法完成任务你也不用担心,神皇那边我会亲自去说,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惩罚。”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把李三思给整不会了。 他稍稍避开王尚书的眼神,沉静片刻后拱手说道,“多谢王尚书。” 除了多谢,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总不能感激涕零当场就要加入六部阵营吧?这也太没底线了,更何况秦逍遥还在边上看着呢,总不能把他当空气。 刘叔文突然也开口了,“凤起啊,尚书大人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吧?可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伯牙,你多嘴了。” 王尚书轻声呵斥了句,便不打算久留。 他今日找上李三思说出这些话,目的自然还是示好。 对于这样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探案天才,若是不能将其招之麾下,他绝逼意难平。 又随意的关心了几句后,王尚书便和刘侍郎并肩离开。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怎么理会秦逍遥,把他当作了空气。 渐沉的暗色中,黑袍裹身的秦逍遥面色变得十分阴沉。 他将目光从渐渐远去的王尚书和刘侍郎身上收回,望向李三思,“当着本司长的面挖执笔人的墙角,王羡渊和刘叔文这俩老家伙也太不讲究 了。还好凤起你意志坚定,不为所动,要不然我高低要去刑部闹一闹。” 难得见秦逍遥爆粗口,李三思觉得有趣,他带着几分报复心理说道,“其实,王尚书和刘侍郎不止找过我这一次了。” “嗯?” 秦逍遥表情变了,神情凝重起来,“你小子不会答应了吧?” “并没有。” 李三思说道。 “我就说嘛,凤起你不是那样的人。” 秦逍遥笑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但我现在有些心动了,感觉可以考虑下。” 李三思没去理会秦逍遥瞬间僵持住的笑容,突然转眼望向遥远的苍穹,叹息道,“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wucuoxs.com 摇摇头,随后便带着几分深沉的气息离开。 留下傻掉的秦逍遥呆愣在了原地。 暗色间,吏部尚书姜子瑜也从身后缓缓走来,正准备回府,却见秦逍遥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由得有些好奇,走过去问道,“秦司长,何故孤身在此?凤起小兄弟呢?” “姜尚书,你也有抢人的打算?我劝你别想了!凤起永远都属于执笔人。” 秦逍遥现在草木皆兵,感觉六部众人都想挖自己的墙角。 他抬起眼,深沉如墨的双眸颇有几分瘆人。 给了姜子瑜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后,他便冷哼一声,带着满身的敌意大步离开。 傲娇的姿态惹来姜子瑜一阵白眼,“哼!一介匹夫!” 渐行渐远的路上,秦逍遥边走边嘀咕起来,“凤起这臭小子意志也太不坚定了!看来将表舅家的女儿许配给他的事儿得抓紧了!” 夜色渐深时,御书房内的灯火仍没有熄灭。 除了神皇和曹人往外,首辅大人张守维也还没走。 他端坐于阔椅之上,隔着窗外望着百官离去的背影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神情间带上了更多的苍老之意。 有风自窗外吹来,卷起一丝寒意。 张首辅忍不住咳嗽了声,始终挺拔的姿态终于稍稍佝偻了些。 曹人往走上前替他披上了一件绒毛大衣,“首辅大人,注意身体啊。” “我老了啊。” 张首辅叹息道:“不仅我老了,大魏朝的文武百官,都已经老了。” 神皇闻言皱起眉,说道:“张老哪里的话,您乃国之重臣,身可老,心,可还要继续年轻下去。朕的大魏,离不开您。” 第九十一章 黑夜中的误会 说话的时候,神皇走到了张守维面前,替他将刚刚披上的绒毛大衣束紧。 顺便关心了句,让他千万要保重身体。 一副尊敬长辈的姿态。 张首辅的目光随之落在了神皇身上,苍老的眼眸中写满了故事。 他摇摇头,说道:“陛下莫非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你我都清楚,大魏朝的国运,可比不得从前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之意,更多的,却还是提醒。 一句话让御书房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大太监曹人往眯起了眼,似乎对于“大魏国运”这四个字十分敏感,他的双手再一次拢入了袖口之间,陷入了沉默的状态。 额角的两道粗眉却漠然挑起,像是大刀出鞘,惊起一缕寒芒。 预示着他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神皇的眼神亦渐渐沉重。 他望向张首辅,没有说话,静候下文。 “国运乃大魏立国之根本,它若兴盛,天下皆拜,它若衰退,举国皆败。而想要撑起这庞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国运气势,除了陛下的英明和神威之外,最值得倚靠的,便是百官辅政的朝气。” 张首辅虽满脸的沧桑老态,可眼神却似明月一般皎洁,他盯着神皇,在叹息声中开口,语重心长,“奈何,如今的百官之势,早已不复往日盛态,而是日暮黄昏。等到他们与朝廷真正告别之后,若是后继无人,别说边境战场上的李密会更加独木难支,便是这朝廷内部的局势,也会变得愈发复杂。” “毕竟官场如战场,党派斗争的激烈凶险程度可一点也不弱于边境战场上的捉对厮杀。为了留住后世名声,为了在朝廷里留下自己的香火,为了争取到更大的利益,无论文臣还是武将,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的所有精力怕是都无法集中于国事朝政,而是只醉心于权利的斗争。关于这些,陛下务必要看透,并且要做出必要的应对。” xiaoshuting.org 神皇深吸了一口气,“请张老教我。” 张守维缓缓起身,他的身形并没有多么高大,反而是在身姿笔直修长的神皇和曹人往面前,显得有些矮小。 可当他静静的站在原地,双手背后,用一种平静的眼神望向神皇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看不到尽头的山峰,巍峨中带着神秘。 他已然苍老,眼中却有光。 像是能看穿世间的一切浑浊。 片刻沉寂,他再次摇头,“陛下,臣真的已经老了,也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教您了。坐在首辅这个位子上多年,原以为还能替陛下扛下更多的重担。可直至此刻,臣却愈发感到力不从心,尤其是大魏国运日益衰退,臣及朝中诸位同僚心痛却又无奈......臣知道,大魏的局势,已经不是我等老朽能挽回的了。” “如今的大魏朝,无论战场还是朝堂,都需要一些年轻人来挑起大梁了。新鲜的血液,才是大魏国运重新崛起的先机。” 此话刚落,神皇身姿猛然绷直。 他记得,当日天外天摘星楼上,祭酒大人曾与张守维说过同样的话! 张首辅的声音再次响起,“等到处理完剑圣的事情后,臣就打算告老还乡去了,希望陛下能够恩准。” 突如其来的决定,惹来一声惊叹。 “什么!朕决不同意!” 神皇震惊,随之劝道,“张老,大可不必如此着急,就算要给年轻人机会,也不能这般仓促!这首辅的位子,除了您以外 ,还有谁有资格,有胆量去坐?” “我若不退的话,自然无人敢坐,可我若退了,时间和一个人的野心会逼着那个人站出来。” 张首辅说道:“这是必要的退让。” 语气很是平静,带着几分解脱和释然。 神皇还想说些什么,张守维却是无比坚定的摇了摇头,“臣心意已决,陛下切勿再劝。” 御书房内陷入了漫长时间的沉寂当中。 等到夜色愈沉,冷风渐袭的关头,张守维叹了口气,带着无数心事告辞离开。 神皇眼睁睁看着这位当朝首辅重臣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风中,心里没来由升起了一丝不安。 大魏朝的千年国运,莫非真的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 就连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首辅大人都感觉到棘手,自觉无法承受应对,只能以告老还乡来躲避? 而祭酒和张首辅口中所说的年轻人,究竟又指的是谁? 他沉沉呼吸,神情凝重。 看得出来现在的情绪有些糟糕。 倒是一直侍奉在身边的曹人往神情之间不见多少变化,显得无比平静。 反而嘴角时不时还会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他的识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挂着铜牌的身影,年纪不大,十九年华,正当年轻! ...... 执笔人衙门,某间客房。 伴随着一声无比尖锐且响亮的“滚”字,一枚木组新兵无比狼狈的从中逃了出来,刚好撞上了从皇城归来的秦逍遥和李三思。 “大晚上跟鬼一样乱冲,成何体统?” 秦逍遥双手背后,盯着眼前的木组新兵直接开喷,似乎是打算把今晚的所有怨气全部撒出来,“你是哪一组的新兵?嗯?懂不懂什么是规矩?执笔人做事向来以稳字当头,你这般毛躁,日后还追什么凶,探什么案?” 言语间颇具威严。 带着极浓的怒气。 这位木组新兵内心恐惧,“不是说咱们的大司长很是和蔼可亲吗?怎么脾气这么暴躁的?” 他慌忙跪下,指着身后的客房说道,“是她......” “她什么她啊!” 秦逍遥一反常态,耐心全无,现在的他只想喷人。 “我......” 新兵急得不行,还想解释。 “我什么我啊!” 秦逍遥骂道:“我告诉你,做错事就要认,挨打就要站稳,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吗?本司长告诉你,离开了执笔人你啥也不是!总不会真的以为朝廷里的那些老家伙会对你有多好吧?你今天走了,明天就会后悔,你信不信?” 搁这内涵谁呢?...李三思瞅了一眼无能狂怒的秦逍遥,心想难怪这家伙一路追上来也不说话,原来憋着一肚子怨气在呢。 这心眼也太小了! 随之向那位可怜的木组新兵投去致歉的目光,“兄弟难为你了,无厘头当了次炮灰。” 新兵欲哭无泪,“我信啊大司长,可我从没想过离开执笔人啊!” 声音竟然有了些许哽咽。 看来是真的委屈了。 刚刚从客房内被那位交待了要好好伺候的洛溪亭给轰出来,又被自家大司长没来由的一阵喷,加入执笔人不久,还未曾体会到相亲相爱氛围的木组新兵,已经深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带给他的恶意。 今夜所受的伤,可能将要用一生去 治愈。 秦逍遥泄愤完毕,情绪稍稍缓和。 恢复到往日里的沉稳姿态。 他看了一眼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木组新兵,心里也有了一丝歉意。 但他身为执笔人大司长,自然不可能对一位小木牌道歉。 只能岔开话题,语气尽量变得温和起来,“洛溪亭怎么样了?” 新兵仍旧低着头,赶忙回道:“一整天都没吃饭,饭菜全被她打掉,每次刚进去就会被她给轰出来......我也是刚刚被洛姑娘追着后面挠,所以慌乱之下才会急着逃走,不想冲撞了司长大人。” 说话间,新兵露出了胳膊以及脖颈处的几处挠痕。 看得出来洛溪亭下手蛮狠的。 她的指甲跟剑一样锋利,这一点秦逍遥是亲自领教过的。 “去找医官取点药,顺便到账房领些银子,再给你放两天假休养。” 秦逍遥说道:“衙门从不亏待任何人,你好好干,争取早日到铜组做事,本司长看好你。” 突如其来的勉励,让新兵愣了一瞬......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些吧? “多谢司长大人!” 新兵大声开口,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这一次是感动的。 “退下吧。” 秦逍遥丢下这句话后便不再理会新兵,与李三思并肩而起,大步往客房走去。 这洛溪亭不吃饭可不行啊!要是这两天饿瘦了剑圣可是会心疼的。 这个理由足够他拔剑了。 必须严肃对待。 门是半掩的,依稀可以见到弥散出来的烛光......洛溪亭应该还没睡。 “你去看看。” 秦逍遥的目光落在李三思身上,对着半掩的房门努努嘴,“两天后就要去见剑圣,抓紧时间与洛溪亭处处关系,最好是能得她的谅解,以免到时候她添油加醋的乱说一通,惹剑圣不高兴,那时倒霉的可是你。” 女子客房,不好深夜来访吧?...李三思心动了一下,当即点头,“我去!” 他往前走了一步,清清嗓,抬起右手轻轻的敲了几下房门,“洛姑娘,在下李三思,你睡了吗?” 尽量保持着低音炮的腔调。 语气中充满了磁性的温柔。 无人回应,死一般沉寂。 屋内的烛火也突然灭了。 这便是她的态度......没睡,但是并不想见你。 李三思有些尴尬,回望了秦逍遥一眼,“这可咋整?要不明日再来?” “也只能这样了。” 秦逍遥指了指房门,“把门关好,动作轻点。” 非常时期,可不能再得罪那位女祖宗了。 接下来她发多大的火,剑圣可能就会发多大的火。 所以只能好生伺候着。 李三思应了声,随后又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伸手去够靠里面的那扇门。 原本老老实实把门轻轻一带就好,他偏鬼使神差的往里凑了半个脑袋,想要和洛溪亭说声晚安。 却不想黑夜遮住了他的眼,忽略了脚下高高的门槛,身子刚刚倾斜,便被绊了一个跟头。 整个人猛一下冲进了屋内,惯性促使着他往前急速跨步以此来保持平衡,踉踉跄跄直到冲到床头才止住身子。 那一刻,他惊住了。 因为他的双手,摸到了一对柔软。 第九十二章 后援 作为一名合格的海王,他很清楚这一对柔软是什么。 手感极好,大小合适,本能性的按压了两下,美妙不可言。 但他却没心情去享受。 内心反而升起了极大的恐惧和不安。 因为他同样很清楚,这一对柔软属于谁。 黑暗中的客房,安静的有些诡异。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床上床下的这一对男女,在沉寂的氛围中各自保持沉默。 似乎有些难以接受当下的局面。 大概除了李三思掌心所覆盖的柔软外,两个人身上的任何其它部位都在此刻陷入了僵硬之中。 李三思屏住呼吸,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他知道懊恼也没用,既然误会已经产生,接下来便要想想该怎样去弥补。 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装傻……我没做过,我不知道,我不承认。 黑暗中看不到洛溪亭的脸,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她那刻意压制的呼吸声。 她是清醒的! 但她并没有当场发飙,想来是顾及到自己女儿身的清白。 她同样在装傻!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也就是说,当前的尴尬局面还有挽回的余地!你不说,我不提,大家就当没有这回事儿…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挺直了身子,他的双手终于恋恋不舍的从洛溪亭胸前离开,柔软的触感仿佛仍在指间缠绕,女子的芬香随之而来,勾人心魄。 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冷汗,燥热和不安变得愈发浓厚。 同时还有一丝小小的失落。 得亏秦逍遥封死了洛溪亭的全部剑息,要不然他怕是第一时间就要被一剑割喉,跟这个世界说声拜拜了。 沉寂中,门外的秦逍遥见李三思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在外面喊了一声,“凤起,你没事吧?怎么还不出来?” xiaoshuting.org 语气中带着些许担忧。 “嘘!” 李三思决定将装傻进行到底,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这就出来了!别这么大声!洛姑娘已经睡着了……我刚才差点摔倒,幸好抓住了枕头才稳住身形,要不然就要把洛姑娘给吵醒了。” 刚才的掌心触感,和柔软的枕头确实有些相像。 希望这个解释能让洛溪亭稍微好受些。 他没有转身,而是倒退着往门口走去,蹑手蹑脚的迈过了门槛,关上了房门,压抑的紧张感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放松。 “你不对劲儿?” 秦逍遥眯起眼睛看着李三思,狐疑道,“怎么出这么多汗?” 这局面搁谁谁不出汗?…李三思抹掉额角的汗渍,“秦司长,洛溪亭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一言不合就要提剑砍人,面对她我难免有些紧张。现在她已经睡了,我看今晚就算了吧,咱们明日再来。”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有些心虚的不敢与秦逍遥对视,装作一副疲累无神的模样。 “也只能这样了。” 秦逍遥说道:“明日你亲自给她送个早饭,虽然她不可能吃,但你的心意必须要到位。软磨硬泡一 阵子,不求她能帮你在剑圣面前说什么好话,别添堵就行。” “这几日我便会安排人手去潜龙殿底下埋伏好,尽量保证你的安全。不过别指望我们能阻止剑圣不出手,他若是想拔剑,衙门里的人全部上也不够看。所以关键还是要靠你自己,搞定了他,日后皇城之中你可以横着走了。” 李三思翻了个白眼,问道,“既然无法阻止剑圣,还埋伏那么多人做甚?” “执笔人相亲相爱,没理由真的让你去独面剑圣,所以我们必须在场。” 秦逍遥望向李三思,“我们会一直守在潜龙殿下面,不出事那是最好,就算真的出了事,也好第一时间送你去皇城找御医不是?” 就是说来装装样子喽! 我谢谢您噢!...李三思懒得再说话,他现在只想回家。 打算养精蓄锐后明早再来找洛溪亭谈谈感情......身为满级海王,他对自己的捕捞技术相当的有自信,哪怕对方是一条桀骜难训的母鲨,他也有信心将她抓到自己的鱼塘中来。 夜风渐起时,李三思告辞离开。 秦逍遥也随之而去。 而在那间被黑暗笼罩住的客房中,洛溪亭红着脸,静静的躺在床上,冰冷的神情间布满了寒意和杀气。 以及,一丝隐没于黑暗中的羞愤。 她的双手原本置于腹部,那是她睡觉时的习惯性姿势。 可此刻她却双臂环绕,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胸前,似乎这样才能保证足够多的安全感。 堂堂剑圣传人,强大的七楼剑修,竟然三番两次被那个连剑道第一楼都未曾登上的小铜牌羞辱,骄傲如她,如何能忍受的了? 可恨自己剑息被封,古剑在体内呼啸纵横,回应着自己的愤怒,却始终无法出来。 要不然今夜就要让那无耻小铜牌身首异处! 沉沉的夜色间,洛溪亭久久无法入睡。 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李三思昨夜拍打自己屁股,今夜又袭胸的画面,冰冷的神色在深夜无人的关头渐渐出现了一丝委屈。 哪怕伪装的再冷漠,她终究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 如今身体上最隐私的两个部位都被李三思给轻薄了,接下来她将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他,要么嫁给他。 对于洛溪亭而言,这个选择并不难。 黑暗中,洛溪亭银牙轻咬,心中默默立下誓言,“李三思!我誓要杀你!” 杀气分明,哪怕没有彻骨的剑意相随,依然让这本就清冷袭人的夜色多了更深的寒意。 可惜李三思并没有感觉到。 他回到了执笔人新兵营,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仔细回忆着刚刚入手时的那一份柔软。 洛溪亭竟然没有推开我? 她是单纯的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当时的窘境,以免清白受损,还是说真的对我有意思? 海王开始复盘总结,不断揣摩着洛溪亭的心路历程。 最终想想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虽然李三思对于自己的个人魅力有着过分的自信,但想来也不至于让 冷漠且骄傲的剑圣传人这么快爱上自己。 除非她有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症状。 “最凶猛的鲨鱼,往往需要最强的海王去驯服。” 李三思斗志昂扬,跃跃欲试,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 日常YY过后,他将双手折叠枕在脑后,开始思考起两天后的那一场会面。 与剑圣谈判,这在过去而言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如今却成了事实。 说实话不紧张是假的,毕竟对方是传说中的九楼剑圣,站在这个世界真正顶峰的男人,他要是想杀了自己,应该连一根手指头都用不上。 而也正是这份悬殊的实力差距,让李三思心存着一丝侥幸......堂堂剑圣,应该不屑于对一位小小的执笔人铜牌动手吧? 那也太不讲武德了! 好在谈判当日李三思还是有一些后援的: 王尚书允诺的六部高手;秦逍遥领衔的执笔人强者;皇城无数禁军;那位神秘的国师大人;以及强大而可怕的八楼大太监曹人往。 他们几乎已经是大魏朝所能集结出来的全部顶尖战力。 若是剑圣执意拔剑,与大魏朝彻底决裂翻脸的话,说不得当日就将会出现一场惊世之战。 当然,如果那位常年住在天外天的大魏守护神祭酒大人愿意出面调解的话,自然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可惜,祭酒他老人家这些年对大魏朝的兴衰存亡,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在乎了,要不然边境战场的局势不会如此焦灼,南晋那位登顶九楼的读书人也不会这么嚣张。 早被祭酒给干掉了。 除了明面上的后援外,李三思最大的依仗便是与自己有了命运羁绊的魔道祖师了。 若是到时候谈崩了,只能放弃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交给魔来操纵了。 虽然如今的魔只恢复了一成左右的实力,打肯定是打不过九楼剑圣的,但想来凭借着魔门的秘诀术法,只是玩命儿的逃,剑圣应该是拦不住的吧? 心声刚起,便得到了魔的证实,“强大如祭酒老头都无法困住本尊?更何况是剑圣?本尊八千年横行天下时,他还不知道在哪轮回转世呢!” 声音中带着一如既往的高傲。 过分自信的语气差点让李三思认为现在的它能够完爆剑圣。 “不过本尊还是得说你这只小爬虫几句,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吧?警告过你很多次,叫你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你就偏偏要与本尊对着干!想做出头鸟啊?你够格吗?” 魔的声音从思维宫殿中传来,带着恼怒和低吼,“之前惹了些无名鼠辈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敢和登顶九楼的剑圣掰手腕了,你以为你是本尊啊!想和谁谈就和谁谈?” 思维宫殿深处,那座巨大的金色牢笼中,魔的高大身躯随着狂喷的口水而剧烈颤抖,血红的双眸中带着警告和审视的韵味。 李三思有求于魔,面对训斥只能强忍。 他叹息道,“你一直在我体内,应该知道这件事非我所愿,实在是无法拒绝。” 第九十三章 周大公子 魔冷笑道:“说到底还是你太弱了,没有与人谈条件的资本,只能任凭他人摆布。换做是本尊,早就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语气中颇有几分强势的味道。 一如既往的嘴硬。 若是在以前,以它的实力和身份,确实有说这种话的资本。 只是如今魔道崩塌,八千年后没落至此的魔道祖师,实在没剩下多少牌面。 李三思强忍着没开喷,默默的退出了思维宫殿,留给它独自装逼的机会。 希望两天后的那场谈判,不需要它的登场。 黑夜愈沉,他最终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很是安稳。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规律,不管自己睡得多晚,睁眼的时候一定是辰时,生物钟的准确性强到离谱。 身体的机能也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前的体魄锻炼已经完全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疲累感。 甚至会使他变得更加的亢奋。 旺盛的精力无处宣泄,让他有种想去秦淮河找苏姬睡上三天三夜的打算。 好在他还知道自己有正事要干,起身锻炼完毕后他便出了门。 一路奔向执笔人衙门的过程中,他身轻如燕,感觉自己的体内似乎出现了某种气流的涌动。 每当身体产生倦意的时候,那股气流便会顺着血液的流散而涌向全身各处,让他瞬间满血复活。 比十全大补丸还要管用。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股气流应该就是冷长空口中最常说的修行真力。 可是按照修行界的体系划分,不是只有登上第二层楼的时候,体内才会出现真力? ranwen.la 难道自己已经摆脱了后天体魄的束缚,直接从第一楼蹦到了第二楼?...这也太吊了吧! 路上他心痒难耐,试着对镇魔街上的一块青褐色石板并起了双指,体内的那股气流顿时随心意而动,以极快的速度汇聚于他的指间。 随手这么一挥,一道白光便“嗖”一下射出,瞬间将坚硬的石板切割成无比均匀的两半。 一道白烟随之冒起,带来极速摩擦时才会出现的焦糊味道。 李三思张大嘴巴,缓缓抬起双指,感受着指下真力的猛烈跳动,惊叹了声,“也不知道到时候苏姬和长公主顶不顶得住?” 他忽然邪魅一笑,似乎想到了某种香艳的画面,表情逐渐变态。 “看这架势,就算还未登上第二层楼,怕是也不远了!” 李三思抬起头,感觉现在的自己是无敌的,“我可真是个修行天才!赶明儿个就让冷长空正式教我剑术,御剑千万里,乘风天地间,想想都刺激!” 春风暖阳下,他心情愉悦,对体内的微妙变化感觉无比新鲜。 他开始放肆的使用起体内的真力,力求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熟练掌握真力的运转,将境界稳固在第二楼。 真力在血脉中环绕数周之后,最后全部被他灌入到双腿之间,奔走的速度瞬间加快,身起风动,一步而过便是数丈之遥。 虽然离真正的飞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是已经足够让他感到震撼了。 这尼玛回到前世不分分钟世界长跑冠军? 有真力加持,李三思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执笔人衙门,刚准备去找冷长空分享这个好消息,却发现衙门的大门被一群人给堵住了。 清一色的黑衣人当街而立,全部双手背后,两脚分开,脸上的神情冷厉且肃杀,一副保镖兼打手的派头。 看他们身上的沉稳气息,几乎都是三楼往上的武夫。 甚至领头的那位黑衣人已经有了五楼的实力。 散发出的武道气息深沉且强大,似重山一般不可撼动。 全场也只有他保持着双臂环绕的姿势,看样子十分装逼。 而在黑衣人簇拥之间,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正在衙门前叫嚣,态度嚣张到不行,“你们执笔人是怎么办事的?啊?竟敢私自扣押本公子的师姐!识相点就快些把她交出来,要不然本公子一纸书信送到三法司,保管让你们统统进大牢!” 声音中的蛮横态度不像是装出来的,像是本性如此。 说话如此有底气说明他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周围已经有好事的百姓围了过来,对着衙门口指指点点,准备吃瓜。 甚至衙门对面的酒楼商家已经搬出了小板凳,坐 在门口喝起小茶,嗑起了瓜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谁啊这是?竟敢在执笔人衙门前这般撒野,不要命了吗?” 李三思怒骂了句,默默退到一边观察着局势。 前方有黑衣人挡道,自己这一身执笔人的制服很是扎眼,就这么走过去未免太不明智。 很容易被集火秒掉。 他准备先静观其变,再随机而动,必要的猥琐过后看看是否有机会装个逼。 此时衙门口只有俩木牌新兵在站岗,他们也算是李三思的老熟人—住在执笔人新兵营的邻居贾不阳和路天材。 想来二人是认识那位公子哥的,任凭对方如何叫嚣,也不敢有任何的顶撞。 只是闷声拦着入口,防止黑衣人破门而入。 好在公子哥态度虽然强硬,但想来也应该知道执笔人衙门的特殊性,皇权特许之地,不在六部监察范围内,若是敢乱闯跟造反无异。 所以他的叫嚣声虽大,却一直没有实际行动。 但言辞之犀利还是给衙门的声誉造成了难以估摸的负面影响。 身后的吃瓜群众已经议论开来: “执笔人衙门里的官爷都这么好脾气的吗?被人骂成这样还能稳住不动,派出这两个木组新兵算怎么回事?他们又不管事。” “他们不是好脾气,而是不敢有脾气,你们也不看看这位公子哥是谁,都察院佥督御史周年林周大人的独子啊,除非那位秦司长亲自出面,要不然谁敢惹他?” “说的也是!周公子脾气可不太好,上次在醉心楼里有位小年轻惹到了他,直接就被丢到山上喂狗了,事后还没人敢找他麻烦,你说这扯不扯?” “嘘!小点声儿!要是被他听到了把你也丢出去喂狗!” “......” 公子哥听着身后的议论声冷笑不止,他今天来此本只是为了从衙门里带个人出去,如今却又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煞一煞执笔人的威风,可谓一举两得。 他虽然纨绔不堪,平日里只知道流连于醉心楼和秦淮河之间,对于官场上的事一窍不通。 但也知道自己父亲生平最大的对手就是执笔人里的那些探案高手。 今日也算是为父亲出了一口恶气了。 公子哥心里颇有几分自得,他骂累了之后,便摇着扇子退到一边,换一个黑衣人继续骂。 看这气势今日是打算刚到底了。 贾不阳和路天材两个人黑着脸站在门前,哪怕心中惊怒万分,却始终不发一言。 身前是顶级豪强,打手无数,惹不得。 身后是自家主场,领导们全在看,也退不得。 进退两难最是煎熬,但好在最终有人出来替他们解了围。 一道剑光默然惊起,从衙门里极速冲出,带着微微的剑鸣声出现在众人面前。 剑气随之而来,似天幕倒垂,落满了衙门前整条长街。 锋利的气息自人群间飘过,带着沉重的警告味......吃瓜有风险,还请诸位闭嘴。 人潮瞬间惊寂。 骂得正嗨的黑衣人也住了口,朝着身边的公子哥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要不要继续?” 公子哥摆摆手,示意黑衣人暂且退下。 随后淡淡的瞅了一眼于剑光中现身的冷长空,看到了他腰间一晃一晃的那枚银牌后,冷笑道:“执笔人好大的威风!一个小小的银牌,就敢出来逞英雄了?” 剑光散落之时,冷长空将长剑驻地,冷眼望向四周,双眸之间剑光袭人,带着无与伦比的锋利剑意。 那些黑衣人被剑眸凝视,顿觉不安,纷纷避开了冷长空的眼神直视。 只有那位领头的黑衣武夫冷哼了声,他放下了环绕的双臂,双掌漠然成拳,一股强大的战意随之惊起,在此间沸腾。 战势将起,可冷长空却压根不理会他,而是望向了公子哥,“周公子,你回去吧,看在令尊的份上,今日的吵闹我们就权当没听见。但是希望你能记住,执笔人衙门不是你随意玩耍的地儿,弄不好,是要进大牢的。” 正经起来的冷长空还是颇有几分高手风范的。 说话时声音不大,言语间却充满了警告和威胁。 “你唬我啊?” 公子哥瞪着冷长空,“今日你不交出师姐,我跟你没完!别说你一个小小的银牌,就是执笔人的三位金牌来了我也是这句话!” 二世祖的嘴脸分外明显。 “师姐?” 冷长空淡漠开口,“在执笔人的情报里,周公子似乎从未拜过师,又哪里来的师姐?” 他盯着公子哥,叹道,“虽然刑狱司不归皇城六部管辖,也不在官场体制范围内,探案的理念以及为官之道与令尊所属的都察院更是有着许多偏差。但说到底,大家都是在为陛下办事,最终的立场是统一的,周公子可别因为我们与令尊的执政理念不同就来找麻烦,这样可不好。” “别跟我在这儿打马虎!今天我可不是为我爹而来!” 公子哥眼神忽冷,声音变得沉闷,直入正题,“我问你,皇城里的那名刺客,是不是被关在执笔人衙门?” 冷长空皱起眉,“刺客?你是说洛溪亭?” “就是她!” 公子哥逼近一步,目光凶光,“她就是我师姐!” “洛溪亭是你师姐!” 冷长空脸色终于变了,他看了一眼四周同样陷入懵逼状态的吃瓜群众,摇了摇头,说道:“周公子,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在,不好开玩笑的。”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剑圣大人只有一位学生,便是那位七楼剑修洛溪亭。 什么时候这位风流成性出了名的周大公子也拜入了剑圣门下? 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公子哥冷笑道:“本公子没空跟你开玩笑!你给我一句痛快话,人,你放还是不放?” 他的耐心快要耗完,声音也冷到了极致。 所有黑衣人同时往前走了一步,联手而起的气势虽说不上有多恐怖,但也确实有些吓人。 身后的吃瓜群众已经全部退下,生怕受到牵连。 冷长空却不为所动。 他缓缓开口,“不仅她放不了,就连周公子你,今天怕是都走不了了。” 说话间, 他提起了长剑。 剑未出鞘,剑意已然弥漫。 方圆百丈空间皆被无比锋利的剑道气息给封死。 公子哥沉下眼,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你什么意思?” “洛溪亭既然是周公子你的师姐,那我便有理由怀疑那两场刺杀案也有你的份,请跟我进衙门接受调查吧。” 冷长空左手握剑,大拇指抵住剑鞘,右手微微横向身前,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剑下无情,还请周公子不要反抗,要不然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冷漠。 肃杀之意渐来。 公子哥大怒,“放肆!你敢抓我?我让我爹砍你的头!” “执笔人皇权特许,抓人从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关于这一点,我想令尊应该很清楚。” 冷长空的眼眸中剑光灿烈如骄阳,晃得众人眼疼,他身姿笔直,提剑说道,“执笔人办事,所有人都不准动。” 淡漠的声音,平静的叙述,听上去没有半点杀伤力。 可在场的所有黑衣人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力,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们的气息变得紊乱不堪,感受着弥漫至身前的可怕剑意,显得很是犹豫。 倒是那位黑衣领头人不为所动,拎着双拳径直走到了公子哥面前,将其护在身后。 沉重的双眸紧紧盯着冷长空,强大的武道气息随之融入漫空剑意之间,战意亦在此刻凝聚至巅峰。 他不动如山,沉声说道:“敢动我家公子,你是找死!”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肃杀之意逐渐浓厚。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登上五楼的武夫虽然皮糙肉厚,但并不是无敌的。” 一道身影从衙门内缓缓走出,阴柔的眼神伴随着一阵浓郁的墨香味落在了黑衣领头人身上,“不过你若是执意找死,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青衣苏羡,提笔飘然而至。 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的面容惹来吃瓜群众一阵尖叫,“是执笔人的苏大人,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帅!” 公子哥只看了苏羡一眼,嫉妒之火便开始熊熊燃烧。......吗的的确很帅! 他纵横醉心楼和秦淮河这么多年,就从没见过像苏羡这么帅的。 此刻他已彻底落入下风,开场时的优势荡然无存。 嫉妒容易使人面目全非。 他表情狰狞,已经失去了理智,当场不顾一切的命令道:“破军,给我动手!” 第九十四章 我已登上六楼 声嘶力竭的吼叫,带着几分癫狂之意。 叫破军的黑衣武夫往前一步,冷眼凝望片刻,气场全开,场间局势瞬间进入到临战状态。 武夫出手最是纯粹,也最是无脑,哪怕知道执笔人衙门里强者无数,门前的这两位也都是不输于自己的五楼高手,但既然战意已起,他便不可能主动罢手。 尤其自家公子有令在前,这一战,已然无法避免。 当阳下,黑衣破军缓缓抬拳,武道气魄随拳意而起,落在门前,他问道:“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声音中不见丝毫怯懦,反而饱含战意。 嚣张到不行。 冷长空和苏羡并肩而立,神情间皆露出了一丝嘲讽之意......无知的败家子,粗鄙的武夫,敢在自家主场上撒野,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们一人提剑,一人握笔,剑意和笔力同时惊起,将自身的五楼巅峰气息缓缓传散开。 这二位搭档多年,虽然平日里常常斗嘴,但是在对外的理念和行动中,却是出奇的一致。 156n.net 配合也是无敌。 剑意之间缠绕着笔力,飘散的墨香味中又有剑光跟随。 两人明面上的实力虽都是五楼境界,但联手之势却已经摸到了六楼的门槛。 强大的压迫力让身前黑衣人全部变了脸。 心也在此刻沉到了谷底。 即便是破军都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和不安。 他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否则重压之下自己早晚会心生退意。 一个不曾出拳便准备认输退下的武夫,不是一个好武夫。 破军踏足武道四十年,每每出拳几乎都一往无前,生平大小战斗数千场,输赢各半,但没有一次退让过。 每次都完完整整的递出了自己的拳头。 拼死而战。 展露出了自己对于武道体系的认真态度。 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于是在剑意和笔力完全落下之前,破军动了。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是落拳。 身形如移动的高山,卷动风雷瞬间逼近衙门口。 地面上尤见残影,他的拳却已经锁定了目标。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拳意升腾,伴随着炸裂空气的爆动声,狠狠的轰向身前眼神渐冷的苏羡和冷长空。 “你来还是我来?还是说老规矩,一起上?” 苏羡握着笔,缓缓开口,阴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长笔横在身前,笔尖处已然干涸,却仍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味飘散而出,卷动着清冷的杀气将身前丈许空间尽皆环绕。 “这个人我来,你看住那些小的。” 冷长空面无表情,平静开口。 话刚落下,左手大拇指微微上抬,将长剑猛然挑起,一缕剑光随之而出,比此间骄阳还要灿烈。 右手瞬间向前,握住长剑后没有片刻停歇,人随剑走,毫不犹豫的落入破军的拳意笼罩范围。 无比锋利的剑气瞬间将对方密不透风的拳势撕裂开一道巨大的缺口,长剑似天幕倒垂,直指破军眉心。 “来得好!” 破军冷啸不止,双拳之下的战意似大海翻涌。 既然苏羡没有加入战斗,他的所有拳意便全部落在了冷长空的那把长剑上。 拳若奔雷,呼啸之间已经硬抗下了一剑。 金铁交戈声瞬起,爆发出的力道让躲在远处的吃瓜群众双耳震颤,脑瓜子嗡嗡直响。 人潮瞬间又躲远了些。 神仙打架,凡人就别凑热闹了。 冷长空剑意不断,反手又是一剑落下,此时二人之间的距离刚好五尺,在这个范围 内,武夫近战几乎无敌。 破军漠然沉眸,他冷眼凝望着冷长空的当头一剑,全然无畏,因为五尺之内是他的主场。 拳势再起,携风雷而动,将剑意完全压制住。 又一拳随之而出,穿过剑意缝隙直接砸向冷长空面门,这一拳要是砸中了,逼王不死也要毁容。 “匹夫!” 冷长空微微皱眉,想要抽剑暂退,却已经来不及! 五尺之内的破军无论是身法还是拳下力道都保持在了最完美的状态,他左手握拳继续轰出,右手却瞬间变拳为掌,玄黄色的武道气魄环绕于掌心之间,竟然硬生生扛住了剑意侵袭,在一阵刺目的火星中直接抓住了那把长剑。 破军眼神冷厉似极寒冰川,他紧紧盯着神情变得无比凝重的冷长空,一言不发,继续保持沉默。 可拳下的杀气却不曾沉默! 奔雷声起,左拳似重山而落,带着一股惨绝人寰的杀伐之意,死死轰在了冷长空的胸口。 躲到战场之外的公子哥见到这一幕顿时拍手叫好,“打得好破军!继续!给我打断他的腿!” 苏羡阴柔的眼神看了公子哥一眼,没有说话,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我......干!” 冷长空被一拳轰退数丈,惊怒的破口大骂。 强横的力道经久不衰,在他胸前疯狂肆虐,不断侵蚀着他的剑道气息。 好在他及时改为双手握剑,剑锋入地两尺,延缓着后退的速度,如此才勉强将破军的可怕拳意弥散消融。 只是还没等他喘息片刻,脚步声便起,一道杀气腾腾的影子映入眼帘之间。 破军居高临下审视着半跪在地的冷长空,冷声说道:“五楼剑修,不过如此。” 声音厚重似闷鼓敲响,语气亦低沉到了极点,像是没有人类的感情。 强横的武道气魄在他周身游走,散发着浓郁的玄黄光幕。 此刻的破军,犹如神明下凡,不可摧折。 本被冷长空和苏羡的气势彻底压制住的黑衣人见自家老大竟如此凶猛,顿时尽扫颓势,个个昂首挺胸,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四周的吃瓜群众则目瞪口呆,他们看着屹立在执笔人衙门口的黑衣破军,目光中带着敬畏和恐惧。 冷长空没有抬头,低垂的眼眸凝视着地面上破军的影子,冷声道:“破军是吧?拳头确实够硬,就是有些太狂了,杨头儿七楼巅峰的武道修为都没你这么嚣张。” “狂要有狂的实力,嚣张要有嚣张的资本,很抱歉,刚好这两点,我都有。” 破军沉眼而望,懒得再废话,直接给出了最后通牒,“你是打算将人放出来,还是继续吃我的拳头?” 语气冷漠的不像话。 双拳再次提起,可怕的拳意在此间升腾,似乎随时都会再次落在冷长空身上。 “你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 冷长空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嘲讽之意。 “倒是忘了你们还有一个人。” 破军下意识望向了衙门前提笔而立的苏羡,“如果你们一开始就联手的话,我尚有三分忌惮,只是现在嘛,怕是不够看了......当然,若是你们那位登上七楼的杨金牌打算不顾身份的出来与我一战,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究竟是看不起他,还是看不起我?” 沉默许久的苏羡终于开口,他嘴角带笑,却没有笑的感觉。 阴柔的双眸中闪烁着浅浅的寒芒。 一缕杀气稍纵即逝。 破军微昂起头,说道,“恕我直言,二位我都没有太看得起。” 五楼巅峰的强大武夫,果然有够直接。 此话一出, 全场惊寂。 有风吹过,将他的话传向四周。 公子哥冷笑不止,神情无比倨傲。 样子十分欠揍。 苏羡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般,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笑。 他张开嘴,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无比张扬,笑得不能自已,笑声清澈而又轻柔,却又满含杀气。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提着那支已然干涸的长笔,将墨香味晕开。 随后刚刚准备迈步,一道剑光便落在他的脚边,将他拦下。 冷长空的声音随之响起,“跟你说过了,这个人是我的。” 苏羡看着他,微微皱眉,“速战速决,我丢不起这个人。” “交给我。” 冷长空缓缓起身,拔出深入地下的长剑,“还是那句话,看住那些小的。” 旁若无人的对话,让重拳在握的破军皱起了眉头。 他盯着冷长空,目光中渐有不耐。 而此时,冷长空的目光也再次落在破军身上。 他的眼神很是平静,没有半点刚被一拳轰退过的颓废感。 他的神情十分冰冷,和此间烈阳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他的剑下杀气很足,剑意随着剑光落满长街,像是为接下来的出手做一次盛大的开场。 长剑横开,剑势微起。 冷长空盯着破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语气中带着审判的意味。 公子哥的叫嚣声忽然响起,“装神弄鬼!你这手下败将还搁那装啥呢?破军你赶紧给我......” 话没说完,冷长空便横了公子哥一眼,眸间剑光清澈如水,仿佛能在瞬间将其戳上一万个窟窿。 他开口打断道:“周公子,你知道自己真的很吵吗?冷某不想与你动粗,但是奉劝你一句,最好别逼我。要不然我认得你是周大人的独子,我的剑可认不得。” 警告味十足。 杀意更是分外明显。 看得出来他对公子哥也已经失去了耐心。 黑衣保镖见这位被自家老大一拳轰退的小银牌竟还敢恐吓自家少爷,不由大怒,纷纷准备上前护主,以表忠心。 一点笔墨突然自半空晕开,落在他们肩头时似重山压下。 所有人瞬间跪倒在地,任凭体内真力呼啸,也无法起身。 苏羡摇摇头,“你们谁都不要动,我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潇洒从容的姿态再次惹来场外迷妹一阵尖叫。 破军眯起了眼,如山般厚重的拳势再次散开,他冷眼扫视全场,眼神最终定格在冷长空身上,“你应该知道,同境界以内,我的武道体魄是无法被攻破的。再打下去,结局并不会不同。” “你怕打死我?” 冷长空笑道,“可惜了,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破军沉沉呼吸,眉头缓缓皱起。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这纯粹是一种武夫的直觉。 惊寂关头,长叹声起,伴随着一道清澈如水的剑光,落在了破军拳意的必经之路上。 所有人都望向了剑光兴起的地方,那里,冷长空默然静立,轻弹了一下剑身,长剑嗡鸣,隐似龙吟。 他的气息随之升起。 将落满长街的剑意抬到了另一个高度。 破军的脸色终于变了,可怕的拳意如山般崩塌,未再战,他的武道气魄便已被冷长空的剑意击碎。 “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 当阳下,冷长空化身逼王,右手持剑,左手自剑身轻抚而过,笑道,“不好意思,前夜观洛溪亭七楼巅峰一战有感,我登上剑道六楼了。” 第九十五章 逼王的风采 逼王就是逼王,关键时候总是能一鸣惊人。 躲在暗处的李三思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示敌以弱,然后等到最后一刻的人前显圣。 强行装逼,最为致命。 看周围吃瓜群众满脸的花痴样,他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 或许在冷长空看来,在收获粉丝这件事情上,苏羡靠的是颜值,而他自己,靠的是绝对的实力。 破军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武夫近战全无敌,这句话自然是没错的。 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保证在同境界内。 五楼武夫对战五楼剑修,同样是巅峰状态,只要自己不给冷长空御剑而起的机会,强行欺身,将战场控制在五尺之地,那自己就绝对输不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谁能料到,这位执笔人衙门里的一枚银牌,竟然已经登上了剑道六楼! 那他之前算什么?扮猪吃虎? 破军深吸了一口气,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冷漠沉重的眼神预示着他的心情很不好。 众所周知武夫的脾气向来都很暴躁,要不然也不会被人戏称为匹夫。 所以往日里只要他心情不好就想发飙。 偶尔还会在自己的下属面前装个逼。 可此时他却显得极为老实。 再没有此前那般盛气凌人的高姿态。 因为六楼逼王在此,他实在装不起来。 而且他的武夫体魄已被剑意彻底击碎,战意更是完全衰竭,全无斗志。 这对于一位武夫来说是致命的。 沉寂之中,破军低下头,透过眼睑的余光望向冷长空,“剑修虽不如武夫这般纯粹,却也不至于像你这般滑头,明明已经登上六楼却偏偏要压制境界,以五楼剑道修为与我交战,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在此刻出丑?”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个武夫,倒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冷长空提剑而立,身姿笔直,右手将长剑转了个满圈,随后斜斜指向身前……剑鸣声再起,随风传向四周。 aiyueshuxiang.com 清亮如水的剑光随之洒落全场,将满空骄阳尽皆覆盖。 这一手刻意的炫技再次博来吃瓜群众一致叫好。 他放开了神识,听到了人潮中关于自己的议论声。 大多是崇拜和赞赏,还有几位姿态妖娆的少妇表达出了些许爱慕。 他默默记下少妇长相,准备日后有机会再与之进行深入交流。 想到这次人前显圣的效果似乎还不错,他的嘴角便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颇有几分变态。 殊不知在破军看来这却是对自己赤裸裸的嘲笑。 这位五楼武夫强行压下怒火,只用一句冷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冷长空从YY中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你想多了,压制境界并不是想让你出丑,反而恰恰相反,是希望你能在出拳时感受到我剑下暗藏的六楼气息,从而知难而退,不至于最后被我一剑逼退,也算是给你这匹夫留下几分面子。” “却不想你竟如此盛气凌人,在我已经示弱的情况下还妄想痛下杀手,继续出拳。没办法,对付你这种人,我只能不再保留。” “你狂,我会比你狂妄,你嚣张,我会比你更加嚣张......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今天这个教训,日后与人问拳时要留有余地,该低调时就得低调,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怎样一种存在。” 淡漠的语气,带着语重心长的腔调,听上去像是一位长辈的淳淳教导。 破军气得脸色铁青,双手忍不住再成握拳之势......你在叫我做事 吗? 强大的武道气魄再次将其环绕。 身为一名骄傲的武夫,他何时这般憋屈过? 只是面对一位登上六楼的强大剑修,他就算心里再愤怒,再憋屈,又能做些什么? 五楼和六楼之间虽然只差着一个境界,但是之间的战力差距却好似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若是无脑交战,自己必败。 并且会败得很惨。 所以在冷长空的剑意压迫下, 他终究还是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拳头。 强者有批判审视的资本,关于这一点,他看得很清楚。 虽不爽,却也只能接受。 风声渐来,破军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无奈的放下了自身所持有的所有骄傲。 他沉默着没有回应,低调的姿态便算是无声的示弱。 冷长空盯着破军,见他这逼样就知道对方已经彻底散失了斗志。 他将长剑收回,驻地而立,摆出一贯的高手姿态,为今天的这场闹剧做了一个简单的收尾,“登上六楼之后的第一剑,原本打算留给一个称职的对手,却不想最终竟然用在了你这个匹夫身上,真是可惜......罢了!带着你的人走吧,以后我不想在执笔人的地盘上看到你们。” 无数吃瓜群众见证下,冷长空微昂起头,迎风而立,潇洒从容的姿态再次收获了一大堆女粉。 “冷大人今天真的好有男人味啊!” 风声吹来了远处人潮间的密语,冷长空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不由大为满足......今天这逼没白装。 破军没说话,只是漠然转身。 沉重的双眸间藏下了数不尽的屈辱和不堪。 “公子,我们走吧。” 他的眼神落在公子哥身上,语气中带着懊恼和惭愧。 围在四周,被苏羡的笔墨镇压住的黑衣保镖也都缓缓起身,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今天的他们纯粹打酱油。 连工具人都算不上。 一个个很快低下头,不敢去看破军和公子哥的脸。 公子哥脸色渐沉,自冷长空开始装逼之后便始终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在一位登上六楼的剑修面前,自己带来的这些人根本不够看。 连最强的五楼破军都不是冷长空一剑之敌,跟何况其他人? 实力是谈判的最大资本。 也是他今天来到执笔人衙门示威的最大倚仗。 如今既然对方的实力要明显强过自己,那便只能暂退。 回去想办法再来找回场子。 “我们走!” 公子哥冷哼一声,虽然打不过冷长空,但是骨子里的高傲和纨绔还是让他无法保持低调。 临走时的气焰极度嚣张。 甚至在听到周围吃瓜群众的窃窃私语后,他还打算派出黑衣酱油军团去教他们学会闭嘴。 可就在一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冷长空的声音再次响起,“周公子,手下的人可以回去,但是你,还不能走。” 说话间,一道剑光落在了公子哥脚下,将他与破军及黑衣人隔开。 可怕的剑意随之惊起,落满街头。 让身躯骤然绷直的破军僵持在原地。 “你什么意思?” 公子哥缓缓转过身来,森冷的眼神盯着冷长空,神情间带着几分恶毒情绪,“你敢拦我?” “我说了,既然周公子亲口承认与洛溪亭是同门师姐弟,那么那两次刺杀案你便逃不了干系,所以你必须得留在衙门里接受调查。” 冷长空面无表情说道,“当然周公子也不用太担心,若最终查出来的结果 只是一场误会,冷某人会亲自送你回去,并登门谢罪......周公子,此案事关重大,还请你配合。” “我配合你吗!” 公子哥怒道:“冷长空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我让我干爹砍了你的狗头!” 众所周知,这位周公子的干爹是皇后娘娘身边那位跟随多年的贴身大太监海公公,位高权重,势力大的不得了。 正三品以下的官员他都是看不上的。 就连公子哥的亲爹周年林周大人都没海公公有牌面。 海公公也是公子哥最后的底牌。 更是他嚣张跋扈的真正倚仗。 料想冷长空可以不给他亲爹面子,干爹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吧? 想到这里,公子哥似乎又找回了自信。 他刚准备趁势在放几句狠话,却见冷长空摇了摇头,“周公子,我看你不仅对冷某人的脾气不太了解,对执笔人的性质更是不太清楚。” “皇权特许,不受朝廷百官监管,只听令于陛下一人。我们要办的案子,不要说是海公公,就是曹公公来了,也不能阻拦。” “除非你敢说,海公公他,比咱们的陛下还要厉害些,那冷某人定然二话不说,当场跪着送你回去。” 冷长空驻剑而立,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盯着公子哥,感受到了对方的惊怒和杀气,却根本不以为意。 他再次开口,问道:“你敢吗?” 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公子哥有些骑虎难下了。 说不敢,没面子。 说敢的话,直接就没命。 处境艰难之际,还是破军出来解了围,“冷大人,今日是我们冒失了,可否通融下,放我家公子离开,他日必有重谢!” 形势所逼,骄傲的破军彻底散失了武夫的底线。 “你要是早这么说,没准就让你们走了。” 冷长空说道:“可惜,如今四周百姓无数,耳目众多,我今日若是放走了刺杀神皇的嫌犯,只怕明日就要被关进监察院的大牢。我总不能为了你家公子而让自己身陷牢狱吧?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不再理会破军,忽然转头望向衙门口。 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木牌新兵一直畏畏缩缩站在一边,从始至终不敢插话。 此前被公子哥骂得有些生活不能自理,自信心严重受损。 直到见冷长空占据上风后才敢稍稍挺直身姿。 见冷长空看来,二人慌忙恭声问道,“冷大人有何吩咐?” “去,请周公子回衙门喝茶。” 冷长空淡淡吩咐道。 “你们敢!” 公子哥大怒,他瞪着路天材和贾不阳,“俩木牌杂种,敢动本公子一下,当场就让你们形神俱灭!” 破军的声音也再次响起,“我看谁敢动!” 冰冷的语气中带着沉沉的杀意。 两位木牌新兵或许被骂出阴影了,又或许是担心被报复,此时竟有些不敢上前。 唯唯诺诺的姿态很是下头。 苏羡皱起眉,阴柔的眼神瞪向二人,“怎么回事?难道还要让我们亲自动手?” “罢了!” 冷长空摇头道,“邱蓝手下的兵,实在是不怎么样。” 嘲讽的语气让路天材和贾不阳同时低下头,满脸惭愧。 冷长空提剑而起,刚准备亲自搞定公子哥,一个声音突然从长街另一头响起,“冷大哥,这点小事就交给我了。” 所有人目光望去,只见当阳下,一枚小铜牌正大步走来。 第九十六章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局势已定,逼王优势很大,几乎完全锁定胜局。 接下来只要赶走破军及黑衣人,将那位周公子带入衙门后,今天这场闹剧便可宣告结束。 可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废物窝里横是把好手,对外却是唯唯诺诺,怂的一批,李三思表示十分无语。 他知道自己该上场了。 身为专业捧哏人,逼王的发挥需要自己的加持。 大步而出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 众人神情各异,大都带着不解和审视的情绪。 吃瓜群众里有人认出了李三思,知道他就是当日破了白鹿门之案的那名死囚。 却不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执笔人衙门里的一枚小铜牌了......一时间唏嘘不已,感叹造化弄人。 只是,他来做什么?小小铜牌,难道还敢动那位周公子? 破军眼神似极寒冰川,冷冷的盯着大步而至的李三思,拳下的杀气漠然惊起......此人是找死? 黑衣人全部挺直了身子,联手而起的强大威压瞬间涌向李三思......你小子不要不识抬举,速速退下! 可怕的神念随之而起,落在他的眉心。 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李三思却不为所动。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段时间了,他暂时还没有找到能在神念强度上碾压自己的存在。 清风徐徐间,他已在众人注视下来到了公子哥面前。 冷长空刚刚迈出的左脚瞬间收回,继续摆起pose,心想凤起来得正是时候! 他长笑道,“凤起你来了,也好,你带周公子回去吧,记住动作轻点,衙门是讲理的地方,咱们一定要以理服人。” 苏羡的眼中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舒心的笑意,望向李三思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像是在看自己的媳妇儿。 他手中的那支长笔已经收起,静静的置于腰侧。 笔力却仍在此间游散,带着淡淡的墨香味,落在破军和黑衣人周围。 一旦对方发难,笔力将会在第一时间进行倾力绞杀。 总之绝不能让凤起出事。 路天材和贾不阳傻傻的看着挂起铜牌的李三思,心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何时晋升到铜组的? 随之想起那一晚在执笔人新兵营中所见,秦司长紧紧的抱着李三思,场面极其暧昧。 难道他真的和秦司长有一腿,所以司长大人破格给他升了职? 洞庭湖之案的明面负责人是苏羡和冷长空,这两位暂时还不知道真正破案的其实就是李三思。 靠这种皮肉关系上位,可真的是丢了咱男人的脸......二人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充满了嘲弄之意,但是刻意压制的妒忌也还是那般清晰。 李三思对着冷长空和苏羡点头示意,却对路天材和贾不阳完全视而不见。 在他的认知里,这两位和自己已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若是和他们斤斤计较,整日想着怎么与之过招,这格局未免有些太小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公子哥身上,“周公子,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带你走?” 语气显得很是生硬。 不像是一个小铜牌该有的态度。 破军说话了,“我劝你赶紧退下,以免自误。” 说话间他已经抬起了双拳,威胁味十足。 “嗯?” 苏羡当场黑下脸,他的声音及时 响起,“我也劝你一句,不要在执笔人的地盘上恐吓我的人,要不然不仅你家公子得留下,你也跑不掉。” 笔力顺势而起,强行插入破军的拳势之间。 破军若是敢出拳,便等于是再次宣战。 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开打吧。 冷长空依然驻着长剑,但眸间闪烁的剑光却始终悬停在黑衣人及破军脚下,威慑力十足。 六楼剑道气息刚一出现,破军的双拳便迅速放下。 他狠狠的瞪了李三思一眼,“我家公子自己会走!” 无奈的妥协。 “你说什么?” 公子哥怒道,“本公子什么时候说要留下了?” 破军劝道:“公子,只是暂且留在执笔人衙门,在下回去后会立马进宫去找海公公,如今的局势必须让他出面才行了。” 骄傲的武夫低着头,今日无论是在自家公子还是外人面前,他的骄傲和底线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一群没用的东西!” 公子哥怒斥一声,他瞪了破军一眼,阴冷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李三思身上,怒意随之倾泻,“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本公子这里找不自在?你有资格碰本公子?让冷长空亲自过来。” 既然知道无法离开,那说什么也要挽回点颜面来。 这是周大公子最后的倔强。 路天材和贾不阳同时露出了一丝冷笑,“还好自己没上去,要不然被周公子这一顿怼岂不是更尴尬?让你小子爱出风头,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的退下?” 苏羡冷笑了声,握笔的手紧了紧。 空气中的墨香味顿时浓郁了几分。 冷长空站在原地没有动,驻剑而立的姿态潇洒从容。 他看了公子哥一眼,目光中露出了一丝厌恶。 逼王负责掌控全场,岂能事必躬亲? 这位周公子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面对公子哥三番两次的挑衅,冷长空终于耗尽了所有的耐心。 在他的主场上,绝不允许有另外的人装逼。 所以他很快说道:“凤起,动手吧。” 这便是他最终的态度。 公子哥气得浑身颤抖,“冷长空,你......” “周公子,得罪了!” 李三思话音刚落,直接绕到公子哥的身后,准备使用前世警察抓人的擒拿术。 不仅效果好,关键姿势还很帅。 这么多吃瓜群众在,他准备一击成功! 破军彻底怒了,他没想到冷长空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更没想到这枚小铜牌的胆子这么大,竟真的敢和自家公子动手......仗着有冷长空撑腰就敢不把周大人和海公公放在眼里吗? 他也顾不得苏羡落至身前的强横笔力,抬起右拳就准备给李三思来那么一下。 以他拳下的力道,这一下要是击中了,李三思怕不是当场就得嗝屁? 重拳轰出,可怕的拳意当空而起,正准备落入李三思的眉心时,冷长空提起了剑,苏羡握紧了笔,剑光微起,笔墨散开,下一刻,破军的右臂便在一阵痛苦的悲鸣声中重新收回。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可收回的却并不是一只完整的右手。 而是一只断臂。 一个仍保持在握拳状态下的手掌,于空中飘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在洒落的鲜血陪衬下,落到了长街一角。 那是 破军的手掌。 原本强而有力,威慑感十足。 可此时却失去了原有的血色和饱满的拳意,落地即被灰尘沾满,可能随时都会被野狗叼走。 全场惊寂。 远远观战的吃瓜群众们安静下来,眼中带着惊恐的情绪。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位骄傲且强大的黑衣破军,他的右手拳意尽散,肘关节所在的地方多出了一道平滑无比的切口,应该是快剑所致。 上臂的衣衫也已炸裂,裸露而出的皮肤上可以看到清晰的剑伤,以及笔墨落下的痕迹。 剑意和笔力纠缠其间,正在不断撕扯着他的武道体魄。 即便登上了五楼,体魄强到离谱,但在冷长空以及苏羡剑意和笔力的摧残下,破军根本顶不住。 出拳即退。 丢了一只手不说,剧烈的疼痛感还在不断侵蚀着他的强大意志。 铁血硬汉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后,捂着断臂跪倒在地。 他的额角渗出了冷汗,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体内的武道之力疯狂的涌入切口处,将喷涌而出的鲜血止住。 残留的剑意和笔力也被一点点清除体外。 只是身心的痛觉却还是那般清晰,让这位强大的五楼武夫再也无法保持最初的骄傲。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心绪乱成一团。 武夫断手,这不仅是耻辱。 更是对他武道生涯的一种摧残。 原本有机会在两年之内登上六楼,现在体魄崩坏,想要更上一次楼,怕是,难了! 破军心有怨恨......既是对冷长空和苏羡,也是,对自家的公子。 若不是他非要在执笔人衙门口逞能逗留,又怎会让此间局势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自己又怎会断一只手? 破军沉默于此,心中纠缠着怨恨和怒意。 公子哥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你回去吧,记得把手带上,通知了干爹之后,尽快找到王医官,说不定还能接上。” 语气无比冷漠。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想到的还是先去通知那位海公公,而不是先处理破军的断手。 baimengshu.com 破军心凉了。 他想了想,压下心中情绪,低头问道,“那公子你呢?” “我就在这等干爹过来。” 公子哥阴沉着脸,眼前的这一幕既刺痛了他的尊严,也加深了他的怒意。 他说道:“我倒想看看,本公子站在这里就是不进去,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连我的手也给砍了!” 哪怕到了现在,他还是准备硬刚。 冷长空挺直了身子,扯出了一声冷笑。 刚准备摆出执笔人的态度,已经绕到公子哥身后的李三思突然开口了,“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你说什么?” 公子哥转过头,冰冷的眼神落在李三思身上,“你算个什么东西,敢......”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公子哥的口吐芬芳。 空气在此时凝滞。 所有人目瞪口呆。 包括冷长空和苏羡。 公子哥更是满脸呆滞,左侧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有些不太真实。 他缓缓摆正脑袋,不可置信的看着李三思,“你,敢打我?” 第九十七章 执笔人的道理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李三思吹了吹自己抬起的右手,冷笑道,“给你点脸你就要上天?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周公子了?我告诉你,在执笔人衙门,不要说是你,就是你爹周大人来了都不管事!” “身为嫌犯,就要有嫌犯的觉悟,再敢反抗杀了你都可以!” 恶狠狠的表情中颇有几分威严。 周围一片惊寂。 吃瓜群众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闪动着崇拜的光......这位铜牌大人也太勇了吧! 不少人都听说过周公子的恶名,知道他除了常年混迹于醉心楼和秦淮河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带着一帮恶奴四处耀武扬威,品行坏得很。 若不是有他那位权势很大的干爹海公公撑腰,只怕早就被人报复致死了。 往日里没人敢惹他,今日却在执笔人衙门先后被冷长空和李三思打骂一通,倒也是大快人心。 黑衣保镖惊恐欲绝,公子他竟然被打了!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尼玛回去后我们还有的活吗? 他们想要替自家公子出头,奈何苏羡的笔力一直停留在此间,杀气极重。 他们若是敢动一下的话,只怕下场比破军还要惨。 只能选择性的保持低调。 武夫破军却在此时沉默下来,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对于公子哥被打一事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态度。 或者说,不理会,不参与,就是他现在的态度。 冷风渐来,公子哥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眼中闪烁着恼羞成怒的狠光。 “你这杂种,本公子定要你......” 公子哥头铁到还想要继续装逼,李三思却根本不惯着他,反手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公子哥的左侧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五道血痕。 看得出来这一巴掌是下了死手的。 李三思的表情沉静下来,眼神逐渐认真。 他露出了腰间的那枚铜牌,大声说道:“我以大魏执笔人的身份立誓,若你再敢出言不逊,胆敢拒捕,必将你就地正法!以捍卫执笔人衙门的尊严!” 声音清正严肃,和他往日里的风格大不相同。 苏羡看着他,眼中繁星点点,“不愧是我苏羡看上的男人!” 冷长空驻剑而立,点头赞叹道:“能和我冷长空抢风头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凤起了。” 公子哥则愣住了。 他还想发飙,可两侧脸颊的剧烈疼痛感又在时刻提醒着他,这小子并不是开玩笑的。 自己若是继续撒野,只怕就不是简单的两巴掌这么简单了。 执笔人衙门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莽夫? 他看了眼四周,骄阳之下,长街外两侧阔道上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这些个平日里在自己眼中跟个笑话一样的贱民,如今却围在一起看起了自己的笑话。 他震怒,不爽,心有杀意。 却又无可奈何。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突然开口,“这就是你们执笔人的道理吗?” 语气刻意保持平缓。 看得出来他对李三思的行事风格已经有了惧意。 “没错,执笔人向来以理服人,你要是不服,我们还有更多的道理说与你听。” 李三思说道:“当然,你也可以说说自己的道理,不过我们可能不会听。” “这就没道理了。” 公子哥尽量维持着自己的耐心,“没理由只让我听你们的,你们却不听我的。” 他还是第一次与人讲道理,总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听上去似乎有些没道理,但其实这才是真正的道理。” 李三思看着他,绷紧的神色舒缓了些,他忽然笑了,“若是现在断了手的那个人不是你身边的匹夫,而是我身后的冷大哥的话,那你说什么道理我都会听的。” 你若听话,执笔人以理服人。 你若不听话,执笔人还是以理服人。 道理和拳头永远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便是存在于于执笔人衙门里的道理。 公子哥眯起了眼,“领教了。” 李三思说道:“好说,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公子哥扭头看了一眼破军和黑衣人保镖,“你们先回去,记得和干爹说一声,来接我的时候,要带上他的道理。” 黑衣人保镖有些犹豫。 难不成就把公子一个人放在这里?这未免有些太失职了吧! 他们下意识望向了破军。 他是老大,看他怎么说了。 破军仍旧没有表态,甚至都没有看公子哥一眼。 他缓缓起身,左后抱着断手的右臂,高大的身躯依然挺拔,可神情却显得十分落寞。 深色的瞳孔中带着几分失望的情绪。 他往前迈步,走到了长街一角,从尘土和枯叶之间捡起了自己断掉的右手。 用心抖落掉手上沾染的灰尘后,他将断手放入怀中,迎着渐起的风声缓缓离去。 背影显得有些孤独。 黑衣人保镖愣住了。 老大这是怎么了? 他往哪儿去?那里并不是皇城所在方向啊! 李三思将目光从破军身上收回,望向公子哥,意味深长的说道:“看来,你这次来,不仅把自己搭进去了,还损失了一位足够忠心的下属。将心比心,就算他是一条狗,断了只腿你也得过问下,更何况他是个人,还是个登上五楼的强大武夫,你这么对他,可不得伤了他的心吗?” 公子哥眼眸低沉,他装作没听到李三思的话,转眼瞪向黑衣人保镖,“还不快滚!” “诺!” 黑衣人保镖再不敢久留,所有人同时应了声后便迅速离去。 越过长街分开人潮的时候,他们全部低着头,想来今天来执笔人衙门走这一遭实在有够丢人的。 等到自己身后的人全部离开之后,公子哥孤身一人站在原地,他眼神冰冷,已经有些微肿的脸颊上能看出他的愤怒和杀意。 “李三思是吧?我记住你了。” 公子哥望着他,压下心中所有负面情绪,“我叫周文,也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免得到时候你......” “好了好了,周文是吧?我记住了。其实你不用现在就说,到时候审问的时候我们会再问你一次的。” 李三思说道,“不过卷宗上要写的可不止你的名字,家庭住址,家里几口人,有无婚配,兴趣爱好什么的都是要写的。不过也不用着急,到时候有的是时间。” 公子哥愣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头的震怒。 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现在跟这莽夫没什么好计较的,一切等干爹来了再说。 他沉默下来。 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后便往执笔人衙门里走去。 哪怕故作潇洒,可落入众人眼中的背影却还是无比的狼狈。 李三思想要跟上,却被冷长空拦了下来,“让苏羡去吧,司长大人吩咐过了,让你再去洛溪亭那里走一趟。你和她的关系要是处理不好,两天后的那场会面怕是会很危险。世人皆知剑圣极其护短,对这位唯一的传人可以说是当宝贝一样护着,他要是知道抓捕洛溪亭的计划是你想出来的,只怕......” 他的话没有说话,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语气显得极为沉重。 李三思点头应了声,刚准备说话,苏羡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先摸了摸他的脑袋,宠溺般的笑了笑,“今天的表现不错,可比我想象的要男人多了。” 暧昧的语气让李三思一阵恶寒。 稍稍避开了苏同志的爪子,李三思笑道,“全凭苏大人和冷大哥从旁压阵,要不然我哪有那个胆子敢和海公公的干儿子较劲儿?若是那位海公公找上门来,还要请苏大人替我出个头了。” 苏羡笑笑,“那是自然,我怎么会让你出事?” 言辞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对李三思的关心和爱意。 毫不遮掩。 尼玛这死基佬真让人受不了......李三思尬笑了声,指指已经走进衙门的公子哥周文,“苏大人,衙门重地,可不能让他乱跑,还是尽快跟上吧。” 赶紧走吧您!...李三思疯狂吐糟。 苏羡点点头,随之叹道,“衙门里案子太多,你我一直没有独处的时间,等到剑圣和洛溪亭的事情了结后,我带你去城南散散心。” 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丈夫对待妻子的口吻。 李三思心态炸裂,感觉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再有一会儿怕是就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好在苏羡丢下这句话后,便提笔离去,没有继续进行这令人愉悦的折磨。 洒脱的姿态,配上那副无懈可击的容颜,惹来长街那头一阵迷妹的尖叫挽留。 对此冷长空是无比嫉妒的......虽然自己依靠绝对的实力涨了一大波粉,但大多是男粉,女粉虽然也有,但无论是从质量还是数量上来看,都和苏羡差了一大截。 听到身后的狂呼尖叫,他内心风起云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继续扮演着一贯的高手模样。 不管怎么样,人设不能丢。 爱自己这一款的都是少妇......冷长空自我安慰,“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 slkslk.com 苏羡听到迷妹的尖叫声后却并没有多么高兴。 反而在转身的那一刻,他那阴柔的神情间露出了一丝厌恶的情绪。 似乎显得尤为反感。 他加快脚步,迅速追上了周文。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之后,李三思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调整心态,目光落在冷长空身上,先拍了个马屁,“冷大哥,厉害啊!竟然不知不觉登上六楼了,啥时候的事啊?” “也就是这两天。” 说起自己的六楼剑道,冷长空有很多话要说。 这又是一个装逼的主题。 可当他的眼神望向李三思的时候,双眸突然凝起,神情一滞,“凤起,你啥时候登上二楼了?” 第九十八章 上二楼的快活 自从将李三思带入修行之道后,冷长空便很少去关注过他的修行进展。 倒不是不关心,而是按照他的预算,想要登上剑道第一楼的话,光是单纯的体魄修行至少就要花上两个月的时间。 这还是在意志坚定,并且每日不曾间断的情况下。 若是偷懒那么几天,或是有事耽搁了,只怕时间会拖得更久。 算算日子,李三思从修行那天起直到现在,差不多才过去大半月的时间,按理来说离第一楼都还有段距离,怎么可能直接登上第二楼? 可神识感知下,他的体内确实已经出现了流动的真力,虽仍处于微末之势,但的确存在着。 这可真是怪了! “我也觉得奇怪呢!” 李三思问道:“冷大哥,一个月的时间登上第二楼,这算是什么水平?” 听到这句话,冷长空的表情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他看了一眼长街外的两条阔道,闹剧结束后,吃瓜群众们也都各自散去。 观众少了,他也没心思装逼了,长剑归鞘后,便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我当年用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才打磨好后天体魄,正式登上第一层楼。而后又过了大半年,才感受到体内出现了一丝微不可觉的真力波动。等我体内真力稍稍充沛,足够我稳固在二楼境界后,又是半年时间过去了。这样算起来,从修行初始直到登上二楼,前前后后大概一年半时间。” 一年半这么久?逼王你不行啊!...李三思恭维道:“只用了一年半就登上了二楼!不愧是冷大哥!” 多少有些违心。 冷长空说道:“倒也不是我自夸,在我那个年代,同时修行的一群人当中,我这一年半确实算是很快的了。” “更多的还是用了三四年时间才登上的第二楼,甚至十年之后尚在一楼徘徊的都大有人在。不过这一类人几乎可以说与修行无缘,天生注定就只能做个普通人,强求也没用,我们这里就不做比较了。” “而据我所知,哪怕是我的偶像洛溪亭,她当年跟随剑圣后面学剑,也是花了半年时间才真正登上了剑道第二楼。这样的速度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在当时可以说无人能敌,并且曾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我也是从那时候起才将她视为偶像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剑眸随之落在李三思身上,眼神逐渐炙热,“所以你现在知道,一个月时间登上第二楼,算是什么水平了吗?” “洛溪亭都需要半年时间才登上第二楼?” 李三思感受着指间真力的跳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的修行天赋,要比洛溪亭还要高?”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冷长空点点头,“当然也不排除是我教你的修行方法十分有效的可能。” 逼王就是逼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装逼的机会。 这都能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李三思表示若论装逼天赋的话,冷长空绝对天下第一等。 “那是 自然,我能登上第二楼全靠冷大哥您帮衬。” 李三思习惯性的拍起马屁,随后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是不是可以修习剑术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御剑飞行了。 “不急!等你在第二楼站稳脚跟再说。” 冷长空抱剑于怀,“等过段时间,我先带你去监察院的兵器库领一把属于你的剑......登上二楼,有剑在手,再加上有我这位剑道前辈为你当前开道,相信你日后的剑道修为,绝不会在我之下。” 逼王信心满满。 同时也洋洋得意......日后凤起若是能在剑道体系上有所建树,自己可是功不可没。 “对外是该自称是凤起的修行领路人,还是授业恩师?” 冷长空有些苦恼。 “何时能御剑飞行?” 李三思突然问道,他最关心的是这个。 御剑飞行,潇洒的一批,这是他前世梦里的场景。 如今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想想都令人振奋。 “那就要等到登上第四层楼了。” 冷长空笑笑,“当年我用了五年时间,洛溪亭用了三年,我想我们二人暂且可以做你的目标和榜样。” 三年登上第四楼尚能接受,这五年也太久了吧?..李三思若有所思,“按照登上第二楼的时间比例来看,我岂不是只要一年时间就可以登上第四楼?” 他下意识问了句,“剑道体系发展至今,除了我以外,是否还有人能在一个月内登上第二楼?” 冷长空说道:“大概也只有咱们那位剑圣大人了,甚至他要更夸张些,据说三百年前,他踏足剑道,从后天入先天只用了三天,登上四楼用了俩月。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又一年后,他提剑而起,一路扶摇直上,在千万人注目之下,直接登上了剑道巅峰。” “他的那把剑,几乎可以说出道即巅峰,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剑道体系才能发展成今天这样的规模,足以和武道体系相提并论。” “而在问鼎九楼的那一天,咱们的神皇陛下亲自给他封了一个‘人间剑圣’的称号,就是希望能将他留在咱们大魏朝。奈何剑圣逍遥天地间,不愿受皇权约束,拒绝之后便御剑而去,多年杳无音讯,也很少回到大魏朝来。这一次若不是因为洛溪亭,只怕我们也没有见他的机会。” 言语间颇有几分感慨。 剑圣此番入国门虽然来者不善,但说到底,这位剑道鼻祖在大魏朝还是有着众多小迷弟的。 冷长空就是其中最狂热的那一位。 洛溪亭是他的偶像。 那么剑圣就是他偶像的偶像。 对于这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剑圣大人,冷长空很是迫切的想要一睹他的真容。 若是能有机会得到剑圣的一些指点那可就更好了。 “剑圣大人是天生的修剑者,有上天眷顾,这一点是羡慕不来的。” 冷长空望向李三思,“除他之外,剑道之上,我还真不记得有谁能比你更快登上第二层楼 siluke.com 。” “说到这里,凤起啊,你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拼了命的拉你加入执笔人,只怕你早就被三尺阁的白衣术士骗过去走术士那条路了。” “如今看来,剑道体系才是最适合你的修行之道......长路漫漫,我等你与我并肩。” 他左手将长剑驻地,右手落在李三思的肩头,神情间充满了希冀。 该说不说,逼王说话的艺术性是越来越高了......李三思无比郑重的点点头,“冷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沉寂片刻,冷长空看了眼天色,日头渐升,已然到了午时。 “一场闹剧耽搁了这么久,差点就忘了正事!” 冷长空左手抱起长剑,右手忽然猛地拍了下大腿,随后望向长街外的某个方向,“剑圣入国门一事不仅在大魏朝传得沸沸扬扬,风声也渐渐往南晋国和妖族飘了过去,如今很多人闻风而来,就是想要一睹剑圣的风采。” “所以这两日大魏朝鱼龙混杂,来了不少生面孔,除了南晋国和妖族的人外,北境之地也来了不少狠角色,据说大都集中在醉心楼中。司长大人让我这两日守在那里,以防有人趁机搞事情,时间不早了,我得尽快赶过去!” 语速极快,听得出来他很着急。 不等李三思回应,冷长空忽然一个转身,随手将长剑丢出。 剑未出鞘,就这样静静的悬停在半空之中。 风起时,冷长空身随风动,无比潇洒的落在了长剑之上。 他双手背后,长发在风中狂舞,黑色武士服同样迎风而起,猎猎作响。 此时的他沉默中带着几分高冷,单从姿态动作上来看确实有几分剑仙的风采。 阳光当空而落,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犹若神明下凡。 长街外的阔道上还有一些吃瓜群众尚未来得及离去,突然感觉到有一幕无比灿烈的剑光从执笔人衙门口升起,比此间阳光还要耀眼。 不由纷纷抬眼望去。 恰逢此时,长街当头,悬浮的长剑之上传来一阵清澈无比的大笑,“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凤起,你好好看,好好感悟,这就是你所向往的御剑术!” 冷长空已经注意到阔道上的粉丝再次转眼望了过来,他知道机会难得,必须抓住这最后一次的吸粉机会。 所以长笑过后,他微昂起头,没有去看任何人,一副飘然而去的神仙姿态。 “剑起!” 冷长空默然长吟,脚下长剑随之颤动,沐浴骄阳,清风相伴,在众人仰望而崇拜的视线追逐下,他左手依然背在身后,右手却已潇洒的指向前方,“我去也!” 剑光惊亮之时,长剑瞬息而动。 眨眼间便已当空而过,奔赴数里,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长剑已去,剑意却犹存。 久久不散。 李三思鼓掌感叹,“果然在逼王的BGM里,没有人能装的过他。” 第九十九章 我可以进去吗 冷长空这一手御剑术确实帅到炸裂。 吃瓜群众瞬间路转粉,朝着冷长空御剑而去的方向欢呼尖叫,“冷大人这也太帅了吧!” 不少女粉更是为之抓狂。 看她们脸上泛起的潮红,怕是在那一刻连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 可惜逼王急着办事,要不然御剑而回见到这一幕,高低要再整点儿绝活。 李三思感叹片刻,随之心驰神往,“何时自己也能像逼王那般御剑纵横,逍遥天地间?有这一手御剑术傍身,天底下还有自己把不到的妞?” 他的目光渐渐自远空收回,双眸深处带着一丝向往。 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木牌新兵忽然走了上来,二人眼中再无敌意,嘴角挂着热情的笑容,开口道:“凤起兄,今日可算是给你出尽了风头,连海公公的干儿子都该打,实在让人佩服!” 多少有点讨好的嫌疑。 “二位是?” 李三思却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们,不动声色露出了腰侧的铜牌,下意识又望向了二人腰间的木牌,疑惑道:“本大人认识你们吗?” 语气显得很是生疏。 气氛瞬间尬住了。 路天材笑容僵持在嘴角,他皮笑肉不笑,提醒道,“执笔人新兵营,我们住你隔壁。” 贾不阳顺势接过话来,“大家都是同僚,过去有些许误会,凤起兄可千万别再放在心上。” 他知道李三思是故意摆谱,应该是记着仇在。 索性开门见山,拐弯抹角反而显得态度不诚恳。 “同僚归同僚,但总要分个上下级,凤起兄这个称呼可不适用于你二人,记得改,以后见面可以叫我李大人。” 李三思板起脸来,“至于你们口中所说的误会,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你二人所做出的一些跳梁小丑般的小把戏罢了,只会让我觉得可笑。若是跟你们一般计较,也太没格局了些。” 没有一句骂人的话。 可路天材和贾不阳二人却好似被喷了一身的狗血。 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路天材沉下脸来,他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一定要撕破脸皮吗?多两个朋友总比多两个敌人好。” 李三思摇摇头,嘴角忽有嘲讽之意,“做我的敌人,你们还没这个资格,做我的朋友,你们更是不配。” “或许你们还没有弄清楚一个事实,你们的目光,已经永远都无法追寻到我的脚步。” “或许这样说会让你们很不爽,但事实就是事实,时间将会证明一切,等着看就好。”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落在二人身上哪怕一瞬。 片刻沉寂后,他不再逗留。 微昂起头,从容不迫从二人身边走过,往衙门里走去。 留下满脸怒意,偏又饱含无奈的路天材和贾不阳固守在原地。 失落的表情分外明显。 嫉恨的情绪亦格外鲜明。 或许李三思真的没有兴趣将他们视作敌人。 但他们的心里,却从此将李三思视为了真正的敌人,永无挽回余地的那种。 小人物的仇恨或许微不足道,只有星光之光。 但若是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和准备,也能烧成燎原之势。 李三思或许也想到了这一点。 但他并不在乎......真正的强者和勇士永远都不会因为一两只老鼠的成长而害怕。 走进衙门之后,他第一时间去了关押洛溪亭的那间客房。 守在门外的那位木牌 新兵见到李三思之后顿时像见到救星一样,“李铜牌,你可算来了!司长大人吩咐过了,只要你一来,这位洛姑娘可就交给你了。” 看得出来他很急迫。 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 李三思细心的发现新兵的领口下方的皮肤上有两道无比清晰的抓痕,应该是洛溪亭的指甲所为。 这应该已经是第三个挂彩的新兵了吧?...李三思也有些忐忑,尤其昨晚的那场误会过后,他不确定洛溪亭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洛姑娘状态如何?情绪稳不稳定?” 李三思打探道:“从昨晚到现在她有没有用过膳?” “可别提了李大人,别说用膳了,连水都没有喝一口,这不,今早送进去的膳食被她扔了一大半,要不是我拼了命的抢些回来,只怕又要全部糟蹋掉了。” 新兵指了指挂在门梁上的食盒,深红色的漆面上竟然都有着浅浅的抓痕。 李三思震惊了,“这尼 玛洛溪亭到底用的是指甲还是剑?” 新兵的叹息声响起,“至于她的状态嘛,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暴躁的情绪始终保持在巅峰之势,没有半点削弱。就连挠人的力道都是那么的可怕,这不,你看我这脖子,再看我这手,还有我这背上,隔着衣服她都能给我挠出伤痕来。” 语气中颇有些委屈和后怕。 看来真的是被洛溪亭挠怕了。 你倒是挺幽默......李三思安慰了几句,随即试探着问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你继续留在这里守着,我去给你拿点外敷的药来?” “李铜牌,告辞!你保重!” 虽是新兵,但想来也是混过社会的,老油条一枚。 一听李三思的意思就是想找替死鬼。 但凡有谁领教过洛溪亭的挠人功夫,都绝不会想与之多相处一瞬。 虽然她美的不像话,但下手也是狠的不像话。 话不多说,直接开溜。 李三思心态崩了。 他对着快速离去的新兵做出了一个国际性友好手势,随后便将目光收回,望向了身前半掩着的房门。 昨晚黑暗中的场景仿佛又重现眼前,双手中的柔软触感还是那么生动清晰。 下意识的捏了捏空气,似乎想要情景再现。 他脸色瞬间红润起来,摇头感叹一声,“毕竟是一头母鲨鱼,不出点血是抓不住她滴!拼了!” 沉寂片刻,他把心一横,取下了门梁上那个有着浅浅划痕的食盒,缓缓走到了门前。 2k小说 稍微整理了下身上的制服,铺平褶皱,随后将发梢理顺,确定没有留下一丝凌乱后,这才将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敲响了房门,“洛姑娘,是我,李三思,我可以进来吗?” 声音刻意变得低沉,缓慢,有腔调。 甚至还有一丢丢的性感。 苏姬曾经说过最喜欢他这样的声音,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相信洛溪亭应该也一样。 可屋内却并没有任何回应。 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没指望洛溪亭会这么容易让自己进去。 所以他再次举起了右手,这次他稍微多用了点力气,“洛姑娘,我可以进来吗?给你送饭来了!” 敲门声和说话声一起响起,闯入屋内。 随之一起闯入的,还有渐起的一阵冷风。 风起,沉重且急促。 绕过李三思的后背,落在半掩的房门之上,然后将其轻轻的撞开。 屋门开了。 阳光随 之而入,落满整间客房。 也落在了那位让人倍觉惊艳的明媚身影上。 洛溪亭原本正坐在床上发呆。 面对李三思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她没来由心里发慌。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 漫长的沉默关头,伴随着极富有节奏的敲门声,以及李三思那并不令人讨厌的低沉嗓音,洛溪亭心烦意乱。 不知不觉间想到了昨晚黑暗中的那一场误会。 她银牙轻咬,脸色微红,心头突然惊起的杀气之间缠绕着一股醉人的羞意。 对于一个三番两次轻薄过自己的人,她必须要让他死。 可如今她的剑息已被秦逍遥完全封死,根本没有能力再杀死李三思。 所以她没打算开门。 在确保自己能够彻底杀死李三思之前,她不打算与他见面。 可谁能想到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她怔了一瞬......这个李三思!他怎么敢?! 随即又一次回想起昨晚他对自己做的事情......他连那种事都敢做,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这个畜牲!淫贼!该死的家伙! 随后瞬间从床上起身,下意识做起了防御的姿势。 所谓的防御姿势,其实只是竖起自己的指甲。 失去剑道修为的她,唯一的武器和自保能力便是那被修整的极其好看,前头有些锋利的指甲。 她的神情间带着警惕的光,眉眼中蕴含着愤怒和杀意。 面对洛溪亭的冷冷注视,李三思表示很无辜。 他有些懵逼,“屋门怎么开了?这可不关我的事!” 他的手依然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半天没有收回。 看上去就像是他亲自推开了屋门一般。 春风吹来的误会,似乎比昨晚的更难解释。 他缓缓挺直了身子,伸出的右手随之收回,尴尬的眼神随之落在洛溪亭身上,“我说这门是被风给吹开的,你信吗?” 洛溪亭没说话。 眼中寒意更甚。 她盯住了李三思的手,思考着以后该先剁哪一只。 李三思又指了指左手拎着的饭盒,“只是想来给你送个饭,没有别的意思,你信吗?” 洛溪亭依然没说话。 可她的双手却已经微微抬高了一瞬。 却并不在同一个高度,而是右手微屈,左手稍稍向前,这是她平日里最习惯的出剑姿势。 剑息虽然被封,但剑招还在。 若是李三思胆敢再对自己不轨,她一定会出剑杀了他! 绝不犹豫! 当然,此时她的指甲就是她的剑。 阳光下的洛溪亭依然穿着那件村姑的衣服,却根本无法掩去她的美丽光环。 李三思有些看呆了。 他试探着发出第三问,“我可以进去吗?” 洛溪亭明眸微凝,瞳孔中的警惕意味更浓,“他想做什么?”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马阻止,让他赶紧离开。 可一贯的高冷和骄傲又让她选择了沉默。 只是保持着足够多的警惕,在阳光下对其进行审视。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李三思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后,见洛溪亭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便试探性的伸出了自己的左脚,踏入屋内。 洛溪亭的目光随之望去,呼吸逐渐急促。 却依然没有反应。 第一百章 洛溪亭的巴掌 没有反应就等若默许! 李三思屏住呼吸,再不犹豫,直接右脚瞬起,整个人猛一下窜入了屋内。 落地之后他立马止步,生怕犯了和昨晚同样的错误。 看了一眼床前严正以待的洛溪亭,他同样变得严肃起来,脸上写满了真诚,“洛姑娘,别这么紧张,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着很多误会,但你相信我,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 洛溪亭仍然保持着沉默。 寒眸凝起,眼中的杀意变得愈发清晰。 若是此刻她剑息解封的话,只怕李三思死一万次不止了。 对于李三思的话她很是不齿,心中不停的冷笑。 刺杀当夜将我诱骗至皇城高手包围圈这是误会? 扛着我回到执笔人衙门的路上不停的打我屁股,随意轻薄我,这是误会? 昨晚上擅自闯入屋内对我做出那种事是误会? 如今又故技重施,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便打开房门进来是误会? 果然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做错事只知道用误会来搪塞过去! 见洛溪亭不说话,李三思并不焦躁,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至少,她没有赶自己出去不是? 作为一名出色的海王,他对捕鱼这件事有着足够多的耐心。 只要给他相对充裕的时间,鲨鱼也能钓到。 他缓缓挪动着脚步,在洛溪亭的眼神注视下走到长案前,随之放下食盒,动作尽量轻柔缓慢,生怕刺激到洛溪亭。 一边打开食盒取出里面尚有余温的点心,一边轻声说道:“洛姑娘,不管怎么样,东西还是要吃一些的,如今你剑息与真力一起被封印住,若是久不进食的话,怕是会伤到肠胃,到时候饿坏了身子可是会有人心疼的。” 语气显得极为温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相公在哄自家娘子吃饭呢。 对于李三思稍显出格的投食行为,洛溪亭原以为自己肯定会觉得恶心。 可当她刻意板着脸去瞪着李三思,并且予以警告的时候,却发现除了稍微有些不适应外,自己竟然并没有多少抵触的心理。 只是有些心慌和不安。 这种感觉有些离谱。 她微微蹙眉,“我这是怎么了?这个家伙明明很讨厌,明明该死,我怎么......看来我是真的饿了。” 长案就在床边不远,离洛溪亭不到丈许距离。 李三思伸手递出点心的时候,能清楚的看到洛溪亭肤色间所有的细节。 哪怕不施粉黛,依然光滑白嫩,整张脸没有半点瑕疵,美得让人窒息。 此时虽寒霜满面,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也让她多出了更多的惊艳感。 “冷艳俏佳人,不做我老婆实在太可惜了!” 李三思感叹一声,双手依然保持着前伸的动作,真诚的眼神中保持着最大的善意,同时海王的专注度也让他显得尤为深情。 他相信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若是苏姬或是长公主,怕是已经倒在了自己怀里。 没有人能拒绝一位海王的关心和温柔。 就算真的有人拒绝的话,他也不会气馁,反而会变得更加温柔。 这 是一位海王的基本素养。 就好比现在。 见李三思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并且表现得愈发大胆过火,有些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感觉,沉默许久的洛溪亭终于忍不住了。 她压制住心中所有的异样情绪,尽量平静着呼吸,然后无比清晰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声音很轻,语气中却带着十足的厌恶。 这便是她的态度。 李三思面不改色。 洛溪亭这样的反应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对方挠人的准备,为此他体内所有流动的真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了脸部和脖子这些裸露在外的部位上......小心点总是没错的,毕竟此前看守这里的几位木牌新兵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毁容经历。 他收回了点心,将它们重新放回食盒中,“洛姑娘现在不想吃的话,暂且就先放这,等晚点再......” “我让你滚。” 洛溪亭加重了语气,直接开口打断。 眼眸中寒意渐浓,冷漠的不像话。 李三思叹息道:“洛姑娘,何必如此?难道你还在为昨晚的事情而生气?这个我必须得解释下,昨晚推门进来只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这扇门轻轻推一下就打开了,至于我的那番失礼行为,就更是个意外了,纯属脚滑。” xiaoshuting.cc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那就是事实,而且洛姑娘你应该也知道,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更何况当时秦司长就在外面站着,我......” “够了!你还敢说昨晚的事!” 洛溪亭冷脸之上渐起红晕,神情间寒意和杀气并起。 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抬起双手便往李三思的脸上挠了过去。 虽然用的是指甲,但出手招式却是早已刻在骨子里的绝妙剑术。 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 要不然那几位木牌新兵也不会被挠的那么惨。 可李三思如今已登上二楼,不仅体魄变强,坚若顽石,更有真力护体, 一般的刀剑怕是都伤不了他,更别说是洛溪亭的指甲了。 所以他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动,任凭洛溪亭伸手挠了过来。 心想给她出出气也好。 看上去颇有几分忏悔的意思。 洛溪亭出手极快,哪怕没有剑息加成,依然给人一种难以躲避的感觉。 锋利的指甲在阳光之下反射出一层冷光,毫不留情的落在了李三思的脸上。 这一下就是冲着毁容去的。 随后顺势沉肩垂肘,摆出了落剑的姿势,指甲便很自然的从李三思额角开始,沿着笔直的路径划到了对侧的下颌处。 “可恨自己手中没有剑,要不然今天就杀了他!” 一想到李三思对自己做过的诸多可恶行径,她心中便羞怒难耐。 忍不住双手齐动,继续在李三思的全身各处疯狂抓挠。 足足泄愤半刻钟,没有真力加持的她渐渐有些累了,这才放下了双手,退到一边微微喘着气。 胸口波动很大,随着喘气的声音剧烈起伏,看得李三思直咽口水。 他摆正神色,突然开口,“洛姑娘,现在心情是否好些了 ?如果还嫌不够的话,你可以继续,在下绝不会躲避。” 语气轻柔,带着一抹柔情。 有种无理由包容对方小脾气的感觉。 洛溪亭缓缓抬头,眼神随之落在李三思身上,稍显疲累的神情间露出了一丝意外,“他竟然没事!” 除了那件黑色的武士服上多了些许褶皱外, 李三思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没有任何挠痕,甚至都没有红一下。 本以为出了一口恶气的洛溪亭顿时有些不平衡了。 她寒霜满面,狠狠的瞪了李三思一眼,“是男人就别用真力护体。” 李三思无奈道:“就算我不用真力,单凭体魄的力量和强度你也伤不了我的。洛姑娘,哪怕你的指甲再怎么锋利,难道还能划开我的先天体魄不成?” 洛溪亭冷笑道,“不过登上了第二楼,有什么可骄傲的?” 对此李三思只是笑笑,没说话。 和眼前这位七楼剑修比起来,自己确实没有骄傲的资本。 只不过真力可以控制,自身体魄的强度是真的控制不了。 洛溪亭若是还想继续的话,累的也只是她自己罢了。 片刻沉寂,他便打算劝她几句,“好好在鱼塘里呆着不香吗?非要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做什么?” 转眼而望时,他发现洛溪亭眼中的寒意愈发重了。 她的右手再次抬了起来,一言不发朝着自己的脸蛋再次落下。 “又来?” 李三思有些无语,但也只能乖乖配合。 他老老实实站在了原地,等待着洛溪亭的指甲到来。 说实话他其实还是蛮期待的,因为不仅不痛,冰冰凉凉的反而很舒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和这只美人鲨鱼的一次亲密接触了。 风声起,洛溪亭的右手瞬间便已落下。 只是让李三思感到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屈指来挠自己,而是五指并拢,带着沉沉的破空声给了自己一巴掌。 “洛姑娘,你......” 话没说完,纤嫩白皙的右手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力气并不是很大,所以他依然能保持原地不动的姿势,甚至连头都没有歪一下。 可是落掌瞬间的那股疼痛感却深刻到让李三思怀疑人生。 他瞪大了眼睛,身躯在一瞬间绷直僵硬。 嘴角也有些微微的抽搐,想来那一巴掌让他的面部肌肉都有了微微的痉挛。 他的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五道夸张的血痕留在了脸上,惨烈到让人不敢直视。 他想大声痛呼,洛溪亭却在收手的同时说了一句话,“是男人就别喊。” 语气中带着轻蔑和嘲笑。 李三思瞬间闭上了嘴。 海王的尊严告诉他不能被任何一个女人以任何方式看不起。 所以只能以浑身颤抖的方式来减轻自己的疼痛感。 体内流窜的真力疯狂的涌向脸颊,将拥挤的淤血和剧烈的痛觉缓缓消融......等到急促的呼吸终于稍稍平缓些时,他往后退了一步,深深凝望着面露促狭笑意的洛溪亭,眼中带着一丝警惕,“你的封印解除了?” 第一百零一章 体魄之间的互刚 “打你还需要解除封印吗?” 洛溪亭冷笑道,“虽然剑息被封,古剑亦被镇压在体内,但是你别忘了,我走的是剑道,修行初始的第一件事同样是打磨体魄。而我早已登上七楼多年,自身体魄的力量和强度难道不比你这区区的二楼剑修要强得多吗?” 言语间带着几多嘲讽。 她的右手置于腰侧蠢蠢欲动,似乎随时准备再给他一巴掌。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皱起眉头......自己以二楼体魄来硬刚对方的七楼体魄,这一巴掌没把自己的头给扇下来都算不错了。 后怕过后,他又有些疑惑。 若真如洛溪亭所说,剑息被封,体魄的力量和强度却还在,为何她此前不早点动手? 当夜自己把她从皇城扛到执笔人衙门的时候,她一路挣扎,哪怕被自己狠狠的抽了几下屁股,也没见她拿自己的七楼体魄说过事儿。 没理由她能打得过自己却不动手吧? 除非她爱上了自己......虽然这种可能性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李三思还是忍不住YY起来。 嘴角随之露出了海王的招牌式微笑,表情也逐渐暧昧。 他猜测道,“该不会洛溪亭真的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症状吧?” “淫贼!想什么呢你!” 洛溪亭见李三思有些不对劲,知道他脑袋瓜里肯定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冷脸轻斥道:“再敢胡思乱想我杀了你!” “洛姑娘,你要是真能杀了我,我怕是早已不站在这里了。” 李三思回过神来,他紧紧盯着洛溪亭,“你的七楼体魄确实很强,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体魄的强度仍在,但是这个境界所拥有的体魄力量应该早已随着剑息一起被封印了吧?要不然秦司长不可能这么放心的把你交给我,你也不可能让我活这么久。” 听到这里,洛溪亭没有回应。 只是无比冷漠的轻哼了一声。 便再次恢复到此前的冷艳姿态。 李三思知道自己说对了。 按照他的理解,二楼体魄的强度大概相当于一块顽石的水准,坚硬但是却也有限。 普通的武器可能无法彻底击穿顽石,但只要质地稍微好一丢丢的话,顽石便能在瞬间被碾压粉碎。 所以二楼体魄在一般的修行菜鸟眼中或许还算不错,但在真正的修行者眼里,二楼就是渣。 连多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而七楼体魄的强度大概就像是一块稀有耐操的金石,不仅好看,而且坚不可摧。 无数人可望而不可求。 但不管是金石还是顽石,它们都需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力量来操纵,才能发挥出最强的攻防优势。 就好比洛溪亭,巅峰状态时,剑意与体魄相配合,杀人自保互不耽搁。 可一旦剑息被封之后,她的七楼体魄便只剩下了坚不可摧的防守,而失去了势如破竹的攻势。 所以哪怕此前的那一巴掌已经用尽了力气,却也只能依靠七楼体魄本身的强度,将李三思的二楼体魄击碎,在他的脸上留下几道血痕,而无法造成更多实质性的伤害。 这还是在李三思放松警惕,乖乖站在 原地给她打的情况下,若是他长了心眼,在那一巴掌落下之前便躲开的话,只怕她连碰到李三思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李三思也无法伤害到她。 顽石击金石,这是找死。 他不会自讨没趣。 不过硬刚虽然刚不过,若只是单纯的将洛溪亭束缚住的话,还是问题不大的。 毕竟洛溪亭的七楼体魄只能保证自己不受到伤害,却无法保证自己的人身自由。 这就好像一块坚不可摧的金石不用担心被人碰碎,却无法阻止被人密封着藏起来。 所以从一开始秦逍遥就只派了几位木牌新兵来看守她,根本就不用担心她会伤人逃走。 aiyueshuxiang.com 顶多是被她挠几下,或是被她利用七楼体魄的强度来抽几个耳光。 痛归痛,但无伤大雅。 李三思放下心来,只要封印不破,剑息不回,他就不用担心洛溪亭能把自己怎么样。 而也正是在此时,他的心态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发现一昧的忍让和包容根本无法让洛溪亭这条美丽,但是脾气极差的鲨鱼放弃嗜血的欲望。 看她如今的态度,不杀了自己是不会罢休了。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海王,他知道自己必须改变捕鱼的策略了。 既然温柔耐心的垂钓没用,那便只能暴力捕捞了。 所以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变得深沉,阴冷,原本平静温和的瞳孔深处忽然出现了一道冷漠至极的光。 左侧脸颊上的血痕已经被体内真力尽数抹平,再也看不出半点挨过抽的样子。 而与之一起被抹平的,还有他那始终挂在脸上的舔狗般的微笑。 他盯着洛溪亭,缓缓挺直了身子,神情变得无比严肃,眉眼间渐渐出现了一丝寒意。 洛溪亭感觉到了李三思的情绪变化。 她看了他一眼,心里没来由失落了一下,“这个淫贼,黑着一张脸给谁看?果然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吗?” 李三思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洛姑娘,今日在下前来实则并无恶意,并且始终以礼相待,可你却三番两次的对在下进行刁难挑衅,是否有些太过分了?” 他的声音很冷,质问的语气中刻意的保持着几分疏远。 看样子是准备玩欲擒故纵这一招了。 洛溪亭寒眸微凝,恨恨道:“淫贼!还指望我以礼相待?我巴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你要是现在就杀了我,谁又来跟你说说剑圣的近况?” 李三思昂起头,故作姿态。 他终于将话题引到了两天后的那场会面上。 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原本是想等你用膳过后再与你好好说说剑圣的事,现在看你对我的态度,是没这个必要了,那我便告辞了。” 话音刚落,他便拎起了置于长案上的食盒,漠然转身,准备带着几分遗憾离去。 “等一下!” 洛溪亭面色一变,她喊住了李三思,“你说什么?老师他来了?” 有种你别喊我啊!...李三思有些得意。 他没有回头,只是点点头,语气没有半点缓和,依然保持着冷漠 和疏远,“你是他唯一的传人,如今却在大魏朝出了事,他怎么可能不过来保你?” 洛溪亭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释然中带着些许惭愧。 释然是因为既然老师他来了,自己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被释放出执笔人衙门也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这个叫做李三思的淫贼! 惭愧是因为自己是瞒着老师孤身杀到大魏朝来的。 如今不仅仇没报了,还被困在这里无法脱身,害老师担心不说,还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老师现在在哪里?” 洛溪亭望着李三思的背影,秀眉微蹙,有些不耐,“你能不能转过身来!” “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吗?” 李三思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傲娇情绪。 “转过来!” 洛溪亭直接一嗓子,颇有几分河东狮吼的味道。 转就转,不过我可不是因为怕了你!...李三思脚步轻移,缓缓转过身,有故意摆谱的嫌疑。 洛溪亭满眼寒霜的盯着他,“我再问你一遍,老师现在到底在哪里?狗皇帝准备怎么对付他?” 语气显得有些急促。 虽然她对自家老师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九楼巅峰,几乎天下无敌,出道至今大小战斗近千场,从无败绩。 可那大都是一对一的单挑,老师完胜也是理所当然。 如今他入大魏国门而来,面对的可是满朝的高手。 大魏朝毕竟传承了千万年之久,里面的水深不可测。 谁也无法保证在那座巍峨神秘的皇城深处,究竟隐藏着多少可怕的禁军高手。 若是一拥而上,老师就算再厉害,难道还能把所有人都给杀了? 更何况那位传说中生而知之的大卫守护神祭酒大人整天在天上俯瞰人间,若是祭酒破例入世找老师的麻烦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便愈发的担忧。 瞪着李三思催促道:“快说!” “你先用膳,吃完我再告诉你。” 李三思却并不着急,他将食盒重新放回到长案上,打开顶盖,取出点心放在了洛溪亭面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关心你,而是不想你因为没用膳而饿瘦了,到时候被剑圣看到后,以此为借口来刁难我们执笔人衙门就不好了。” 这话倒是没毛病。 洛溪亭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燥怒情绪强行压下。 随后俯身取过点心便开始狼吞虎咽,恨不得一口气全部吃完。 吃相虽然不太好看,但好在颜值太能打,所以反而显得她有些可爱。 李三思依然板着张脸,一副故作冷漠的姿态。 嘴里在不断提醒着,“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你要是噎坏了剑圣他一样会找我们麻烦......慢点!再慢点!嗯?你怎么停下来了?叫你慢点吃没叫你停下来!你瞪着我又是干什么?” 此时洛溪亭已经将最后一枚小熊模样的绿豆糕放入了嘴中,几乎是囫囵的咽下过后,她警告了一声,“说吧,老师在哪?你要是再敢敷衍我,我就撞死在这屋子里。” 第一百零二章 谈判的那个人 看来她是真的被逼急了。 曾经无比骄傲的剑圣传人竟然学会用自杀来要挟别人了。 李三思却根本不吃这一套,“洛姑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以你七楼体魄的强度,就算把这间屋子撞塌了你也死不了吧?” 他的目光落在洛溪亭身上,见她双目圆瞪,快要炸毛的样子顿时觉得十分有趣。 感叹道,“冷艳中带着几分可爱,可爱中又有着几分性感,就连生气时都这么好看,就是不知道脱下这一身村姑的衣服后她会是什么样子。” 下意识的陷入YY中,耳旁破空声忽起,李三思心神微颤,“有杀气!” 抬眼一看,好家伙! 洛溪亭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他的面前,悄无声息间她再次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对着李三思刚刚恢复过来的脸颊呼了过去。 力道虽然不重,但她这实打实的七楼体魄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就好像一个弱女子拎着一块巴掌大的金石去抽他,哪怕力气再小,金石的硬度也足以让他脸蛋开花。 此前已经有过教训。 这一次李三思可不会再傻傻的被动挨打。 登上二楼之后,他的专注度和反应力都大大的提升。 所以在洛溪亭的巴掌落下之前,他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等到她的右手落空后,他又踏步上前,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抓住了洛溪亭那两只白嫩的小手,防止她继续撒野。 入手光滑细嫩,软和的一批,李三思大呼过瘾。 趁此机会揩个油,嘴里却大声呵斥:“洛姑娘,你不要太过分!再敢动手可别怪在下翻脸无情!” 洛溪亭俏脸微寒,“言而无信的淫贼,你放开我!” 修剑二十年,她何时与一位同龄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如今双手被抓,对方掌心中传来的温柔触感让她既害羞,又感到屈辱。 一股奇特而又莫名有些好闻的男人气息从李三思身上传来,洛溪亭满脸通红,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心跳逐渐加快。 李三思却压根没打算放手,“洛姑娘,我看有什么话咱就这样说吧,免得你手痒难耐,又忍不住动手。打坏了我不要紧,要是伤到了你的手,我可是负担不起的。” 洛溪亭又挣扎了会儿,却怎么也无法摆脱李三思的束缚。 剑息被封,除了体魄强度依然可怕外,她的力量和其实普通女子没什么区别。 她心中又气又急,沉寂片刻,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二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很近,这一步过后两个人几乎就贴在了一起。 李三思虎躯一震,“该不会被我的男子气概所震慑,打算投怀送抱了?” 他没来由振奋起来,“鱼儿已经落网?” 若是洛溪亭此时再靠近一些,他就准备冒险将她搂入怀中了。 可很快他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作为一名登上七楼的剑修,洛溪亭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都有可能成为杀人利器。 她的双手虽已被束缚住,但她还有双腿。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近,她的腿杀就越能发挥出最大的优势。 于是下一刻,就在李三思惊叹的目光中,洛溪亭的双手在李三思的掌心中突然借力,将自己的身体牢牢稳住。 左腿立于原地不动分毫,修长笔直的右腿则凌空而起,来了一个潇洒无比的回旋侧踢,直奔李三思的腰子而去。 大长腿呼啸而至,惊起的破空声让李三思瞬间回过神来。 他沉下眼,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冷艳俏脸,“洛姑娘,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的双手没动,依然将洛溪亭的白嫩小手稳稳把持住。 身子却骤然往左下沉,肌肉饱满的上臂随之下落一尺,刚好将洛溪亭的侧踢给拦下。 却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在洛溪亭的右腿回落之前,猛一下将她的右腿给夹在了自己腋下。 这是一个羞耻的姿势。 洛溪亭的双手被他抓紧放在自己胸前。 右腿被他夹紧置于腰侧。 另一条腿虽然立于地面,但因为两个人贴的太过于靠近,以至于他们的腿其实是紧挨在一起的。 李 三思甚至能感觉到她修长大腿间饱满而富有张力的弹性跳动。 相信洛溪亭也一样能感受到李三思大腿间绷紧的肌肉和炸裂的男人气息。 “这大长腿真的是爱了爱了,精致而有形,入手没有一丝赘肉......果然修行过的就是不一样,我敢打赌她的身材比例,包括体脂率都在最完美的黄金标准内。” 李三思忍不住遐想,随后很快摇摇头,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强行抛出。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他能很清楚的闻到从洛溪亭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儿。 这绝不是任何一种香料或是胭脂水粉能制造出来的味道。 身为一位经验丰富的海王,他很快就判断出这是专属于女人的处子之香。 强行压下内心悸动,他看着眼前这张不施粉黛,却依然美的惊心动魄的脸,说道,“洛姑娘,得罪了,恕我暂时还不能放开你……” 不能,也不舍。 这条美人鲨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接下来就要考虑该怎么将她放入到自己的鱼塘里去。 “你会死的。” 洛溪亭打断了他,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 可稍有颤抖的声调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堪和紧张,“老师若是知道你这样对我,他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 随之侧过脸去,不去与他对视。 但这样的暧昧姿势让她的剑心根本无法平静下来……如此近的距离,她感受着李三思微微的喘息和炙热的男子气息,心里没来由变得慌乱。 哪怕她极力克制,身子还是有些发软。 甚至于原本用力挣脱的双手都在李三思的掌心中安静下来。 很是莫名。 她想继续挣扎,可手上已经没了力气。 柔软的双手静静置于他的掌心,像是乏力的小兽,任凭他将自己抚摸。 她脸上的红晕已经弥漫到了耳根,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愤怒。 李三思叹了口气,突然开口:“洛姑娘,我还是那句话,对你所做出的一切出格举动,都非我本意。如果从一开始你就好好配合的话,我想我们之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 洛溪亭没去回话,转过去的侧脸中杀意犹存,情绪莫名。 李三思盯着她,时间越久,他越觉得对方美得惊心动魄。 洛溪亭掌心的温度愈发滚烫,看得出来她应该很紧张。 大长腿在李三思的臂弯之间扭动了一瞬,便又很快安静下来......每动一下都要和李三思的身体进行一次亲密的摩擦,这让她羞愤难耐,坚不可摧的七楼体魄变得愈发柔软。 她知道此刻就算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索性僵持在那里,沉静成一尊雕像。 李三思也不敢乱动了。 此情此景下,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变得僵硬起来。 记住,是每一个部位。 他担心惊扰到洛溪亭,所以不动声色的往后挪动了几寸。 避免了与她身体的直接接触。 即便如此,从洛溪亭的柔嫩双手以及笔直大长腿之间传来的绝妙触感还是让他有了喷鼻血的征兆。 他知道必须找些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要不然年少轻狂只怕真的会爆的。 “不是我言而无信,而是我并不知道剑圣如今在哪里。” 李三思看着洛溪亭发红的柔软耳垂,声音几乎是在她的耳边响起,“你先别生气,我虽然不知道剑圣在哪,却知道他何时在何地会出现。” 洛溪亭依然侧着脸,没有理他。 想来是觉得他根本不可信。 李三思有些急了,直接挑明,“两天后,大魏潜龙之巅,神皇将会派人去和剑圣谈判,如果顺利的话, 那天你就能出去。所以这两天你不妨耐心一点,该吃吃,该睡睡,别总想着寻死或是逃出去。” aiyueshuxiang.com 这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了,语气显得极为诚恳。 闻言至此,洛溪亭总算是有了反应。 她皱起眉头,冷声道:“谈判?大魏朝谁有资格能与老师直接对话?难不成军神李密从边境战场回来了?还是说祭酒从天上下来了?” 李三思闻言有些尴尬。 军神和祭酒? 的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放眼大魏王朝,有那个资格与剑圣进行谈判的,除了同样登顶九楼的李密将军外,也就只有那位超越九楼的祭酒大人了。 自己?自己算个der啊? 被洛溪亭这么一问,他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突然有了种小人物的自卑感。 尤其是在这条美人鲨面前,他感觉有失自己海王的尊严。 沉默来袭。 片刻后,见李三思没再说话,洛溪亭终于转过头来,与他的脸只隔着两寸的距离,寒眸微凝,很是生气的问道:“为什么不说话了?你又在骗我?!根本就没有什么两天后的谈判是不是?你也根本不知道老师究竟何时会出现对不对?” 质问的语气中带着失望的情绪。 李三思终于与她正面而对了。 如此近的距离,他看着这张哪怕是生起气来依然美得不要不要的一张脸,突然笑了。 洛溪亭瞪着他,“你还敢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就是个大骗子!大淫贼!” 生气状态下的她似乎都忘了什么是害羞。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让人讨厌的脸,她很想一爪子挠死他,可是双手被他紧紧抓住,根本拿不出来。 试探着将手往外拿出一些,可是李三思握得更紧了,生怕她会逃走似的。 洛溪亭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刚准备再次躲闪,但是此前的骄傲来袭,让她固执的瞪着他,忍不住又骂了句:“大骗子!大淫贼!你看什么看?” 语气足够冰冷,但是不知为何却少了很多的杀伤力。 李三思看着她,眼中带着宠溺的光。 这是海王捕鱼时的惯用眼神。 洛溪亭怔住了,“死淫贼再敢乱看给你眼睛挖出来!” 李三思不以为意,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她。 果然,她最终还是败北转过头去,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喊着死淫贼。 “我没有骗你,两天后的大魏潜龙之巅,剑圣绝对会出现,只是,与他谈判的那个人,既不是军神李密,也不是祭酒大人,而是,我。” 李三思突然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默然肃立,身姿不知不觉变得挺拔。 似乎是想让自己的海王形象在这头美人鲨面前变得更加高大。 单纯的男人自尊心在作祟。 他抓着她的手,稍稍用力,足够热切。 他抱着她的腿,往腰侧又贴紧了一些,这一次,他的胆子变得足够大。 洛溪亭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注意力完全被他的话给吸引过去,以至于都忽略了他的那些小动作。 她很认真的看了李三思一眼,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这个死淫贼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是说,两天后,将由你这个刚刚登上二楼的执笔人小铜牌,去和我的老师,也就是当今的九楼剑圣进行谈判?” 洛溪亭盯着他,“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 李三思认真说道:“正是在下。” 他与她对视,目光坦荡。 毫不怯场。 小人物的自卑,他有。 但是小人物的志气,他同样也有。 穿越这种事他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大风大浪是他不敢面对的? “凭什么?凭什么是你?” 洛溪亭问道:“就算李密无法从边境战场脱身,祭酒他不问世事,也应该派出大魏朝的那位修佛的国师,或是当朝首辅张守维去才对,最不济,也要让执笔人衙门的大司长秦逍遥出马吧?不管怎么样,这场谈判怎么也轮不到你去的...... “难道是你想要出风头,所以求着你们的那位秦司长,让他给了你这个机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老师的剑虽然从不杀弱者,但他若是知道我之所以被抓到执笔人衙门来,全部都是你出的主意的话,我想他很可能会因此破例一次。” 语气中带着提醒和警告。 李三思摇了摇头,说道:“并非是我求着秦司长给我这个前去谈判的机会,而是他求着我去跟剑圣谈判。” 第一百零三章 筹码 这是实话。 洛溪亭却摇了摇头,“不可能,秦逍遥是眼瞎了不成?竟会派你去和老师谈判,这不是让你去送死?” 老婆你说话也太直接了吧?...李三思抓住了洛溪亭语气中的小漏洞,“你似乎很关心我?” “你在做梦吗?” 洛溪亭冷笑道:“我只是不想你那么快死在老师手中,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 说话的时候她银牙紧咬,神情冰冷,看得出来杀心的确很重。 李三思却不以为意。 他转口问道:“白鹿门之案听说过吗?” “略有耳闻。” 洛溪亭冷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知道是谁破的案子吗?” 李三思微昂起头,神情稍显张扬。 洛溪亭秀眉微蹙,“难道是你?” 语气中带着微微的嘲讽。 “把难道两个字去掉。” 李三思尽量平静着语气说道,“就是我。” 我不骄傲 ,我现在只想装逼。 洛溪亭愣住了,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李三思,老半天没有说话。 直到感觉对方的双手把自己握得更紧了,她那通红的脸色这才一僵,冷哼了一声,“谁信?” 嘴上说不信,语气却已经软了不少。 她知道这个时候死淫贼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毕竟出去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事儿。 李三思笑了笑,仍不在意,继续问道:“洞庭湖之案呢?应该也听说过吧?” 洛溪亭白了他一眼,冷艳中带着可爱。 “该不会也是你破的吧?” 她盯着他,仔细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变化,想从中找出他说谎的痕迹。 可看到的却是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张扬。 不知为何,此时的她竟然发现这个死淫贼的脸似乎没那么讨厌了,仔细看他,五官竟然还挺耐看。 “我在想什么呢?” 洛溪亭不动声色的转过眼去,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脸色变得更红了。 李三思的声音也恰好在此时响起,“没错,也是我破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洛溪亭感到无比震惊。 虽然她常年跟随剑圣老师后面修习剑术,游戏人间,几乎很少来到大魏朝。 但因为报仇的缘故,她需要对大魏朝的境况做些必要的了解,所以她在游历生涯中会经常搜集关于大魏朝的各种情报。 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就在其中。 这两个案子发生的时间并不一致,只能说足够接近。 但是所引起的轰动性却都极大。 据说当时刑狱司和三法司的人查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将其攻破,几乎快要被当成是悬案和自杀案来结案掉的时候,一个无名小卒横空杀了出来,分分钟将这两个案子全都给破了。 更多的细节她无从知晓。 对于那位无名小卒的身份自然也不是很清楚。 可如今听李三思的意思,他似乎就是那个无名小卒? 虽然很难让人相信,但看他满脸的自信和骄傲,应该是假不了了。 阳光下的小屋显得无比安静。 似乎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已经相信了,但是却不愿意承认。” 李三思笑了,“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或许你不太清楚,但是你所参与的那场刺杀案应该没人比你更熟悉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刺杀案,从锁定你的身份开始,到确定你的位置,最后制定详细的抓捕方案,几乎全是我一手操纵。” “虽然我只是一个刚刚登上二楼的小铜牌,看似微不足道,但是在那场追凶探案的计划中,不管是刑狱司的人,还是三法司的人,甚至是皇城里的禁军高手们,几乎全都要听我调遣......所以我想说的是,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和身份地位无关,和修为境界也无关,只要有能力,谁都可以去做。”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始终保持着昂首的姿态。 气场全开。 洛溪亭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难得没再开口骂一声大骗子,死淫贼之类的话。 她只是静静的盯着他,好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好了不起哦。” 听不出多少情绪。 隐约间大概是有着一丝微暗的嘲讽。 但是从一个海王的直觉来看,李三思知道她现在对自己的印象应该也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改观。 所以他打算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所以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一个连续攻破了三个案子,无论是思维能力还是应变能力都处于鼎盛状态的人,真的没有资格去和剑圣进行谈判吗?就因为,我是一个刚刚登上二楼的小铜牌?” 洛溪亭想了想,说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承认你在破案这方面的能力的确很了不起。但是在老师面前,光是能说会道,会破案是远远不够的。你的修为太弱,要是老师不想跟你谈,你能怎么办?他若是硬要杀你,你又能怎么办?” 李三思笑道,“剑圣若是不想谈,只想要杀人的话,那么除非李密将军和祭酒大人亲自出马,要不然在这大魏王朝中任何人去不都是送死?这是个没有意义的伪命题。而我今天来找你的真正目的,就是希望能找到与剑圣和平谈判的办法。” “你什么意思?” 洛溪亭问道:“难道我被关在这里还能左右你们的谈判?” “当然!这场刺杀案由你而起,本身就是你有错在先,刺杀神皇的罪名一旦定性,除了死以外,你没有别的下场。” 李三思说道:“如果你不是剑圣的传人,只怕现在的你不是在执笔人的衙门里,而是早已被送去西市问斩了。” 听到这些话洛溪亭忍不住冷哼了声,“狗皇帝本就该死!” 听得出来恨意极浓。 李三思心虚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好在没人听到,他低声说道:“这话你自个儿说可以,别当着我的面说,被人听去还以为我们是一伙儿的呢!” 洛溪亭骂了声胆小鬼后便没再理他,等待着下文。 李三思接着上一个话题说道:“剑圣也很清楚这一点,他知道这事儿是你做错了,所以他自入国门来到大魏朝后,并没有去找任何人的麻烦,也没有强行闯入执笔人衙门将你救走,而是等待着神皇派人去找他,然后就有了两日后的那场谈判。” “既然是谈判,自然就要有筹码......大魏朝这边的筹码便是你了,剑圣若是想将你安然无恙的带走,就必须也付出相应的筹码。” “而据我所知,神皇想要的,无非就是剑圣的效命,说白了就是希望剑圣能留在大魏朝,平日里把他当神一样供着,偶尔出去干点活,譬如去边境战场走一遭,帮着李密去跟南晋国以及妖族打一架之类的。” “按照神皇和文武百官的推算,以及对剑圣的了解,只要能救你出去,剑圣大概率是会同意这场筹码之间的交换的......你的一条命换来他为大魏朝的效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人换一人,不算亏。”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下来,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这张美丽容颜,稍微组织了下措辞,然后继续说道:“现在问题是,剑圣答应交换筹码的前提,是必须确保你安然无恙,没有在执笔人衙门里受到半点委屈,并且 你本人也同意他来做这个交换......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或者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他紧紧盯着洛溪亭,目光中带着真诚和希冀的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婆你千万不要耍脾气,要以大局为重啊! 洛溪亭沉默了很长时间。 本已缓和不少的脸色间忽然再次布满寒霜。 等到时间推移,照到屋内的阳光逐渐散到屋外的那一刻,洛溪亭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语气中情绪不浓,李三思猜不透她是怎么想的,只能说道:“我希望你能同意。” 洛溪亭却摇摇头,“狗皇帝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想让老师替他效命?这是在做梦!” 爱阅书香 这摆明了就是不同意,拒绝的十分明显,态度还十分坚决。 李三思急了,“话不能这么说,难道你不想出去吗?” “就算死在这里又能怎么样?” 洛溪亭说道,“若真要用老师的自由来换取我这条命,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三思扭头看了一眼屋外,随后压低声音说道:“你若是死了,还怎么报仇?” 此话刚落,洛溪亭猛然瞪向李三思。 隔着两寸的距离,二人彼此对望。 片刻沉寂,洛溪亭开了口,“如果我告诉老师,我被关在这里后住不好,吃不好,每日每夜被人监视,还有一个死淫贼,大骗子整日轻薄我,占我便宜,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语气中带着几分报复性的味道。 “他不仅会撕毁那场公平的谈判,而且会大开杀戒,杀掉所有欺辱你的人后,再带着你离开大魏。” 李三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可问题是,你在这里住的不好吗?这屋子乃是执笔人顶级配套,够奢华的了吧?” “你在这里吃不好吗?每日三餐送到你嘴边,是你自己不想吃,全给扔掉,洛姑娘,做人要讲良心啊!” “每日每夜被人监视?你指的是此前的那几位木牌新兵吗?这也未免太牵强了些吧?你看你给他们挠的,我都不想说你。” “至于你说的死淫贼,大骗子,他在哪?洛姑娘,可不敢乱说话哦!” 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姿态颇有几分正气。 “别的你都可以解释,我也懒得多说,只是你这死淫贼轻薄我一事还想耍赖?” 洛溪亭脸上的红晕就没有下去过,她试着抽出双手,架起来很久的右腿也动了下,徒劳无功后她冷笑道:“不说之前,单是你现在对我做的这种事,被老师知道后,都够杀你一万次了!” 李三思无奈道:“洛姑娘,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清楚吗?若是不将你束缚住,咱们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吗?” “哼!我才不管!你就是个死淫贼!” 洛溪亭转过头去,此刻的她竟多了几分小女儿姿态。 世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李三思有些头疼。 随之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剑圣真的和神皇撕破脸皮,在大魏朝境内大开杀戒的话,他还能带着你安然离开吗?” 洛溪亭很快说道:“老师的剑,足以开城......除非李密回朝,祭酒下凡,要不然没人能拦得下他。” 看得出来她对剑圣很有信心。 毕竟九楼巅峰剑修,几乎天下无敌。 李三思却摇摇头,提出质疑,“剑圣问鼎剑道,强的离谱,这一点我承认,但你未免也太小瞧大魏朝的力量了......传承千万年的数代王朝,若是连一位修行者都无法留下,或是击败的话,只怕这座王朝早在往昔岁月中散落成一堆风沙了。” 第一百零四章 海王和美人鲨 在个人英雄主义盛行的年代,两世为人的李三思还是坚信团结才是力量。 一个人的实力就算再强,哪怕登上了九楼,也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去对抗一整个王朝。 若真打起来,千万人冲杀之下,累也把他给累死。 “大魏朝传承千万年又如何?这么多年不还是只出了一个上九楼的李密?” 洛溪亭的声音中带着不屑。 她秀眉微蹙,隔着极短的距离将目光落在李三思身上,“而且老师可不是一般的修行者,他是剑道体系的先驱,强大的九楼剑修,他的那把剑,绝不是依靠人数的优势就能将其折断的。” 自小便跟在剑圣后面修行历练的她,很清楚自家老师有多么的强大。 她曾在北境之地亲眼看到过自家老师和一群平均实力在七楼左右的高手打过一架,对方参战的人数很多,将近千人,大魏朝和南晋国的人都有。 能入北境之地的都是些亡命之徒,性子野,不怕死的那种。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没有认出剑圣,或许只当他是个散修剑客,所以来要点过路钱。 又或许知道他就是剑圣,所以故意上来找麻烦。 毕竟只要杀了剑圣,消息一传去,他们无论是名声还是身价都将暴涨......这两样东西对于在北境之地讨生活的亡命之徒们很重要。 当然,没人关心那场战斗是群殴还是单挑。 只要能杀了剑圣就好。 当时的洛溪亭还很小,才十五岁。 她很害怕,因为她从未见过老师出手,不知道他的那把剑究竟有多锋利。 只听他常常吹嘘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几个人之一。 要用天下无敌来形容他也不是不可以。 洛溪亭自然不信,她说老师你就吹吧,别到时候被人追杀时只知道跑路。 剑圣也不说话,只是笑笑。 满身的锋利剑意在自己这位唯一的学生面前表现得从来都很温柔,她又如何能感受到自己的强大? 所以他带着洛溪亭逍遥人间的时候刻意去到了北境之地,那里很乱,再强的修行者进去都可能会遇到危险。 剑圣也不例外。 所以当他们刚刚踏足北境之后没两天,剑圣入北境的消息便已传开。 然后将近一千人的亡命之徒就找上门来了。 洛溪亭吓坏了,催促着老师快跑。 虽然没见过老师打架,但是御剑飞行是常有的事。 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千万里之遥,这群人肯定追不上。 剑圣却摸了摸她的头,说不用跑,也别怕,老师真的天下无敌。 不信你看。 然后他就走上去了,准备一个人单挑近千人。 没有什么开场白,战斗很快开始,对方人数虽然多,但真正的战斗时间其实很短。 大概也就是一息的功夫。 剑圣只做了件事,拔剑和落剑。 看上去就跟砍瓜切菜一样。 一息过后,剑圣便牵着洛溪亭走了。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眼神轻轻淡淡,看不出多少情绪。 显得有些漠然。 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洛溪亭一句,“不要回头往后看。” 但是随着剑圣御剑而去的那一刻,洛溪亭还是忍不住好奇,趁着剑圣没注意的时候转过了头。 她看到那将近千名的亡命之徒全都傻傻的站在原地,他们的身子没有动,但是脑袋却全部搬了家。 所有人整整齐齐,一个不落。 场面极其诡异。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洛溪亭知道,老师他没有吹牛,他是真的几乎天下无敌。 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老师曾说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几个和他一样厉害的存在。 在那些人面前,老师也没有把握能稳赢。 只能保证自己不败。 而在遥远的天外天,还有位常年穿着白袍,喜欢饮酒时俯瞰人间的祭酒……他的实力,要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厉害。 包括自己的老师。 好在他很少从天上下来,也很少过问人间的事。 所以老师从没有把那位祭酒大人当成对手过。 但是却很尊敬对方。 修行的日子久了,洛溪亭的实力也变强了。 她登上了七楼,看得更高更远,所以也就愈发清楚老师的九楼剑道是有多么恐怖,多么强大。 多么的,遥不可及。 她相信老师若是全力出手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势力能将他留下,更别说击败。 当然,不在九楼体系的祭酒大人除外。 所以关于李三思对自家老师的质疑,她显得不以为然……什么都别说了,老师是无敌的,大魏朝的高手一起上都不够看。 李三思叹道:“照你这么说,登顶九楼便可天下无敌的话,那边境战场上的多年战斗还有什么意义?” “李密将军岂不是孤身一人便可杀入南晋国和妖族领域,把对方的几位王侯将军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再从容而退?” “同样的道理,南晋国的那位读书人,以及妖族的鬼帝大妖白无敌也可以杀到大魏朝来,把咱们的神皇陛下给宰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洛溪亭被问住了,沉寂半晌,最终昂着头说道:“他们都没老师厉害。” 有种小女生的傲娇感。 她这种对剑圣的盲目崇拜让李三思有了一丢丢的嫉妒,醋味儿上来了,空气都有些发酸。 他气笑了,“你这就没道理了,都是问鼎九楼的强者,凭什么你的老师就要比他们厉害?” 洛溪亭瞪着他,显得极不耐烦,“这句话你应该去问老师,他会告诉你答案的。” “当我没说。” 李三思摇摇头,有些无奈。 很快话锋一转,回到最初的话题上,“你自己想清楚吧,若你真觉得剑圣能凭借一己之力带着你杀出大魏的话,那你大可与他抱怨一番,说你在执笔人衙门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自然会拔剑替你出头的……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大魏朝的底蕴,真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思路客 “也许你已经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但是否要考虑下剑圣?他原本可以继续逍遥天地间,悠哉快哉,如今却要因为你而承受陨落的风险,你……你的良心过意的去吗?” 语气中颇有几分遗憾。 有拱火的嫌疑。 “你说什么!” 洛溪亭冷眸一抬,眼里闪烁着凶光,“你解释这么多,无非就是担心老师大开杀戒后,会第一个杀了你!” 声音清冷肃杀,带着几多嘲讽。 “我不否认,我也是人,我怕死。” 李三思说道。 他倒是直接,如此坦白的话直接给洛溪亭整不会了。 “但我更害怕你死。” 李三思静静的看着她,认真且深情。 海王的魅力无处安放。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洛溪亭被他盯得有些慌乱。 她侧过脸去,轻啐道:“你在说什么浑话?” “不是浑话,是真心话。” 李三思说道。 有些大胆和露骨。 他在时刻观察着洛溪亭的表情变化,若是对方反应太大自己必须立马自圆其说,及时止损,以免造成她更大的反感。 细水长流的道理他懂得。 好在洛溪亭只是脸变得更红了,骂了声死淫贼后就没再吭声。 不知是害羞还是不屑。 李三思感觉有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侧脸,心里没来由有些冲动。 前世他看过一篇报导,说异性之间只要对视超过两秒钟就会打kiss,他一直不信,今日是个好机会,感觉可以试一试。 心里有些紧张,但好在海王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很快就镇定下来。 他平静下呼吸,开口唤道:“洛姑娘......” 声音很轻,像是情郎的呼唤。 洛溪亭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是这个死淫贼在喊自己,不由再次板起脸,冷眼寒霜,没好气的回道:“干嘛?” “你把头转过来。” 李三思轻轻开口,“看着我的眼睛。” “你让我转我就转吗?死淫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洛溪亭非但没有转过脸,反而往侧边去了更多一些。 就差拿后脑勺对着他了。 李三思沉住气,问道:“你不敢?” 对于一个骄傲固执,脾气还不太好的女人来说,激将法往往很有效果。 果然,洛溪亭听不得挑衅,迅速转过脸来,冷漠的眼神瞬间盯上了李三思,“我转过来了,怎么样?死淫贼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李三思却没说话了。 他沉淀了所有情绪。 眼神变得深沉且温柔。 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脑袋往前挪动了半寸,两个人鼻尖几乎都快撞到一起去了。 洛溪亭感觉有些不对劲,“他靠这么近做什么?” 她瞬间警惕起来。 已经做好了吐口水和咬人的准备。 李三思看着她的眼睛。 眸间的光色变得愈发温柔。 深情的凝望,让海王的心逐渐融化......从第一秒钟开始,他便知道那篇报道的内容应该假不了。 因为他的嘴唇已经在蠢蠢欲动。 很想咬住眼前的软糯红唇。 洛溪亭的心跳也莫名加快。 不知为何,她有些不敢直视李三思的眼睛。 强烈的男人气息汹涌而来,说不上好闻与否,总之有些奇特。 她想要转过眼不再看他,可多年养成的骄傲让她坚持没有动。 她不相信他敢对自己怎么样。 可他若真的对自己怎么样了呢? 他又不是没对自己怎么样过! 她有些不安。 心里下意识觉得李三思是在挑衅自己,试探自己。 就是想要看看自己到底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因此手足无措。 “自己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洛溪亭努力放平心绪,最终还是没有转过眼去,但她却选择闭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这个死淫贼,你自个玩儿去吧,我懒得理你! “她闭眼了!她默许了!她想和我亲嘴儿了!” 李三思注意到了洛溪亭的眼神变化,他瞬间振奋起来。 浑身变得炙热! 海王布局一整晚的那张巨网,终于将要落在那条美人鲨的身上。 在彼此之间强烈荷尔蒙的催动之下,李三思也闭上了眼。 并且他嘟起了嘴,缓缓靠近洛溪亭的嘴唇。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他甚至已经能感觉到对方那香甜诱人的喘气声。 两颗心都在猛烈跳动。 两个人已经越贴越紧。 两张唇随时都会碰到一起。 突然,屋外脚步声忽起,有人不请自来,“凤起,你们在做什么?” 第一百零五章 气氛破坏者秦逍遥 风停了。 太阳下山了。 这个世界变得安静了。 安静到屋外的那个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落入李三思和洛溪亭耳中时,却好似一道惊雷炸响。 两个人同时被惊醒,然后睁开眼。 首先看到的,是彼此的眼眸。 迷离中带着慌乱。 慌乱中带着震惊。 瞳孔向下望去,便是各自的嘴唇。 几乎已经碰到了一起,只差一点点,两个人嘴唇上的湿度和温度都将在对方的唇间晕开。 洛溪亭呆住了,“这个死淫贼,他!他!他竟然真的敢对我行不轨之事!” 又一次想到了李三思此前的诸多轻薄举动,她通红的脸颊间带着震怒,刚想发飙,却听李三思突然叹了口气,“可惜。” 已经洒落的大网被人给破坏掉,可不得可惜一手? “他在说什么?可惜?” 洛溪亭闻言却觉得可笑。 她的冷笑声刚起,李三思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脸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随后他转头望向了屋外。 洛溪亭气到不行,却也无可奈何,手脚皆被他束缚住,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只能红着脸与之一起望去。 那里,夕阳西下后的最后一抹红光下,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黑衣裹身,双手背后,正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如初,不带任何情绪。 像是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影响到他的心境。 可是就在刚才,当他迈步而至,看到李三思和洛溪亭竟然同时闭起了眼,看样子是打算亲嘴儿的时候,他的心境其实有过一丝微妙的变化......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个怎么搞一块儿去了? 凤起我只是让你来跟她搞好关系,没让你上手啊! 此前长公主对李三思的过分青睐已经让秦逍遥颇有些无语,并且隐有嫉妒了。 但长公主素有生性豪放,喜招面首的传闻,所以他多少还能理解下。 可如今一向骄傲冷漠,并且与李三思有着私人恩怨的剑圣传人洛溪亭,为何也对李三思投怀送抱了? 他不能理解! 也无法接受! 秦逍遥微昂起头,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凤起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场间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李三思和洛溪亭同时盯着秦逍遥,眼中带着批判和审视的光,他们没有说话,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你来干嘛?” 秦逍遥有些尴尬。 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多余……那我走? 好在既然能坐上执笔人大司长的位子,说明他的抗压能力是极强的。 他尽量面不改色,将所有情绪暂且放下。 沉默片刻后,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凤起,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他指的自然是闭眼亲嘴一事。 洛溪亭闻言羞红了脸,没有说话。 只是瞪了秦逍遥一眼,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说我们刚刚准备闭眼休息会儿,只是休息,你信不信?” 李三思说道。 “你说我信不信?” 秦逍遥的目光从二人身上轻轻扫过,“若是休息为何不去床上?在地上杵着做什么?另外,你们这姿势又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给我个解释?” 此时洛溪亭的双手仍被李三思稳稳抓在手心。 右腿也还被李三思托住,紧贴着他的腰腹。 整个人几乎完全挂在了李三思的身上,姿势要多亲近有多亲近,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年轻人也太会玩了吧。 秦逍遥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十分的不平衡......这还是那个刚烈不屈,无比骄傲的剑圣传人洛溪亭吗? 凤起他的身上究竟有着什么魔力?竟能让这些女人前赴后继的扑到他的身上! 李三思不动声色。 丝毫不慌。 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海王,他的秘密捕捞被人给发现时,他总是能找到很好的理由给搪塞过去。 这次也不例外。 他很快说道:“屋子里有蟑螂,洛姑娘害怕的跳到了我的身上,不敢下来,刚好就被司长大人您给看到了..... .这个解释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当我是傻瓜吗?...秦逍遥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洛姑娘,要不给你换间客房?” “不必了,蟑螂已经被赶跑了。” 洛溪亭恢复到往日里的高冷姿态,她的目光落在李三思脸上,“蟑螂走了,你也该走了。” 意思赶紧放开我,然后趁早滚蛋。 或许在她的心里,李三思就是一只讨厌的蟑螂。 语气生疏的不像话。 此前的羞意似乎已烟消云散。 就连脸上的红晕都已经完全退下。 李三思很是心塞。 这一次的捕捞计划只差一步就要成功,但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罪魁祸首就是不当人子秦逍遥! 来得太不是时候! 李三思转眼望向他,满脸哀怨。 秦逍遥脸一沉,“凤起,你看着我做甚?赶紧把洛姑娘放下来 ,咱俩走人啊,别影响洛姑娘休息。” 言语间带着警告的意味。 李三思“哦”了一声,沉寂片刻,终于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双手,放下了被自己夹得很紧的大长腿,那软嫩并且充满弹性的触感从他身上离开的那一瞬间,海王叹了口气,“洛姑娘,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说话时他打起了精神,体内真力快速涌入体魄之间,防止脱困的洛溪亭突然暴走。 好在她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她也不想再冒险被李三思抓住。 白嫩纤细的双手中似乎还残留着李三思掌心的气息和温度,右腿被托住的地方似乎也还有着被挤压后的古怪触感,想起刚才与李三思的亲密接触,她又羞又恼,很快转过身去,不想被他们看到自己再次红起来的那张脸。 “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洛溪亭突然开口。 语气显得生硬而冰冷。 秦逍遥站在屋外应了声,“那便不打扰了,晚点秦某会再派人过来伺候。” 见李三思还在屋内赖着不走,秦逍遥板起脸来,“凤起,还不出来?” “来了来了。” 李三思敷衍了几声,随后丢下了一句话,“洛姑娘,我与你说过的话,还请务必考虑清楚......两天后的那场谈判,剑圣肯定要见你,到那时......” “我知道了。” 洛溪亭打断他,“不用你教我做事。” 有些扎心。 李三思叹息着摇摇头,说了声告辞后便退了出去。 反手将屋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屋内的洛溪亭听到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始终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她走过去将屋门反锁住,确保李三思无法在不经过允许的情况下推门进来。 暗沉的光线下,洛溪亭回想着李三思对自己做过的种种轻薄之举,不由银牙紧咬,越想越气,越想越羞,忍不住轻声呢喃道:“死淫贼,等我解开封印后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只是却少了许多杀气。 执笔人衙门里的某条长廊间,秦逍遥与李三思并肩而起,缓缓迈步,往衙门外走去。 二人起初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静。 直到快接近衙门口的时候,李三思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秦逍遥,说道:“司长大人,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开口吧,别憋着。” 秦逍遥双手背后,面无表情说道:“我有什么想问的?” “你没什么想问的?” 李三思有些意外,见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也不敢乱说话了。 心想我怎么得罪他了? 突然,秦逍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和洛溪亭究竟怎么回事?” 不是没什么想问的吗?...李三思想了想,给了个模糊的回答,“就那么回事。” “是我看到的那样?” 秦逍遥的声音刻意保持着低沉,但是李三思还是听出了一丝八卦的心思。 他沉默半晌,没有开口。 随后却又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虽然最终没能抓住那条美人鲨,但他有预感,这是早晚的事......来自一位资深海王的信心。 秦逍遥深吸了一口气,边走边拍了拍李 三思的肩膀,“凤起,长空他说的没错,你的确是吾辈楷模!” 连骄傲到要上天的剑圣传人洛溪亭都能搞定,秦逍遥除了嫉妒之外,就只剩佩服了。 李三思谦虚道:“跟您比还是差了点。” “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剑圣知道你们的事,他会怎么做?” 秦逍遥说道:“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但以你如今的地位和实力,怕是难以入他的眼。虽然没有见过剑圣,但是坊间有传闻,那位登上九楼的剑圣大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骄傲的人之一,他的眼光,自然也高得离谱。” 李三思笑笑,他要开始装逼了,“两天之后的那场谈判,我不仅要做到被剑圣放在眼里,还要被他记在心里。” 秦逍遥面色终于变了,“竟如此有信心?” 这不是有信心,而是别无选择,先装一手再说……李三思故作深沉,叹息道:“不管怎么样,一个刚刚登上二楼的执笔人小铜牌,就敢去到潜龙之巅去和传说中的剑圣谈判,单是这份非人的勇气,应该就足以让人难以忘怀了吧?” xiaoshutingapp.com 秦逍遥点点头,“的确,两天后不管结果怎么样,凤起你都将是衙门里的英雄……如果成功,别忘了是我推荐你去的,陛下封赏时也别忘了衙门里和你相亲相爱的同僚们,如果失败了,你也别怪我,我会自掏腰包,为你选一块风水宝地的……” 李三思呵呵一笑,“司长大人,您对我可真是好。” 秦逍遥面不改色,“你知道就好。”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衙门口。 “司长大人,要带我去哪?” 李三思疑惑道,“咋还出来了?是有什么案子吗?” 秦逍遥摇摇头,语气变得沉闷,“长公主要见你,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 “长公主?” 李三思无奈摇头,说道:“这才几天没见就想我了?现在事情这么多,我哪有时间见她?” 话虽这么说,其实已经快流哈喇子了。 一想到公主殿下胸前的雪白风光,他便有些心猿意马,被洛溪亭撩拨的心再次跳得欢快。 秦逍遥看似面不改色,却微不可觉的翻了个白眼,“凤起这小子说话能气死人。” 跨过衙门那扇大门,李三思一眼便看到了守在外面,听云轩的那辆马车。 马夫和小桂子就站在马车旁,笑眯眯的准备迎接李三思上车。 路天材和贾不阳正在守着大门,看到秦逍遥出来后顿时有些惶恐,赶忙恭敬拜下,老老实实喊了声司长大人。 对于跟着一起出来的李三思则视而不见。 内心却在腹诽他和秦司长的关系……看来猜的没错,李三思和司长大人确实有一腿,要不然怎么走得这么近? 秦逍遥摆摆手,让路天材和贾不阳退到一边,随后对着李三思吩咐道:“去到听云轩要守点规矩,别丢执笔人的脸,而且毕竟是在皇城里,行事尽量低调,别让人抓住了把柄。” “最重要的是,最好别在那里过夜,两天后就要与剑圣谈判,我怕你精力消耗太多,耽误事儿。” “明白。” 李三思简单回应一声,心想絮絮叨叨跟班主任一个样。 随后便告辞转身,大步走向马车……深宫里的美人鱼,你的海王爸爸来啦! 路天材和贾不阳视线随着李三思的脚步转移,随之瞪大了眼睛,“他想干嘛?怎么独自走到马车那里去了?听云轩的马车不是来接司长大人的吗?” 难以置信,无法理解。 更无法理解的还在后面。 他们看到那个叫小桂子的公公很快露出了谄媚的笑,上前扶过了李三思,无比恭敬的将他带到了马车前。 那个长相粗犷的马夫则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踏板,伺候着李三思小心翼翼的登上了马车。 随后自己才跳了上去,大嘴这么一吆喝,小鞭子这么一抽,骏马长嘶,开始迈步,车轮滚滚而去。 小桂子公公紧紧跟在马车后面小跑起来,没过多久就消失在长街尽头。 秦逍遥目送着马车离去,眼神中带着羡慕的光。 他双手背后,在一声叹息中回到衙门里。 留下路天材和贾不阳面面相觑,二脸懵逼。 李三思,他,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惹不起的样子。 …… 第一百零六章 皇城里的鬼楼 天色渐沉时,夜风吹来。 李三思坐在马车上,拨开遮窗的那面小小帷幕,任凭夜风拂面,轻柔中带着点冰凉。 将他那因为和洛溪亭的摩擦而升起的心中火焰逐渐吹灭。 等到心绪渐渐平静,他望向了窗外的黑夜。 冷月无光,天色显得暗沉。 天地间静悄悄一片,只能听到车轮滚滚的声音,很有节奏,在夜色间分外明显。 此时马车已经行至内城,穿行于无数宫殿高阁之间,他的视线被那些冰冷的灰褐色建筑阻挡,无法瞧见更远的地方。 可行至长街一角时,他却突然看到皇城内的某个方向,在诸多宏伟宫殿的包围圈中,有座更加恢宏浩大的高楼拔地而起,直入云端。 哪怕李三思极尽目力远望,也无法看到那座高楼的最高点在何处。 高楼顶端所缠绕的云色,随夜风缓缓流动,透露着几分未知和神秘。 “那是什么地方?” 李三思直起身子,伸手指向那座宏伟高楼,突然问道:“怎么之前入皇城时好像没看到过?” 这么高的楼,不要说进到皇城中来,便是在外城很远的地方应该都能看到才对。 可李三思却毫无印象。 他调动着原主的记忆,发现在他的知识储备中也没有关于那座高楼的任何信息。 该不会是海市蜃楼吧?…李三思皱起眉头,试着将真力汇于双眼,一股暖流顿时自瞳孔中散开,凝聚的双眸中很快便散发出了微微的光亮。 神奇的地方来了,他发现在真力的加持下,自己的视野瞬间变得开阔起来。 像是戴上了一个高倍望远镜,原本在很远处的高楼虚像迅速逼近了数百丈,来到身前不远。 自己甚至已经能看到,遍布在高楼外层的深黑色涂料以及细细的纹路。 而且黑夜似乎也已无法阻止他的视线。 哪怕夜色愈发深沉,他也能看得很清楚。 跟白天的视野没什么区别。 “这尼 玛妥妥的夜视仪加望远镜啊!” 李三思享受着真力加成所带来的福报,感慨道:“这才二楼境界便这么吊,再往上爬几层我岂不是可以透视?” 情不自禁陷入了YY中,偶尔还会发出一阵怪笑。 似乎是有了什么大胆的想法。 看他的表情颇有几分变态。 驾车的马夫听到笑声后顿时有些慎得慌,心想李大人该不会得了什么大病吧? 小桂子一直跟在马车后面,原本一言不发,只想着早点将李大人带到听云轩中去。 公主殿下怕是已经等急了。 此时却突然听到安静许久的李大人开口了,他两腿一蹬,瞬间加快了速度,与马车并齐,凑近小窗户边上问道:“李大人,您说的哪里没见过?奴才对皇城各地都很熟悉,倒是可以给您指指看。” “就是那里啊!” 李三思遥指着那座高楼,“一直伸到云端去的那座楼,虽然有点远,不过以你的修为,应该也能看得很清楚吧?啧啧,皇城里竟然有座这么高的楼,应该有点名堂吧?以前是真没注意过。” 小桂子的脸色变了。 他顺着李三思的目光望去,深沉的黑夜 中高阁林立,皇城中的建筑层虽然很高,但是可没有哪一座楼能够直入云端啊! 在他的认知里,最高的那座楼,也就是皇城以北那座用来养兵的潜龙殿了,两天后与剑圣的那场谈判就在那里举行。 可潜龙之巅最高 也不过百丈,入眼即可见到最高点,哪里有李大人说得直入云端那么夸张? 而且从这里也肯定是看不到潜龙殿的。 可是听李大人的意思,他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啊。 难道说,李大人所看到的,并不是潜龙殿? 小桂子人麻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李大人,您再仔细看看,那座高楼现在还在不在?” 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 但神色间却显得有些慌张。 李三思愣住了。 他眨眨眼,透过窗户再次眺望,真力汇于双眸,那座高楼仿佛近在眼前,分外清晰。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小桂子你什么意思?你不会看不到吧?” 李三思故作轻松的笑笑,“大晚上的可不兴开这种玩笑。” 小桂子苦着一张脸说道:“李大人,您太抬举奴才了,奴才怎么敢跟您开玩笑?我是真的没看到啊。” YY小说 看他的样子像是快哭了。 李三思心里“咯噔”了一下。 冷风自天边吹来,卷起一层无比深沉的寒意。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感觉有些发慌。 他确定那座高楼并不是幻象,它是真实存在的。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依然能感受到从高楼之间传来的飘渺气息。 他与小桂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皱起眉,都感觉到一丝了不对劲。 沉寂半晌,李三思起身探出头,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上哼着小曲儿,驱车赶路的马夫,唤道:“老哥......” “嗯?” 马夫回身望去,有些受宠若惊,“李大人,您是在喊我吗?” 李三思点点头,他没心情多说废话,直接问道:“看到远处那座高楼了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那座?好好看,看清楚了再回答我。” 马夫愣了一瞬,下意识望向远空。 往日里这条路他驱车走过很多遍,对皇城各地都熟悉的很......入眼所见宫殿高阁极多,可哪里有什么望不到尽头的高楼? 仔细想了想,印象中也没有,一无所获。 于是便摇头道:“李大人,并未见到那么夸张的高楼啊,您是不是看错了?” 马夫一脸憨憨的望着李三思。 感觉李大人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挠挠头不敢说话了。 嘶~! 李三思沉下脸......小桂子看不见!马夫也看不见!说明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他一言不发退回到马车内。 心情因为这座只能自己看到的高楼而变得有些糟糕。 闹鬼了吗这是?...李三思心绪渐沉,目光穿过这扇小窗户再次朝着那座高楼看了一眼。 云色缭绕的最顶端,似乎有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神秘的氛围间带着一丝诡异。 他皱起眉,将窗户的那面小小帷幕放下,将自己与那 座神秘的高楼隔绝开来。 整个人倚靠在马车上,思维逐渐放空。 “幻觉,都是幻觉,一定是剑圣的事情给闹的,导致心情过度压抑紧张,加上没睡好觉,所以才看到了一些古怪的东西。” 他自我安慰,“看来是时候去秦淮河找苏姬放松下了。” 小桂子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李大人,您没事吧?” 语气听上去有些担忧。 马车内很快传来李三思稍显疲累的回应,“没事,我休息会儿,到了听云轩再喊我。” 至此便没了声响。 马夫的眼神落在小桂子身上,“咋的啦这是?到底啥高楼啊?我咋啥也看不见?你看见了没?” “别多话,快走!” 小桂子催促一声,“啪”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惊起骏马一声长嘶,从小跑变成了急驰。 马夫沉下心来,马鞭随之抽起,“驾!” 马车迅速远去。 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随后夜风之间,飘来小桂子幽幽的声音,“李大人年纪轻轻火气如此旺盛,咋还会撞鬼呢?我不理解。” 看来他也觉得李三思所见到的那座高楼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要么是幻像,要么就是撞鬼了。 马夫的声音也很快传来,“李大人火气确实旺盛,但是你阴气重啊,兴许是被你影响,我以后可得离你远点儿。” “你放屁!那我自己怎么没事儿?” 小桂子怒道:“这条道儿咱都走了多少次了?可从来没出过事儿的。” 兴许是怕马车内的李三思听到,所以小桂子的语气虽然急促 ,但声音却压的很低。 跟说悄悄话一样。 马夫嘟囔了几句,随后说道:“别瞎想了,或许李大人在跟咱俩开玩笑也说不定,依我看啊……”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小桂子“嘘”了一声,示意马夫安静。 他听到马车内传来李三思莫名的叹息声。 马夫抬鞭的手缓缓落下,动作变得轻柔起来。 小桂子则很快凑到小窗户边上,轻声问道:“李大人,怎么了?有何吩咐吗?”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李三思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显得很是认真,“但我不是在开玩笑。” 说完他便再次保持了沉默。 小桂子和马夫相视一眼,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一路再无话。 马车继续穿行于皇城内那条漫长的青石板路上,沿途有守夜的兵将过来盘问,但看到是听云轩的马车后大都选择了放行。 再加上小桂子在宫里多少还是有些牌面的,倒也避免了不少麻烦。 不过也有些胆子大,认死理的兵将非要看看马车内坐着的是谁,对于小桂子的解释也懒得鸟。 没奈何李三思只能掏出长公主送的那块囚凤玉,将它挂在马车的外面,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晃一晃,醒目且张扬。 至此再无人敢上来找不自在。 一路绿灯放行,畅通无阻。 亥时三刻,听云轩终于到了。 此时风起,夜色更加深沉。 …… 第一百零七章 再见长公主 颠簸一路的马车突然停下,车轮滚动的声音随之消失。 眯眼小憩的李三思缓缓睁开眼,隔着窗前的帘幕望去,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深沉的有些可怕。 他直起身子,刚准备起身走下马车,马车的前门却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 只见小桂子躬下身子,把脑袋探进车内,轻声道:“李大人,已经到了,奴才扶您下来吧。” 说着便要伸手去扶李三思,却被他一巴掌拍掉,“没那么娇气,我自个儿来吧!” 倒不是嫌弃小桂子,只是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太监拉着手牵下马车,他总觉得有些膈应......又不是宫里的娘娘们。 翻身下了马车,李三思拍了拍小桂子的肩膀,啥也没说,直接扭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只见长空之下,一片漆黑,皇城中那无数座冰冷的建筑层静卧于夜风之间,像是一只只匍匐在黑暗中的野兽,冷寂中带着可怕。 凝望片刻,他的脸色就变了,双眉很快挑起,眼中透露着一丝凝重。 因为他发现,此前所见的那座直入云端的高楼已经不见了。 哪怕他调动起体内所有的真力,将其汇于双眸,极目远望,也再无法看到高楼的半点影子。 高楼消失得有些突兀,和来时一般莫名。 他深吸了一口气,以为是精神太过于紧张了,所以闭眼沉静了片刻。 可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依然没有见到那座高楼。 前方视野空旷,没有任何阻挡,他甚至能看到在高阁飞檐之间来回穿行,四处巡逻的禁军守卫。 “看来真的是压力太大,以至于出现幻觉了。” 李三思摇摇头,强迫着自己放松下来。 他已经打算好了,今晚就不回执笔人新兵营了,当然也不会留在听云轩过夜。 毕竟“爱是克制”这种话都已经说出口过,在长公主这边的好男人人设就必得立住。 他决定去秦淮河走一趟。 听不听小曲儿无所谓,花魁什么的也都是浮云,他主要是有些怀念秦淮河两岸五彩斑斓的灯火了。 “李大人,我这就先告退了,这头畜牲还要给它喂食,要不然明儿个早上可就不愿意干活了。” 马夫的声音突然响起。 人已带到,任务完成,也到了他下夜班的时候了。 “一路辛苦,你先回吧。” 李三思转身很随意的说了句,同时嘴角露出了一丝礼貌性的笑意。 马夫闻言一阵感慨,“李大人对我们这些下人是真的好啊!完全没有一点架子......哪像听云轩后院小花园里的那些大人们 ,别说跟我说句辛苦了,每次去接送他们的时候都还要无缘无故挨顿骂,真的是......” “李大人今晚可还要回去?” 马夫的手搭在了骏马的脑袋上,轻轻安抚,随后说道,“若是回去的话,让小桂子去通知我一声,我来送您回执笔人衙门。” 如此积极主动的要求送人他还是第一次。 “将心比心嘛!” 马夫心道,“李大人对我们这么好,加上又深得公主殿下的宠幸,怎么着对他也得特殊些,夜 里加个班也很正常。” 站在一旁的小桂子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老伙计倒是很有眼力见儿嘛! 李三思点点头,也不推辞,笑道,“有劳了。” 他只是简单客气下,马夫却有些惶恐,连连摆手,“可不敢这么说,能送李大人回家,是小人的荣幸啊!” 李三思笑笑不语。 有着前世记忆的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大魏朝等级分明的封建制度。 马夫若只是客气客气也就算了,真要跟他磕起头来可咋整?他是万万不敢承受的。 搞不好下意识就得回磕一个。 小桂子也觉得差不多了,挥挥手催促着马夫快些离去,别在这唧唧歪歪了,公主殿下怕是早就等急了。 马夫也不再耽搁,随即拎起小皮鞭驾车离去。 等到车轮声渐远时,小桂子走到李三思跟前,说道:“李大人,咱们进去吧。” 说话间他便准备当前带路,可抬眼而去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愣住了。 不消片刻,他便又毫无征兆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无比恭敬的开口道,“公主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嗯?” 李三思心神一振,随之望去,只见听云轩正门口,在几个小丫鬟的陪同下,裹着一身白色长裙的长公主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看得出来为了见李三思一面,大晚上她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无论是脸上的妆容,还是身上穿的长裙,都精致到无可挑剔。 黑夜深沉,冷月无光,原本听云轩四周一片漆黑,不可视物。 可当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时,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太美了,太媚了,哪怕没有刻意的穿着大胆,举止豪放,但这种内敛含蓄的状态反而让她多出了一种异样的风情。 xiaoshutingapp.com 在这一刻,她就是黑暗中唯一的一道光。 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论男女。 李三思看呆了......今晚的长公主,给了他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清纯中带着娇媚,娇媚下又藏着一种欲拒还迎的诱人姿态。 不得不说,在李三思所遇到的所有女人当中,真正算得上天生尤物的那位,只有眼前的长公主一人。 当然苏姬和洛溪亭也都很不错。 只是一个常年呆在秦淮河中,身上的风尘味儿太重,加上一直以来李三思都认为苏姬待在自己身边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从始至终他对她都保持着一丝警惕......就目前来看,李三思只想睡她,顺便查一查她,别无它想。 另一个则有些过分的冷艳,江湖气息太浓,少了些女人味,还有待调教......李三思相信若是将洛溪亭这条美人鲨调教好了,凭她登上七楼后由内而外自然散发出的一股独特气质,加上她那十分完美的黄金比例身材,绝对有那个实力去和长公主正面刚一刚。 他已经规划好了。 未来的鱼塘版图中,美人鱼公主将会和美人鲨相互制约,共同维系着所有鱼塘之间的平衡。 其她鱼类则会依附着她们而存在。 如此才能做到鱼塘不乱,后宫不倒,一切井 井有条。 他这位海王才能安安心心的过上享享福,投投食的快活日子。 短暂的沉默,李三思从长公主的气场中回过神来。 他沉淀思维,将心绪放平,尽量摆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眼中只有爱慕,不见邪念。 望向长公主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 他随之开口,“拜见公主殿下。” 微微躬身,刚想跪下,长公主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别跪了,地上脏。” 软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李三思点点头,很顺从的起身,“多谢公主殿下。” 仍跪在地上没人搭理的小桂子满脸问号,“我咧?地上这么脏,公主殿下是不打算让我起来了吗?” 可惜长公主此刻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李三思身上,哪有空去理这个小太监? 她面若桃花,眼眸轻柔,瞳孔深处的爱意毫不遮掩。 身边的小丫鬟低着头,不敢打扰长公主。 只是偷偷的抬眼去打量前面那位让公主殿下心心念念的李大人......几日不见,那位李大人似乎模样更英俊了些嘛,身上的气质像是也变得更加有深度,有底蕴,有内涵了。 再仔细一看,他的眼睛好好看啊,跟月亮一样,又大又亮,嘴唇也好看,看上去软软的,也不知道亲一下会是什么感觉。 丫鬟们胡思乱想,满脸花痴样,“果然,公主殿下的眼光是不会错的!这位李大人的确蛮有吸引力的说。” 夜风没有停下的意思。 自听云轩门前吹过,掀起了长公主的白色长裙......李三思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望去,随之心肝一颤儿。 因为他发现长公主的裙下竟然什么也没穿,想来是夜深了,只顾着精心挑选这件白裙了,没想过换太多衣裳。 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暴露在李三思的视线中,也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总之白得一批。 李三思咽了口口水,眼中的欲望再无法遮掩......这尼 玛谁顶得住啊! 他在想今晚要不就别装了,留下来过夜得了,这腿不玩太可惜了! 长公主专注于李三思的眼神变化,很快得意的笑笑,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和表现。 她忽然动了,迈着轻柔的步伐来到了李三思身边,毫不避讳的挽住了他的胳膊,“不是说要带我去城南郊区看看风景吗?怎么这些天一直没过来,是不是已经忘了这件事了?” 她的声音很轻,无比娇柔。 语气中却又带着几分嗔怪。 李三思正色道:“事多压身,实在是抽不出时间,等忙完了这段日子,一定会带公主殿下去的。” 海王的理由永远都是以事业为重......男人没时间陪女人的标准答案。 说话间他扭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没有看到楚白狼的身影。 不由觉得奇怪,“这小子不是整日里跟在长公主身边的吗?怎么今夜没见到他? 似乎是猜到了李三思在想些什么,长公主妩媚一笑,“知道你不喜欢白狼,所以天黑前就把他赶走了......我好不好?” 第一百零八章 春色满厢房 “我好不好?” 长公主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李三思的耳朵说的,微微的喘息声中带着香甜的味道。 李三思身子瞬间绷直了。 他能感觉到说话的同时,长公主的身子刻意的往自己身边贴近了一些,胸前的那对柔软顿时对自己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摆明了是想挑逗他。 “好软的棉花糖!”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燥热强行压下,故作轻松的说道:“公主殿下对在下自然是极好的,无以为报,若是公主殿下不介意的话,在下只能以身相许了。” 语气轻柔缓慢。 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却又有种调情的味道。 海王的必备技能,坐怀不乱的同时还要时刻保持暧昧。 当然要有针对性。 若是此时面对的是洛溪亭那头美人鲨的话,他是绝对不敢这么说的。 搞不好就要喜提一剑。 长公主不一样 ,美人鱼就吃这一套。 果然,长公主面色一红,右手轻轻拍了一下李三思的胸口,便再没有挪开。 “你倒是想得美。” 她随之看了李三思一眼,轻声道:“本宫才不稀罕呢。” 说是不稀罕,但看她眸间的春色,怕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小桂子压根不敢抬头。 听到自家公主殿下和李大人的对话,他直呼受不了。 心里对李三思愈加佩服:“不愧是李大人啊,竟敢在公主殿下面前表现得这般轻浮,而看公主殿下的态度,不但没有半点反感,反而是欢喜的很呐......看来不出意外的话,李大人今晚是要留在这里过夜了。” 伺候在一旁的小丫鬟们也全都低着头,红着脸,心里同时轻啐了一口,“这位李大人好不要脸,怎可这般油嘴滑舌?不怕公主殿下砍他头吗?” 李三思笑了笑,也不废话,他趁热打铁,直接说道:“公主殿下,外面风大,咱们进屋吧。” 也不等长公主回应,他便反手牵过她的纤细玉手,光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心神一颤。 不曾犹豫,便径直往听云轩厢房内走去。 颇有几分霸道总裁的味道。 海王多年以来的捕鱼经验告诉他,从来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其实更吃这一套。 若是扭扭捏捏什么都依着她,甚至畏惧她,反而会让她看不起。 毕竟哪怕她再强势,终归也还是个女人,总是需要一个暖男来照顾她的。 小丫鬟吓了一跳,“这位李大人咋还越来越主动了,未经允许怎可乱闯公主殿下的厢房?” 当场就要将他拦下。 被牵着手走在后面的长公主顿时瞪了她们一眼,原本水色弥漫的双眸瞬间变得无比威严,“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速速退下!” 二人很快过门而入,丫鬟们却似乎没有领会长公主的意图,还是想跟着过去伺候照应......那位李大人要是真的对公主殿下有不轨的心思可怎么办? 跪了很长时间的小桂子缓缓站起身来,将她们拦下。 “都退下吧你们。” 身为长公主的贴身小太监,小桂子在这听云轩中还是有点话语权的,“有李大人照顾公主殿下就好,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其中一名丫鬟说道:“这位李大人看公主殿下的眼神不正。” “关你屁事儿?” 小桂子突然尖锐的叫了一声,“什么眼神不正?照你这么说的话,公主殿下看李大人的眼神岂不是更加不正?那是爱慕的眼神你懂吗?” “哼!我保证今天你们要是敢进去坏事,明天就得被杀头信不信?” 得亏他是个明白人。 在这些小丫鬟面前,净身多年的小桂子似乎有种重振雄风的感觉。 教训起人来颇有几分威严。 丫鬟们被吓到了,没人再敢说话。 小桂子看了她们一眼,冰冷的表情缓缓平静下来。 “奔波了一夜,有些疲累了,你们跟我来,替我揉揉腿,捶捶肩。” 小桂子吩咐了一声,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见丫鬟们还站在原地不动,顿时有些不满,“还愣着干嘛?走啊!” 语气显得极不耐烦。 皇城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哪怕是公公和丫 鬟之间,也是有着鲜明的等级权利制度的。 小桂子跟随长公主多年,深受长公主喜爱和信任,对一般的侍卫们都有使唤的权利,更别说这些丫鬟们了。 一声令下,再略加施压,丫鬟们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的应了一声,跟着小桂子走去。 但从她们很是嫌弃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她们对这位小桂子公公其实是心存不满,甚至有些厌恶的。 因为她们早就听说过了,小桂子公公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是这心思却是格外的重,甚至有一些微微的畸形。 当然,指的是在男女这方面的事情上……生理缺陷的小桂子公公,心理多多少少是有些问题的。 这一点听云轩的下人们都很清楚。 尤其他这个年纪正处于青春躁动的时候,欲望狂野的很,却又无处宣泄。 可不得把目标放在这些丫鬟们身上? 若是到了非常时期,他甚至还会对其他的小太监下手,有够膈应人的。 所以可千万不能信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揉揉腿,捶捶肩这么简单,指不定是有什么变态的玩法呢。 丫鬟们是既担心又无奈。 入了皇城,命运可就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不信命,却还是要认命。 一行人渐渐走远。 转瞬无踪。 黑夜依旧深沉,风声却渐渐隐没。 没有人注意到,在愈发静谧的夜色之中,细甲裹身的楚白狼正静静的坐在听云轩最高点的飞檐之间。 他的神情间遍布杀意,眼神更是冷漠的不像话。 古刀横卧在一边,未曾出鞘,刀意却已在此间升腾,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沉重。 天黑之前,公主殿下便有些反常的将他支走,说是不舒服想早点休息了。 开始他并没有多想,只是心里有些不太安宁。 等到晚些时候他实在放心不下,于是便带着医官来看看长公主,却发现她竟然在很用心的打扮,眉眼之间洋溢着幸福的光色,脸色红润,笑容灿烂,哪里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 他当场就傻掉了。 医官也有些尴尬。 长公主看到楚白狼去而复返有些生气,没多解释,便再次唤人将他轰走,态度十分强硬。 也显得很是急迫。 楚白狼知道,长公主今夜一定是有要见的人。 并且那个人应该并不希望自己在场,所以长公主才会迫不及待将自己支走。 那便不难猜出那人是谁了。 他脸色阴沉的打发走了医官,自己却没有离开,而是孤身一人来到了飞檐最高点,隐藏于暗影之间静默观望。 固执的等待那人的出现。 果然,亥时刚过没多久,听云轩的马车便从城外缓缓而来。 看到李三思走下马车的那一瞬间,他心态瞬间炸裂。 哪怕已经猜出了是他,并且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当亲眼所见的时候,他还是止不住心头的杀意。 古刀低声嗡鸣,似乎知道主人的心思,很是迫切的想要将李三思一刀两断。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因为长公主最终出来了。 他们毫无顾忌的牵起了手,旁若无人的倚靠在一起,说着大胆露骨的情话,你侬我侬的画面实在太过于扎心......似乎有一把无比锋利的长剑,正从黑夜中而来,将楚白狼的身体刺得千疮百孔。 燃文 他躲在暗处努力调整着呼吸,好不容易才将汹涌而起的杀意和刀意强行压下。 心中的疼痛也被他咬牙挺住。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的愤怒无限接近饱和的时候,所有的理智都会被掩盖掉。 所以当李三思牵着长公主走入听云轩厢房中的那一刻,怒火攻心的楚白狼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杀了他! 不管李三思和公主殿下今夜在厢房有没有故事发生,等到他出来的时候,自己一定要杀了他! 不再顾虑!不计后果! 李三思他,必须死! 夜风忽然再次吹起,吹动着楚白狼的长发,在身后狂舞......神情冷漠的他像是一尊来自黑暗中的魔神。 他提起了刀,将自身所有刀意蓄养在身前,刀光亦聚集于刀锋之下,等待着下一次的绽放。 此时 的李三思并不知道有把刀将要朝着自己落下。 他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了长公主身上。 牵着她的手走进那间满是春色的厢房中时,他的识海中一直有两个念头在打架: 扑倒她,还是放过她? 此情此景,深夜暖房,孤男孤女独处于此就好似一堆干柴烈火,不好好的燃烧一把似乎都有些对不起这天赐的良缘。 李三思回身凝望着长公主,感受着她身上那股醉人的女子芬香,看着她那因为动情而变得水汪汪的一对眸子,他终于不想再装了。 去踏马的人设! 今夜的他,将要真真正正做一回海王,目标自然就是眼前的这条诱人的美人鱼。 于是微暗的灯火之下,李三思盯着长公主的眸子,开口道:“公主殿下,深夜唤我前来,有何要吩咐的吗?如果没有的话,咱们就早些休息吧。” 很直白的一段话,足以表露心声......春宵一刻值千金,抓紧时间吧。 可一向大胆主动的长公主听到后却没有更多的回应,只是俯身低头,躲在了李三思的怀中。 这是在暗示我主动些吗?...李三思振奋起来,他的双手已经挪到了长公主的后腰处,他观察过了,那里有一根细细的绑带,只要轻轻一扯,长公主身上的那件白色长裙就会随之滑落。 一想到即将看到的雪白风光,他便有些难以自抑的激动,已经做好了随时喷鼻血的准备。 可长公主却忽然红着脸将他的手按下,轻声说道:“不准脱我衣服。” 语气很轻很柔。 带着一丝羞意。 颇有几分小女人的姿态。 可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坚决。 李三思尬住了,双手随之收回,心中的火焰也熄灭了一半......被拒绝了?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长公主根本就没有滚床单的想法? 他低头看了一眼倒在自己怀里的长公主,“还是说是我操之过急了?” 他沉住气,放松心态,试探着说道:“公主殿下,是在下唐突了,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夜色已深,公主殿下您也该......” 话没说完,一根纤细白嫩的手指便已伸到了他的唇间,随后长公主的声音很快响起,“今夜我不方便。” 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可李三思却依然听的很清楚,他瞬间顿悟......难怪长公主今夜虽情欲裹身,却始终收着性子在,敢情是大姨妈来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身为一名合格的海王,李三思早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 既然今夜床单滚不成了,那便只好顺势加强一下自己的好男人人设了。 沉寂半晌,他不动声色,但本已收回的双手却继续伸出,很是霸道的落在了长公主的后腰上,看他的动作,似乎是打算继续去解那根细细的绑带。 “凤起~” 长公主嘤咛一声便准备起身,却发现他的动作极快,并且十分熟练,眨眼间已经解开了那条绑带,根本来不及阻止。 白裙顺势滑落,刹那间,厢房内春色满园。 饶是以长公主的豪放性子,这一刻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此时的她只有一件薄薄的红色肚兜裹身,该露的地方全露了,不该露的地方也露了,浑身潮红一片,脸上的羞意之间则带上了一丝恼怒。 似乎对于李三思的无礼举动有些不满。 李三思没说话。 但仔细看他的眼神,瞳孔深处只有满满的柔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邪念。 这一点让长公主很是意外。 李三思没做任何解释,脱掉长公主的衣服之后他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停留,直接将她一把抱起,然后缓缓走至床前,随之弯腰将她放入软和的裘被之中。 动作轻柔缓慢,认真且专注,像是在安放世间最珍贵的珠宝。 躲在被子里的长公主只露出了一个脑袋,脸上的潮红之下带着一丝疑惑,“凤起,你......做什么呢?” 李三思看着她,眼神温柔,说道,“有些冒昧,但是,您真的该休息了。” “那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长公主嗔声低吟。 语气中却听不住半点责怪。 只是害羞。 第一百零九章 同一个被窝 “都睡觉了,难道不该脱衣服吗?” 李三思脸色不变,沉着开口,“在下能代劳的,就绝不会让公主殿下您亲自动手。” “如果您跟我一样,也有果睡的习惯的话,那我很乐意将您身上那件红色肚兜也给脱掉。” 一本正经的耍流氓。 “果睡?” 对于长公主来说这明显是个新鲜词汇。 毕竟大魏王朝可不兴这么个说法。 但稍一领会不难猜出是什么意思。 她面色愈发潮红,娇媚的姿态看得李三思内心天雷翻滚。 若非多年以来的海王经验告诉他此刻必须保持冷静,不能冲动的话,只怕他此时已经掀开被子压了过去。 长公主故意板起脸来,“你好大的胆子,敢跟本宫说这种话,不怕本宫砍你头吗?” 语气中颇具威严。 可惜却没有半点杀伤力。 “在下这条命早已交给了公主殿下,您需要的话随时来取便是。” 李三思站在床前 ,深深凝望着长公主 ,散发着海王的魅力和深情,“但是,您真的舍得吗?” 他的眼中只有情意 ,不见欲念。 更没有一丝害怕。 若是外人在此,听到后只会恶寒和打颤。 长公主却满眼桃花,脸上刚刚出现的冰川瞬间融化。 李三思还没完,他突然俯下身子,替长公主将被子往上拉了些,动作很轻,温柔的像是丈夫在照顾生病的妻子。 YY小说 同时将她的枕头位置也稍微调整了下,确保能在最合适的角度和高度。 海王捕鱼秘籍之一,从细节处打动人心。 很有成效。 长公主不说话了。 她已经软了。 如果不是今天身子不方便,她根本不用李三思动手,自己就会乖乖的脱光衣服倒进他的怀里。 不知为何,在这枚执笔人的小铜牌面前,她总是说不出任何的狠话来。 甚至有种想要不顾一切讨好他的感觉。 大魏朝长公主的威严在他面前根本无法树立起来。 这很奇怪。 或许恋爱脑的女人都是这样。 她自问见过的男人也有不少了。 单是听云轩后花园里那些能干的年轻人就不下百余位。 更别说整座大魏朝那些对她心存幻想的文武百官,诸多权贵了,更是数不胜数。 可她从没有拿正眼看过他们。 甚至没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 直到遇见李三思。 他让她觉得刺激,觉的新鲜,觉得难以招架。 她能从他的眼中看出对自己身体的喜欢和欣赏,却看不到半点多余的情欲和邪念。 只是这一点,便和她所见过的那些臭男人完全不一样。 她一直都很有自信,相信没有哪个男人能对自己的身体有任何抵抗。 可是李三思偏偏做到了。 哪怕自己曾经很是主动的想要在他面前脱光衣服,说实话自己当时确实抱着试探和勾引的念头,可他并没有上当。 孤男寡女的情欲关头,他无动于衷,甚至把自己的衣服给重新穿了回去。 这让她感觉不可思议。 同时也有些感动。 原来他并不是只贪恋自己的身体。 今晚更是如此。 她已经看到了他眼中的欲望。 知道他当时在想些什么,渴望些什么。 可当自己表明今晚不方便的时候,他却能够迅速的恢复平静。 并且还很贴心的抱着自己回到床上休息。 虽然脱光自己衣服的举动还是让她有些不能理解。 但看到他面对自己近乎赤裸的身体也还是能保持足够多的定力时,她愈发感动了。 事实上,若是他坚持想要了自己的话,自己也一定会满足他的。 可他并没有。 能在情欲正盛的关头完全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这才是爱的表现。 这是长公主的理解。 眼前这个小男人,突然闯入她的世界。 让她猝不及防。 也让她春心荡漾。 她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眸间的水色逐渐弥漫。 屋内春光起,灯火的朦胧光色将此时的气氛烘托到了暧昧的极限。 身为顶级海王的李三思都有些顶不住了。 此情此景,既然不能扑上去,那还是趁早溜吧。 要不然自己身体里沉睡的野兽怕是就要苏醒了。 于是片刻沉寂,他镇定心神,开口道:“公主殿下,夜深了,您好好休息,在下就先告辞了,等忙完这一阵子再来看您。” 说话间他已经直起身子,等待着长公主的回应后便准备离去。 “这么晚了,还回去做甚?” 长公主看着他,脸上的潮红就没有退下去过。 她忽然把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玉藕一般的手臂纤细且修长,刹那间便给这屋内的春光多了更多的光彩。 她轻轻拍了拍床头位置,“你过来。” 声音很轻,语气中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 ,“公主殿下,这样不好吧。” 说是不好,人已经一屁股坐了下来。 与长公主只保持着一尺左右的距离。 他的心开始剧烈跳动。 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却仍努力保持着一副无比沉稳的模样……海王就是海王,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树立自己好男人的人设。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今晚你不准走。” 长公主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干嘛板着个脸,难道在本宫面前笑不出来吗?” 李三思摇摇头,“我只是在忧虑,如果不回去的话,我该睡哪里?” 他转眼望去,厢房内除了这张床以外,东边靠窗户的位置上还有一张软榻。 平日里是长公主放松小憩的地方,此时却被那只小猫金玉奴给霸占了。 见到李三思的目光望来,金玉奴瞬间竖起一对褐色的猫眼,身子完全弓起,全身的毛发陡然张开……听云轩的人都知道,这是金玉奴感觉到威胁后的发飙姿态。 李三思却不知道。 就算知道他怕是也无所谓……一只猫而已,鸟他做甚? “要不,我睡那张软榻?” 李三思的目光定格在金玉奴身上,“把那只猫抱走,给我腾腾地儿就好了。” “喵呜!” 一声凄厉无比的猫叫突然响起。 李三思一脸懵逼的瞪大眼睛,只见 那只金玉奴突然从软榻上跳到半空,褐色的双眸中闪动着金色的光芒,小小的脑袋看上去无比可爱,可此时却杀气腾腾,有种猛兽脱笼的即视感。 猫在半空,前爪已经探出,目标直对李三思。 锋利的爪子怕是从来就没有修理过,又长又硬还有倒勾,这一爪子要是挠结实了,二楼体魄怕是都要被划烂。 我丢!真尼 玛冲我来的!…李三思心绪一沉,猛然起身,全身真劲尽数涌入指间……他准备主动出击,在金玉奴的猫爪到来之前将它给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前世他很喜欢撸猫,对这种事相当有经验。 人猫大战在即,长公主的声音却突然响起,“阿奴,不可无礼,退下。” 轻柔的语气中却带着数不尽的威严。 扑至半空的金玉奴双眸微滞,满身的杀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轻飘飘落在了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给了李三思一个恶狠狠的警眼神后,它缓缓起身,迈着妖娆的猫步走到软榻边跳了上去。 身子很快便蜷缩在一起,只是眸间仍闪动着金光,望向李三思的时候带着警告的意味。 李三思大力吐出了一口浊气,指间真力缓缓散去。 他的目光从金玉奴身上收回,叹息道:“看来在下并不受待见,公主殿下,我还是回去吧。” “那张软榻是阿奴的家,你要去抢,它可不得跟你急吗?” 长公主掩嘴笑道:“而且我又不是不给你地方睡,你偏要抢它的干嘛?” “嗯?公主殿下,那我住……哎呦卧槽!” 李三思刚准备问那自己住哪,瞬间便又是国粹出口。 他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此刻,身下,床上,长公主她,竟然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虽然只露出了一角,但是半边身子的雪白风光还是完全暴露了出来。 那身材,那曲线,那夸张的棉花糖,那含羞欲滴的满眼水色,像一颗颗重型炮弹一般,毫不留情的轰进了李三思的识海中。 然后轰然炸开! 他被炸得千疮百孔,鼻血也在瞬间喷了出来,好在他现在有真力加持,稍微运运功便将鼻血逼了回去,体内涌动的气血也被他强行平息。 长公主她,她要干嘛?…李三思绷直了身子,口干舌燥的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道:“公主殿下,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百变长公主现在就是一妥妥的清纯少女模样。 她娇羞的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动人的大眼睛却微微抬起,偷偷看着李三思,娇嗔一声,“进来。” 简单的两个字,没能给足李三思勇气。 他犹豫着,“公主殿下 ,我……” “我冷 ,快进来!” 长公主撒起娇来简直要人命。 这个时候要是再犹豫的话李三思可就真不算是个男人了。 更对不起自己海王的身份。 他缓缓俯下身子,先是坐在了床上,鼓足勇气便要往被子里钻。 “公主殿下,我,我可真就进来了啊!” 李三思心跳加快,脸上也滚烫一片。 “等等!衣服怎么还穿着在?” 长公主狡黠的笑了笑,“都睡觉了,难道不该脱衣服吗?” 第一百一十章 耳鬓厮磨 子时三刻。 两个近乎赤裸的身躯躺在了同一个被窝里。 李三思怎么也没想到,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长公主最终竟然反客为主,不仅诱惑自己上了她的床,还脱光了自己的衣服。 主动起来的她让身为海王的李三思都有些招架不住。 他们坦诚相待,在被窝中紧紧拥抱在了一起,艰难坚守着最后一道底线。 屋内的灯火已经被吹灭,深沉的黑暗中,只有金玉奴的诡异双眸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它匍匐在软榻之间,呼吸稍显沉重。 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睡去。 不是它不想睡,而是床上的那俩人实在太吵了。 作为一只脾气虽差,但却十分单纯的小猫咪,它很不理解为何一个人睡觉时那张床是很安静的,可是多了一个人之后,那张床就开始疯狂的摇晃起来。 从子时三刻开始,直到丑时四刻方才停止。 一个多时辰的煎熬好不容易过去,就在金玉奴眯起眼,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睡觉的时候,床上的那俩人又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声音虽很轻,但却很闹心。 金玉奴张嘴喵呜了一声,表示不满……尖锐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清晰。 床上的悄悄话顿时停止了一瞬。 随后一个红色的肚兜被一只雪白的手臂从床上给扔了出来,直接砸到金玉奴的身上......黑暗中,长公主的声音随之传来,“死阿奴,再敢乱叫明天本宫就给你送到小桂子那里去,让他给你也净个身!” 威严的语气中有着喘气的声音。 金玉奴听懂了,吓得它立马撅起了屁股,转过身去再不敢吭声。 “猫科动物就是这样,大晚上就喜欢乱叫,尤其是在春天。” 李三思的声音也突然响起,话音刚落,便又有一声惊叹声传来,“怎么肚兜你也给脱掉了?” 长公主说道:“你不喜欢吗?” 语气中的挑逗意味分外明显。 说话间,被窝里的她动了动,整个人几乎完全趴在了李三思身上。 身子滚烫而热情。 李三思喘了口气,双手钢箍一般将她抱紧,“要不是你今天不方便,我一定要……” ahzww.org “呸!你在本宫身上动的还少吗?” 长公主的脸贴在了李三思的胸口,娇嗔着打断他,“本宫不方便的时候都这样了,要是方便了这张床还不得塌了?” 这小妖精……李三思没吭声,但呼吸却愈发急促。 海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今晚的拥抱翻滚虽然让他如坠云间 ,流连忘返,但他更渴望的还是更深层次的交流。 黑暗中的长公主似乎知道李三思在想些什么,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他的胸口,诱惑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不是很难受?” “还能忍。” 李三思说道:“你压到小凤起了,再往上面来一点。” “啊!” 长公主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很快叫了一声,“刚才不是已经……怎么又……” 李三思深吸了口气,“要怪就怪公主殿下您太有魅力。” 这是实话。 哪怕身为顶级海王,纵横秦淮河多年,今夜也几乎彻底被长公主的妖娆打败。 哪怕没有到最后一步,但是黑暗中的调情同样激烈到不行。 “呸!油嘴滑舌!” 长公主娇声道:“要不,我们真的……” “不行!你的身子要紧!” 李三思温柔的抱住她:“若是连这点心思都控制不住,我还当什么海……呸…我还算什么男人?” 他义正言辞,一身正气。 黑暗中看不清楚长公主的脸。 不知道她的情绪如何。 但从她双手环抱的力度,以及愈发滚烫的身体不难推断出她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对李三思的话也有一些感动。 沉寂半晌。 两个人都没有动。 李三思努力放平心绪,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乱想。 突然,长公主没来由问了句,“本宫听说,皇城里来的那名刺客现在就被关押在执笔人衙门?” “没错,公主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李三思有些意外。 长公主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本宫也听说了,那名刺客就是剑圣的唯一传人洛溪亭,传闻她性子虽冷,但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是一流,男人们都喜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语气中带着些些许玩昧。 当然是真的!洛溪亭的脸蛋和身材属实yyds,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心绪如此,但他感觉到了一丝女人的小心机,顿时警惕起来,“公主殿下,这个我不清楚……” “你怎么会不清楚?你不是见过她吗?” 长公主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似乎在倾听他的心跳,“本宫还听说了,那场刺杀案从头到尾都是你计划的,而且洛溪亭最后也是被你扛回到执笔人衙门去的,当时无数禁军守卫可都看到了。” 你到底还听说了些什么?…李三思大窘,“职责所在,当时只顾着将她带到衙门里去,哪里还顾得上看她长得怎么样,身材如何?殿下您可别为难我了?” “是吗?” 长公主还要继续,李三思却直接俯首堵住了她的嘴,一声惊呼起,所有的话全部被咽下。 她闭上眼,沉醉到大脑放空。 良久,他抬起头,黑暗中凝望着她的双眸,“殿下,春宵难得,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您只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比得上您之万一。” 多年以后,这句话同样出现在了其她人的床头。 海王的嘴,骗人的鬼。 偏偏长公主信了。 她的双眸中水色朦胧,隔着沉沉的暗色与之对望,片刻后说道:“要不你搬到本宫的后花园里来住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待在一起了。”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打算。 “公主殿下!此事再不要提!” 李三思突然皱起眉,强势打断她:“男儿志在四方,当为大魏朝之兴盛壮大而努力奋斗,怎可留恋于温柔乡中?公主殿下也不想我变成一个整日里只知道寻欢作乐的笼中客吧?那样的我,可配不上长公主您。” 开玩笑,要是住进了后花园,整日里陪着这条美人鱼,其她的鱼类怎么办?那么多鱼塘谁又去打理? 为了一条鱼而放弃一整片鱼群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哪怕这条鱼真的光滑细腻,肥硕唯美,但身为海王,便要博爱。 这是他一贯坚守的原则。 黑暗中,他眼含真力,看了一眼情绪稍有低沉的长公主,又加了一剂猛药,“而且我听说,长公主的后花园中已 经有不少年轻公子哥住下了,想必有他们在,殿下也不会孤单吧?” 长公主沉寂片刻,随后展颜一笑,“原来你是在吃他们的醋啊,不过他们和你能比吗?…他们都是本宫招揽过来的各方能人异士,也算是有些小本事,平日里依着本宫的身份对本宫巴结的很,但是本宫可从没惯过他们,这一点小桂子可以作证。” “这我不管。” 李三思摇摇头,“如果殿下给我的和他们的是一样的,那我宁愿不要。” “说什么呢你?朝里朝外虽然对本宫的风评都不太好,但是本宫的身子,可只有你一个人看过。” 长公主脸色红成一片,嗔怪了一声,随即说道:“过几日我就让他们全部搬出后花园,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听长公主这么说,李三思的男人虚荣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他依然表情稍显生硬的看着她,“殿下大可不必勉强。” 语气淡淡的。 有种恃宠而骄的感觉。 “我是心甘情愿的。” 长公主没奈何道:“没想到你脾气还挺倔的。” 李三思认真说道:“在对待殿下这件事情上,我比任何人都要倔。” 这不是华丽的情话。 却比情话还要动听。 言及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长公主双眼朦胧,在黑暗中望着近在咫尺的李三思,有些痴了。 此时丑时快要接近尾声,两个人却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身子愈发滚烫。 长公主突然娇 喘了一声,贴近李三思耳边唤道:“到我身上来。” 这一夜,匍匐在软榻上的金玉奴压根就没睡着……它虽然是只猫,但床上那俩人是真狗啊! …… 卯时一刻,那张床终于停止了摇晃。 屋子里也陷入了真正的平静之中。 李三思从已经瘫软昏睡过去的长公主身上起来,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说好了不在这里过夜,他就一定会做到......反正太阳出来之前都算夜晚。 虽然大姨妈的存在阻碍了他们的深入交流,但近乎一整夜的你侬我侬还是让他有了飞一般的感觉。 只是自己的右手实在有些受累了……哪怕有真力的加持,但是长公主的狂野和欲望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整晚都在手把手教她做人。 一整夜啊,二楼的体魄强度似乎也有些不够用了。 为了长公主的幸福,他励志要往更高的境界努力攀爬。 临行前他看了一眼软榻上的金玉奴,得到一个凶狠的眼神警告后,他耸耸肩离去。 心里却在考虑着要不要送给它一只小母猫来讨好下了。 黎明前夕,天微微亮。 黑暗尚未完全散去。 听云轩外的那条长街之上安静且诡异。 李三思独自行走,中途有早起的丫鬟来询问是否需要马车送回执笔人衙门,被他婉言谢绝。 他打算跑回去……虽然已经登上了二楼,但是每日的修行计划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想改也难了。 就在他穿过了长街一角,准备全力奔跑之时,一把刀突然从天而降,带着凶狠的杀气直直插入了身前地面。 将他的路给拦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拦路的一把刀 刀刚落下,一道身影便踏着沉沉的脚步来到此间。 微暗的天色间,冷风忽起,将他的满身杀气缓缓传散开。 冰冷的气息瞬间环绕全场。 他立于古刀之前,将手中刀鞘随意的丢在一边,双手随之放下,平铺于腰侧,已经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他的眼神很冷,尤其是在盯着李三思的时候,瞳孔中像是藏着一片落雪的冰川。 黎明前夕本已渐暖的空气似乎再次降入了冰点。 “楚白狼!” 李三思停在原地,冷眼望去,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前半夜还在感叹这一次终于没再看到楚白狼这张欠钱脸,为此还暗自庆幸了好一会儿。 却不想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此间无人。 正处于长街暗角。 哪怕黎明将至,红光即将洒落,这里也是最后一处被照亮的地方。 暗影之地最适合埋伏和杀人,想来楚白狼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而看他那立于长街当头无比认真的 一刀,以及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意,这一次明显不是口头警告那么简单。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李三思! 面对登上六楼的楚白狼,二楼境界的李三思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当楚白狼出现的第一时间,李三思体内的所有真力便已尽数涌入双腿之间,随时准备开溜。 但是气势上并没有怂。 他微昂着头,神情略显桀骜, 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洒脱姿态。 实则是在快速打量四周的地形。 长街暗角,两侧五丈开外皆是高墙,墙后是青石大道,无比空旷,几乎没有任何掩体。 爱阅书香 以他的速度若是从两侧开逃只怕很快就会被刀气追赶贯穿。 身前则是楚白狼当街而立,更是过不去。 唯一的退路便是身后了。 此间离听云轩正门大概百丈左右,以他如今真力加持后的速度,十息之内便可奔跑而至。 只要退到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再给楚白狼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拔刀。 心绪至此,李三思不动声色侧过身来,体内真力开始澎湃,大腿肌肉迅速绷紧,随时准备跑路。 就在这时,楚白狼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带任何感情,“我只问你一句话,昨天一整夜时间,你是不是都和公主殿下待在一起?” “如果我说不是的话,你就会放过我?” 李三思退半步的动作停了下来。 感觉有商量的余地。 若是撒个慌就可以避免一场狼狈的逃亡的话,他不介意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 “并不会。” 楚白狼说道:“但是会让你死的有尊严些。” 那就是没得谈了。 告辞!...李三思二话不说,直接掉头。 体内真力瞬间呼啸而起,似潮水一般在两腿 之间奔腾不休,下一刻,弯腰屈腿,微微蓄势,等到两腿瞪直之时,他整个人已经似风一 般冲出,一息便是十丈,速度快到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楚白狼却依然面无表情。 一个刚刚登上二楼的剑修,怎么可能逃得过自己的六楼刀势? 让他先逃一息,是蔑视。 再逃一息,是羞辱。 最后一息,便是最终的审判。 三息过后,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了三十几丈......李三思兴奋不已,感觉已经问题不大。 心想自己还是高看楚白狼了,以为他今日拦路是抱着必杀的信念。 毕竟当时对方身上流散的杀意是如此真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倒是吓了自己一跳。 可他终究还是不敢动手。 想来是知道若杀了自己,不仅长公主不会放过他,执笔人也绝不会罢手。 而自己又肩负着与剑圣谈判的重任。 到时候神皇也会找他麻烦。 就算是位高权重的曹人往曹公公怕是也很难保住他。 所以口头装完逼后,他就选择了按刀不动,任凭自己远去......这是明智的选择。 反正此间无人看到,面子什么的也都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李三思哈哈大笑,“楚白狼你也不过如此嘛!” 奔腾的高速让他脸上的肌肉都开始疯狂的抖动起来,他享受着速度带来的灼热快感,有种在高速飙车的感觉......紧张刺激之余,剩下的便全是张狂。 三息过后,他甚至还有空朝着身后看一眼。 想要瞧瞧楚白狼此刻的懊恼表情,顺便再给他几声无声的嘲讽。 可就是这一眼,却让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速度也因为刹那间的失神而慢了下来。 因为原本静静站在原地的楚白狼已经不见了踪影。 消失的有些突兀。 那把入地很深的古刀也已不见。 原地空旷,只留下了一个沉重的脚印,以及,深深的刀口。 “人呢?” 李三思感觉不妙。 身躯在刹那间绷紧。 强大的思维和神念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有着极强的预知能力。 他能感觉到,四周暗色之间,一股杀意正在朝着自己迅速逼近。 “究竟在哪?” 李三思沉淀了思维, 两侧无声,身后无人,就连风声都已隐没,静谧的有些可怕。 突然,他猛然抬头,朝着自己逃窜的正前方看了一眼......危险是从身前而来! “他什么时候去到了我的前面?” 李三思惊呼一声,奔走的身形硬生生止住。 他刚想转身再逃,一把古刀已经破空而至,带着不曾遮掩的杀气朝着他轰然落下。 古刀刚刚出现 ,可怕的刀势便已将他的退路完全封死。 面对六楼之境的必杀一刀,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在古刀落下之前,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往刀锋之外偏转稍许。 虽然无法完全避开这一刀,但只要躲过一个小小的身位,就能避免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给直接斩成两半。 或许是他的运气太好,或许是他命不该绝,又或许楚白狼的第一刀并没有下死手,而是只依然抱着羞辱的念头......总之这一刀最终只是与他擦肩而过,并未将他直接贯穿,可落满此间的刀意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个可怕的刀口。 凄冷的鲜血刚刚流出,便被散落的刀气蒸发殆尽。 以至于明明在一瞬间便损失了大量的鲜血,导致脸色都已经有些微微发白。 可他身上那件黑色的武士服上却没有半点鲜血的痕迹。 李三思体内微弱的真力在一瞬间便被刀意侵袭殆尽,空空如也。 他整个人则带着穿越过后的第一次重伤往后连退三十丈,去到了最初的原点。 然后半跪在了地上。 他低着头,眉眼低沉,眼中带着极强的恐惧之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如今俯首而跪,感受着身上剧烈的疼痛感,他虽活得真实,却并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因为那把刀仍在眼前。 那个人正缓缓走来。 并且所持有的杀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饱满。 他知道,此时的楚白狼,对自己真的抱着必杀之意。 他不再侥幸,也不想求饶......他知道以楚白狼的性子,他若是想要杀一个人,就算自己跪在他的面前磕上一整天的响头,都无法改变他杀人的念头。 反而会换来一阵无情的嘲讽。 他也没想过再逃.......在登上六楼的那把刀面前,再快的速度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此前的三息放行便是证明。 他只是在沉默了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盯着提刀而至,依旧面无表情的楚白狼。 然后问道:“我无法理解,谁给你的勇气来杀我?” 这不是在装逼,而是真的心有疑惑。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此时的李三思都是动不得的。 尤其此时他是在长公主的地盘上。 楚白狼若是杀了他,几乎可以说是同归于尽......因为刚刚与李三思坦诚相待过的长公主绝不会放过他。 但楚白狼已经不在乎了。 今夜的这个杀人决定,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心力。 绝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哪怕是一命换一命,他也绝不后悔。 他的声音很快响起,“杀你,还需要多少勇气吗?一个修行末微的登徒浪子,凭着几句花言巧语,便想去做长公主的幕后之宾?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也杀得多了。” 闻言至此,片刻沉寂。 李三思忽然笑了,然后开口:“你错了,我从未想过去做长公主得幕后之宾。” “现在再来解释已经太迟了。” 楚白狼说道:“今夜我必杀你。”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在解释。” 李三思笑道:“我的意思是,我要做的,是站在长公主身前的男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魔的出手 楚白狼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冷眼皱眉,杀气将其环绕,冷笑道:“你也配?” 语气中的嘲讽味很浓。 但更多的还是刻意压制的愤怒,以及屈辱。 “我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由长公主来决定。” 李三思直视着楚白狼,眼中的恐惧之意渐渐消散。 不知为何,面对杀气腾腾的那把刀时,他突然多了种有恃无恐的感觉。 片刻沉寂,他再次开口,“不知道你跟在长公主身边这么多年,有没有在她的闺房中过过夜?我想应该没有吧?毕竟她亲口跟我说过,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深夜陪在她身边的男人。”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姿态。 眉眼之间的得意和张狂之色愈发清晰。 说实话表情有些欠揍。 有挑衅的意思。 但他却觉得还不够。 在这位动不动就要提刀威胁自己,并且仗着六楼的修为,便始终摆出高高在上姿态的楚白狼面前,他不想有任何的示弱。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说出更多诛心的话去痛击对方。 但楚白狼明显不想再给他机会。 对方的愤怒已在此刻趋向于饱和,眼中也已经看不见任何情绪……冷漠之余,忽有一幕无比惨白的刀光漠然惊起,迅速占据了他整片瞳孔。 他握刀的手没有动,刀意却逐渐升腾,开始汇聚。 眨眼间便已凝结成实质,聚集于刀锋之下,蓄势待发。 似乎是感应到了自家主人的愤怒,沉寂许久的古刀也不再低调,开始疯狂颤鸣。 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半跪在长街当头的那个男人一刀两断了。 沉寂的氛围持续了很久。 动手之前,楚白狼恢复了那张冷漠脸。 在他看来,不管李三思再说些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将以对方的死亡而宣告终结。 至于李三思此刻表现出来的有恃无恐的态度,想来也不过是他临死前的无能反扑罢了。 楚白狼承认那些话确实对自己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也让他无比的愤怒。 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只要杀了李三思,什么都能解决。 什么气都能出了。 什么恨都会烟消云散。 至于杀了李三思之后将要承担的后果,他虽有忧虑,却并不是很担心。 执笔人衙门没理由会为了一枚小小的铜牌来跟自己死磕。 长公主也许会很生气,也可能会对自己略施惩戒,但既然人都死了,她难过两天也就差不多了,绝不会追究到底。 关于这一点 ,他还是有信心的。 毕竟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对于听云轩后花园里的那些幕后之宾,楚白狼杀得也不少了,但长公主从没有多说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白狼才是跟在长公主身边最长久的人,最信任的人。 也是最想要的人。 他的纯阳之身,长公主可是喜欢的很。 他也早已想好,只要自己登上了七楼,必然要将自己这蓄养了将近二十年的精元气魄,完完整整的交给长公主。 至于李三思,这个登徒子!他算什么东西? 有什么资格染指长公主? 心念至此,楚白狼的杀意愈发饱满。 古刀之下的可怕气息也已经尽数倾散开来。 “希望你的脑袋,能和你的嘴一样硬。” 楚白狼冷眼凝望着李三思,缓缓开口:“而我也很想知道,没有了公主殿下以及执笔人的庇佑,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究竟还有什么倚仗。” 说话间,他掌心所持握的古刀已然平举向前,雪白刀芒将天边渐起的红光彻底覆盖。 可怕的刀意随之而起,将半跪于地的李三思完全笼罩。 接下来的那一刀,带着必杀的信念,以及难以摧折的决心。 四周的空间也已被他的刀势尽数封死。 就算有人路过,只要对方不曾登上七楼,就绝对无法闯进来。 所以当前处境下,楚白狼不认为李三思还能够活下去。 他对自己的刀有着绝对的自信......杀一个登上二楼的李三思跟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可让他不解的是,如此生死之际,为何李三思的脸上没有出现半点恐惧感? 是在装腔作势,还是打算认命了? 楚白狼冷眼微挑,将心绪放平,渐起的杀意之下兴起了更多的嘲讽。 他不愿再去想太多,此时黎明已至,人声渐起,他甚至已经能听到身后听云轩中传来丫鬟太监们奔走忙碌的声音。 想来公主殿下应该也很快起床了。 他必须速战速决。 古刀随之抬起蓄势,于半空停滞片刻后便准备将刀落下。 可就在这时,李三思起身了。 他低下了头,被风吹散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也遮住了他的双眸。 所以楚白狼没有注意到,他那原本深褐色的瞳孔中,不知何时已被深沉的血色占满。 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冷厉且肃杀。 他静默在原地,身姿笔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上去和平日里的姿态没有任何区别。 yyxs.la 可不知为何,楚白狼却忽然有些不安。 他竟然从李三思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很没来由。 他皱起眉,片刻沉寂,很快便将心中所有负面情绪强行压下。 古刀在半空停滞了一瞬,稍有迟疑,只是很快便又抛开了一切顾虑将其落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带着他登上六楼之后的所有修行气魄,以及行走刀途之上的所有感悟......不敢说是他修行至今的最强一刀,但一定是他最决然,也是最一往无前的一刀。 这一刀既然已经落下,便没有理由再收回,哪怕长公主此刻出现在这里也不好使......这是绝对的必杀一刀。 古刀划破长空,惊起的雪白刀光仿佛将当空而落的阳光都切割成了两半。 李三思那长长的影子也已在刀光侵袭之下断裂成几截。 可这枚执笔人小铜牌却依然固守 在原地,低着头不曾言语,更没有躲避的打算。 看他的样子,像是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古刀瞬息便至,落至李三思头顶上空时刀光猛然暴涨,似天幕垂落,原地静止的李三思在这一刀之下渺小的有些可笑。 结束了!...楚白狼右手握刀,为李三思的命运做出了最后的审判。 可很快,他那稍显快意的表情突然定格住了。 眼神逐渐震惊。 落刀的动作亦变得无比缓慢,直至完全静止。 那一片可怕的刀光最终也没能完全倾泻而下,而是突然停在了李三思的头顶上空 ,距离不过两寸。 场间陷入惊寂。 无人说话,就连风声似乎都已经消散。 安静的氛围之间,肃杀之意却并没有减退半分。 反而变得愈发浓厚。 楚白狼握刀的手竟然开始颤抖起来,他望着眼前的那副画面,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冷漠的神情变得无比复杂。 只见长街暗角,阳光暂时无法照耀到的地方,李三思身处朦胧的暗影之间,面对楚白狼的可怕刀幕不仅不让分毫 ,反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看上去像是下意识的抵挡动作。 有种飞蛾扑火的即视感。 可当右手去到刀光之中时,平铺打开的手掌却在瞬间变成握拳之势,似天幕横开,遮住了一切......那一刻,当空而落的所有刀光像是被泼上了一层浓墨,变得无比暗淡,似黑夜吞噬了光。 楚白狼心神俱震。 却来不及思考太多。 他想将古刀收回,寻找下一个落刀的时机。 却发现李三思的右手竟然继续往上探去,然后,他握住了自己的刀。 掌心在锋利的刀口间摩擦,却无法伤害他分毫。 那一双看似平平无奇的右手中像是蕴藏着无比恐怖的力量,握刀之后,任凭楚白狼如何用力,抽刀或是继续出刀,那把古刀都稳稳的停在李三思的掌心中,像是与之融为了一体。 楚白狼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他第一次在李三思的面前感觉到了什么叫恐惧。 他试着与古刀沟通,可神念感知下,却发现有一道更加强大的神念挡在了路上,将他与古刀之间的联系完全切断。 “这怎么可能?” 楚白狼默然惊起,忍不住叫出声来,“李三思,你......” 话没说完,身前的李三思右手却已猛然下落,将古刀往回拽去。 一股可怕的力道顿时顺着刀身闯入楚白狼的掌心,霸道到让人难以想象。 楚白狼想要硬扛,可似烈焰灼烧般的刺痛感瞬间自掌心窜入识海,即便以他登上六楼的强横体魄也无法抵挡,最终只能被迫弃刀。 同时抽身急退。 对于一位骄傲的刀客而言,放弃自己的刀,无异于放弃了自己的尊严。 楚白狼作为修刀一脉的翘楚,自然更是视刀如命。 所以弃刀的第一时间他便开始懊恼,愤怒和爆动这两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将所有恐惧强行压下。 就在他聚集全部的六楼真力,准备顶风而上,将古刀重新夺回的那一瞬间,李三思却已经右手一震,将那把刀完完整整拍入地下,只留下了一个刀柄在风中沉静。 夺刀而不用,对于楚白狼而言,这样的羞辱比杀了他还要致命。 他惊怒之余,更加激起了拼命的念头。 整个人疯了一般朝着李三思冲杀过去。 手中虽已无刀,刀意却仍然环绕全身......他当空而起,瞬息而落,来到李三思面前时,他的双手已然交叉,做出了落刀的动作。 掌心相接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幕刀芒。 不曾灿烈,却足够炙热。 其中所蕴含的锋利气息相较之前并没有弱上多少。 反而在挽回尊严的动力驱使下,这一次的落刀更多了几分搏命的意思。 不容小觑! 一声长叹突然从李三思飘散的发丝之间响起,“爬虫,不自量力......虽然比一般的爬虫要厉害一些,强壮一些,但爬虫就是爬虫,就算再怎么愤怒,又能改变些什么?” 这是李三思的声音,却并不是他的语气......长叹声中带着十分久远的岁月气息,以及让人难以想象的沧桑感。 落入楚白狼耳中时,犹如惊雷炸响,直击识海深处。 他惊恐不已,冲杀而至的身形瞬间僵持住。 但掌心中所持握的刀芒却还是在此刻完全落下,破开风声和阳光,狠狠斩向前方低着头的李三思。 冷笑声起,李三思很不屑的挥出了一拳。 只是一拳,势如破竹的刀芒瞬间便被摧毁殆尽,连半点气息都没有留下。 与刀芒心神相连的楚白狼还来不及惊恐,原地伫立很久的李三思终于动了。 左脚刚刚迈出的瞬间,他整个人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破空声起,拳意相随。 等到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了楚白狼身侧。 与之相对并肩之时,拳意亦 至,以无可匹敌的姿态,直接轰在了楚白狼的腹部......只是瞬间,楚白狼身上那件贴身细甲便炸裂成寸寸碎片,在拳意摧折之下逐渐化作飞灰消散。 他整个人则被这一拳猛然轰退。 沿途双脚触地,深入地下,那一层层坚硬扎实的青石板块顿时顺着后退的动作而寸寸断裂, 四散的石屑和灰砾冲天而起,在阳光下掀起了一场朦胧的沙石风暴。 李三思却没有就此止步。 而是继续提拳而上,在楚白狼落地之前,又是一套连续组合拳轰出 ,骄傲且冷漠的楚白狼心态炸裂,整个人已经完全散失了还手能力。 就在这一拳又一拳的冲击之下往后直退,直到行至另一处长街暗角中时方才止步。 所谓的止步,其实是跪下。 他的全身力气早已在重拳之下完全耗尽。 强横的六楼体魄也在那如潮水一般的攻势之间彻底崩坏。 他无力跪下,脸色苍白的像是一个死人。 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三思的身形瞬间逼近,可怕的气息随之而来......那个看上去没有任何神 奇之处,可出手却犹如山脉崩塌般的拳头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放大,似乎下一秒便会落在他的身上。 他闭上了眼,隐有不甘。 更多的还是屈辱和疑惑......一个只有二楼境界的登徒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硬的一对拳头? 此时李三思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至少是七楼的标准。 甚至有可能登上了八楼。 这怎么可能? 楚白狼沉下心,努力克制着心头的恐惧。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选择了闭眼,安静等待那一拳的到来。 看似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在真正意义上无视死亡。 即便是骄傲到不可一世的楚白狼,面对死亡时他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任何人都要畏惧死亡......因为他的修为来之不易,他的刀途光明灿烂,他的人生有无数种可能,对于这样一个有着美好未来的人而言,他怎么可能做到无视死亡? 此前无惧,是因为他对自己实力的强大自信。 可如今面对这般可怕的重拳,他的自信早已和他的体魄一般,被锤得七零八落,消散无踪了。 留下来得,只有等死得一颗心。 可数息过去了,拳意却并未临身,只是悬停在身前半尺左右,微微颤动,像是在决定要不要落下。 楚白狼虽有疑惑,但出于对自己最后一丝尊严的坚守,他没有睁眼。 却突然听到李三思在这时开口了,“不杀?留着他干嘛?一只小爬虫而已,杀了就杀了,跟踩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吗?” 这家伙是在跟谁说话?...楚白狼皱起眉,“爬虫?是在说我吗?” 疑惑关头,李三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似乎是在等待着谁的回话。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显得有些诡异。 楚白狼调整好呼吸,将心绪逐渐放平。 同时真力渐起,从识海涌动而出,蓄养的刀意也正在一点点恢复当中。 片刻后,李三思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只小爬虫怎么跟本尊说话的?啊?今天要不是本尊出来救你,你怕是早就被那只小爬虫一刀剁死了!还有机会教本尊做事?哼!你死了不要紧,要是连累了本尊,你有几条命来偿还?” 声音极沉极冷,带着一股莫名的桀骜之意。 楚白狼听出这是李三思的声音,但是却敢肯定这绝不是李三思的口气。 “难道场间还有别的高手在?是他控制着李三思出拳?” 楚白狼心思渐凝,觉得很有可能,“而且那个高手还是一个相当自傲的人物,甚至脑子有可能不太正常,毕竟正常人谁会自称本尊?” 他等待了一会儿,果然,李三思话音落下之后,便又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之中。 楚白狼决定悄悄睁眼,看看是否真的有第三人在场。 此时李三思又开口说话了 ,这一次的语气明显暴躁起来,“小爬虫,你再敢顶撞本尊,小心......” 声音刚起,便又戛然而止。 刚刚睁开眼的楚白狼心中一惊,没来由恐慌起来。 因为他发现,声音确实是从李三思飘散的发丝之间传出来的。 而那个声音之所以会停下,想来是应该知道自己正在观察他。 片刻沉寂,楚白狼压下心中所有恐惧,凝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场间惊寂,无人回话。 李三思的面容依然被发丝遮住,看不真切。 他握着空拳,强横的拳意在楚白狼身前沸腾呼啸,持续了很久,最终在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中消散。 风声渐起的关头,李三思仍没有任何回应。 却忽然转身,朝着最初既定的方向缓缓走去。 他双手背后,孤独而行,看背影颇有几分高手风范。 楚白狼靠着刚刚恢复过来的一丝真力站起身来,朝着他离去的背影再次喊道:“你到底是谁?” 他始终无法接受,轻而易举间便将自己的刀势完全攻破的人,会是那个自己最看不起的执笔人小铜牌。 “大魏执笔人,李三思,也是你永远无法追赶上的人。” 李三思渐行渐远,借着风声传来一句话:“如果不是你逼人太甚,今天我就不会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现在你应该知道,自己和我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今日看在长公主的面,我放你一马,日后你若再来找死,我绝不再留手。” 声音随凤飘散,转瞬无踪。 留下楚白狼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失魂落魄的姿态倒也显得有些可怜。 通往执笔人衙门的长街之上,走了一段距离过后,李三思将垂落至额前的发丝全部撩落至肩头,神情间的冷漠和肃杀之意悄然退去,眸间血光也缓缓消散。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他忽然开口,“你这一口一个本尊,一口一个爬虫的,也不怕楚白狼那小子起疑心?” 听上去像是在自语,但体内很快便传来了回应,“所以本尊要杀了他,你为何阻止?” 语气中颇有些不满。 李三思沉淀思维,看到被关押在金色牢笼中的魔道祖师正在暗影中发着脾气,不由无奈叹道:“以楚白狼的身份,他若是死了,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到时候铁定会被人顺藤摸瓜找到我的头上,一顿审问盘查之后,若是发现了你的存在,岂不是更加糟糕?” 魔的声音很快响起,“畏畏缩缩,且是魔门风范?” “我是人,不是魔。” 李三思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可真是全靠你了,要不然可真就着了楚白狼的道了......谁能想到那小子胆子这么大,竟然真的敢杀我,看来......” 话没说完,就被魔给打断,“你这只废物小爬虫,落到谁的手上不都是被随意欺负?依本尊看,你还是把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交给本尊,我保你顺顺利利修行,绝不会再有半点差池。” “你认真的吗?” 李三思问道。 魔感有戏,“认真到不能再认真了。” “那就告辞了。” 李三思骂骂咧咧退出了思维宫殿。 第一百一十三章 曹人往的态度 再晚些时候,骄阳升至高空,洒落的红光将长街暗角都照得通透。 楚白狼身向阳光,心却仍处于暗影之中。 他立身原地,想象着黎明前夕刚刚发生过的那场战斗,仔细回忆着李三思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心情有些动荡,久久无法平静。 体内损耗的真力正在慢慢恢复当中。 掌心持握的刀意也正在一点点回来。 识海中缓缓升起的六楼气息还是那么熟悉且强大。 但他的骄傲却似乎并没有与之一起回来。 神情间显得落寞且孤寂。 眉眼之上环绕着一层寒霜,预示着他此刻的心情有些糟糕。 他皱着眉,缓缓走到自己的那把古刀前,心念微起,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韵律......那是古刀与自己的心神感应。 只是和往日里的张狂姿态似乎有些不同。 此时深入地下,只留下一个刀柄在外的古刀给他带来的感觉,只有害怕和恐惧。 他知道李三思的重拳不仅让自己感觉到了恐惧,就连自己的刀都受到了影响。 他叹了口气,稍稍躬下身子,双手猛然握住了刀柄,需要动用体内的全部真力,才将环绕在厚土之间的残留拳意完全驱散......拔出古刀的那一瞬间,刀锋之间并未颤鸣,显得有些沉寂。 和往日里的高傲姿态相比显然低调了许多。 他自然知道为什么。 所以并没有过多的安慰。 只是仔细擦拭着刀锋之上沾染的泥土和沙石。 刀身已无污渍,但是却似乎并不似此前那般透亮。 就和它的主人一样,少了一丝最初的桀骜。 楚白狼一言不发将古刀入鞘,望着李三思离去的方向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 他有种预感,方才对自己出拳的其实并不是李三思,而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超级高手。 只是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那个高手无法露面,所以需要借助李三思的手来对付自己。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高手的真力和术法确实可以加持在李三思身上,由他代为施展......关于这一点,楚白狼知道术士这一体系只要登上了七楼,便可依靠强大的神念互通之术做到。 但是就算再强大的术士,也不可能真正做到与另一个人完整的合为一体。 而从此前的那场近乎碾压式的交战,以及李三思奇怪的自言自语中,楚白狼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李三思”这个人,而是变成了另一种神秘的存在。 这样的一种融合并不像是术士体系的路子,倒更像是一种远古夺舍般的禁忌术法。 想到这里,楚白狼心绪愈沉。 有些难以理解。 但不管怎么样,李三思扮猪吃虎也好,有人罩着也罢,都不是现在的楚白狼一个人能招惹得起的。 但他并不想就此罢手。 既然李三思有人撑腰,他自然也有......而他相信不管站在李三思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和自己背后的人比起来,无论是权势还是实力,对方都不可能比得上。 对此他相当的有自信。 长街当头,楚白狼冷眼望向远处的高阁与宫殿,沉寂片刻,忽然提起手中古刀,大步往皇城中走去。 他要去寻找自己的靠山。 大魏王朝最锋利的一把刀。 ...... 楚白狼在大魏朝的名气很大,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他之所以这么出名,除了他自身的刀术修为十分强横,并且拥有着大魏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称号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有着一个更加出名的老师——大魏三朝内府总管,曹人往。 楚白狼师承曹人往,无论是刀术还是脾性,几乎都和他的老师一模一样。 世人皆知曹人往是出了名的护短,对手下的人极好。 尤其对修刀天赋堪称上乘的楚白狼,更是有种异乎寻常的赏识和照顾。 在他众多的义子亲信以及学生中,楚白狼是他最喜欢 的一位。 若是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被人重伤,只怕这位曹公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对方一刀两断。 楚白狼对此也很清楚。 所以当复仇的念头刚一兴起,他第一个想到的靠山便是自家老师曹人往。 他的心性原本十分骄傲,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轻易寻找自家老师的帮助。 零点看书网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被李三思打败的事实。 所以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必须杀了李三思! 如果说此前的战斗单纯只是为了长公主的话,现在,却已经有了关乎生死的私人恩怨。 骄阳下,楚白狼提刀进城。 在内府大院某棵槐树底下见到了曹人往。 当时的曹人往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内宦官袍,官袍足够宽大,拖起的下摆在清风吹拂下呼呼作响,像是野兽的低吼嚎叫。 他的双手拢于袖袍之间,姿态稍显慵懒,看上去像是一位寻常的邻家老翁。 可他的身姿却站的无比笔直,没有半点弯曲,像是多年列阵从军训练出来的结果,威严中带着肃杀。 这样看来,他又像是一位杀伐果断的老将军。 他的神情稍显冷漠,眼中的情绪很淡,看上去没有多余的情感。 偶尔将目光落入阳光之下时,会发现他的瞳孔深处有一束刀光闪过,虽稍纵即逝,但只是刹那间的光亮,却也比骄阳灿烂。 他最终望向了楚白狼,感受到了对方体内稍显匮乏的真力,以及萎靡不振的刀意,冷漠的神情间出现了一丝意外。 “对方有几个人?” 他突然开口,语气中情绪不浓。 楚白狼低着头不敢去看曹人往,闻言沉寂片刻,随后回道:“只有一个。” “一个?” 曹人往有些意外,再次问道:“那对方登上了七楼还是八楼?” 在他看来,若是单挑的话,同级别中,楚白狼几乎可以说是无敌。 所以能轻而易举将他击败的,大概率是位八楼高手,最不济,也要有登上七楼的实力。 要不然楚白狼不可能输得这么惨。 楚白狼有些惶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气氛颇有几分尴尬。 曹人往皱起眉头,“嗯?总不会对方和你一样,同为六楼境界吧?这你都打不过?” 声音中带着些许意外,更多的却还是失望。 他又一次打量起楚白狼,看着他狼狈的神色以及慌张姿态,心想这已经不是打不打得过这么简单了,这是完全被碾压了。 看到这里,他又有些生气......谁这么大胆子,敢和他曹人往的学生动手? 槐树下,冷风吹落叶片,落至半空时却被一股漠然惊气的刀气切碎。 曹人往板着脸,情绪逐渐低沉。 刀光涌起的双眸中杀意来袭。 楚白狼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那个人他所表现出来的明面实力只有二楼,而且,境界还未完全稳固,应该是刚刚登上不久。”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有些微不可闻。 说话的同时他抬起头打量着自家老师,却见一贯不喜形于色的老师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错愕的情绪。 显然对自己的说辞很难接受。 “白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曹人往压下心中燥怒,沉声说道:“一个刚刚登上二楼的修士,就把你打成这样?”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楚白狼渐渐冷静下来,他鼓足勇气直视着曹人往,解释道:“起初对方确实只有二楼,但他最后出拳时所展露出来的境界,却远不止于此。” “但问题是,在我的感知之下,他的真实境界依然只停留在二楼.....所以我猜测,他之所以能重伤我,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帮他。”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我替你出头,找出对方背后的那个人?” 曹人往神色稍缓,心里稍微平衡了些 。 既然有高手出面,楚白狼战败尚且还能接受。 楚白狼点点头,“本不想找老师帮忙,但我若是战败,老师您脸上也没光,所以......” 话没说完,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很清楚......曹人往破天荒笑了笑,他微昂起头,笑道,“白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用激将法了?罢了,说说吧,那位登上二楼的修士是谁?我让摘花营去查查,若真有另外的高手不顾身份在背后对你动手,我去替你找回场子便是。” 楚白狼始终紧绷的心神终于得到了放松。 有老师这句话,李三思基本上已经被宣判死刑。 他静下心来, 李三思那可恶的模样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沉寂片刻,他声音渐冷,恨恨说道:“大魏执笔人新晋铜牌,李三思!” 话音刚落,场间惊寂。 曹人往的笑容瞬间定格在了嘴角。 他紧紧盯着楚白狼,目光中带着审视的光,看得对方有些发毛。 沉默了很长时间过后,曹人往恢复到最初的冷漠姿态,终于开口,“我没听清楚,你说的是谁?” 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他叫李三思,听名字老师您可能不清楚,但要说起两宗案子老师你应该就知道。” 楚白狼对自家老师的态度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去想太多,他开口道:“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就是他侥幸给破的,也正是因为这两个案子,他才能成功晋升为执笔人小铜牌。” 曹人往不说话了。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眼中的刀光变得清澈且透亮,隐有杀气聚集。 楚白狼没来由一阵心慌。 他下意识握紧了古刀,问道:“老师,您怎么了?” 渐沉的气氛中,曹人往并没有回话。 他只是将自己的双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拿了出来,左手平直向前,对着楚白狼勾了勾,示意他过来。 等到对方走近,他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微微蓄势,稍作停留,随后就在楚白狼惊惧恐慌的眼神中,右手重重落下,给了楚白狼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 “啪”一声响,楚白狼脑瓜子嗡嗡的。 整个人瞬间进入懵逼状态。 他的左侧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掌印。 “老师!您!” 楚白狼忍痛唤道:“我做错了什么?” “啪”又一声响! 曹人往也不解释,二话不说,再次落掌,这一次的力道明显要更大些。 楚白狼的另一侧脸颊瞬间便肿了起来。 同时嘴角流出了猩红的血液。 让他本就狼狈的神情间多出了几分枯死之意。 曹人往的神情间肃杀之意渐浓,并没有因为楚白狼的凄惨模样而减弱半分。 他紧紧盯着楚白狼,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一个登上六楼的刀客,去找一个只有二楼境界的修士打架,你修行二十几年的刀,就是这样用的?” 楚白狼低着头,对于自家老师突变的态度有些无所适从......一开始自己就说了对方是个二楼修士,只不过背后有人撑腰。 当时老师并未有任何怪责的意思,此刻却为何...... 而且自己跟在老师身边练刀这么久,他对自己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今日却发了这么大的火,有点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白狼思忖片刻,随后皱起眉头,“李三思!是李三思!老师是在听到李三思的名字后态度才突然大变的!和他是不是二楼修士无关!” 想到这里,楚白狼心沉了下去,“难不成老师也因为李三思破了几桩案子所以便对他十分赏识,起了爱才之意?” 他想问个清楚,可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自己一贯坚守的骄傲在更加骄傲的老师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终究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此时朝阳升至高空,红光落满皇城,空气中的温度很是适中。 温暖且平和。 可楚白狼却感觉凉凉。 心情也有些复杂且沉重。 槐树下投射出的斑驳暗影尽数落于他的身上,像是光明之下唯一的一处黑暗。 原本是来找自家老师当自己的靠山,为自己撑腰的,怎么现在老师却好像成了李三思的靠山? 事情的反转过于迅速和出人意料,他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 却又不敢提出质疑。 只能抱着自己那把萎靡不振的古刀在原地选择沉静,微微昂首的姿态是他最后的倔强。 “你有没有伤到他?” 曹人往忽然再次开口,语气听上去像是在审问犯人。 他的的双手没有再次拢入袖口中,而是依然举在了半空,证明他还有抬手抽人的可能性。 楚白狼心态有些炸裂。 他用了将近两息的功夫才整明白老师似乎是在关心李三思。 顿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之摇头,简单说了三个字,“他很好。” 话刚落下,他便看到老师的手缓缓放下了,神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你该庆幸他没事,要不然,今天就不仅仅是两巴掌这么简单了。” 曹人往冷声开口,“以后不准再去找他的麻烦,你们之间的那场战斗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要不然,哪怕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句忠告这么简单了,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楚白狼再也无法忍受,他鼓足勇气问道:“只是执笔人衙门里的一枚小铜牌而已,平平无奇,值得老师您这般维护他?” 百盟书 他有些急了。 心里对李三思生出了更多的嫉恨。 抢走了长公主不说,现在就连自家老师都要向着他,这个李三思,他究竟有什么魔力? “只是一枚小铜牌?” 曹人往冷笑道:“一个连续破掉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的探案奇才;一个只用了一夜时间便做出完美计划,不费一兵一卒就将皇城里的那位七楼女刺客给抓住的天才少年;一个被刑狱司和三法司连番争抢的后起之秀;这样的一个人,在你楚白狼的眼中,只是一枚平平无奇的的执笔人小铜牌?” 他的目光落在楚白狼身上,双眸中有种让对方难以接受的嘲弄情绪,“究竟是你的嫉妒心太重,而是骄傲过了头?楚白狼啊楚白狼,你练刀把脑子练傻掉了吗?” 楚白狼想要出声辩驳,却发现根本无从说起。 因为那些关于李三思的评价确实都是事实。 但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但他只有二楼的修为,根本就......” “你是实在找不到可以贬低他的理由了,所以就从他最拿不出手的修为境界说起了?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你可真是个人才。” 曹人往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失望,“而且就算他只有二楼境界,你不还是败在了他的手上?据我所知,李三思踏入修行界不过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已登上二楼,不要说是你了,就是当年的我都没能做到。” 闻言至此,楚白狼明显有些不服。 他脸颊上的掌印和肿胀已在真力的作用下逐渐修复。 但神情间的情绪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厉阴沉。 片刻沉寂,他开口道:“此前我便说了,并非是我打不过他,而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 “有人帮他怎么了?你这次过来不也是为了让我帮你?” 曹人往望向楚白狼的眼神逐渐冷漠,他摇了摇头,给出最后的忠告,“承受一个人的优秀有那么难吗?你要记住,妒心太重,对你的修为没什么帮助,若是长此以往,造就心结,只怕你这辈子都只能停留在六楼境界。”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楚白狼沉静着低下头,没有回应。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曹人往看了他一眼,见之情绪低落,被自己训诫一顿之后变得愈加萎靡,顿时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那眉眼间的冷厉之色逐渐消退,随后叹息一声,“不是我有意训斥你,也不是我对李三思有多么的欣赏在意,而是如今大魏朝正处于非常时期,剑圣入国门而至,两天后的那场会面和谈判,李三思他,是主角......如今皇城内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就是要确保他在这两天内不会出事,以免耽误了和剑圣的谈判。” “依我看,躲在李三思背后的那位神秘高手,或许就是陛下派来保护他的......也得亏他没有事,要不然,兴许你连来见我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这里,楚白狼猛然抬起头,眼神中带着震惊。 剑圣入国门一事他知道。 两天后大魏朝将要派人与剑圣谈判一事他也知道。 但是那位谈判的代表,竟然就是李三思?! 这他可就不知道了。 怎么可能?...楚白狼感到不可思议,“他有什么资格代表大魏朝去与剑圣谈判?” 此番质疑没有夹带任何的私人恩怨。 哪怕他和李三思素未相识,得知这一消息后同样会感到震惊,并且不敢相信。 剑圣何许人也? 当今人间最强剑修,登上九楼的巅峰修行者。 有资格和他谈判的人不说修为境界要有多高,至少,身份上要与之对等,或是差不多才行吧? 哪怕李三思的探案能力再强,在刑狱司和三法司中再怎么受欢迎,终究也只是一枚执笔人小铜牌。 实打实的低等人物。 让他去和剑圣谈判? 呸! 提鞋都不配吧? 楚白狼望向曹人往,心想老师您没弄错吧?消息准确吗? 曹人往的声音随之响起,“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亲自举荐李三思,陛下和首辅大人都同意了。” 当日神皇召集百官御书房中议事,确定李三思作为代表前去与剑圣谈判之后,为免夜长梦多,这个消息一直都没有传出去。 所以除了当夜议事的诸位大佬外,并没有多余的人知道与剑圣谈判的究竟是谁。 很多人猜测是神皇亲自前去。 也有人觉得会是那位登上八楼的国师大人。 或是当朝文官之首,首辅大臣王羡渊。 再不济,也要是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那个级别的人物才行。 想 来应该没人会把谈判的人选放到李三思身上。 “这家伙怎会如此好运?” 楚白狼握紧了古刀,眼中带着不甘。 “好运?” 曹人往开口道:“难不成你觉得,去与剑圣谈判,是什么不错的机会?” “难道不是吗?” 楚白狼沉声说道:“以他的乖张性子,只怕又要强行出风头。” 曹人往失笑出声,随之平静说道,“说话别这么酸,如果你觉得自己行的话,我也可以举荐你去.....这个风头,你也是可以出的。” 楚白狼闻言神情微凝,明显有些意动......老师您认真的吗? 曹人往的忠告声却再次响起,“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场谈判的最终目的,是要将剑圣留下来为大魏朝效力的,并且要劝他往边境战场走一趟,去帮李密将军对抗妖族和南晋国的联军。” “谈判若是成功,那自然皆大欢喜,你可以名扬天下,获封受赏,大魏朝也将多出一个强大的九楼剑客,......但若是失败的话,且不说剑圣到底会不会当场杀了你,便是你能活着回来,想来陛下也应该不会放过你。” “所以这场谈判看似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实则需要承担的风险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要不然你以为文武百官都是傻子?放着好好的功劳不取,让给一个执笔人小铜牌?说到底,大多数人都只是将李三思当成这个炮灰罢了。当然,也不排除有极少数的人认为李三思真的做到。” 说到这里,曹人往忽然停顿了片刻。 他稍微组织了下措辞,随后感慨了声,“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李三思没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力,但我还是很佩服他......至少当他知道自己将要作为大魏朝的代表去和剑圣谈判的时候,我从他的身上并没有看到任何的怯懦,只有勇气,以及强大的自信。” 语气中颇有几分对李三思的欣赏。 楚白狼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真的有人相信他能够做到吗?” 很快他又补充了一句,“除了秦逍遥外。” “我就相信。” 曹人往开口,平静且悠然。 他的双手再次拢入袖口之间,将满身刀意尽数藏起。 随后不等面露错愕的楚白狼有所回应,他便忽然转身,朝着皇城外的某个方向缓缓走去。 楚白狼看得很清楚,那是执笔人衙门所在的方向。 落满皇城的阳光之下,曹人往的身影渐行渐远。 声音却随着渐起的风声传来,“好好想想我说的这些话,专心练刀,多余的事情,你最好少去想。至于李三思,我再次郑重警告你,不要再去招惹他,要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楚白狼无言以对。 槐树底下没有阳光,他身处其间,心绪微凉。 终究,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在与李三思的多次较量中,他从未占据过上风。 而这一次,他再次败北。 而且输的很彻底。 或许往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他都不会再去招惹李三思。 但是少年郎的骄傲心性又怎会让他一直选择忍让? 路还很长,且行且看吧。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两个选择 再晚些时候,楚白狼回到了听云轩。 却没有看到长公主,小桂子以及随行的丫鬟也不见了。 询问了内院的下人后,才知道长公主起床后便奔着执笔人衙门去了,说是要去见一个人。 不用问楚白狼也知道长公主要见谁。 此时暖阳当空,清风温和,天地间的温度很适中。 可当楚白狼孤身走到听云轩内院正门口时,他的眉眼间却笼罩上了一层深沉的寒意。 一缕刀意不受控制的自体内散出,落满身周,杀伐之意渐起。 有下人路过纷纷绕行,对于这位冷厉骄傲的楚侍卫,他们是打心眼里的畏惧。 尤其今日,看来心情很不太好的样子,更是让人畏而远之,不敢招惹。 楚白狼握紧了古刀,心里很不是滋味...... 长公主和李三思昨晚刚刚见面,这就又迫不及待去找他了吗? 妒火烧心,可终究还是无奈。 老师的话仍声声在耳,无法忘怀.......现在的李三思,他还真是有些惹不起。 沉默过后,他将杀心放平,刀意尽收,本想着自去修行。 既然长公主没有唤人前来寻找自己,说明她今日出行并不想自己跟着。 想来她也是在为李三思考虑,知道对方并不愿意见到自己。 就好像昨晚,知道李三思要来之后,长公主便提前将自己支走。 想到这里,楚白狼心绪愈发深沉。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放下舔狗的身份,思绪再三,一言不发调转身而行,踩着沉沉的步伐赶往执笔人。 ...... 巳时四刻,李三思一路奔跑进了衙门。 哪怕一夜未眠,和长公主耳鬓厮磨之时亦多有操劳,黎明前夕又刚刚经过了一场大战,但他依然精神抖擞,没有懈怠每日的修行。 阳光下的他身材愈发匀称矫健,看上去偏瘦,可那微微鼓起的肌肉中却蕴藏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cxzww.com 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大不一样。 真力的加成让他看上去多了更多的男人味儿,偶尔嘴角一笑,坏坏的感觉还颇有几分痞帅的味道。 他也不耽搁,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打算去看看美人鲨洛溪亭......海王的日常就是这样,周转于各个鱼塘,并且乐此不疲。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到从洛溪亭那里出来之后,他还要去秦淮河走一趟。 许久没见苏姬,小凤起有些想念她了。 可行至半路,刚刚绕过长廊一角,忽见满脸寒霜的青衣苏羡领着一伙儿人往衙门口走去。 他走在最前方,握紧长笔一言不发。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有些糟糕。 紧皱的眉头下带着几点强忍的杀气。 他身后的那群人很是陌生,看打扮不是衙门里的人。 让人意外的是,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一个大太监。 看那一身大红色的内宦官袍,以及眉眼之间自然散发出的傲气,显然在宫里的地位极高,应该是仅次于曹人往这一类的宦官。 大太监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太监。 看他们趾高气昂的样子,怕不是把这执笔人衙门当成是他们的内府大院了。 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感觉。 再 往后,则是一群身披皇城禁军盔甲的大内高手。 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悬着一把重刀,右手同时覆于刀柄,紧紧持握,杀伐之意极重。 他们的眼神很沉很冷,看上去都是不好惹的角色。 李三思不想惹事,正打算绕道而行,却又忽然看到在那一群人的护卫圈中,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锦衣裹身,满身富贵,神情嚣张跋扈,一举一动间皆是张狂之意。 正是被李三思抽了两巴掌后关进衙门里的那位公子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周文。 他的亲爹是都察院佥督御史周年林......此人李三思在白鹿门之案中有过短暂的接触,话不多,心思却很重,表面上是看是个老实人,但直觉告诉他官场无善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个老阴比。 他的干爹则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受宠的大太监海公公......想来应该就是走在最前面,逼气十足的那一位。 这老阉狗位高权重,平日里仗着皇后娘娘的信任和宠幸作威作福惯了,见谁都不放在眼里,周文的嚣张应该都是跟他后面学的。 “看来这海公公是真的有几把刷子的,竟然能从苏羡的手中把人捞出来。” 李三思感慨了一声,“这万恶的官僚主义。” 心绪微动间,他不敢久留,生怕被周文看到。 苏羡都惹不起的人,自己更不必说,有多远就躲多远吧。 可这不巧了吗这是,李三思原本是打算往洛溪亭所在的客房走去的,与周文本不同路。 可周文这傻子被捞出来后并不想走,仗着有干爹撑腰,竟然贼心不死,还想着去救自己那位一厢情愿认的“师姐”......也就是洛溪亭。 于是临近衙门口时,他便很是固执的脱离了禁军高手的护卫圈,一边大声嚷嚷着放人,一边转身踏上了那条本不该踏上的小道。 然后,他便看到了正准备绕路离开的李三思。 当阳下,两个人隔着一条长廊的距离彼此对望,气氛有些尴尬。 周文先是一愣,继而震怒,而后忽又狂喜,“是你这小子!哈哈,正愁不知去哪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大步而行,带着满身的戾气来到了李三思身边。 眉眼间的杀意毫不遮掩。 海公公领着一群小太监缓步跟了过去,随之面无表情挥挥手,那些禁军高手们顿时一拥而上,将李三思死死围在了中间。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干儿子是很不错的,也很懂对方的心思。 禁军高手们腰间重刀皆未出鞘,但是杀气却已经将李三思尽数笼罩住。 看他们一个个黑着脸的样子,怕不是只要海公公一下令,他们就要抽刀砍人了。 苏羡自然也看到了李三思。 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愈发清冷。 他一言不发走了过去。 站位很谨慎,既与那些禁军高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又与周文贴的很近......确保能在禁军高手的攻势到来之前,他先把周文控制住。 他已经打算好了,若是有谁敢对李三思动手,他就和对方拼了,大不了就把周文给宰了,一命换一命......为自己喜欢的人拼命,多少有些浪漫。 心绪转动间,他的右手紧紧握住 了那支长笔,笔力环绕此间,逐渐升腾的五楼气息中散发出了淡淡的墨香味 ......战局未起,他却已经做好了交战的准备。 左手则悄悄缩进了宽大的袖袍中,握住了一个金色的笔筒,那是执笔人的求救信号......也不知道在执笔人自己的地盘上释放求救信号,救兵来的速度会有多快。 李三思无奈的停在了原地,没来由叹息了声,“终究还是没躲过去。” 身周已被包围,再想走已经不可能了。 只能对着来到身前的周文笑道,“周公子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衙门里已经查清楚了,这一切都是场误会......对了!你们这是要回去了是吗?这样吧,周公子,我送你出去吧!” 这不是怂,这是必要的示弱。 说话间他便想带路,可惜周文压根不买账。 冷笑一声后便抖着肩膀问道,“你的那股嚣张劲儿呢?嗯?之前不是挺猖狂的吗?” 语气中颇有几分嘲讽的味道。 “不敢。” 李三思陪着笑,“职责所在,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周公子见谅。” 大丈夫能伸能缩,这点场面他还能顶得住。 大不了就是丢点脸罢了,反正吃瓜群众都不在,不用担心会毁形象。 “见谅?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抽了本公子的脸,你让本公子怎么见谅?” 周文满脸狰狞,指着李三思大声道,“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惹我!不要惹我!你偏不听!这下好了,不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去了?” 听这意思他今天是没打算善了了。 苏羡冷眼寒霜,右手中的长笔稍稍抬高了些,随时准备动手。 李三思也渐渐收起了笑容。 他算是看清楚了,越是给周文脸,他就越得意。 而且从一开始周文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就算今天没能碰巧撞上,往后的日子对方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找自己麻烦。 如此看来,彼此间的恩怨,还是在这里解决的好。 省的日后被人惦记。 “那周公子想怎么办?” 李三思沉淀了思维,很认真的盯着周文,“要不,你也来抽我两巴掌?” “这样太便宜你了。” 周文冷笑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脱光衣服赤身裸体去衙门外跑半个时辰,一边跑一边大声说周公子是我爹......” 傻子!...李三思毫不犹豫的摇摇头,直接打断他,“我选第二个。” “第二个选择要简单些,不用出去丢人现眼,但还是要脱衣服的......你就在这里光着身子学狗叫,一直叫到本公子满意为止。” 周文的目光中闪烁着变态的光,“怎么样?选一个吧。” 听到这里,苏羡有些绷不住了。 他实在无法接受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这般侮辱自己的凤起。 他想提笔起身,给凤起一些勇气,却发现有两位禁军高手已经不动声色围了过来。 看来是知道他想搞事情。 李三思却仍摇了摇头,“周公子,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你觉得呢?” 周文狞笑一声,“衣服,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找人给你脱?”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彬彬有礼海公公 李三思叹了口气,“周公子,为何一定要脱衣服?我又不是秦淮河的姑娘,脱光了也没甚好看的。” “让你脱就脱,哪那么多废话?” 周文骂骂咧咧的挥挥手,离得最近的那位禁军高手顿时往前一迈,伸手便要去扒李三思的衣服。 粗鲁的动作让海王很是无奈。 苏羡再无法忍受,冷眼微挑,长笔指向那位禁军高手,“我看谁敢动!” 说话的同时他站了出来,瘦弱的身躯挡在李三思前面。 语气虽阴柔,态度却很男人。 笔力环绕此间,浓郁的笔墨间散发着清冷的杀气。 他这一动,四周的禁军高手全部转移了目标,同时往前一步,握刀的手紧了紧,强大的压迫力随之而来,似重山垂落,压在苏羡的肩头。 此间高手皆入五楼,单打独斗苏羡自然不惧。 但这么多人一起上他是必败无疑。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挪动半步。 比女人还要美的那张脸上布满了寒意,眼眸中闪烁着冷厉的光。 他没有去看四周的禁军高手,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周文的身上,“别忘了这里是执笔人衙门,放你走已经是个例外,再敢继续纠缠,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周文当即骂道,“你个娘娘腔在这狗叫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是不是也想被扒光衣服学狗叫?” 此前他对苏羡尚有几分忌惮,现在干爹在此,他谁都不怕。 娘娘腔?...苏羡深吸了一口气,修行至今将近四十年,还从未有人敢这么称呼他! “你想死吗?” 苏羡挺直了身子,冷漠的眼神中杀意不再遮掩。 浓郁的墨香味缓缓去到周文身周,虽很快就被禁军高手们的刀意拦下,但环绕此间的强横笔力还是让周文面色一变。 他冷眼望向苏羡,看着对方英俊到过分的那张脸,不由有些嫉妒,沉声道:“执笔人还真是好大的威风!看来是连干爹的面子都不想给了!吗的给我弄死他!出了事我干爹担着!” cxzww.com 颇有几分二世祖的姿态。 禁军高手们却没有动,他们下意思望向了海公公那边。 这里毕竟是执笔人衙门,皇权特许之地。 小打小闹尚且说得过去,有海公公撑腰应该也没人敢来找麻烦,但要是一言不合就杀了一枚银牌,这罪名可就大了。 从始至终海公公都没有说话。 只是面无表情静望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此时,到了他不得不出面的时候,这位面白无须,眼神沉静的大太监这才轻轻笑出声,“文儿你太胡闹了,执笔人衙门是什么地方,你敢这般撒野?苏银牌乃是衙门里的探案先驱,哪怕是在皇城里都颇有几分名气,陛下对他也很是欣赏,你要是敢杀他,十个脑袋都不够搬家的。” 他摆摆手,禁军高手们尽数退下。 握刀的手却没有松开,继续严正以待。 周文闻言撇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但看表情明显还是不服。 苏羡皱起眉同样没说话,“这死太监绝对没安好心。” 海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文儿啊,咱是讲道理的人,来之前皇后娘娘便吩咐过了,出来后咱们不能随便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被别人欺负。所以苏银牌你不能动,但是那个叫做李三思的铜牌,你该怎么样还是要怎么样的......他打过你两巴掌,你却只扒光他的衣服让他学狗叫,已经算是很善良了,咱家料想应该也没人敢阻拦你。”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了苏羡身上,笑着问道,“苏银牌,你觉得咱家说得有没 有道理?” 苏羡沉声说道:“海公公,你的道理我不太懂,要不,你还是等秦司长回来再说与他听吧。” “咱家可没那么多时间,皇后娘娘还等着咱家去伺候呢。” 海公公笑得跟只老狐狸一样,“你还是先让一让吧。” 从始至终海公公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先礼后兵,这是他一贯的处事作风。 笑里藏刀的人最是可怕,苏羡很不想与这种人打交道。 所以一开始海公公带人过来要将周文领走的时候,他虽有不爽,却也没有过多的阻拦,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直接放人了。 只想着等秦逍遥回来后再商量看怎么找回场子。 这大太监是吃死了秦逍遥不在衙门里,所以张狂无度。 有皇后娘娘做靠山,朝廷里没几个人敢轻易招惹他。 苏羡在刑狱司中也算是个人物,但是想要和这位海公公扳扳手腕,还是差点意思的。 但此时听到海公公的话后,他却很是固执的摇了摇头,停在原地没有动。 凤起就在身后,他要是再继续让步,等于是将凤起推入火海。 强硬的姿态让海公公觉得有些意外。 “既然你不想讲道理,那咱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海公公平静抬起头,“把苏银牌请下去吧,注意不要伤到他,咱家这次来不是惹事的,可别丢了皇后娘娘的脸。” 句句不离皇后娘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靠山很大。 周文狗仗人势的大叫起来,“听到没有?赶紧把这娘娘腔弄走!” 场间肃杀之意瞬起。 禁军高手应了一声后便要动手,刀意袭来的关头,苏羡手中的长笔也去向了半空,已经做好了落笔交战的准备。 藏于袖袍中的左手拉直了金色笔筒的引线,动手的那一刻他便要释放出求救信号。 一只手忽然从背后伸出,落在了苏羡的肩头。 李三思的声音随之响起,“苏大人,你先让一让。” 苏羡没有转身,在李三思面前,他尽显男人风范,“你放心,站我后面,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还是让一让吧。” 李三思再次开口,“我不相信他们真的敢在执笔人的地盘上把我怎么样。” 声音显得极为平静。 在苏羡听来却有些认命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心想凤起你太小看这位海公公了,朝廷里三品官员以下,就没有他不敢动的人。 周文突然冷哼了一声,“不敢把你怎么样?你这家伙到现在还这么狂?赶紧去个人,把他衣服给我扒了!” 一个小太监当场站出来,一脸阴笑的走了过去。 苏羡想要提笔阻拦,十几把重刀同时出鞘,刀意惊起,将他的笔力完全封死。 李三思按在他肩头的手也稍稍用了些力,示意他不要冲动。 短暂的沉寂过后,李三思从苏羡身后缓步走出,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那位小太监,提醒道,“注意动作轻一点,我的身上可有宝贝。” “聒噪!” 小太监年纪不大,脾气却还不小。 直接两手入怀这么一扯,李三思外面的那件黑色制服就被粗鲁的扒开了。 看这动作像是练过的呀!过去应该没少扒拉宫里丫鬟的衣服吧? 再一用力,里面的那件内衬也被撕掉,露出了结实的胸肌,以及挂在胸前,原本藏在衣服里面的一块透亮精致的玉牌。 “咦,你还有这好东西!” 小太监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那块玉牌质地极佳 ,应该值不少钱。 当场就想私吞。 可刚刚将玉牌拽在了手中,一道绿光便自玉牌中隐现,小太监眼都绿了......会发光的玉牌,绝对是个好宝贝啊! 他满脸贪婪,迅速扫了一眼玉牌上面雕刻的花纹,仔细打量着其间精致的纹路,估摸着可能值多少钱。 可看着看着,他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神情开始便得凝重,不消片刻,整个人便忽然僵持在了原地。 脸上的贪婪亦化作惊恐。 短暂沉寂,他那握住玉牌的双手猛一下后缩,烫手一般将玉牌放下。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震惊。 “怎么不继续了?衣服还没脱完呢。” 李三思无比冷静的盯着眼前的小太监,随后将胸前的玉牌取下,递到了他的面前,“这块玉牌你喜欢?喜欢就拿去啊,不用跟我客气。” 小太监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连连摆手,哪有胆子去接? 站在身后的周文看不清楚状况,见到小太监竟然后退了,当即怒道,“搞什么东西?死太监你退什么退?” 听到“死太监”三个字后,面色平静的海公公皱了皱眉,他不满的瞪了周文一眼,随后调整心态,目光亦落在了小太监身上,“怎么回事?” 小太监侧过身子,一边指着李三思手中那块玉牌,一边哆哆嗦嗦的结巴起来,“海,海...海公公,这...这,这玉牌,它...... ” “它什么它?死太监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滚蛋!本公子亲自来!” 周文猛一下冲上去,先是极其蛮横的推开了小太监,随后一把夺过李三思手中的那块玉牌,将其高高举起,放在阳光下细细打量......玉质晶莹剔透,内蕴古色古香,被阳光照射后的那道绿光不仅没被覆盖,反而变得愈发闪耀,绿油油晃得周文眼晕。 “果然是个好东西!” 周文仔细把玩,爱不释手,惊叹一声后就准备占为己有。 却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那些禁军高手们看到那块玉牌后脸色全部变了。 海公公的神情也在瞬间严肃起来。 这位习惯了笑里藏刀的大太监收起了全部的笑容,突然大喝了一声,“住手!” 语气中带着些许惊慌。 周文怔住了,双手紧握着玉牌,看了海公公一眼,“咋的啦干爹?这玉牌你也喜欢吗?” “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海公公面色阴沉下来,声音亦渐渐变冷。 “啊?” 周文的目光下意识再次落在了手中的那块玉牌上,“这不就是一块......不对!这是......” 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神情间满是慌乱。 玉牌刚入手时他只顾得上看它的做工和质地,却忽略了它的形状和规模......乍一看这块玉牌就是一块圆形的玉器,尚需雕琢。 但若仔细一看,这其实是一只玉凤凰的模样。 只不过因为玉牌大小的限制,以至于凤凰的身子无法彻底舒展开来,而是自身环绕了一圈,嘴巴和尾部衔接在了一起,所以不太容易发现凤凰的存在。 这样的雕工看上去很是粗糙,其实用心观察的话,会发现这只玉凤凰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像是经过精心雕琢过,尤其是在绿光的笼罩下,玉凤凰振翅而起,似乎随时都会挣脱绿光的束缚而飞升上天。 在周文的认知里,被雕刻成凤凰的形状,并且散发着绿光的玉牌,在整座大魏王朝的玉石世界里,只有一种! “囚凤玉!” 周文不可思议的大喊道:“这是一块囚凤玉!”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因为我喜欢他呀 囚凤玉是什么? 它是大魏王朝功勋卓越者的奖章。 是一块万能的免死金牌。 是皇权地位的象征。 也是刻有佛门不动明王印,据说可以挡下七楼修行者全力一击的防御法器。 如此宝贵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枚小铜牌的身上? 周文瞪大了双眼,感觉这块囚凤玉有些烫手。 他想扔掉,却又觉得这样做是对皇权不敬。 想要还给李三思,又放不下脸面。 想要给那个小太监,可对方早已经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 怎么办? 周文回身给了自家干爹一个求助的眼神,“咋整啊干爹?” 海公公也有点慌。 原本他瞅准了大司长秦逍遥不在执笔人衙门的时机上门捞人,想来凭借自己的威名,执笔人衙门里的金牌银牌都得卖自己几分面子。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动静闹得这么大,三位金牌却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应该是不想与自己正面冲突,所以干脆避而不见。 明智的选择。 唯一出面的苏羡苏银牌虽然一直面露不悦,但对自己还是始终保有着足够多的礼数。 这一点海公公是很满意的。 向来看重权势的他对此颇有几分成就感。 此次执笔人衙门走一趟,他耍够了威风。 本可以痛痛快快的离开。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竟然会栽在一枚小铜牌的身上。 这个叫做李三思的小铜牌究竟何许人也?竟然能拥有一块囚凤玉! 这怎么可能?! 囚凤玉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拥有它,说明多多少少就和皇族的人沾点关系......难不成这枚小铜牌是位偷偷摸摸出城体验生活的小王爷? 海公公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又不想被人看出自己此刻的窘境。 于是片刻沉寂后,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囚凤玉?咱家还从没有见过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此话刚落,周文顿时心领神会,他当即叫嚣道:“那还用说吗?这一定是假的!李三思!你胆子还不小,竟敢......” “你们说它是假的?” 李三思忽然开口,打断了周文,“那就把它带到皇后娘娘那里去验证下,想来皇后娘娘应该是认得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得提醒你们一句,不认识囚凤玉不打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眼缘见过它,不过要是不尊重它,那,可是要杀头的。” 海公公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囚凤玉是皇权的象征,几乎可以说代表了陛下的脸面,可你们却让一位拥有囚凤玉的人脱光了衣服学狗叫,这不就等于是让咱们的陛下学狗叫一样?” 李三思的目光在海公公和周文身上来回巡视,忽然冷笑了声,“不知道有这样一份罪名傍身,咱们的皇后娘娘还能不能保下公公?” “李三思!你胡说什么?咱家何时让陛下学狗叫了?” 海公公神情剧变,指着李三思怒斥道,“莫要血口喷人!举头三尺有神明,咱家对陛下的心,那是日月可鉴!” 可鉴你吗!...李三思笑了笑,“公公可真爱说笑。” 周文见不惯李三思此时的嚣张姿态,刚想开骂,却被海公公一眼瞪了回去,“囚凤玉还给他,你退下!” 声音清冷肃杀,陌生的冷漠感让周文有些不太适应。 他还从没见过干爹对自己这般生硬的说过话,有些吓到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赶忙把囚凤玉塞到了李三思的怀里。 “如果它是真的囚凤玉,又怎么会出现在你那里?” 海公公眯起眼睛,白净的脸色间透露着凝重,他问道,“总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这是合理的质疑。 没人会认为一枚小铜牌能有那个资格拥有一块囚凤玉。 “当然不是!” 李三思笑了笑,“也不怕告诉你们,这是长公主送我的。” 他实话实说,可却似乎没人相信。 除了苏羡以外,其他人神情各异,面色间多有不屑。 大多已经舒缓了情绪,看上去没那么紧张。 想来是觉得李三思编不下去,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这囚凤玉就算不是他偷来的,也是捡来的。 不管怎么来的,都可以治他一个亵玉之罪了。 周文更是如释重负,他冷冷一笑,不顾海公公的眼神施压,大声说道:“李三思,你以为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长公主送你囚凤玉?你脑子被门挤掉了?你他娘的怕是连见长公主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吧?” 这话可就毒了。 苏羡冷哼了一声,心里已经将周文彻底拉入了必杀黑名单。 李三思看了周文一眼,表情变得沉静。 寒意逐渐涌上眉梢。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将周文放在眼里过,所以很快便又释然......跟一个二世祖没什么好计较的。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海公公身上,“公公也觉得我在说笑?” 海公公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只是无声的笑了笑。 这便是他的态度,意思也已经很明了......你可不就是在说笑吗? 长公主送你囚凤玉,这比你偷来的还要离谱。 李三思摇摇头,叹息道,“世道变了,这年头说真话反而没人相信了。” 他将那块散发着绿光的囚凤玉重新挂回到胸口,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定格在了周文那里,“就你叫得最欢,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打赌?你配吗?” 周文满脸的不屑。 “不敢就算了。” 李三思抚弄着囚凤玉,同样满脸的不屑。 最低级的激将法,却惹得周文暴跳如雷。 他大怒道:“说!赌什么?” 果然跟个牲口一样,没脑子的......李三思说道:“就赌这块囚凤玉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长公主赠予,那么我不仅将囚凤玉拱手相送于你们,我本人也将任由你们处置,并且我保证衙门里不会再有人插手这件事,哪怕杀了我,日后也绝不会有人报复。” 周文冷笑道,“那你是死定了啊!” 海公公却感觉有些不妙。 因为李三思表现得太过于自信,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赌输一般。 但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愿相信长公主会真的送给他囚凤玉......权当他是虚张声势好了。 这看上去像是一场自杀式的赌注。 海公公放平心绪,随之问道:“说说你的条件,文儿若是输了呢?” “他若是输了,我的要求可就简单了,和他要求我的一样,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学狗叫,一直叫到我满意为止。” 李三思盯着周文,微微昂首,说道:“怎么样?敢不敢接?” 平静的姿态让海公公莫名有些发怵。 被自己强行压下的不安感再次涌上心头。 “接!为什么不接?你找死我没理由拦你!” 周文无所畏惧,开口就是莽,他转身望向海公公,“干爹您面子大,还请去皇城走一趟,把公主殿下请过来验明真相.. ....我们找到了她的囚凤玉,也算是大功一件了,说不定还会有赏。至于这家伙嘛,想来不用我们动手,长公主会亲自宰了他!” 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 海公公想了想,觉得没毛病,当即点头道,“也好,那你们就在这等咱家,咱.....” 话没说完,一个好听到爆炸,很是撩人心弦的声音突然传来,“不用那么麻烦了,本宫已经来了。” 所有人面色一震,同时抬眼望去。 只见通往衙门口的那条长廊之间,一身繁美长裙裹身,打扮的端庄典雅,偏又无法遮掩自身风情的长公主在一群小太监,小丫鬟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言情小说网 她这一出现,场间几乎所有雄性动物全部屏住了呼吸,瞬间热血沸腾......当然,大太监海公公和苏同志除外,他们皆表示无感。 大魏女神长公主,虽然风评一向不太好,但这一举一动间扭动的风情,可真就似头小鹿一般,温柔的撞入诸位男同胞的心里去了。 长廊之间,所有人压下心头燥热,齐刷刷跪下,“拜见长公主!” “起来吧。” 长公主面露威严,一双丹凤眼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所过之处无不低头,不敢与之对视超过两息。 只有李三思与之静静对望,眸间含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幕被苏羡看在了眼里,顿时醋意大发。 抱着长笔转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二世祖周文也被长公主看了一眼,他内心暗爽,心理活动顿时丰富起来,“长公主往我这看了!她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不得不说,在YY这方面的功底,他和逼王是有的一拼的。 海公公拱手而拜,开口道,“不知长公主来执笔人衙门何事?” “需要跟你汇报吗?” 长公主淡淡的瞅了他一眼,语气显得很是冷漠。 “当然不是!” 海公公低下头,有些尴尬和惶恐。 心想长公主今日对自己怎么如此生分了?前几日祭祖的时候不还与自己有说有笑吗? “我刚听到,你们在谈论囚凤玉?” 长公主忽然开口,“怎么回事儿?” 一来就直入正题,海公公表示很满意。 他刚准备回话,周文却是来劲儿了,他最快站了出来,指着李三思急促说道,“启禀公主殿下,这位叫做李三思的小铜牌大言不惭,竟然说他胸口挂着的那块囚凤玉是您送给他的......我们正准备去听云轩向您求证,却不想您竟然自己过来了。这下刚好,您说说看,那块囚凤玉究竟是您送给他的,还是被人偷走的?”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做好了拿人的准备。 而且必须是自己亲自动手,争取在女神长公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可很快,他的满脸振奋情绪便尽数化作了震惊。 不仅是他,就连海公公和那些禁军高手也都瞬间陷入了长时间的懵逼状态。 因为长公主开口了,“他没有乱说,那块囚凤玉,确实是我送给他的。” 她目光温柔,望向他的双眸间水色弥漫,情意绵绵。 值此当头,无数人在场,可她的眼中却只有他一人。 场间惊寂。 无人再说话。 沉默悄然来袭。 这种无声的氛围大概持续了有半炷香的功夫,最终被海公公鼓足勇气打破。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敢问公主殿下,为何要把囚凤玉送给他啊?” 长公主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说道:“因为我喜欢他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学狗叫 暖阳下,所有男人再次选择了沉默。 他们在风中缭乱,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摧残。 堂堂大魏朝的公主殿下,无数男人心中的女神,可望而不可求的绝世尤物,竟然喜欢上了执笔人衙门里的一枚卑微的小铜牌? 如果不是亲耳所闻,只怕没人会相信。 海公公摇摇头,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庞,突然讪笑了声,“公主殿下,这种事,不好开玩笑的吧?” “本宫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长公主双手叠加置于小腹处,端庄的姿态下散发着威严气息。 只是当眼神落在李三思身上时,她的眸间光色才会变得温柔。 海公公将长公主的眼神变化看在眼里,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长公主她,是来真的啊! 这位皇城里地位极高的大太监顿时有些惶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周文依然满脸震惊,“公主殿下竟然喜欢这么一个卑贱的小铜牌?这小子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他有本公子一半优秀吗?” 他下意识看了李三思一眼,却见对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得意和喜悦。 “真能装!” 周文轻斥一声,满脸的不爽。 李三思其实真没装。 他很苦恼。 长公主的突然出现确实让他很意外,也一些小小的惊喜。 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公然告白大大满足了他那专属于男人的虚荣心。 也解决了当下的窘境。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 今日过后,自己岂不是要成为大魏王朝绝大多数男性的头号公敌? 夺女神之恨不共戴天! 怕不是出门都要小心点了。 更重要的是,这段原本应该只存在于地下的暧昧关系突然被搬到了明面上来,也很不利于自己扩大鱼塘的规模啊! 洛溪亭那条美人鲨还没捕捞到手,这要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和长公主的地下恋情,岂不是会更加坚定的要一口咬死自己? 海王有些担忧。 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长公主察觉到了李三思的心情似乎不太美丽,以为是周文和海公公这俩人给闹得,顿时沉下脸来,眸间出现了一抹寒霜。 “本宫刚才听说,海公公你与我家凤起有过一场赌注?” 长公主淡漠的眼神落在了海公公身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我家凤起?” 众人同时倒吸了口凉气......称呼竟已如此亲密!看来长公主和李三思的关系维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海公公惶恐的低下头,他不想背这个锅,“公主殿下,不是咱家,是咱家的干儿子周文和李铜牌的赌注。” 周文:“干爹......你......” 海公公瞪了他一眼,“你什么你!闭嘴!” “哦?” 长公主问道,“赌的什么?说与本宫听听。” “小赌一场,算是个玩笑,不提也罢。” 海公公低着头打算搪塞过去。 沉默许久的李三思却终于开口了,“这可算不了!既然已经证明囚凤玉就是公主殿下的,在下自然就算赢了......周公子,愿赌服输,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在下帮你?” 周文大怒,一股热血瞬间涌上心头,“你敢动本公子试试!” “蠢货!” 海公公更怒,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反手一巴掌抽在了周文脸上,直接给这二世祖抽懵了。 “干爹,你打我干嘛?” 周文不可思议的望着海公公,暴怒的脸上瞬间挂满了委屈......自己最大的靠山崩塌了? “你还没有认清楚形势吗?” 海公公怒道, “跪下!” “噗通”一声响,周文当场跪倒在地。 倒不是对李三思服气了,而是被海公公吓到了。 “海公公果然教子有方。” 李三思说道,“不过只是跪下可解决不了问题,惩罚还是要做的。” 海公公调整好心态,随后对着李三思弯下了腰,尖细的声音刻意保持了低沉,“李铜牌能否给咱家一个面子?” “公公的面子很值钱吗?” 有长公主在此,李三思有恃无恐。 说话愈发随意起来。 海公公看了他一眼,随之说道,“皇城内府的事情,咱家还是说了算的,日后李铜牌若有机会进了宫,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咱家多多少少也能帮点忙不是?咱们这些阉人,本事不大,也没多少志向,但是对于人情这方面,向来是很看重的,所以李铜牌也不用担心咱家不认账,更何况,还有公主殿下做个见证。” 大太监的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了。 李三思见好就收,却又不想答应的那么爽快,于是便看了长公主一眼,“公主殿下怎么说?” 长公主心领神会,先是问道,“你先告诉本宫惩罚是什么?” “这个嘛……” 李三思想了想,突然走到了长公主跟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凑到她的身边耳语了一阵。 这个动作大胆且放肆,甚至有些无礼。 众人无不动容,妒火燃起。 海公公更是下意识想要开口呵斥,可一想到当前处境,便又无奈作罢。 跟在长公主身边的那些小太监,小丫鬟似是早已习以为常了,他们不仅面不改色,反而很是识趣的低下头不去打扰。 片刻后,长公主的脸色突然红了,她轻啐了声,轻轻敲了下李三思的脑袋,像是情人之间的打闹一般,动作说不出的亲昵。 众人看呆了......长公主一颦一笑之间皆是风情,媚得太甚,可惜便宜了一个小铜牌! 苏羡轻哼了一声,见到这一幕更加的酸得不行。 苏同志的心饱受煎熬。 “这赌注也太不要脸了些!” 长公主笑骂了句,随后很快静下心来,淡淡说道:“执笔人衙门乃是皇权特许之地,不容随意放肆,所以衣服还是别脱了,属实不雅,况且本宫在此,也不太方便。” 听到这里,海公公终于笑了......长公主果然还是向着自己这边的。 他拱拱手,笑容灿烂,“公主殿下所言极是!” 周文也是连声道谢,随后再次陷入YY中,心想公主殿下这般维护自己,该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他下意识挺直了身子,摆出沉稳姿态。 力求给长公主留下更好的印象。 李三思则点头应了声,这样刚好,可以借着长公主的话给海公公一个台阶下。 毕竟这大太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权势不小,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不好真的撕破脸皮。 他刚想说话,长公主的声音却忽然再次响了起来,“不过衣服可以不脱,但是狗叫必须学!” 海公公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他深深看了长公主一眼,确定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本宫还从未见过有人学狗叫呢,今日倒是想听听。”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了周文身上,见他尬在了原地,于是便问道,“你叫不叫?” 声音很轻,却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周文下意识望向了海公公,“干爹,我叫不叫?” 侍奉在长公主身边的小桂子忽然大步走了出来,直接来到周文身边,二话不说,直接抬手就是俩巴掌,“长公主让你叫你就得叫!问别人做甚!赶快叫!” 这俩巴掌多少有点要为李三思报仇的意思,下手极重,直接给周文两边脸都抽肿了。 但这俩巴掌同时也激怒了海公公... ...大太监瞪着小太监,“小桂子,你好大的威风!咱家的干儿子你都敢打!” “哎呦海公公,奴才可没那个胆子啊,不过主子都发话了,奴才也只能站出来了。” 小桂子笑了笑,“奴才要是不动手,可就得海公公您亲自出马了。要是让您去打自己的干儿子肯定是舍不得的,所以奴才这也算是为海公公您出了一分力了呀。” 156n.net 从资历和人脉上来说,在皇城内府混了许多年的海公公自然要比小桂子厉害不少。 但小桂子其实并不是很虚海公公......一个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小太监,一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说起来来头都不小,互相之间明面上可以怼几下,私下里可不敢乱来的。 在这大魏朝太监的圈子里,除了那位吊到不行,几乎没人敢惹的三朝内府总管曹人往曹公公外,小桂子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就好像此刻,他丝毫不担心海公公敢把自己怎么样,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有长公主在此,海公公他再不爽也得憋着。 惊寂关头,海公公气得脸色铁青。 他很想发飙,可长公主却不给他机会,“别浪费本宫时间了。” 冷漠的语气显得极不耐烦。 “汪!汪汪!汪汪汪!” 一声狗叫突然传来。 长公主皱眉望去,只见周文不知怎么就想通了,他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正歪着脑袋大声学着狗叫。 别说,还真挺像! 小桂子笑着走到了长公主身边,满脸嘲讽。 苏羡提笔而立,没有说话。 但说实话他现在很爽。 李三思静默在原地,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说不上喜怒。 周文现在的样子属实有些可怜,但他却并不同情......相较于周文之前的嚣张跋扈,学狗叫已经算是很便宜对方了。 但李三思也并不觉得有多解气。 或许在他看来,周文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被自己真正放在眼里过。 打败他,羞辱他,并不会让自己生出多少成就感,只会觉得无趣。 狗叫声中,他不想久留。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他走到了长公主身边,然后与之一同离去。 苏羡同样冷笑着离开。 不过是与李三思相反的方向......眼不见心不烦,苏同志有苦难言。 海公公望着李三思和长公主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打雷。 “别叫了!你还上瘾了是吧?” 见到二人已经走远,海公公瞪着周文,轻斥道,“回去之后,一个月以内不许出门!给我在家好好反省!你看看你,都惹得什么人?!” 语气显得颇为恼怒。 “干爹,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周文在俩禁军高手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脸上的杀气毫不遮掩,“此仇不报,我......” “闭嘴!” 海公公怒道,“还嫌闯得祸不够多吗?咱家就是太纵容你了,才养成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我告诉娘亲去!” 周文突然说道,“她肯定不会看我白白受人欺负!” “你!” 海公公猛然回身,想要开骂,可看着周文那固执的表情,终究还是没忍心。 他摆摆手,叹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没完!” 晴空下,阳光灿烈。 可这大太监的那张脸,却冷得像是一座极寒冰川。 周围无人敢说话。 个个噤若寒蝉,呼吸都放得缓慢。 他们都很清楚,得罪了海公公,并不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的报复极将展开。 可他们并不清楚,得罪了李三思,更不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主角,并不怕报复。 第一百一十九章 磨人的长公主 再晚些时候,海公公唤人将周文带走,并再三叮嘱他一个月以内不许出门。 自己则满脸阴沉的进了宫,找到了皇后娘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了一番执笔人的“暴行”。 大概意思就是执笔人衙门里的一枚小铜牌无视皇后娘娘的凤威,竟敢当着自己的面欺辱自己的干儿子,并且添油加醋的描绘了当时周文下跪学狗叫的场景。 直接把一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变成了一个可怜兮兮,受人欺负的的乖宝宝。 当然,为免皇后娘娘心有顾虑,他把长公主的出场画面恶意剪辑掉。 李三思独自接下了大太监的所有诋毁和恶意。 皇后娘娘对海公公一向很信任,听到他的控诉后先是轻声安慰了会儿,随后当场就要下令抓那枚小铜牌过来惩戒一番。 可当皇后娘娘听说那枚小铜牌的名字叫做李三思的时候,她却沉默了。 因为她去侍寝的时候,曾听神皇提起过李三思这个人。 知道他就是将要代表大魏朝,去和那位登顶九楼的人间剑圣进行谈判的少年英雄......当时皇后娘娘就感叹了声,此人虽然只有二楼的修为,实力末微,可勇气却太令人动容。 她很佩服。 而且能被秦逍遥举荐,被百官认同,此人的能力肯定也不小。 皇后娘娘虽从未见过李三思,但从神皇的描述以及后来的打听中,知道连续破了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的人也是他。 就连夜闯皇城刺杀陛下的女刺客都是他抓住的。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此人可不简单啊! 这样的人,先不说品行怎么样,眼光应该会很高才对吧? 他会小气到去跟一个出了名的二世祖过不去?...因为海公公的缘故,皇后娘娘曾见过周文几次,很清楚他是什么德性。 用不要脸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就这么说吧,要不是因为自己皇后的身份让周文很是忌惮,怕是他连自己都要勾搭。 相比较之下,素未谋面的李三思就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皇后娘娘第一次对海公公的话产生了质疑。 心想自己对他是不是有些过分的信任了? 抓捕李三思的命令很快就被解除。 海公公完全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心理活动,他表示不解。 以为是自己的表演还不够令人感动,于是便继续声泪俱下的控诉......大太监的声音尖细缠绵,竟然有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可皇后娘娘却再不为所动,她也不多做解释,最终只是劝慰了几句,说自己日后会去找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谈谈......诸类敷衍的话说了很多,海公公这才抹着泪退下。 无错小说网 离开的大太监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却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想来皇后娘娘多少还是有些避嫌,不想让人知道她整天为一个太监出头,加上执笔人在大魏朝的地位比较特殊,她不好直接插手。 他准备日后再来哭诉几回,一定要让皇后娘娘出面,下令对执笔人大施惩戒,尤其是那个李三思! 必须好好安排他!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错过了今日,他将不再是皇后娘娘最信任的那个人。 而李三思的出现,也将成为压倒他内府掌舵人身份的最后一颗稻草。 可能也只有等到他跌落神坛的那一刻,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那个被自己看不起的执笔人小铜牌。 ...... 暖阳下,清风徐徐,天色极好。 李三思和长公主并肩而起,穿行于执笔人的后山花园,两个人挨得很近,几乎贴在了一起,看上去无比的亲密。 俨然热恋小情侣的模样。 那一群小丫鬟,小太监原本想跟着过去,却被懂事的小桂子给拦下。 小桂子刚来的时候便看了眼这后山花园 的地形,曲径向前,地势十分复杂,越往里面花草愈盛,树木也多,枝繁叶茂的很适合隐蔽身形。 李大人和公主殿下要是想藏在深处做些什么,根本没人能发现。 他望着李三思和长公主越来越远的身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香艳的场景,没来由呼吸急促起来,脸色变得很红......虽然是个小太监,可这男人的心思他还真是样样不少。 不过也得亏他是个小太监,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 此时漫山花正开,却不及长公主万分之一美丽。 她伸出玉手挽住李三思的胳膊,缓缓踱步,在这春日满园的风光之下,这位自小便在深宫长大的公主殿下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和快乐。 也不知是因为这后山的景色。 还是因为身边的这个小男人。 有美人鱼公主相伴,李海王自然暗爽。 但他还是有些担忧,一直左顾右盼,生怕被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和长公主的关系......地下恋情就该密不透风,一位资深海王的经验之谈。 他已经打算好了,半炷香后就调头回去,并且要和长公主约定好以后只能在听云轩见面,可千万别再来找自己了。 情敌那么多,搞不好哪天就被人摸上门来抹了脖子。 湛蓝的天空下风儿温柔,两个人相伴而行,走走停停,途中也曾停下来亲吻相拥,这让李三思想起前世钻小树林的场景了。 多少有些怀念。 海王叹息了声,看这势头,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 再往里深入,乱花迷眼,气氛愈发暧昧。 李三思和长公主同时回身望了一眼,已经无法看到小丫鬟和小太监的身影了。 此间再无他人,二人世界里的感情逐渐升温。 暧昧气息更浓。 静谧之处伴随着花香,空气也变得香甜。 此情此景,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只怕也说不过去了。 长公主的脸色早已变得一片潮红,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盯着李三思,没有说话,但是眸间的水色已经表明了她的意图。 李三思咽了口口水,看了眼地面,“在这?” 长公主点了点头,身子变得滚烫。 后山野外,比在屋子里要刺激。 “今天身子方便了?” 李三思问道。 顺便扫了一眼漫山花簇,很快便确定了该在哪里合适。 “还没呢,这才第二天。” 长公主倒在了李三思怀里,轻声开口,软糯的语气充满了诱惑,“本宫想你和昨晚一样。” …… 申时末,李三思和长公主手拉着手从后山花园深处走了出来。 他们身后的地面上,压坏了一大片正盛开的野花。 也不知道这俩人做了啥。 总之出来的时候,长公主媚眼如丝,脸上的潮红弥漫到了全身,急促的呼吸声中带着微微的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息。 她依着李三思,愈发的温柔顺从,哪里还有半点长公主的威严模样,倒更像是新婚之夜的小媳妇。 李三思的表情倒是没多少变化。 但是手指头却变得稍微有些僵硬。 像是用力过度所导致。 小桂子一直守在后山花园的入口处,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这过程中也有执笔人的几位小铜牌想要进去逛逛,看看风景,皆被小桂子赶走了......开玩笑,自家主子在里面幽会,哪个不长眼的敢进去? 见到李大人和长公主从远处的花簇之间露出头后,他便带着小太监和小丫鬟们迎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感叹李大人是真男人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李大人和长公主进入后山花园的时候刚刚过午时,至此差不多四个时辰过去了,他们得进的多深啊! 竟然到现在才出来! “公主殿下,咱们现在是回去,还是再多留一会儿?” 小桂子来到长公主身边,想要托过长公主的手,却被她躲开。 “再晚点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还有些地方想去看看呢。” 长公主声音很轻,像是已经没了力气。 整个人几乎挂在了李三思身上。 小太监们不敢看,全部低下了头。 小丫鬟们忍不住看了一眼,脸红了一阵后同样低下了头。 小桂子却不能低头,他还要带路呢……这俩人现在眼里只有彼此,完全不看路的,也不知道怎么从百花深处走出来的。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 小桂子问道。 说话的同时他将前面倒地的一株野花踩平,方便二人走过。 长公主含情脉脉的看着李三思,说道,“先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李三思瞬间清醒过来,当场拒绝,“不好!执笔人新兵营人多耳杂,殿下千金之躯,可去不得。” 海王有着自己的顾虑啊,衙门里见见面也就算了,真要招摇过市跑到新兵营去,怕是整个大魏朝都知道自己泡到当朝长公主了。 装逼是装逼,背后要承担的风险也是不小啊。 长公主秀眉微蹙,似是有些不高兴了。 好在李三思察言观色的能力强,直接原地停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深吻,随后抬头柔声道,“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你要听话。” 温柔的语气中又带着些许男人的霸气。 小桂子目瞪口呆,“李大人也太会了吧!” 长公主已经醉了,她不再坚持,轻轻点了点头。 算是将此事揭过。 但她还是不想走。 去不了李三思住的地方,她便想去看看他办公的地方,不出意外还是遭到了拒绝。 衙门里溜达几圈后,她又提出要去看看那位剑圣传人洛溪亭,非要跟人家比一比谁更美。 李三思吓了一大跳,这去了还得了? 虽然美人鱼和美人鲨之间早晚会有一场正面battle,但绝不是现在。 要是让洛溪亭知道自己和长公主有一腿,只怕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于是又是好一阵劝说,大概就是表明洛溪亭如今是重犯,收押阶段不容探视之类的话。 没奈何,长公主最终也只好作罢。 主要是不想李三思为难。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李三思便耐着性子陪着长公主东走走,西逛逛,差不多整个执笔人衙门都被他们走遍了……衙门里所有人,包括三位金牌讲师都知道了那位叫做李三思的小铜牌勾搭上了女神长公主。 不由大呼神奇,心想长公主的口味何时变得这么重了?竟然会看上一枚小铜牌? 最后甚至惊动了办事归来的秦逍遥。 这位执笔人的大司长是知道李三思和长公主的关系的,他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 可当他看到二人旁若无人,无比亲密粘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凤起啊,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时间来到了晚上。 戌时三刻,长公主终于感觉到了疲累,这才准备回去。 李三思满脸不舍的将她送到了门外,亲眼看着她坐上了马车。 二人依依不舍的告别后,马夫小鞭子这么一抽,马车瞬间启动,车轮滚滚声随之响起,将磨了自己一整天的美人鱼给带走了。 等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一刻,李三思如释重负。 虽然快活,也很装逼,但顶着衙门里那么多人的注视和嫉妒,他还是压力山大呀……说是幸福的烦恼也不为过。 片刻沉寂,他正准备转身回去。 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长街上,有个高大的身影正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已等候自己多时。 第一百二十章 深夜访客 此时天色已沉,暗夜来袭。 漆黑的光色很快便将整条长街笼罩住,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高大身影也在夜色中飘忽不定,有些不太真实。 李三思仔细凝望,真力汇于双眸,能穿透这片深沉的夜色,也能穿过此间数十丈的距离,却不知为何无法看穿那道身影。 他是谁? 李三思沉下心来,随时准备进入思维宫殿召唤出魔道霸霸。 同时身体往衙门口退去。 风起,刚好将夜色间渐起的雾气吹散。 一束光随之很突兀的亮起,如果李三思没看错的话,那道光应该是从那道身影的双眸所在位置散发出来的。 那是一束刀光。 惨白中带着一缕清寒。 李三思下意识将眼前的刀光与楚白狼的刀光做了一个比较。 得出的结论是无法比较。 因为楚白狼的六楼刀光和眼前的这束刀光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这纯粹是一种直觉上的认知和判断。 没有任何的理论依据支撑。 但李三思却十分确信。 刀光惊亮的刹那,那个落于长街暗影中的身影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身形十分高大,和暗影中的轮廓高度没差。 按照李三思前世的计量单位来初步估算,大概一米九往上。 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内宦官袍……相对于他的身体,这个袍子要显得更加宽大些,被风吹动时呼啦作响,像是野兽低沉的嘶吼。 他的双手完全拢入了袖口之间,看上去像是有些畏寒。 可他的身躯却挺得笔直,于寒风中静立,岿然不动。 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他的眉眼宽直,额角的两道粗眉像是两把横卧的大刀。 虽未挑起,却锋芒毕露。 尤其是眉下的双眸,清澈透亮,冷厉的刀光藏于瞳孔之间,似乎出来便能将整片黑夜完全撕裂。 冷漠的神情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沉静。 让他更多了一种无所畏惧的决然感。 他只是这样站着,身形不动。 却仿佛成了黑夜间唯一的一道光。 不管他是站在长街上,还是隐于黑暗中,亦或是被夜风隐藏,只要有人路过,那么目光自然而然会被他吸引过 去。 事实上,在这大魏王朝中,他也确实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因为他是曹人往。 百姓眼中的第一大太监。 百官眼中的第一大总管。 神皇眼中的第一大将军。 修行者眼中的人间用刀第一人。 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李三思停下了后退的脚步,他望着突然出现在黑夜中的曹人往,想了很久,刚想开口呼唤一声,却发现对方突然迈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脚步声刚刚响起,瞬间便又戛然而止......李三思感觉自己突然晃了下神,等他凝神再望的时候,发现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经穿过长街和黑暗,伴随着一阵隐晦的刀鸣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与曹人往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 已经能听到对方那沉稳且极有节奏的呼吸声。 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倒不是对方刻意而之,而是修行差距所带来的血脉镇压。 得亏李三思的神念足够强大,要不然此时只怕已经跪在了地上。 “曹总管,您来这里多久了?” 出于礼貌,他还是率先打破了当前沉默。 虽然心里其实已经紧张害怕的要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与这位曹公公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皇后娘娘祈福之行的路上,一次是在皇城御书房中......见面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的正面交流,顶多是眼神之间的些许碰撞。 自然也就不会有何恩怨,反之交情更谈不上。 那他来这里做啥子? 片刻沉寂,曹人往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比长公主来的还要早。” 嗯?这是等了一下午?...李三思顿时有些惶恐,“不知曹总管所来何事?是来找在下的?” ahzww.org 说话的时候他低下了头,语气显得有些卑微。 这是面对曹人往的时候自然表现出的姿态,可不知为何,看到李三思低下头后,曹人往竟然稍稍皱起了眉头,随后板着脸说道,“抬起头来。” 声音虽足够清冷,却不像是在命令,倒更像是一种激励和鼓舞。 李三思觉得奇怪,但还是顺从的抬起头,与曹人往对视了一眼,便迅速挪开。 曹人往神色稍缓,很快再次开口道:“我听说,白狼今早 去找你麻烦了?” 听不出情绪如何,只觉得声音有些沉闷。 “白狼?楚白狼?” 李三思心里突突了一下,心想难道是来替那小子报仇的? 若真如此,怕是魔道祖师附身也不顶用了。 只恢复了一成实力的魔可打不过八楼巅峰的曹人往。 他也没想过逃,在曹人往的那把刀面前,自己除非穿越回到前世,否则到哪都是死。 短暂的犹豫后,他开口道,“楚兄对在下或许是有些误会,所以便将在下拦住说了些话......好在在下向来都是以理服人,所以道理说清楚也就好了,谈不上什么麻烦,曹总管不必放在心上。” 不能说完全是真话,但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假话。 以理服人,没啥毛病。 曹人往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不管怎么样,作为他的老师,我为他的行为感到很抱歉,所以今日特地来执笔人走一趟,就是想要替他向你说声对不起。” 他始终面无表情,认真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三思瞬间化作惊恐脸,“我没听错吧?” 大魏王朝最有权势,比白天见到的那位很厉害的海公公还要厉害一万倍的曹人往曹总管,竟然对自己说对不起? 这传出去谁能信? 他连连摆手,“使不得啊曹总管!我怎么敢让您道歉?我......” 话没说完,就被曹人往开口打断,“你先听我说完,道歉是一方面,此行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像你请教一个问题。” 听到这里,李三思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妙。 他努力调整好心态,平复好躁动的情绪,随之开口,“请教谈不上,曹总管您开口便是。” 曹人往也不客气,点点头,直接抛出了那个致命的问题,“我想知道,你是如何以半步二楼的微末修为,打败了六楼境界的白狼......我查看过残留在他身上的拳意,其间所蕴含的气息至少已经有了七楼的实力,甚至可能还会更高。” “我原以为你真的是在扮猪吃虎,隐藏实力,所以今夜特地前来一试。可无论我如何感知,你的真实境界,确实只有二楼,而且是刚刚登上,根基尚不太稳的那种。这样的实力,不要说打败白狼了,怕是能不能扛着他的刀势出拳都是个问题。” 第一百二十一章 曹人往的关心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曹人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中也听不出多少情绪。 他的双手依然拢于袖口之间,平静的像是一次简单的问话。 可是当他的眼神落在李三思身上时,眸间的刀光却忽然变得灿烈起来,像是将要撕裂对方那无比强大的神念,进入到思维宫殿的最深处一探究竟。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 先礼后兵,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这次也不例外。 他在等待李三思的回答。 刀光的出现或许只是一种警告,给出的信息也很简单......你小子最好老实点,实话实说,别逼我来硬的。 李三思立身原地强自镇定,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打湿。 他很清楚,曹人往虽然走的是武夫体系,理论上来说神念并不如术士那般强大。 可他毕竟登上了八楼,只差临门一脚便要踏入人间巅峰。 这样的境界,就算不曾刻意的打磨神念强度, 他的神念也一定弱不到哪里去。 李三思虽然对自己的神念很有自信,但依然无法保证自己不会被看穿。 尤其他方才试探着召唤体内的魔,发现那家伙又在装死。 躲在金色牢笼的最深处一声不吭,就连身上的气息都已隐没。 这等于是给了李三思一个不妙的信号......这大太监本尊搞不定,先躲一躲!小爬虫你自求多福! 形势很严峻! 若是让曹人往知晓了自己体内魔道祖师的秘密,只怕当场就要被他连人带魔给一刀两段。 好在就目前来看,这位曹总管还是比较讲道理的,毕竟是当过将军的人,做事有分寸。 这也给了李三思足够多的思考时间。 二楼的自己打败了六楼的楚白狼,要说没有高手帮忙曹人往是肯定不会信的。 那么问题来了,那位高手是谁? 魔道祖师见不得人,肯定不能说。 秦逍遥和金牌讲师杨千杀都有那个实力,但没有提前与他们打招呼,曹人往一问便要露馅,所以也不能说。 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六楼巅峰的实力倒也勉强能击败楚白狼。 不过今早的那场战斗,落在楚白狼身上的是类似于武夫体系才会施展出来的可怕拳意......术士神念虽无敌,但要说起拳头嘛,登上八楼之前都是软绵绵的。 所以白衣术士也不能说。 想到这里,李三思有些苦恼。 他所认识,并且关系还不错的高手都不适合......那么, 还有谁? “不好回答?” 曹人往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看了李三思一眼,“能够轻而易举击败白狼,并且走的还是武夫这条路子,想来为你撑腰的那个人,应该不是藉藉无名之辈吧?...毕竟七楼往上的武夫,即便放眼整座大魏朝,应该都是不多见的。” 声音依然平淡,语气却开始施压。 他沉寂片刻,做出了最后的审判,“告诉我,他是谁?” 李三思知道现在不能乱,必须稳住心态。 从目前的形势上来看,事情还在掌控的范围内。 毕竟正常人的思维应该都和曹人往一样,会把出拳的那位高手往武夫体系的路子上想......只要魔的身份不暴露,那就一切都好说。 想到这里,他稍微放松了些。 不动如山的姿态看上去颇为镇定。 哪怕是在曹人往的目光审视下,他的神识海洋也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波动。 重压之下,他很快便做出了决定......既然无人可用,那便自己创造一个出来! 于是他准备说个谎话。 虽然他的生平曾经说过无数个谎话,但接下的 这一个,他认为是最完美的。 之所以说它完美,是因为它源自于真实。 只不过换了种表达方式。 真实的谎言,最是无懈可击,他相信即便是曹人往也无法看破。 “不瞒曹总管,帮我的那位前辈在过去的某个岁月中确实有几分名气,当年他桀骜不驯,喜欢四处与人争斗,伤的人也不少,最终惹了众怒,被人联手击败,封印了起来。” “很多年过去了,那位前辈最终还是逃了出来,当然,那段过程在下也曾误打误撞帮了他一些小忙, 这也是那位前辈为何会帮我击退楚兄的原因。” “至于那位前辈是谁,就恕在下无法告知了。因为这次破开封印逃出来后,那位前辈已经决定归隐山林,这辈子都不会再选择入世,他不想再被任何人打扰。况且他的仇家有不少,若是知道他逃出来了,只怕会再次追杀过来,多少也是个麻烦。” “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答应过他,不会将他的信息和秘密告诉给任何人。” 李三思与曹人往对视,目光真诚,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并且我是立了毒誓的,我若是出卖了他,生孩子是没屁 眼的......所以,还请曹总管别为难在下了。” 话音刚落,场间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 黑夜中的曹人往面无表情,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躯笔直挺拔,像是一把出鞘的大刀,锋芒毕露。 眼中的刀光不曾散去半分,反而变得愈发灿烈。 晃的李三思眼疼,心也有些发慌。 他想啥呢在?...李三思开始坐立不安,有种高考完查分数的紧张感。 他对曹人往并不是很了解,所有的认知几乎都只存在于传闻当中。 所以并不清楚这位实力和权力都大到离谱的三朝内府总管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发飙。 但很快,他便释然了。 因为曹人往开口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自然不会逼你,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所说的那位前辈,在他归隐山林之前,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李三思愣了一下,他想了想,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值得你的信任?” 曹人往再次问道。 这一次,李三思没有任何犹豫,“虽然我和他年纪差的有点大,但其实已经不分彼此。” 想想和自己共用一个身体的魔道祖师,他内心有些唏嘘。 算是认命了。 只是不知道曹人往为何要问这些? 曹人往沉寂片刻,随之点头说道,“如此,你和白狼的事情便算就此揭过了.....他脾气虽然不好,但其实本性不坏,只是太过于骄傲,占有欲也太强,若非你和长公主走得太近,他也不会这样对你。” 李三思闻言笑了笑,赶忙说道,“曹总管说得对,在下了解。” 心里却骂开了,“我和我家美人鱼公主走得太近关他鸟事?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护花使者了?早晚开了他!” 曹人往的声音再次响起,“日后他若是再找你麻烦,你来跟我说就好,我帮你出头。” “嗯?不帮自己的学生来帮我?该不会是想潜规则我?” 李三思闻言有些慌乱,越想越有可能......思维宫殿中跳出来的知识点告诉他,太监压抑久了,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扭曲的。 曹人往身为三朝内府总管,应该算是大魏 建国以来活得最久的太监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正经的人怕是都会憋疯的,他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就算变态点也能理解。 只不过当他的变态强加于自己身上时,他就完全不能理解了,必须予以强烈的反抗和谴责。 片刻沉默,他稍稍避开了曹人往的眼神直视,说道:“多谢曹总管......想来经此一战后,楚兄应该暂时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说话的同时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尽量与曹人往保持了一人的距离。 “希望如此吧。” 曹人往说道:“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想要杀一个人的心可能会被掩藏,但永远都不会消失。从他把你当成敌人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朋友。” 李三思笑了,随之说道:“好在我也从没想过成为他的朋友。” 虽然只有二楼修为,但是该有的骨气还是要有的。 曹人往闻言没有回应,沉寂半息后便将这个话题揭过,转而问道,“明天的谈判准备的怎么样了?” 听到这里,李三思这才意识到两天时间已过,此间黑夜散去之时,便到了和剑圣谈判的 时候了。 说实话,心里自然是没底的。 甚至很是担忧。 毕竟面对的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间剑圣,要是一不小心说句话得罪了他,怕是直接就被一剑劈成两半了。 而放眼如今的大魏朝,祭酒不下来,军神不回朝的话,还真没有谁能从剑圣的手中救下自己。 不过他转念一想,若真的把剑圣逼到了必须拔剑的地步,说明剑圣与大魏朝真就彻底撕破脸皮了。 这种的可能性很低。 而以剑圣的实力和身份,应该也是不屑于对自己拔剑的。 这一点的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只能说尽力而为。” 李三思说道。 语气淡然,尽量表现得很是平静。 曹人往再次开口,“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说与我听。” 颇有几分领导关怀下属的意思。 “倒还真有一个。” 李三思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曹人往看了他一眼,目光温和,“说说看。” “潜龙之巅那么高,我怎么上去?” 李三思挠挠头,“我只有二楼修为,还不会飞呀。” 听闻此言,曹人往竟破天荒笑出声来,“放心,皇城里会飞的人有很多,自有人带你上去。” 说完不等李三思开口,他那藏了近乎一整夜的双手忽然从宽大的袖袍中拿了出来,轻轻落在了李三思的肩头。 果然!这大太监是个变态!他要潜规则我!...李三思感受着肩头的重量,强忍着不适,艰难挤出了一丝苦笑,“曹总管,你......” “以我对剑圣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喜欢随意拔剑的人,所以你此番前去,性命当可无忧,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因为剑圣此人喜怒无常,亦正亦邪,多年未见他,不知他脾性可有变化。” 曹人往静静的注视着李三思,神情间稍有暖意,他继续说道:“若是感觉有危险,你便不要犹豫,直接跳下来,我保你平安。” 声音很轻,语气却足够沉重。 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若是有熟识曹人往的人出现在这里,一定会感到十分惊恐......向来不苟言笑,整日里摆着一张冷漠脸的曹公公竟然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李三思则怔住了。 他下意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心里的不适感竟缓缓退去。 他忽然有了一种感觉,曹人往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似乎并不是自己所揣测的潜规则那么复杂,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很简单,没有多余的念头。 可是,为什么? 自己与他素无交集,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好? 李三思表示不解。 再晚些时候,曹人往又嘱咐了几句明日谈判的细节以及注意事项,顺便稍微介绍了下双方的谈判筹码以及大魏朝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确保李三思全部记在心里后,他便放心离开。 转过身的那一刻,他将双手重新拢入袖口之间,迈着沉沉的步伐行走于长街之上,高大的身躯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中。 畅想中文网 留下孤身而立的李三思仍在原地懵逼。 似乎还没有从曹人往的关心中回过神来。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长街的另一头,某个很隐秘的暗影角落里,楚白狼已经藏在那里很久了。 他原本是来寻找长公主的,结果刚来这里便听说她跟着李三思去后山花园闲逛了,于是便一直枯守在外面等待长公主出来。 这一等,便到天黑了。 他亲眼看到李三思和长公主依偎着走出那扇大门,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姿态让他心如刀绞,妒火燃起,差点将黑夜点着。 偏又无可奈何。 本想着等马车走远些自己再追上去,免得被李三思看到互相尴尬。 可马车刚刚开出去没多远,他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老师!他怎么来这里了? 出于好奇,楚白狼留了下来。 然后便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了曹人往和李三思之间的所有谈话过程。 这一夜,楚白狼的心态直接炸裂。 没人知道他当时的心情有多糟糕。 也没人看到他当时握刀的手有多紧。 更没人看到,他当时看李三思的眼神有多么的恐怖。 错过了今夜,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停歇。 总有一天,要以其中一人的死亡而宣告终结。 风起,夜,更沉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潜龙之巅 卯时,黎明将至。 沉寂了一整夜的大魏皇城,终于醒来。 今日潜龙之巅有场万众瞩目的谈判,剑圣洛无双亲至,皇城亦派出了代表,只是暂时还不知道是谁。 家家户户奔走相告,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散修游侠,亦或是来自妖族和南晋国的修士,他们皆在卯时出发,奔赴潜龙殿下......谈判什么的他们无所谓,主要是想一睹传说中那位人间剑圣的真容。 不少踏入剑道的年轻人心存拜师的念头,所以去得要更早,就是为了占据最有利的位置,希望那位剑道鼻祖能够注意到自己。 若是能被剑圣收入门下,哪怕只是得到他一招半式的指导,剑道体系的路,都将会走得更加顺畅。 此生亦无憾。 就连被海公公强行关了禁闭,嘱咐他一个月不许出门的周文都趁着下人们不注意溜了出来。 剑圣是他的偶像,如此盛况,他怎能错过? 李三思亦早早醒来。 他不慌不忙先是锻炼修行,日常调息。 而后又绕着执笔人新兵营外围的那条小道跑了十几圈,感觉到身体有些微微发热之后,他开始运转真力,确保身体的状况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后,他这才动身而行。 却不是往执笔人衙门走去,而是直奔潜龙之巅。 朝阳下,他微昂着头,神情专注,眼中稍微带着一点骄傲......今日,他是那场谈判的主角。 长公主一大早便派出小桂子来接李三思过去,想要和他一起去看剑圣和皇城代表的谈判。 为了这次谈判,神皇特意下令在潜龙殿百丈开外赶工建造了一座观景楼,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皆可入内观看。 长公主本还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家皇兄见见自己这位小情郎,可没想到小桂子去到新兵营的时候,李三思已经走了,无功而返的小桂子回去后挨了好一顿骂,大概就是责怪他没有早点出发的意思。 楚白狼当时正提刀守在长公主身边,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因为他已经知道李三思就是大魏朝派去谈判的代表。 甚至他都已经能想象到,千万人注视下,当李三思孤身奔赴潜龙之巅,开始人前显圣的那一刻,长公主该是多么的震撼,多么的,欢喜和崇拜。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 但他没有办法。 只能祈祷剑圣发个飙,一剑砍死那个让他屡屡受挫的男人。 ...... 潜龙殿位于皇城以北,高达数百丈,占地更是极广,是专门用来养兵的地方。 可以说大魏王朝一大半的兵力几乎全部都在潜龙殿中。 众人奔赴而来,远隔十里开外,便已经能感受到从潜龙殿中传来的那股极强的杀伐之意。 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谈判的地点,一是因为顶空视野开阔无遮挡,更方便全城人观看,二也是为了防止剑圣暴走。 到时候若是真的谈崩了,大魏朝无一人是剑圣之敌。 唯一的取胜方式,便只能依靠人数来碾压了。 时间来到了辰时。 孤独屹立于皇城北部的潜龙殿甚是雄伟壮观, 周围有着几座同样气势非凡的高阁与之比邻而对,此时高阁之内已经围满了吃瓜群众。 各大体系的修行高手都有。 当然更多的还是寻常百姓。 凑热闹是大魏朝百姓的习惯,民风如此,没什么好说的。 所有人全都抬头仰望着潜龙之巅,那里阳光洒落,金灿灿一片,不知剑圣洛无双何时出现? 潜龙殿四方皆有通往皇城之外的苍茫大道,更多的人影从远处而来,纷涌而至,络绎不绝。 除了大魏朝的修行者外,其中还有着不少南晋国的面孔,以及化身人形的妖族异类……剑圣入大魏国门而来,这些在大魏境内修行或是经商的异国敌人也忍不住想来凑个热闹。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大魏朝虽与南晋国和妖族在边境交战多年,但并不影响三国之间的商业往来以及修行交流。 事实上,在南晋国和妖族境域内,其实也有着不少大魏子民的存在。 战争归战争,外交政策还是必须要的。 只是异国敌人在本国大都不怎么受待见罢了。 那些南晋国的人以及妖族异类结伴而行,很明显与周围的大魏朝高手划分了阵营,偶尔会有眼神的对视,挑衅意味很浓。 若不是到处都有往来巡视以及维持秩序的大内高手镇场子,只怕那些人当场就要打起来。 为了这次的谈判,神皇也是下了狠心的。 人多之处,稳定和安全是首要。 除了潜龙殿里的兵力随时准备行动外,皇城内部的禁军护卫以及六部将士几乎倾巢而出,无数人影落满皇城。 明里暗里皆有数不清的强大气息疯狂涌动,将潜龙殿方圆数十里的空间尽皆笼罩住......紧急维持秩序,防止乱像发生,以确保今日的谈判能顺利进行。 大多数人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静下心来等待剑圣和大魏朝代表的出现。 也有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年轻散修趁乱闹事,强行装逼,当场就被收拾了。 刑部的大牢在等着他们。 除了皇城高手外,刑狱司这次也派出了很多人。 执笔人,三尺阁,监察院三大司长齐出,带着手下高手分布于观景楼四周。 他们这次主要负责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的安全。 秦逍遥站在观景楼的某处飞檐之间,他覆手而立,遥望着不断来到潜龙殿下的人潮,突然问道,“凤起怎么还没来?” 站在他身后的是执笔人的三大金牌,平日里很难凑到一块儿来。 今日却是难得汇聚一堂。 三位七楼巅峰的武夫站在一块儿,再加上一个半步八楼的秦逍遥,这四位可以说是当今执笔人的最强力量,顿时吸引了无数修行者的注意......剑圣现身之前,很多人都望向了执笔人所在阵营,目光中闪烁着崇拜的光。 牌面足足的。 千万人注视下,秦逍遥却不为所动。 三大金牌亦很淡定。 倒是站在银组队伍中的逼王冷长空有些飘飘然了,他相信人潮的注视之间,一定有那么几个人,会将他们所有热切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在逼王 的世界里,自己每一天都想做主角。 如今听到秦逍遥开口,冷长空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抱紧长剑,平静开口,“以我对凤起的了解,此时他应该已经来了,可能就藏在人群之间,或是某个角落里。” ddxs.com “那他为何还不现身?” 秦逍遥问道。 三大金牌亦转过头望向冷长空,表示不解。 沉寂片刻,冷长空微昂起头,迎着人群的目光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随后缓缓开口,“因为他想人前显圣。” 逼王真的很懂李三思。 作为李三思的修行领路人,冷长空自身的某些特性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 其中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装逼了。 说好听点叫人前显圣,直白点,就是人前装逼。 作为这场谈判的主角,李三思确实有着压轴登场的念头。 此时他就站在潜龙殿最下面的某个边缘角落里,静静的打量着周围纷闹的人群,如此盛况,可比当初攻破白鹿门之案时要热闹的多。 此次谈判若是能圆满成功,千万人在场,自己怕不是要起飞? 他在等,等待最合适的出场时机。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秦逍遥愣了一瞬,他收回了目光,没有再说话。 在装逼这件事上,他虽然也有着很多发言权。 但既然今天李三思是这场谈判的主角,背负的责任十分重大,自然就要收获起属于他的荣耀......所以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谁要是敢和李三思争夺逼王的称号,他就要和谁急。 最有威胁的自然就是冷长空。 当装逼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怕是就很难改过来了。 所以秦逍遥偷偷给金牌杨千杀示意了下,叮嘱他千万要看好冷长空,以防他不分场合的装逼。 但不要急躁,一定要以理服人。 若是冷长空不听劝,仍要坚持装逼的话,必要时候就要采取非常手段,以理服人。 道理和拳头,冷长空必须选一个。 阳光之下,风儿渐渐吹来,将潜龙殿四周的喧闹人声缓缓吹散开。 六部高手,皇城禁军,以及刑狱司的人已经全部各司其职,伺机待命。 潜龙殿四周的各方人潮也已相继就位,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来仰望潜龙之巅那一场即将进行的谈判。 现在众人还有一个问题,谈判的双方,剑圣洛无双已经确定,还有一人呢?他是谁? 直到现在,皇城里都还没有传出,关于代表大魏朝参与谈判的那人的任何信息。 但人们却不难猜测是谁。 毕竟放眼整座大魏朝,有那个资格站在剑圣面前的,也就那么几人。 住在天上的祭酒大人算一个,正在边境战场与南晋国和妖族捉对厮杀的军神李密算一个。 只是这二人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都很小,暂时可以排除在外。 那么从实力还有身份上来看,最有可能的,除了当今神皇外,也就只有那位登上佛宗八楼菩萨境的当朝国师,以及一品首辅大臣张守维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赌注 剑圣乃是人间传说。 国师和首辅,这两位在大魏朝亦属于传奇人物。 传说对传奇,再合适不过。 所以大魏朝派出的谈判代表,一定会在二者中出现。 只是若再较真些,非要从国师和张首辅之间选一个的话,人们更倾向的还是那位神秘的国师大人。 原因很简单,国师的实力太强。 八楼菩萨境,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登上九楼巅峰。 这样的实力,就算谈判进行的不顺利,导致剑圣最终动怒拔剑,国师大人亦可凭借菩萨真身硬扛一段时间,不至于当场丧命。 若是国师这些年修为又有精进的话,甚至还可以与剑圣过上两招。 首辅大人就不一样了。 这位大魏朝的文臣之首,攻心之术确实无人能敌,一身风骨亦很让人敬佩,身份地位更是不用多说,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他毕竟未曾修行。 虽有资格站在剑圣面前,但以他的老朽姿态,能不能站得住就是个问题了......因为他根本无法承受住剑圣身上的九楼气势。 更何况剑圣还有一把剑。 那把剑,是世间最强的一把剑,据说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智,不需要剑圣的驱使便可自主杀敌。 哪怕只是不经意间散落的剑意,都是无比的强大且锋利。 张首辅凡人之身,绝对无法抵挡那把剑所释放的威压。 他去,真的不太合适。 当然不到最后,谁也不敢妄下结论。 毕竟当朝张首辅,就算自己不曾修行,身边肯定也会跟着不少实力强横的护卫。 有他们在,不敢说能对剑圣怎么样,稍微替张首辅抗下些压力还是能做到的。 等待间隙,潜龙殿周围的高阁之间,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开始议论起来。 猜测谁才是最终的谈判人选。 甚至有人当场坐庄开赌,为接下来的谈判博一个彩头。 若是国师大人去的话,赔率一赔十。 若是张首辅去的话,赔率则是一赔百。 赌注一开,无数人争先恐后的压在属于国师大人的台面上,张首辅那边的人气相对来说就要少很多。 庄家是个白脸的小生,叫蓝旗,看着年纪不大,在这大魏朝却颇有几分名气......人送外号“小赌神。 北街十八里铺的三十几家赌场都是他家的。 此时蓝旗一边笑呵呵的收钱,一边怂恿还在犹豫着该投谁的那些人赶紧下注......最好是投张首辅,虽然风险高,但回报也很高啊! 一赔百,多少有些离谱。 有不少人心动了,抱着以小博大的侥幸念头试一试。 但是更多的人还在选择观望,毕竟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赌局一开,热闹非凡。 喧嚣声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蓝旗身边那张自带过来的长条赌桌上已经摆满了银票和珠宝。 同行而来的七八个伙计一同照看着,以防有人顺手牵羊。 看看赌局的势头也差不多了,腰包也差不多满了,蓝旗见好就收,大声喊了句:“诸位老板,抓紧时间了啊, 还有最后半炷香的功夫,买定即离手,你们......” 话没说完,一道身影忽然分开人群,朝着赌桌前大步走来。 人尚未至,声音便已响起,“谁说大魏朝的谈判代表一定就在国师和首辅大人中出现?老板,我要增加一个赌注!” 蓝旗的笑容瞬间僵在了嘴角,神情间露出了一丝意外。 他随着众人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一个身穿执笔人黑色制服的少年郎。 看修为刚刚登上二楼,在执笔人衙门里应该是个小角色。 很可能只是个木组新兵。 可脸上的自信却是那般鲜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位上七楼的金牌高手呢。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来捣乱的吧?” 众人看了一眼少年郎,议论纷纷,言语间带着轻视。 有些脾气不好的都准备站出来海扁他一顿了。 小赌神蓝老板却没有冲动。 他已经从最初的意外中回过神来,示意众人安静。 脸上消失的笑容再次出现,并且比此前要更加的热情。 因为他看到那位突然而至的执笔人少年郎的手上,紧紧握着一大叠的银票,看厚度怕不是有将近千两? 有钱就是老板。 就该好好伺候。 管他木牌还是金牌。 “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蓝旗问道。 声音刻意保持着亲近。 “现在你不用急着知道。” 少年郎说道,“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态度够吊。 语气颇有些中二。 周围有人咋呼起来,“小子你谁啊,敢这么和蓝老板说话,你知道他是谁吗?” 少年郎没搭理他,反手就把银票拍在了桌子上,手按着不动,望向四周,“我踏马来赌钱的还要知道他是谁?” 看他的表情很是装逼。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蓝旗摇头失笑,先是朝着人群拱了拱手,算是谢过,随之又示意众人安静。 等到人声静默时,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少年郎身上......一个刚刚登上二楼的新兵就能拿出一千两银子来,执笔人衙门里的待遇不错啊! 他笑道,“赌钱蓝某自然十分欢迎,只是不知道这位大人所说的,增加一个赌注是何意?” 少年郎解释道,“我这一千两银子,既不压国师,也不压首辅大人,独压第三人。” “至于第三人是谁,恕我现在无可奉告,还是那句话,时间会告诉你答案......这场赌局就是这样,只要最后出现的谈判代表不是国师和祭酒,你就得赔我钱,敢不敢?” 蓝旗想了想,问道,“这位大人,难道在你的心里,除了国师和张首辅外,还有更适合去与剑圣谈判的人选?” “这个你别管。” 少年郎回应了声,随后紧紧盯着蓝旗,重复起那个问题,“到底敢不敢?” 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蓝旗笑了,“我既然敢做这个庄,就一定敢赔这个钱,不过恕蓝某直言,大人您这一千两银子虽然不少,但是想要重新开一个赌局,怕是,远远不够的。” 言外之意赶紧加钱! 听到这里,少年郎也不墨迹。 他忽然伸手入怀,摸了半天,无比郑重的掏出了一个东西,“啪”一下拍在了赌桌上,震得银票乱飞。 另一只手则去向了腰间,很快,解下了某样东西后,同样“啪”一下拍在了赌桌上,吓了周围的人一跳。 1200ksw.net 蓝旗盯着少年郎的双手,“这是?” 少年郎沉静片刻,有些恋恋不舍的挪开了双手。 赌桌上留下了两块令牌。 一块木制,一块铜质,单从材质上来看并不值钱,但是木牌和铜牌上面却都雕刻着执笔人的logo......这是执笔人的身份象征,在大魏朝的地下市场一向很有收藏价值,价钱也很不错。 “原来此人已经晋圣到了铜牌,此前认为他是木组新兵倒是看低他了,看来修为实力并不能决定一切。” 蓝旗沉思了会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按照市场价值,执笔人木牌大概估值两千两银子,铜牌的话稍微贵些,三千两银子,再加上大人此前的一千两,现在一共六千两银子,新增一个赌局确实够了,不过......” 他忽然停顿了片刻,稍微组织了下措辞,随后继续说道:“不过若是大人赌输了,两块令牌可就全都没了,以我对执笔人衙门的制度了解,失去了自身的令牌,便等于失去了身份的象征,很可能会被扫地出门的。情节严重的话, 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 “这个你不用管。” 少年郎摆摆手,满脸自信,“我绝不会输!” 语气中带着几分偏执。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了蓝旗身上,再次开口,“你只要告诉我,如果我赢了的话,赔率是多少?” “这个嘛......” 蓝旗犹豫片刻,“你觉得呢?” 少年郎笑道,“既然大家最不看好的就是我,那么一赔一千总是没问题的吧?到时候我若是赢了,你只要赔我六百万两银子就好了。” 此话一落,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六百万两银子?怎么不去抢? 这尼 玛够买半个秦淮河了吧? 蓝旗也沉下脸来。 哪怕他家大业大,背后有三十几家赌场在撑着,这六百两银子对他而言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坐庄一场,目前收到的所有赌资加起来一百万两都不到,这要是输了,岂不是裤子都没得穿? 可眼前这么多人看着在,蓝旗若是不敢接,北街小赌神的称号怕是就要从此搁浅了。 犹豫关头,少年郎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敢?” 蓝旗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想,大人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在下思索再三,也想不出另外一个有资格可以去和剑圣谈判的人选来。” ”既然如此,那你还在等什么?” 少年郎开口。 语气中渐渐有了不耐,以及一丝微暗的嘲讽。 蓝旗沉默着。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 他说道:“一赔一千,蓝某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百官登场 “好!” 少年郎拍掌笑道,“蓝老板果然有魄力!” 有你吗的魄力,老子这是骑虎难下……蓝旗忍不住吐槽,转而拱手笑道,“大人谬赞了,就是图个乐呵,大家开心就好。” “开心,一定开心!” 少年郎看了一眼赌桌上堆满的银票,“随随便便就赢了六百万两银子,能不开心吗?” 得意的表情属实有些欠揍。 蓝旗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 摇头表示无语。 站在他身边的赌场伙计们则全部黑起一张脸。 望向少年郎的眼神开始喷火。 其中一个伙计实在忍不住了,冷哼了一声,“你就一定能赢吗?” “能不能赢,一会儿就知道了。” 少年郎显得尤为自信。 喧闹的人群中突然又传来一声质问,“刑狱司的人今日全部去观景楼保护陛下和文武百官的安全了,你这枚小铜牌怎么还有空跑到这里来赌钱?难不成二楼的修为连登上观景楼的资格都没有吗?” 听声音很是嘲讽。 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少年郎不以为意,只是淡淡说了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更重要的事情?赌钱吗?” 人群中又有人开口,“年纪轻轻不知道天高地厚,等会儿全输光了可别求着蓝老板把执笔人的两块令牌还给你!” 少年郎闻言轻蔑一笑,不屑理会。 格局决定着眼界。 现在多说无益,等会儿看看打谁的脸。 沉寂片刻,少年郎忽而抬眼,朝着潜龙之巅所在的位置望去......骄阳之下,那里落满了金光,看上去温暖祥和,犹如神袛。 站在大魏朝最高的地方装逼,应该别有一番滋味儿吧?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少年郎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神情显得尤为振奋。 正YY着,突然有人指着观景楼所在的位置大声叫起来,“看!百官进场了!” 观景楼本就是为了观看这次谈判而专门建造的一处高楼,地理位置绝佳。 既能保证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能完整无死角的看到谈判的全过程,又能保证不遮挡吃瓜群众的视线。 此时地势极高的观景楼上,百官自下而上,缓缓登入观景楼中。 能入最顶层者皆是五品以上的官员。 真正大佬云集。 其中尤以六部人数最多,来的也最快……六部尚书当前开道,身后跟着左右侍郎,所有人不苟言笑,沉稳迈步,缓缓落座。 气场强大的一批。 五品以下则在次层落座,视野虽然稍差,但是相较于一般的吃瓜群众已经好了太多了。 百官共场的画面往日里只会出现在朝会上,寻常百姓以及一般的修士哪里有机会看得到? 如今有幸得见,个个都看得心潮澎湃。 直呼这次没白来。 不少年轻的散修侠客已经拍手叫起好来,为百官的威风而鼓掌。 也有很多寻常百姓畏惧百官威严,一个个本能性的跪倒在地,对着观星楼所在方向拜了下去。 百官的出现说明这场谈判已经快要开始了。 人群随之振奋起来……马上就可以看到传说中的剑圣大人了! 大魏朝的谈判代表也即将浮出水面! 在那之前,观景楼的出场仍在继续。 都察院,大理寺的人相继而来。 太医院的院使,翰林院的学士也随后而至。 诸位将军亦没落下,个个披着透亮的盔甲大步而至。 并且腰间刀兵并未卸下,想来是得 到了神皇指示,随时准备与剑圣干架。 另外三公,三孤这几位虽无定员专责,却职位崇高的神皇辅佐官也不曾缺席,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观景楼顶层,坐在了最靠近神皇的位子边上。 再有片刻,大魏皇族诸位亲王也相继现身,其中就包括了那位脾气暴躁,前不久刚刚死了一对儿女的平秋侯。 看他那愈发消瘦的面容,以及眼中可怕的阴沉气息,显然这些日子过得不太好,心情也不是很美丽。 见谁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惹得其他几位侯爷亲王都懒得搭理他,避而远之。 没过多久,整座观景楼便被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涌满……里面坐着的可都是大魏朝身份最尊贵,也是最有权势的一群人。 黑压压一片,给四周的吃瓜群众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刑狱司的人瞬间严阵以待。 以秦逍遥为首,三大金牌以及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当后辅佐,余下所有人绕着观星楼围了一圈,堵住了楼里楼外的所有出入口……今天他们的身份是保镖,当前局势下,必须全力保障观星楼里的那些大佬不会出事。 辰时四刻,高潮来了。 穿着一件繁美长裙的长公主在小桂子的搀扶下缓缓登场。 冷眼寒霜的楚白狼紧紧跟在身后。 方一现身,潜龙殿周遭嘈杂的喧闹声瞬间停止了半息,所有人都盯上了观星楼上那个妩媚中带着数不尽风情的女子,眼中的贪婪毫不遮掩。 片刻沉寂,随后便是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炸起。 楼下诸如“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女神真的太美!”、“恭迎长公主”之类的喊叫声响彻云霄,真正是疯狂到不行。 就连观星楼里的那些文武百官看到长公主出场的那一瞬间,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是碍于身份和脸面,大都见好就收,礼数方面做得很到位。 只有那位大理寺少卿王怀臣始终没有挪开眼,炙热的目光中满怀爱慕。 赌桌前的那几个伙计原本正死命守着那些银票和珠宝,可见到长公主的那一刻他们可就啥也顾不上了,直接瞪大了眼睛去看自己的女神。 百万银票视如粪土。 就连一向不缺女人的小赌神蓝旗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感叹了声,“天下女子千千万,可谁又能比得上长公主一根手指头?” 语气中颇有几分可望而不可及的失落感。 少年郎闻言顿时将目光从观星楼收回,笑道,“不想蓝老板竟也如此痴迷长公主,还以为你的眼里只有赌场和银票呢。” 蓝旗摇了摇头,“试问天下男人,有谁见到咱们的公主殿下是不心动的?若能与公主殿下说上三两句话,便是让我那三十几家赌场的家业付之东流我也愿意。” 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少年郎拍了拍蓝旗的肩膀,劝道,“格局小了啊蓝老板,你这么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没必要吊死在长公主这棵富贵树上。”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总还是有些念头的,我想在场的兄弟们应该都有过和我一样的想法。” 蓝旗环顾四周,与围在赌桌前的那些人对视了一眼,各自轻笑,心照不宣。 少年郎摆摆手 ,“我就不这么想,男人嘛,没理由总围着女人转。” 蓝旗很快说道:“话虽如此,但长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啊,你看她的那张脸,美得跟画里的一样,再看她的风韵,人间极品啊,一举一动间满是风情,可真要把我的魂都给勾走了。” “这位大人,你还年轻,涉世未深,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最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长公主她,绝对是一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存在。”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懂长公主深浅的人吗?...少年郎笑了笑,没来由说了句,“长公主要是遇到我,欲罢不能的可就是她了。” 自信中带着一丝轻佻。 “啊呸!” 话刚落下,赌桌旁的诸多情敌当场啐了口口水......小子你也配? 蓝旗亦笑了笑,没有去接少年郎的话。 眉眼间却也闪过了一丝轻蔑......大魏女神长公主,岂是你这微不足道的执笔人小铜牌能惦记的? 不过他很快便又释怀,毕竟哪个男人的梦里没有过长公主的身影呢? 这位在北街很是出名的小赌神虽然入世已久,在这大魏朝中也算是有几分名气,但真要算起来,他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罢了,名副其实的小生......他从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长公主的时候,便做了一场关于她的美梦,那个梦太过于漫长,直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天下男人皆如此,至死仍是少年。 蓝旗再去看少年郎时,仿佛看到了十几岁时候的自己,竟有了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燃文 他却不知道,少年郎其实并不是在做梦,而是说真的。 长公主见到他,可不就得欲罢不能吗? 只是谁又能信呢? 观星楼上,一举一动间满是风情的长公主似乎早已习惯了那些男人们炙热的目光。 她扭动着腰肢,缓缓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 坐下之前,她转眼朝着守在外面的执笔人队伍中看了一眼,却没有瞧见自己想见的那个人,不由有些失望。 她默不作声的坐下,一言不发,脸色清寒似冷月,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冷艳感。 小桂子今早没去接到李三思已经深感不安,如今又见到自家主子这副不高兴的样子顿时更觉得惶恐,他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也不敢去看长公主,于是便转过头望向了外面。 借着流散的冷风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感。 好巧不巧,他刚好看到了潜龙殿外面的某座高阁之间,有位身穿执笔人黑色制服的少年郎正站在人群之间,与一群散修侠客争论着些什么。 不由眼神一凝,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 “那是?李大人?” 小桂子觉得眼熟,当即真力汇于双眼,看得真切,“嘿!可不就是李大人嘛!” 他顿时满脸惊喜的转过身去,对着闷闷不乐,摆出一副威严姿态的长公主耳语了几声。 只是一瞬,长公主的满脸寒霜便融化开了,似春风来袭,将她的满身风情尽皆吹开。 那一刻,周围的吃瓜群众包括文武百官全都看呆了......就好像他们的春天也来了。 长公主很快转过眼,顺着小桂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自己一日不见便着了魔般想念的小铜牌。 她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充满诱惑的丹凤眼中媚态顿生。 刚想起身过去,提刀侍立一旁的楚白狼忍不住了。 他将长公主拦下,轻声道,“殿下,外面人多,鱼龙混杂,甚至还有南晋国以及妖族的人在,您还是不要离开观星楼的好。” 他同样看了人群中的少年郎一眼,眼神愈发冰冷。 长公主本没打算理会他,起身的动作没停,可小桂子这次却也难得和楚白狼站在了同一立场,慌忙劝了起来,“公主殿下,楚侍卫说得对啊,您还是留在这里的好,观星楼有刑狱司的人守着,当可无忧,出去可就说不好了,您千金之躯,可不能冒这个风险。” 话音刚落,见长公主不鸟自己,小桂子赶忙补充了一句,“奴才替您将李大人叫过来便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 长公主的邀请 可怜小桂子,卑微恳请长公主坐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长公主也不好坚持。 她看了眼四周,发现文武百官,潜龙殿四周的百姓,包括来自各处的人间修士都还在看着自己。 不由担心自己是否太过于喧宾夺主了 。 毕竟今天的主角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位传说中的剑圣大人。 于是赶忙叮嘱了小桂子几句,吩咐他尽快过去,将凤起带过来。 自己则坐回原处,恢复了最初的冷漠姿态。 明媚的双眸却始终盯着远处高阁之间的那道年轻的身影。 眼中满是爱意。 赌桌前的蓝旗忽然虎躯一震,整个人瞬间僵持在了原地。 脸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丝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一言不发盯着观星楼所在方向,身体绷得笔直,然后又有了微微的颤抖,似乎显得很是紧张。 人群中有位不具名的游侠察觉到了蓝旗的异样,问道,“蓝老板,你怎么了这是?莫非受了风寒?咋抖得这么厉害?” 跟在身边的伙计也关心起来,“当家的,您没事吧?” 蓝旗摇了摇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下心绪,随后开口道,“你们帮我看看,长公主她,是不是正在看着我?” 此话一落,众人神色微变。 体内真力瞬间汇于双眸,随后同时抬眼望去。 只见观星楼的上首位置,已经坐下去的长公主确实正望向这边。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众人依然能看到长公主眼中的妩媚神色。 以及身上那股让人难以抵挡的惹人风韵。 不过她是不是正在看着这位小赌神蓝老板,可就不好说了。 片刻后,所有人虎躯俱震,身体同样颤抖起来。 此前那位游侠开口道,“蓝老板,你是不是想多了?我怎么感觉,长公主她是在看我?” 语气听上去很是自信。 蓝旗呵了一声,没有说话。 但眼中的嘲讽意味很浓……长公主在看你?你一个跑单帮的牛鬼蛇神,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要实力没实力,也配? “我看你更是想多了!我觉得长公主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在!” 又一位散修说话了。 看他的修为已经登上了五楼,走得武道体系,是个狠人。 众人只看了他一眼便迅速转过头去,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惹不起。 赌桌旁的伙计忽然也来插了一嘴,“你们仔细看清楚了,长公主的视线是正对着赌桌这边的,刚好与我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在看我。” 说话的同时,伙计挺直了身子,下意识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撸起的长袖也被他重新放下,姿态变得稳重而沉静。 同时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自认为潇洒且随意,实则欠揍到不行。 “滚你吗的!” 在场众人可不会惯着他……你一个伙计看好赌资就行了,跑来凑什么热闹?长公主能看上你这玩意儿? 一边儿呆着去吧! 那位执笔人的铜牌少年郎则再没有说话。 任凭众说纷纭,他自岿然不动。 只觉得好笑。 长公主正在看着谁,他可是比谁都要清楚的。 只是说出来也没人会信,搞不好又要被鄙视一番,索性闭口不言。 再加上出于某些原因,他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长公主的关系,所 以沉默是最好的应对。 只是隔空给了长公主一个来自海王的爱心注视,惹得美人鱼公主脸色潮红,满心欢喜。 又过了半柱香功夫,宦袍裹身的小桂子终于从观星楼赶到了这座高阁之间。 他虽然也有着登上三楼的实力,看上去瘦弱,实则体力很不错,但今天的吃瓜群众实在太多了,所以费了好大一阵功夫才从拥挤的人潮中挤出来。 等到小桂子来到赌桌旁时,所有人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常年陪在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小太监。 先是意外……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很快便是惊喜……是长公主让他来的!难道长公主要见我? 在场所有人瞬间陷入YY状态。 都觉得自己是主角。 就连蓝旗也不例外。 但他也是第一个醒悟过来的。 毕竟是年纪轻轻就已经开了三十几家赌场的男人,定力还是有的,心态亦能稳住。 他迈开步,在小桂子尚未临身之前便迎了过去,“小桂子公公,在下北街蓝旗,敢问公主殿下她是否……” “别挡道!” 小桂子瞪了蓝旗一眼,很不给面子的呵斥一声,大步绕过了他,脚步显得急促。 蓝旗吃瘪,顿时愣在了原地……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来找我的? 在场修士忍不住笑出声来,“蓝老板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些。” 看着越走越近的小桂子,他们赶忙摆好姿势,选秀一般等待着评委过来。 每个人都出了奇的自信,感觉长公主一定是看上了自己。 可很快,他们的表情就僵住了。 脸色变得比蓝旗还要难看。 因为小桂子压根就没理会他们,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白净的脸上写满了不屑。 到底是长公主身边的红人,这份傲气属实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但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 小桂子最终停身止步,他竟然站在了那位来自执笔人的小铜牌面前。 原本冷冷的脸色瞬间解冻,两道拧起来的弯眉也缓缓铺平。 脸上再没有半点傲气,而是挂满了热情的笑容。 并且是发自真心的那种。 他弯下了腰,保持着谦卑的姿态,神色间满是恭敬。 礼数做足,几乎无可挑剔。 这尼 玛什么情况? 所有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置信。 蓝旗转过身来刚好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饶是以他混了十几年的社会经验,此时也没有搞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 所有人呆呆的望着小桂子,心态有些炸裂。 再望向那位铜牌少年郎时,眼中重新闪起审视的光……莫非此人一直都在扮猪吃虎,看似身份卑微,实则大有来头? 小桂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李大人,您今天可起了个大早啊,奴才去新兵营接你不到,公主殿下可是把奴才好一顿骂。要是再见不到您呐,公主殿下这一整天可都没什么好心情了。” 听着不像抱怨,倒更像是一种诉苦。 蓝旗眉头皱得更深,“听这公公的意思,这位执笔人的小铜牌和长公主认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少年郎自然就是李三思。 此前他本打算躲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再闪亮登场,却突然被这边的赌注吸引……早已知道谈判代表是谁的他自然稳操胜券,这钱不赢白不赢。 却不想被小桂子看到自己在这。 “公主殿下找我做甚?” 李三思问道。 声音轻的只有小桂子一人听到。 随即看了眼四周,保持着足够多的警惕。 此间无数情敌在场,可不能被人发现自己和长公主的不正当男女关系。 要不然还未人前显圣,怕是就要被人给惦记上了。 嫉妒是魔鬼,很容易让这些来自人间各处的修行者丧失理智。 可小桂子显然没get到李三思的点,长公主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将李大人带过去,所以这个小太监无比热情的抓住了李三思的衣袖,死死不放,生怕他跑了似的。 “今日的那场谈判,观景楼位置绝佳,公主殿下想邀请李大人您一同观看。” 小桂子催促道, “李大人,您快些吧,别让公主殿下等太久,一会儿谈判可就要开始了。” 说话时他毫不避讳,声音极大,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蓝旗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公主殿下邀请他进入观景楼一同观看?这小子究竟是谁?竟有这么大牌面!” 其他人亦满脸震惊的盯着李三思……假的吧!女神长公主会喜欢这么一个卑微的执笔人小铜牌? 笔趣阁 场间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无数道视线似钢刀一般扎入了李三思的体内,让他有些难受,千夫所指,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拉着小桂子走到一边,“你回去告诉长公主,等会儿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忙完后再去找她,此时却是不方便的。” “别啊李大人!” 小桂子慌了,“您这不是让奴才我为难吗?今天我要是不把你带过去,公主殿下一怒之下怕不是要杀了我!” 杀了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李三思看了小桂子一眼,“没那么严重吧?” “可能还要更严重些。” 小桂子拽着李三思的衣袖不撒手,“李大人您行行好,就过去一趟吧,若真的有什么事,您不妨亲自跟长公主解释一下,以免她迁怒于奴才啊。” 说白了就是不想背锅。 李三思摇摇头想要拒绝,可看到小桂子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本不想这么早装逼,可是没有办法。 “带路吧。” 李三思淡淡开口,“注意保护好我。” 他神情专注,时刻注意着周围人的动态。 以防他们妒火攻心,不顾一切的出手。 小桂子喜上眉梢,赶忙应了声,大袍子这么一挥,“统统给我闪开!” 拨开人群,拉着李三思大步朝着观景楼走去。 一路无人可挡,很快便穿越人潮走出了高阁。 赌桌旁的众人面面相觑,仍处于震惊之中。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谁能想到,那个被人们最是看不起的执笔人小铜牌,竟然被长公主请了过去。 而听那位小桂子公公的语气,长公主和他的关系还很不一般。 这谁能接受得了? 蓝旗满脸沉重的望向了观景楼那边,只见小桂子公公很快便带着小铜牌走到了长公主身边,方一到场,长公主顿时展开了眉梢,妩媚的笑容间带着数不尽的春光。 她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不由分说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很是亲昵的坐到了一块儿。 完全无视了观景楼内文武百官,以及潜龙殿周遭无数吃瓜群众的震惊目光。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谈判代表 这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除了有数的几位对李三思有过了解,清楚他的能力,所以并不觉得他和长公主勾搭到一块儿属于高攀的人外,更多的人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 长公主又有新欢了? 可这次的新欢品质也太差了些吧! 潜龙殿周围人声静默,他们想了很久,始终无法理解一枚小小的执笔人铜牌,为何会有资格坐在长公主的身边? 而且与之还是如此的亲热。 六部尚书都曾在御书房中见过李三思,尤其是刑部尚书王羡渊,更是和他有过私下里的接触,知道他很是有些本事,尤其是在探案这方面,更是可以用天才来形容。 这样的人无论放到哪里都是一颗耀眼的新星。 享誉天下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王尚书才会费尽心思的想要将他招揽进刑部。 只是让王尚书没想到的是,在李三思声势未起之前,长公主竟已发现了这位新世出的探案天才……这敏锐的嗅觉属实让人惊讶。 都说长公主对大魏朝的青年才俊很是敏感,以前还不信,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百官静望片刻,便将眼神挪开。 非礼勿视,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就连那位对长公主倾心许久的大理寺少卿王怀臣也转过了眼,沉静的表情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从李三思身上轻轻扫过时,能发现他的眼眸深处藏着一片彻骨的寒意。 此前的白鹿门之案他已经在李三思的手上吃过亏,如今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也被他弄到手,新仇旧恨放在一起,这梁子可真就彻底结下了。 站在长公主身边的楚白狼握紧了古刀,他一言不发,脸色却阴沉的不像话。 ahzww.org 哪怕杀意满胸,此时却也没有任何表露。 心志确实有够坚韧。 万众瞩目下,李三思如芒在背,感觉不太好受……装逼,是要付出代价的。 谈判尚未开始,便已树敌无数。 古人云红颜祸水,果然不假。 他全程尬笑,没敢抬头以正面示人。 除了不想被无数的假想情敌认为自己是在挑衅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洛溪亭今日也被押送到了潜龙殿下。 在捕捞住那条美人鲨之前,他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和美人鱼公主之间的亲密关系。 海王的顾虑没人知晓。 长公主还以为李三思是因为突然面对这么多人的注视而感到紧张,不由往他边上靠近了些,轻声道,“有本宫在,你别怕,以后这种场合多着呢。” 说着挽紧了他的手,亲昵的姿态再次惹来一众粉丝眼红。 李三思犹豫片刻,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深沉恶意,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先暂避锋芒。 在拥有足够多的实力和声望之前,他不想表现得太过于高调。 当然,再晚些时候,当他站出来奔赴潜龙之巅去与剑圣谈判的时候,想不高调也难了。 踌躇关头,他正准备找个借口离开,一道温和平静的佛光突然出现在观景楼的某个位置上。 佛光刚一出现 ,百官皆起,就连六部尚书也不例外,同时朝着那道佛光拜了下去。 外面的人群中更是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呼喊声,“国师大人来啦!” 欢呼声起,随后不少人已经齐刷刷的跪下,向那道佛光表达了自己的无上尊重。 大魏朝国师大人。 一位登上八楼巅峰菩萨境,据说半只脚已经踏入九楼的强大佛宗修行者。 在祭酒大人常年玩消失,军神李密终年于边境战场厮杀的年代,国师大人一直都是守在大魏朝本土最强大的修行者。 他之所以如此受人爱戴,除了自身实力强大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为人谦逊平和,对世人极好,哪怕是面对寻常百姓时,也没有半点国师的架子。 常常带着座下门徒去民 间弘扬佛理,为世人解惑。 大魏朝的每一条小巷和长街之上,都曾有过国师大人的身影。 如此强大,偏又如此亲民,能不被人喜欢吗? 李三思好奇的望去,只见佛光出现后并未就此散去,而是逐渐幻化成了一个人形……他就坐在一面黄褐色的蒲团上面,虽瞧不见真容,却隐约间能看到他双手合十,姿态平静淡然。 身上的气息强到离谱,尤其是佛宗念力,更是浩瀚似汪 洋动荡,即便是以李三思的强大神念都无法将其望穿。 八楼巅峰的佛宗修行者,其念力的强度已经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地步。 不仅李三思感到震撼。 就连藏在金色牢笼深处的魔道祖师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 自他破开封印以来,这位大魏朝的国师大人算是他所遇到的最强大,也是最具有威胁力的存在。 它不敢散发出任何气息。 老老实实静默于金色牢笼的一角,在沉静中选择观望。 此时金色佛光落满了整个区域,亦将国师完全笼罩,灿烈却并不刺眼,给人一种温暖和神圣的感觉。 片刻后,佛光中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诸位大人请坐,不必多礼。” 语气平静淡然,似春风而过,无比轻柔。 百官随之落座,望向那道被佛光笼罩住的身影时,所有人眼中都带着崇敬。 即便是拥有浩然正气傍身的刑部尚书王羡渊都无法抵挡国师的念力,在佛光的笼罩下变成了一位虔诚的信徒。 李三思震惊之余则觉得恐怖……难怪佛宗门徒众多,佛子无数,在这恐怖的佛宗念力侵扰之下,搁谁谁不迷糊? 得亏自己有思维宫殿护体,要不然二楼境界的自己被佛光临身,怕不是很快便要灵台失守,直接弃武修佛去了? 沉寂片刻,李三思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位国师大人。 心中却已经有了戒备……日后对这位国师大人可得提防着点。 恰逢此时,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迈老者在几位气息强大的禁军高手护卫下缓缓而至。 着绯袍,绣仙鹤,大魏一品文官,当朝首辅大人张守维终于来了! 虽姿态苍老,满身沧桑,行走时脚步亦很缓慢。 但他的眼神却是无比透亮,沉静中充满了智慧感。 偶尔将目光落于楼外人潮之间时,顿时有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穿瞳而出,仿佛能将所有人完全看穿。 有心术不正者根本不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头,内心颇有几分惶恐。 张首辅缓步走到百官之前,刚刚落座,百官便又要起身行礼,却被他伸手压下,“诸位同僚不需客气,今日不在朝堂,大家不必拘束,随意就好。” 说完他便又朝着国师那边看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观景楼外的人潮再次喧闹起来,尤其是高阁之间的那张赌桌前,参与下注的赌徒们显得无比振奋。 在那场赌注中,国师和首辅大人这两位大佬去到潜龙之巅与剑圣谈判的呼声最高,既然他们都已经来了,再有一会儿,赌注便即将揭晓。 这种感觉就跟猜盲盒似的,很是刺激。 巳时一刻,神皇的位子还是空着在,人声却突然再次静默。 因为观景楼上又来了一个人。 大魏三朝内府总管曹人往穿着一身宽大宦袍大步而至,他方一至此,先是伸手压下所有喧嚣,冷漠的眼神扫视全场,没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这位大宦官名声太大,实力太强,当朝除了有数的几位大佬外,没人敢招惹他。 沉默片刻,曹人往缓缓开口,声若惊雷,潜龙殿外全是他的声音, “陛下国事压身,今日来不了了,但谈判一事照常进行,圣谕在此,还请国师和首辅大人今日多多费心。” 金色佛光笼罩下的国师微微点头,算是表态。 张首辅却开口问 道,“剑圣何时来?” 曹人往平静说道,“早前陛下便已与剑圣约定好,午时一至,谈判正式开始。” “午时?” 张首辅看了眼天色,“尚早……” 随之低垂下眼眸,提醒道:“剑圣既入我大魏国门而来,便算是客人,我们这些做主人的,礼数一定要做足。” 曹人往看了他一眼,“首辅大人的意思是?” “提前让我们的人去潜龙之巅候着,等待剑圣过来,以示敬重。” 张首辅抚弄着长须,苍老的面容间透露着一丝凝重,“另外殿内大军,六部兵将,皇城高手,包括刑狱司所有越过五楼者,全部做好准备,随时待命。” 闻言至此,佛光下忽然传来国师的声音,“首辅大人认为剑圣会在大魏境内拔剑?” “不好说,但未雨绸缪,做好两手准备总是没错的。” 张首辅叹息道,“毕竟我们这次的要求,对于向来无拘无束的剑圣而言,确实有些过分了,本官无法保证他一定会接受。” 言语间带着些许担忧。 曹人往这一次并没有将双手拢入袖中,而是平铺在腰侧。 他的左手不动,右手却成空拳之势,掌心中像是握着一把看不见的刀。 听闻此言,他缓缓抬起头,眸间刀光一闪即逝,随之开口,“大人放心,有本将军和国师在此,再加上皇城无数高手,就算剑圣拔剑,也不需多惧。” 语气中带有强大的自信。 世人皆知曹人往被封有将军的称号。 甚至在军神李密成名之前,他才是大魏朝的第一员猛将。 所以哪怕被去了势,成为了一名太监,将战之时,他还是会不自觉的以将军自称,对此人们早已见怪不怪。 并且觉得理所当然。 张首辅的目光落在曹人往的右手上,笑了笑,“曹将军有万夫不挡之勇,这一点本官自然知道,只是与剑圣的那一战,能免则免,毕竟大魏朝需要的是一位登上九楼的帮手,而不是仇人。” 九楼剑圣一旦动怒,大魏朝将要承受的后果只怕难以想象。 就算集结众人之力将其击败,将要付出的代价也会极大。 作为当朝首辅,张守维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若是战斗就能解决问题,何须大费周章的来谈判? 曹人往不说话了。 但始终握起的右手代表着他时刻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谈,可以!打,奉陪到底! “按计划行事吧。” 沉默半晌,张首辅再次开口。 他环顾四周,不知在寻找着谁,但却好似一无所获。 不由皱起眉头,“被选中的那个年轻人呢?怎么还没过来?该上去了。” 观景楼中的百官座位只能居于皇室宗亲下首,哪怕是当朝首辅也不例外。 这是规矩,不能坏。 张首辅刚刚来此便已落座,以他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到处乱看。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要找的人,此时就坐在自己身后,属于长公主的位子上。 人潮惊寂,随之兴奋起来......大魏朝的谈判代表终于要现身了吗?会是谁? 赌桌旁的一众赌客脸色却比见了鬼还要难看......年轻人?与剑圣谈判的是个年轻人? 难道不应该是国师或者首辅大人吗? 小赌神蓝旗握紧了双拳,他看了一眼赌桌上的银票和珠宝,脸上写满了不甘......就这么白白赔掉了六百万两银子?踏马的那人到底是谁? 曹人往望向了张首辅身后,冷漠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他平静开口,“大人,他已经来了。” 千万人注视下,有位穿着执笔人黑色制服的小铜牌缓缓站起身来,他有些矜持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首辅大人,我在这。”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前显圣 观景楼内鸦雀无声。 观景楼外一片死寂。 除了当日参与了御书房会议的诸位大佬外,其余人全都露出了一副惊恐脸。 执笔人小铜牌? 大魏朝派去与剑圣谈判的竟然是一枚执笔人小铜牌? 这怎么可能? 分散于观景楼各处的刑狱司阵营中,除了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就连与李三思走得最近的冷长空都是此刻方才知晓。 不得不说保密工作做得真不错。 此时冷长空和青衣苏羡正跟在金牌杨千杀后面,三人一起负责镇守观景楼的某个出口。 听到李三思声音的那一刻,他转头望去,眼中情绪一秒三变,先是意外,再是惊喜,最后,则被莫名的骄傲涌满。 就好像将要登上潜龙之巅的是他一样。 当阳下,他抱紧了长剑,微昂起头,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分散四处的同僚们介绍道,“凤起,是我的人。” 简单的几个字中散发着熟悉的逼气。 苏羡瞅了他一眼,好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提醒道,“是你带到衙门的人,但不是你的人。” 在李三思的归属问题上,苏同志一向很敏感。 冷长空根本懒得搭理他,他忽然扭头望向了观景楼的另一个出口。 那里是三尺阁镇守的地方。 白衣术士星魂正将目光从李三思身上收回,能看到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无奈中带着些许悔意。 显然没想到刚刚加入执笔人不久的李三思成长速度竟然这么快。 不过两个月时间,便已在皇城中如此受重用,就连与剑圣谈判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了他。 并且看他的修为竟也已登堂入室,上了第二层楼......可惜,走得是剑道,而非术士体系。 小书亭 想到这里,白衣术士便有些遗憾……毕竟以李三思的神念强度,术士才是他的归途。 白衣术士的身边站着一位面色阴沉的中年人,他便是三尺阁的司长赵怀远,可以说当初李三思没能加入三尺阁,和这位赵司长的不重视有很大的关系。 沉默过后,白衣术士忽然凑近赵怀远身边说着些什么,中途还指了指李三思,眉眼间的情绪愈发低沉。 赵怀远没说话,但是看他那突然冷厉下来的眼神,显然心情变得有些不太好。 想来是为错过李三思这么一位人才而感到懊恼。 看到这一幕的冷长空得意的笑了笑......要说知人善用这一块儿,还得是我冷长空! 可惜王友德今日没来,要不然还能好好奚落他一番。 …… 除了刑狱司的人外,此时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还大有人在。 平秋侯就是其中一位。 自从洞庭湖之案过后,这位曾经权势滔天的皇亲国戚便将李三思列入了必杀名单中。 原本想着等风声过去,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他再来找李三思好好算账。 为此他忍的很辛苦,也谋划的很辛苦。 光是招兵买马,培养杀手就费了好大一阵功夫。 却不想今日所见,让平秋侯心里那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再次被无情浇灭。 长公主的态度说明李三思已经吃上了皇家的 软饭,等于是让他多了一座强大的靠山。 再想要动他,可就得看看长公主的脸色了。 对此平秋侯虽有忧虑,却不是很担心。 以他对自己那位公主表妹的了解,喜新厌旧是她常玩的把戏。 只要过了这股子新鲜劲儿,公主表妹自然会将李三思抛弃……毕竟听云轩后花园的冷宫传说可不是空穴来风。 倒那时李三思该死还是得死。 可让平秋侯没想到的是,这个叫做李三思的家伙竟然莫名其妙成为了大魏朝与剑圣谈判的代表,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靠山又多了一座。 而且是最难以翻越,也是难以摧折的一座靠山……当今神皇! 没有神皇的应允,谁能做主让一枚执笔人小铜牌去做这么重要的事? 平秋侯心灰意冷。 望向起身而立的那道年轻身影时,他的眼中满含杀意,但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长公主也怔住了。 她抬起头,一对好看的眸子望着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一动不动,感觉有些恍惚。 “皇兄派去与剑圣谈判的那个人,是凤起?” 长公主有些不敢相信。 但从曹人往和张首辅的眼神中,她看到了无比认真的赞许和认同......证明这件事假不了! 而她也相信凤起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会胡乱站出来找存在感,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瞒住了这个秘密!...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吗? 长公主震惊之余,内心则多出了深深的爱慕和崇拜,“自己看上的男人,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她的脸色红成一片,双手情不自禁拽住了李三思的衣服下摆。 若不是此间人多,只怕她又要索求无度了。 小桂子望向李三思的眼神则更是像看见神一般崇拜......没什么好说的了,等到谈判结束,先磕一个再说吧! 提刀侍立在长公主身边的楚白狼看似面无表情,眼中亦没有多少情绪。 但从他紧紧握刀的右手,以及绽露的青筋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十分糟糕......毕竟头号情敌加对手,抵触对方任何形势的装逼。 ....... 观景楼外的所有吃瓜群众更是震惊到不行。 谁能想到一个卑微的执笔人小铜牌,竟然有资格登上潜龙之巅,去和传说中的剑圣大人面对面battle? 此人到底是后台太硬,还是真的有本事? 赌桌旁的小赌神蓝旗以及一众赌客这时才醒悟过来,难怪此前这枚小铜牌硬是要再增加一个赌注,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敢情他早就知道前去谈判的并不是当朝国师以及首辅大人! 而是他自己! 蓝旗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摆在赌桌中间位置上的那两枚执笔人的令牌,阳光下竟是如此的刺眼! 沉默半晌,他忽然转身对着身边的伙计吩咐了句,“你们先回去吧。” 伙计有些意外,“当家的,咋的啦?这谈判还没开始,好歹等我们看完啊。” “谈判结束后就要赔钱给人家,咱北街赌场的信誉摆在这,不能拖欠。” 蓝旗叹息了声,随后压低了声音,“整整六百万两,不是小数目,我钱没带够,你们速去!” 小赌神出 门开赌从来都是以小钱搏大彩,兜里的银子只够坐庄撑牌面,绝不会想着赔钱给别人。 多少年来皆是如此。 却不想今日好不容易赌了次大的,却输得如此彻底。 差点给他戒了赌瘾。 蓝旗隔空遥望着李三思,心里并无恨意,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但赌神的尊严告诉自己,这件事没完,这六百万两银子自己早晚得赢回来! 至于夺女神之仇,那就要另说了,早晚也得报! 和他一般想法的大有人在。 只是此时的李三思已经不在乎了。 既然已经站了出来,他便已经做好了装逼的准备。 从这一刻开始,他将不再低调! 观景楼内,人声静默。 文武百官,以及坐在上首位置的皇亲国戚全部都在望着他,所有目光交织在一起,所带来的压力似重山当头压下,一般人只怕早已顶不住,可他有思维宫殿傍身,神念无比强大,对此无感。 心里默默念了声“逼王附体”后,他便鼓足勇气,准备走到台前,却发现长公主还在拽着他的衣服下摆,有些舍不得放手。 这个动作一直吸引着所有雄性动物的注意,让潜龙殿上空飘散的愤怒气息更加浓厚了几分。 李三思看了长公主一眼,眼神下意识变得无比温柔,当着在场所有吃瓜群众的面,他将长公主的玉手轻轻握起,随之放回到她的身前。 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的手势而动。 这还没完,鬼使神差之下,他的右手竟又下意识落在了长公主的脸上,在楼里楼外无数双杀人目光的注视下,他柔声开口,“乖,等我回来。” 一言既出,全场惊寂。 长公主有些醉了,刹那间红着脸点点头。 全无半点往日里的高冷和威严,整个一小媳妇儿的顺从模样。 无数男性粉丝瞬间眼红......放开我的女神! 他们嘴里没说话,心中却已经模拟了一万遍的杀人手法,目标皆是这不要脸的小铜牌! 楚白狼握紧了古刀,杀气在胸前澎湃,需要耗尽毕生的功力才能将其抑制住。 佛光笼罩下的国师大人也一直在打量着李三思,并且释放出了一缕无比轻柔的金色佛光去到了他的身上。 很快,国师大人便感觉到了李三思那股强大的神念,并且察觉到了思维宫殿的存在,不由觉得很有趣。 就在他准备继续深入,打算悄无声息将李三思看个清楚时,一束雪白刀光忽然强势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将那一缕佛光完完整整的切断。 国师大人有些意外,他朝着刀光兴起处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三朝总管曹人往的眼神。 当然也看到了那束稍纵即逝的刀光。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目光一触即分。 中间的过程很短且极其隐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有趣。” 国师大人轻轻一笑,放弃了继续探查的念头。 心里却对李三思和曹人往之间的关系多出了很多好奇。 曹人往则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他忽然对着李三思招招手,“过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等剑来 “好嘞!” 李三思乖乖应了声,不敢再与长公主腻歪,老老实实往曹人往身边走去。 从幕后到台前的这段路不长,但他却走得心惊肉跳,十分艰难。 因为他能感觉到,在自己动身的那一刻,至少有数百道无比强大的神念带着审视的味道落在了自己身上。 隐有杀气,但更多的还是警告......来自诸多情敌的可怕压迫感。 好在曹人往一直在看着他。 没有多余的表态,但从这位大魏三朝内府总管望向李三思的温和眼神中可以看出来,这位来自执笔人的小铜牌他是保定了。 有曹总管在,没人敢动李三思。 小铜牌微昂起头,尽量保持着沉稳的姿态。 回想着冷长空的装逼过程,他领悟精髓,内心逐渐平静,等到他来到曹人往身边时,便已心如止水。 哪怕周围皆是饿虎豺狼,他自岿然不动。 在这位二代逼王的世界里,没什么猛兽再能吓倒他。 “曹总管......” 李三思默然站定,沉淀所有情绪,对着身前的曹人往行了一礼。 眼中带着尊敬和感激。 得到回应之后,他又朝着坐在百官最前面的张首辅恭敬拜下,“执笔人铜牌李三思,拜见首辅大人!” 他低着头,神情肃然,保持着谦卑的姿态。 俯身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站在张守维身后的那几位禁军高手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冰冷的眼神中带着极强的戒备。 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可以判断出,至少都是六楼巅峰的武道强者。 小书亭 而离张首辅最近的那一位禁军高手,怕不是已经登上了七楼。 因为李三思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和金牌杨千杀一样凶猛的气息。 当朝首辅身边的保镖果然不简单!...李三思感叹一声,“明知我只有二楼修为,造不成多少威胁,却依然满怀戒备,有够专业!” 张首辅微微抬起头,看了李三思一眼。 平和的眼神中不显半点老态,反而蕴藏着无穷的智慧。 虽然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真力的流动,想来是并未修行过,但给李三思带来的压迫感却比场间无数情敌加起来还要高。 之前他和刑部尚书王羡渊独身而对时便有过这样类似的感觉,只不过此刻张首辅给他的感觉要更加强烈些。 果然皇城里的大佬没一个是好惹的,心有浩然之意,再加上为官多年蓄养出来的上位者气息,给人带来的精神压迫力甚至可以盖过一位强大的七楼术士了。 甚至可能还要更恐怖些。 心绪至此,李三思颇有些感慨,张首辅的声音却突然响起,“英雄出少年,大魏朝就应该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如此国运才会昌盛。” 突然的一句称赞和勉励,直接让楼里楼外无数对李三思心有妒恨的人愣住了。 这句评价若是出自一般人之口,得到的自然只有唾弃。 可此时说出这句话的是当朝文官之首,堂堂一品首辅大人,那自然就没人敢反驳了。 长公主闻言下意识挺直了身子,胸前的那片雪白风光顿时挺起,满身的风情亦在此时散开,随风而去,惹来一众粉丝炙热的目光。 她却不为所动,眼里只有那 位身穿黑色制服的小铜牌,好看的丹凤眼中满是骄傲。 瞳孔深处更是带着难以言说的爱慕和水色。 她已经算好了日子,再有几天,自己的身子可就方便了,到那时,必须要得到一个完整的他。 冷长空站在观景楼的入口处,时刻打量着场内的动向。 听到张首辅对李三思的评价后,他抱剑轻笑,长叹一声,“不愧是本朝首辅大人,看人可真准,跟冷某人几乎不相上下。” 不愧是逼王,遇事先往自己脸上贴金,业务贼熟练。 苏羡忍不住冷笑了声,“你又在犯什么病?把自己和首辅大人作比较?练剑把脑子练坏掉了吧!” 言语间满是嘲讽。 冷长空看了苏羡一眼,眼神逐渐凌厉。 对于这位整日与自己抬杠的老搭档,他已经彻底失望了。 等到谈判一事结束,他就要正式提出更换搭档的申请了。 巧了不是,其实苏羡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并且他们所认同的新搭档都是同一人。 片刻沉寂,冷长空摇摇头,他瞪了苏羡一眼,低沉着嗓音开口:“你什么都不懂,在这插什么话?不要以为你长得像个娘们我就不敢揍你,我踏马已经忍你很久了。” 语气冰冷,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 看上去马上就要干架。 “你说什么?我像个娘们?” 苏羡被戳到了痛处,他眼神微凝 ,俊秀的面容在升腾的怒意中渐渐变得扭曲……随后慢悠悠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那支长笔,笔力渐起,墨香味亦随之散开。 将战之势瞬起。 “你我搭档多年,一直都是你追凶,我探案,所以世人皆以为你打架要比我厉害……” 苏羡提笔而立,他盯着冷长空,冷冷开口,“该不会,你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冷长空缓缓放下了怀里的长剑,将其驻地,双手覆于剑柄之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掌心已经微微收起,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 “若是你不这么觉得,不妨来试一试。” 冷长空冷笑着开口,“你看我削不削你就完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气氛也烘托起来了,不打一架都说不过去了。 可就在二人准备开干的那一刻,沉默许久的杨千杀终于忍不住了,“我看谁敢动!” 一声低吼,直接震散了当空而起的笔力和剑意。 杨金牌满脸怒容,凝起的双眸在苏羡和冷长空身上瞪了好久,直到二人乖乖退下,他这才冷哼一声,散落浑身的武道气息。 随之斥责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内讧,找死不成?忘记了执笔人要相亲相爱吗?” 质问声中颇有几分痛心和沉重。 苏羡和冷长空对视了一眼,目光一触即分。 虽仍互看不爽,但迫于杨金牌的威慑,暂时还是选择了低调。 ...... 观景楼内,满堂惊寂,再无人说话。 李三思此刻也有些惶恐。 他低下头说道,“首辅大人您谬赞了。” 这倒不是谦虚,而是确实有些受宠若惊。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和这位首辅大人并没有正面接触过,只在御书房的会议中见过一眼。 对方对自己 应该并没有多少了解才对,怎么看上去一副很欣赏自己的样子? 难不成自己真的逼气外露,让他感受到了? 张首辅轻抚长须,稍显严肃的面容间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是不是谬赞,谈判过后自见分晓……李三思是吧?大魏朝能不能多出一位九楼高手,可就全靠你了。” 半开玩笑的语气中却又带着几分沉沉的期待。 李三思顿觉肩头的担子有些沉重。 他很快说道,“在下一定拼尽全力。” 张首辅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曹人往的声音却突然响起,“首辅大人说得没错,这次确实要靠你了,但也不要压力太大,毕竟你面对的是人间剑圣,这种越级的挑战难度极大,就算说不过他,熬不过他,退下便是,也没人会怪你……总之,安全最重要,若发现情况不对 ,马上逃,皇城高手会在第一时间内接应你。” 语气虽然刻意的保持着平静,但在场众人还是听出了一丝关心。 不由大感意外……一向冷漠待人的曹公公何时变得这般温柔细心了? 这小铜牌的死活跟他有个毛的关系? 静坐蒲团上的国师大人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始终只是静默观望,没再说话。 低调到不行。 只是在曹人往开口之后,佛光笼罩下的他轻轻笑了笑,然后再次轻声低语了句,“确实有趣。” 李三思点了点头,再次对着曹人往行了一礼,“多谢曹总管,在下一定谨记!” 声音不冷不淡,没有过多的热情,尽量表现得从容些。 虽然他对曹人往从始至终的关心和好意颇为受用,却也有些无所适从。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所以他总觉得曹人往的温和态度下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别的都还好说,要是让自己陪他睡觉,李三思是宁愿去死的。 闻言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张首辅摆摆手,“时间不早了,尽快上去吧……赤心,送他一程。” 虽然未曾修行,但不代表张首辅对修行境界的实力划分不了解。 相反,他很清楚,不管是哪一种修行体系的二楼,都无法做到御空飞行,这数百丈的潜龙之巅自然也就无法上去。 话音刚落,站在张首辅身边的那位七楼武夫当即应了一声,很快站了出来,伸手便打算去拎李三思的衣领。 七楼武夫穿越百丈最多两息,可在场却有人比他还要快。 曹人往伸手将赤心拦下,“不劳烦,我亲自送他。” 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赤心皱起眉,回身看了张首辅一眼,得到应允后便直接退下。 下一刻,观景楼内出现了一束刀光。 无比灿烈,无比耀眼,让人无法直视。 楼里楼外人潮汹涌,可能在这束刀光之下还能保持睁眼状态的不会超过十人。 片刻沉寂,刀吟声忽起,伴随着剧烈的破空声扶摇而上。 转瞬间便已远去。 等到众人全部睁眼之时,李三思已经消失在观景楼内。 抬头而望,潜龙之巅,刀光尽数散落,一枚小铜牌傲然肃立,面向远方,静候着一把剑的到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剑自来 巳时三刻的阳光灿烈且耀眼,落在潜龙之巅的青褐色石层上,像是给这座大魏朝最高的养兵楼镀上了一幕金光。 李三思于金光中沉静,他将双手覆于身后,仰面望向苍穹,虽然只有剑道二楼的修为,可清风骄阳之下, 他独立高楼,背对众生,却也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超然之感。 当然,这其中有他刻意装逼的嫌疑。 潜龙殿下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虽然只有一个背影,看上去还有些瘦弱,不像是能扛事的样子 。 可一想到他即将面对的是谁时,在场无论是情敌还是友军,喜欢他的还是痛恨他的,此时心里都难免有些佩服。 再望向那个年轻的背影时,似乎都觉得高大了不少。 这些人也曾扪心自问,若是让自己去与那位登上九楼的人间剑圣进行一对一谈判的话,自己是否有那样的勇气和信念? 没有人敢给出肯定的答案。 即便是那位神秘而强大的国师大人也保持了沉默。 观景楼内,长公主已然起身,诱人的丹凤眼微微凝起,眸间水色弥漫,情意极浓。 此间高手无数,青年才俊更是数不胜数,可她的眼中却只有李三思一人......他是她的英雄。 小桂子侍立在一旁,托住了长公主的玉手,能感受到她掌心中的潮湿和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楚白狼也在望着李三思,只是这一次,他眼中的恨意和杀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抛去心里的嫉恨以及私人恩怨,就事论事来评价这一次的谈判之行,楚白狼不可否认李三思确实是个男人,对他也有了一丝小小的敬佩。 只是勇气虽可嘉,能力究竟如何,还是要看他接下来的表现。 作为大魏朝的子民,楚白狼自然希望这场谈判能够顺利进行。 但他又不想李三思成功装逼。 所以他幻想的最完美结局,便是在这场谈判的过程中,李三思惹怒了剑圣,被一剑刺死。 而后剑圣在大魏朝的兵力压制以及舆论压力下,最终被迫留了下来,为神皇效命。 虽然有些扯,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或许剑圣刚一出场,看到大魏朝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只派出一个小铜牌来与自己谈判,当场恼羞成怒一剑给他捅个窟窿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楚白狼忍不住露出了一丝阴沉的冷笑,他抬头望向烈阳惊起处,希望剑圣能够快点出现。 张首辅却在这时落下了双眼,沉重的双眸忽然望向了不远处的国师大人,“国师觉得,这次谈判能有几成胜算?” 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忧虑。 从他那稍显凝重的神色间也能看出他对这次的谈判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 小铜牌的勇气他是看出来了,确实还可以,但是脑子怎么样,还有待观察。 xiaoshuting.cc 国师的声音很快便从佛光中传来,“这就要问曹总管了,他对那位李铜牌似乎十分了解,有多少本事,应该也清楚的很。” 闻言至此,曹人往同样收回了目光,他沉默半晌,稍有意外,似乎没想到国师竟会突然cue自己。 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双手拢入袖袍之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片刻 后,他面无表情说道,“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的举荐,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简单的回答,有撇清关系的嫌疑。 声音亦不冷不淡,听不出多少情绪。 很符合他往日里的作风。 国师笑笑,没去接话。 张首辅也没再开口,他毕竟年事已高,再加上未曾修行,久坐自然便有些疲累。 于是便往座椅后面靠了靠,闭眼稍作休息。 七楼武夫赤心不知从哪取来一件薄毯,轻轻盖在了张首辅的身上,随后大步一迈,似重山一般遮住了当空而落的烈阳......双臂环绕之时,顺便冷眼扫视全场,强大的武道气息随之散开,给在场众人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本被场间三位大佬的对话吸引过来的无数目光飞速挪开,再次望向了天上。 潜龙之巅的那枚执笔人小铜牌,还在孤独的装逼。 此时的他看似平静淡然,实则内心很是不安。 午时将之,那把世间最强大的剑即将到来,作为一名刚刚登上二楼的修行菜鸟,他有种被迫送死的感觉。 等待关头,他还要努力保持二代逼王的形象,说实话有些累。 迎着烈阳望向远方,晴空万里,天地间的温度很是适中,这样的天气适合与长公主去执笔人衙门里的后山花园谈情说爱,而不是在这里吹风摆pose。 想到这里,李三思莫名有些心塞。 想要回身低头看一眼长公主,又担心好不容易维持住的高手形象被破坏掉,只能强行克制。 再晚些时候,时间来到了巳时四刻,离剑圣出场的时间又近了一些。 李三思沉淀心神,缓缓闭眼,抽空去到思维宫殿中走了一趟。 原本只是想调动原主的记忆,搜索到关于剑圣的那部分信息,对即将面对的那个强大存在有个深层次的了解,却发现思维宫殿最深处的金色牢笼中,魔道祖师的一对血眸忽然瞪了过来。 “卧槽!你怎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吓得不敢露头了!” 看到魔的那一刻,李三思心神微动,满脸狂喜。 虽然知道现在的魔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剑圣,对方若是强行出剑,人魔都得嗝屁。 可不知为何,只要感知到魔的存在,他便有种莫名的心安。 来自魔道爸爸妥妥的安全感。 “你这只爬虫懂个屁!什么叫不敢露头?本尊这叫隐藏实力你懂不懂?” 魔的声音很快便从金色牢笼中传来,“观景楼中不管是那个大秃头还是那个大太监,都有强行穿透思维宫殿的能力,若是本尊再不藏着点,不小心散露了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会被他们轻易找到,到时候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李三思笑笑没有说话,心里却嘟囔了一句,“这不还是怕吗?” “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魔的声音中带着狂躁和愤怒,“你当真以为本尊打不过他们吗?若是在八千年前,本尊一只手便可以......”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八千年前的你连祭酒大人都不放在眼里对吧?这话你都说过多少遍了?可你别忘了,现在是八千年后,你这位昔日的魔道祖师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躲在我的身体里?” 李三思皮笑肉不笑,“别说我看不起你,剑圣马上就要来了,有种你就不要再藏了,看看你这魔道祖师的威风能不能把人给吓到。” 相处这么久,李三思算是看透它了,不管什么时候,千万不能给它脸,要不然这位骄傲的魔道祖师能把装逼这件事发挥到极致。 怕是连逼王都不是它的对手。 如果有朝一日魔真的身死道消,强大的魔体被流逝的岁月给吞噬掉的话,它的嘴一定还能保持完整......因为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硬的东西。 果然听到李三思这么说,魔的气焰顿时熄灭殆尽。 但嘴仍不怂,“自己惹得祸自己担着,要不是你当初逞能答应了谈判这件事,现在还用这么害怕?”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难道我有得选择?” 李三思走近金色牢笼,望着暗影间那个高大的身躯,突然认真问道,“若到时候真的有危险,你会不会出手?” 他担心魔会再次不告而别,不帮忙也就算了,至少得陪着自己吧? “以本尊现在的实力,就算出手也没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魔也懒得装了,“除了祭酒老头外,九楼境界便算是人间的最强战力了,尤其那人走得剑道体系,战斗力要更强些......依本尊看,人间之内,除非祭酒老头亲自出手,或是本尊恢复到八成战力,要不然没人打得过那位九楼剑圣。” 李三思黑下脸来,“那就是要抱着一起死的意思?” “你在狗叫什么?” 魔有些不满,巨大的血瞳落在了李三思身上,“本尊警告你,最好对本尊尊重点,要不然……” “要不然你能怎么样?杀了我?” 李三思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冷笑一声,再次打断它,“你也就敢在我这里叫几声,真要遇事跑得比谁都快!” 语气中带着几多嘲讽。 魔被气的不轻,散落的杀意顿时涌满了整座思维宫殿。 它刚想再放些狠话,可一想到当下处境,以及李三思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便又只能强行压下怒火。 沉默半晌 ,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明显低调了许多,“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想来一位九楼强者,应该是不屑于对你动手的……而且就算他动手,大光头和大太监都在,加上潜龙殿周围那么多的高手,保住你总是没问题的,而且……” 说到一半,魔的声音戛然而止。 消失得有些突兀。 李三思愣了一瞬,望向金色牢笼中突然消失的魔的身影,“又跑了?” 刚准备开骂,他的思维宫殿突然开始颤抖起来,这是危险来临的征兆。 他迅速睁开眼,瞬间退出了思维宫殿,耳畔当即传来剧烈的人潮喧闹声……自楼下而起,传入半空,隐约能听到一阵阵呼喊,“快看天上!” 看看天色,午时已至。 远空,一剑自来,划破长空,刺穿烈阳,卷起漫天云色,飞速而至。 剑锋处立有一中年男子,身姿挺拔,双手背后,飘然似仙。 剑圣洛无双,终于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恪守的勇气 午时的阳光最是灿烈,带着炙热的灼烧感席卷了这片天地。 金色的光幕当空而落,像是天地间唯一的光,将整座大魏皇城尽数笼罩。 可当那把来自远空的剑突然出现在潜龙殿的上空时,一束雪白的剑芒便也随之而来。 没有刻意的绽放,却依然轻松将漫天阳光尽皆掩盖。 观景楼以及外围高阁间,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外,绝大多数的修士已经完全无法直视那一剑的锋芒。 即便是以真力汇于双眸,依然觉得刺眼。 灼烧感十分强烈。 所以他们下意识选择了闭眼,安静等待那一剑的落下。 却依然有那么几位登上五楼的剑修实在无法压下心中的好奇,想要瞻仰那一剑的风采,于是便强忍着双目的刺痛睁开眼,朝着剑芒而来的路上望去......结果就是直接被炙热的剑芒灼伤了双目,强大的剑意随之侵袭而至,将众人轻松逼退。 无数剑修为之震动......只是散落的剑芒便已能击溃五楼剑修,若真落剑于此,在场有几人能活下? 观景楼的张首辅已经睁开了眼,明明未曾修行,可不知为何,当他起身凝望的那一刻,双眸之间却自有一束柔和的青光出现,带着满眼的浩然之气落入剑芒之间。 虽仍有不适,却也只是稍稍皱眉,并没有因此闭眼或是躲开。 此时站在张首辅身边的那几位禁军高手和众人一般保持着低头闭眼的状态,感知到了张首辅的动静后,他们下意识想要睁开眼......剑芒虽可怕,但首辅大人的安危要更加重要。 尤其是七楼武夫赤心,他一直挡在张首辅的身前,此时紧闭的双目已经睁开了大半。 强横的武道气息汹涌而出,拼命将落至张首辅衣角的剑芒拦下。 可哪怕拼尽全力,依然无比艰难。 就在他难以承受之时,一只手突然落在了赤心的肩头,温和而又沉重。 张首辅的声音随之而来,“你们都别动,顾好自己。” 语气淡然,听不出多少情绪。 但态度却很是坚决。 赤心愣了一瞬,犹豫片刻,惊起的武道气息缓缓退下。 其余禁军高手亦稳住心态,不再强行睁眼,只是身体下意识往张首辅身边靠近了些。 张首辅环顾四周,楼内百官皆被剑芒笼罩,浑身惨白一片,炙热的光束似燃烧到了极致的烈焰,给人一种毁天灭地的可怕观感。 剑圣尚未至,剑芒便已落满皇城。 摆明了是想搞事情。 张首辅双手背后,缓缓抬头,迎着天地间最亮的那束光望向了御剑而至的那道身影,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冷笑,“这是打算给大魏朝一个下马威吗?” 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隐忍的怒意。 不远处的国师大人也正在看着天上。 金色的佛光在剑芒笼罩之下像是一朵独自盛开的火焰,固守着大魏皇城最后的骄傲和底线。 他亦缓缓起身,佛光掩映下看不到他的身形和面容,却能从一阵突然响起的佛音中感受到他的认真。 作为大魏朝如今的最强战力,他必须在人群中站稳。 并且目光炙热,饱含战意。 哪怕剑芒再怎么耀眼,他也不能退下。 还有一人也是如此。 大魏三朝内府总管曹人往走到了观景楼视野最宽阔的地方,他身姿笔直,眉眼低沉,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狂舞,将他的满身刀意尽数散开。 原本拢于袖中的双手已经放下,左手覆于身后,右手却成空拳之势,像是握住了一把刀。 无比锋利的气息自他掌心快速传散开来,瞬间便落满整座观景楼,似暗云来袭,将灿烈的剑芒遮住了片刻。 剑圣入国门,御剑而至此处,别人可能会害怕,但这位曾经领兵杀入南晋国数千里,历经大小战斗不下数千场的曹将军却没有半点惧意。 xiaoshuting.cc 他手中有刀,心有战意,冷漠的瞳孔中惨白一片,皆被刀光涌满。 若不是担心潜龙之巅的那枚小铜牌会有危险,只怕面对剑圣出场时的剑芒挑衅时,他早已提刀而起,以八楼巅峰的绝强刀势,去会一会那把登上九楼的剑了。 人潮惊寂关头,那一剑已然落下。 潜龙之巅,剑芒逐渐散去,白衣剑圣洛无双,双手覆后,面色无忧,似天上谪仙一般,缓缓落在了李三思面前。 他的那张脸并没有多么的出众,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中年男子的模样,可就是这样普通的一张脸,眉眼间却藏着这个世间最不普通的一把剑。 任谁的目光都无法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因为太过于锋利。 他踏之而来的那把剑已经消失不见,像是与之融为了一体。 可那股炙热而又强大的气息却依然将其环绕,随后散落四周,似天幕倒垂,不可撼动。 事实上,他本身就是一把剑。 一把登上了人间最高点,足以将这个世界彻底贯穿的一把剑。 潜龙殿下的几座高阁之间,来自人间各处的修士和吃瓜群众已经全部睁开了眼,他们仰望着巅峰之处的剑圣大人,心潮澎湃,深受震撼。 在那一袭白衣的风采下发出了狂热的呼喊。 九楼剑圣,登顶人间,一般人平日里哪有机会能见到? 今日大魏朝潜龙殿一行,众生仰望,无数人露出了狂热的眼神,向人间剑圣表达出应有的敬重。 观景楼内的张首辅,国师大人,以及曹人往三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起,他们同样抬头仰望着潜龙之巅的那道白衣身影,却并没有过多的表态。 只是默然挥手,观景楼的文武百官顿时全部起身,来到他们身后,在沉默中观望。 有这三位当朝大佬当前而立,姿态从容,其余众人心绪亦渐渐放平。 被此前一剑震慑住的心变得平静下来。 潜龙殿内的无数兵将已经汇聚于出口,随时准备携满身战意登顶而上。 无数禁军高手也已从观景楼内出发,隐入半空,若是谈判失败,他们就要去和那位强大的剑圣大人拼命了。 六部高手随之出动,刑狱司的人也已蓄势待发。 虽心有震撼,对剑圣亦心 存畏惧,但家国之前,这些大魏朝近乎一大半五楼往上的高手们还是表现出了他们应有的勇气。 说起勇气,此时站在潜龙之巅的那枚小铜牌可以说恪守的十分艰难。 如此近距离的和剑圣独面而对,亲身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无比强大,似山脉一般不可催折的可怕气息, 他近乎崩溃。 有多少次他在重压之下想要跪倒在地,可一想到此间千万人在场,二代逼王的强大信念还是促使他站在了原地。 只是双腿仍有些微微的颤抖,同时也有种尿急的感觉。 清风拂过,李三思原本背在身后的双手本能性的放下来,老老实实放在了腰侧......在剑圣面前,他强行压下了装逼的心,只能尽量不漏怯。 片刻沉寂,他缓缓挺直身子,鼓足勇气抬起了头看了剑圣一眼,却发现对面的那个男人也正在看着自己。 淡漠的眼神凝望了片刻,便有一把古剑穿瞳而出,瞬间逼近了李三思的脑门,顺着他的天灵盖刺入了识海深处。 思维宫殿的记忆信息在此时飞速流转起来,似乎想要挡住那一剑的窥探。 可最终还是失守。 古剑如无无人之地,像是闲逛一般,自由而行。 他绷直了身子,神念汇入识海,能清楚的感知那把绽放出惨白光色的古剑肆无忌惮穿行于自己的思维宫殿中,将每一个暗沉的角落都照的通透。 任凭自己如何驱赶,哪怕将记忆重组,幻化成一座座重墙,依然无法挡住那一剑的向前。 往里深入,古剑很快便到了金色牢笼那里。 魔道祖师的气息已经完全湮没,就连与之心神合一的李三思都已经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可他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九楼剑圣,虽然走得剑道,但神念的感知强度依然强的离谱。 他无法保证魔不被那把剑找到。 可古剑行至金色牢笼边缘处便忽然停住,再不向前。 原本灿烈的惨白光色也在刹那间隐去。 李三思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神念也在思维宫殿中瑟瑟发抖,缩在了某个角落里不敢露头。 好在不过几息,那把古剑便忽然掉头,顺着来路回去。 只是转身的那一刻,古剑突然对着金色牢笼上下摆动了会儿,看上去就像是在行礼一般。 惊诧关头,思维宫殿中的古剑已经消失不见。 李三思刚刚松了一口气,身前的白衣剑圣却突然开口了,“难怪大魏朝会派出一个二楼修行者来见我,原来你是祭酒的人。” 淡漠的语气中听不出多少情绪,只是带着几分疑惑。 “祭酒?” 李三思神情微滞,尚未开口,剑圣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不过从未听过他老人家有传人入世,你是他哪一年收的学生?” 我母鸡啊!...李三思镇定心神,如实说道:“在下只是执笔人衙门里的一名小铜牌,奉命来此恭迎剑圣大人您......至于祭酒他老人家,在下位卑德薄,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是他的传人?您是不是误会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角色扮演后的交锋 “误会?” 剑圣抬起眼,额角的两道粗眉随之挑起,像是两把出鞘的古剑。 他确信自己没有感知错,李三思的思维宫殿深处,那座隐于黑暗的金色牢笼中,确实有着祭酒的气息。 也只有生而知之的祭酒大人,才有资格让剑圣的那把剑退下。 剑圣的目光在李三思身上停留了许久,似乎是想知道他是否在说谎。 居高临下的审视姿态让二代逼王冷汗直流,屁都不敢放一个。 好在剑圣最终并没有发现什么,他转过眼,神情稍缓,锐利的眼神亦逐渐变得柔和。 他感叹道,“不愧是祭酒的学生,的确有过人之处,仅以二楼修为便能抗住我的剑压,看来传闻并没有错,天外天的修行术法,确实比人间的任何一种体系都要强大……” 这误会不就大了吗?都说了我连祭酒的面都没见过!...李三思举起手,小声解释道,“剑圣大人,真的是误会,我不是在谦虚,也没有......” yawenku.com “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那就说说正事吧,溪亭何在?” 剑圣打断他,也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说话的同时,他忽然低头朝着潜龙殿下望去,人潮原本已经安静下来,可此时见剑圣落目而至,顿时喧闹声再起。 无数剑修纷纷挺直身子,剑意环身,刻意的绽放出自身所有的剑道气息,希望剑圣能够注意到自己。 就连守在观景楼出口处的冷长空都振奋起来,他抱紧古剑,眸间涌出狂热的情绪……哪怕是当代逼王,遇到那位剑道鼻祖时,也忍不住心怀澎湃,渴望得到剑圣一招半式的指点。 可剑圣却并未因潜龙殿下狂热粉丝的崇拜而感到欢喜,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挥一挥手,剑芒忽起,再次掩盖了漫天阳光,遮蔽了众人头顶的半边天空。 虽不似出场时那般璀璨夺目,但其间所蕴含的强大剑意还是阻隔了吃瓜群众的视线和神识。 看来眼下的这场谈判,剑圣并不想第三个人参与进来。 观景楼内张首辅猛然皱眉,眸间青光变得愈发透亮,可哪怕他极目远望,却再也无法望穿顶空的那一幕剑芒。 他看了一眼身边两侧的国师和曹人往,却见他们同时摇了摇头,显然也被剑芒给拦下。 “首辅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佛光笼罩下的国师突然开口,语气变得凝重。 一尊通体金黄的怒目金刚忽然出现在他身后,虽有佛光普照,却依然杀气腾腾。 看样子只要张首辅一句话,他就要携杀佛而起,去往潜龙之巅走一趟了。 今日神皇未至,这场谈判的一应事宜便由国师和张首辅共同主持。 但他们也有分工,张首辅主要负责把控全场,若是李三思最终无法搞定剑圣,他便要亲自出马,去接下今日的这场谈判。 国师大人负责的点则要简单粗暴些,那便是打架。 说白了就是谈崩了之后,他带人去锤剑圣。 当然,打不打得过要另说。 张首辅尚未开口,曹人往的声音却当先响起,“陛下早前便说过,今日的谈判需举国见证,故 而百官皆至,百姓亦早早到来,千万人在场,剑圣又怎可一意孤行,以剑术神通遮蔽众人眼识?此举不妥!首辅大人,本将军愿提刀破剑芒,请下令!” 语气中夹杂着强烈的战意以及冷厉气息。 他冷眼望向苍穹,双眸间的刀意快速聚集,转眼间变成斩天之势。 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将他的满身刀意尽皆传开。 看他的架势,怕不是随时都要提刀而去。 站在三位大佬身后的吏部尚书姜子瑜突然站出来说了句话,“他毕竟是人间剑圣,性子骄傲,若是曹将军您悍然拔刀,只怕会惹怒他。” 听上去很是担忧。 曹人往板起脸来,冷声斥道:“剑圣又如何?大魏境内,谁敢放肆?” 说话同时他看了姜子瑜一眼,神情冰冷,冷漠味十足。 吓得这位姜尚书赶忙闭嘴,讪笑着退下。 没人愿意轻易招惹这位权势极大的曹总管。 张首辅叹了口气,“国师别紧张,曹将军你也别冲动,今日的谈判,主要以和为贵,在剑圣未曾表现出足够多的敌意之前,我们只能暂且按兵不动......这样吧,静候半个时辰,若是潜龙之巅还未有消息传来,再派人上去打探也不迟。” 曹人往说道,“半个时辰?足够李三思死上一百回了。” “选中他的时候便已经说的很清楚,这次的谈判是有风险的,所以我们无法保证他最终一定安然无恙,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来让这场谈判进行的更加顺利些......当然前提是,我们要先保有足够多的耐心,这样才能试探出剑圣最终的态度。” 张首辅的目光落在曹人往身上,停留了许久,然后再次开口,低声劝道,“曹将军,既然选了他,就要相信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即便是曹人往也不好再坚持些什么。 虽未拔刀而起,但周身刀意却并未散去分毫。 而是始终保持在巅峰状态,随时准备出手......在他看来,谈判可以失败,但是李三思绝不能死。 潜龙之巅,李三思将心中恐惧强行压下,尽量表现出沉稳无惧的姿态。 他知道在这位登顶九楼的剑圣面前,玩些虚的是没用的,就直接把话挑明了是最好。 而他也并没有忘记此行而来的目的......在付出最小代价的前提下,去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洛溪亭可以交给剑圣,但必须得先让剑圣答应留下,替大魏朝效力。 这就很考验说话的艺术了。 李三思努力调整好呼吸,好几次尝试着开口,但皆受压于剑圣的强大气场,总觉得不管怎么说情绪都处于卑微状态。 当一场谈判在两个地位不对等的人之间进行时,就注定失去了原有的公平性。 所以想要这场谈判能够顺利进行,他必须站在和剑圣同等的位置上。 至少,身份上要相对平等。 所以下一刻,他毫不犹豫进入了思维宫殿中,以最快的速度调出了当朝首辅大臣张守维的全部资料......没错,他又要开始玩角色扮演了,只是此前是为了探案,此时是为了谈判。 这套业务 他已经很是熟练了。 从思维宫殿的某个房间出来的那一瞬间,李三思缓缓抬起头,神情间的不安情绪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沉静和肃穆。 他的目光变得很是平静,不见喜怒。 只是若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的瞳孔深处藏着几分历经人世的沧桑和老态。 这绝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 他的双手也不再平直放在腰间两侧,而是重新背在了身后,却并不似此前那般有装逼的嫌疑,反而和他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极为相符。 他紧紧盯着身前白衣似雪的人间剑圣,目光变得坦荡,不再畏缩,甚至有些热切和渴望。 似乎,为这一天的交锋,他已经等待很久了。 当阳下,清风渐来,将他那一身黑色的执笔人制服缓缓吹起,随风舞荡。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位执笔人的小铜牌李三思,而是变成了张守维! 那位大魏朝文官之首,一品大臣张守维! 剑圣立身原地,身形似剑般笔直。 他抬眼凝视着李三思,能清晰的感知到对方的所有变化。 除了依然是二楼境界外,这枚小铜牌的眼神,气质,内蕴,包括举手投足间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完全变了。 这种变化并非是刻意伪装,也不是单纯的模仿。 而是,他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人给彻底取代了。 同一个身体,但体内的神念和灵魂,却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就是来自天外天,祭酒大人的术法吗?” 剑圣忍不住惊叹,“请神上身?这不是妖族的神通?怎么会出现在大魏朝人族修士的身上?” 疑惑关头,他很快便又释然,“都说祭酒他老人家所学术法集百家之所长于一身,以前还不信,今日却是开眼了。” 沉寂过后,“李三思”,或者说“张守维”平静抬起头,无比淡然的目光落在了剑圣身上,随之说道:“洛姑娘现在很好,您不用担心。再有几天,便是刑狱司和三法司联合会审的日子,到那时,剑圣大人您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妨过来旁听。” 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平静的姿态让满脸淡漠之色的剑圣稍稍皱起眉。 似乎没想到自己都亲自过来了,对方第一时间想的竟然不是放人,而是搞什么联合会审。 最离谱的是,还要自己去旁听!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世人皆知他此番入大魏国门而来,目的就是为了带自己唯一的传人洛溪亭离开。 不管洛溪亭有没有罪,大魏朝总是要给足剑圣面子的。 不说直接放人吧,稍微讲些条件,彼此给个台阶便好各退一步了。 若真搞什么所谓的联合会审,那剑圣来与不来有何区别? 牌面何在? 白衣飘飘,剑圣双手覆后,神情很快恢复如常。 养气功夫极佳。 到了他这个境界,对情绪的把控度近乎完美。 所以哪怕他听闻此言后稍有隐怒,却也并未表现出来,心态亦能稳住。 他开口道,“联合会审?你有没有搞错?” 第一百三十二章 愤怒的剑圣 言外之意很明显: 我的学生,谁敢审? 剑圣的眼神顺势落在李三思身上,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慌乱来,可结果却很让人意外。 任凭他如何施压,哪怕剑势已起,可眼前这个小铜牌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半点初见时的那份拘谨和无措感,所见皆是坦然。 “请神之术果然厉害!” 剑圣剑眸微凝,忍不住感叹,“仅凭二楼修为来施展,便可完美扛下我的剑压,若是祭酒亲自出马,怕是会让我的剑意反噬都有可能。” 误会逐渐加重,剑圣愈发笃定李三思就是祭酒的学生。 他不敢再托大,既然祭酒的学生都出马了,说明这次的谈判背后就一定站着那位大魏守护神的身影。 不过剑圣也有疑惑,都说祭酒已经多年不曾下凡,对于大魏朝的事情也经常爱搭不理,今日又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而出面? 片刻沉寂,李三思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陛下亲自下的令,自然错不了......您应该也知道,夜闯皇城,刺杀陛下,这是死罪,若非考虑到洛姑娘是剑圣您的学生,只怕抓到她的当夜便要给她判刑,次日便要拉到西市刑场问斩,又怎么会等到今天?” 这是实话,说白了洛溪亭的死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之所以拖到今天就是给你剑圣一个面子。 让你旁听也只是想当着你的面给洛溪亭定罪,让你无话可说。 至于最后该如何处置她,是杀还是留,就看你这做老师的态度了。 当阳下,剑圣沉默了许久。 他紧紧盯着身前不远的李三思,突然开口,“你们就不怕我强行出手带溪亭离开大魏?” 李三思闻言轻轻一笑,下意识抚弄起下颌处的青色胡渣,这是张首辅平日里的习惯性动作,如今出现在他身上显得老成且怪异。 “我想以您的身份,应该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毕竟人间剑圣,就算要救人,也只会堂堂正正,又怎会如此没品?” 李三思缓缓抬头,平静说道,“而且这里毕竟是大魏朝的领域,在自家的大门口,我们也不至于连一个犯了死罪的刺客都看不住。” 先赞扬下剑圣的品行,以道德来对其施压。 再来摆出自己的态度和立场,警告一手,剑圣你要是不讲武德,强行出手,咱也不怕,大魏朝的高手可不是吃素的。 角色扮演很是成功,李三思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到张首辅的身份当中。 无论是说话的方式,细微的动作,情绪的转变,甚至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强大气场,都和张首辅一模一样。 剑圣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默然惊起的剑意强行压下。 他双手背后,尽量稳住心态,随后说道,“你们的神皇约我今日来此一趟,该不会只是想请我去坐看溪亭被审判吧?直说吧,要我做什么,你们才肯放了溪亭?” 语气中保持着一贯的淡漠情绪。 但其实已经退了一大步。 归根结底还是忌惮于李三思的身份。 李三思笑笑,他同样双手背后,微微昂首,从容淡定的姿态尽显首辅风范。 片刻后,他开口道,“您说笑了,大魏朝可不是南晋国,更不是妖族,做不出那种要挟他人的事,乘人之危,非我等君子所为,尤其......” “好好说话,别绕弯子。” 剑圣稍有不耐,直接打断他,“要挟自然谈不上,溪亭做错了事,理应受罚,这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她年纪小不懂事,行事没有分寸,归根结底,是我教导出了问题,真要问罪,我这老师难辞其咎,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替她受罚。” 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李三思眼神一亮......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却仍皱起眉头,“您是圣人,可不敢问责于您,会遭天谴的。” 可拜装了!...剑圣摇头冷笑,“以你们大魏朝的底蕴,怕是不会把圣人放在眼里的。” 思路客 言语间带着些许嘲讽。 李三思不为所动,权当没听见,转口说道,“您应该知道,陛下一直很欣赏您,这些年来,他也曾多次派人去北境之地寻您,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您来大魏朝住上些日子,毕竟真要追根朔源,您也算是大魏朝的子民,也应该常回家看看.....再加上人间大半剑修皆汇聚于此,他们可都是您的剑道后辈,很需要您的指导和教诲。要知道,当年剑道体系的发展和壮大,可不就是从大魏朝开始的吗?” 剑圣没吭声,淡漠的神情间突然多出了一丝冷意。 李三思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您要是留下来了,陛下必以国礼待之,到时候大家就是一家人,洛姑娘的事,自然也就不叫事儿了。” 话说到这里,大魏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想要救洛溪亭,剑圣你就得留下来替大魏朝卖命。 料想以剑圣的心智,应该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 李三思心绪渐凝,今日的谈判似乎比想象中要容易些。 剑圣的命脉就是洛溪亭,只要牢牢抓住,就不用担心他不答应。 但他终究还是忽略了剑圣的骄傲和脾气。 为了救出自己的学生,他自然是愿意付出一定代价的。 只是那样的代价他可以自己给,大魏朝却不能主动要!尤其,是打着替自家学生赎罪的名号。 潜龙之巅风声忽急,将那一袭白衣之下的强大剑意缓缓吹散开。 剑圣冷眼而望,双眸之间剑芒惨白,锋利且沉重。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 李三思嘴角的从容笑意渐渐隐去,他望着身前忽然板起脸,眉眼之间带着极浓怒气的剑圣,提醒道,“剑圣大人,这里是大魏朝,你最好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事实上,当我踏入大魏国门的那一刻,就有想过一个问题,若是你们知道我来了,看在我在这世间还有几分虚名的份上,将溪亭主动放了的话,我该以怎样的方式去还这一份人情?” 剑圣周身已被剑意环绕,他没去接话,自顾自开口,声音变得很是冷漠,“所以这些天我之所以没现身,既是在等你们放人,也是在思考自己究竟能为大魏朝做些什么,毕竟我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的人......想来想去,自我考量,我洛无双没钱没势力,也就剑术还可以,如果大魏朝需要的话,倒是可以替你们杀几个与我不相干,与你们却恩怨极深的敌人。” 听到这里,李三思没来由想到了边境战场上的那些敌人,他虎躯一震,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剑圣的声音仍在继续,“可让我奇怪的是,连续等了三天,却还是没有听到溪亭被释放的消息。我以为你们不知道我来了,所以还特意去镇魔街上最热闹的醉心楼喝了半天的酒,临了还欠了八两九钱的银子,最后当众御剑离开,想来剑圣入国门的消息当天便已传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一天正是春润时节, 三月二十一日,我还记得,那天醉心楼里的人很多,那里的酒也很好喝。” 春润三月二十一日?...李三思想起来了,的确是在那一天收到了剑圣入国门的消息。 也就是在当天晚上,神皇在御书房中召开了大佬会议,确定自己成为今日谈判的代表。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天过后,当你们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已经来到了大魏,溪亭却还是没有被放出来,她依然被关押在执笔人衙门里,不知正在经历着些什么。我虽然很意外,也很担忧,但却仍然保有耐心,就当你们是需要走些程序,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来,再等等就好了。” 剑圣的目光始终落在李三思身上,强大的剑意将他困在原地,进退两难。 冷漠的低语继续响起,“如此又过了一天,执笔人衙门里却还是没有动静,似乎你们并没有放人的打算。我坐不住了,就在我打算亲自去找你们讨要个说法的时候,你们的神皇终于派人过来了,却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告诉我今日午时,可以在这潜龙之巅见到溪亭。” “所以我便来了,只是从目前来看,你们好像耍了我......想要利用溪亭的自由和安全,来换取我为大魏朝的效力,这就是你们约我来此的真正目的?” 说到这里时,剑圣的语气已经冷到了极点。 剑意之下,满含杀气。 李三思神情凝重,有心解释,却无力辩驳。 因为剑圣所言,确实是大魏朝关于这场谈判的计划内容,只是没想到会引起他这么大的反感。 剑圣的眉眼微微挑起,似重剑出鞘,强大的剑意随之呼啸上空,几乎能撕裂苍穹。 “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懂,究竟是谁给你们的勇气,敢拿我洛无双的学生来与我谈条件。” 剑圣的双手已经从背后放下,置于腰侧,愤怒的剑气自他掌心散出,似乎随时都会将李三思切割成碎片。 他的剑意已经趋向于饱和,随之开口,“是祭酒吗?如果是的话,请让他出来,洛无双,想要以百年剑道与之讨教!”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佛光起 刀亦至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怒了,此前对祭酒的些许忌惮也在此刻荡然无存。 能说出向祭酒讨教这种话,说明他的愤怒和骄傲已经掩盖了全部的理智。 此时的剑圣,就是一把出鞘的剑。 锋芒太盛,锐气惊人。 就连当空而落的阳光似乎都已被割裂开来。 一道笔直的剑气忽而自潜龙之巅惊起,随风去向远方,直至落向苍穹的尽头方才停止。 漫天云色亦被剑气切散,翻腾的云海宛若剑圣的怒火,于半空中沉浮,将潜龙殿方圆数里的空域尽皆笼罩。 天边的光线也在此时变得晦暗。 却又在风急的那一刻被惊起的剑芒照亮。 自踏入剑道以来,这位人间剑圣便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骄傲,也是最强大的人之一。 没有人被他真正放在眼里过。 就连当世另外的几位九楼强者,在他看来也不过是问鼎剑道过程中的垫脚石罢了。 如今虽各自同行,但早晚有一天会将他们追赶。 虽然有够狂妄,但却没人敢提出质疑。 在那把人间最强大的剑面前,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真要说起来,这位人间剑圣,大概也只对那位生而知之,自很久以前便已在人间留下过传说的的祭酒大人,有过微微的敬仰。 yqxsw.org 但敬仰不代表畏惧。 只是晚辈对于先辈的一种尊重。 他自然知道祭酒很厉害,因为那位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大魏守护神,是这个世界上最早登上九楼的修行者。 甚至于九楼境界的划分,都是祭酒提出来的。 或许现在,祭酒的实力早已越过了九楼,去到了一个无人可及的高度。 但剑圣并不害怕。 反而心有向往。 并且十分渴望与祭酒交一次手。 他一贯坚守的剑道,本就是要在追寻强者的路上逐渐变强。 所以此次大魏朝一行,他原本就抱着向祭酒讨教的念头。 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总不能刚入大魏国门就要向祭酒下战书……这也太莽了些,不符合他剑圣的身份。 加上祭酒常年居住天外天,几乎不落凡尘,所以他最初也只是想想,并未奢求。 主要的目的还是先救出自己的学生洛溪亭。 可看到李三思动用“请神之术”的那一刻,他理所当然认为对方就是祭酒的学生。 那么祭酒本人就算不曾出现在此,也一定在关注着潜龙之巅的这场谈判。 所以他将计就计,抓住大魏朝利用自己的学生来要挟自己这件事借题发挥,目的自然就是想主动挑起事端,逼祭酒现身。 他的骄傲贯穿始终,愤怒也是真的,只不过和他那渴望与祭酒交手的战斗欲望比起来,二者都是弟弟。 潜龙之巅,李三思皱起眉,他知道剑圣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打架了。 可自己到哪去找祭酒? 该不会他还以为自己是祭酒的学生吧? 好在李三思此时仍处于角色扮演的过程中,张首辅的沉稳心态让 他在漫天剑意之间尚能保持冷静。 “剑圣大人,您说笑了,祭酒他老人家什么身份,在下如何能唤动他?” 李三思沉声开口,“我知道您是在为洛姑娘的事情而生气,您先别急,今日邀您来此,本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若是觉得不满意,我们可以……” “溪亭的事自然不急,一会儿可以慢慢谈。” 剑圣打断他,眉眼似剑,随后冷声开口,“我们现在聊聊祭酒......你是祭酒的学生,怎会唤不动他老人家?莫非是我的这把剑份量不够,不值得他老人家现身?” “您真的误会了。” 李三思摇摇头,叹息了声,“在下并非是祭酒的学生,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执笔人小铜牌。” “若非祭酒的学生,怎有资格代表大魏朝来与我谈判?又怎会使用请神之术?” 剑圣盯着他,剑眸袭人,神情亦变得无比沉静,“莫非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与我说话的其实并非初见时的执笔人小铜牌,而是早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闻言至此,李三思心里没来由“咯噔”了一下,竟然被看出来了!...剑圣所说的请神之术,应该就是自己依靠思维宫殿而来的角色扮演。 眼见误会越来越大,属于张首辅的心境开始有了动摇,李三思的本体神念则有了复苏的征兆。 片刻后,他迅速沉淀心神,以最快的速度退出了思维宫殿,环绕其身的强大气场以及属于张首辅的那份苍老气息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一退出,剑圣当面而来的剑压顿时变得更加强烈,几乎让他无法站立。 好在他的神念足够强大,不至于当场跪下。 “剑圣大人,我可不会什么请神之术,不过是用来镇定心神的障眼法罢了,要说您这满身的威风,可真是让我……“” “别装了。” 剑圣冷笑着打断他,“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最好不要逼我。” 说话间,剑意已经落至李三思身前,隐有杀气聚集。 看样子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您想做什么?” 失去了张首辅的庇佑,李三思根本无法承受剑圣的主动施压。 他努力往后退去,却发现身形早已被困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试着呼唤体内的魔道祖师,依然没有半点回应。 剑圣一来,那位装逼装了八千年的魔道祖师屁都不敢放一个。 李三思颇有些不耻。 “既然祭酒他老人家还不愿现身,我便只能亲自请他下来了。” 剑圣忽然抬头朝着天上看了一眼,剑意直入苍穹之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祭酒先生,逼不得已,借您的学生一用,他能不能活下来,全在您一念之间。” 冰冷的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 话音刚落,李三思顿觉不妙,还没来的及说话,整个人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剑光托起,去向半空。 上升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已来到流云之中,随后保持了片刻的静止。 心神尚未定,身下剑光忽又消散,二楼境界的他还没有学会飞行,只能任由沉重的身体做 着自由落体运动,朝着弥漫在潜龙殿上空的璀璨剑芒坠去。 这要是掉了下去,只怕用不了半息,他便会在剑芒之间所蕴含的锋利气息下彻底消融,连渣都不会留下。 下坠的速度极快,耳畔风声阵阵,将他的面容吹得有些扭曲。 惊惧关头,一生要强,立志要做大魏朝二代逼王的李三思再也无法保持高手形象,他张开嘴,迎着呼啸而起的冷风大声喊出声来,“剑圣杀人啦!曹总管速来救我!” 剑圣面无表情伫立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的心神却始终停留在苍穹之间,等待着祭酒的出现。 此刻听到了李三思的呼喊,他有些意外,“曹总管?难道不该让你的老师祭酒来救你吗?” 心绪刚起,尚未落下,一声响彻寰宇的佛音突然出现在半空之中。 剑圣终于低下头,眉眼微凝,朝着身前虚空望去。 只见悬停在潜龙之巅,将身下人潮完全掩盖的惨白剑芒正中位置,忽然出现了一道金色的佛光。 佛音愈盛,那道金色的佛光便愈发的灿烂。 似烈焰灼烧,逐渐蚕食了一小部分的剑芒。 剑芒中很快便出现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剑圣没有阻止,平静观望。 似乎觉得有趣。 没想到在这大魏朝中,竟然还有一位修佛的高手。 他想了想,似乎有了点印象,紧绷的神情忽然间放松下来。 随后长笑道,“原来是神皇亲封的大魏国师,记得一百年前你还只是一位六楼的罗汉,不想恍惚百年,你都修到八楼菩萨境了,有点意思。” “剑圣大人,别来无恙,没想到您还记得我这个不成气候的小和尚。” 佛号声起,一个浑身金光灿烂的人影从缺口中现身,静静的悬浮在剑芒之上。 佛光笼罩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从他微微躬身的姿态中能看出他正在对剑圣行礼。 但他很快便又起身,静静停留在半空。 佛光之下的他心绪平和,气息淡然。 即便面对站在潜龙之巅的那位强大的人间剑圣,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 他的身前飘散着一朵朵金色的莲花,在一阵温和清宁的佛音中安然绽放,所散发出的金色光晕堪堪将此间耀眼的剑芒抵挡消融。 他的身后则侍立着一尊数十丈高的怒目金刚法相,八只巨大的手掌中分别抓着一件佛宗法器,强大的念力和杀意随之而来,虽未传开,却已将周围飘散的冷风彻底冻结。 剑圣看着佛光下的那道身影,轻轻点头,刚想再称赞几句,又一道高大身影携带无穷刀意从剑芒缺口中出现。 那道身影速度极快,显得十分急促。 方一至此,不做任何任何停留,直接冲向了仍在自由落体的李三思。 人在飞行途中,一束无比清澈的刀光便已当先划破长空,去向了李三思的落点之上。 小铜牌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刀意,兴奋的刚想要大叫,整个人便已被刀光笼罩住,坠落的速度骤然延缓。 直至很突兀的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可折辱的刀 刚刚稳住身形,李三思惊魂未定,那道高大的身影便已出现在自己身边。 他身姿笔直,眉眼低沉,飘然悬于半空,像是在列军从阵。 冰冷的的眼神中刀光璀璨,似云海翻腾 , 让人根本无法多看一眼。 一身暗红色的内宦官袍随风舞动,将他的满身杀伐之意尽数散开。 寒意随之来袭,当阳下的暖意在这一刻瞬间降入了冰点。 再有片刻,惊天刀意便自他袖口之间迅速窜出,眨眼间便已覆盖于剑芒之上。 隐有与之分庭抗礼的势头。 他的神情间没有任何感情,平静无波,冷漠的不像话。 风声缓缓而来,闯入他的丈许范围内便被可怕的刀气迅速切开,随后泯灭消融。 空气凝滞的关头,强大的八楼气息亦在此间升腾,眨眼间便已凝聚至巅峰。 即便是潜龙之巅的那道白衣身影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冷厉的剑眸之中多出了几分欣赏之意。 惊惧当头,李三思看清了来人是谁,内心狂喜,忍不住喊出声来,“曹总管!你终于来了,我差点......” 一只宽厚的手掌伸入半空,将他的话强行压下。 曹人往没有去看他,所有的刀势和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傲然立于潜龙之巅的剑圣身上。 他开口道,“我说过, 无论如何,都会保证你的安全。” 话音刚落,他挥了挥手,李三思脚下刀光便开始往身侧延伸,将其稳稳放置在潜龙之巅的最边缘处,与剑圣保持着足够遥远的距离。 “洛先生,您身份尊贵,何必要与这么个小家伙过不去?” 曹人往淡然开口,不见喜怒。 语气显得极为平静。 他的双手平直覆于腰侧,双手握空拳,刀意于掌心聚集,隐而待发。 “我认得你,多年以前你还是位以武入世,纵横沙场的将军,怎么如今却成了大魏朝的太监?” 小书亭 剑圣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而是好奇问道。 显得有些直接。 曹人往表现得很是淡漠,面无表情说道,“将军也好,太监也罢,都是大魏朝的子民,二者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声音平静无波,并没有因为对方剑圣的 身份而多出更多的敬重。 剑圣闻言微愣,随之失笑,没多做纠缠,顺势扫了一眼他手中持握的刀意,眼中露出了一点欣赏。 转口点评起来,“行武道,走得却是刀途,并以残缺之身修至八楼巅峰,看样子至少下了足足百年的苦功夫,果然了不起......若非剑道体系已由我于百年前当先登顶,怕是再过些日子,刀之一脉,就要被你捷足先登了。” 来自剑圣的肯定,极为难得,曹人往却不以为意。 他平静开口,“洛先生过誉了,刀剑殊途,不敢与之比较,况且您乃当今剑道第一人,天选之子,曹某人又怎敢与您相提并论?” 说是不敢,但从他眉眼之间不自觉散发出的骄傲势头能看出来,他对剑圣的评价其实深表赞同。 剑圣的目光落在曹人往身上,停留了许久,久久没有散去。 下一刻,他忽然笑了,双眉尽皆舒展开,看上去温暖和煦。 可他瞳孔中的神色却在此时变得愈发冰冷,有种笑里藏剑的味道。 他属实没想到,面对自己的九楼剑势,以及强大的威压,这位突然现身的红袍大太监,竟然还能如此的坦然,如此的骄傲。 并且这种坦然和骄傲并非刻意的伪装,故作派头。 而是发自内心。 看得出来,曹人往对自己的刀,真的太过于自信。 自信到哪怕面对的是人间剑圣,他也丝毫不虚。 这或许会让他自己很满意,但却让剑圣不开心了。 剑圣自问自登顶九楼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般孤傲的姿态。 他绝不允许。 所以片刻沉寂,剑圣开口了,准备杀一杀曹人往的威风,“你能认清这一点是最好......如果你真的赞同我的话,觉得自己的刀比不过我的剑的话,那不如,你弃刀,随我修剑如何?” 此话刚落,潜龙之巅顿时陷入了漫长时间的沉默当中。 不远处佛光笼罩下的国师大人摇了摇头,身前莲花愈发灿烂,身后金刚杀气愈盛......他知道,剑圣这话一出口,不打也得打了。 搞事情啊这是要!...李三思暗自骂道,“弃刀修剑,这尼 玛摆明了是羞辱人嘛!” 下意 识望向了曹人往那边,见他满脸阴沉的模样,李三思感觉不妙......曹总管是真要发飙了! 这位大魏朝曾经的大将军,如今的大内总管,他很少在乎过外人的评价,无论爱恨,憎恶还是欣赏,他都无所谓。 哪怕被民间百姓畏惧生厌。 被朝廷百官,乃至内府大院的太监们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他都不会回应一句。 唯独对自己的刀,他是发自内心的在乎。 绝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或是质疑。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可以对他的人不敬......当然,也没几个人敢。 但绝不能对他的刀不敬。 否则下场除了死,就是活不了。 再不济,像是遇到剑圣这般强大,却不尊重他这把刀的人,他或许杀不了,但也一定会提刀与他说说自己的道理。 就好比此时,剑圣刚刚说完,曹人往掌心持握的刀意便已完完整整的倾散开来,铺天盖地般涌满了整座空域。 这便是他的态度。 剑圣岿然不动,表现得极为淡定。 随后平静说了句,“就算不跟我后面修剑,也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 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修不修剑无所谓,主要是想替小家伙讨个公道......今日我们要是不来,他可不就死了?” 曹人往缓缓开口,“就算您是当今剑圣,也不能无缘无故对我们大魏朝的人动手,哪怕,他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执笔人小铜牌。” 语气依然平静,但战意已然惊起。 理由随便找,就是想动手。 “所以呢?” 剑圣剑眸微凝,从容问道,“你想对我拔刀?” 曹人往平静望着他,“如果您道歉,并且愿意继续进行这场谈判的话,曹某人自然不会无礼。 ” “道歉?” 剑圣忍不住冷笑,觉得有些荒唐。 他轻轻摇了摇头,“还是让祭酒来跟我说话吧。” 在他眼中,如今的大魏境内,有资格和自己动手的,依然只有住在天外天的那位祭酒大人。 他十分渴望与之战斗。 曹人往同样摇了摇头,“洛先生,那就,得罪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只需一剑 言及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曹人往猛然起身,右手轻抬,掌心刀意似狂潮涌动,铺天盖地般朝着潜龙之巅的白衣剑圣呼啸而去。 临近三尺,刀意便已凝聚至八楼巅峰。 天底现一线,那是被刀锋切开的空间裂缝,绵延而去足有百尺,可怕的八楼气息充斥其中,让人感而生畏。 李三思早已退到潜龙之巅的边缘处,瑟瑟发抖。 第一次见这位曹总管出手,八楼巅峰的强大气场差点给他吓得尿裤子。 好在是自己人,惊恐之余,便是振奋。 若不是担心剑圣找自己麻烦,他怕是要跳起来给曹人往喊加油了。 不远处的国师大人见到这一刀过后亦有惊叹,佛光下的他唱了声佛号,随后幽幽说出俩字,“好刀。” 同为八楼巅峰,国师的佛宗念力自然要比曹人往的武道神识要厉害不少。 这一点他相当有信心。 但要说起实打实的战斗力,他却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稳赢......曹人往的这一刀,已有杀佛之力,自己这尊菩萨,怕是没那么容易扛下。 可潜龙之巅的剑圣大人却显得尤为淡定。 曹人往起身出刀时,他原地不动。 刀意笼罩全场,将半边空域完全封死时,他亦面无表情。 哪怕感知到八楼巅峰的刀势有了接近九楼的气场时,他同样不以为然。 白衣飘飘,兀自沉静。 镇定的姿态让李三思有些发慌。 直到曹人往的那一刀当头落下,所有刀意汇于一点,强势闯入剑圣的九楼剑势之间时,这位登顶剑道已有百年,从未有过一败的人间剑圣这才稍稍抬眼,点头做出了简单的评价,“不愧是大魏朝最强的一把刀,九楼以下,你几乎无敌,难怪这么骄傲......可惜,今日你遇到了我。” 话音刚落,他身姿不动,却突然并指而起,随意举向了自己的头顶。 剑意未出,单凭双指体魄的强度便将曹人往那不可催折的一刀给轻易弹开。 雅文吧 像是只用了三分力。 空中金铁交戈声瞬起,曹人往手握无形刀意,面无表情出现在剑圣十丈开外。 虽被逼退,却并不气馁。 大红官袍随风舞荡,气势惊人,将他满身刀意尽数传开。 下一刻,他不做任何停留,亦无半点懈怠,继续出刀。 人在空中,他便横臂向前,不再单手握刀。 而是改为双手持握。 刀势再涨! 身前刀意开路,身后刀光相随,似天幕倒垂,倾城而落,引动九天惊雷一同斩下。 这一刀,足以撼动天地。 整座潜龙殿也在这一刀的威势下开始摇晃起来。 李三思面色惨白,被这一刀吓得肝胆俱裂,差点跪下。 国师亦心驰神往,深受震撼。 八楼菩萨境的他,一直以为除了祭酒大人和军神李密外,自己便是大魏朝的最强战力了。 直到今日见到曹人往出刀,他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装逼装早了。 就连一向云淡风轻的白衣剑圣此时神情间都有了些许变化,为这一刀而感到惊叹。 但也仅仅是惊叹。 并无任何慌张或是不安。 八楼巅峰虽然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登上九楼,但只要仍在楼下,那么曹人往的刀就算再强,再锋利,再不可一世,面对剑圣落无双的剑,也只有认输的份。 摇晃的潜龙之巅,流云四散。 剑圣却依然稳如泰山,身姿不曾有半点偏移。 惊雷而落,被他眸间惊起的剑芒完全割裂。 刀意倾垂,亦被他的九楼体魄完整扛下。 他的所有注意力,随之落在了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半尺的那个身穿大红官袍的高大身影身上。 能突进半尺,足以说明曹人往的刀是多么的强大,多么的锋利。 就连剑圣的本命剑意都被那把看似无形,却携有无边刀势的狂刀给撕裂开一道缺口。 曹人往神情冷漠,握刀横斩,体内蓄养多年的八楼真力尽数而出,拼尽全力想要斩尽这半尺距离。 此时的他,已经变成了一把刀。 锋利到让人胆寒。 可即便如此,每挪动一寸都是如此的艰难。 他的官袍已被冷汗打湿,额角也已出现了几道细细的剑口,但他悬于半空,却仍没有退下的打算。 这便是他一贯坚守的刀途,宁折不弯。 剑圣沉默着望向他,轻轻叹息。 不知是为这一刀的强大而惊叹。 而是为这强大的一刀没能刺穿自己而感到遗憾。 消散的风声忽而再起,将垂落至剑圣眉梢的几缕发丝拂起。 同时也将他沉重的剑气吹散开。 曹人往心神微凝,他知道,眼前这位强大到让人窒息的人间剑圣,终于打算真正出手了。 他并不畏惧,反而有些欣慰。 因为他赢得了剑圣的尊重。 惊寂关头,剑圣的那张脸上不再有任何感情。 冷漠中带着决然。 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心。 决定以一剑,来结束今日这场对他而言只是一场闹剧的战斗。 潜龙之巅白衣飘起,剑芒惊亮了一瞬,便将漫空刀势尽数压下。 剑圣随之抬手,复又垂落,剑气纵横间,弥漫至他身前的所有刀意便被全部摧毁。 曹人往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 紧紧持握的双手在剑意侵袭下被迫分开,有些不太情愿,却没有任何办法。 剑压随之而来,落他满身。 似十万大山压在了他的胸口,将其困在了灿烈的剑芒之间,再无法动弹。 直至此时,这位大魏朝如今的巅峰战力曹总管,终于败退。 佛号声忽然响起,国师大人终于出手。 金刚怒目,携带佛门杀意闯入剑意之间。 剑圣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随手便是一剑。 怒目金刚未能临身,八只手臂便被当前而来的剑意尽数斩断。 佛光下的国师身形摇晃,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身前无数金色莲花顿时凋零大半。 他同样被剑圣的巅峰一剑阻隔在了半空,若再上前,只怕菩萨真身都要被斩裂。 隔着璀璨剑芒对望了一眼,国师和曹人往的心同时沉下......原来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被这位白衣剑圣真正 放在眼里过。 八楼巅峰的实力在常人眼里或许已是神明,不可摧折。 可在这位九楼剑圣看来,想要击败,只需一剑。 第一百三十六章 突然出现的少年 国师被一剑逼退,并不代表他不强。 只能说明他出手的时机不对。 金刚怒目之时,也是剑圣最认真的时候。 此时出手,无异于往枪口上撞。 国师原本的计划是想让曹人往先行出刀…… 既是为了试探出剑圣的深浅,也是为了消耗剑圣的一部分实力。 曹人往出刀过后,他再出手。 想来就算还是打不赢,至少也能将剑圣的战力压制在可控的范围内。 到时候潜龙殿内外的无数兵将,六部高手,禁军护卫,以及刑狱司的人便会一拥而上,采用车轮战术,将剑圣强行留下。 想法很好,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剑圣的实力。 人间最强的一把剑,锋利到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在剑圣的剑下,不管面对的是一只微不足道的修行菜鸟,还是八楼巅峰的超级高手,只要未曾登顶九楼,都是一路货色。 一剑能摆平的事情,他绝不会出第二剑。 潜龙之巅一片死寂,就连风声都已静止。 李三思吓得往后直退。 曹人往出刀之时他以为就算打不赢剑圣,至少也能撑住片刻。 可不想前后一共只出了两刀,就被剑圣一剑斩退。 国师更不用说,怒目金刚看着挺唬人,却也撑不过一剑,如今被困在半空中自身难保,就连身上的金色佛光都暗淡了不少。 看样子已无战斗能力。 这两位八楼大佬都已败退,大魏朝还有谁是剑圣的对手? 小铜牌一声不吭缩在角落,努力做起了隐形人。 希望剑圣把他当个屁给放了。 此时剑圣正冷眼望向被剑意压制,无法再向前一步的国师和曹人往。 沉默片刻,他平静开口,“你二人若有落差,那便想想你们的对手是谁,心里应该就会好受些......若是有人问起今日的这场战斗,你们也不必隐瞒,实话实说就好,毕竟,输在我的手上,不丢人。” 这逼给他装的......曹人往听了直接沉默,国师听了直摇头,二人皆无力反驳。 李三思正想吐槽一句,真正的逼王原来在这! 一束无比清亮的剑光却忽然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于暗影角落中现身,无处可藏。 他瞬间绷直了身子,缓缓抬起头,望向身前,刚好对上了剑圣那对没有任何感情,只被剑光涌满的双眸。 “我再给你最后三息的时间,让祭酒下来救你。” 剑圣突然开口,做出最后的审判。 说到底,他真正的战斗目标,还是那位强大的大魏守护神,祭酒大人。 “怎么扯到祭酒大人身上去了?” 国师有些意外,“他老人家会在乎一枚小铜牌的死活?” 曹人往亦皱起眉,兴许是想到了什么,望向李三思的眼眸中带上了些许担忧。 李三思则欲哭无泪,他没想到剑圣竟然还在祭酒身上纠结,赶忙解释道,“在下真的不是祭酒的学生啊!哪里能请动他老人家?剑圣大人,您就放过我吧!我......” “一。” 话没说完,冷漠的声音便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辩解。 我......干! 李三思暗骂一声,“这剑圣练剑把脑子练坏了吧?这尼 玛也太认死理了!” 知道无法改变剑圣的心意后,李三思立即向被围困在半空中的国师和曹人往投去求助的目光。 得到的却是无奈的摇头。 剑圣若想杀他,谁能挡得下? “二。” 催命声仍在继续。 再有一息,剑圣便要拔剑砍人了。 李三思甚至已经能感受到空气中缓缓升起的剑道气息。 他不想死,若是剑圣真的打算下死手,他就从潜龙之巅跳下去。 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此时曹人往终于忍不住了,他的体内刀意再起,极力想要挣脱剑圣的束缚,可结果却是徒劳。 九楼剑意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撼动分毫。 这位从来面不改色,像是没有任何事情能撩动心弦的大魏朝第一总管的神情间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安情绪。 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自己 承诺了要护他周全的小铜牌。 他是真的不想李三思死,只是心中有千万种理由,却不与人说。 片刻沉寂,曹人往凝起了体内最强的一股刀意,艰难破开身前的束缚,朝着李三思传出了两个字,“快逃!” 逃?我能往哪逃?...李三思心态炸裂。 既然曹人往都这么说了,说明是真的指望不上他了。 生死关头,他被迫再次进入了思维宫殿,试图找到求生逃亡的办法。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形式的逃亡都是徒劳。 没有侥幸的可能。 金色牢笼深处的魔道祖师依然杳无音讯,像是在思维中蒸发了一样。 无处可逃,无人可依靠。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跳楼这一条路了。 在煎熬中等待的关头,李三思不断往身下望去。 似乎在判断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有几成把握能活命? 自己如今的二楼体魄又能扛住多大强度的冲撞? 心绪起伏之间,他忽然注意到,剑圣的第三声到现在都还没有响起。 属实有些意外。 李三思抹掉额角的冷汗,心想难道剑圣回心转意了? 还是说他只是在吓唬自己? 犹豫片刻,他鼓足勇气望向了前方那道白衣身影,刚一抬眼,他便愣住了。 xiaoshuting.info 潜龙之巅的最远方,剑圣白衣似雪,于清风中飘然而立,像是一位将要乘风而去的仙人,无论是气质还是气场都俱佳,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而在剑圣的身前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个少年。 年纪不大,看上去和李三思一般。 只是神情间太过于冷漠,眉眼间的情绪更是显得低沉,让他显得极为老成。 少年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酷酷的姿态颇有几分装逼的嫌疑。 他的身上披着一块黑色的兽皮,不知是什么动物的,上面裹着一层幽幽的黑光,隐有细细的纹路缠绕其间,很是不凡。 第一把三十七章 有人提剑起 人间锋芒绕 兽皮以外,则是未曾遮掩的四肢。 细长而精瘦,骨架却极大,毛发也稍显旺盛。 和同龄人相比多了几分狂野的姿态。 裸露在外的皮肤很是幽暗,不像是经受阳光暴晒后的颜色,倒更像是天生的肤质。 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可能会觉得奇怪,甚至有些难看。 可是出现在此间少年身上却并不显得违和,反而多出了几分力量和美感。 少年静静的站在潜龙之巅的最中间,原本是面朝李三思,无声观望。 冷厉的眼神中不见喜怒,像是没有人类的情感。 可李三思却并不觉得害怕,他本能的感觉到少年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 沉寂片刻,少年又缓缓转身,朝着曹人往和国师所在的空域看了一眼,静默稍许,依然没说话。 或许是觉得将二人束缚住的剑意阻隔了他的视线或是神识感知,所以凝望片刻,他便对着曹人往和国师先后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李三思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觉得少年的动作有些滑稽。 可曹人往和国师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因为他们能感觉到,随着少年右手的落下,将自己困在半空许久的强大剑意突然间崩塌了。 片刻后,曹人往真力尽回,掌心刀意澎湃不休,似大河汹涌。 刀鸣声再起,尤若龙吟。 满身刀势似乎比以往更盛。 国师默然抬头,笼罩其身的金色佛光刹那间变得无比璀璨。 身前莲花悄然再现,金色花瓣于流云之间飘散飞舞,隐有佛音传出,玄妙莫名。 身后怒目金刚则猛然起身,八只断手瞬间恢复完全,佛宗杀意随之狂涌而来,大佛之怒,众生颤抖。 不消片刻,曹人往和国师便已恢复到八楼巅峰状态。 其势更盛。 他们同时望向静立于潜龙之巅的那位冷厉少年,不曾说话,却心有震动…他是何人? 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白衣剑圣也在此时缓缓抬起了头,用一种很是复杂的眼神望向了突然出现在此的少年……他,莫非是祭酒?如此年轻,怕不是返老还童了? 也不怪他这么想,毕竟大魏朝境内,除了当世无敌的祭酒大人,还有谁能如此轻描淡写的破掉剑圣的九楼剑意? 少年最终完整的转过身去,他的目光落在了剑圣身上。 冷厉的双眸中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看似饱含战意,却又,显得有些无趣。 场间无人说话,气氛变得很是沉寂。 肃杀之意也随之而来。 “你们先下去。” 当阳下,漫长时间的沉默过后,少年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有些缓慢和迟钝,“这里交给我。” 这句话自然是对国师和曹人往所说......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曹人往深吸了一口气,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先看了李三思一眼,示意他赶紧过来。 少年却头也不回的说了句,“他留下。” 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本打算开开心心抱紧曹人往大腿的李三思顿时苦下脸来,朝着少年投去一个哀怨的眼神......你装逼别带上我啊! 曹人往皱起眉,他望着少年的背影说道,“我答应过他不会让他出事。” 少年说道,“有我在,他自然不会出事。” 敢在剑圣洛无双面前说出这种话,这少年究竟哪里来的自信? 曹人往有些怀疑,“怕是连李密大人都不敢打这个包票吧?” 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强大剑意就是被此间少年随意间切断的,这位向来骄傲,轻易不服人的大魏朝曹 总管顿时无话可说了。 他沉默片刻,便将眼神挪到了佛光兴起处......国师大人,你怎么看? 国师沉下眼,环绕其身的金色佛光颤动了一瞬。 他唱了声佛号,“敢问施主是否来自天外天?” 世人皆知,天外天乃是祭酒大人的主场,虽然没听说过他老人家门下有什么传人存在,但不排除有隐世不出的可能。 若是少年来自天外天,那自然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祭酒派来的人,实力毋庸置疑,此前的表现已经有过证明......虽然此人看着年轻,但是修行无岁月,容貌什么的都可以改变。 没准这位少年是一个比剑圣还要老的可怕存在也说不定。 最重要的是,只要确定了他来自天外天,那他就绝对是自己人。 李三思交给他,曹人往也会放心不少。 场间几人都在看着少年,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三思显得尤为紧张。 毕竟关乎生死,他可不得上点心? 少年很快开口,给出肯定的回答,“天外天,那是我的故居。” 言及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曹人往和国师亦不再迟疑,二人对着少年的背影弯下身子,恭敬拜下,表达了自己的无上敬重。 既然少年来自天外天,那么不管他跟祭酒是什么关系,都应该得到大魏朝所有人的尊敬和膜拜,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曹总管和国师大人也不例外。 起身的那一瞬间,国师二话不说,金色莲花瞬间敛去,怒目金刚亦散去法相。 佛光惊起的那一瞬间,他当先消失在了半空中。 曹人往也正要走,李三思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曹总管,你可不能不管我!” 惊恐的声音中散露着无助。 “放心,祭酒大人自有安排。” 曹人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我在观景楼等你。” 话音刚落,一束刀光当空而至,将身下再次愈合的剑幕重新斩开了一道缺口,随后人随刀走,飞速遁去。 没有半点留恋。 李三思人傻了......曹人往你不讲信用啊!说好的护我周全呢?就这么自己跑了? 他是真的后悔答应来做这只出头鸟了......别说人前显圣了,最后能不能活着走下潜龙殿都是个问题。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望向了此间少年,目光中满是怀疑......就算他是祭酒的人又怎么样?看着比我还要年轻,难不成还能打得过剑圣? 心绪如此,身体却很是老实。 他小心翼翼往少年身边靠近了一些,想法很简单,若是不能保护自己,临死便拉他垫背! ...... 从始至终,白衣剑圣都在静静的观望着一切。 他并没有阻止曹人往和国师的离开,甚至于就算李三思跟着一起走的话他也不会理会。 因为有人已经自天上来。 他找到了自己的对手。 就算少年不是祭酒,但对方的强大还是成功引起了剑圣的注意。 他已经打量了少年很久,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看穿对方的深浅。 这不科学。 出现这种情况只会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对方的身上有着藏匿境界的绝妙术法,即便是以剑圣的强大神念也无法将其看透......如果真的有这种术法的话,剑圣表示也想学。 另一种可能便是对方的实力要比剑圣要强大很多,他没资格去窥探......这就更加匪夷所思了,试问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人能比登顶剑道巅峰的剑圣大人还要强? 当然,如果少年确实就是那位 当世无敌的祭酒大人的话,那便另说。 清风暖阳下,这位自很多年前便已踏足人间巅峰的剑圣大人第一次独面一个人时,有被对方威胁到的感觉。 这就很离谱。 当然,他的心里更多的还是兴奋。 莫非今天,自己真的可以与人酣畅淋漓的战上一场了吗? 沉默许久,剑圣平复心情,剑眸微凝。 他深深凝望着少年,刚准备开口,对方的声音却当先响起,“听说你一直在找祭酒大人?” 平静的语气让剑圣有些不爽。 有被质问和看低的感觉。 所以下一刻,剑圣以更加平静的语气回应道,“修剑三百年,自登上九楼以后,便再无敌手,故每日每夜都盼望着能与祭酒一战......不知今日,能否如愿?” 说话间,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姿态潇洒从容。 看上去满脸的和气。 可风声吹过,卷动他那一袭白衣时,却将他的满身战意尽数倾散开来。 少年闻言摇头,说道,“祭酒已多年不入世,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那我便登天而去。” 剑圣抬头望天,平静说道。 少年再次摇头,“不可。” “为何?” 剑圣问道。 他双眉已然挑起,像是剑已出鞘。 战意愈发汹涌。 少年说道,“因为,天外天,人间殿,是我看守着在,你若试图登天,我会把你打下来。” 冷漠的语气中带着无比的自信。 似乎在他看来,打败剑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李三思虽然很不看好他,但不得不说,这句话说得是真的很装逼......可惜逼王不在这里,要不然他倒是可以学习下这装逼的艺术。 此话刚落,剑圣默然低头。 满身战意瞬间凝聚至巅峰状态......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人间之内,还从未有人敢说自己是我的对手......我这把人间剑,原本是打算留给祭酒的,不过既然你是人间殿的守门人,与祭酒也颇有几分渊源,那你,倒也有几分资格来接下我这一剑。” 剑圣右手开始往身体内侧探去,掌心握空拳,像是握住了一把剑。 随后将其缓缓横向一侧,右臂伸直,做出了拔剑的姿势。 虽肉眼不可见,但此间少年和李三思都能清晰的听到冷剑出鞘的声音。 不消片刻,清澈且锋利的剑意便将半边天空都给沾满。 阳光被割裂,流云被切散,就连风声都已消融隐没。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一把看不见的剑,以及持剑而立的那道白衣身影。 有人提剑起,人间锋芒绕......剑圣低头望向自己的右手,随之抬头望向少年,叹道,“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baimengshu.com 这句话既是对少年所说,也是对自己的剑说。 强大的剑压铺天盖地般涌来,李三思躲在少年身后都已无法忍受,几乎要跪倒在地。 可想而知正面硬扛的少年将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可他身姿依然笔直,不曾有半点倾斜。 神情依旧冷漠,看不出半点表情。 裸露在外的精瘦肌肉开始有韵律的跳动,强大的力量于他血脉中流走,似乎随时都会呼之欲出。 面对世间最强的那把剑,少年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表露,他只说了一句话,“祭酒大人镇守大魏国门八千年,行事标准向来都是以理服人,我跟在他身后那么多年,别的没学会,但是讲道理这件事,我学的还不错。”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地有一剑 也有一少年 剑圣闻言笑了,“天外天的道理,听听也无妨。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若只是动动嘴皮子,怕是我的剑会很不满意。” 云淡风轻间,尽显仙人风采。 “你确定吗?” 少年望着他,平静开口,“我怕你承受不来。” 听上去有装逼的嫌疑,可但凡听过那些道理的人,想来都应该清楚少年这句话里的分量。 剑圣打心眼里不喜欢少年这般冷漠孤傲,像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姿态。 有被看轻和羞辱到的感觉。 他迅速收起笑容,面无表情说道,“不如快点试试。” 声音很冷,似剑意一般深沉。 满身战意也早已接近饱和,充满了挑衅意味。 只是剑圣的身份摆在这,让他不好先行出手。 换做年少轻狂时,只怕那把看不见的人间最强一剑早已经斩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少年无动于衷,自顾自说道,“在我下来之前,祭酒大人曾多次嘱咐过我,你既入大魏国门而来,便算是我们的客人,只要行事不过分,我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哪怕你方才重伤了曹人往和当朝国师,我也没有出面,以为你会适可而止,可没想到,你最终还是触碰到了我们的底线。” “你们的底线?” 剑圣下意识朝着李三思看了一眼,“应该是指这枚来自执笔人衙门里的小铜牌吧?” 关我吊事?...李三思心中怒骂,却躲在少年身后不敢露头。 他虽然肩负二代逼王的称号,但还不至于装逼装到天上去......自己连祭酒的面都没见过,哪来的那么大牌面被这般护着? 可少年却很快点了点头,肯定的态度让李三思都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身世了。 剑圣却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仍有疑惑,“他果真是祭酒的传人?” 少年这次却摇了摇头,纠正道,“是比传人还要重要的人。” 剑圣微愣。 他眨了眨眼,剑眸微凝,沉思了片刻后,叹道,“难怪。” 比传人还要重要的人,自然便只有至亲。 难怪刚刚登上二楼的小铜牌便有资格代表大魏朝来与自己谈判,原来是和祭酒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李三思闻言也是瞬间来了精神,“莫非我是祭酒大人的私生子?” 思维宫殿中储存的记忆显示,原主父母双亡,孤儿一枚,十九年前被守城人老李头从皇城脚下捡了回来。 可这些记忆都是后天所获,并不能当真。 众所周知,父母双亡的人都不简单。 背后往往牵扯到极强大的后台和势力。 联想到少年的态度和话里的意思,他 可能真的是祭酒的儿子! 想到这里,李三思顿时满心振奋,当场陷入YY状态: 受人欺负的时候大喊一声,“我爸是祭酒!” 试问还有谁敢招惹自己? 怕是就连剑圣都要掂量一下了! 不知不觉,李三思从少年的背后站了出来,虽然没有越线,却也比此前多了不少的嚣张姿态。 有祭酒撑腰,他还怕个鸟? 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这么多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们做事,向来都是这样,依理而行......是你先触碰到了我们的底线,我们才想着和你好好的说说来自天外天的道理,所以这并不是在欺负你。 ” 剑圣闻言怒极反笑,“听你的意思,你的道理我是非听不可了?” 少年想了想,认真说道,“如果你愿意和他道个歉,并且承诺答应大魏朝提出的一切要求的话,我可以收回之前说过的所有话,你也可以当我从没出现过。” 少年口中的“他”,自然指得就是李三思。 小铜牌下意识昂起头,傲娇的姿态和此前的畏首畏尾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剑圣不说话了。 他神情沉静,看上去并没有多少情绪变化。 心态似乎已经稳住。 但从他握紧的右手,拧起的双眉,以及双眸中愈发灿烈的剑芒中可以看出,他现在的愤怒已经达到了人生的最巅峰。 修剑三百年,他原以为自己的一颗剑心早已坚不可摧。 域外天魔尚不能撼动,更别说来自尘世间的纷扰。 可没想到,今时今日,潜龙之巅,他竟被此间少年轻描淡写的一番话,激起了真火。 愤怒融入剑意之间,开始只是星星之火,眨眼间便燃烧成燎原之势。 他手中那把看不见的剑渐渐有了转化为实质的征兆。 李三思抬眼而望时,能隐约看到,自剑圣掌心而起,一把纯粹由云色和剑气汇聚而成的长剑绵延去向远方,穿过风声和阳光,沿着大魏朝的空域落向遥远的未知之地。 这是一把望不到尽头的剑。 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剑意。 蓄势已久,已经不可能再散去。 李三思缩起了脖子,重新躲到了少年的身后。 他知道,剑圣这次是玩真的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顶不顶得住? 少年却依然不为所动,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半点变化。 有恃无恐的姿态让背后的李三思安心不少。 “没想到,我也有被人看轻的一天。” 剑圣幽幽开口。 带着几分自嘲。 下一刻,他不再犹豫,白衣飘起时,他往前走了一步。 咫尺之遥,可当他落脚之时,却仿佛能进入这个世界的任何领域。 以至于那一袭白衣还在原地随风而动,那张冷漠中带着几分决然的脸庞已经来到了少年面前。 没有一点人世间的情感,冷漠的像是早已越过天门的无情仙人。 随之一起而来的,还有那当世最强大的一剑。 剑落人间的那一刻,头顶的半边天空似乎也随之倒垂下来。 随着剑意的涌动汇聚在了少年的头顶正上方。 天边当即出现了一幕奇景: 以少年所在的方位为中心,往后阳光灿烂,往前则是一片黑暗。 而在那片漫长的黑暗中,则是剑圣蓄养了三百年的无上剑意。 剑圣对自己的这一剑很是自信。 料想就算当世的另外几位九楼高手站在这里,面对自己这倾力而出的一剑,也只有望之兴叹的份。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祭酒能挡下这一剑。 但此间少年并非祭酒。 他将要为自己的骄傲和狂妄付出应有的代价。 既然他要与自己说说天外天的道理,那自己,也要与他说说这把剑的道理! 剑落,天地为之哀嚎。 李三思艰难站在原地,随时都可能跪倒在这一剑之下。 身处光明与黑暗交界处的少年忽然抬起头,没有说话。 嘴角的淡漠神色依旧浓厚。 眉眼间的骄傲情绪依然那般鲜明。 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一剑的到来而改变些什么。 短暂的沉静过后,剑意随天幕而落,已经接近了少年的眉心,他那裸露在外的幽暗皮肤被剑意侵袭,竟绽放出了一道道炫目的火星。 比剑芒还要刺眼。 李三思已经无法直视那璀璨的光。 他迅速低下头,闭上眼,将心中的好奇强行压下,远离了这一场可怕的的战斗。 所以他就没有看到,当剑意彻底落下的那一刻,少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却不是去抵挡剑意,而是无视了剑意,越过了剑意,穿越此间无与伦比,仿佛能将整个天底彻底割裂的锋利气息,落在了那道白衣身影的身上。 剑意仍在呼啸。 天地间剑鸣声不止。 可少年置身其间,却不为所动。 任凭那把世间最强大的剑落在自己身上,他从容不迫,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燃文 他固执的伸手,捏住了剑圣的脖子。 轻松的姿态像是捏住了一只小鸡。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而登天者 在那一刻,整个天地都安静下来。 剑鸣声戛然而止。 风声彻底隐没。 就连在场三人那沉沉的呼吸声都已消失。 散落的剑意于少年的头顶完全消融。 和漫天云色一般被某种神奇的力量给彻底击溃。 那把当世无敌的最强一剑也已不见,此前它落在少年的头顶大概有十息。 这么长的时间,不要说是一个人的身体,便是这个天地都能被它完整斩裂。 可此时的少年却安然无恙。 平静的姿态下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漠和从容。 甚至连发梢都没有一丝缭乱。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伸出的那只手除了比一般人要细长精瘦些外,并没有多余的特点。 可却偏偏能无视剑圣所有的剑息防御,穿透来自九楼的巅峰体魄,将对方的脖子给捏住。 这怎么可能? 当李三思感觉到周围安静下来之后,他抬起了头,睁开了眼。 然后就陷入了长时间的震惊和恐惧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副画面。 剑圣他,被人捏住了脖子? 李三思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不是幻觉。 并且从剑圣那张涨红的脸,以及瞪大的双眼中可以判断出,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那一袭白衣已经不再飘动,而是死死的垂落在身前,变得无比沉寂。 那只握剑的右手也已经不再是握拳之势,而是早已打开,空荡荡的掌心中仍有残留的剑意在游荡,只是很快便被少年身上的冷厉气息给彻底抹净。 这位骄傲了三百年,出场即巅峰,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真正对手的人间剑圣,在向天外天发出的第一次挑战中,便彻底落败。 这过程其实很短,只是相对于剑圣以往的战斗时间来说,已经算是很长了。 落剑十息,足够他杀人千里,不留半点痕迹。 可此时却连眼下 的一个少年郎都没能解决掉。 不仅没被解决掉,自己反而受制于人,变得动弹不得。 人间九楼剑圣,这个世界已知的修行体系的最巅峰,在这位来自天外天的摘星楼守门少年眼里,似乎只是一个笑话。 他试着催动剑息,调动已然散落的剑意。 可结果却是徒劳。 少年身上那块不知名的幽暗兽皮中散出着一层古怪的光芒,隐有惊雷缠绕,落在剑圣的身上,将他的所有气息完全封死。 冷漠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孤傲。 他的手落在剑圣的脖颈上,并没有刻意的用力。 但掌心中所蕴含的力量却强大到连剑圣都有些绝望。 这是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力量。 之所以说它陌生,是因为它绝对不在人间九楼体系的划分范围内。 说它熟悉,是因为剑圣也曾真真切切感知到过那股力量的存在。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却让他永生难忘。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早已登顶九楼的剑圣曾多次朝着顶楼往上的某个未知空间发起过冲击,希望能摆脱眼下的桎梏,去到剑道体系的另一个高度。 虽然最终没能成功,但探索的过程中他还是有所感悟......人间九楼,并不是修行的终点。 登天而去,剑道依然广阔。 天外之天,才是他们这些早已站在九楼巅峰的强大存在该去的地方。 这也是他为何非要来找祭酒打一架的真正原因。 找到了祭酒,就能找到打破桎梏的办法。 从而登上第十楼,十一楼,甚至更高楼...... 毕竟千万年以来,从修行初始至今,这个世界所有的修行体系中,包括远古时代存在的魔,他们当中都曾出现过许许多多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存在......可唯一有资格去到天上,将苍穹的尽头当作自己主场的,就只有那位生而知之,神秘可怕的大魏祭酒。 世人皆知祭酒住在天上。 却从未有人能主动找到他。 因为现有的人间强者中,还没有人有资格,有能力跨过天地之间的距离,登天而去。 只是让剑圣没想到的是,来自天外天的一个守门少年,竟然都有着将自己轻易击败的力量。 这更让他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人间以九楼为约束,人间之外,则是另一个修行天地。 所以潜龙之巅,剑圣被少年单手捏着脖子,原本应该震怒不安的他,开始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他身躯微微后仰,放松呼吸,以稍稍减轻脖颈处的不适感。 沉默片刻后,他开口了,“这就是来自天外天的力量吗?竟能如此轻易逼退我的剑,果然没让我失望。” 声音有些沉重,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也有些不稳,应该是呼吸受限所导致。 少年闻言却摇了摇头,似乎对于这句话并不太认同。 李三思和剑圣同时皱起眉,有些不明白少年的意思。 直到他再次开口,做出解释,“这只是我七成的力量,若我使用全力的话,这个世界的大道规则可能会崩塌,而你蓄养多年的那把剑也将不只是被逼退,而是将被直接折断。” 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平静。 说出的话也足够装逼,狂妄到不行,但从他目前展露的实力来看,他确实有装逼的本钱。 无人反驳。 只是沉默。 李三思望着少年的背影,暗自感叹一声,“无形装逼,最为致命,今日过后,我心中的逼王就是你了!” 剑圣对少年的力量早已有过预估,料想他应该确实没有使用全力。 只是此时听他亲口所说,还是震撼到剑心颤动。 他无言以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躁动的情绪。 少年的眼神落在剑圣身上,声音再次响起,给出致命一击,“另外,我的力量并不能代表天外天,毕竟我只是一个看门的。和祭酒大人比起来,我的弱小就跟你面对我时一样。” 世人若能以剑圣自喻,绝对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可此时在少年看来,人间九楼剑圣,只是弱小的代言。 李三思呵呵两声,“这就是装逼的艺术吗?” 剑圣黑着脸没说话,三百年的骄傲在此刻被彻底践踏。 “你还要去找祭酒大人讨教吗?” 少年的右手忽而用力,捏着剑圣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强大的九楼体魄在他掌心中宛若一张脆纸。 “我想应该没这个必要了。” 剑圣艰难摇摇头,却不是因为害怕,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连此间少年的一招都接不过,又如何 去和祭酒过招? 少年面无表情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剑圣的回答。 他的右手松开了些,掌心间的压迫力亦散去稍许。 剑圣却突然说道,“但我还是希望能见祭酒一面。” 少年看着他,“想变得跟我们一样强大?” 直白的一句话直接戳中了剑圣的心思。 他沉静半晌,重重点头,刚准备开口,少年却摇了摇头,很快补充了一句,“若有登天之力,那么不用祭酒大人帮忙你也能上去,人间九楼只是约束,并不是封印,只要天赋足够,境界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若此生只能受困于人间,始终无法登天而上,说明你命该如此,修行的终点便注定是九楼,就算找到祭酒大人也没用。” 说白了,想上天自个儿努力,靠别人没用。 剑圣闻言低垂下双眸,轻声问道,“敢问千百万年来,登天者有几人?” 少年很快说道,“历代大魏神皇不算的话,算上我和祭酒大人,也就只有八千年前的一位绝世大魔头曾往天外天走过一趟。” “也就是说,真正登天者只有三人?” 见少年点了点头,剑圣心里稍微平衡了些。 他知道历代大魏神皇都与祭酒有着诸多羁绊,他们能去到天外天应该不是依靠自身实力,肯定有祭酒帮忙。 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八千年前的绝世大魔头,剑圣隐有耳闻,只是年代过于遥远,记不真切,再加上如今天下已无魔,便也不去想太多。 但他还有疑问,“祭酒修行多久才拥有登天之力?” 自剑圣记事起,祭酒便已经住进了天外天。 没人知道他老人家究竟活了多少年,也没人知道他是何时越过九楼那道门槛,登天而去的。 他打算问个清楚,做个参考,也好树立个目标。 不想少年开口,直接来了个王炸,“他老人家生而便有登天之力。” “什么!” 剑圣陷入震惊,盯着少年凝望了许久,确定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随即很快便镇定下来,自我安慰道,“祭酒天下无敌,生而登天,很正常。” 他望向少年,刚准备再次开口,少年却像是知道他想问些什么,“我亦生而登天。” 此话一落,剑圣彻底无语。 认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在沉默中扮演低沉。 动荡的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少年却还在继续,“还有八千年前的那位绝世大魔头,他同样生而可登天,甚至于它的实力,和祭酒大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八千年前它与祭酒大人一战,最终不敌,早已被祭酒大人从天上赶走,封印在人间的某个地方,如今,怕是早已被世人遗忘了......” 听到这里,李三思隐隐猜测出,少年所说的绝世大魔头应该就是藏在自己体内的魔道祖师。 以前总听它吹嘘说自己八千年前有多么风光,多么厉害,甚至可以与祭酒比肩......一直以为它是装逼,却不想竟然是真的! xiashuba.com 李三思幽幽叹道,“以后可得对它好点儿!” 剑圣的声音随之响起,“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生而登天者,并没有依靠人间各大修行体系越过九楼,从而去往天外天的人?” 少年点点头,“至少现在没有。” 第一百四十章 谈判终结 听到这里,剑圣再次沉默了。 内心五味杂陈。 情绪瞬间变得低落下来。 李三思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这就好像你带着月薪过万的目标进了一个自己原本很看好的公司,结果进去之后发现公司里工资最高的人也就只有五千块,远远没有达到自己的期望标准。 老板还一直鼓励你说只要好好干,一定有月入过万的那一天。 可想而知落差感有多强。 千万年来,还从未有人依靠自己后天的努力而打破过人间九楼体系的桎梏,从而登天而去。 虽然剑圣对自己的修行天赋很有自信,可以说古往今来剑道体系上无人能出其右。 但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其他修行体系中的修行天才并不在少数。 他们当中一定还是有不少人,无论是修行天赋,还是自身成就,都要比如今的剑圣还要高……只不过出于种种原因,最终湮没在了漫长的岁月长河中。 就和八千年前的那位绝世大魔一样。 但在他们声势最巅峰的时候,都尚未能登天而去,如今的剑圣又如何能成为那个例外? 登天难,不可怕。 只要有希望,以剑圣的心志早晚有一天能成功。 可怕的是从未有过成功的案例。 这让剑圣对于剑道体系的修行目标产生了新的质疑……莫非后天修行者,九楼境界便是终点? 所谓的登天之路,不过是祭酒给世人画出的一张大饼罢了? 心绪至此,剑圣叹了口气,眉眼间的低落情绪变得愈发浓厚。 少年看了他一眼,终于松开了自己的右手。 将他缓缓放下。 随后开口道,“登天而上者虽前无古人,但不代表后无来者……祭酒大人曾说过,世人皆有登天之力。” 等待片刻,见剑圣并没有什么反应,少年再次说道,“你也不必因为今日败在我的手上,就对自己的剑道体系产生怀疑,毕竟天上人间,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不用过多比较……错过了今日,你依然是人间的巅峰存在,而我,怕是很长时间都不能再下来,或许,也永远都不会下来。” 明明是在劝慰剑圣,可落入剑圣耳中却带着嘲讽和炫耀的味道。 这位早已站在人间巅峰多年的剑圣大人默然转身,重获自由后,他的满身剑意再次回来,强大的气息重新涌满整片空域。 风声再起,吹动白衣,姿态依然潇洒从容。 只是和此前相比,却似乎少了些锋利和骄傲。 他始终没再说话,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像。 少年看了眼天色,日头渐渐西行,不知不觉,已经接近黄昏。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但该解决的事情还是得解决。 话题回到了今日的这场谈判上。 “神皇对于今日这场谈判提出了什么条件?” 少年忽然走到了李三思身边,毫无征兆的开口,语气尽量保持着平和,似乎是怕吓到小铜牌。 剑圣闻言没有转身,只是稍稍挺直了身子,侧耳倾听。 此间局势下,他已经完全陷入被动。 有少年在此 ,自己剑圣的身份也已不管用。 若是还想救自己的学生出来,就只能被迫答应大魏朝提出的任何条件。 想到这里,白衣剑圣放下的双手微微颤动了一瞬,将不甘的剑意完全散落。 满心无奈。 隐形人李三思则瞬间回过神来,轻声“啊”了一句,显然没想到少年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沉寂半晌,稍微组织了下措辞,他说道,“陛下希望剑圣大人答应替大魏朝效力三年,这三年里,剑圣大人仍可似从前一样,自由而行,逍遥天地间,只是若大魏有召,无论身处何地,他都必须得回来,听候差遣......当然,为了以示诚意,洛溪亭可以安然离开,并且陛下保证不会再追究刺杀之罪。” 话音刚落,他偷偷看了剑圣一眼,显得有些心虚。 少年点点头,“三年效力换洛溪亭一条命,很合理。” 转而对着剑圣说道,“你怎么看?”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剑圣的声音很快传来,带着无与伦比的清冷气息。 他的身姿依然笔直,只是背影显得有些单薄......无奈的妥协。 只是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我想先看一眼溪亭,确保她没有在大魏朝受委屈。” 少年没多想,直接说道,“可以。” 可以你吗啊可以!...李三思暗骂一声,心态炸裂。 洛溪亭对自己的印象可不太好啊,自己海王的烙印尚未打入她的心底,如今就是一彻头彻尾的淫贼形象。 若是她铁了心要搞死自己,对着剑圣狠狠告一状,哪怕有这位来自天外天的守门少年镇场子,剑圣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就算今日他没法再出剑,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总有少年不在的时候。 被一位九楼剑圣给盯上了,就算他是主角怕是也活不过三天。 少年的目光却在此时落在了李三思身上,“我的身份不适合在大魏朝露面,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去把她带过来。” “啊!这样不太好吧?” 李三思为难道,“陛下的意思是,剑圣大人若是答应了大魏朝的条件,就让他先去皇城一叙,陛下也好尽下地主之谊。 至于洛姑娘嘛,看在剑圣大人的面子上虽然可以为她开罪,但还是要给世人一个说法。所以刑狱司和三法司的联合审问还是要继续进行,不过剑圣大人您放心,最终的结案陈词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洛姑娘她也一定会安然无恙,只是,要给我们几天时间。” 少年闻言沉默了一瞬,没想到李三思竟还有这么一套说辞。 他望向剑圣,感知到对方那一袭白衣之下本已平静下来的剑意忽然间变得躁动起来,显然是对李三思的说辞有些不太满意。 摇了摇头,少年的目光重新落在李三思身上,问道,“要不然,你去和张守维商量一下,让他提前放了洛溪亭?今日的谈判,他这个做首辅的应该能做主。” “可以,但是没必要。” 李三思说道。 少年的友善态度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就是祭酒私生子这一事实......有这逆天的身份傍身,还要看剑圣的脸色说话? 心绪至 此,他渐渐有恃无恐起来,直接回绝道,“万万不可!若是洛溪亭现在出来,剑圣要强行带她离开,我岂不是要背这个锅?毕竟今日的这场谈判是由我负责,若是出了差池,只怕......”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剑圣终于转过身来。 冷漠的瞳孔深处藏着无比深沉的剑意。 他深深凝望了李三思一眼,冷声说道,“你放心,若是我想强行带溪亭离开的话,提剑入大魏国门的那一天就会动手,怎么会等到现在?我只远远看溪亭一眼,确保她安然无恙后我便会离开。” wucuoxs.com “接下来,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给我一个结案的准确日子就好,到那时,我再来接溪亭离开大魏。” 以他的身份,能说出这般示弱的话实属不易。 几乎全是看在少年的面子上。 李三思不知好歹,还想要装逼,少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差不多就行了。 随之对着李三思说道,“这一点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带走洛溪亭,而且你应该相信剑圣的人品,他的身份摆在这,绝不会行此小人之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三思也不好再继续坚持。 要不然就算洛溪亭没告状,剑圣怕是也要怀疑了。 没奈何,他的视线往潜龙殿下望去,说道,“那我下去一趟,你们谁送我一程?” “一起去吧。” 剑圣开口,冷漠的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 他往潜龙殿下看了一眼,挥了挥手,弥漫于半空,将所有吃瓜群众视线尽皆遮住的璀璨剑芒终于退去。 露出了漫天的云色,以及无数道直入苍穹的强大神识。 “能看见了!是那枚小铜牌!他竟然没事!” “那个身穿白衣的又是谁?莫非他就是剑圣洛无双?” “是剑圣大人!是剑圣大人!当初醉心楼中我曾有幸见过他一眼,绝对没有错!” “不过剑圣怎么板着个脸在?难道谈判进行的不顺利?” “......” 议论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惊呼自观景楼以及潜龙殿四周的高阁间涌起,顺着天边渐沉的光色涌入云霄。 剑圣面无表情,似乎早已料到众生见到他时就该是这般狂热的姿态。 李三思却明显有些不适应。 万众瞩目下,他竟然还有些害羞。 下意识寻找此间少年,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消失得有些诡异。 应该是不便于在人前现身,所以暂时退下。 此时黄昏已至,夕阳渐来,一缕红光落满大魏皇城,凄美的晚霞之间裹挟着一层莫名的肃杀之意。 剑圣不再言语,大步走到李三思身边,只见他双手覆后,也不见有什么动作,白衣飘飞间,剑意便已将他和李三思尽皆环绕。 风起时,剑意微凝,裹挟着两道身影消失在了潜龙之巅。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观景楼百官身前,剑圣悄然现身,微微昂首,似神明下凡。 在他身边,李三思强忍着超速飞行带来的呕吐感,努力挺直身子,维持着大魏朝谈判代表的伟岸形象。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二代逼王的表现 观景楼内外,喧嚣声顿止。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放在了剑意环绕下的那两道身影上。 剑圣白衣飘飞,覆手而立,姿态虽潇洒从容,但眉眼间的寒霜却也分外明显,摆明了心情不太好。 李三思虽然被剑意之下的超绝速度吓得脸色苍白,但落地之后快速调整,努力挑眉微笑的姿态让他看上去傲气十足。 同时也充满了自信。 二者心态反差巨大。 这场谈判的结果便也不言而喻。 人潮静默,显然是难以置信......莫非执笔人的那位小铜牌真的成功说动了剑圣,答应了大魏朝提出的条件? 百官肃立,静默不语,看上去很是平静。 但从他们微凝的双眸,以及沉闷的呼吸声中不难看出,他们的心情其实并不似表面上那么淡定。 在那位突然出现在观景楼中的剑圣面前,百官想要保持一贯的威严,来撑住大魏朝的面子。 但是白衣剑圣的气场太过于强大,哪怕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其身所蕴含的上位者气息还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了顶礼膜拜的冲动。 好在当朝首辅张守维挡在了最前面。 这位大魏王朝的一品文臣气场同样不小。 他轻抚长须,面对剑圣那毫不遮掩的锋利气势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安的姿态,反而显得无比从容。 甚至于一向淡漠的嘴角还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尽显大佬风范。 倒是守在他身边的那几位武夫保镖有些顶不住了。 他们身上原本十分强大的武道气息在突如其来的剑压之下渐渐消融,神魂亦稍有动荡。 只是凝望片刻后便迅速落目,似乎多看一眼都是对剑圣的一种冒犯。 就连张首辅的保镖头头,那位登上七楼的强大武夫赤心同样如此……剑圣出场后,赤心的气势要比之前弱上不少。 境界越高,就越能感受到剑圣的强大。 恐惧感便愈盛……来自九楼强者的血脉碾压。 曹人往和当朝国师一左一右站在张首辅身边,他们和剑圣交过手,所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九楼剑圣是多么的强大。 可就是这么强大的一个人,所持有的人间最强剑意却被那位来自天外天的神秘少年轻松击溃。 果然祭酒大人身边的人,个个都是狠角色。 不过那位少年人呢?怎么没见到他?...他们同时抬头朝着天上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来自天外天的那位神秘少年的身影,就连气息都已隐没不见。 曹人往和国师对视了一眼,心绪稍沉。 他们在想,是否少年与剑圣一战后最终战败,倒在了潜龙之巅,所以才没能一起下来?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很快就被否决。 毕竟在他们的感知中,少年的实力与气息要比剑圣更加的强大,而且理论上来说,大魏朝是少年的主场,他没理由会输。 那么便只剩下故意不露面的可能了。 两位大佬随之释然,目光先后落在了李三思身上。 国师看了小铜牌一眼,佛光笼罩下的双眸中带着数不尽的欣赏之意,但更多的还是疑惑……一枚只有二楼境界的修行菜鸟,能代表大魏朝去与剑圣谈判就已经很离谱了,如今竟又被天外天的人这般护着,甚至不惜与剑圣翻脸。 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头? 莫非真的和祭酒大人有什么不与人说的关系? 思忖之间,国师突然记起了关于大魏皇族中的某些秘辛往事,很快想到了某种可能,心有震撼,却不敢深虑。 只能将所有心思暂时抛之脑后。 沉默关头,他立掌于身前,兀自不语,只是在李三思身上细细打量着,觉得愈发小铜牌有趣。 曹人往静静的伫立在原地,他面无表情,眉眼间带着一无既往的冷漠。 可望向李三思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剑圣既然已经下来,说明谈判已然结束。 而从李三思此时表现出来的骄傲姿态可以看出,谈判的结果应该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曹人往血脉之间的刀意缓缓放平,颇有些老怀欣慰的感觉……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大魏朝皇亲国戚所在的上首位置,那位头发明显白了不少,应该是忙着工于心计的平秋候,脸色阴沉的像是凛冬之日里,暴露在冰天雪地中的一块破旧老石,又冷又硬。 显然是对李三思竟然没死在剑圣的剑下而感到颇为不满。 曹人往和国师大人去向潜龙之巅与剑圣过招,随后又无功而返之后,他以为李三思已经是必死之势,没想到如今却依然好好活着。 并且看样子他还成功的完成了任务。 平秋候意难平。 心里狠狠的诅咒了李三思一顿。 始终揪着一颗心的长公主却在此时终于放松下来。 好看的丹凤眼自李三思出现的那一刻便一直放在他的身上,爱得很重,情意极浓,若不是一旁的小桂子不断提醒她现在还不是腻歪的时候,只怕她早已飞扑到李三思的怀里去了。 楚白狼提刀站在长公主身后,一张冷脸布满寒霜。 显然是对李三思能活着回来也感到很意外,当然更多的还是遗憾和恼怒。 “运气可真好!” 楚白狼咬了咬牙,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古刀。 心头杀意胸涌。 观景内的某个出入口,逼王冷长空将目光从李三思身上收回,他抱紧长剑,微微昂首,说道,“看凤起的样子,潜龙之巅的那场谈判肯定是拿下了,呵,我就说你们不要担心,我冷长空看中的人,什么时候让大家失望过?” 此话一落,冷长空傲然望向四周,尤其是在三尺阁和监察院镇守的地方多停留了几眼,挑衅意味十足。 逼气亦四射。 不知道的还以为立功的是他呢。 苏羡懒得搭理他,俊秀惹人的双眸一直放在李三思身上,要说眼中的情意,可真不比长公主少。 而在潜龙殿四周的几座高阁之内,所有吃瓜群众也渐渐从剑圣的威慑力中回过神来。 愈发昏沉的光色之间,无数道目光落在李三思身上,有惊叹,欣赏,认同,当然也有嫉妒,不屑,甚至怨恨。 情绪各异,众说纷纭。 李三思昂首自立,强大的神念固守于血脉之中,努力保持灵台清明。 万众瞩目下,他可不能自乱阵脚。 谈判一事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刺杀案并未彻底终结。 能否真正人前显圣,成就二代逼王的称号,还要看他接下来的表现。 于是黄昏下,人潮中,李三思环顾四周,姿态从容。 他将身上的那件黑色制服仔细整理好,尽量不留下半点褶 皱。 挂在脖子上的那块囚凤玉稍稍有些倾斜,也被他用心摆正,藏在制服内侧。 垂落至额角的几缕发丝也很快被他捋顺放至脑后,仪容端正,礼数做足。 随后沉静半息,放平心态,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大步而迈,走到了张首辅面前......俯身拜下的那一瞬间,他的声音随之响起,“首辅大人,幸不辱命,剑圣大人已经答应替咱大魏朝镇守国门三年。” 语气很是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声音却极大,确保楼里楼外的所有吃瓜群众都能听到。 人潮惊寂,众生膜拜。 虽然从李三思和剑圣此前表现出的态度中已经猜到这场谈判很成功,但当李三思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还是表现出了足够多的震惊......这枚小铜牌,他,他竟然真的成功了! 冷长空第一个笑出声来,他毫不避嫌,声音同样很大,“好!凤起!你果然没有丢咱执笔人的脸!” 特地加重了“执笔人”三个字,引来三尺阁和监察院的诸位同僚颇多不满......这个时候还分这么清楚做甚?大家都是刑狱司的人,统一称呼,共享荣誉它不香吗? 长公主闻言瞬间变作花痴样,她已经在思考今晚该怎么奖励自己这位优秀的小情郎了。 小桂子亦咯咯直笑,满脸崇拜,“李大人果然厉害!” 楚白狼此时虽满心怨恨,尤其是见到长公主的花痴样后更是气到不行。 但实话实说,他的内心其实也是很佩服的。 以区区二楼境界便能抗住剑圣的可怕威压,并且成功完成任务......老师说的没有错,这小子果然是几把刷子的。 脸色阴沉的平秋候突然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一路杀气腾腾,无人敢惹。 等到迈出观景楼,行走在站在暗沉的光色之间时,他回身看了一眼楼内的白衣剑圣,眼中飘过一丝狠毒和嘲弄之意,“呸!什么狗屁剑圣?连一枚小铜牌都搞不定,活该你替大魏朝做三年苦力!” 高阁赌桌旁,北街十八里铺小赌神蓝旗幽幽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赌桌上摆满的金银珠宝以及那两枚执笔人令牌,无奈摇了摇头,“这下可真的是底 裤都给赔掉了。” 一把辛酸言,惹来无数赌徒唉声叹气......今夜,多少人输光了去秦淮河听小曲儿的钱? fqxsw.org 而此时观景楼内,百官身前,曹人往闻言重重点头,威严沉静的面容间难得挤出了一丝笑意,“好。” 虽然只有一个字的表态,但其中的赞赏意味却让无数人为之妒忌。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这位大魏朝第一大总管的赞赏,这小子真是好运气! 佛光笼罩下的国师亦轻轻点头,摆出自己的态度,“做的不错。” 话音刚落,庄严的佛音声便随之传来,像是为李三思响起的专属BGM。 所有人耳闻佛音,再去看李三思时,似乎觉得这个年轻小铜牌的身影都高大了不少。 首辅张守维沉默许久,在场只有他保持着冷静。 等到人潮静默之时,他缓缓抬头,目光在李三思身上定格了一瞬,随后很快望向面色冷清的白衣剑圣,“多谢洛先生理解,日后我们大魏王朝,都将尊您为上宾。”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浩然之气 剑圣虽然足够孤傲,但是大魏朝首辅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尤其他听过张守维的名声,知道他统领百官多年,能力极强,深谙为官之道,在大魏朝地位无比尊崇。 可以说除了不曾修行外,张守维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 百官敬服,神皇信任。 他的话,往往就代表着神皇的意思。 所以暗沉光色下,剑圣缓缓转过身来,与张首辅正面而对,静默半息,他放平姿态,随后开口,“上宾还是奴役,都无所谓,既然答应了你们,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不管你们怎么对我,我的剑,都会留在大魏朝境内,为你们镇守国门三年。” 语气很是平静,带着几分冷漠和生疏。 看得出来虽然答应了大魏朝的条件,但是剑圣其实是不爽的。 但以他的身份,既然亲口答应,就绝不会再反悔。 至于三年之后的剑圣是与大魏朝继续交好,还是从此决裂,没有多少人在乎和担心。 若是愿意交好,那便自然皆大欢喜。 若剑圣因此怀恨在心,选择决裂,大魏朝的文武百官也不怕……毕竟大魏有祭酒,有他老人家镇场子,还怕剑圣报复不成? 此时红光隐去,暗色来袭。 黑暗渐渐将皇城吞没。 外围的吃瓜群众也各自沦为了暗色中的一个个黑点。 但好在天边很快又有明月过空,虽不满圆,月色却还是那么清澈明亮,挥洒出的雪白月光随之将天地间的黑暗驱散。 观景楼内的那一袭白衣亦被月光笼罩,但其身有剑芒,璀璨的光晕要比月光明亮的多。 没有多余的装逼姿势,只是独自绽放,便自然而然成为全场焦点。 白衣之下,则是满身锋利的剑意。 不曾刻意显露,但只要他站在这里,尤其是与众人隔着如此近的距离,便给人一种无法直视的感觉。 很多人的目光无法在剑圣身上停留太久,每静望片刻便会转过眼去。 但张首辅却表现得很是平静。 他虽然未曾修行,但其身端正,自有浩然正气护身。 尤其为了今日的这场谈判,神皇特地借了一部分的大魏国运给他。 更让他无所畏惧。 即便是剑圣的九楼气息也不能给他带来半点压力。 如今的张首辅目光坦然,如果仔细看得话,能发现他的瞳孔深处闪动着一幕青光。 隐有与剑圣周身剑芒相抗衡的势头。 见到这一幕异象的剑圣缓缓皱起眉头,忍不住多看了张首辅几眼,剑眸微凝,散露着一丝凝重。 张首辅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此时三年,您以上宾的身份镇守大魏国门,此后数年,同样希望洛先生能留在大魏朝,给陛下及满城百姓留下您的剑道传奇。毕竟,真要说起来,洛先生您本就是大魏朝的子民,落叶 尚且归根,更何况您这样的陆地神仙?” 剑圣淡漠说道,“张大人,您这比喻可不恰当,莫非是在暗示我老了?” 张首辅抚须摇头,“不敢。” 说是不敢,语气却很是冷清,没有半点敬畏。 剑圣负手而立,看似不以为意,却下意识昂起头,说道,“落叶自然要归根,可我已登顶九楼,几乎永生不灭。只要我不寻死的话,怕是这辈子都成不了落叶,只会永世常青。” “就算您是一颗常青树,那也是大魏朝的常青树,三百年前您那颗渺小的种子是从大魏朝的土地里生根发芽的,发展壮大也是借着大魏朝的气运,根在这里,成长的过程也在这里,总不能长大了就对故居不管了。” 张首辅平静看着剑圣,幽然开口,“所以您总还是要回家看看的,就算不回家,那么日后远行千万里,无论是身处何地,若是见到故居之人,则需照料一二,若是听闻故居有变故,亦需回来瞅上一两眼......您的体内流着大魏的血,哪怕您登顶九楼,立地成圣,站在人间的最巅峰,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另外,我得提醒您一句,做一个大魏朝的陆地神仙,并不丢人,要知道,天下无敌的祭酒大人,可都经常把自己是大魏守护神这样一个身份挂在嘴边的。莫非您以为,您的骄傲,还比得过祭酒他老人家吗?当然,我没有讽刺的意思,您听听就好。” 说到这里时,张首辅的脸色变得无比认真。 眸间青光愈盛,传来一股极重的上位者气息。 剑圣的脸色则逐渐低沉,双眉不知何时已然挑起,额角拧出了一道锋利的剑势。 看得出来他有些生气了。 武夫赤心见到情况不对,当即横跨一步准备挡在张首辅面前,却被主子单掌挥退。 张首辅丝毫不惧,有大魏国运加身,以浩然正气养意,他并不是很虚剑圣。 世人都以为没有了祭酒和军神李密镇守的大魏皇城,就只剩下曹人往和当朝国师大人这两股八楼巅峰强者扛起大旗。 却不知道,这位从未修行过的一品首辅大臣,才是如今大魏王朝中的最强战力。 以凡人之身,比肩神明......不仅仅表现在嘴皮子上。 人潮惊寂,完全没预料到首辅大人竟然和剑圣较起劲来了。 更没预料到看似瘦弱苍老的首辅大人竟然这么猛,面对九楼剑圣的强大威压竟然丝毫不虚,并且看如今的形势,他似乎还占着上风。 百官静立于身后,个个面色沉静。 虽没人说话,却都是张首辅的坚实后盾。 大魏朝地位最高的这么一群人汇聚一堂,虽然大都和张首辅一般不曾修行,但纵横官场多年的百官们全都自带气场,他们一言不发,冷眼而望的姿态颇具威慑力。 无声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即便是剑圣都不容小觑。 眉头越皱越深。 本打算缓缓散发逼气的李三思十分无语。 今日的主角可是自己,这位张首辅跑出来装什么逼?百官们又来凑什么热闹? 不过该说不说,这老头是真挺猛。 单凭一张嘴便让剑圣哑口无言,潜龙之巅的那场谈判若是由他去怕是早就稳稳拿下了。 难怪自己进入思维宫殿进行角色扮演的时候下意识想到的就是他。 能在一品首辅这个位子上稳坐多年,并且无人撼动,也不担心功高震主,果然是有几把刷子的。 最重要的是,看张首辅身上的气势,就算不动嘴皮子,真要打起架来,他也是不带怕的啊。 李三思早前便在刑部尚书王羡渊的身上感知到过类似的浩然之气,当时就惊为天人,对其万分敬重。 却不想张首辅的身上竟然拥有同样的这股气,并且比王尚书身上的还要恢弘得多,也气派的多。 这种浩然之气大概可以理解为一种精神力量,却又明显区分于术士的神念,佛宗的念力以及儒门的思想。 李三思的理解是,心灵纯净通透者,若得半生感悟,就算不曾修行,亦自有浩然之气加持几身,可辟妖邪,不畏生死,不惧强人。 很显然,王羡渊和张守维都是这一类人。 并且张守维是这一类人中的绝对领航者。 除了膜拜敬重,别无他想。 李三思强忍着跪拜的冲动,见形势紧张起来,剑圣似乎随时都会发飙,他不想自己大半天的努力白费,于是慌忙上前打起圆场,“首辅大人,剑圣大人,三年后的事情就等三年后再说嘛,咱们现在只谈当下。既然剑圣您已经答应了镇守大魏国门三年,咱们就是自己人,可不能话赶话伤了和气。” 以他的铜牌身份本没资格在这两位大佬之间插话,可他如今偏又多了一个大魏朝谈判代表的牛逼身份,一下子就抬高了逼格。 slkslk.com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望向他,这一次崇拜的目光居多。 小铜牌很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似乎自己已经站在了与张首辅,以及剑圣同样的高度。 可剑圣并没有理会李三思,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张首辅身上,似乎还在为对方的诛心言论而不爽在。 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只能沉默着以升腾的剑息表达自己的不瞒和隐怒。 张首辅却是忽然笑了笑,主动打破僵局,“说得也是,如今都是自己人,何必伤了和气?三年后的事情拿到今天来说,确实是本官太较真了。” 李三思油滑的很,当即一马屁拍过去,“可不敢怪您,您这是深思熟虑,目光长远,咱大魏朝能有今日之兴盛,可多亏了您的超前决断啊首辅大人!” 此话一出,百官沉默......此子,果然是个人才。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此乃大魏 你不要撒野 张首辅向来持身端正,性子冷漠,百官都知道他不喜欢听些阿谀奉承的话。 曾经有些刚刚入朝为官的年轻人什么都不懂,常常把人情世故挂在嘴边,所以就可着劲儿的去拍张守维的马屁,希望能得到这位当朝首辅大人的提携。 结果却不尽人意。 马屁最终拍到铁板上去了,回击的痛觉十分猛烈。 以至于他们不仅没能在官场之上如鱼得水,反而大都被张首辅扣了一个不务实,只知投机取巧走捷径的高帽子。 张首辅一表态,自然一呼百应。 那些年轻的官爷们顿时被朝廷里的前辈们一顿鄙视和排挤。 最终,要么辞官而去,及时止损,要么,忍受着无数白眼硬撑下去,却始终没有苦尽甘来的励志故事,郁郁不得志逐渐变成了常态。 刚入官场,尚未施展抱负,便因为悟错了人情世故而匆匆结束了自己本该漫长的官途,碌碌无为度过一生。 自此也为往后做官的年轻人敲响了警钟……张首辅的马屁,拍不得。 否则后果很严重。 可能会断送一个人的职业生涯。 李三思初来乍到,啥也不懂。 小马屁一拍,得意洋洋。 听得楚白狼冷笑连连……敢拍张首辅的马屁,你这还不死? 秦逍遥,杨千杀这些深谙官场之道,并且对他很是关心的大人们则惊出了一身冷汗。 心想凤起可真是糊涂,这才刚刚立了大功,就在首辅大人这里折了腰。 口花花的嘴皮子用在长公主身上可以,拿来应付张首辅,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曹人往也微微摇头,觉得李三思稍显着急了。 就算要搞好关系,也要等他和张首辅熟了之后再来拍这个马屁啊。 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就只想着表现。 这位大魏朝最大的太监沉静半息,决定亲自出面替李三思把话圆回来。 张首辅的声音却忽然响起,让人意外的是,他是带着笑说的,显得轻松随意,似乎并没有因为李三思的无端马屁而影响心情。 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大魏朝能有今日这般兴盛,一是陛下龙威浩荡,英明神武,二是百官勤勤恳恳,共同努力,三是百姓心意合一,与国同行,此三点缺一不可……与我张守维,却是没有太大关系的。” 月光下,张首辅显得很是谦虚。 他不喜欢被别人拍马屁,自己却仿佛深谙其道。 这些说辞把大魏朝从上到下的阶层都拍了一遍。 一番话落罢,百官颔首,深表赞同。 百姓欢呼,大声称赞。 随之跪叩首辅,以示敬重。 张首辅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随即望向李三思,抚须笑道,“早前便与陛下说过,往后的大魏朝,需要一些年轻的身影站出来扛起大旗,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陛下有些着急,本官也曾感到不安。可今日过后,本官料想,第一个扛旗的年轻人,应该已经出现了。” 此话一出,人潮惊寂。 不用说,大家也知道张首辅口中所说的年轻人是谁。 能得到当朝首辅大人这般高质量的评价,日后这位曾被无数人不看好的执笔人小铜牌必然前途无量啊! 156n.net 有人妒忌有人欢喜。 更多的还是羡 慕。 曹人往收起快要说出口的话,静静的退到一边。 满怀欣慰。 李三思也很意外,没想到张首辅竟然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 这马屁是真没白拍。 他收拾心情,刚准备再回几句好听的话,沉默许久的白衣剑圣忽然冷哼了一声,“小铜牌,是不是忘了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随着声音一起落下的,是一道无比锋利的剑息。 清冷中带着孤傲。 预示着剑圣的心情很不好。 李三思心神一凝,慌忙避开,思忖道,“差点忘了这茬了!可别在张首辅那里吃了亏,就来拿我撒气......” 他赶忙对着剑圣赔笑了一声,随后望向张首辅,先是道了声“大人谬赞,在下愧不敢当”之类的话以示低调。 随后迅速话锋一转,进入正题,“首辅大人,既然如今剑圣大人已经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是否,也该让他先见洛溪亭一面?” 说完他又立马看了一眼剑圣,稍作安抚后,又给了对方一个“稍安勿躁,我来搞定”的眼神。 忙前忙后的姿态惹来静默观望的曹人往无声轻笑。 眼中的赞赏之意变得愈发浓厚。 张首辅闻言却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侧身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这才幽幽开口,“这事可不归我来管。” 静默不远处的刑部尚书王羡渊当即领悟,他站了出来,平静开口,“刺杀案尚未终结,在此之前洛溪亭仍是罪犯,任何人不得探见。” 古板的脸色预示着他不近人情。 剑圣瞬间沉起了一张脸,笔直的身姿间锋芒毕露。 望向王尚书的眼神中更是带上了无比清冷的杀意。 看得出来,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堂堂九楼巅峰强者,来此大魏王朝本应似神似仙,受万人敬仰。 却不想出场即被神秘少年搅局,还不曾摆出剑圣的牌面,就被迫答应了大魏朝的条件。 原想着既然无人看到潜龙之巅的那场战斗,那么自己剑圣的威名自然还在,下来后可以继续摆谱,受人崇拜。 谁又料到来此观景楼中,千万人注视下,自己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张守维用家国理念绑架住了,怼得他无话可说。 好不容易转过话题,提到了先去见一见自己的学生,又被另一个同样拥有浩然之气的糟老头子站出来拒绝。 剑圣很想骂人,以他在北境之地所领教过的最肮脏的口吻。 若不是知道来自天外天的那位守门少年仍在暗影间观望,只怕他骂完之后就要拔剑。 先跟那个自视甚高,态度甚吊的张守维好好打一架,再来将眼前这个同样喜欢装逼的王羡渊给捅一万个窟窿,最后提剑将大魏百官杀个片甲不留,血流成河,如此才能解掉心头之恨。 说起恨,剑圣这次是真的刻骨铭心。 屡屡受挫,且不被大魏朝的那几位大佬重视,让他的面子很是过不去。 好在小铜牌李三思始终顾及着他的情绪,不断在其中周旋,如此才能让他的愤怒和杀意始终保持在某个临界点上,不至于猛一下倾泻 出来。 就好像此时,听完王尚书的话后,李三思无奈叹息了一声,回身望向剑圣,果然是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他大喊一声,“剑圣息怒!” 随后慌忙扑到了王尚书脚 下,急声道,“尚书大人,只是见一面而已,又不把人带走,不打紧的!而且刚才不都说了,剑圣现在是自己人,以他的身份,去见一下自己的学生,说得过去的。” 他眼巴巴的盯着王尚书,心想这么多人看着在,你可得给我这个面子! 王尚书低下头,露出了一丝讳莫如深的微笑。 他望着脚下这位自己很是赏识的小铜牌,沉静片刻后,为难道,“这样不合规矩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尚书大人,剑圣刚刚答应了我们的条件,一心为大魏朝效力,咱可不能寒了他的心啊。” 李三思说着都快哭了,坚持为剑圣说话的态度惹来白衣下的那道身影稍稍动容。 对小铜牌的印象也在不知不觉中好了许多。 李三思心里却自有计较,若是因为张守维和王羡渊的装逼态度导致本已谈妥的事情陷入僵局,他一定好好的问候一顿这二位大佬的老母亲。 他知道这二位是想摆出大魏朝的态度来......就算你是剑圣又如何?既入大魏国门,便老老实实收起你的锋芒。 此乃大魏,你不要撒野。 可千万别装逼过度啊!真要把剑圣逼急了,到时候人家破罐子破摔,一剑而落,观景楼内外怕是一半的人都要死。 最重要的是,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功劳可就没了啊! 李三思急得很,眼泪抹了王尚书一身。 周围吃瓜群众纷纷皱眉,小声咒骂......这小子好生无礼,竟然黏在了尚书大人的身上,而且还把他老人家那一身崭新的官袍都给弄脏了,简直可恶! 谁不知道尚书大人最是爱干净,每每入朝皆一丝不苟,怎能容忍如此污秽?且看这小子怎么倒霉吧! 无数道幸灾乐祸的低语声中,传来王尚书无奈的笑意。 他轻轻拍了拍李三思的脑袋,“这也就是你,若是换作一般人来劝说,本官是绝不会答应的。” 低沉的语气中竟然带上了一丝宠溺。 当然,是前辈对后辈的那种。 此话一落,纷闹声瞬间消失。 所有人心头再次被震惊涌满......继张首辅之后,又一位皇城大佬表现出了对小铜牌的绝对赏识。 这小子怕不是要上天? 此时的李三思完全没注意到周围那无数道妒忌的目光,他听闻此言,感觉有戏,哭声顿止,赶紧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王尚书继续说道,“不过,虽然洛溪亭是洛先生要求见的,却是你来求我的,所以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要记住,从此可就欠了我一份人情在。” 这啥逻辑?...李三思顿时不爽了,“这老狐狸扯来扯去就是想占我便宜啊! ” 但此情此景下, 他没法计较太多,讪笑了声,说道,“日后尚书大人有用得着的地方,知会在下一声就是,帮得到的,在下绝不推辞。” “记住你的话。” 王尚书轻笑了一声。 随即对着平静肃立的张守维拱拱手,“还请首辅大人做个见证。” 张首辅当即颔首,看了一眼四周,“百官皆是见证。” 言罢,两位老狐狸相视一笑,很快便又各自恢复到古板严肃的姿态。 刚一落目,王尚书便又忽而昂首,清冷的双眸望向了观景楼的某个方向,唤道,“把洛溪亭带上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没有人欺负你 几乎是话音刚落,王尚书目光所向之地,顿时出现了两队人影。 左边一队十人左右,全部身披软甲,腰悬大刀,个个脸色极沉极冷,看上去都是善战善杀的狠人。 他们是刑部的核心高手,看各自气息的流动应该都已登上了五楼,甚至有几位的境界可能要更高些。 右边一队只有五人,皆穿着执笔人衙门的黑色制服,除了领头的金牌杨千杀有着七楼的武夫修为外,其余四位都是分挑出来的银牌,实力不等,五楼,六楼都有。 有必要提一句,逼王冷长空也在其中。 是他自己强烈要求出来的,目的很简单,一是为了能和自己的偶像洛溪亭近距离接触,二自然就是想在人前装逼。 这么好的机会,他没理由错过。 月光下,冷长空昂首挺胸,抱剑而行,已然登上六楼的他无论是气质还是自信都较以往更甚。 考虑到杨金牌是自个儿的头儿,总要给他几分面子,所以他一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走着,并没有越界。 换作是刑部中人领队的话,他怕是早就走到最前面去,自己来做这个领队人物了。 刑部和执笔人的高手并排而出,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高手气息散落全场,惹来不少吃瓜群众一阵惊叹。 但众人的目光只在两队高手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很快自动挪开……因为场间有更吸引人的存在。 两队人影围困中间,靠近金牌杨千杀大概五尺左右方位上,剑圣传人洛溪亭缓缓走出,不消片刻,便出现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此时的她已经脱去了那一身粗布麻衣,换上了由执笔人专门给她挑选的一件雪白长裙……月光之下的她身姿美妙,长裙在清风中柔柔飘起,一下子就让她从一位绝色村姑变成了落凡仙子。 颜值依然不变,还是那么的惊艳。 气质上却提升了不少。 果然再美的人儿也需要华美的衣裳来衬托,如此才能锦上添花。 李三思望着前方现身的洛溪亭,海王的心蠢蠢欲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简单粗暴的惊叹一声,“真他娘的漂亮啊!” 只可惜那张仙子一般的容颜上此时正挂满了寒霜,眉梢间冷意十足,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如此独特的冷艳俏佳人,一般人还真是拿捏不住。 不少人被洛溪亭目光扫视到,感受到了那一对绝美双眸中所蕴含的凛冬气息,不由纷纷转眼避开。 惶恐之余,内心却也有一丝小小的惊喜,“她看了我一眼!赚了!” 冷长空与洛溪亭此时就隔着一个身位,即便对方的剑息被秦逍遥完全封死,他还是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极强的七楼剑意。 偶像近在眼前,他很想上前打个招呼,可千万人在场,逼王还是觉得面子比较重要,只能暂且将崇拜的心思搁下。 原本眼神始终放在李三思身上的长公主突然皱起了眉,好看的丹凤眼微微凝起,和在场很多人一样,她也被冷艳无比的洛溪亭吸引了过去。 对自己的颜值和身材极有自 信的长公主,自问至今还未找到能在气质和风韵上能与自己一较高下的女人。 就连秦淮河那位据说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花魁苏姬,她都曾秘密见过一面.....唔,怎么说呢,模样是不错,风骚也是够了,确实是位万里挑一的尤物。 可惜风尘味太重,江湖气息太浓,终究上不得台面。 远远比不上自己。 本来还有着几分戒心,担心自己的小情郎会被苏姬勾引走,结果见了一面,还未过招,她便放下心来。 没将苏姬放在心里。 大魏皇城的胭脂榜上,长公主依然稳坐榜首,至今无人撼动。 她原本信心十足,料想至少十年之内,无人能排在自己前面。 可此时见到洛溪亭的那一刻,她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这位剑圣传人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不仅剑意惊人,身上的冷艳气质也是极具吸引力,有种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美感。 虽没有自己那般风情万种的姿态,但白裙之下的纤细腰身以及胸前的那片朦胧风光还是让周围的男性动物全都咽起了口水。 而且可能是常年修剑的缘故,洛溪亭的身材比例完美到了极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 尤其那双大长腿,白裙被风吹起时的惊鸿一现白得晃眼,即便是长公主看了都眼神一亮,下意识将那双腿与自己的腿做了个比较,结果却是不相伯仲。 这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也就是在这一刻,心思缜密的长公主突然警觉起来。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位初见一面便给自己带来不少压力的剑圣传人洛溪亭,日后很可能会成为自己极大的竞争对手......不仅是在胭脂榜上,还可能,会在那位让自己掏心掏肺的小情郎身上。 她凝望许久,本能性的挺直了身子,胸前的峰峦顿时显得更加夸张,至少将场间一半人的目光都拉了回来。 沉静片刻,她又扭头望向了李三思那边,见自己的小情郎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双眼微眯,并没有朝着出场的洛溪亭多看一眼。 不由大为满意,警惕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 心想还是凤起懂事,知道谁才是他最贴心的人儿。 毕竟大魏朝最美的女人都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别人? 殊不知李三思心里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刚将目光从洛溪亭身上艰难挪回,便感觉到了长公主的目光已然杀到。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还是能分析出那充满爱意和风情的目光中所蕴含的审视味道。 得亏海王的反应速度快,周转于世间最聪明,也是最霸道的两条鱼儿之间,谈不上游刃有余,至少目前还能应对。 只希望洛溪亭顾全大局,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骂自己是死淫贼。 要不然不仅剑圣不会放过自己,怕是长公主都要把自己给吃了。 想到这里,海王李三思微微昂起头,脸上的情绪变得愈发淡然,一副完事后的圣人模样。 像是根本就没有把洛溪亭当回事。 平淡的姿态再次惹来长公主一阵心花怒放。 此时刑部高手和执笔人继续向前,行至百官身前大概几丈远处站定,洛溪亭也停下了脚步。 爱阅书香 她静默在原地,面对众人的目光注视无动于衷。 整张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平静之下带着数不尽的冷意。 直到感觉到观景楼外那些男人的眼神变得愈发火热大胆,甚至有些肆无忌惮之后,这位骄傲且冷漠的剑圣传人这才缓缓抬头,朝着四周扫视一眼,然后说了一句话,“你们,眼睛是不想要了吗?” 冰冷的语气中带着极沉极冷的杀意。 哪怕此刻剑息被封,无法出剑,但毕竟是一位强大的七楼剑修,境界摆在那里,说话时自然而然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势散露而出。 惹得众人不敢应话,纷纷避开目光。 只敢在心中啧啧叹道,“好泼辣的女子,也不知道绑到床上去后还会不会这么够劲儿?” 洛溪亭却不知道众人心中的肮脏念头,她话音刚落,便本能性的想要收回目光,却突然看到了站在百官之前的那枚小铜牌。 静默原地的他满脸一本正经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呢。 “是他!死淫贼!” 洛溪亭脸色瞬间红了,也不知道是愤怒导致,还是羞意满怀。 总之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李三思连番欺辱自己的画面来,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杀意。 但一想到此间无数人在场,若是表露得太明显,只怕会被人看出端疑,便只好强行压下心中诸多复杂情绪。 目光也准备收回。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又看到了一人。 月光下,一位中年男子身穿白衣,覆手而立。 正在对着她微笑。 明明剑意满身,无比锋利。 可落入洛溪亭眼中时,那些让人无法直视,仿佛能割裂天地的剑意却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温柔,如此的,亲近自然。 她看着那位中年男子,原本冷漠的神情先是怔住了一瞬,随后冰川融化,寒意消散,眉眼之间很快出现了一道光彩,一抹神韵,暖色随之而来。 直到最后,她的脸色再也绷不住,有了要哭的感觉。 就好像,一个在外面迷了路的小女孩,看到了千辛万苦寻找到自己的家人时,那样的难受和委屈无所适从。 此时的洛溪亭气质大变,给人另一种异样的美感和风韵。 并且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气息。 众人看呆了。 长公主沉默了。 李三思先是偷偷瞅了长公主一眼,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便又快速望向洛溪亭,只是一眼,海王的博爱之心瞬间泛滥,恨不得当即奔跑过去,拥她入怀。 而此时,人潮惊寂关头,月光下剑吟声忽起,剑圣很突兀的出现在了洛溪亭面前。 他微笑着俯身,摸了摸洛溪亭的脑袋,然后问道,“更多的话,以后慢慢说,现在只需要告诉老师,这几天,有没有人欺负你?”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谁欺负了你 此时的他,站在洛溪亭面前,已经不再是那位登上九楼,冷漠决然的人间剑圣。 而是变成了一位普通的长者,温柔的先生,或者说,慈祥的父亲。 他静静的望着洛溪亭,嘴角带笑,平静缓慢的问出那番话,眉眼间充满了关切和鼓励。 白衣之下剑意内敛,所有锋芒也已全部收起。 似乎是怕惊扰到了眼前这位自己最看重的学生。 月光落满观景楼,四处皆是银白。 淡淡的月晕之下,这场相隔已久的师徒重逢显得格外温馨。 周围人声静默,呼吸声亦暂缓。 没人敢去打扰。 只是押送着洛溪亭来到此处的两队人影却如临大敌,纷纷拉开阵势,防止剑圣突然暴走,强行带着洛溪亭离开。 金牌杨千杀显得尤为不安,作为此次押送的领队,他职责重大。 若是洛溪亭今日被人劫持走,他可是要挨板子的。 搞不好还要被关禁闭。 所以此时他比在场任何人都要紧张和专注。 作为一名登上七楼的强大武夫,自信和骄傲是他的标配。 遇事不多想,一般情况下就是先莽,很少考虑后果。 从没有害怕过什么,也不见他对谁有所畏惧。 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可是那位近乎人间无敌的白衣剑圣。 哪怕杨千杀再怎么莽,终究不是无脑。 知道自己若是在剑圣面前装逼,下场可比关禁闭要惨多了。 所以他难得低调下来,没去管刑部的那些人,只是对着身后的四位银牌轻声吩咐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我不动,你们就必须保持安静,别犯糊涂。” 四位银牌当即应诺,心想我们有那么勇吗? 原则上来说,剑圣只能站在看守阵地外,与洛溪亭远远对望,根本不能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不符合规矩。 可那些皇城高手根本不敢阻止。 也来不及阻止。 就连曹人往和国师大人都没有看到剑圣起身而至的动作。 更别说其他人了。 放眼场间,大概也只有那位国运加身的张首辅能完整捕捉到剑圣的身影。 只是落剑而无杀意,剑息隐而不发,此时的剑圣平静的很,也安全的很。 他不会强行带洛溪亭离开的。 首辅大人很放心。 尤其难得见到剑圣这般温柔平和的姿态,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由得有些唏嘘……哪怕成为了陆地神仙,本质上还是一个正常的人啊。 tsxsw.la 人间有约束,这样的剑圣,反而更加可敬。 张首辅无声笑了笑,挥手示意百官静坐。 周围严阵以待的皇城高手也四散退下。 师徒重逢,千万人在看。 却不容任何一人惊扰。 安静的月色下,洛溪亭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顺着那张柔美细腻的脸庞低落下来,积压了许久的委屈也终于随着一阵让人揪心的哭声宣泄而出。 她还是没有回话,只是扑倒在剑圣怀中,俯在他的胸口,像是孩儿依偎在父亲的怀中般,安静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暖。 剑圣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洛溪亭的背,哄孩子一般的安抚。 李三思的目光已经落在洛溪亭身上许久,看 得心里直痒痒,此刻的他很想要进入思维宫殿中,把自己幻想成是剑圣的那只手。 代替剑圣对洛溪亭进行安抚。 却突然感觉到有一束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虎躯一震,顿觉不妙......自己是不是看得太过于忘我了?以至于忽略了些什么? 片刻沉寂,调整好心情,他的脸色瞬间恢复到古井无波的状态。 随后缓缓转过头,下意识朝着长公主那边看了一眼。 果然,那束目光就是来自于长公主。 说不清楚什么韵味,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很确定的是,长公主那好看的丹凤眼中仍被温柔的情意涌满,尤其是当李三思对视过来的时候,更是多出了一抹水光,柔情蜜意中藏着数不尽的妩媚。 可不知为何,李三思同样感觉到,有一丝淡淡的寒意也正自那对足以让人沉迷的双眸中散出。 只是被隐藏的很好。 或许是出于心虚,李三思讨好似的给了长公主一个海王式的招牌微笑。 温柔中带着些许男人味。 长公主同样以微笑应对。 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依然风韵十足,爱意满满。 就在李三思以为是自己多想了的时候,他注意到,站在长公主身边的楚白狼忽然露出了一丝嘲弄式的笑意,并且抬起空出的左手,对着自己比划出了一个很隐晦的割喉动作。 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你死定了! 同时小桂子满脸的焦急表情,以及不断朝着洛溪亭那边示意的动作也给了李三思一个红色信号......他对洛溪亭的花花心思已经被公主殿下发现到了! 在这一刻,李三思承认自己有些慌了。 若是被美人鱼公主发现了自己与这美人鲨之间的秘密,自己这海王的身份怕是也要暴露了! 到时候不仅鱼塘不保,那些已经被自己捕捉到,并且饲养已久的鱼儿不都得被她给处理掉? 她若是再狠些,恼羞成怒起来把自己送进皇城里当太监可咋整? 一代海王穿越异世做起了公公? 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吧? 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 李三思面不改色,尽量稳住心态,刚准备与长公主眼神互动会儿,以缓解她的猜疑。 却发现她已经默默转过眼,再次望向了洛溪亭那边。 静默而立的姿态依然风情万种,脸上的表情仍旧韵味十足,看不出半点生气的念头。 可李三思却愈发的不安。 他总感觉,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心绪正煎熬难耐时,月光下的洛溪亭已然平复了心情。 她从剑圣的肩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自家老师那被自己的眼泪打湿的白衣,轻声道,“又浪费您一件衣服了。” 剑圣笑笑,“自小到大你便是这样,对外从来都是刚强不屈的姿态,像个男人一样,到了我这儿却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你呀,在为师这怕是一辈子都长不大了。” 言语间满是宠溺。 “长不大才好!” 洛溪亭忽然展颜一笑,像是含苞已久的花骨朵突然绽放,瞬间惊艳全场。 她拽住了剑圣的衣袖,俏皮道,“我要是长不大,老师您就不会老呀..... ..” 天真烂漫的姿态与此前相比反差巨大。 在场众人看呆了。 再次小心翼翼转过头来的李三思也是啧啧感叹了声,“原以为只有美人鱼公主气质百变,擅于角色扮演,原来美人鲨也有这技能!这一会儿冷艳御姐,一会儿俏皮萝莉的,真要一起伺候过来谁顶得住啊?” 海王似乎暂时忘记了此前所面临的风险,此时一心一意陷入YY中......日后的生活,还真是比想象中的要幸福! 剑圣闻言摇头失笑,敲了敲她的脑袋,“为师要是愿意的话,这张脸能变得比你还要年轻。” 言语间颇有几分调侃之意。 洛溪亭吐了吐舌头,有些撒娇似的摇了摇剑圣的胳膊,表示不依。 软绵绵的姿态让楼内楼外吃瓜群众无不心动。 直呼吃不消。 师徒二人旁若无人叙了很久,直到风声忽起,将夜色中的寒意缓缓吹来时,剑圣这才摆摆手,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看来你的心情似乎并没有为师想象中那么糟糕,想来此次大魏朝一行,并没有被人欺负到……” 听到这里,守住某个出入口的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忽然紧张起来。 洛溪亭体内的剑息是他给封印住的,这算不算欺负? 站在不远处的金牌杨千杀心里同样“咯噔”了一下......当夜自己与洛溪亭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回到地上,虽然没有伤到她,但当时场面足够暴力,应该被她记在了心里。 这算不算欺负? 最害怕的还得是李三思。 该说不说,他在洛溪亭面前表现出来的态度一直都不太低调,并且便宜占得也不少,这已经不能算是欺负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得上是欺辱! 当然在李三思自己看来这都是海王的正常捕鱼手段,说得过去。 不过洛溪亭可不这么想,她要是反手一个举报,剑圣怕是当场就要拔剑无情了。 想到这里,李三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朝着天上看了一眼……来自天外天的那小子在哪里?该不会跑了吧? 洛溪亭沉默了许久。 说起被欺负这件事,她的脑海中第一时间便浮现出李三思的那张脸…除了那个死淫贼,还有谁敢欺负自己?就该让老师一剑刺死他! 可心绪虽如此,她却没有供出他的打算。 很大一部分原因自然是想维护自己的清白。 但她知道,还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因素纠缠在其中。 不与人说,却让她心境缭乱。 神不知鬼不觉的,洛溪亭偷偷抬起头,重新恢复到最初的冷漠姿态,朝着李三思那边看了一眼。 心里带着些许恶趣味,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慌乱来……这死淫贼,现在心里一定担心死了吧?让你对我使坏! 可抬眼的那一刻,却刚好和李三思的眼神撞了个满怀。 二人目光一触即分。 心里都有些慌张。 洛溪亭满心全是让她自己都有些奇怪的羞恼。 李三思则是担心被长公主发现到。 而此时剑圣忽然眯起了眼,他的目光从洛溪亭身上移开,望向了做贼心虚的李三思。 片刻后,没来由叹息了声,“又是他?” 第一百四十六章 父慈子孝 察觉到了自家学生和那枚执笔人小铜牌之间的眼神碰撞,以及各自散露出的异样情绪,剑圣的心情有些复杂。 莫非,向来心思单纯,自小便只知道练剑和复仇的溪亭 ,此次入世一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人暗生情愫? 都说少年怀情,少女怀春,以前以为这句话不会验证在心性淡漠的溪亭身上,却不想还是逃不掉刻在人性骨子里的定律。 只是溪亭眼光一向极高,带她行走天下时也曾遇到过不少年轻俊彦,甚至于北境之地的某些草莽少年无论是心性还是修行天赋连自己都颇为惊叹,可她却都表示看不上。 此前以为是她还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因此在这种事情上显得迟钝,现在看来,是真的没有看对人。 莫非溪亭也知道这枚小铜牌身份不简单,和住在天上的祭酒大人有着无比密切的关系,所以才心向往之? 剑圣表示不解。 下意识又看了李三思一眼,目光中带着审视的味道。 能作为大魏朝的代表来与自己进行谈判,说明他的能力应该是值得肯定的,至少不会是碌碌之辈。 区区二楼的修为,便能立身潜龙之巅,扛住自己的剑压与自己谈条件,证明他心志坚韧,勇气也是极佳。 先后被大魏朝两位八楼高手出手相助,又有来自天外天的守门少年做靠山,足以说明他来头很大。 正如自己一直猜测的那般,他很有可能就是祭酒的学生。 单是这一个条件,他便足以配得上自己的学生。 只是,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育了二十几年,几乎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的学生,就这样拱手交给一个自己还不是特别了解的臭小子,剑圣的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极不平衡。 他既为人师,亦为人父,老父亲第一次见到女儿的另一半时,不管对方有多优秀,都会生出一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所以很快,他望向李三思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厉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板起脸,搞得小铜牌有些懵逼,不知道自己又在哪里得罪了这位剑圣大人。 ahzww.org 片刻沉寂,剑圣将目光收回,见自己这位从来果断坚决,不曾拖泥带水的学生此刻竟然也变得扭捏起来,老半天不说话,不由更确定了她和李三思之间有着不与人说的故事。 剑圣深吸了一口气,他盯着洛溪亭,忽然再次开口,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溪亭,怎么不说话了?你不要有顾虑,尽快说,谁要是欺负了你,我这做老师的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不管对方是谁!” 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再去看李三思,但体内本已内敛沉静的剑意却忽然炸裂开来。 一般人感受不到,因为那些剑意全是冲着李三思去的。 吓得小铜牌心惊肉跳,暗骂了一声剑圣神经病,随后慌忙往张首辅身边靠近了些。 洛溪亭脸色不知不觉红了起来,她感觉到了老师语气中的微妙变化,知道他肯定是发现了点什么。 不由得暗自羞恼。 心里则希望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赶紧离开。 免得被人看笑话。 于是她当即摇了摇头,刚准备说些让老师宽心的话,先拖过今天,再与老师慢慢解释。 却在这时,观景楼内的某个角落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盖过此间所有嘈杂,“剑圣大人,洛姑娘碍于脸面不方便直说,在下却也是知道些内情的,倒是可以说与您听。” 此话一落,观景楼内沉静稍许,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部转了过去......出头鸟?谁这么大胆子? 只见万众瞩目之下,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公子哥正于人潮间起身,刚才的那番话就是出自他之口。 他神情冷静,嘴角含笑,看上去颇为镇定,但从他那微微颤动的肩头,以及无处安放的双手可以看出,他现在其实很紧张。 能理解,毕竟千万人在场,大魏百官汇聚一堂,更有人间剑圣在此,是个人都会紧张。 能有勇气站起来发声,已经算他是条好汉了。 公子哥刚一起身,本已安静下来的观景楼以及四周高阁中喧闹声再起。 不少人认出了他是谁。 “那不是都察院佥督御史周年林周大人的独子周文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说他被皇城里的那位海公公关了禁闭啊!” “就是!这是什么场面?他跑来瞎凑什么热闹?醉心楼里的姑娘不好玩吗?” “你们懂啥?我是知道内情的……这位周公子其实十分崇拜剑圣大人,一直想拜他为师,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能见到剑圣大人,他可不得大力把握住,拼了命也要出来表现一番?若真被剑圣大人收入门下,那他往后的日子可真就一飞冲天了啊!” “切!哪那么容易?周文的人品和心性我是略知一二的,用纨绔二字来形容他是最适合不过的……可以说除了泡妞有一套外,他几乎一无是处,这样的人,剑圣会看得上他?” “话可不能说太满!你没看到他是有多自信?若他真给剑圣大人提供了些有用的信息,那剑圣大人可就实打实欠了他一份人情在。到时候周文若以此为条件来要求剑圣大人收下他,你们猜剑圣大人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以剑圣大人的尊贵身份,他肯定是不愿轻易欠下人情的,怕是会顺势就答应周文!” “这……” …… 周围纷扰声渐渐清晰,周文将一切尽收耳底,嘴角的笑容更甚。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用他最近收集来的,关于洛溪亭在大魏王朝中的一切情报,来换取拜入剑圣门下的机会。 这是他苦思冥想之后设定的计划。 听上去有些儿戏,其实很是实用。 正如众人议论的那般,以剑圣的身份,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帮助,对他而言也算是一份天大的人情,他是非还不可的。 到时候只要自己的情报属实,被他采纳,自己就会顺势提出拜师的想法,剑圣肯定会答应! 想到这里,周文信心倍增,从人群中大步而出,想要走到剑圣面前,却被外围的杨千杀伸手拦下,“干什么的?” “我找剑圣大人。” 周文淡淡说道。 此时剑圣就在身前不远,他必须维持好风度。 杨千杀却根本懒得鸟他,“退下。” 冷漠的语气中带着武夫的决绝。 “我说我找剑圣大人!” 周文横了杨千杀一眼,加重了语气。 心里骂了声粗鄙的武夫。 “我说让你退下。” 杨千杀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是极寒之夜的冷光。 根本不带惯的。 吓得周文浑身一颤,没奈何只能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服气的对着杨千杀翻了个白眼......执笔人七楼金牌又怎么样?等我拜入剑圣门下,你们都得乖乖过来给我磕头认错! 此时李三思见到周文出场有些慌了。 他跟这二世祖的恩怨可不小啊,若这家伙真在剑圣面前乱嚼舌根子,那可真就...... 小铜牌心里很是担忧,只希望现在赶紧有人出面将他轰走。 心绪刚落,还真的有人站了出来。 百官之间,都察院所属的阵营中,一位须发皆半数花白的老者猛一下起身,他指着周文便怒骂道,“逆子!你有几条命?敢在这里瞎胡闹!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此人正是周文的老父亲,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生得满脸和气相,看着像一位儒生,可此时却因为过于愤怒而导致面目都有些狰狞。 望向周文的目光喷着火,像是要把他给烧成灰烬。 周家家风颇严,祖上三代皆是朝中重臣。 可偏到了周文这一代,出了这么个败家子。 气得周年林整日上火,若不是家里只有这么个独子,他怕是要天天给这家伙吊起来打。 周文却打小就不害怕自己这颇具威严的父亲。 倒不是他本性有多牛,而是他有一位很宠儿子的老娘,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干爹海公公。 有这二位撑腰,周文平日里横行无忌惯了,性子变得愈发骄纵,不仅在外无法无天,在家里也是愈发装逼,有时候连自己老爹都敢冲撞。 典型的父慈子孝。 就好比此时,周文被杨千杀一顿怼过后,本就心里不爽在,此时又被那位在自己看来没甚出息的老爹当众呵斥,顿觉脸上无光,一股无名之火蹭的一下涌上心头。 他似乎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忘记了要在剑圣面前保持形象,周年林话音刚落,他便冷哼了一声,立马回击道,“我娘都不管我,你凭什么?” 质问的语气十分桀骜。 哪里像是儿子在跟自己的父亲说话?到更像是身份互换。 听得众人直摇头,为那位周御史不停默哀。 府里出了这么个畜牲,还真是家门不幸。 就连曹人往都抬起了头,他看了周文一眼,眼神中刀光一闪即逝,嘴角亦露出了一丝沉沉的冷笑。 周年林气得须发皆飘,他猛然挺直身子,怒吼道,“凭什么?凭我 是你爹!” 第一百四十七章 那一晚的故事 “得了吧!少拿父亲的身份来压我!” 周文冷笑道,“从小到大,你除了变着法儿的管教我,约束我,还给我带来了什么?” “除了让我背家训,识家谱,跟你后面学习那些毫无作用的做人道理,你还有什么可教我的?” “除了整日摆着一张臭脸,每天看到我不是呵斥就是谩骂,你还有什么可与我说的?” “哼!我爹?你自己倒是想想,你有没有半点做爹的样子?我看你倒更像是一个只知道满足你自己父辈控制欲的老顽固!” 说出这些话的时间,周文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语气更是冰冷的不像话。 儿子教训爹,众人算是见识到了。 李三思暗暗咋舌,很同情的看了那位周御史一眼,“这孩子怕是废了,趁早再生一个吧。” 周年林则气得差点晕过去。 千万人在场,无数同僚也都在此间看着,被自己的儿子这么一顿说教,自己以后还有何颜面在朝中立足? 他怒不可遏,掀起官袍便准备冲上去给周文几巴掌。 今日要是不立威,只怕日后这逆子会变本加厉,更不会把自己这当爹的放在眼里。 可稍显苍老的身躯刚刚一动,就被周围都察院的同僚们给死命摁住了。 有人劝道,“老周啊!这是什么场合?你们父子之间的战斗大戏在这上演不合适吧? “周文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算了,你身为都察院佥都御史,正四品的官员,难道也不懂分寸吗?首辅大人可在看着呢,万万不可丢了都察院的脸啊!还是先暂平怒火,等此间事了,再好好教训你那宝贝儿子吧!” 被众人这么一拦,周御史渐渐恢复了些理智,他怔怔停在了原地,像是突然愰了神。 许久之后,他才转头望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众人,心中突现悲凉。 这位做了一辈子的官,却只混到文官第四品的御史大人像是突然间苍老了许多,此刻连眉眼间的那一层怒意都已缓缓消融,转而被一抹沧桑老态所替代。 他对着身边同僚摆摆手,示意他们放开自己。 随后望向经此闹剧依然面不改色的张首辅,叹息了声,用一种很是惭愧的语气说道,“家丑外扬,属实有些丢人,还请首辅大人见谅。” 声音很轻,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张首辅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他放宽心。 若只是家事,他大手一挥,便直接让周文那小畜生滚回家去了,免得在这丢人现眼。 但如今那小子已经在剑圣面前表了态,说他掌握了关于洛溪亭在大魏朝的情况,那么此时再让他走,怕是会让剑圣生疑。 便只能任由这场闹剧进行到现在。 对于周年林的遭遇,他报以同情。 却并不觉得他可怜。 惯子如杀子。 周文能有今天这脾气,不敢说全得这当爹的负责,至少也得有一半责任。 别看周年林此时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像是恨不得要呼死周文才算解恨,可终究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想来过去的那些日子同样如此。 这对父子,皆是人才。 早将一切看透的张首辅岿然不 动,将这场闹剧当做笑话来看了。 而此时,周年林的目光很快便再次落在了周文身上,哀莫大于心死,对于这个儿子,他已经彻底失望了。 摇摇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在一阵叹息声中坐下,于诸位同僚的轻声劝慰中保持沉默。 周文对于自己老父亲的悲凉情绪却并无太多感触,他只觉得痛快。 这场父子之间的交锋,终究是以他的完胜而告终。 千万人注视下,他以胜者的姿态昂起头,给了周年林一个冷酷的微笑,随后转眼而去,望向那位于月光下平静而立的剑圣大人。 剑圣至今尚未开口,亦不曾表态。 但是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他,已经大概知道周文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这样一个不知尊卑的二世祖,他向来是不屑理会的。 只是此时自家学生对于自己的遭遇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不愿多提。 剑圣便也只能暂时将希望寄托在周文身上。 “你知道什么内情?说来听听。” 沉寂许久过后,剑圣终于说话。 淡漠的语气中没有多少情绪,保持着一贯的高冷。 家庭闹剧一结束,问题又回到了关于洛溪亭在大魏朝有没有受欺负这个问题上。 眼见剑圣终于搭理了自己,周文神情一振,赶忙挺直身子,摆足了精气神,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大声说道,“回禀剑圣大人,据在下所知,洛姑娘夜入皇城的那一晚,执笔人衙门里的金牌杨千杀以及大司长秦逍遥不讲武德,两个顶尖武夫先后对洛姑娘出手,战时持续了很久,最终洛姑娘才在两个大男人的联手之下败下阵来,被他们擒住。” 言语间着重强调了诸如“不讲武德”“大男人”“联手”这些很容易让人生起道德绑架念头的用词,目的自然是想将洛溪亭划分到弱势的阵营,激起剑圣的愤怒和保护欲。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闻言至此,剑圣很快皱起了眉头,剑眸微凝,眉眼间带着些许怒意。 只是尚未开口,不远处的杨千杀便冷哼了一声,给了周文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这才站出来说道,“洛姑娘夜闯皇城行刺陛下,且不说如今是不是误会,单凭那晚的举动,不要说是我和大司长联手为战,便是全城高手尽出,只怕也说得过去。” 这话没毛病。 夜闯皇城行刺陛下,没有当场杀了洛溪亭都算是给剑圣面子了。 可一向护短的剑圣还是颇有些不爽,他沉默片刻,直接甩下了四个字,“这事没完。” 没有刻意威胁的意思,却让杨千杀猛然皱眉,强大的武道气息微微颤动了一瞬......没完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还想报复不成? 守在观景楼某个出入口的秦逍遥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他对着身边的一位银牌吩咐道,“等到此间事了,去好好查查周文,照死里查,监察院的大牢最近空的很。” loubiqu.net 语气不重,恨意却极浓。 那位银牌无声点头,望向周文的眼神中带着清冷的杀意。 剑圣的目光终于完完整整的落在了周文身上,问道,“还有呢?” “洛姑娘被抓住之后,是由李三思将她扛到执笔人衙门里去的!” 周文察觉到了剑圣的情绪变化,知道此前那番话已经让他对执笔人生出了不满,赶忙趁热打铁,继续开口,“而且据说当时洛姑娘是不愿意去的,因此拼命挣扎了会儿,可她体内剑息已被秦逍遥封死,已无半点反抗之力,只能被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李三思强行带走……当时皇城中很多人都看到了,可不是我乱说。” 听到这里,李三思再也站不住了,他立马发声,“这有什么问题?押送嫌犯回衙门乃是在下职责所在!” 周文看着这个曾让自己学狗叫的小铜牌,心里满满的全是恨意。 他冷笑道,“押送这件事本身是没问题,可问题是你押送的方式却大有问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洛姑娘扛在肩头,动作粗鲁无礼,且深夜自皇城行至执笔人衙门,你们孤男寡女独处一路,洛姑娘剑息被封毫无反抗之力下,谁知道你当时有没有对她生出什么邪恶想法?李三思啊李三思!你!你置洛姑娘的名誉于何地?” 说到这里,他捶胸顿足,语气显得极为痛心,充满了审判的意味。 此话一落,全场惊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三思身上,情绪各异……如果周文说得是真的,那这小铜牌的胆子可真是不小!当然,艳福也绝对不浅。 不少吃瓜群众已经低声骂了起来,但是更多的还是羡慕。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真有机会与洛溪亭肌肤相亲的话,那可真是死了都值了。 看台上的长公主已经收起了笑容。 她冷眼寒目,情绪忽然低沉,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这个时候的她,尽显公主威严,霸气外露。 却没人知道她是怎么了。 剑圣听闻此言,没有说话,只是给了李三思一个冷冷的眼神。 但剑眸中的冷厉情绪却很是鲜明。 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楚,“还有这事?你小子占我家姑娘便宜?” 本就隐隐猜出洛溪亭与李三思有一腿的他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李三思无言以对。 只能以沉默来回应众人的目光。 周文所言虽然有夸大和杜撰的嫌疑,但大体上是相差不大的......那晚确实是自己扛着洛溪亭回到执笔人衙门里去的,并且因为美人鲨很不听话,自己还狠狠的拍了几下她的屁股,这才让她老实下来。 这些自己都印象深刻,根本忘不了,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至今回想起来还能感受到她那圆臀上的软嫩触感。 见李三思始终没有回应,众人愈发相信周文说得就是事实。 观景楼内外纷闹声四起,大都是关于那一晚,李三思与洛溪亭之间可能发生的故事的某种猜测。 听闻风声,周文得意的笑了。 他所秘密收集的情报还没有完全说完,反响便已这么大,等会儿若是火力全开,这小铜牌和执笔人的那些混蛋还不得通通完蛋? 此时的他并没有注意到,故事的女主角洛溪亭,她已经低下了头,整张脸早已通红一片。 应该是也想起了那一晚的事情,因此显得极为羞恼。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关头,她会抬头朝着周文看上一眼......左眼是羞意,右眼,则是满满的杀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 洛溪亭出面 对于洛溪亭而言,当夜刺杀失败被擒,剑息被封,本就是剑道生涯的一种屈辱经历。 而后又被只有二楼修为的李三思强行带走,自己却无法做出任何的反抗。 更是将她一贯坚守的骄傲完全击穿。 剑心为之撼动。 甚至在那条漫长且深黑的官道之间,自己还被那个可恶的死淫贼给随意轻薄……当然,那个死淫贼当时也许只是抱着让自己闭嘴的念头,而没有想太多。 可即便如此,从未与同龄男人有过任何接触的洛溪亭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反感与不适。 2kxiaoshuo.com 并深以为耻。 那一夜过后,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以及剑圣传人的称号,她已经打算将当时的屈辱经历永远的封存在心底,绝口不提,不让更多的人知道。 哪怕是自己的老师她也不会倾诉。 想来那个叫做李三思的死淫贼应该不至于主动承认,那样或许会显得他很有男子气概,但也会让他死得很惨。 她已经打算好了,等到过些日子,自己若是还能活着离开大魏朝,她一定会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重新杀回来。 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先将死淫贼李三思给一剑劈了。 只要他死了,就没人知道他摸过自己的屁股。 所有的屈辱和不堪都将烟消云散。 自己再继续去找狗皇帝的麻烦。 总之两个仇都得报。 一个是为自己。 另一个,是为自己已经死去的母亲。 可她万万没想到,场间突然出现的那个叫做周文的二世祖,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刺杀当夜的诸多情报,竟然当着千万人的面,甚至老师也在场,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自己那一夜的屈辱经历。 虽然其中有不少细节周文并不知晓,比如李三思摸了自己屁股这件事。 可他话里话外的隐晦意思却还是让她和李三思之间的故事变得朦胧且暧昧。 似乎在那一夜,李三思扛着她去往执笔人衙门的路上,二人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似的。 当本已渐渐愈合的伤疤被重新揭开,当刻意遗忘的屈辱被人当众复盘,当不愿提及的经历再次展露于人前,洛溪亭心里的愤怒便似一头沉睡中受到了打扰的猛兽,没有多余的念头,只想杀人。 她仍然低着头,但眼中的杀意却已分外鲜明。 哪怕此刻剑息被封,战斗力全无,可散落的冷厉气息还是让围在她身边的那些皇城高手感觉到了一层彻骨的寒意。 当事人周文却毫无所觉。 他扫视全场,很满意众人的态度。 对于李三思眉眼间的惊慌也是看得透彻。 他冷冷一笑,伸手下压,所有喧闹瞬间全部消失。 等到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自己身上时,他那十分渴望做一次主角的虚荣心再次受到了满足。 “我要说的不仅仅是这些。” 周文调整好情绪,再次开口,“在下费尽心思收买了执笔人衙门里那位看守洛姑娘的木组新兵,据他所说,洛姑娘被抓到执笔人衙门后,直接被关在了一间破屋子里给软禁起来了不说,就连一日三餐都不给她准备充足!等若虐待!” “以至于剑息和真力被封后的洛姑娘不仅体质变得无比虚弱,还要整日饱受讥饿折磨!身心俱疲!至于后面的那些天,她在衙门里有没有受到更多的虐待和羞 辱,我想,你们执笔人应该最清楚!” “各位!你们应该也已经注意到,洛姑娘出来后,见到剑圣大人的第一面就哭了,那是因为在执笔人衙门里过得太委屈了啊!以至于看见亲人后就绷不住了,所以……”” “你放屁!” 听到这里,李三思怒极,再也无法忍受,直接开口打断他,“洛姑娘那晚确实有刺杀陛下的嫌疑,按大魏律法必须将她缉拿归案,所以只是正常的收押,何来软禁一说?” “再说当晚洛姑娘住的是衙门里最好的客房,一日三餐皆供应齐全,是洛姑娘自己不想吃,怎么能说是我们虐待?…周文!你如此诋毁执笔人,究竟是何居心?难不成,你还在记恨着当日让你学狗叫这件事?” 质问之后,李三思有心报复,顺带提了提往事。 言语间带着微暗的嘲讽。 场间吃瓜群众瞬间抓住了重点,八卦之魂开始猛烈燃烧,“学狗叫?还有这种事儿?都说周文纨绔成性,风流不堪,常常与醉心楼的姑娘们玩些不能见人的勾当,以前还不太信,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不过他连学狗叫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这玩得也太野,太变态了些吧?” 一时间,落向周文的目光中带上许多异样的色彩。 二世祖周文如芒在背,眼神顿时变得凶狠起来。 他似乎是记起了学狗叫的那段屈辱经历,脸色铁青一片,眉眼之间杀气腾腾。 恨不得一口吞了李三思。 但他很快便又冷静下来,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可不能因为对方的一句嘲讽便自乱阵脚。 片刻沉寂,周文深深吸了一口气,暗示自己这个时候千万得忍住,最后的胜利一定会是自己的。 所以他对于学狗叫这件事只字不提,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等到情绪慢慢放平时,他缓缓抬头,给了李三思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后,他终于放出了最后的大招,“究竟是我诋毁执笔人,还是确有此事,我想你我说了都不算,得当事人亲自站出来说明真相才行!” 言及至此,周文当即正色凝神,望向了始终低头不语的洛溪亭。 稍微组织了下措辞后,他大声力邀她入场表演,“洛姑娘,我知道你不想提及那几天的伤心往事,所以至此都不愿发声。但沉默不是办法,只会助涨执笔人那群混蛋的嚣张气焰!而你这些日子受的委屈也将不会有人看到,说不定,他们还会在背地里嘲笑你一直以来的宽容和隐忍!” “如今大魏朝的百姓都在,百官亦在看着,剑圣大人亦与你同行,而我周文,也将始终站在你的身边,所以你不要怕,也不要再沉默,大声的说出你被关押在执笔人衙门里的黑暗经历,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执笔人的丑陋嘴脸!” 这些话说得义正言辞,一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立誓要为洛溪亭伸张正义的派头。 慷慨激昂的姿态颇让人动容。 众人见他如此自信,竟敢邀请洛溪亭亲自出来说明真相,足以证明他对执笔人的那些控诉应该是假不了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那些情报是他斥重金,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到手的。 只不过他在原有的事实基础上,加上了一些小小的杜撰和臆测……就好比关洛溪亭禁闭的小破屋,供应不上的一日三餐,以及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虐待和羞辱,都是他添油加醋的说辞。 直接让一场看上去再简单不 过的收押,变成了一场有预谋的执笔人暴行。 人心瞬间倒戈,场间的议论声顿时化作对李三思,秦逍遥,以及杨千杀等人的声讨。 甚至有不少散修游侠,正义之士纷纷迎合了周文的话,跟在后面劝说起洛溪亭来,希望她能鼓足勇气站到台前,揭穿执笔人的真面目。 周文对众人的表现很满意。 虽然墙头草的行为不太可取,很容易让人生恶,但若是倒向了自己这边,那便值得赞赏。 他倒是不担心洛溪亭会跟自己唱反调。 且不说自己说的话大都基于事实,没什么好反驳的。 就算自己全程污蔑了执笔人,颠倒了黑白,洛溪亭难道还会替执笔人辩解不成? 他早已经打听清楚,洛溪亭对于自己被收押关入执笔人衙门一事是相当不满的。 她在里面极其不安分,据说已经挠伤了好几位前去看守的木组新兵。 说明她和执笔人积怨颇深。 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 只要她此时站出来,也不用多说什么,只需要对自己的话表达一下肯定的态度即可。 如此执笔人依靠多年追凶探案所树立的好名声将会一落千丈。 剑圣也会因此发飙,将那个可恶的小铜牌李三思好好惩戒一番。 最好是一剑刺死,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心绪至此,周文得意洋洋,信心满满,望向李三思的目光中带着嘲讽和冷笑。 小铜牌确实很慌。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若只是周文独自装逼倒还不惧,毕竟那些关于执笔人的批判中漏洞百出,自己可以慢慢解释,逐一攻破。 而且周文的人品在这大魏朝中是出了名的差,大家伙儿只是一时间鬼迷心窍相信了他,应该很快就会醒悟过来。 可若是洛溪亭出面,那可真就不好办了呀! 一头未曾驯服的美人鲨,只会露出锋利的獠牙将他这位多情的海王撕咬成碎片,而不会随着他一起上岸。 他无法想象,当洛溪亭走到台前,当着千万人的面大骂自己是死淫贼的时候,那位已经沉默了很长时间,脸色越来越冷的白衣剑圣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他内心惊惧,却别无他法。 只希望来自天外天的那位守门少年还在天上看着,并未走远。 更希望此间唯一能和剑圣干一架的张首辅到时候不会坐视不管。 心绪纷扰关头,观景楼内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目光所向之地,洛溪亭缓缓抬起了头,剑眸微凝,无波无澜。 她终于开口了,“周文是吧?” 突然被点名,周文有些受宠若惊,他慌忙作揖,“正是在下,洛姑娘,你有什么想说的?” 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 眼神亦故作温柔,带着一丝鼓励......大声迎合我吧!弄死执笔人!弄死李三思! 他所想象的剧本便是如此。 但他或许是个专业的导演,洛溪亭却不是一个听话的演员。 该配合他演出的她演视而不见。 月光下,洛溪亭神情冷漠,她盯着周文,用可能是生平最冰冷的语气说道,“你从头到尾,到底在说的什么屁话?”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尘埃落定 在这一刻,本就安静无比的观景楼以及楼外的几座高阁之间,因为洛溪亭的这句话而陷入了更加深沉的死寂之中。 所有人都呆住了。 倒不是因为她那突如其来的一句无伤大雅的粗口。 而是因为她的态度……屁话?她的意思是,周文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屁话? 那些对于执笔人的控诉都是假的? 这一次,吃瓜群众终于没再延续墙头草的风格,他们眼见情况变得有些复杂,表示需要先观望一阵,再决定自己的立场。 沉默中保持着猜忌。 不过既然洛溪亭这位当事人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事情的真相似乎已经很明显……对周文的否定就是对执笔人的肯定,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却没人敢站出来反驳。 洛溪亭突然间的站位表态让周文和李三思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小铜牌提起的一颗心还在疯狂乱跳,听闻此言顿时长松了一口气,心绪渐渐放平。 他用最短的时间分析了下洛溪亭的心理,最终得出了一个比较自恋的结论: 这位骄傲的剑圣传人,众人眼中的高冷女神,怕是真的爱上自己了! 虽然有待认证,但就目前来说,确实是对洛溪亭为何会做出这般表态的最好解释。 想到这里,李三思顿时有些心痒痒,情不自禁昂起了头,心想海王洒落的情网终于有所收获了吗? 几乎是本能性的,他朝着洛溪亭那边看了一眼,让人无比惊艳的那张脸上此刻正挂满了熟悉的高冷气息。 让人又害怕,又忍不住偷看。 她双眸微凝,眉眼笔直,似出鞘之剑,寒芒毕露。 “如此冷艳俏佳人,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我的攻势!” 此时的李三思腰杆子挺得笔直,幸福指数极速飙升。 兴许是感觉到了李三思的火热眼神,洛溪亭微不可觉的抬起头,偷偷朝着他看了一眼。 见他一副稍有得意,嘴角邪笑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他的脑袋瓜里一定又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稍一思索,洛溪亭便知道他可能是在过分解读自己那番话里的意思。 忍不住俏脸微红,轻啐了声,洛溪亭心里默默骂了声死淫贼,便转眼不再看他。 心里却始终缠绕着小铜牌的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很是莫名。 周文的心态几乎炸裂。 按照他的预想,所有的情报经过自己添油加醋般的描述,原本一定会让执笔人身败名裂。 可他万万没想到,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输在了洛溪亭的手中。 为何会这样? 她不是一直都很痛恨执笔人吗? 她不是应该和自己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吗? 如今听她的意思,却为何好像要找自己的麻烦? 难道执笔人关了她这么久,还关出感情来了? 周文心里一堆问号,表示很不能理解。 沉静片刻,他讪笑着抬头,尽量平复着情绪,然后望向洛溪亭,用一种讨好的语气问道,“洛姑娘,在下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难道,在下说得不对吗 ?还是说,你有另外要补充的?” 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以为洛溪亭是觉的自己痛批执笔人的力度还不够。 因此才发声驳斥自己。 难道她有更猛烈的料? 周文揣测着,心里渐渐有了一丝期待。 可没过多久,洛溪亭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将他的最后一丝侥幸完全击溃。 “都说了你在说屁话,还来问我对不对?” 洛溪亭盯着周文,再次语出惊人,“我不知道执笔人到底与你有何恩怨,需要你编造出如此多的谎言来诋毁他们,污蔑他们,我本人只想澄清一点,虽然他们在抓捕扣押这件事情上让我很不高兴,但确实是职责所在,并不能怪他们。” “至于被关押在执笔人衙门后的处境,同样不似你所说的那般可怕,事实上,他们并未有任何失礼之处,更别说欺辱虐待了......而恰恰相反,从始至终,里面的所有人,都对我敬畏有加,只是我不愿领情罢了,以至于外界都传言我对执笔人十分痛恨,其实我恨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皇城里的那个狗皇帝,所以......” “好了!溪亭你别再说了,为师听清楚了!” 沉默许久的剑圣突然发声,伸手将洛溪亭拉到身后,打断了她后续的口不择言。 观景楼外无数吃瓜群众听到“狗皇帝”三个字后吓了一跳,心想不愧是剑圣传人,果然有种。 竟敢当众辱骂大魏神皇,这是不要命了吗? 楼内百官依然沉默不语。 但望向洛溪亭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厉起来。 若非有剑圣在场压下势头,张首辅暂时也没有任何表态,单凭洛溪亭当众辱没陛下的那三个字,便可下令将她当场击毙。 还省得后续的审问了。 此时大概只有来自南晋国和妖族的那些异国修士是开心的。 对于“狗皇帝”三个字十分认同。 虽身在大魏,心却还在故土。 他们可没忘记,如今的边境战场,战事正酣。 多少家国子民死于流连战事。 而造成这场旷日持久战争的最根本原因,其实就在于历代大魏神皇那不断扩张的野心和侵虐意图。 所以对于南晋国和妖族而言,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那位坐镇边境多年,强大到不可摧折的军神李密,而是高坐于大魏朝龙椅上的那个狗皇帝! 身为异国来客,他们虽不参与战事,但毕竟来自敌对国,在大魏朝本就很受排挤,自然不敢再胡乱说话,编排辱骂神皇这种事更是不敢做。 可此时既然有人替他们喊出了心里话,他们也不能过分低调,轻声附和几句也是应该的。 2kxiaoshuo.com 虽然考虑到影响,他们尽量做到不张扬,可眉眼间绽放的笑意还是暴露了他们的喜悦情绪。 周围的大魏本朝子民和修士见到这群异国敌人竟敢这般放肆,纷纷怒斥出声,更有脾气爆点的直接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 好在兵部时刻关注着场间动向,见状迅速下令派兵前去镇压。 这才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暴 乱。 此时洛溪亭被剑圣制止后 也瞬间醒悟过来,知道自己无意中暴露了对狗皇帝的憎恶态度。 心想剑息被封之后,自己的心境也受到了些影响。 变得愈发急躁了。 不由感到有些怅然。 她又想到了当夜的那场刺杀。 案子其实还未结束,按照自己听到的消息,刑狱司和刑部的联合会审原本是打算将这个案子定性为一场误会,然后匆匆结案,再放自己走的。 可若是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言自己对狗皇帝,嗯!暂时还是别这么叫他了,免得习惯了改不过来……对大魏神皇有多痛恨的话,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那么那晚夜闯皇城的举动就会直接被定性为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即便自己是剑圣的传人,只怕在千万人见证下,也无法被开罪了。 对此洛溪亭自己是无所谓的。 她连续两次刺杀神皇,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大魏朝。 只是如今既然老师出现在了这里,说明他已经和大魏朝的人谈好了条件。 辛苦走一遭,入大魏国门而来,就是为了救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学生出去。 她不想再让老师为难。 只能将后半段对神皇的辱骂全部吞入肚中,忍得很辛苦。 对此剑圣颇有些无奈。 自己这学生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烈太直接,脾气也很差,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嫁人。 说起嫁人这件事,剑圣几乎是下意识的望向了李三思,深深凝望了一眼后,他摇头叹了口气,“都说女大不中留,看来这种事是不用我来操心了。” 潜意识里剑圣已经把李三思认定为是自家学生的小相好了。 回到溪亭所说的那番话上,剑圣知道事情绝对不似她说得那么简单。 执笔人或许没有对溪亭无礼,但是那个叫做李三思的小铜牌一定对她做过些什么。 从他二人彼此闪烁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端倪。 只是既然溪亭不愿说,他这做老师的也不好直接问。 女儿家的心思可以猜,但不能随意点破。 这句话在自己这位无比骄傲的学生身上尤为适用。 心绪至此,确定了自家学生的态度后,剑圣淡淡扫视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周文,眼神逐渐冷漠。 他说道,“想利用溪亭在衙门里的遭遇来激化我们师徒二人与执笔人的矛盾,从而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嗯?周文是吧?谁给你的胆子?” 声音极沉极冷,伴随着一阵清澈的剑吟声传向四周。 观景楼内外渐起的嘈杂声瞬间回落。 周文肝胆欲裂,猛一下跪倒在地,辩解道,“在下说得句句属实,皆有情报来源,剑圣大人您可千万要明鉴啊!” 听语气怕是快哭了。 剑圣冷哼了声,“你的意思是,是溪亭在说谎?” “不敢!” 周文满脸惶恐,他颤抖着声音,还准备说些什么。 沉默着看了很长时间热闹的张首辅终于发声了,他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周文,“更多的话,留着去到执笔人衙门里交待清楚吧。” 第一百五十章 散落的喧嚣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击溃了周文内心所有防线。 他颓然倒地,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响,似乎有话要说,偏又无力开口。 脸上早已是一片死气。 既然首辅大人亲自发声表明了态度,等于是对他此前的所有说辞进行了官方的全盘否定。 这下不管是外围高阁间的吃瓜群众,还是观景楼内的文武百官,所有人的立场全都倾向了执笔人。 望向周文的目光中则带着难以言说的鄙夷和嘲弄。 在与执笔人的这场较量中,二世祖周文再次一败涂地。 而这一次,即便是他的干爹海公公也不能再救他。 有张首辅的律令在,执笔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周文进行收押审问,只是出于某种隐晦的原因,可能不太方便公开透明。 但过程一定是认真坚决,冷厉血腥,并且让周文终身难忘的。 周文早已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当张首辅的话落下之后没多久,他看到一位身披执笔人黑色制服的银牌朝着自己大步走来时,他惊慌加剧,瞳孔猛然放大,随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张嘴大声喊道,“我不要去执笔人,刑部!我要去刑部!首辅大人,我……” 只是不等他说完,张首辅便摇摇头将其打断,平静的双眸中不起半点波澜。 对于周文的呼喊声没有多余的反应。 显得很是淡漠。 百官之间,都察院所在阵营,尽显老态的佥都御史周年林无力的站起身来,望向周文的目光中带着无比失望,无比痛心的情绪。 同时还夹杂着一丝心疼。 再怎么不争气,终究还是自己的儿子,他不忍心看着周文就这么被执笔人带走。 以周文此前对执笔人的诸多诋毁,若真进去了,怕是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一番折磨之后,最后再找个罪名给他定罪,流放边陲是轻的,西市问斩也是很有可能的。 总之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周文见自家老爹站了出来,顿时像找到了救星一样,本已绝望的眼眸间突现光彩。 他似乎忘记了此前对自己老爹的恶劣态度,毫无廉耻的摆出可怜的样子,起身想要扑过去抱住周年林的大腿,却被走到身前的那位执笔人银牌一脚踩在了地上。 身体无法动弹,嘴巴却还能喊。 他瞪大瞳孔望着自己的老爹,声嘶力竭喊道,“爹!救我啊爹!我不能去执笔人啊,他们一定会弄死我的,我不能去啊!爹!把我调到刑部!我要去刘大人手下!我不要去执笔人!” 哭喊声中眼泪横流,看上去像是一个没断奶的巨婴。 场外吃瓜群众面露厌恶,讥笑声连连。 场内百官则尽皆叹气,他们的目光从周文身上挪开,望向了周年林,很是同情……得子如此,此生悲凉。 周年林啊周年林,老实了一辈子,不争不抢,向来与人和气,虽然只是正四品的官,不上不下,但在品行上却颇受同僚们敬重。 可谁能想到,都快到功成身退的年纪了,却因为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而丢光了脸面。 众人无言以对,只是唏嘘。 此时的周年林表情略显僵硬,眉眼间带着数不尽的愁苦之 意。 他已经无力去关注周围同僚,以及楼外观众的眼神和态度。 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儿子。 周文的哭喊声似一把把射入体内的利箭般,让他心肠寸断,痛不可当。 哪怕逆子不孝,他这当爹的却还是狠不下心不去管他。 沉静了许久后,他最终叹了口气,将目光从周文身上收回,望向了面无表情的张首辅。 然后用一种低沉沙哑,听上去极尽心酸的语气,为自己的儿子做着最后一次努力,“首辅大人,还望念在老臣半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份上,给家中逆子一个机会,让他去刑部受罚吧。” 他低着头,几乎是在乞求。 卑微的姿态惹来众人一阵叹息。 “刑部与都察院向来走得近,进了刑部便等于去了你的手下,考虑到你和周文的关系,此事你不方便出头,还是避嫌的好。”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张首辅说完便摆摆手示意周年林坐下,不让他继续坚持。 却在这时,刑部左侍郎刘叔文突然也站出来了。 他与周年林是多年老友,此时眼见对方独木难支,满身潦草,难免于心不忍。 便不顾王尚书的眼神阻拦,决定站出来替周老弟说句话。 “首辅大人,周文此前言论多对执笔人不利,如今却把他交到对方手中,怕是执笔人的诸位大人会有私心作祟,影响断案的公平性。” 刘侍郎也不来虚的,直来直去,“故而依下官看,若是周御史需要避嫌的话,执笔人其实更需要避嫌,所以把周文交给他们,不合适。” “执笔人隶属于刑狱司,而刑狱司又是陛下亲设的探案部门,素来以公平果断,探案迅速而为人所知,百姓尊崇,陛下信任,相信他们不会公报私仇,强行为周文定罪的。” 张首辅看了刘侍郎一眼,见他似乎还有话说,便当先打断,“而且本官要求抓捕审问周文,并不单单因为他诋毁执笔人一事,此乃私人恩怨,本官其实不好插手,只是顺势而为。” “本官真正要管的,是他对大魏朝的态度以及忠诚度!” 见众人茫然,他解释道,“不管洛溪亭那晚夜闯皇城究竟是何目的,在案子尚未定性之前,她始终有刺杀陛下的嫌疑,可能随时都会被判死罪。” “对于一名死囚,我们要做的是审判和提防,而不是因为她剑圣传人的身份便对其讨好迎合,甚至不惜以出卖大魏执笔人的代价,来获取剑圣师徒的好感及信任。此举,说严重些,无异于卖国求荣!” “而且据本官所知,就在不久前,周文还带着一帮恶奴强闯执笔人衙门,竟妄图强行救走洛溪亭!若不是铜牌李三思极力阻止,只怕他已经得手!” 李三思突然被点名夸奖,几乎是本能性的挺直身子。 又享受了一波情绪各异的目光注视。 说到这里,张首辅环顾四周,扫视全场,淡漠的眼神自刑部和都察院诸位官员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刘侍郎那里。 他最后问道,“如此看来,本官是不是可以认为,周文其实是那一晚刺杀案的同伙,所以才无比迫切的想要为洛溪亭开罪,并且不遗余力的诋毁执笔人?” “这……” 闻言至此,刘侍 郎无言以对。 若是按照张首辅这么说,周文的罪名可就大了。 想了想,他最终说了声抱歉,随后给了周年林一个无奈的眼神,便默默退下……老哥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场间至此沉寂,只有周文的哭泣和辩解声仍在继续。 张首辅有些心烦的挥挥手,示意赶紧将他带走。 那位执笔人的银牌早已等不及,见首辅大人表了态,顿时把手一抬,直接一个耳光就抽了过去。 他没有动用真力,只是单凭五楼体魄的力量扇在了周文脸上,直接将其抽飞到丈许开外。 沿途翻过了两个跟头,落地之时身前散落着两颗大牙,一滩血渍,人已就此昏迷。 众人见此一幕面面相觑,心想这还不叫公报私仇? 只是简单扣押便将人打成这样,这要是进了衙门,周文还有的活? 无数人猜忌,却无人敢说话。 张首辅话已说满,谁还敢找不自在? 那位银牌大步向前,很随意的拎起了周文的一只脚,跟拖死狗一样将他带离场间。 至此这场因周文而起的闹剧彻底结束。 张首辅不做停歇,很快转眼望向白衣剑圣,平静开口,“洛先生,人你也看到了,事情也解释清楚了,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们就要把洛姑娘暂时带回去了。” “不急!” 剑圣的目光落在张首辅身上,停留片刻,随后问道,“确定今天不能带溪亭走?” 说话间,剑意忽起,毫无征兆,似重山而落,压得周围众人喘不过气来。 张首辅却不为所动。 他的眼中闪烁着青光,穿透此间剑意望着剑圣,很是平静的摇摇头,“抱歉,还要等刑狱司和三法司联合会审,确定洛姑娘无罪后才能放她离开。” “没有例外?” 剑圣有些不悦。 张首辅摇摇头,“大魏朝律法至上,不存在任何例外。” 声音清冷平静,直接将讨价划价的余地封死。 剑圣深吸了一口气,心有隐怒,偏又无可奈何。 九楼剑修的巅峰实力,在外界可以呼风唤雨,几乎无所不能。 甚至于北境之地的那些狂人都对自己恭敬有加。 其余几位巅峰强者见到自己也要喊声洛哥。 可在这大魏皇城中,自己九楼剑圣的身份,似乎并不太好使。 他能感受到,这位当朝首辅并不是在装腔作势,或是故意抬高姿态,他是真的对自己没有半点忌惮,更别说害怕。 毕竟浩然之气傍身,更有国运加成,真要打起架来,张首辅丝毫不虚剑圣。 深感颜面受损的剑圣白衣微起,一道更强的剑意即将呼之欲出,势必要在众人面前展露出自己九楼巅峰强者的高傲姿态......他心中早已立下誓言,除了生而登天的那几位恐怖存在外,他不允许有任何人再在他面前装逼。 可就在这时,一只雪白玉手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惊起的可怕剑意顿时全部回落。 剑圣低下头,有些不解的望着洛溪亭,尚未说话,她却当先开口,“老师,等会审结束,您再来执笔人衙门接我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向海王致敬 剑圣有些意外,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学生的脾性。 向来崇尚自由,不愿受约束。 就连自己的管教她有时都爱搭不理,更何况别人? 如今被困于执笔人衙门多日,好不容易等到自己过来,她应该不顾一切的跟着自己离开才对,怎会主动要求留下? 虽然自己与朝廷方面约定在先,在会审之前不会强行带她走。 可若是她在衙门里倍受煎熬,一刻也不想久留的话,自己也不介意拿着剑圣的身份去皇城里找那位不露面的神皇要个说法。 无非就是多答应对方些条件罢了。 心绪至此,剑圣拍了拍洛溪亭的脑袋,笑道,“该不会是在替老师担心,以为我冲不出大魏朝的这座牢笼吧?若真如此,也太小看老师这把剑了吧?” 说话间他放下双手,稍稍挑眉,便好似利剑出鞘。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一股无比锋利的气息横扫全场,就连此间月光仿佛都已被切断。 无不惊惧。 洛溪亭闻言沉默了片刻,似是默认。 随后说道,“学生虽然对老师您的剑术很有信心,但这里毕竟是大魏朝,人间最强大的帝国,顶尖高手无数,若论一对一单挑自然无人能将您击败。” “但我这些日子可听说了,皇城近半兵力和高手都已汇聚于此,真要打起来,老师您单人独剑自然不惧,尽管纵情厮杀便是。但要护着我,便等于多了个累赘,只怕就没那么容易走掉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算了吧。” “再者说,我也不想老师您失信于人……既已来到这里,说明您肯定已经答应了对方某些条件,并且承诺过会审之后再来接我,既然如此,又何须在乎这么几天?白白坏了您白衣剑圣的好名声。” aiyueshuxiang.com 言及至此,她放下剑圣的衣袖,轻轻一笑,眉眼间凝起的冰川瞬间融化,突现的暖色比月光还要温柔。 “小丫头长大了呀,知道替老师考虑了。” 剑圣闻言颇有几分老怀欣慰的感觉。 他摸摸洛溪亭的脑袋,刚准备再称赞几句,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下意识朝着李三思那边看了一眼,随后目光落回到洛溪亭身上,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话,“不过除了担心老师,并且不想老师失信于人外,就没有别的原因了?” “比如说,担心自己若是就此走了,就见不到某人了……总要留几天时间来告别之类的。” “啊?” 洛溪亭神情一滞,抬头看着剑圣,“告别?和谁?老师您在说什么?” 她是真的不懂。 此时的她也完全没注意到,自家老师的眼神突然变得越来越暧昧,有种看破不说破的促狭感。 这和老师平日里高深莫测的剑圣形象很不相符。 洛溪亭被剑圣看得心里直发慌,好似心底的所有秘密都已被他窥探去,变得很没有安全感。 她刚想撒个娇问清楚,剑圣却已挺直身子,轻笑一声转过了话题,叮嘱了声,“在外一切小心,毕竟老师不能随时待在你身边。但也尽管安心,因为老师随时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说完这些,不等洛溪亭感动,他便忽然转身,当着所有人的面,踏碎月光,走到了一脸懵逼的李三思面前。 然后,没有任何征兆,他便抬起了右手,缓缓朝着小铜牌的肩头垂落。 手心无剑,却和落剑一般坚定。 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在那一刻,观景楼内很多人都紧张起来。 并各自做出了反应。 张首辅沉默着向前一步,眸间青光灿烂,浩然之气瞬间环绕全场,随时都可能强势闯入白衣身前的剑意之间。 曹人往神情冷漠,他第一时间握起了空拳,刀意瞬起,悬于半空,等待着下落。 国师唱了声佛号,莲花盛开,金刚再现。 杀佛之力卷土重来。 远处看场子的秦逍遥放下了双手,武道气息快速升腾,眨眼间便已接近八楼。 他也做好了试剑的准备。 再有别处。 苏羡提起了笔。 冷长空握住了剑。 让人意外的是,三尺阁的白衣术士星魂竟也站了出来。 他神念微起,瞬间凝聚,随着月光去到了李三思身前不远。 等待着接应。 长公主一挥手,小桂子二话不说站了出来,即便他修行末微,但若剑圣想要对李大人出手的话,他是一定会去拼命的。 楚白狼虽巴不得李三思被剑圣弄死,但此时众人枪口一致对外,加上长公主吩咐,他自然不敢表现出来。 默不作声上前拔刀,也是一副随时都会出手的姿态。 只是若真出手,砍得是谁就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潜龙殿内的兵力开始涌动聚集。 皇城禁军纷纷现身。 八部高手也已整装待发。 刑狱司所有五楼以上修行者更是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只要剑圣一装逼,他们就开干。 就连洛溪亭都在瞬间紧张起来。 只是不知道是在紧张自己的老师,还是紧张那枚小铜牌。 月光下,观景楼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剑圣的那只手而挪动。 场间的肃杀之意也在此时凝聚到了巅峰。 虽然李三思只是一枚小铜牌,但同时也是神皇钦点的此次谈判代表,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日的他,就是大魏朝的脸面。 剑圣要是敢对他怎么样,那便等若宣战。 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开打吧。 片刻后,那只缓慢垂落的右手终于落在了李三思的肩头,却并没有如众人担心的那般,将浑身僵直的李三思拍成肉饼。 这只是简单的一次落掌,轻轻淡淡,于肩头停留片刻,然后连续拍了几下,就好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某种认可或是示意。 剑圣没有回身,却笑了起来,自顾自说了一句,“不用这么紧张,谈判已经结束,我自然不会再做出任何出格之事,我只是想对这孩子说句话。” 言及至此,见身后众人似乎并没有放松警惕的打算,剑圣便也懒得再理会。 任由他们紧张去。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李三思身 上,深深凝望,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更多的闪光点来。 如此才能说服自己,他能配得上自己的学生。 李三思一颗心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想要掉头就跑。 剑圣的目光似一个加强版的红外线探测仪,带着炙热的温度从体表渗入到五脏六腑,直至去到思维之间,将自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 也不知道他想干嘛。 剑圣脸上的表情时而轻松,时而凝重,最终定格到了最初的冷漠状态。 他此时心里正在计较,“模样还过得去,中等偏上,但要说和溪亭搭到一块嘛,显然还是差点意思的,不过好在男人的长相不太重要,是个意思就行了,主要还是溪亭自己喜欢。” “可修为嘛,差得就不是一点点了,刚刚登上二楼,这也太弱了些。不过我看他虽然神念有些过分的强大,但走得却是剑道体系,莫非是想讨好我所以放弃了更适合他的术士体系转而修剑?若真如此,倒是有心了,日后可以考虑赐他一剑扫平剑道障碍。” “至于性子嘛,倒也足够沉稳,勇气亦尚可,不至于面对我的剑压时便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这一点值得表扬。” “当然最值得表扬和赞许的,还是他的低调。明明和祭酒关系密切,但从此前那个叫做周文所表现出的恶劣态度来看,别人对此似乎并不知晓,要不然绝不敢对他不敬。” 想起有祭酒这层关系在,剑圣顿时收回了心绪,懒得再去计较太多,“仅凭这一点便够了……祭酒私生子与剑圣传人走到了一块儿,传出去倒也不失为一段人间佳话。” “说不定日后还可以沾李三思的光,常常与祭酒见面,向他老人家请教登天法门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剑圣沉静片刻,他望着李三思,顿时顺眼了不少。 随后稍微组织了措辞,终于说出了观察和遐想后的那句话,“日后好好对待溪亭,她性子傲,脾气也不小,你要多担待点,千万不能欺负她。否则的话,不管千里万里,也不管我到底还是不是还在为大魏朝效力,我都一定不会放过你。” 听语气颇有几分老丈人将女儿托付给女婿的感觉。 李三思心一惊,再度懵逼……什么情况? 洛溪亭亦呆滞了一瞬,随后醒悟过来时瞬间俏脸通红,根本不敢抬头。 她算是想通了,难怪老师之前的表情那么奇怪,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 难怪他又会莫名其妙走到死淫贼身边做起奇怪的落掌动作,说些更加奇怪的话,原来他从始至终都以为那个死淫贼和自己好上了! 她想要解释,可害羞和慌乱占据了她整个心扉,一时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说话了。 低头害羞的样子尽显小女儿姿态。 吃瓜群众满脸惊骇,无比震惊,谁能想到,这枚来自执笔人的小铜牌会这么吊,竟能把无比骄傲,十分冷艳的剑圣传人弄到手? 众人本不愿相信,但从剑圣的说辞以及洛溪亭此刻的害羞态度来看,此事是假不了了。 不少人已经从楼外高阁间站了起来,全体都有,向海王李三思致敬!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效力三年 海王却并不想被致敬,至少此时不想。 他只想低调。 在剑圣的那番话落下之后的第一时间,他偷偷朝着长公主那边看了一眼。 所见所感,皆是冷厉和严寒。 那双往日里水色弥漫的丹凤眼中,不知何时已经蕴满了威严和冷漠。 只是对视一眼,小铜牌便浑身一哆嗦,像是瞬间进入了凛冬时节。 他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大事不妙!美人鱼公主要发飙! 该怎么补救? 满心忧虑,无处倾诉。 可人们看到的却只有快乐。 今日潜龙之巅的这场谈判,李三思可谓一战成名,不仅让朝廷百官以及民间百姓看到了他极强的办事能力,也让众人见识到了他那惊人的泡妞功底。 谈不上人前显圣,至少也在人前装了个逼……能不快乐? 出场即与长公主搞暧昧,二人亲热的像是随时都要跑去滚床单。 当时就惹了众怒。 如今落幕时又被曝出与剑圣传人洛溪亭也有一腿。 这就更离谱。 人们无法理解,也很难接受,为什么当今天下最美的两个女人,都倒在了同一枚小铜牌的黑色制服下?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无数人嫉妒。 更多的还是羡慕。 逼王冷长空抱剑而立,他微昂着头,看似面无表情,尽显高手风范。 可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却带着浓浓的醋酸味儿,显得有些伤感。 他自问在装逼这件事情上,天下少有人能与自己一较高下。 可要说起泡妞这种事,他却不得不承认,十个冷长空都比不上一个李三思。 从前以为与长公主勾搭到一块儿已是他的巅峰。 却不想自己崇拜了许多年的偶像洛溪亭都被他弄到手。 冷长空想了想,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凤起与洛姑娘相识的日子才不到半个月吧? 这么短的时间,他能干啥? 该不会是对洛姑娘下了药吧? 冷长空兀自失笑,随即摇摇头,仰天而叹,“还好凤起是自己人,泡妞这种事,日后可以多多请教他……不过长公主和洛姑娘这种档次的就别想了,就先拿秦淮河的花魁练练手吧。” 想着想着,逼王的嘴角就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有些下流。 应该是沉入了YY中。 此时的李三思仍在苦恼。 他在想剑圣是不是对自己和洛溪亭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会? 虽然自己已经对那条美人鲨下了网,并且很希望将她捕捞进自己的鱼塘,可至今却无任何收获。 并且以他对洛溪亭的了解,这一次的捕捞工作工程浩大,可能需要旷日持久的坚持。 他也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可如今鱼未落网,自己海王的身份却被什么都不懂的剑圣给当先暴露了出来。 这算怎么回事儿? 李三思想要骂娘,可一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 谁后,便又只能强行吞下怒火。 表面上还要装作无比恭敬的样子。 他望向了身前的那一袭白衣,想了想,试图掩盖自己海王的身份,“剑圣大人您尽管放心,执笔人办案向来公平有礼貌,从不会欺负人。洛姑娘在衙门的这段日子,不仅在下会好好照顾他,衙门里的所有人都会对她尊敬有加,爱护有加,等到联合会审后,保证还您一个完好无损,没有受到半点委屈的洛姑娘。” 此话刚落,剑圣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我管别人做甚?只要你好好对她就行了。另外我说的日后可不仅仅是联合会审的这几天,而是往后的漫长人生岁月,你都要事事担待,处处爱护,这一点你要搞清楚。” 眼见剑圣这么认真,本打算糊弄过去的李三思也不好再打马虎了。 他能感觉到长公主目光中的寒意越来越甚,担心她会因为妒火攻心而失去理智,到时候当场就和洛溪亭打起来可就完了。 所以他决定做一个严正声明。 暂时划清自己和洛溪亭之间的关系。 这或许会让剑圣很不高兴,但却能平息长公主的怒火。 这便够了。 当前局势下,必须要学会取舍。 反正剑圣应该也不至于因为一场错误的认知,而对自己怎么样,顶多恼羞成怒一阵,摆摆谱就将此事揭过了。 至于洛溪亭怎么想倒是不重要。 自己在她心里就是一彻头彻尾的死淫贼形象,她怕是巴不得早点与自己划清界限了。 这么做反而顺了她的意。 心念至此,李三思组织好措辞,刚准备开口,剑圣却是轻挥衣袖,示意他闭嘴。 xiaoshuting.org “不用跟我保证什么,说得再好听,也要做得到才行,我等着看你的表现。” 剑圣淡淡说道,“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让我失望,毕竟是溪亭看上的男人,我相信她的眼光。” 闻言至此,李三思第三次懵逼,“我没想保证什么,我只是想澄清下绯闻啊!” 剑圣却完全不给他发声的机会,说完便直接转身望向了静默而立的张首辅,神情恢复到最初的冷漠状态。 留下身后的李三思独自无助。 苦苦思考着回去后该怎么和长公主解释。 “让我替大魏朝效力三年,该不会单纯的想留我在皇城做供奉吧?” 剑圣开口,剑眸中带着微微的傲意,“直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去解决的?” 听闻此言,严肃了一整晚的张首辅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很喜欢这般直白的交流。 但身在主场,便要有做主人的觉悟和礼数,所以他很快摇了摇头,“不急,还是先去宫里见见陛下吧,他在御书房等您。” “不必了,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些没有意义的客套话,浪费时间和精力......三年时间不算长,尤其是对于我们这些修行者而言,更是弹指一瞬,很快就会过去,所以趁着这三年还能使唤动我,抓紧时间吧。” 剑圣双手覆后,眉眼皆笔直,似剑指苍穹,给人一种难以直视的锋利 感。 说完他很认真得看了张首辅一眼,见对方脸上笑容依旧,眼神中写满了人情事故,显然是还想继续假客气,不由觉得无趣。 他摇摇头,有些话不好当众说,便以剑意传音道,“御剑入国门的那一刻我便已经感觉到,大魏朝的国运早已不复当年巅峰之势,整座皇城看似繁荣兴盛,一派祥和,但是散落的鬼气和地底的湿腐气息也几乎遍布皇城四处,而更偏远的郊区无人之地鬼气更甚,大魏管辖之内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这是我没想到的......首辅大人,莫非李密被调往边境之后,大魏朝就找不到能够镇压鬼界的人了?” 声音中带着些许嘲弄之意。 在他看来,大魏国运之所以会衰退,自然和涌入大魏境域的鬼界生灵有关。 而这次的谈判条件要求他为大魏朝效力三年,想来就是想让他将此事彻底解决。 所以剑意很快又起,带着他的神念而来,“你们不好意思说,那就我自己来吧。先给我一年时间,我将已经来到皇城的鬼怪全部诛灭,余下两年,我别的都不干,直接提剑入地下,专门杀鬼......两年,覆灭鬼界应该也够了,想来到时候消散的大魏国运自然会回来。” 想法简单暴力,却不是张首辅想要的。 鬼门大开,百鬼入国门而至,这是执笔人早前便上报给神皇的重要情报。 张首辅一早便已知晓,知道问题很严重,需要尽早解决。 但此事牵扯到大魏国运,不好让外人插手。 所以再急也只能暂时搁置,等到此间事结束后再来谋划。 所以他很快收起了嘴角的笑容,摇头婉拒道,“洛先生见笑了,一些牛鬼蛇神,哪值得您亲自出手?我们自己就能搞定,无非是多耗费些时日罢了。” “你什么意思?” 剑圣看了他一眼,剑眸微凝,“你们找我不是为了此事?” 张首辅仍摇头,语气突然变得沉重,“有更重要的事。” 剑圣眯起了眼,他沉默了片刻,陷入沉思......比百鬼入大魏国门还要重要的事? 心绪辗转片刻,一道剑芒突然自他眸间惊起,白衣无风自动,将他满身剑意尽皆传散开。 看得出来他的心神有了片刻的晃动。 “莫不是,想让我去边境战场走一趟?” 剑圣试探着问了句。 这一次,张首辅终于没再摇头。 他看着剑圣,突然叹了口气,“战事持续多年,南晋国与妖族合力之势变得愈发壮大,而我大魏外患不断,内忧亦不少,无法派出更多的兵力前去增援,故而近些年屡吃败仗,情况很不妙。” 剑圣疑惑道,“李密不是在?有他镇守,难道还有什么意外?” 大魏军神李密,人间唯一一位九楼武夫,也是极少能与剑圣单挑而不落下风的传奇人物。 众生奉他为神明。 张首辅说道,“白姓大妖和南晋国的那位读书人可都在,大魏却只有一个李密,独木难支啊......总不能让我这把老骨头跑过去帮忙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剑圣提剑参战的意义 他口中的白姓大妖和南晋国的读书人,说得便是妖帝白无敌,以及那位人间术士体系的老大,二者皆是九楼强者,近年于边境联手对战李密,已稳占上风。 大魏战事之所以连年失利,说白了就是因为李密打不过他们两个。 虽然九楼武夫战力惊人,尤擅冲锋陷阵,单挑几乎无敌。 但面对两位同级别的巅峰强者,他也无能为力。 如今只能驻兵于国土边缘,以防守为主,偶尔小打小闹,却再也无法像此前那般率兵深入敌国,杀他个昏天暗地。 而若长此以往,妖族和南晋国的气焰必然会更盛,一旦李密落败,大魏军队早晚会被吞没。 到那时,战乱若是波及到皇城,人间最强的大魏帝国,怕是从此将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哪怕有祭酒大人在,不至于被灭国,但想要重回往日之巅峰,没有个成百上千年是肯定做不到的。 所以必须把最坏的结局扼杀于摇篮之中。 当务之急自然便是支援李密。 九楼强者之间的交战,常规军队的数量没有多少意义。 需要的是真正的顶尖高手。 大魏朝谋划了许久,这些年于皇城中挑选了将近两百名七楼强者准备驰援边境,却迟迟找不到一位九楼强者来领队。 tsxsw.la 所以很久以前他们就把目标放在了剑圣身上。 只是剑圣自由散漫惯了,终年游戏人间,虽祖籍大魏,却不愿受朝廷约束,故而一直不做任何回应。 后来他在北境之地被大魏朝的说客纠缠了好一段日子,实在被逼急了,直接一剑将那名六楼巅峰的说客给砍回了老家。 并放言日后若再敢来骚扰,剑下绝不再留情。 至此大魏朝消停了好一段时间。 没敢再派人去打扰剑圣。 本已对剑圣不抱希望了,可谁能想到剑圣传人洛溪亭却出人意料的来了场深夜刺杀,刚好又给了大魏朝一个与剑圣谈判的机会。 这可真是天佑大魏! 于是很顺理成章的,大魏以释放洛溪亭作为条件,换取了剑圣替大魏朝效力三年的机会。 而这三年,自然就是为边境的那场战事做准备的。 月光下,剑圣沉默了很长时间。 等到风声渐起,将夜色中的寒意缓缓吹散开时,他才轻轻摇头,对着张首辅说了一句话,“看来你们算计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语气显得极为清冷。 “不敢说算计,只能说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张首辅叹道,“若是没有第二位九楼高手奔赴战场,那么李密落败是迟早的事,到最后,我们就真的要举国而战了。” 言及至此,这位大魏朝的一品大臣深深看了剑圣一眼,他突然弯腰,躬身拜下,朝着身前剑圣作了一揖。 此前表现出来的高傲是大魏朝的态度。 身为首辅,即便是面对人间剑圣,亦要做到持身端正,固守本心。 如今的恭敬则是他本人的态度。 身为臣子,当有这份心,替朝廷向挽狂澜于既倒者,表达出该有的尊敬。 他这一拜,拜出了气魄和格局。 剑圣眯了眯眼,想 要开口,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身姿岿然不动,平静接受了这一拜。 此时本已静坐的百官顿时一一站起,没人说话,全部跟在张首辅身后俯身而拜。 恭请剑圣提剑入边境三年! 四周一片沉寂。 无数吃瓜群众被百官情绪感染,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着凝重。 他们没有多想,也都跟后面拜了下去。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跪倒在了地上。 场面颇为震撼。 放眼潜龙殿外的几座高阁,大概也只有来自妖族和南晋国的那些异乡客还在站着。 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遥望四周,感受着此间沉静的氛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早前这些敌国修士和商旅便已经听说了,近些年来,因为妖族和南晋国的联手,一向横行无敌的大魏朝终于有了败兵的征兆。 为此他们兴奋了好一阵子,都觉得自己的故国终于站起来了。 因此他们底气瞬间足了,这些日子在大魏朝行事都嚣张了不少。 心里更是期盼着两国联军早日杀到大魏皇城中来,将敌国变作自家疆土。 可万万没想到,大魏朝竟如此不讲武德,妄想以洛溪亭为条件,要挟剑圣代表大魏朝领军参战。 而看此时剑圣的态度,他似乎已经答应了。 他们都知道能真正影响到边境战局走向的就是那几位强大的九楼强者。 这也是两国联军的最大优势。 若是任由剑圣提剑杀入边境,与军神李密联手的话,这两位并称九楼第一流的两大杀神,必然会将妖帝白无敌以及南晋读书人死死压制住。 到那时,以大魏朝军队的骁勇善战,怕是很快便会雄风再起,杀得妖族和南晋国的将士片甲不留,就和过去那些年的战斗一样。 想到这里,妖族和南晋国的修士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有人准备利用术法溜走,趁着剑圣逗留大魏的这几天功夫回到故国报信。 以好及时做出应对。 虽说游行修士与来往商贩从不参与战争,三国交战也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活,但说到根上,他们与大魏朝毕竟是敌对关系。 遇到与故国不利的事情,他们还是长了心眼,能管就管一管的。 但是大魏朝的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三尺阁的白衣术士不知何时已经漂浮于半空中,月光下的他眉心天眼已开,强大的神念瞬间笼罩全场,封死了妖族和南晋国所有人的退路。 潜龙殿正北和西南方向,分别有两只妖族修士准备化形离开。 只是瞬间,他们便依靠着妖族的天赋神通将身形与月光融为了一体,很快消失不见。 但白衣术士天眼所过之术,神念似天幕垂落,强势闯入月光之中,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 只见冷月之下,正北现白虎,西南有黑雕,两只妖修皆已现出原形,散发出的气息狂暴胸涌,大概相当于人族五楼巅峰的水准。 加上妖族天生的术法神通,真正的战斗力怕是已经接近六楼。 可即便如此,白衣术士天眼凝视之下,任凭他们如何扑咬挣扎,却 也始终无法挣脱神念束缚。 再过些时候,白衣术士单手立于身前,并起二指,嘴中轻轻念出一个玄妙的口诀,夜风忽然静止,月光仿佛凝滞,原本躁动不安的两只妖修也渐渐变得平静下来,温驯的像是两只家养的动物。 人潮惊寂中,尚未起身的其余妖族修士顿时挺直了身子,似是有想营救同伴的打算。 白衣术士冷漠的眼神当即落下,神念随后而至,夹带着极浓的警告意味。 他的声音亦随之响起,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全都不许动。” 或许是两位前车之鉴尚在月光中静止,生死不知。 以至于妖族众修士投鼠忌器,起身的动作刚刚出现,便又很快落回到原地。 只是各自眼中的不甘和怒气却是那般鲜明。 白衣术士却不为所动,默然镇守于月光之中,平静淡然。 潇洒自如的姿态惹来外围不少女性看官一阵尖叫。 这时候冷长空站不住了。 自来到观景楼那刻起,他便充当着隐形人的角色,至今还没有找到装逼的机会。 原本想着场中皆是大佬,自己低调些也无妨。 却不想三尺阁的白衣术士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了这么大的风头! 这如何能忍? 执笔人和三尺阁之间向来存在着极大的竞争关系,尤其当初因为招揽李三思一事,两股势力之间还闹得有些不愉快,虽没有摆到明面上来说,背后却是暗自较着劲儿在。 眼见白衣术士人前显圣,逼王自然不会再继续低调。 就算不为自己,为了执笔人的名声他也得站出来。 尤其听到场外粉丝的尖叫声后,他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这些尖叫,原本是属于我的! 于是等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白衣术士身上时,他终于迈步,从执笔人的阵营中抱剑走出,步态缓慢,却极其沉重。 随着刻意散落的六楼剑意涌向四周。 确保场内场外的吃瓜群众都能够听到。 他目不斜视,行走时保持着一贯的高手姿态。 神识却始终落满空域,带着满心的期待观察着众人的动态。 等到确定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从白衣术士那里挪开,落在自己身上时,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觉的笑意,随后微昂起头,抱紧的长剑却已放下,改为左手持握,右手则向下握住了剑柄,做出了随时拔剑的动作。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十分连贯,没有半点做作,像是早已在心里演练多遍。 等到行至观景楼某个出口时,他依然没有停步,而是继续向前。 就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凌空而上,脚下是百丈虚空,没有任何借力点,可他却如履平地。 这一手炫技顿时赢得满堂喝彩。 逼王内心狂笑狂喜,表面上却不动神色,很是淡定。 他最终走到了南晋国的修士阵营前,二话不说,直接拔剑。 强大的六楼剑意很快散落于月光之中,将可能逃窜的路线全部封死。 他这才轻弹剑身,震出一道剑鸣,随后平静且缓慢的开口,“南晋国的朋友们,冷某人在此,你们谁敢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魏朝剑修的期待 不得不说,冷长空在装逼耍酷这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 并且很有针对性。 三尺阁的白衣术士拦住了妖族的修行者。 他便来搞定南晋国的修士。 术士以自身神念为约束。 他便以剑意立威。 多少有点较劲的意思。 清冷的声音刚一出口,镇守于月光中的白衣术士便淡淡瞅了他一眼,眉心天眼微凝,蕴含的白光之间颇有几分无奈。 他对冷长空的脾性很是了解,知道此人向来喜欢人前出风头,便也不以为意。 只是当那道默然而起的剑意于月光中惊现出一幕冷厉的杀气时,白衣术士望向冷长空的眼神顿时变了……他是不是装逼装过头了? 自己之所以站出来拦下妖族的修行者,只是为了防止他们在这段时间回故国通风报信,泄露了剑圣即将参战的消息。 约束几天即可,并不需要来真的。 毕竟三国交战,不杀游行修士及往来商旅,这是立国至今不成文的规定。 可冷长空单人立剑拦于南晋国的修士面前,剑意横行之外杀气愈发清晰,威慑力十足。 大有谁要是敢跑吾必一剑斩杀的架势。 生猛且无脑。 但不得不说,却也颇为管用。 这不,原本正在蠢蠢欲动,准备紧随妖族步伐‘’的南晋国修士纷纷安静下来。 面对冷长空杀气腾腾的剑意,他们敢怒不敢言。 因为那位九楼读书人的缘故,南晋国的修行体系唯术士独尊。 近乎一大半的人走得都是术士体系,所以每个人的神念强度都相当了得。 白衣术士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出场时并未去管南晋国的人,术士何苦为难术士? 最主要的是大家都是以神念为战,白衣术士虽已登上六楼巅峰,随时可入七楼,但是同时面对这么多神念强大的同道中人,他怕是无法形成绝对的压制力。 因此他就直接奔着妖族的修行者去了。 妖族体魄强横,天赋惊人,但说白了大都是莽夫,对神魂的修行并不热衷。 很容易被束缚住。 白衣术士方一出手便是大招,直接天眼一开,先困住那两只将逃的白虎和黑雕,再倾泻满身神念于月光之间,一下子全给震住了。 虽有雷厉风行之势却并无任何杀伐之意。 故而妖族修行者对自己被困一事虽有不爽,很是愤怒,但对白衣术士却并不畏惧。 南晋国修士的感触可就不一样了。 冷长空剑意当头,锋利的气息几乎悬于每一个人身前三尺之地。 他们震怒之余则是深深的恐惧。 眼前这个执笔人的银牌是疯了不成?难道他真敢杀了异国来客? 很多人不服,却也无人敢上前一试。 南晋国的修士望着当空而立,拔剑无情的冷长空,将他的样子牢牢记在了心里。 暗暗发誓,等到南晋大军攻破大魏皇城的那一刻,第一个就杀了他! 冷长空完全不在乎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现在只想好好装逼。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两侧楼阁之间传来的欢呼声 中终于出现了冷长空的名字,其中不乏女粉丝的呐喊。 当初执笔人衙门口与周文闹了一通,展露出剑道六楼的修为后,他已经收获了不少的关注度。 今日潜龙殿外他再次拔剑出名,想来仰慕的人会更加的多。 逼王的称号愈发名副其实。 冷长空傲然扫视全场,见南晋国的修士屁都不敢放一个,不由暗骂了声都是孬种。 他是真的希望对方能够反抗下,这样的话就可以好好展露下自己超强的剑道修为。 可哪怕自己表现出了足够多的嚣张态度,那些人依然龟缩原地,兀自不动。 冷长空颇有些无奈。 一时无话,场面陷入沉寂之中。 妖族和南晋国的修行者大概三百名,各自的商旅则要更多,北侧一处楼阁几乎全是他们的人,可愣是被白衣术士以及冷长空俩人给拦住了。 至此刑狱司的名声又莫名其妙抬高了一层。 向来与之竞争激烈的三法司的人终于站不住了。 刑部尚书王羡渊将目光收回,对着身侧的左侍郎刘叔文示意了个眼神。 后者当即领悟,他往前一步,对着妖族和南晋国的阵营大声喊道,“诸位既已来我大魏,理应摒弃三国恩怨,客观看待三国之间的关系,但目前仍有人来此赚着我们大魏朝的钱,在我大魏朝的底盘上游历修行,却仍做着不利于我大魏朝的事,对此,本官表示强烈谴责!希望诸位及时醒悟,以免自误!” 说到这里,他忽然伸手指向被白衣术士困在月光中的妖族白虎和黑雕,神情一肃,吩咐道,“来人!将这二位押入刑部大牢,” 此话刚落,一队气息强大的刑部高手当即纵身而起,也不打声招呼,直接踏碎月光,强势破掉了白衣术士的神念,随后重拷很快安排上,将那两只现出本体的白虎和黑雕捆在了一起,当着所有妖族修行者的面拖走。 “其余的人,请全部就近移步潜龙殿,接受三法司三日监管。” 刘侍郎毫无感情的声音刚刚落下,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中的所有武将瞬间涌入高阁,二话不说,直接赶人。 粗鲁无礼的动作惹来妖族和南晋国的人一阵抱怨谩骂,奈何那些武将皆是粗人,也不惯着,听到骂声就直接开打,整的那些异国来客很是被动。 最终还是老实下来,被全部押送至潜龙殿中。 说是监管,其实就是软禁。 剑圣出行之前,他们怕是出不来了。 白衣术士没有多说什么,一向冷静的他见没什么事了,很快便回到了三尺阁的阵营中。 冷长空却有些不服......明明是咱刑狱司先站出来搞定了他们,凭什么你们三法司的人跑来抢风头? 冷月之下,逼王本打算提剑与刘侍郎理论一番,好歹是被金牌杨千杀拉住了。 如今形势非常,刑狱司和三法司虽有竞争,但说白了都是大魏朝的内部问题,关起门来慢慢解决即可,不好人前翻脸的。 但冷长空就是不听,好不容易逮个机会可以人前显圣,他怎甘心被人截胡? 剑意不休,必此前更甚。 无奈之下,杨千杀只能拿出自己顶头上司的威严来对逼王施压,如此才让他暂时退下。 但嘴里还是不停嘟囔着一定要找三法司要个说法。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之时,沉默着看戏的剑圣这才摇摇头,颇为好笑的问道,“有这个必要吗?就算妖族和南晋国知道我要奔赴战场又如何?难道他们还能阻止我,或是改变什么?” 言语间带着强大的自信。 张首辅闻言说道,“南晋国那位读书人的厉害之处不仅仅在于他是一位登上九楼的巅峰术士,更在于他读过很多书,见过很多世面,善攻善谋,有神鬼莫测之能。所以我们无法保证,若是他提前知道您将代表大魏朝领兵参战的话,会不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应对。”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剑圣,古板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当然,并不是在质疑洛先生您的实力,而是事关大魏根本,不允许我们出现任何差错,还请您见谅。” 剑圣闻言沉静许久,眸间不见喜怒。 只是白衣身下涌散而出的剑意之间,突然惊起一抹极浓的战意......很显然,南晋国的那位读书人,成功引起了剑圣的注意。 张首辅心有所感,微笑不语。 替大魏朝出战的剑圣或许不会倾尽全力,但若是为自己的骄傲而出战,他就一定不会再留手。 月光下,剑圣似乎并不想再多说什么,沉默着准备离开。 张首辅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洛先生,此次若国门而来,大魏朝剑修近乎全部聚集于此,不打算与他们说些什么吗?” 此话一落,执笔人阵营中的冷长空猛然站起,他身姿笔直,犹如出鞘之剑,故作冷漠的神情再也绷不住,透露着一股振奋和期待......还是首辅大人懂我们! 与此同时,潜龙殿外无数人影亦纷纷起身,一道道极冷极沉的剑意随之而起,彼此汇聚融合,飘散于月光之下,场面十分震撼。 无错小说网 刹那间,众剑修忽又同步抱拳,弯下腰来,对着观景楼内的那道白衣身影恭敬拜下,大声唤道,“恭请剑圣大人训话!” 声音响彻云霄,震得李三思心发慌。 他看了一眼当前场面,无数剑修望着台前剑圣,面露狂热之色,颇有几分前世粉丝见面会的感觉。 甚至还要更疯狂些。 也能理解,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见剑圣一面,更别说与之交流对话了。 这些大魏朝的剑修来此潜龙之巅原本只想着一睹剑圣真容,毕竟剑道鼻祖,无数人的偶像,若得一见,此生无憾。 如今得到张首辅的助攻,有听剑圣训话的机会,更是让众剑修剑心微颤,兴奋不已。 今夜若是能得剑圣亲诉剑道感悟,落下几句金玉良言,此后漫漫剑道,必然会走得更稳,走得更远。 剑圣表面不动声色,但是听闻耳畔传来的呼唤,感受到月下惊起的无数剑意,余光扫到楼阁之间密密麻麻的剑修身影时,他那本已坚不可摧的剑心之上,还是激起了一层叫做虚荣的小涟漪。 他昂起了头,双手背后,目光怅然,月光下的他白衣飘起,落入众人眼中便是当世剑仙的模样。 很快,他的声音便响起,“这三天,我会常住醉心楼,剑道之上,若有不懂得,可去那里找我。” 第一百五十五章 醉心楼的机遇 此话一落,众剑修神情振奋,剑心荡漾。 潜龙殿两侧楼阁间欢呼声四起,剑吟声不休,月下汇聚而成的剑意大河变得愈发澎湃,犹如众人动荡的心情。 醉心楼的那位幕后大老板更是兴奋到有些失态。 剑圣将要落居醉心楼!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只有三天,但是从场间诸位剑修的反应来看,怕是要客流量爆满了! 三天时间赚得盆满钵满不说,往后的人气必然也会因为剑圣的落居而疯狂上涨,到时候换个“剑圣客居第一楼”的大牌匾,噱头做足,从此来往于此的剑修游侠定然会络绎不绝。 醉心楼一直被人戏称为“郊区秦淮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秦淮河的替代品,牌面稍显不足,对此醉心楼的大老板一直颇有微词。 他自认为醉心楼不管是地理位置,档次和高度,亦或是姑娘的质量和服务水平,都不比秦淮河差。 要怪就怪秦淮河起源悠久,历史深远,大魏 建国多少年,它就开了多少年。 早已深入人心。 醉心楼身为后起之秀,能做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已经算是很有本事了。 但是想要赶超秦淮河,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至少近三十年是无法做到的。 可如今剑圣来了就不一样了。 这就相当于请了个明星代言,无论是知名度还是牌面,蹭一下就上去了。 虽说暂时还是无法与秦淮河相比较,但是只要大老板运营的好,抓住剑圣这个点来做宣传,往后的生意还真不一定比秦淮河差。 甚至有短世间内赶超的可能。 此时高阁之间,那位甩着满身肥肉的醉心楼大老板慌忙起身,带着身边的几位随从迅速离开,他要尽快赶回去,为剑圣以及满成剑修的到来做好准备。 欢迎仪式肯定是少不了的。 必须要让剑圣以及跟随而至的剑修们感受到醉心楼的热情。 姑娘们也是多多益善。 这三天她们要全员加班,务必要将那些爷们儿伺候好。 还有后勤的准备,酒水食材的供应, 楼里楼外的灯火和装潢,都要提前妥善安排好,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怠慢了客人们。 事关醉心楼往后发展,能不能赶超秦淮河,可就看这三天了。 大老板雄心壮志,无比兴奋,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如今终于看到了崛起的可能! 他这一走,不少眼尖的剑修也随之而去。 他们是去提前预定房间的。 剑圣落居醉心楼三天,怕是明早之前,楼里的客房就会被狂热的粉丝们一扫而空,甚至于周边的客栈酒楼都会被提前占满。 没有人能拒绝这个与剑圣面对面交流,请教的机会。 此时剑圣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却将场间所有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他很满意。 却不喜形于色。 淡漠的眼神最终落在了张首辅身上,“若无要事,我先走一步。” 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漠。 但原本稍显严肃的神情却已缓和了不少。 显然在场无数粉丝的热情和马屁让他很是受用。 张首辅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洛先生于醉心楼内一应花销,全由户部负责,一会儿我会让人去和楼里的伙计打声招呼,记下帐便好,还有之前您所欠下的八两九钱银子,一并记上。” 说完他便对着身边那位七楼武夫赤心吩咐道,“去跟洛先生走一趟,替他安排好所有事宜。” “另外别忘了去兵部调些人,明日起镇魔街上必然人满为患,为免惊扰百姓,除了大魏朝的剑修外,任何人在这三日内不得踏入醉心楼,若有违抗者,抓起来再说。” 赤心闻言应了声,也不多话,直接转身往醉心楼大步走去。 剑圣望着赤心的背影,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犹豫了会儿,他问了句,“奔赴边境的这三年,我有无俸禄?” 张首辅神情一滞,没明白什么意思。 难道堂堂剑圣还在乎这点钱? 他想了想,回道,“这个陛下倒是不曾言明,但以洛先生的身份,应该可以按照本朝一品文臣的标准来发放俸禄,另外等您功成归来,封地厚赏肯定是少不了的,这一点洛先生不必担心。” “那就好!” 剑圣说道,“免得到时候替我记了那么多的账,却没钱还给你们,修剑三百年,空有满身剑意,兜中却是空空如也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剑圣忽然笑了笑,似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场内场外的吃瓜群众也跟着笑出声来。 不愧是剑圣大人,没钱这种事从他口中说出来都是这么清新脱俗,潇洒随意。 张首辅也摇头失笑道,“这个无妨,本来也没打算让您还。” “不行!一定要还!买卖归买卖,人情归人情,二者不可混于一谈……尤其是你们大魏朝的人情,更是不简单 ,能不欠就不欠。” 剑圣脸色忽又严肃起来,“我实在不敢保证,以你们的作风,等三年后我从边境战场回来时,会不会再拿我欠钱一事来做要挟,到时候若是让我再续约三年,这事情可不就麻烦了?” 看得出来今日的这场谈判已经让他有些后怕了。 此话一出,人潮惊寂。 百官静默。 张首辅古板严肃的脸上也少有的露出一丝尴尬。 他苦笑道,“您对大魏朝的印象就这么差了吗?放心,本官以人格担保,您在醉心楼的所有花销,绝对不需要您做任何形式的偿还,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做个见证。” 看得出来他有在努力挽回大魏朝在剑圣心中留下的不好形象。 奈何剑圣却直接摇头,拒绝的很干脆。 他仍固执的要将这三天的酒钱房钱,以及之前欠下的八两九钱银子从这三年的俸禄中扣除。 对此张首辅颇有些无奈。 言及至此,剑圣再不愿久留。 他又和洛溪亭轻声叮嘱了几句,意思就是让她再耐心等待三天,出来后直接去醉心楼找他。 随后一道雪白剑芒直接落在了他的脚下,大 有御剑而去之势。 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的李三思不由松了一口气,心想剑圣终于要走了。 若是他兴致来了再提起他和洛溪亭的事,只怕长公主那边就真的无法解释了。 心有余悸的关头,却见那道雪白剑芒并没有当即离去,而是忽然来到了自己身前。 李三思愣住了,他呆呆的抬起头,与居高临下的白衣剑圣对了个眼神,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下意识问道,“剑圣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与外人说话时,剑圣始终一张冷漠脸。 高傲的姿态让人敬而远之。 可知道这枚小铜牌与祭酒关系密切,又与自己的学生有一腿后,剑圣理所当然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自己人嘛,说话和态度自然要亲近些。 月光下,剑圣御剑于半空,剑芒笼罩下的他飘然似仙,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神圣感。 可当他望向李三思的时候,双眸间的情绪却忽然变得无比温和,就好像是在看洛溪亭一样。 他越是这个态度,李三思心里就越慌。 因为那意味着自己和洛溪亭之间的误会就越来越大,自己海王的身份也将暴露的更加彻底……长公主那边,还有得解释吗? “来大魏之前并未预料到溪亭竟然已经有了相好的人,所以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但作为长辈,既然见了你,自然不好空手……这样吧,往后大魏朝许我的俸禄,扣掉我在醉心楼中的花销外,其余的,全部转入你的名下。” 剑圣望着李三思,用一种长辈关照晚辈的语气笑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饭团看书 大魏一品文臣的俸禄?那得多少钱啊?...李三思心中感叹了声真土豪,很是意动,表面上却露出难色,“这样不好吧?” “不好还是不够?” 剑圣平静看着他,嘴角笑容更甚。 李三思有种被看穿心思的感觉,顿觉惶恐,不敢说话了。 剑圣不以为意,他沉思片刻,再次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第一次送人这种黄白之物,想想确实有够俗气,只可惜此时身上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温和的目光在李三思身上停留了许久,似是发现了什么。 片刻后,他剑眸微亮,继续说道,“我想起来了,你走的剑道体系!是不是?” 这又咋啦?难道我不配行剑道吗?...李三思讪笑着低下头,保持着低调的姿态,赶忙回道,“正是,踏足剑道不久,如今刚刚登上二楼,剑圣大人您见笑了。” 剑圣摆摆手,很快说道,“没什么好见笑的,剑道之上,只要不曾踏足巅峰,那么不管你是二楼还是八楼,在我眼中都是不入流。” 这是实话,没有任何装逼的嫌疑。 在场无数剑修却全部低下了头,显得有些尴尬。 李三思也是全程尬笑,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剑圣不以为然,他忽然笑着俯身,凑近了李三思身边,“既然行剑道,那我可就知道该送你什么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剑来 李三思“啊”了一声,心里有些激动,“难不成要助我更上一层楼?要是真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最好是直上四楼,这样就能御剑飞行了!” 小铜牌念念不忘飞行梦想。 剑圣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摇头笑道,“剑道修行当稳扎稳打,体魄和心境的打磨是必不可少的过程,切不可急功近利,否则你登得越高,日后就会摔得越惨。” 说完他转眼四周,望向满城剑修,“这些话同样送给你们。” “多谢剑圣!谨遵教诲!” 高阁间一阵山呼海啸声瞬间传来。 众剑修个个神情激动,眼中皆是狂喜,显然没想到剑圣竟然还记着他们。 瞎激动什么?他说得这不是废话吗?…李三思颇有些不耻。 感受到剑圣的目光重新落在自己身上后,他慌忙低下头,俨然一副受教的模样,“多谢剑圣大人提点!” 低调的姿态无可挑剔。 心里却急于知道剑圣到底还要送自己什么? 剑圣看着他,点点头,很快给出了答案,“我这里有三道剑气,每一道剑气均蕴含有我全盛时期的七成战力。” “若只出一剑,可杀世间所有七楼,无论对方是何体系。” “同时出两剑,八楼体魄亦可轻易攻破,同样无视任何体系。” “三剑齐出,剑气融合后的战力可达到我现在的巅峰之势,即便是陆地神仙,也要掂量下能否承受。” 话说到这里,场内场外的无数吃瓜群众已经惊到不行。 有这三道剑气傍身,无异于多了三条命啊! 众剑修更是呼吸急促起来,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妒火滔天。 剑圣面露微笑,“怎么样,这样的礼物你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这出手也太阔绰了些吧!还等什么?赶紧给我啊!” 李三思心中狂喜,表面上却还是装出了为难的样子,“是否太贵重了些?在下怕是承受不起啊。” 茶茶的语气惹来众剑修一阵鄙夷。 就连逼王冷长空都忍不住感慨了声,“凤起啊凤起,这个时候就不要装了呀,你不要的话给我好了!” 剑圣却对李三思的表现深感满意,心想溪亭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小铜牌的人品是真不错。 他颇为欣慰的笑笑,“三道不成气候的剑气罢了,哪里算得上贵重?你接好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抬起右手,掌心泛着白光,轻轻搭在了李三思的头顶。 剑圣抚顶,剑气自来。 月光下,三把气息悠然的古剑虚影突然出现在李三思身前,不曾刻意展露锋芒,可众人目光所及,皆感觉剑气袭人,锋利到让人难以直视。 场面一度陷入震惊中……这就是剑圣要赠予小铜牌的那三道剑气?也太强了些吧? 李三思自然也看到了身前的那三把古剑,却并无任何不适感。 古剑嗡鸣之时,反而给了他一种亲近自然的味道。 就好像它们在与自己轻声低语,诉说着些什么 。 剑圣的右手随之拍了拍李三思的头顶,便悄然挪开。 他负手而立,望着环绕其身的那三把古剑,指了指李三思,说道,“以后,他就是你们的主人。” 淡漠的语气中带着命令的味道。 古剑颤鸣,随之对着剑圣上下晃动,就像是在对其弯腰行礼一般。 然后三剑齐齐转身,从竖立姿势转为平对,剑尖直指李三思。 剑圣见李三思稍稍露出了惶恐的姿态,不由觉的好笑,他提醒道,“站好了,我的剑,就是你的剑,需要的是一个骄傲的主人。” 李三思赶忙挺直身子,正色道,“我该怎么做?” “你自己想一个口诀,以后,那将是你唤它们出来的钥匙。” 剑圣说道,“不过不要太复杂,简单直接点最好,真要遇到了危险,可没多少给你念口诀的时间。” “口诀?” 李三思望着三把古剑,沉思片刻,神情忽而变得无比认真,眼神逐渐沉静。 他双手并指,做出御剑手势,心里下意识想起了极拉风的两个字,很快心神合一,大声喊出来,“剑来!” 声音刚落,虚空间剑吟声忽而大作,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很快便被灿烈的剑芒所笼罩。 1200ksw.net 三把古剑卷动惊雷,带着沉沉的呼啸之音当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从李三思眉心穿入,于血脉之间穿行了几个来回,最终隐入识海消失不见。 在那一刻,众生惊叹。 只有二楼修为的小铜牌身上,却散发出了让人不可思议的可怕剑势。 他闭上了眼,似乎在努力承受着三道剑气入体时带来的强大力量。 等到他重新睁眼时,已经过去了半柱香时间,狂躁外放的剑势终于缓缓内敛,外人再无法感觉到半点古剑气息。 而也只有李三思自己知道,此刻在他思维宫殿的深处,靠近金色牢笼的位置上,三把意蕴莫名,不断散发着清冷光色的古剑正静静悬停在那里。 不动则已,动则剑意惊天,搅得思维宫殿不停震荡。 剑圣微微颔首,“剑来?这个口诀倒是有趣。” 感知到那三道原本桀骜不驯的剑气,如今竟然这般乖乖的待在李三思的身体里后,他又忍不住感叹了声,“原以为你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让它们老实下来,却不想竟这么快就能与之融合,倒是我小瞧你了。 “看来你不仅是个走术士体系的料子,也是位修剑的天才……告诉我,你花了多长时间登上的二楼?一年?还是两年?呵,以你的资质,半年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初溪亭也就是这个水准了。” 此话刚落,众人议论纷纷。 对那位小铜牌李三思又有了新的认识。 能得剑圣大人这般看好,看来他除了一张嘴能说会道外,确实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不过半年登上剑道二楼这就有点夸张了吧? 试问除了洛溪亭这个修剑天才外,还有谁能这么吊? 看来剑圣大人是真把他当成自己人了,言语间处处维护不说,对他 还多了些盲目的信任。 冷长空听到剑圣的话后却沉默下来。 脸色显得极不自然。 有种想要装逼却被别人抢先一步的无奈感。 金牌杨千杀一直在关注着逼王的情绪变化,担心他会忍不住再次站出来搞事情。 此时见状顿时皱起眉头,警惕起来,忍不住问道,“你又怎么了?我警告你剑圣大人正在说话,你别没事找事。” 冷长空叹道,“我只是想替凤起解释两句,他,并不是用了半年登上剑道二楼的。” “这个谁不知道?” 杨千杀挡住了冷长空半边身子,确保对方若是出来装逼的话,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将其制服。 随后说道,“剑圣大人对凤起很是看好,夸他两句也没啥毛病,反正也没人相信。” “不过那三道剑气可是实打实的真东西,就连我见了都有些发怵,凤起却能轻描淡写间将其降伏,说明他在剑道这方面确实是有点东西的……所以剑圣大人的话虽然有夸张的嫌疑,但也不算太过分,你就别多嘴了。” 说到这里,他准备让冷长空赶紧去醉心楼抢位置吧,要不然明早可就真挤不进去了。 逼王却忽然伸手抓住了杨千杀的胳膊,很是用力,后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欲言又止,一副有话不吐不快的样子,顿觉无奈。 杨千杀叹道,“你到底想说啥?” 冷长空看着杨千杀,沉静片刻后,用一种很是低沉的语气说道,“凤起他自开始修行到登上二楼,其实,只用了一个月时间。”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杨千杀闻言摇头,直接开骂,“一个月时间登上剑道二楼,你以为他是剑圣啊这么牛逼?” “我告诉你,凤起最厉害之处在于他的探案能力,这也是他立身于衙门的根本,至于他的修为如何,其实并不太重要,你可千万别捧杀他!”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冷长空,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稍缓,低声劝道,“我知道凤起是你招入执笔人的,但真的没必要这般为他说话,懂得都懂,咱还是实事求是的好,以免惹人闲话。” 冷长空却很固执的摇摇头,“杨老大,我是说真的。” “你咋还冥顽不灵呢?” 杨千杀神情骤冷,板着脸打算摆出自己金牌武夫的威严来,却听李三思那边开口了,“剑圣大人,在下误打误撞,侥幸是在一个月内登上的二楼。” “当然,这其中全靠执笔人银牌冷长空冷大哥的帮忙,是他领我入的门,要不然,我只怕都没机会踏入剑道,更别说登上第二楼了。” 此话一落,杨千杀的表情瞬间错愕,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扭头看了眼冷长空,却见逼王昂起了头,神情忽然倨傲起来。 想来是因为李三思提到了他,让他不知不觉散露出逼气。 感受到了杨千杀的目光注视,冷长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眸间的骄傲情绪已经表露出心声,“我不想装逼,但凤起他不允许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望气术 杨千杀无言以对,无力反驳。 李三思点名道姓致敬冷长空,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能说逼王自带装逼光环,哪怕不出面,不说话,依然随时能够成为全场焦点。 观景楼内外所有人目光瞬间聚焦到冷长空身上,膜拜,嫉妒,不屑,质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到让人难以承受。 但冷长空可不是一般人。 他很享受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 执笔人阵营中,他抱剑而立,独领风骚。 满身的骄傲在此时达到了人生的巅峰状态。 当然骄傲之余亦有颇多感慨……当初自己坚持招揽凤起加入执笔人的决定果然是没有错的,让他踏入剑道也是十分正确的选择,这不,福缘来了! 他转眼四周,朝着潜龙殿两侧高阁间的诸多剑修望去,见他们的脸上大都挂着无谓和嘲弄的笑意,想来是对于凤起一个月时间内登上剑道二楼这件事,心存极大的质疑。 想想也是,就连那位被誉为当今剑道天赋第一人的洛溪亭,都耗费了半年时间才登上二楼,他一个小小的执笔人铜牌,怎么可能只用了一个月时间? 就算是想要在众人面前出风头,或是想给剑圣留下一个好印象,也要说些实际的才行。 这般胡言乱语,自我吹嘘,最终只能贻笑大方了。 冷长空收回目光,无声冷笑……他们对于天才这种东西还真的是一无所知! 凤起是修剑的天才,而自己,则是善于发现天才的天才。 执笔人能够同时拥有两位天才,可真是衙门的福气。 难怪能够同时碾压三尺阁和监察院,成为刑狱司最具权威,最让人信服的部门。 其实不仅是众剑修不信,就连剑圣对此都持怀疑态度。 他深深看了一眼李三思,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道,“一个月时间登上二楼?你确定自己没有开玩笑?” “可不敢跟您开玩笑。” 李三思低下头,保持着低调,“在下虽然天赋不高,亦从未接触过剑道,但勤能补拙,那一个月内在下日夜修行,从不间断,终究皇天不负有心人,成功登上了二楼,也算是,不负冷大哥所望吧。” 此时冷长空再一次被点名,他心神动荡,终于忍不住了,抱剑向前一步,独自压下场间所有质疑,“诸位毋须猜忌,冷某人以人格担保,凤起一个月登上剑道二楼这件事千真万确!若是不信,可让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动用望气术一探究竟。” 此话一落,不等众人回应,他便对着三尺阁那边拱拱手,“烦请星魂受累,替凤起做个证明。” 术士望气术,向来有窥探人心的神奇功效。 境界越高,真实性也就越高。 三尺阁的白衣术士星魂对外是六楼巅峰的实力,但很多人都知道他可能早已经登上了七楼。 只是他神念过于强大,善于隐藏自身实力,所以多年以来的境界始终维持在六楼。 以他的实力,若是对李三思动用望气术,自然一切皆知分晓。 冷长空如此自信,竟主动要求白衣术士窥探真相,看来他是真的有把握。 但众人依然不信,以为他是在虚张声势,纷纷叫嚣起来让星魂快 点动手。 白衣术士星魂却有些为难,他下意识望向了身边那位脸色阴沉的中年人,“司长大人?您怎么说?” 三尺阁大司长赵怀远抬头望向四周,眼见群情激愤,似乎对于李三思的话颇有些说辞,顿觉神清气爽,心想终于轮到三尺阁表演了。 今日之前,他并未见过李三思,却经常从王友德王典尉和白衣术士星魂口中听到过那位少年的故事。 知道他修为虽弱,但探案天赋极其惊人,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便破了白鹿门之案。 三尺阁曾不遗余力的招揽他,原本以为胜券在握,但最终还是被执笔人截胡,如今成为了执笔人衙门里的一位小铜牌。 对此赵怀远心中很是有意见。 虽然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曾懊恼和后悔,质问自己为何要摆那么高的架子,从而错过了这么一位探案天才。 但更多的时候,尤其是在人前,他还是表现出了足够多的高傲姿态。 认为李三思没能加入三尺阁,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用心不一,朝三暮四,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在自己手底下做事。 未曾见面,便对其心有怨恨。 不得不说,这位三尺阁大司长的肚量真是让人很失望。 赵怀远原本还苦于找不到奚落这小子的机会,如今却见他如此装逼,竟自吹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便登上了剑道第二楼,简直离了个大谱! 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千万人注视下,赵怀远冷冷一笑,他将目光从李三思身上收回,神情重归于淡漠,随后挺直腰杆,大手一挥,吩咐道,“既然这么多人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便用你的望气术瞧一瞧吧,但切记不可伤到他......毕竟只有二楼的修为,怕是扛不住你的神念侵袭。 ” 言语间带着几丝微暗的嘲讽。 白衣术士应了声,不再多言。 抬头瞬间,整个人便已消失在原地。 玄妙的身法惹来场外迷妹一阵尖叫。 三尺阁的白衣术士不仅人长得帅,所修术法施展起来亦潇洒随意,很具有观赏性,向来受到大魏朝民间百姓的欢迎和尊崇。 看到周围吃瓜群众的激烈反应后,冷长空忍不住呵了声,“冷某人的剑术一旦施展,未必没他好看!” 没人理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白衣术士的身上。 但在场除了有数的几位顶尖高手能够发现白衣术士的行动轨迹外,更多的人只是眼前一花,再次凝眸而望时,月光下的白衣术士已经出现在了李三思身前,二人之间距离不过一尺,几乎是贴脸而望。 看着眼前这位曾对自己百般关照,并且多次救下自己小命的白衣术士,李三思心中很是感慨......他看上去还是那么的温和帅气,修为似乎也精进了不少,当初若是真跟在他后面走上术士这条路的话,应该也不错。 只可惜,大家现在各为其主,说这些也没甚意义。 但该有的客套可是要的。 李三思笑了笑,“星魂大哥,别来无恙啊!多日不见,你风采依旧,我......” 话没说完,就被不远处的赵怀远冷声打断,“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语气显得极不耐烦。 李三思当即瞪了赵怀远一眼,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傻 逼? 刚准备反击一句,白衣术士淡淡的声音便已响起,“别说话,放松心神,注意别抵抗。” fqxsw.org 李三思愣了一瞬,转眼而望时,只见白衣术士眉心本已闭合的天眼再次打开,没有任何征兆,一抹灿烈的金光便自天眼而出,瞬间击穿二人之间的咫尺月色,闯入了李三思的神魂深处。 “看着我的眼睛!” 白衣术士再次凝神开口,天眼锁死了李三思。 望气术一旦施展,等若控制了对方的神念,这个时候无论问他什么 ,都会如实回答。 可奇怪的是,金光入体之后,李三思竟然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适,他神情依然振奋,意识十分清楚,似乎并没有被控制住的感觉。 在场众人难免会猜测是不是白衣术士在放水。 三尺阁和执笔人虽然一向不和,彼此竞争,但毕竟全都隶属于刑狱司,说白了就是一家人。 关起门来可以吵,但在外人面前怕是会空前的团结。 可此时赵怀远的态度却没有半点团结的样子,他急了! 月光下,他猛然挺直身子,指着白衣术士大声骂道,“星魂,你在搞什么东西?” 声音极大,带着十足的不满情绪。 显然他也认为白衣术士没有动用全力。 白衣术士无力回应,他现在有苦难言。 望气术施展的最大前替是,施术者的神念必须完全碾压被窥探者,如此才能保证结果的真实有效性。 否则的话,不仅无法探寻真相,施术者反而会受到反噬。 所以白衣术士在动用望气术的第一时间犹豫了会儿,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小铜牌的神念是有多么的强大。 但迫于场间压力以及自家司长大人的催促,再加上他也有意想要检测下自己这段时间的修行成果,便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天眼一开,等若他已经使出了全力。 可哪怕集聚了他全部神念的金光窜入对方的思维宫殿中后,竟然连里面的一半空间都没能探寻完,就被宫殿中所蕴含的,更加强大的神念威压给困住了。 他能感觉到从对方思维宫殿深处传来的,三道蕴含着可怕威压的锋利剑气,也能感受到从更深处传来的一股恢弘浩大,几乎不可摧折的如山气息。 术士之道,向来心志坚韧,很少会出现大幅度的心境波动,更别说负面情绪的产生。 可在这一刻,白衣术士的内心深处,却莫名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自金光而起,顺着来时的路窜回到天眼,直至,涌入他的神魂最深处。 一向面不改色,给人平静淡然之感的白衣术士忽然脸色苍白,打开的天眼中布满了血色,再过片刻,竟然有了将要闭合的征兆。 李三思感受到了金光的存在,却并无太多感觉。 只觉得思维宫殿中暖洋洋的很舒服,跟晒太阳一样。 刚准备和白衣术士说道说道,却见对方跟大病了一场似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甚至于额角的发丝都已被冷汗打湿。 他吓了一大跳,慌忙问道,“星魂大哥,你没事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李三思的双系天赋 听他的语气,是真的对白衣术士很关心。 众人不由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三尺阁的白衣术士果然在放水! 赵怀远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瞳孔深处夹带着极浓的怒气。 “你的神念比之前要更加强大了。” 白衣术士无暇顾及太多,只是苍白着脸色感叹了声,“可惜,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行剑道。” 言语间颇有几分遗憾。 李三思心想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管我修得什么道?管管自己顶不顶得住吧! 他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已经开始摇晃,似是站不太稳的白衣术士,顺便劝他赶紧收起那该死的望气术,却被对方伸出一只手拦下。 白衣术士缓缓抬头,艰难维持着天眼中金光的强盛,他低声说道,“我知道望气术对你没有作用,但此间这么人都想知道答案,如果你还念着旧情在,那就如实告诉我,你究竟用了多长时间登上的剑道第二楼?” 其实他自己也很想知道。 若李三思真的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便登上了剑道第二楼,说明他踏入剑道的选择并没有错。 那么一直想把李三思往术士这条路上引的白衣术士,也就不会再因为他走上了剑道而多有遗憾。 零点看书网 强大的神念决定了李三思在术士体系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和前途。 但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要走术士这条路。 未被发觉到的修行天赋才决定了他的修行上限,以及真正该走哪一条路。 想通了这些,白衣术士才能真正做到无牵无绊,从此也就不用再执着于李三思这个神念强大的好苗子。 李三思叹了口气,无奈说道,“确实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中间如果不是因为洞庭湖的案子耽搁了几天,可能还要更短些。” “没有说谎?” 白衣术士问了一句,这一次他加重了语气,确保周围凝神静听的众剑修能够听到。 李三思闻言当即并指横向胸口,做出了修剑之人问心立誓的一个动作,随后认真开口,“若有半句谎话,愿受剑气反噬之苦。” 此话一落,白衣术士苍白的神色间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往后退开一尺,与李三思拉开距离,金光随之退出对方的思维宫殿。 和此前相比,此刻的金光已经不再灿烈,变得稍显晦暗。 就连其间所蕴含的强大的神念气息都变得微弱起来。 很是莫名。 天眼随之闭合。 只是眉心所在的那个地方,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像是被剑气割伤所致。 李三思心有不安,想要关心几句,月光下白影一晃,白衣术士已经回到了三尺阁的阵营中。 “您也听到了,他并没有说谎。” 白衣术士看了赵怀远一眼,平静开口。 随之望向众剑修,给出了认定后的答案,“执笔人铜牌李三思,确实是一个月时间登上的剑道第二楼。” 语气众没有多 少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赵怀远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质问他几句,转眼却看到了白衣术士那张无比苍白的脸,显然神念已经受损。 又惊又怒之下,这位向来心思沉重的三尺阁大司长只能冷哼一声,丢下一句“回去再找你算帐”后,便转身扮演起沉默角色来。 看得出来,望气术查看后的结果让他很不满意。 众剑修以及在场所有吃瓜群众同样不满意。 他们自然不相信李三思真的能在一个月时间内登上剑道第二楼,那样的话岂不意味着他是一个比洛溪亭还要厉害的修剑天才? 这怎么可能? 可既然白衣术士已经动用了望气术,并且李三思自己也已经立誓,证明他所说的话应该是假不了了。 众人就算有心驳斥,却也再找不到理由。 此时就连沉默许久的洛溪亭都忍不住抬起了头,朝着站在自己老师身边的那位小铜牌看了一眼,冷厉的双眸中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神韵。 突然,李三思左顾右盼之时,刚好瞧见洛溪亭在看自己,二人目光一触即分,各自低头垂眸,皆心事重重。 御剑半空中的剑圣忽然轻叹了口气,“看来,溪亭喜欢你不是没有道理的,想来她一早便看中了你的修剑天赋,所以才会对你倾慕有加。” 听到这句话后的洛溪亭整张脸直接红到了耳根,压根就不敢抬头。 李三思也只能以苦笑来面对这越来越深的误会。 至于长公主那边,他已经压根不敢去看了。 天知道错过了今日,那条美人鱼会怎么收拾自己? 月光下,剑圣的目光在李三思身上停留了许久,对于这这枚小铜牌,他是越看越满意。 他再次将李三思与洛溪亭进行了一个比较,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自家学生已经配不上对方了。 论身份,洛溪亭虽然有着剑圣传人的称号,但李三思却和祭酒大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剑圣虽然身份尊贵,实力强横,但无论哪一点,和当世无敌的祭酒大人比起来,还是差了点意思。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一点李三思要略胜一筹。 论修为,原本洛溪亭七楼巅峰的剑道修为要完胜李三思的微末二楼。 可细算下来,洛溪亭自小便开始修剑,至今二十载。 而李三思才刚刚踏入修行界,并且他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便登上了剑道第二楼,所以单从修行天赋上来看,李三思未来的成就可能要比洛溪亭还要高。 给他二十年时间,能越过七楼也说不定。 再说神念这方面。 行剑道者以体魄修行为主,神念自然比不过术士体系。 哪怕洛溪亭有着七楼巅峰的剑道修为,但是和表面上只有六楼的白衣术士比起来,她的神念强度是远远比不上的。 李三思则不然。 他的逆天之处在于不仅剑道天赋点满,神念的强度更是让剑圣都为之惊叹。 三尺阁最强的白衣术士开天眼后使用的望气术,在李三思的思维宫殿中却寸步难行,甚至有被反噬的征兆。 这些剑圣都看在眼里。 他思来想去思考了许久,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如何能同时拥有两种截然不同体系的修行天赋,并且都是可以被称得上天才的那种。 所思无果,最终只能把一切的根源都归结到了祭酒身上。 众所周知,生而知之的祭酒大人,通晓并且修行了世间的所有体系。 就连妖族的术法神通都有所涉猎。 李三思既然和祭酒有着不与人知的亲密关系,那么能同时拥有剑道和术士的天赋也就说得过去了。 想到这里,剑圣心绪渐凝,有些庆幸自己能与李三思结下这么一份良缘。 沉静半晌,他忽而挺直身子,双手背后,最后看了李三思一眼,笑道,“这三日我都会在醉心楼,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不妨过去与我一叙……毕竟这么好的剑道天赋,可不能白白浪了,所以我要亲自教你三天。” 此话一落,众剑修无不羡慕……送了三道绝世剑气还不够吗!还要给他开小灶? 这小铜牌真踏马好福气! 李三思当即躬身拜谢,他想了想,顺便提了一句,“能不能多带一个人?” 剑圣问道,“谁?” “在下的剑道引路人,执笔人银牌冷长空冷大哥。” 李三思说道,“他一向视剑圣大人您为偶像,希望能给他一个当面请教的机会。” “冷长空?” 剑圣转眼望向执笔人阵营中的逼王,“是他吗?” 逼王被第三次点名,而且这次还是被引荐给自己偶像的偶像剑圣大人。 顿觉剑心微颤,心里对李三思兴起了一万个感激。 他赶忙站出来,在场间无数双羡慕的目光中对着剑圣行剑道之礼,恭敬说道,“正是在下,若能得剑圣大人一招半式的指点,此生无憾!” 他努力抱着剑,尽量稳住心态。 但紧绷的身躯预示着他的心情极不平静。 “六楼剑修,不错。” 简单一句评价,却惹来逼王一阵狂喜。 他也不怕尴尬,当即大声回应道,“多谢剑圣大人赞誉。” 剑圣呵呵了两声,没再理他,很快转过眼,再次望向了李三思,“既然是你带的人,那自然没问题,到时候一并来见我便是。” 李三思轻声谢过。 冷长空心花怒放。 众剑修羡慕嫉妒恨。 剑圣遥望一眼,再次说道,“至于其他人,还是原计划,若有剑道疑惑者,可来询问,但时间紧张,恐怕不能一一满足,所以大家要抓紧时间,错过了这三天,可就要等三年了。” 等到众剑修大声应诺后,剑圣淡淡一笑,终于不再逗留。 月光下剑吟声忽起,一剑自去。 前一刻还御剑半空中的白衣剑圣,眨眼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散场 剑圣这一走,潜龙殿两侧高阁间的无数剑修也站不住了,纷纷御剑飞起,直奔醉心楼而去。 他们可没李三思这么好命,可以得到剑圣的私人小课堂补课。 必须抓紧时间找好位置,最好是离剑圣所住的客房近一些,到时候拜访请教的话也方便点。 刹那间剑气破空声大作,无双道剑芒惊天而起,刺破风声,划过长空,很快消散于月光之下。 冷长空却并不着急。 沾凤起的光,他不用排队,也可以跟后面开小灶,与剑圣一对一对话,到时候又可以在人前光明正大的装逼了,想想都开心。 洛溪亭见自家老师已经离开,便也不想久留。 她一言不发转过身,准备朝着观景楼的出口走去。 临行时她看似随意的朝着李三思那边望去,见那个死淫贼竟然漫不经心的望向了别处,都没有再往自己这边多看一眼,不由剑眸一肃,原本羞恼的神色间再次布满寒霜。 离她最近的刑部高手以及执笔人的几位银牌看到了她的神情变化,顿时面面相觑,心想谁又惹到她了?咋翻脸比翻书还快? 冷长空也在其中,他今晚连续被三次点名,逼气正盛,信心正值巅峰。 眼见诸位同僚皆对洛溪亭敬而远之,不由觉得好笑。 他示意众人退下,抱紧长剑独自走到了洛溪亭身边,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开口,“洛姑娘,这个……” “滚开!” 洛溪亭看也不看他,直接滚字开道,无情打断。 整得逼王有些尴尬。 但逼王就是逼王,脸皮的厚度早已非常人所能想象。 他瞬间恢复如常,面不改色回了句,“好嘞!” 随后大手一挥,示意诸位同僚赶紧把路让开,“都别挡着了,通通靠边,没看到洛姑娘要走了吗?” 洛溪亭懒得理他,冷着一张脸迈步而起,快速离开。 金牌杨千杀见到这一幕当即大步跟上,顺便招呼着伙伴们打起精神,做好看押工作。 虽然洛溪亭已经答应了剑圣,会配合接下来的联合审问,不会再搞事情,但连续两次的深夜刺杀证明她并不是一个安份的主,随时都可能暴走。 作为此次看押任务的领队,杨金牌必须担起责任,杜绝一切可能会发生的意外。 一行人跟在洛溪亭身后很快消失不见。 至此今夜的这场谈判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分散于观景楼各个出入口的刑狱司同僚们开始行动起来,配合着皇城禁军高手做起了疏散人群的工作。 潜龙殿两侧高阁间的吃瓜群众纷纷退散,离开时难免会聊起今夜发生的种种,某些事,某些人……其中提到最多的,自然就是那位执笔人小铜牌李三思。 这场万众瞩目的谈判,终究是以大魏朝的胜利而告终。 李三思作为此次谈判的代表,自然是最大的功臣。 等待他的,将是令人羡慕的丰厚嘉赏以及数不尽的荣耀。 而今晚洛溪亭以及剑圣大人所表现出的,对李三思的亲近态度,以及他自身所展露出的,超强的修剑天赋及强大神念,更是将这枚小铜牌的声望推向了巅峰。 很多人都对他的真正身份产生了猜测和质疑。 这样一个过于优秀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一枚普通的小铜牌那么简单。 他的身上裹着一层神秘的罩纱,无人能将其彻底看穿。 再晚些时候,人潮渐渐散落,喧闹声亦逐渐消失。 李三思独自静立于观景楼,面对人来人往的指指点点,以及毫不遮掩的猜测与评论,他始终保持着平静淡然的姿态。 将二代逼王的形象维持到底。 再后来,观景楼内百官亦缓缓退场。 这些官场老油条皆是八面玲珑的社会人,眼见李三思今日立了此等大功,又和剑圣大人关系密切,心里大都起了结交的念头。 以刑部尚书王羡渊为首的八部官员,离开时纷纷与李三思打着招呼,套起近乎。 先是称赞他今日表现不错,年少有为。 再来勉励和祝贺下他日后前途无量,官途顺畅。 最后更是隐晦的表达了下八部想要招揽他的念头。 热情的架势整得李三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八部官员,大理寺及都察院的大佬们也来凑个热闹。 一声声“李铜牌”,“李小哥”,“李代表”,“ 李大人”等等客气称呼,叫得李三思心花怒放,呵呵直乐,有些飘飘然了。 只是当周文的老父亲,那位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周大人路过时,给了李三思一个阴沉冷淡的眼神,这才将他已经飘到天上的那颗心给拉了下来。 看着周年林那张苍老中带着几分隐怒之意的脸,李三思有些同情,但更多的还是可悲。 惯子如杀子,周文能有今天的牢狱之灾,他这当爹的难辞其咎。 可笑的是看这位御史大人如今的神态,怕是已经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放在李三思身上了。 小铜牌轻叹了口气,秉着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的念头,想要和周年林说说话,缓解下彼此间的紧张关系。 可刚刚张开嘴,示好的话还没说出口,周御史却已大袖一挥,黑着脸大步走开。 整的李三思以及留下来套近乎的都察院其余官员颇有些尴尬。 被周年林这么一闹,场间气氛顿时凝重了几分。 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也不好再久留,与之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带着几分歉意离去。 其余文臣武将见到了这一幕,知道这位小铜牌的心情可能不太好了,便也没想着多聊,打了个招呼后便一一出场。 倒是三公,三孤这几位职位崇高的神皇辅佐官摆着老前辈的姿态走上来,拉着李三思的手嘘寒问暖 。 也不说别的,专挑小哥家里几口人,有无不良嗜好,婚配与否,是否接受入赘这种招婿的标准问题来与之问话。 搞得小铜牌以为自己进了婚姻介绍所。 很是被动。 消磨了些时间,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几位地位特殊的大佬,又艰难应付了下大魏朝几位王爷和爵爷的问话,等到夜色更沉时,他终于缓了口气,抽空朝着长公主那边看了一眼。 却发现美人鱼公主早已经走了。 留下小桂子摆着一张死人脸站在那里,像是已经等候自己多时。 李三思心沉了下去,不辞而别,看来长公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当即对着小桂子招招手,将其喊到自己身边来,也不废话,直接问道,“现在是什么局面?” “公主殿下很生气。” 小桂子低下身子,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奴才跟在公主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就从没见她这么生气过。虽然没说什么狠话,但奴才知道,这样平静却没有一丝笑容的长公主,反而更可怕。” 李三思闻言摇摇头,忧心忡忡问道,“有没有交待什么?” “让您忙完了这里的事情后,尽快去听云轩见她一面。” 小桂子说道,“李大人啊,您可得做好准备,这一次,长公主怕是不会给您什么好脸色了呀。” 听到这里,李三思反而安心下来。 以他多年的海王经验来看,长公主既然没有立即让自己前去请罪,而是差人嘱咐自己先忙完这里的事情,说明她虽然很生气,但对自己并没有到不能原谅的地步。 一个顾全大局的女人,是值得自己花费时间去哄一哄的。 至于怎么哄,海王心里有杆秤。 他相信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登上二楼后打磨出来的金刚指力,一定会让冷冰冰的长公主再次变得热情似火。 想到这里,他神情稍松,拍了拍小桂子的肩膀,“回去告诉长公主,我会尽快过去。另外有句话一定要带到,我李三思,对外都是逢场作戏,只有对长公主,是用情唯一,如果有让她误会的地方,一定要见谅,回头我会给她一个完美的解释。” “如此甚好!不愧是你啊李大人!没让奴才,呸!没让公主殿下失望!” 听闻此言,小桂子担忧的脸色也终于放松了些,他拍拍胸脯保证道,“您放心,奴才一定给您把话带到!” 说完他又忽然沉默下来,偷偷看了李三思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 李三思环顾四周,见人走得差不多了,自己此时也稍有疲乏,便想尽快回去休息了。 小桂子却是凑到了他身边,用一种十分八卦的语气问道,“奴才斗胆问一句,您和那位洛姑娘之间,到底有没有啥关系?奴才看她对您,似乎是有点意思呢,就是不知道您这边……” “绝对没有!” 李三思正色道,“我和她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这句话你一定要转带给公主殿下!” “那是自然的,不过公主殿下信不信,奴才 可就不知道了。” 小桂子叹了口气,说道,“看剑圣大人对您的态度,怕是已经认定您和洛姑娘好上了,而您和洛姑娘也都没有要澄清的意思,害!这,可不就让公主殿下误会了嘛!” 听到这里,李三思突然也有了一丝疑惑。 自己不曾澄清是当时形势所逼,担心剑圣发火。 洛溪亭却又为何不解释下? 难不成她真的喜欢上我了? 此前忙着应付剑圣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个意思。 但是没理由啊,自己在洛溪亭心中不一直都是死淫贼的形象吗? 怎么会喜欢上自己? 莫非她真的是斯德哥尔摩症患者? 沉思中,小桂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他拉回现实,“李大人,不管怎么说,您要尽快去和公主殿下解释清楚,免得她胡思乱想,到时候满肚子的火气没处撒,迁怒给奴才们啊。” “另外,您别忘了还有一个对您颇有意见的楚侍卫在背后煽风点火呢,他呀,可巴不得您在公主殿下那里失宠呢。” 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了,看得出来小桂子对心目中的李大人真的挺关心。 李三思也很感动。 他拉起了小桂子的手,郑重说道,“谢了小桂子!若有朝一日我在长公主身边站稳了脚跟,在朝廷里也有了立足之地,一定不会忘了你!说什么也得给你干到海公公那样的高度。” 多年以后,当小桂子站在皇城内府大院,对着身下跪着的千百名小太监训话时,再次想起李大人今日说得这番话,才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而现在,他也只当李大人是客气客气罢了。 但他内心还是颇为震动……不管李大人能不能做到,这份诚恳的态度却也足够让人动容了。 小桂子反手想要握紧李三思的手,却被对方漫不经心挣脱,只能独自双手交叉,说道,“多谢李大人抬爱,日后,可就承蒙您关照了。” 燃文 “好说好说。” 李三思笑着说道。 他又细心叮嘱了小桂子几句,大概就是让他回去之后好好安抚长公主,替自己多多美言几句之类的话。 随后便放他离开。 如此又过了会儿,天上的那轮明月似乎已经有了落下的征兆,这片漫长且深沉的黑夜终要过去。 静默于观景楼中,负责把控全场,耐心等待百官退散的张首辅,国师大人,以及曹人往也先后来到了李三思身边。 各自宽慰赞许了几句,告诉他今日表现不错,择日陛下会有重赏。 李三思不敢怠慢,一一谢过,抬眼时偷偷打量起这三位顶级大佬来。 张首辅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即便是在夸人,看上去也莫得多少感情。 像是在例行公务一般。 想来是多年的官场生涯早已将他的心志打磨得无比坚韧。 轻易不喜形于色。 国师大人则还是被一抹淡淡的金色佛光所笼罩住。 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从他那温和淡然的声音中能听出他对李三思的态度十分友善。 并且曾多次表态,希望小铜牌有时间能去他那里走一趟,说是或许与佛有缘,考虑让他遁入空门。 对此李三思的态度是去你吗的,没听说哪位海王想不开要去做和尚的。 当然表面上还是虚心听教,表示日后有机会一定会带着自己鱼塘里的几条鱼儿一道前去拜访。 直接给国师大人整不会了。 佛光下不断传来苦笑。 曹人往在张首辅和国师大人面前并没有多少话,对着李三思也只是简单称赞几句,便很快恢复到往日里的冷漠姿态。 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样子。 只是当三人同时转身,并肩而去的那一刻,这位大魏朝第一大总管瞬间加快了步伐,走到张首辅和国师大人的前面去了。 背对着二人的解释是想尽快回到御书房中向陛下复命。 其实是担心被他们发现自己嘴角难以遮掩的微笑。 三人很快远去,身边随从的太监和保镖们也都相继离开。 皇城内的禁军高手更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诺大的观景楼内,很快就只剩下李三思一人。 就在他迈着孤零零的步伐也准备退下时,尚未退散完全的月色之间,忽然传来了那位来自天外天少年的声音,“上来。” 第一百六十章 少年的秘密 初闻片刻,李三思尚未反应过来。 一道黑光便突然从天而降, 以无可匹敌之势,将残月之光彻底覆盖,随后完完整整落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多余的感觉,只知道黑光在不断迁移上升,像是河流的涌动,在推送着李三思往高空而去。 耳边渐起的风声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到他睁开眼时,已经重新站回到了潜龙之巅。 放眼望去,冷月无光,夜色深沉,云色聚集于脚下,似他的心情一般翻腾动荡。 披着兽皮的少年就站在他身前,依旧是冷厉漠然的姿态,只是在望向李三思时,他的眸间情绪会变得稍显柔和。 可对他而言,这样的柔和应该并不常见。 因此也极不习惯。 以至于看上去和他整体的气质显得极不相符,有种刻意摆拍的即视感。 李三思努力平复心情,调整好呼吸,缓解了下因为高速移动而导致的胃部不适感。 他发誓一定要尽快登上四楼,免得飞上飞下都要被人随意操纵。 身体顶不住不说,面子上也实在过不去。 沉默片刻,他抬头看了少年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就不能打个招呼再拉我上来吗?我这刚刚修成的二楼体魄都差点给吹散架了。” “我时间不多。” 少年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他看着李三思,平静开口,“而且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我可去你的吧!就一句上来?...李三思心有不爽,却也不敢真的骂出声音。 虽然知道少年对自己没有恶意,而且很可能是祭酒大人派下来保护自己的,但他还是不敢轻易招惹。 毕竟亲眼见识过对方的强硬手段,连剑圣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又岂是什么善男信女? 真要把他逼急了,一根手指头把自己捏死了可咋整?该找谁说理去? 平静过后,李三思语气恢复如常,似乎是觉得跟这情商极低的家伙进行争论是个极不理智的选择 。 于是便顺着少年的话问道,“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急着要走?” “我无法在人间停留太久,虽然祭酒大人封印了我将近三成的气息,但自身的气运还是和这个世界的大道规则显得格格不入,若是待久了,只怕会引发不必要的事端。” 少年开口,平直到没有半点起伏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落入李三思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炸响。 什么自身气运? 什么大道规则?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小铜牌压下心中震惊,平静而不失礼貌的问道,“什么叫不必要的事端?” “天灾,人祸,以及种种难以预料的危机,这些都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落在每一个人的肩头。” 见李三思一脸懵逼的模样,少年解释道,“你可以把这个世界想象成是一个空间有限的屋子,众生万物都住在这间屋子里,里面的食物以及空气刚好能够维持每一个人的生存,世界也因此处于微妙的平衡当中。” “而一旦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来到了这间屋子里,他的出现必然会导致食物以及空气的分配不均匀,那么此前所维系的平衡难免就会被打破。” “而为了建立新的平衡,必然会有人因此而牺牲,或是有人想要逃出这个空间有限的屋子......无论怎么样,在新的平衡建立之前,这个世界都将不复完美,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将碎裂的屋子修复完全。”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食物紧缺,以及空气变得稀薄之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去。” “这也是我为什么时间不多的原因。” 说到这里,少年伸手阻止了李三思的问话,原本说话平静缓慢的他突然加快了语速,“不管你懂不懂,事情就是这样......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但我只剩下一炷香的时间,所以没空解释太多,只能挑些重点的说,接下来的话,你要 用心听。” “第一,你最关心的应该就是自己和祭酒大人的关系......关于这一点,我必须要先做出声明,祭酒大人的立场十分坚定,确实是站在你这一边,但并非如剑圣猜想的那般,你是他的至亲。” “事实上,你和祭酒大人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至于他为什么要帮你,我现在不方便说,但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如果可以的,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登天而上,亲自去问他。” “你只要记住,不管你做了什么,面对的是谁,你的背后,永远都站着一个世间最高大的人。” “但他轻易不会出手,除非你真的陷入生死境地......就好比那次,你误闯了镇魔街上,那条封印了罗喉的小巷时,确定你没有存活的空间了,祭酒大人才破例下凡救了你一命。” “这也是我将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罗喉,也就是藏在你思维宫殿中那位活了八千年的魔道祖师,它其实并没有吹牛,八千年前的它,确实有着能与祭酒大人一战的实力。” “即便是当世无敌的祭酒大人,也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将其彻底击败,只能依靠大魏朝的国运将它封印在镇魔街上。” “哪怕过去了八千年,罗喉的实力已经被削弱到有史以来最弱的状态,祭酒大人还是无法真正消灭它,应运而生的它几乎不死不灭,想要降伏它只有重新封印这一条路。” loubiqu.net “至于为何要将它封印在你的体内,除了赶巧它正好要借着你的身体夺魄重生外,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是......” 少年忽然亭顿了片刻,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犹豫。 听到这里,内心早已深受震撼,直觉三观受到严重冲击的李三思再也忍不住了。 他强行压下心中狂躁的情绪,不顾少年眼神警告,大声问道,“但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但是我不能说。” 少年恢复如常,平静回道。 说实话有些欠揍。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若我有登天力 李三思一口郁气吊在心口,咽之难受,不吐又不快,憋得脸色通红。 他瞪着身前少年,忍不住暗骂出声,“吗的!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沉静片刻,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却再次被少年伸手拦下,“听我说就好。” 那你倒是说啊!...李三思无力吐槽, 吃了对方的心都有。 要不是知道打不过,他高低要上去与之过几招。 “罗喉虽然暂时被封印在你的体内,但不代表它没有出来的可能,一旦它的实力恢复到往日里的巅峰状态,祭酒大人的封印就再无法困住它,到时候能依靠的,就只有你自身的意志以及神念的强度。” 少年说道,“若是你能成功压制住它,那么你的身边相当于多了一位有史以来最强的高手傍身,若不能的话,等它破开封印再次夺取你的身体时,你将永远变成一只没有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 李三思闻言心绪一沉,他想到了魔道祖师平日里对自己的威胁,说等它恢复实力之时就是找自己复仇之日,以前觉得它是在装逼,吓唬自己,现在看来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啊。 它是真的把复仇这件事摆上日程了! 少年的声音还再继续,“但你也不要过于紧张,按照祭酒大人的推算,罗喉想要恢复到全盛状态,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并且需要莫大的机缘。在这段时间,你需要做的,就是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能更好的压制住它。” 再怎么强大,难道还能与祭酒大人同时代的魔道祖相提并论?...李三思感受了下自己剑道二楼的微末修为,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少年看了他一眼,没有要安慰的意思,自顾自开口,“原本我这趟下来,其一是为了阻止剑圣向大魏朝出剑,这一点已经做到。其二就是为了加固下你体内的封印,但既然剑圣已经送了你三道剑气镇守思维宫殿,那我也不用多此一举了。” “别啊!” 李三思急了,“多多益善嘛!” 少年摇了摇头,“依赖太多,反而不利于你的修行。” 李三思攥紧双拳,急促说道,“就算不动封印,帮我更上一层楼总是没问题的吧?以你的能力,我想应该很容易就能做到。” 少年看着他,平静说道,“祭酒大人的意思是,若你如今尚未踏入修行之道的话,我倒是可以助你摆脱后天体魄,让你少走些弯路,但如今你既已登上剑道第二楼,那么再来帮你,就有点画蛇添足了。” 听到这里,李三思仍不死心,“既然不愿助我修行,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替我将魔道......罗喉,从我的体内赶出去?世界那么大,没道理只能封印在我的体内!” “你是不知道,整日里被这只大魔头骚扰,我日夜煎熬,时间久了,我怕......” 话没说完,少年便将其打断,“我说过了,罗喉只能封印在你的体内,这一点没得商量。” 固执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那总得给我个理由!” 绕来绕去,又绕回到这个问题上。 李三思刻意加快了语速,声音 变得急促而有压迫感,想要逼少年说出实情。 奈何少年的冷静和专注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依然重复着此前的回答,“我不能说。” 你吗!…李三思气到绝望,他很想当场撕破脸皮,但想想少年的强硬手断,便又只能强压下火气。 思维宫殿深处的三道剑气感应到了他的情绪波动,竟有种想要主动破体而出,为自己的新主人出头的打算。 好在李三思气归气,理智还是在的。 赶忙沉淀心绪,进入思维宫殿中对其温柔安抚。 好说歹说才让那三道桀骜不驯的剑气安静下来。 等到他心绪渐平,退出思维宫殿的那一刻,遥远的天边冷月已退,深沉的夜色也终于渐渐被风吹散。 皇城尽头的那片苍穹之间,一缕微弱的红光已经悄悄露出了头,想来是黎明将至。 李三思静默于潜龙之巅,仰望苍穹许久,或许是觉得与少年的对话实在让人有些郁闷,所以他开始以沉默应对。 风自遥远的天边吹来,带着来自高空的几点清寒。 他身处其间,不为所动。 其实心情和冷风一般凉凉。 少年也在这一刻抬头望天,沉默了半息过后,他终于决定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他淡淡开口,目光随之落在李三思身上,“这几年我应该都不会再下来,你好好保重……只要你不试图去挑战这个世界上有数的几位超级强者,那么有罗喉以及三道剑气的帮忙,以及你自身修行天赋的加持,我想你应该能顺利成长到登天而去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少年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冷厉神情间,突然出现了一丝柔和之意。 biquge.name 沉默半息,他忽然对着李三思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嘴角艰难露出了一丝尬笑,“我期待你我在天上见面。” 或许他不善言辞,情绪古板,但在这一刻,他的声音听上去却十分温柔,很是真挚。 李三思望着他,心中的隐怒莫名消散。 他同样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与之握在了一起,想了半天的告别语言,最后还是只落下了一句吐槽,“我生平最烦有人说话说一半,吊别人胃口,要不是看你从天上来的,我高低要跟你掰持掰持!” 少年没说话,依然只是笑笑 。 只是很显然“笑”这种表情对他而言十分陌生,以至于牵动嘴角的时候显得很是僵硬。 说实话比哭还要难看。 李三思看着他,还以为是在跟自己做鬼脸呢,忍不住又回了句,“亏你还笑得出来,你是真的狗。” 仍然只是一句调侃和吐槽,可少年听到后却瞬间变了脸。 李三思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瞳孔深处出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和惊慌之意。 咋回事? 小铜牌感觉不对劲,“我说什么了你反应这么大?” 少年却没回应,他只是盯着李三思,眼神中带着审视的味道。 整得李三思还挺慌。 沉默了片刻,少年终于开口,他一字一句反问出了一句话,“你,看出来了?” 语气显得极为沉闷。 啊?看出什么 来了?…李三思一脸懵逼,他盯着少年,有些不确定的思忖道,“是说他的笑吗?确实不太明显,而且很难看,但我应该没说错吧?他难道不是在笑?” 见少年似乎十分迫切的等待自己的回答,李三思赶忙点头,给出肯定的答案,“没错,我看出来了。” 此话一出,少年猛然挺直身子,眼中的情绪尽数化作震惊。 他正想说些什么,苍穹之边渐起的朝阳终于摇摇晃晃出现在了大魏朝的上空,红光瞬间洒落皇城,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潜龙之巅汹涌而来。 少年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他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李三思一眼,很快便将眼神挪开,朝着顶空望去。 似乎在寻找离开的路线。 不过片刻,他的眼神便已定格在苍穹某处。 他的情绪重回冷漠,神情淡然,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人类的情感。 下一刻,不见他有什么夸张的动作,只是简单的屈腿,蓄势,随后迅速起身,挺直身形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便已化作一道幽芒消失在潜龙之巅。 李三思抬眼望去,只见那道幽芒正以极快的速度往苍穹之巅疾驰。 赶在红光落下之前,击穿了漫天云色,扶摇而上。 沿途而过凭空旱天雷,伴随着无数道沉闷但无比真切的雷鸣之音,消失在了天的最高处。 李三思亲眼目送少年离开,有些恍然……登天而上,就这么简单吗? 朝阳悬于高空的那一刻,红光终于落满整座大魏皇城。 李三思稍觉刺眼,忍不住低下头来看了一眼少年离开时蹬了一脚的地面。 宽厚硬实,传闻能抗住四楼武夫倾力一击的砖石之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无数道细细的纹路。 以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为中心点,朝着四面八方绵延而去,像极了蛛丝盘结的洞口。 甚至余劲已经波及到了更远的地方,若是往下看的话,能发现潜龙殿每一层的外立面也都已经碎裂,蜘蛛网般的纹路自潜龙之巅而起,不断往下延伸,噼啪的炸裂声不绝于耳,大概持续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后方才停止。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李三思这才盯着那些被一脚蹬出来的碎裂纹路看了很长时间,眼中露出了浓浓的向往……何时,自己才能拥有这般万夫力? 稍稍憧憬了片刻,他便又被眼下的处境打落到现实。 摆在面前的问题是……少年走了,自己该怎么下去? 直接跳?……潜龙之巅高达百丈,以他刚至二楼的体魄,不说摔个稀巴烂,断胳膊断腿是一定的。 摇人?……同样是高度的问题,风声很急,加上距离太远,只怕自己喊破喉咙都没人听见。 等待救援?……没人能想到自己竟然再次回到了潜龙之巅,若是干等的话,怕是要过上一万年! 无解! 李三思心态炸裂,苦思无果之后,他甚至想喊一声剑来,召唤出其中一道剑气来带自己下去了。 但剑气一出,便不会再回去。 如此珍贵的保命神器,他实在不想把它当成交通工具给浪费掉。 正纠结着 ,思维宫殿中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爬虫,还得靠本尊!” 第一百六十二章 怀疑人生的魔 冷漠的语气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孤傲气息。 逼气十足。 正是自谈判开始便消失不见的魔道祖师。 几乎是在声音出现的那一瞬间,李三思便已闭上了双眼,出现在了思维宫殿中。 神念瞬息而动,当他来到思维宫殿最深处时,首先看到的便是那三把由绝强剑气幻化而成的古剑虚影。 它们静静的悬浮于思维宫殿的某一角,看似不惊不扰,但是散落的剑芒却无比张扬,无比灿烈。 自古剑身前而起,朝着思维宫殿中的每一个领域弥漫而去。 除了更深处那座金色牢笼所在的黑暗领域不曾被照耀到过外,其它的任何地方几乎都有剑芒游散过的痕迹。 对此李三思只能表示惊叹......太他吗强了! 感受到了李三思的气息后,三把原本安静无声的古剑忽然惊起,欢呼雀跃着朝着李三思这边呼啸而至,绕着自己的新主人来回转着圈。 或许是太过于兴奋,以至于飘散的剑气忽然毫无规矩的四散开来,朝着思维宫殿中胡乱飞溅。 虽然无法伤到他,但锋利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剑气还是将本已存储整齐,规整分类好的记忆信息,以及知识库给破坏殆尽。 感受到了神念的剧烈动荡,记忆信息的纷杂缭乱,并且察觉到整座思维宫殿都有些微微摇晃后,李三思知道有些不妙。 他心绪一沉,操纵着三把古剑来到自己身前,没有说话,但刻意激起的恼火情绪还是准确的向它们传递出了自己的糟糕心情。 剑吟声忽起,却不再清澈响亮,倒更像是一阵呜鸣。 三把古剑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老老实实于李三思身前一字排开,剑芒内敛,乖乖的样子像是等待训话的孩子。 李三思本打算摆出自己新主人的架势来,好好给这三道剑气上一课。 免得它们日后越来越没规矩。 见此一幕却不由觉得好笑。 早已与剑气心意相通的他终究还是不忍,随意的斥责几句后便命令它们退下。 他来此有更重要的事情。 神念微起,朝着思维宫殿更深处走去。 很快便来到了剑芒都不曾照耀到的金色牢笼处。 看着搭在牢笼边缘的那两只巨大手掌,以及沉入暗色间的那个巨大身影,感受着从前方传来的一股足以撼动天地的古老气息,李三思的心里没有半点敬畏,只有愤怒。 “怎么,知道曹总管和国师大人都已经走了,剑圣也已经离开了,天上来的那小子也终于回去了,所以你就敢出来了?” 李三思丝毫不去克 制心中的燥怒情绪,他沉沉开口,为魔道祖师那不知是第几次的逃兵行为做出审判,“出来就出来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我实在没想到,一个遇事只知道逃跑的家伙,哪里还有勇气再来摆出趾高气昂的姿态自称本尊?” “嗯?莫非八千年的困兽生涯,把你的脸皮磨得这么厚了?” 此话一落,金色牢笼中的那道巨大身影明显怔了一瞬,似乎没想到这只小爬虫进来后二话不说就给自己劈头盖脸一顿教育。 如山气息崩裂开来,魔道祖师怒了。 李三思却压根不鸟它,甚至不给它说话的机会。 在第二声的“小爬虫”出现之前,李三思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要更大,语气也要更刻薄,“我看你还是别叫什么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了,就叫八千年的魔道小兵吧,反正本事没有,胆子也不行,就靠一张嘴来事后吆喝就好了。” 说到这里,李三思尤不解恨,准备继续口吐芬芳,这次势必要让魔道祖师找到身为逃兵的耻辱感。 一向自视甚高的魔道祖师却再也无法忍受,怒意和杀气急剧飙升。 身躯亦在此时拔高,不消片刻便已直入思维宫殿的最顶端,像是满腔怒意的外放显化。 巨大的手掌也在下一刻疯狂摇晃起金色牢笼来,剧烈的震动声中伴随着它的怒吼,突如其来的噪音终于让李三思的嘲讽和谩骂声停下片刻。 slkslk.com 趁着这个间隙,魔道祖师那杀气腾腾的声音终于响起,“小爬虫,敢这么和本尊说话,你是真的找死?本尊一根手指头就能......” 话没说完,就被李三思无情打断,“能不能有点新鲜词汇了?来!我求你弄死我,你今天要是弄不死我,我就草你八辈儿祖宗!” 这话说得有点狠了。 魔道祖师直接懵逼,就连身上的狂躁气焰都明显停滞了一瞬。 它实在没想到,这一次的日常逃跑过后,这只小爬虫的反应竟然变得这么大。 当然,胆子也变得极大。 它很不能理解。 此前它虽然借着祭酒的封印隐没了自身的所有气息,即便是剑圣都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但它却能清清楚楚的知晓外面的动静。 所以它自然也就听到了登天少年与李三思的对话。 当少年在那只小爬虫面前,说出自己不死不灭的事实时,它能清楚的感应到小爬虫内心的震动和恐惧感,对此它很满意。 而当少年直言自己若是恢复到巅峰状态,可能会彻底掌控这具身体时,小爬虫更是几乎吓得半死,当时的它差点从暗影中笑出声来。 原以为知道了自己有多么强大之后的小爬虫一定会对自己百依百顺,毕恭毕敬,而它也已经做好了小爬虫抱紧自己大腿的准备。 可谁知道自己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这该死的小爬虫就给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它的预料。 魔道祖师感觉情况有些不对,这只小爬虫一定是疯了! 它想要利用二人之间的羁绊来获取对方的想法,可感知到的却只有极浓的愤怒和躁动。 它甚至没有感知到小爬虫的神念中有一丝一毫对自己的尊重和敬畏,这怎么可能? 此时的李三思只想冷笑。 他知道魔道祖师有窥探自己神念的习惯,所以进来的那一刻他便利用思维宫殿中的主场优势,将对它的愤怒和恐惧割裂开来。 同样能感知到对方想法的李三思对魔道祖师此刻的心情了然于胸,知道它现在情绪很不好,一贯持有的高傲似乎都因为自己的态度而散落了不少。 透过弥漫在金色牢笼周围的沉沉暗色,李三思沉眼望向被困于其中的高大身影,突然再次开口,“我是该继续叫你魔道祖师呢,还是,罗喉?” 此话一落,金色牢笼中的呼吸声明显低沉了不少。 魔的声音很快传来,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既然有人已经向你清清楚楚的介绍过本尊,你就应该知道本尊以前对你说的话并不是吹牛,同时你更应该清楚,你这具身体,早晚会由本尊完全掌控。” “等到那一天,你这只在本尊看来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爬虫,是可以继续苟延残喘的带着一丝残念存活在本尊的神格下,还是化作飞灰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上,全在本尊一念之间。” “所以,你,一只低贱的小爬虫,凭什么敢跟本尊这么说话?你真的不怕死?” 语气中尽量保持着一贯的高傲和冷漠。 但刻意压制的愤怒和杀意也还是那么清晰。 李三思没有犹豫,很快说道,“凭什么?凭我现在还能自如的操纵这具身体,凭我能轻松决定你的灭亡,凭......” 魔冷笑着打断他,“灭亡?不存在的,本尊不死不灭,这你不是知道的吗?” “有时候,失去自由的希望,比灭亡要更加可怕。” 李三思凝视着暗影,冷冷开口,“过去八千年的困兽岁月,你应该体会过那种感觉。” 闻言至此,黑暗中的高大身影猛然一颤,似是想起了过去那段枯燥难熬的岁月。 它沉默了许久,最终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一百六十三章 魔的誓言 “我想要你以近乎永生的魔道意志,对我立下永不背叛的誓言!” 李三思深深呼吸,压下内心所有惊惧,平静开口,“哪怕有朝一日你恢复了全部的实力,哪怕你能轻易的掌控这具身体,哪怕整个世界都因你的存在而颤抖,在我面前,你依然要时刻保持谦卑,以我为尊!”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要遵守你我之间的羁绊和约定,以我的思维和命令为导向,听从我的任何安排,不得擅自主张!” 说到这里,他已经能感觉到从金色牢笼中传来的愈发清晰,毫不遮掩的愤怒和怨气。 但他不做任何理会,情绪始终保持稳定。 平静的目光穿过人魔之间悬停的暗色,落在那道如山般高大的魔道祖师身上,停顿片刻,继续开口,“若有违背,甘愿魔道崩塌,为天地束缚,经受亿万年困兽之苦。” 言及至此,李三思猛然抬头,感受着魔道祖师那默然惊起,几乎笼罩了整座金色牢笼的滔天杀气,却不为所动,只是在黑暗中与之对峙,其身渺小,但无比坚定。 黑暗中的沉默持续了很久,魔始终没有说话。 李三思并不着急,安静等待着它的回答。 从少年口中得知了魔不死不灭的秘密后,一种难以言说的危机感便时刻笼罩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那座金色的牢笼虽然将魔封印在了他的体内,无法出来,但实则也为它提供了遮蔽气息的避难所。 它的力量仍在一点点壮大,哪怕进展缓慢,但只要给它足够长的时间,早晚有一天它能够恢复到巅峰状态。 到那时,李三思的下场可想而知……要么真的被当成一只小爬虫给捏死,要么,成为一具莫得感情的傀儡。 他自然不允许那两种情况发生。 所以在魔的力量强大到难以掌控之前,他必须做出必要的应对。 想了很久,也只有发誓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这个世界的誓言很奇妙,与李三思前世的“对天发誓,如若做不到,必然天打雷劈”这种走口不走心的瞎几把承诺完全不同。 一旦立下誓言,必然会受到这个世界大道规则的监管。 若是违背誓言,该怎么样,就一定会怎么样……天打雷劈也好,出门暴毙也罢,当初立下的誓言有多恶毒,到时候承受的恶果就有多可怕。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擅长发誓的海王也不敢胡乱说话了。 一不小心就要自食恶果。 当然,若是立誓之人的实力强大到可以无视这个世界的规则管束,那自然什么都不用怕,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就好比巅峰状态下的魔道祖师,即便立下誓言,它也无惧后果。 所以李三思才会想到利用它的魔道意志和本源之力为约束,以它最恐惧的业果来做威慑,这样的誓言对它这样的强大存在同样有作用。 黑暗笼罩下的金色牢笼中,突然亮起了一对巨大的血瞳,无尽的杀气和狂躁气息缠绕其间,卷动着不属于这个人世间的冷漠情感,落在了独身而立的李三思身上。 魔的冷笑声随之传来,毫不掩饰它的讥讽与嘲弄。 片刻后,它漠然开口,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你配吗?”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爬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想让它这位尊贵无敌的魔道祖师,立下如此诛心的誓言,他怎么敢? 李三思似乎早料到它会是这种反应,他沉声说道,“你要是觉得我不配,大可以重新寻找一处避难所,我这只小爬虫的身体,容不下你这只大魔头。” “你以为本尊愿意待在你的身体里?” 魔冷哼了声,“若非祭酒老头多管闲事,本尊现在早已夺魄重生,重获自由,还用得着受你这只小爬虫的气?” “所以说你没有选择。” 李三思直视着那对血瞳,内心毫无波澜,“既然你现在需要依附我而存在,就必须全部听我的,我让你立誓,你就必须得立誓!” “如果本尊偏不听呢?你能怎么样?” 魔的声音很快传来,“杀了本尊?哼!你做得到吗?或者说,你是想以自杀来威胁本尊?” “那本尊就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了,本尊不死不灭,哪怕你的神念和宿命与本尊牢牢绑定在了一起,彼此间的羁绊确实会让你所受到的伤害转移到本尊的身上,但你要记住,能造成你死亡的方式和伤害程度,却并不能让本尊真正的死去,顶多,是让本尊的神魂变弱,好不容易积攒的修为降回到原点罢了,想要真正杀了本尊,凭你……” “你今天的话有点多,是害怕了吗?” 李三思打断了魔的装逼,“就算不能真正杀死你,但我若是死了,失去了寄主的你必然也会暴露在人间规则之下……到那时,虚弱的你,面对千万人间修士的讨伐和困杀,我不信你不害怕。” “害怕?该害怕的应该是你吧!” 魔似乎被戳中了心事,声音突然变得愈发狂躁。 金色牢笼中的巨大血瞳猛然上抬,透射出的血光瞬间逼退黑暗,隐有朝着思维宫殿的其它领域弥漫而去的征兆。 三把原本已经老实下来的古剑感应到了血光的气息,本能性的兴起了护主的念头。 古剑嗡鸣的瞬间,思维宫殿中剑芒随之暴涨,似汹涌而至的大河一般出现在了李三思身边。 奔腾不休的剑河之间散露着无与伦比的剑气,仿佛在向前方那道藏于暗影中的魔道祖师宣告着主权…此地禁入! wucuoxs.com 几乎是在剑气河流出现的同时,金色牢笼中传来了一阵清晰可闻的闷哼声,随之看到的便是血光尽退的奇异画面。 李三思冷笑不止,兀自不言。 只是不断以心神压制住想要斩入金色牢笼中的三把古剑。 原本对魔道祖师的恐惧之意也因为它们的出现而消散殆尽。 且不管巅峰状态下的魔道祖师有多可怕,至少现在,剑圣送来的三道剑气,有屠魔之力! 气氛变得有些沉静。 魔的嚣张气息也在此时内敛了许多,像是对突然暴起的三道剑气很是忌惮。 但嘴仍不怂,“不要说只是三道不成气候的剑气,便是剑圣亲至,本尊也不惧!” 说是不惧,但搭在金色牢笼边缘处的两只巨大手掌已经缩了回去。 如山般高大的身躯也有往后退去的征兆。 巨大的血瞳更是已经悄悄闭合,张扬的血光在剑芒的压迫下最终完全消散。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李三思隐有不屑,他抬起头,紧紧盯着已经快要完全消散于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再次开口,“我没功夫跟你贫嘴,告诉我,你到底立不立誓?” 魔很愤怒,这只该死的小爬虫是越来越嚣张了。 偏偏自己还拿他没有 任何办法。 且不说自己如今只恢复了一成左右的实力,根本不是那三道剑气的对手,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被斩回原点。 而就算自己打得过那三道剑气,莫非还真的敢动手? 在尚未回到巅峰状态之前,魔还是要依靠这具身体来休养生息,壮大己身。 平日里嘴上喊他几句小爬虫,稍微装下逼就可以了,真要跟他闹翻,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魔虽然孤傲,但并不是无脑,个中厉害关系它还是拎得清的。 就好比此时,它已经感觉到这只小爬虫越来越认真了,尤其是拥有三把古剑撑腰后,他对自己更是没有了半点忌惮,言语间竟然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魔既不想落下面子,又不想把他逼急了,沉思片刻,它开始打起太极来,“本尊可不是一般人,立下的誓言有鬼神之力,你且想想看,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个实力扛下这份因果,若是......” 话没说完,就被李三思无情打断,“说人话!” “坚决不立!” 它终究还是放不下自己魔道祖师的身份,不愿对自己最是看不上的小爬虫低头,“像本尊这样的强大存在,岂能随意立誓?我劝你......唉!你这只小爬虫,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回来!小爬虫!小畜牲......” 正摆着魔道祖师的架子准备再次装逼,却发现李三思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默不作声退出了思维宫殿。 魔的第一反应是,他终于服软,选择知难而退了。 心里颇有些得意......一只小爬虫如何能斗得过经验丰富的魔道祖师? 可没过一会儿,身处的这座金色牢笼却忽然剧烈的摇晃起来。 随后便是一阵无比清晰的失重感环绕其身。 魔沉淀心绪,很快就意识到这具身体此时正处于不断下坠的过程中......这只小爬虫,他,他竟然从潜龙之巅跳了下去?! 这么高的距离,以他那只有二楼修为的体魄强度,跳下去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死了不要紧,自己可不能出事啊! 魔道祖师终于慌了! 八千年困兽生涯它都已经熬过来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只小爬虫的身体来休养生息,可不能出意外。 以它的推算,最多十年时间,自己就能恢复到昔日巅峰状态。 十年啊,对于它来说只是弹指一瞬间。 到时候自己就有了重新制霸天下的可能。 希望就在眼前,它如何甘心功亏一篑? 此时下坠的速度仍在加剧,魔慌的一批。 孤傲与示弱的念头在识海中天人交战。 其实李三思心里也很慌。 他在赌,赌魔道祖师不敢与自己搏命。 耳边的风声愈发剧烈,百丈的高度迅速逼近到只剩三十丈。 李三思强忍住高空坠楼的恐惧感,打算再撑最后二十丈,若是魔道祖师还要坚持装逼的话,他只能唤一声剑来,以求自救了。 二十丈距离,在加速力的作用下只用了半息。 李三思叹了口气,心想不愧是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就是有种! 就在他无奈之下,准备唤出其中一道剑气之时,思维宫殿中终于传来了魔的狂吼,“小爬虫你来真的啊!千万冷静!本尊什么都答应你!” 第一百六十四章 羁绊 声若惊雷,带着焦躁和恐慌的情绪。 寄人篱下的魔道祖师,终究还是放下了贯穿八千年的骄傲。 李三思将已经念到嘴角的“剑来”二字瞬间吞下,眉眼稍稍展开,沉重了许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此时距离地面仅剩十丈,冷厉的风声从他耳畔急速掠过,带来刀锋侵袭时的疼痛感。 他心神一凝,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只能在落地前的那一刻,交出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与此同时,思维瞬间沉淀,他的神念对惊怒交加的魔道祖师传出了最后一道指令,“上我身!” 几乎是在指令传出的同时,他的身体似重山而落,伴随着“砰”一声巨响,笔直的撞碎了潜龙殿外围那沉重厚实的青石板地面。 匆匆落下的最后十丈距离,却带上了加速百丈后的恐怖速度。 根本没有缓冲的时间。 可怕到让人胆寒的撞击力不断的凿击着干燥坚硬的地下土石,一直往地表深处而去,大概持续冲击了数十丈的深度方才停止。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深沉幽暗的黑洞,目之所及,皆是碎裂杂乱的土层,以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青烟。 所幸这里离潜龙殿的正门还很远,并没有吸引里面的兵士前来查看。 要不然不大不小又是个麻烦。 沉寂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撞入地下,被两块巨大的碎石顶住身体的那道身影忽然抬起了头,冷厉的双瞳中骤然窜出了两道浓郁的血光,穿透地下沉沉的暗色,直入苍穹。 下一刻,那道身影以比下坠时更快的速度冲天而起,一路的碎石和厚重土块皆被他以蛮力撞碎。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他便从地底飞速掠出,并不停留,一路往天上奔走,不过瞬间,便已撞碎漫天云色,回到了潜龙之巅。 前后过程惊心动魄,跌宕起伏,但从空中坠落,直到地底飞出,其实也不过数息时间。 李三思身上的黑色制服上已经沾满了灰褐色的土块,下摆和衣袖处也都在急速的运动中布满了褶皱,看上去很是狼狈。 可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半点挫败感,反而显得极有精神,尤其是那双血红色的双眸,冷厉中透露着振奋,左顾右盼之时,像是对这个世界有着数不尽的向往。 他沐浴在朝阳和清风之间,忽而张开双臂,朝着遥远的苍穹之边发出了一声悠然的长叹。 似乎在为自己,能再次亲身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清风的温柔而倍觉幸运。 他像是有些怀念这个世界的味道,所以很快闭上眼睛贪婪的吮吸,像是一只讥饿了很长时间的野狼,要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 咬碎吞下。 只有二楼境界的体魄下,却散发出了一股来自远古洪荒的可怕气息。 偶有飞鸟自潜龙之巅经过,遇之则避让,振翅绕路而行,显得十分惊惧。 这场无声的独角戏持续了很久,思维宫殿中终于响起了李三思本体的声音,“给你得瑟了这么久,是不是该把身体还给我了?” 魔睁开了眼,血瞳中闪过了一丝留恋。 它在潜龙之巅那布满蜘蛛网裂纹的砖石之间来回踱着步,犹豫了片刻,随后开口,“不急,一会儿你还要下去,等回家后再换回来。” 看得出来它很舍不得这好不容易出来露面的机会。 听它这么说,李三思也不催促,任由它操纵着自己的身体在潜龙之巅奔来走去。 偶尔还会跳到天上抓抓鸟,在清风流云之间飘啊摇,野起来的时候,它甚至去到了极远处的深林间,与猛兽飞禽嬉闹了好一阵子才回来。 时间很快来到了午时,当天边的阳光都显得有些燥热时,它还是兴致不减,竟打算去到大魏皇城里找些乐子。 xiaoshutingapp.com “过分了啊!” 李三思终于忍不住阻止了它,“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些,忘记了自己什么身份?大魏皇城高手无数,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活着一只魔?别以为借着我的身体就可以为所欲为,随意穿行,依我看,你连曹总管那一关都过不了!” 语气中颇有几分训魔的意思。 一向高傲的魔自然不服,下意识就想要回嘴。 可“本尊”这两个字尚未出口,它便记起了当下的处境,好不容易能多霸占这具身体一会儿,可不能得罪了那只小爬虫。 所以它极为难得的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站在了潜龙之巅的最边缘处,双手背后,遥望着正午时分被阳光浸满的苍穹,在沉默中享受着八千年后难得的自由时光。 李三思留给它的时间不多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未时刚到,李三思的声音便再次从思维宫殿中传来,“要是玩得差不多了,咱们就该谈谈正事了。” 此话一落,魔那原本渐渐平静下来的神色再次变得冷厉起来。 似是想起了李三思跳下潜龙之巅,快要坠地的刹那,自己惊慌失措时说出的那句话。 不由暗自恼怒,瞳孔中散露的血芒骤然惊亮了几分。 感应到了魔的情绪变化,李三思不由觉得好笑,他再次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你的意思应该是,只要我不跳楼自杀,你就什么都答应我,对吧?” 魔不说话,傲娇的姿态算是默认。 李三思又问了一句,“那你,应该不会反悔欺骗我 吧?” 闻言至此,魔顿时冷哼了一声,终于开口,“本尊什么身份?会骗你这只小爬虫?不就是立誓永不杀你吗?本尊照做便是!” 说着它便要对天发誓,但看它的态度颇为敷衍。 李三思立马打断它,正色道,“立誓不是开玩笑,你给我认真点,要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你应该知道我做得出来。” 一句话瞬间击中了魔的软肋,它变得愈发懊恼,板起脸来的瞬间,能看到它那冷厉的血瞳中藏满了压抑的杀气。 片刻沉寂,它冷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听语气已经很不耐烦。 李三思说道,“这样,你跟着我念,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但注意要走心!” 等到魔满不情愿的应了声后,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心绪渐渐放平。 随后闭上双眼,摆正心态,缓慢,坚定,且无比认真的念出了那句有关羁绊的誓言,“我,魔道祖师罗喉,今日于大魏朝潜龙之巅,当阳之下,以近乎永生的魔道意志,不可催折的本源之力,向宿主李三思立誓:哪怕有朝一日我恢复了全部的实力,哪怕我已能轻易的掌控这具身体,哪怕整个世界都因为我的存在而再次颤抖,在他面前,我依然会时刻保持谦卑,以他为尊!绝不忤逆!”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会遵守与他之间的羁绊与约定,死守誓言,以他的思维和命令为导向,听从他的任何安排,绝不擅自主张!绝不背叛!若有违背,甘愿魔道崩塌,为天地束缚,经受亿万年困兽之苦!” 说到这里,李三思静心凝神,以神念感知魔的情绪。 以为它肯定会很不爽,心有抵触。 可神念所及,却是极为陌生的平静与淡然。 李三思一时错愕,竟忘了催促魔快些跟后面念。 潜龙之巅,清风徐徐,自他的本体之上轻轻吹过,温柔的像是天地的抚摸。 只见魔操纵着这具身体,抬起了手,对着头顶的这片天,竖起了三根手指,随后轻声念道,“我,魔道祖师罗喉,今日于大魏朝潜龙之巅,当阳之下,以近乎永生的魔道意志,不可催折的本源之力,向宿主李三思立誓:哪怕有朝一日我恢复了全部的实力,哪怕我已能轻易的掌控这具身体,哪怕整个世界都因为我的存在而再次颤抖,在他面前,我依然会时刻保持谦卑,以他为尊!绝不忤逆!”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会遵守与他之间的羁绊与约定,死守誓言,以他的思维和命令为导向,听从他的任何安排,绝不擅自主张!绝不背叛!若有违背,甘愿魔道崩塌,为天地束缚,经受亿万年困兽之苦!” 第一百六十五章 思维宫殿的共通 魔这么配合,反而让李三思有些不太习惯。 原以为还要和它拉扯好一段时间才能让它认真的立下誓言,结果却不想竟如此轻松。 思维宫殿中的他沉默了很久,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能感觉到自魔的声音落下之后,他与它的神魂之间似乎多了一种更加亲密的联系。 原本尚需刻意的利用神识感知,才能共享魔的内心活动以及情绪状态。 可如今只要身处思维宫殿,魔的种种心绪便在自己的识海中一一延展开。 就好像,这座浩大雄伟的思维宫殿已经不再只是自己的,而是变成了与魔的共生产物。 抬眼环顾四周,思维宫殿的规模和深度较之前似乎有了数倍的增长,哪怕自己极目远望,用心感知,也无法看到尽头。 但是所观所感,那些庞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千奇百怪的知识和信息,却似潮水一般自动涌入自己的脑海中。 那原本是专属于魔的思维领域。 集聚了千万年的信息总和。 却因为这场誓言所产生的,更深层的羁绊,与他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刻的李三思,和这位来自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才算真正做到了命运一体。 他就是它,它,也是他。 玄妙莫名,难以解释。 但人与魔之间的感触和联系,他们最是清楚。 此时李三思的神念强度,因为与魔的融合,已经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那三道足以撕裂天地的桀骜剑气,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思维宫殿中气息的变化,知道自己身处的领域中,已经混进了一股十分强大,让它们很是不安的远古气息。 剑气纵横,似是想要将之驱赶。 可它们很快便又发现,那股强大的气息已经与新主人的气息融合在了一起。 不分彼此。 本就隐隐不安的剑气顿时变得狂躁起来,散露的剑芒刹那间惊起,朝着一望无边的思维宫殿弥散而去。 似是想要找到那股强大气息的源头。 将自己的主人解救出来。 沿途而过,正在自行整理汇总,排列组合,不断交融的人魔信息再次被剑芒横扫,变得缭乱不堪。 好在李三思迅速醒悟过来,当即对三道剑气轻声安抚,以神念告之它们都是自己人,这才让它们渐渐安静下来,及时止损。 他静默于思维宫殿的某个角落,将远望的目光和神念收回。 任凭属于魔的那些记忆信息在这座宫殿中一一落位,心里突然有了种很奇怪的念头: 这个誓言看似约束住了魔,让它哪怕重回巅峰,也无法再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其实也约束住了自己,若是有朝一日魔的存在被人发现,千万人讨伐之,自己已经无法抛弃它,并且要为了它,与这个世界站在对立的那一面上。 或许魔也正是知道这些,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立下誓言。 李三思正思考着,忽然被本体的动向打乱了思绪。 只见魔缓缓放下了立誓的三根手指,右手重新背于身后,面向阳光灿烈的苍 穹轻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它较之前少了几分张狂和冷漠,却多了几分难言的怅然之意。 片刻后,魔的声音传来,“这下你满意了?” 语气一反常态,变得轻轻淡淡,听不出更多的情绪。 李三思沉默片刻,随后说道,“没什么满意不满意,我只是为自己留一份后路罢了。” 片刻停顿,他很快补充了句,“记住你的誓言,哪怕你念念不忘自己魔道祖师的身份,到最后还是要听从我的吩咐。” “我承认你是一只聪明的爬虫,很懂得利用自己手里现有的优势去为自己搏一份未来,而你也确实做到了 ,关于这一点,本尊对你倒是多了几分欣赏。” 魔低沉的嗓音中忽然多出了一丝冷笑,“但你有没有想过,以本尊的身份,这个誓言一旦开口,必然一语成谶,天地之间都将留下记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三思没有说话,但与魔心意共通的他其实已经知道它想说什么。 心绪渐沉,眉头亦稍稍皱起。 看得出来情绪有些糟糕。 魔笑了,像是也感应到了李三思的心声。 它自顾自的开口,“意味着你我之间的羁绊已经真正做到了不分彼此......人魔一体的概念,已经不仅仅体现在共用这一个身体上,也不仅仅体现在神念和思维共通后的强大上,更多的,还是体现在你的人格,心性,处事态度,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以及所拥有的抱负和野心上!” “简单点说,本尊的意识将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你,本尊所拥有的神性越强,你所拥有的人性就会越弱,等到本尊重回巅峰之日,根本就没必要再对你怎么样,因为那个时候的你,早已被本尊同化,变成了另一只魔。” 说到这里,魔所主导的这具身体的神情间,忽然透露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邪气。 本已散去血光的血瞳再次变得冷厉且嗜杀。 它双手背后,昂首望向苍穹之边的那一刻,金灿灿的正午阳光似乎都已被血色浸满。 哔嘀阁 思维宫殿中的李三思沉默了很长时间。 不知是心有畏惧,还是有些后悔与魔产生了更深的羁绊。 等到天边风起,将燥热的空气渐渐吹散的那一刻,他的声音才默然响起,“且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现在,我还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人,拥有着这具身体的绝对掌控权,你所自诩的神性,终究还是得受我的人性操纵。” 这句话刚一落下,魔嘴角的冷笑便僵持住了。 但很快,它便又释然。 笑着说道,“没错,既已立誓,自然就要遵守,小爬虫,你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尽管提,再过些日子,等到本尊的实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你所坚守的人性怕是就要......” 话没说完,就被李三思很不给面子的打断,“别的先不说,先给我把称呼改过来......记好了,我叫李三思,不叫小爬虫,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当然,要是想叫一声李大爷我也承受得起。” 此话一落,魔先是一愣,随后瞬间板起脸来,“叫你小爬虫怎么了?本尊又不是针对你,你去打听打听,八千年前本尊纵横 天下的时候,叫谁不都是喊一声小爬虫?” 每当提起八千年前时,魔总是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李三思却懒得鸟他,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刚刚立下以我为尊的誓言,这就忘了?...若有违背,甘愿魔道崩塌,为天地束缚,经受亿万年困兽之苦!” 魔闻言神情一滞,血瞳中杀气一闪即逝。 它沉着脸,冷着眼,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喊你李大爷那是不可能的,本尊什么身份?八千年前只有别人喊本尊大爷的份......至于你的名字,本尊听着烦,也不想喊。” “那你想叫我什么?” 李三思问道,“先声明,再敢叫一声小爬虫,我当场翻脸,没开玩笑。” 魔想了想,“那就叫你卑贱的小铜牌吧,跟你倒是挺搭的。” “你不觉得‘卑贱的’这三个字有些多余吗?” 李三思压制着火气问道。 “不多余啊!本尊倒是觉得挺适合你的。” 魔呵呵冷笑,刚准备再多加几个羞辱之意极浓的形容词以供李三思选择,但突然感觉到他的火气蹭蹭往上直冒,有要发飙的征兆。 考虑到此前刚刚立下的魔道誓言,它顿时悻悻然压下那些调侃取笑的念头,摆正姿态,颇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就叫你小铜牌便是......你要是喜欢这个称呼,那就祝你这辈子都是个小铜牌好了。” 言语间带着极浓的调侃意图。 闻言至此,李三思深深吸了口气,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暗示,“它不是人!它不是人!不要和它一般计较!不要和它一般计较!” 等到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他又感应到了魔识海中那幸灾乐祸的念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恶心人是吧?” “何处此言?” 魔笑道,“本尊可什么都没说,小铜牌你心思不要那么重,没事也不要随意探寻本尊的思维,本尊怕你承受不住。” 语气中嘲讽意味很浓。 李三思冷笑了几声,懒得与之争辩。 但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想了想,放出了大招,“我劝你还是别高兴得太早,羁绊已深,你的魔性固然会影响到我的人性,但我的人性,又何尝不会影响到你的魔性?多年以后,或许我并没有变成像你一样的魔,倒是你,变得越来越像个人了也说不定。” 此话一落,他能明显感觉到魔的情绪中出现了一丝燥怒之意。 显然是受到了刺激。 顿时很得意的张狂大笑起来。 他根本不给魔反击的机会,突然再次大喝道,“时间不早,你也玩得够久了,现在带我回执笔人新兵营!” 声音极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魔怒气飙升,偏又无可奈何。 血瞳中漠然射出两道凄厉的血芒,直入苍穹,像是要把头顶的那片天都给捅个窟窿。 风声愈急的刹那,潜龙之巅血光一闪,魔操纵着这具身体瞬间消失不见。 唯见空中留下道道残影,经久不散。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软玉温香 与此同时,遥远的天外天,人间殿,白袍祭酒将散落的目光自潜龙之巅收回,望向了笼罩在摘星楼周围的那片云海。 清亮的双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唯见人间万里河山。 他凝望了许久,没有说话,只当兴致来时,他会端起一盏不知从何取来的温酒细饮一口,送酒入喉的那一刻,偶有所感,总有一声意蕴莫名的叹息声幽幽传开。 不知缘何,不知为谁。 再晚些时候,一只黑狗缓缓而至,安静的停在了祭酒的身后。 看上去无比温驯。 它低声叫了几句,带着一种古怪的节奏感,像是在与祭酒说话。 祭酒缓缓转身,低眸看了它一眼,听懂了它的意思,随后开口,“就连我都没能算到,那孩子竟然主动沾惹上了罗喉的机缘......原以为多年以后等他登天而至,可以慢慢的说些往事与他听,这下好了,要是带上了罗喉这家伙,怕不是又要重复八千年前那一段不太美好的经历。” 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 说完他再次抬起头,目光深沉,望着漫天云色继续饮酒。 情绪怅然。 直到黑狗在他身后又呜呜的叫了两声,他这才放下手中的杯盏,很是意外的转过身子,盯着它问道,“你说什么?那孩子认出了你的真身?你确定?” 黑狗很是人性化的点点头,表示十分确定。 祭酒眨了眨眼,沉默下来。 白袍随风而动,有种将要飘然而去的神仙姿态。 他似乎觉得有些吵闹,当即伸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周围风声顿止,天边飘动的云色也瞬间停止了流动。 等到天地蓦然惊寂的那一刻,他低下身子,将自己的耳朵凑近到黑狗身边,轻声问道,“告诉我,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说完他又立马补充了一句,“别再狗叫了,听着累,说人话。” 闻言至此,黑狗给了祭酒一个很是忧伤的眼神,显得有些委屈。 它很快挺了挺身子,稍稍适应了下祭酒的高度,随后张开嘴,口吐人言,是少年郎的腔调,“他跟我说,我是真的狗。您看,这可不就是认出我来了?” 此话一落,黑狗便沉默下来。 安静的趴在祭酒的脚边,乖的不像话。 祭酒则微愣片刻,随后缓缓起身,一脚把黑狗踢到边上去了,显得有些烦躁。 他背起手来走到了摘星楼的最高点,再次朝着人间望去。 随之盯着那位正在往执笔人新兵营疾驰的小铜牌看了很长时间,最后默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孩子,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 李三思回到新兵营的时候,已经到了申时四刻,天边的阳光变得没那么燥热,清风逐渐凉爽,他的心情也开始愉悦起来。 早在半路上他便催促着罗喉赶紧退下,让出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毕竟现在大小是个名人,关注度很高,一不小心就会遇到个粉丝要签名。 总不能一直顶着两只冒血的眼睛招摇过市,那也未免也太张扬了些。 也所幸他让罗喉退得早,刚从潜龙之巅下来没多久,路过皇城大道时,他便遇到了不少参与了昨日那场谈判的官员,难免要停下寒暄几句,经几句夸之后,再大步赶路。 这个时间还是上衙的点,所以新兵营显得极为冷清,李三思也乐得清静。 一路从皇城而过时,他可谓步步为营,走得极不安稳。 先是被文武百官拦路,吵了个头晕脑胀。 穿过镇魔街上的醉心楼时,又被里面的姑娘们使劲吆喝,让自己进去喝两杯小酒,听听小曲儿,很是磨练了一下心志后才勉强挣脱。 再加上满楼的剑修也认出了自己这位,被剑圣很看好的未来徒女婿,纷纷冲下楼,说要与自己讨教两招,更有脾气不好的傻子,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就直接拔剑了。 整的李三思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若不是镇守在醉心楼的刑部高手及时出手解救,只怕李三思逼不得已就要使出一道剑气来镇场子了。 经历重重难关后回到新兵营的他疲累不堪,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解一身乏。 养精蓄锐后再去听云轩找长公主过过招。 可等他推开那扇厚重的小院大门时,呆愣了片刻,所有的倦意和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院子很干净,一尘不染,整齐的有些过分,不像是两天没住人的样子。 一看就是经人打扫过。 散落的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直往人心头钻的奇异香味儿,很好闻,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闻过。 悄悄挪步,穿过小院来到里屋门前,凝目往屋内望去,发现里面的布局也被人动过。 同样变干净了不说,而且还添置了不少家当,原本空空如也的灰墙上更是挂上了他看不懂,但似乎逼格很高的字画,一下子就把这间粗俗不堪的新兵小屋装饰得极有格调。 “该不会是累到眼花,走错屋子了?” 小铜牌颇有些尴尬,赶忙顺着来路往后退,被人当成梁上君子可就不好了。 毕竟现在是有身份的人。 可就在他匆匆转身的那一刻,内室中那扇遮门的帘幕突然被人掀开了,李三思抬眼一瞅,下意识喊了声国粹,提到嗓眼的心瞬间回落,“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门边,好久不见的秦淮河头牌花魁苏姬,静静的站在那里 ,脸上的妆容无比精致,看得出来是有细心打扮过。 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薄裙,腰肢束得很紧,盈盈一握惹人爱怜。 领口却开得极低,胸前诱人的风光呼之欲出,李三思只看一眼便知道一手难以掌握。 双手安静的叠起置于腰腹处,看上去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姿态,可满身难以遮掩的风情却又让她多出了数不尽的风骚妩媚之感。 也只有李三思真切深入的了解过,那件薄裙包裹之下的身子是有多么的光滑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也只有他知道,床下的苏姬有多温婉清纯,床上的她就有多么的狂野热情。 床上床下的极大反差总是能给他带来视觉和触觉上的双重刺激,绝对的爽,谁上谁知道。 对于这条野生美人鱼,李海王表示就连自己都要使出八成的功力才能将她彻底征服。 bqgxsydw.com 可见她服侍人的功夫有多厉害。 而此时苏姬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位姑娘。 模样有些可爱,低着头满脸红晕,看上去有些羞涩。 李三思认出来那是苏姬身边贴身侍奉的丫鬟。 每当花魁劳累或是不舒服时,丫鬟就会代替她侍床。 但平日里苏姬与李三思会面的时候,丫鬟都是在外面候着的,从不进来打扰,今日却不知为何跟在了身边。 此时苏姬很是娇嗔的看了李三思一眼,缓步走到他的身边拽住了衣袖,轻声道,“奴家过来李郎的住处,难道还要先通报吗?” 语气轻柔软糯,撒娇的意图很明显。 早前被长公主勾出一身火气的李三思直呼受不了。 他随意敷衍了几句,便一把抓住了她的雪白玉手,反手习惯性的拍在了她的圆润翘臀上,熟练的动作让苏姬脸色瞬间红起来,眸间顿时荡漾出了一抹水色。 强劲的媚态让小凤起猛一下抬头,堪堪抵在了苏姬修长的大腿内侧。 一声娇 喘传来,苏姬干脆趴在了他的肩上,身子像是已经软了。 身后的丫鬟刚刚鼓足勇气抬起头,准备好好打量下,这位被自家花魁娘子时刻记挂在心上的李公子。 过去他去秦淮河时自己一直在外面候着,每次都是匆匆一眼,看不真切,可是好奇的很呢。 只知道花魁娘子一直夸他,说他看着瘦瘦的,其实动起来跟头牛一样。 每每听到那些虎狼之词,丫鬟都羞意难当,偏又忍不住想听。 此刻她正好看到了二人初见腻歪时的这一幕,羞意和噪意瞬间涌上心头,本就通红的脸上更是有了种火辣辣的感觉。 她想转过头去不看,可二人之间的亲密摩擦却总让她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 心头更是小鹿乱撞。 尤其知道花魁娘子今日带自己过来的真实目的后,她身体的某个地方更是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此时李三思搂紧了苏姬就不撒手,感受着这一身软玉温香顿觉浑身舒爽,恨不得现在就去滚床单。 他贴近苏姬的耳边,几乎快要咬住了她的耳垂,老司机都知道女人的这个地方有多敏感。 就只见苏姬触电般的颤抖起来,趴在海王身上无力的唤了声,“李郎,别,奴家痒......” 这一声软语可差点要了李三思的命,就好像是世间最催情的毒药,将他体内的所有欲望完全勾了出来。 他再也忍不住,猛一下抱起苏姬就准备往内室冲去,本已瘫软的苏姬无力抵抗,只能任由他施为。 倒是那位站在内室门口的年轻丫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挺起胸脯挡住了路。 李三思瞪了她一眼,“不懂事!外面等着去!” 丫鬟俏脸通红,却并没有退下,反而很大胆的往李三思身下看了一眼,心里火燎燎的很难受。 片刻后,她软声说道,“李公子,花魁娘子今日来了身子,不方便。” 语气轻柔而镇定,当然有强撑的嫌疑。 李三思微愣,“怎么这么巧,又一个来身子的?” 他迅速低下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苏姬,眼中带着询问。 苏姬喘了口气,微微点头,不等李三思露出失望的表情,她便又妩媚一笑,“所以奴家带了姣儿过来......” 姣儿?是侍床的丫鬟!...李三思懂了。 他抬眼望去,门口的丫鬟红着脸,正在脱衣裳......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那个男人回来了 酉时三刻,天色已然昏沉。 执笔人衙门里的新兵结束了一天的打杂工作,陆陆续续从远处回来。 大家伙都是年轻人,散衙后的娱乐活动往往除了泡妞听曲儿,就是吃酒。 可秦逍遥定的死规矩让他们根本不敢去秦淮河厮混。 泡妞听曲儿自然也就成了一种奢望。 曾经有几个刚进来的刺头儿,年轻气盛不懂规矩,偷偷摸摸的跑去秦淮河睡了姑娘。 爽是爽了,可结果很快就被执笔人的情报机关给逮住了,打了板子关了地牢不说,最后更是直接收了令牌扒了制服,一脚给踹出了衙门。 一点情面都不讲。 这一招杀鸡儆猴,直接给后面的新兵整怕了,放下了所有侥幸心理,彻底安份下来。 bqgxsydw.com 好在泡妞听曲儿不给弄,单纯的吃酒却是没人管的。 只要不是吃花酒就行。 一群木组新兵各回各家,稍作休整,洗尽了一身疲乏后,很快满血复活。 三五成群的约好了一起去不远处的某个小酒馆划拳吹牛吃老酒,这事儿他们常做,也算是散衙后的唯一业余活动了。 既能交流工作心得,又能联络同僚感情,快活的很。 往日里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八面玲珑的货,是吃酒活动的积极组织者。 他们每晚必在,就连常去的那家小酒馆都是他俩发现的。 要说起左右逢源,拉帮结派这种事,还真没几个比他俩在行。 这不刚进衙门没多久,这一群木组新兵全跟他俩熟络起来了。 几乎个个都成了掏心窝子的好兄弟……当然,曾经也是一名木组新兵的李三思是个例外。 而这唯一的例外,却恰恰成了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些日子里最大的心结。 原以为大家都是出来混的,.asxs.都一样,在衙门里都要靠实力说话。 可谁料到李三思那家伙竟然攀上了冷长空和秦司长这两根高枝儿,直接一步登天,很快走向了人生巅峰。 不仅短短几天时间就晋升到了执笔人铜牌,稳压他们一头。 后来又不知使用了什么迷魂计,竟和长公主搞到一块儿去了,还莫名其妙整了块囚凤玉,这下可把路天材和贾不阳二人给嫉妒的不轻。 更离谱的是,就在昨天,万众瞩目的谈判一事,李三思竟然又出了天大的风头。 出人意料的成为了大魏朝的谈判代表不说,最后竟还真给他整成功了。 群众对他很是推崇。 百官对他很是看好。 剑圣对他很是喜欢。 就连那位据说冷得跟座冰川一样的洛溪亭都对他有了感情。 这,这踏马找谁说理儿去? 原本还夹带着不少私人恩怨,想要伺机报复李三思的这俩货,现在早已改变了注意,满 脑子都在想着该怎么和他搞好关系了。 但从此前几次热脸贴冷屁股的局面来看,史上最吊铜牌李三思是懒得搭理他们的。 苦恼,悔恨,同时还有万分的妒忌……这便是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些天最真实的心理活动。 就连吃老酒的兴致都没了。 这不今晚回来后,同僚们纷纷相邀前去赶场子,却都被二人拒绝。 人家李三思在外疯狂装逼,出尽了风头,按目前的发展趋势,他日后在衙门里肯定更加风生水起。 而他们却还在木组的最底层厮混,整日里只知道吃酒玩乐,消磨时光,实在是有些不求上进。 每每想到这里,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难兄难弟都有些焦虑,企图通过挑灯夜战的努力来拉近与李三思的差距。 于是天色更沉时,二人点起了烛火,心血来潮想要看一看三位司长大人联名编纂的那本《探案密要》……拼人脉拼脸皮拼不过李三思,就只能拼实力了。 说到底执笔人衙门是靠真本事说话的地儿。 谁的探案本领高,谁的地位就高。 这一点他们看得很透彻。 可他们并没有想到,那位在他们看来完全是依靠着嘴皮子功夫,讨司长大人开心,才换来如今一切成就的李铜牌,其实才是探案界最大的BUG。 想在探案这方面超过他,只怕有生之年是做不到了,还不如多想些歪点子去整他吧。 灯火飘摇中,二人未免互相打扰,路天材留在了屋内继续看书,贾不阳则单手背后,另一只手举着那本《探案密要》晃到了院子里。 就在他打算静坐细看的那一刻,忽然发现,隔壁黑了两夜的小院,不知何时也已经亮起了灯火。 明晃晃的光色中似乎有些奇怪的声音传来。 朦胧中夹杂着许多暧昧。 贾不阳静望片刻,表现稍有呆滞。 他突然放下了书本,幽幽叹道,“那个男人回来了。” …… 戌时四刻,那个男人屋子里奇怪的声音才渐渐变弱,直到完全消失。 无风引动,却在不停摇晃的灯火也终于不再摇曳。 安静的洒落着明黄色的光晕,将这满屋子的春光照得通透。 内室,可容六人同眠的大床上,李三思将目光从已经累趴下,此时彻底昏睡过去的姣儿身上收回,望向了趴在自己身上,眼中泛着浓浓水光的苏姬。 他没有说话,但神情间的贪婪之色毫不遮掩......还是馋苏姬的身子。 苏姬掩嘴一笑,替姣儿把被子盖好,轻轻戳了一下小凤起,感叹道,“李郎,都好几个时辰了,难道还不够吗?你可千万要放松点,姣儿是承受不住你了, 奴家今晚,也是帮不了你的。” 声音中带着数不尽的挑逗。 同时也夹杂着许 许多多的失望。 显然今晚因为身体原因而没能参战,让她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你说呢?这还早着呢。” 李三思努力平复着心绪,将心中仍在熊熊燃烧的火焰死死压下,冲动之余则颇有几分感慨。 登上二楼可真就不一样了,有了真力的加持后,小凤起很是顶得住! 这不姣儿都完全倒下了,他还是斗志昂扬。 看这架势估计能撑到子时。 可怕的战斗力让苏姬既不安,又欢喜。 可惜今晚条件不允许,要不然她高低要与之大战三百回合。 听出了李三思话里的失望之意,苏姬想了想,脸色突然变得愈发潮红,她似乎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缓缓凑到李三思的嘴边说了些什么。 李三思先是神情一滞,而后眼神一亮,明显是有些意动。 但很快,他便又很是艰难的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你的身子要紧,我又不是个牲口,不至于一晚上都熬不住......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机会。” 此话刚落,苏姬便猛一下扑倒在他的怀中,眸间竟泛起了泪光,整的李三思有些不知所措。 “李郎真好,天底下就只有你知道关心奴家。” 苏姬倚在李三思的胸前,无比感动的望着他,精致的妆容很快被泪痕打湿, 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妩媚。 李三思温柔一笑,强迫自己进入贤者状态。 内心的柔情很快掩盖过了情欲。 身为一位经验丰富的海王,李三思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懂得如何疼惜自己捕捞过的鱼儿。 哪怕她是一条野生的鱼儿,可能随时会被其他海王抓走,但只要现在还在自己的鱼塘里,他就一定会倍加呵护......来自顶级海王的自我鞭策和职业素养。 屋内春光不减,李三思却凭借着过人的意志立强行克制住了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摸了摸苏姬雪白光滑的脸蛋,突然问道, “今晚身体不方便,却还往我这里跑,该不会就是想把姣儿送给我这么简单吧?” 语气轻轻淡淡,听不出更多的清晰。 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句话刚一落下,怀中尤物的身体便突然变得僵硬了些。 似是有了微微的慌乱。 但她很快便又恢复如常,在李三思怀中轻轻扭动着,似乎在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不动声色,轻轻抚摸,静静的感受着她的身体和情绪变化。 片刻后,苏姬柔声道,“许久没见李郎,心里记挂的很,老早就想过来看看了,又怕李郎不方便,便一直耽搁下来......这不刚刚听说李郎竟然代表咱大魏朝去和传说中的剑圣大人进行谈判,想来一定危险的很,奴家很是担心,便再也忍不住了,算着李郎回来的日子过来看看。” 第一百六十八章 苏姬的目的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两只纤纤玉手环住了李三思的腰身,贴得很紧,抱的很用力,微微的摩擦中挑逗意味很浓。 到底是秦淮河的头牌花魁,调情的功力真不是盖的。 哪怕李海王捕鱼多年,经验丰富,对床上的这条野生鱼儿也自认为已经知根知底,但此时仍被她的两只小手给弄得差点要起飞。 好在灵台尚有一丝清明,让他努力保持住了探案人惯有的警惕和理智。 苏姬的解释自然没什么毛病,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要知道,苏姬看上去虽然只是烟花之地的一名小小花魁,但她毕竟来自秦淮河。 秦淮河是什么地方? 纵观大魏朝几千年的历史,在每一代神皇的治理之下, 那里都是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乃至所有民间风流雅士的寻欢之所。 坊间许多有关才子佳人的美好爱情故事,以及流传至今的千古诗词,可都是以秦淮河为发源地的。 江湖游侠的双休伴侣,朝中百官的家中小妾,乃至某些皇亲国戚的后院妃子,选人的时候也大都是以秦淮河的姑娘为标准的......身材容貌皆是一流,唱跳更是无敌,还会琴棋书画,温酒相伴,这可比许多家庭里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都要厉害多了。 最重要的是,秦淮河的姑娘,服侍人的功夫天下难寻,不仅花样极多,火候也十分到位。 毕竟是经过层层选拔,专人训练后的优秀产物。 若得一人相伴,必然快活后半生。 所以能在秦淮河唱曲的姑娘,无论是眼光还是心气都是极高的。 一般人她们还真是看不上。 更别说像苏姬这样的头牌花魁了。 可以说四品以下的官员是请不动她的,寻常的人间修士她也是不爱搭理的,而且她在秦淮河是出了名的卖艺不卖身,就算是皇城里身份极高的某位侯爷点名要她出来作陪,顶多也就是唱唱小曲儿,跳跳小舞罢了,她的身子,却是别想了。 苏姬成名至今,大魏朝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在,若是能将她按在身下,那可真是,死了也值了! 可正是这样一个让无数人身心火热,充满幻想的绝品尤物,偏偏对李三思这样一个小人物动了情。 动了情也就算了,还给了身子,关键还不止一次,并且主动的很。 这他吗找谁说理去? 就连李三思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搁现在,他当然是能理解的。 毕竟小铜牌连破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早已声名鹊起。 又经过昨日与剑圣谈判一事,一战成名。 年纪轻轻便已多次人前显圣,爱慕之人定然不在少数。 这个时候花魁娘子苏姬若是出于某种崇拜的念头主动献身,他必定欣然接受,并且丝毫不担心她会带着什么目的性。 可问题是苏姬的以身相许发生在李三思成名之前。 也就是他未曾穿越过来的那些日子。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 的第一次是给了原主,而并非自己。 而那个时候的原主还是一个卑微的守城人,说白了就是个穷屌丝。 没钱没房没背景,孤儿一枚,性格极其软弱。 若不是老李头临死前,拼尽全力让他沿袭了自己守城人的职位,多少也算有了个营生,只怕此时原主早就拖着行李四处流浪了。 这样可怜且卑微的原主,寻常女子都未必能看上他,更何况是苏姬? 可苏姬偏偏就不顾世俗的偏见,义无反顾的把自己交给了原主。 要说这其中没点猫腻,李三思是怎么都不信的。 此前他便对此当面向苏姬提出过质疑,却被她满眼女人泪给融化了男儿心,就此搪塞了过去。 再加上当晚苏姬使出了浑身解数去伺候他,二人直接水乳 交融,李三思彻底迷醉在苏姬的温柔乡中,醒后脑袋一热,便将心中所有疑惑全都忘了。 往后好些日子没见到苏姬,又有了长公主和洛溪亭这两条新鲜上钩的鱼儿扰乱心志,李三思首尾难顾,便将那条野生的鱼儿抛之脑后了。 直到今夜,苏姬再次上门 服务,不仅将小院和内室打扫的干干净净,并且给他添置了不少值钱的家当。 更重要的是,这次来一赠一,初经人事的丫鬟姣儿也被她带来侍床,这般主动行径,终于将李三思惊醒,此前的担忧也再次涌上心头。 明黄色的烛火下,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将苏姬的两只手死死握住,不让她再乱动。 原本充满情欲的眼神则忽然变得清醒万分,深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再有片刻,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紧紧盯住了苏姬,冷静的神情间带着专注和审视的意味。 此时的他突然从一位温柔多情的海王,恢复到了大魏执笔人的身份。 突如其来的的转变让苏姬忍不住“啊”了一声,娇柔的声音中充满了媚意。 下一刻,她稍稍抬起头,柔柔弱弱的看了一眼贴身而对的李三思,双眸间闪过了一丝不安,但很快又被荡漾而起的水光涌满。 “李郎,你怎么了,干嘛这么直白的盯着奴家看?” 娇声传来,带着让人酥到骨子里的喘息声。 李三思却不为所动。 他早已沉淀思维,保持了足够多的定力。 就连精神抖擞的小凤起都安静下来......顶级海王的功底就体现在这,既能瞬间情绪高涨,进入状态,亦能刹那间抽身而退,心如止水。 苏姬将李三思的身体变化尽收眼底,再加上他半天不说话,心中愈发觉得不安。 她忍不住在他怀里轻轻扭动了会儿,胸前的柔软几乎完全压在了他的身上,可他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平静的像是刚刚完事过。 苏姬低下头,没敢说话了。 她试着抽回自己的双手,却发现自己刚一用力,身边的这个男人就将自己握得更紧,根本无法挣脱。 她沉静片刻,一股委屈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声,“李郎,你轻点,奴家疼~” 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低垂的眼眸间更是有眼泪滑落,滴在了李三思裸露的胸前,无比滚烫。 李三思仍旧冷着脸,用一种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她。 像是猎人在观察狡猾的狐狸。 眸间闪烁的寒光让苏姬有些发慌。 如果他记得没错,上次她就是用眼泪麻痹了自己,这才躲开了自己的质问,如今是打算故技重施了......可惜作为一位合格的海王,是绝不会被同一条鱼儿的眼泪哭软的,他必须时刻保持强硬。 所以不等苏姬的哭声传开,他便突然冷哼了一声,摆出了铁石心肠的姿态,“就算哭红了眼,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倒不如来个痛快,也免得伤了你我之间的感情。” 语气冰冷的不像话,毫无怜香惜玉之感。 苏姬见自己的李郎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正欢喜着,心想此前他不开口,一定是存心捉弄奴家。 还打算撒个娇要惩罚他呢。 可很快她便听到了这般生硬,几乎没有一丝感情的诛心之言,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僵持了一瞬,变得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下一刻,眼中断断续续的眼泪再也无法稳住,哗啦啦猛一下坠落。 妩媚动人的那张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妆容尽毁,凄凄惨惨,我见犹怜。 李三思低头看了她一眼,顿时大呼头疼......这位花魁娘子怕不是真的是只妖精吧!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谁还舍得说她? 小书亭app 他叹了口气,努力调整好心态,正准备继续摆出强硬的攻势,苏姬凄楚的声音却已伴随着抽泣声而来,听上去确实有些可怜,“李郎要奴家说什么,直言便是,何必要这般对奴家?在李郎面前,奴家已经放下了所有,也愿意付出所有,李郎你,却为何还要这般心狠? 奴家......” 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 她低着头,肩头微微耸动,柔弱的姿态任谁见了都想拥她入怀好好呵护一番。 李三思却似乎打算将铁石心肠进行到底了。 闻言不仅没有半句安慰,反而抓住了苏姬话中的重点,正好给了自己借题发挥的机会。 他板着脸,冷哼道,“在下何德何能,能让秦淮河的头牌花魁苏姬姑娘,为在下放下所有,付出所有? 莫不是苏姬姑娘您同情心泛滥,就喜欢接济像在下这样一事无成的穷困小子?” 阴阳怪气的强调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苏姬哭声渐缓,下意识说了句,“李郎如此优秀,接连破案,刚刚又替大魏朝立了大功,怎能说一事无成呢?在奴家心中,李郎你是......” “别跟我装糊涂!” 李三思瞪大了眼睛,直接打断她,迅速加大攻势,“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让你投怀送抱的,并不是现在的大魏执笔人李三思,而是从前的监察院守城人李凤起!说!你千方百计的接近我,迎合我,究竟有何目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救命之恩 突如其来的爆喝直接给苏姬干懵了。 她望着距离自己不过半尺的李郎,曾经温柔似水的那张脸如今竟然变得如此狰狞。 凝望片刻,不由内心凄楚,本已渐止的眼泪又再次倾泻而出。 或许是担心引起身边这个男人的反感,她只是小声的抽泣,却不敢再大声的哭出来。 yyxs.la 柔弱的姿态落入李三思眼中,让他再次陷入被动,心中难免多了些怜惜。 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能懂。 毕竟苏姬向来懂事,不仅事事顺着自己,还很会服侍人,若非事有蹊跷,心中总有不安,必须找她问个清楚,他也不会这么狠心对她。 再有片刻,盯着苏姬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得越久,专属于海王的那份羞耻的同情心就愈发泛滥。 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拥她入怀,好好安抚一番的冲动。 只是微微转过头去,不去直视她的柔弱。 刻意板起的那张脸上布满寒霜,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冷酷无情些。 若是有不知情的狗仔看到这副场景,第二天绝对就会传出,执笔人小铜牌平步青云后,抛弃旧情人的狗血大新闻。 沉默声持续了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屋内的那盏燃烧了一整夜的烛火即将油尽灯枯时,苏姬的抽泣声才稍稍停止。 她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冷漠到让人害怕的昔日李郎,心中又是一酸,忽然带着哭腔开了口,“ 奴家能有什么目的?之所以对李郎你用心真切,除了是真的心有所属外,无非 ,就是为了报答恩公老爷的恩情罢了。” 此话一落,李三思猛然转头,“恩情?啥恩情?我怎么完全不记得?” 说话间,他迅速进入思维宫殿,努力翻动着原主的记忆,发现在原主和苏姬第一次滚床单之前,二人之间并未有过任何独处的画面。 既未独处,自然也就不存在有何恩情。 当然,思维宫殿中那个上了锁的,至今无法被打开的神秘房间他没能进去。 但想来就算里面真的锁住了什么秘密,应该也不会是原主和秦淮河头牌花魁的爱情故事这么简单俗套吧? 所思无果,他当即抬眼凝视着苏姬,眸间带着质问……你可别耍我! 苏姬与之对视了一眼,颇有些幽怨的低下头,说道,“李郎会错意了,奴家所说的恩公老爷并非是你,而是李天横老爷……” 李天横?……李三思皱起眉头嘟囔起来,“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沉静片刻,记忆信息尚未完全展开,他便猛一下拍起了大腿,“是老李头!” 突然间的咋呼给苏姬吓了一跳,她点点头,“正是,听说监察院的外人都喊恩公老爷叫做老李头,不想李郎竟也这么喊,难道你不该喊他爷爷吗?” 第一视角的原主才喊爷爷,我是第三视角的局外人,自然得叫老李头……李三思腹诽心谤,“开局即入狱已经很糟糕了,再来个喜当孙,我这也太没牌面了吧?” 当然这话他没说,心里吐槽几声就好。 李三思穿越而来时,老李头便已因病过逝有段时 间了。 所以对于这位记忆中,对原主很好的老辈守城人李天横,他的印象并不深。 只是偶尔翻动属于原主的记忆信息时,看到了过去十九年爷孙俩相处时的快乐画面,他的心里会生出几分感慨和共情。 回忆到深处,他默默叹息了几句,“老李头对原主是真的没话说,孤身一老头,所有的寄托全放在了原主身上。一把屎一把尿的给他拉扯大不说,临死了还不忘记给他落实好工作,亲爷孙也不过如此了。” “可惜原主是个不争气的家伙,注定是个小瘪三。若非自己从异界穿越而来,占据了这具身体,只怕他注定就这样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了。” 想到这里,李三思对于卑微的原主更多了几分鄙夷。 随即回到报恩的问题上,“你和老李头究竟怎么认识的?他对你有何恩情?” 理论上来说,一个老老实实的监察院守城人,怎么也不会和秦淮河的头牌花魁扯上关系吧?而且记忆中那老头连秦淮河都没去过! 所以对于苏姬的说辞他始终保持怀疑态度。 苏姬却难得秀眉微蹙,似乎在为李三思一直称呼自己的恩人为老李头这件事颇有些不满。 但她骨子里刻满了小女人的温顺思想,哪怕心里有再多不满,也不会在李三思面前表现得太过于明显。 皱眉的态度已是极限,再多就过火了。 她调整好心态,说道,“那一年,奴家还只是秦淮河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姑娘,刚刚入行,不懂规矩,看到当时的花魁娘娘每日里只需出场很短的时间,而且只是简单的唱唱小曲儿便可,并不需要陪客,便很是羡慕,以为每个人都可以像她那样做出自己的选择。” “所以出道第一天,当奴家被嚒嚒喊过去,去陪城外来的几位鲁莽汉子饮酒作乐,甚至还明确要求侍床的时候,奴家有些吓到了,当场就表示了拒绝。可结果既惹怒了嚒嚒,也惹怒了那些人。” “奴家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嚒嚒带着那几位鲁莽汉子来到了奴家的住处,他们不顾一切的扒光了奴家的衣服,像畜牲一样压在奴家的身上,从酉时到子时,他们几乎折磨了奴家一整晚,期间奴家昏死过去好多次,但每次都被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和他们的大笑声惊醒。” “而从始至终,嚒嚒都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全程不发一言,直到那些畜牲走了,她才走到奴家身边,说了一句话……她说,每一位花魁的成长,都必须从侍床做起,如果奴家不愿意,那些人明天还会再来。” 说到这里时,苏姬双眸中的泪水却没有想象中那般汹涌,反而渐渐收敛,只在眼角留下几道斑驳的泪痕。 她的眼神也早已变得极冷,再不见往日里的半点妩媚和柔情。 此时的她,像是从一只娇美诱人的狐狸精,变成了一条吐着信子寻找猎物的毒蛇。 李三思望之一眼,不由胆寒。 心中却也为她的遭遇倍感心酸。 谁能想到如今无比耀眼,光鲜亮丽的秦淮河头牌花魁,竟还有这么一段堪称凄惨的出道往事? 所有人都知道苏姬在秦淮河向来有卖艺不卖身的规 矩,却很少有人知道她并不是在坐上花魁宝座之后才立下的规矩,而是出道即如此。 只是为了这个规矩,她付出的代价未免有些太大。 李三思有些心疼,却并未因此失去理智……说了这么多,和老李头究竟有什么关系? 却在这时,苏姬的声音再次响起,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那一晚过后,奴家不堪受辱,心想还不如就死了算了。” “最先想到的是就近跳入秦淮河,可一想到以嚒嚒的心性,她若是知道奴家死在了那里,一定连奴家的尸体都不放过。说不定会捞起来挂在花船的最前头,用来警惕和奴家一样苦命的姐妹也说不定。” “所以奴家打算死远点,不让任何人找到……于是第二天便偷偷买了辆马车,独自驾车前往城南郊区,打算在那片荒山野岭中跳下悬崖,无声无息间死去。” “自此了却一切牵挂,所有受到的屈辱也都将随着奴家的死亡一同被埋葬。” “那天,马车一路而行,自闹市行入小道……奴家一直独坐车前,满身皆是昨夜被凌辱后的残花之容。” “路人见之要么纷纷避退,仿佛见到了灾星,要么指指点点,嘲笑味极浓。奴家耳闻诸声,更是心如死灰,恨不得前方就是悬崖,死得更快些。” “马车速度加快,出城时,刚好路过了白鹿门,奴家也就是在那里遇见了恩公。” “当时恩公只是例行公事的查探了一番,并没有与奴家说太多话,便放任奴家离去……只是当马车掠过的那一刻,奴家清楚的看到了恩公眼角飘过的一丝无奈,也听到了他传来的幽幽叹息。” “那时奴家就在想,终究还是有人会为奴家的遭遇而感到遗憾和惋惜吗?可惜,却是在自己一心求死之时。” “再晚些时候,马车终于来到了城南郊区,在一处断崖边停下。看着那座深不见底,所望只有一片漆黑的崖底,奴家仿佛看到了自己昨晚的经历。” “风起时,奴家赶走了马车,正准备跳下断崖,和所有的不堪以及屈辱说声再见时,一只苍老的手突然出现,将奴家拽了回来……从断崖拽上了岸,从死亡拽入新生。” “奴家回头,所见所闻,是白鹿门边那双无奈的眼神,是马车掠过时传来的叹息声。” “原来,恩公早已察觉到了奴家的求死之意,他于心不忍,所以一路尾随而至,将奴家救下……” 闻言至此,李三思深受震撼,他沉默许久,最终惊叹道,“原来老李头对你是救命之恩!以前却不曾听他说过,难怪你一口一个恩公叫的这么亲热……” 苏姬却在此时摇了摇头,“我叫他恩公,不是因为他救了我,而是因为他救了我之后,没让我再死去。” 有些拗口,李三思表示不解,“什么意思?” 苏姬看着他,说道,“没有人能救下一个心死之人,除非,他连那个人的心一起救了,关于这一点,恩公做到了,而他,只用了一句话。” 李三思身躯绷直,洗耳恭听。 苏姬继续开口,以守城人的腔调,“恩公说,姑娘,谁逼你死,我来杀他。” 第一百七十章 老李头的秘密 记忆中的苏姬一向温柔可人,尤其是在自己面前,更是亲近体贴的不像话。 可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色却忽然变得极沉极冷,眼中有杀气。 哪怕知道,她反差如此大的情绪转变并不是针对自己,但如此近距离的贴身而对,李三思心头还是寒意陡升。 一时间竟不敢开口了。 就连对她双手的束缚都已松开。 心中忍不住感叹了声,“我就说,年纪轻轻就能坐上秦淮河头牌花魁的位子,她怎么可能会是傻白甜?” “秦淮河姑娘们的内部晋升堪称宫斗剧,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打入冷宫,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苏姬能从当初心思单纯的唱曲姑娘,一路成长至今,也不知道是踩着多少人的脑袋站起来的。这其中所经历的种种,一定非常人所能想象。” “至于老李头,更是让人意外,只是见了苏姬一面便要替她出头报仇,难不成是看上她了?应该不会吧?印象中老李头忠厚老实的很,不像是那种老牛吃嫩草的人啊。记得当初孙无常这为老不尊的家伙难得请次客,说要带他去醉心楼睡姑娘可都被拒绝了……” 想到这里,李三思心绪缭乱,他最终望向苏姬,见她的神色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最终还是问了句,“老李头为何要这么帮你?这老头虽然心地善良,但向来不爱惹事,当时与你只是匆匆一眼,就从白鹿门尾随你至城南断崖边将你救下,甚至为了你要去杀人,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苏姬说道,“那天奴家也问过恩公,他说奴家和他年轻时失踪的女儿长得很像,所以白鹿门边见了一面便将奴家放在了心上。” “不过当时恩公怕奴家误会,担心奴家说他心有不轨,就什么也没提,只是悄悄的跟了过来……既是想再看个真切,也是确实瞧出了奴家的心事,放心不下非要过来看看。” 没听说老李头结过婚啊,更别说有什么女儿了。监察院的人不都说他独来独往一辈子吗?…李三思表示不解,却也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或许另有隐情,只是老李头不便直说,于是便随便找了个诸如“你很像我女儿”这种俗套的理由也说不定。 片刻后,他再次问道,“老李头最后真去杀了人?” 对此他始终保持怀疑态度。 若老李头真的为爱发电,把人给杀了,秦淮河那边没理由没动静。 除非监察院包庇了他! 但监察院身为刑狱司的三大权利机构之一,向来以公平公正,绝不徇私枉法为行事原则……理论上来说,老李头要是真的杀了人,第一个搞他的就是监察院。 老李头最后也就不会是因病死亡,而将以杀人罪被判以西市问斩。 苏姬却在沉默半息后,重重点头。 “当时奴家以为恩公只是不想奴家再跳崖,所以只是随便说说敷衍奴家,便没有放在心上。可后来恩公又很认真的向奴家保证,说一定会为奴家报仇……奴家见恩公神情凝重,说得很是坚决 ,也不忍拂了他的意,便答应他不会再做傻事。” 她看着李三思,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可当天恩公还是不放心奴家,便坚持将奴家送了回去,打听清楚那些恶人的容貌特征后,他才神色凝重的走了。” 说到这里,苏姬忽然停顿了片刻,秀眉微微挑起,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等到了第二天,就在奴家以为恩公所言报仇之事将会不了了之的时候,秦淮河边上有消息传来,说是河里淹死人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闻言至此,李三思心神一凝,下意识问道,“莫非……死的正是那几位欺辱你的恶人?” “还有秦淮河的那位嚒嚒。” 苏姬说道,“一共五人,被一根红色的软绳绑在一起,飘在秦淮河靠近花船的水域中,奴家去看的时候,他们的尸体都已经泡肿起来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尽量保持了平静,语速刻意的缓慢,可李三思还是从她那微微颤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知是在为那些人的死亡而感到欣喜。 还是为老李头的手段而感到震撼。 “不可能!” 李三思压下心头震惊,沉声说道,“一夜时间连杀五人,并且是在无声无息完成,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老李头那半吊子修为我最是清楚,顶破天一个三楼的武夫,还是已然迟暮,重病缠身的那一种,他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苏姬便开口打断了他,“李郎,你真的了解恩公吗?” 此话一落,李三思顿时愣住了。 他皱眉看着她,情绪有些复杂。 好半天才开口,“你这话什么意思?一起生活了十九年,我当然了解他。” 话虽这么说,可感受到苏姬那意味深长的注视后,他明显有些不自信起来。 身为顶级海王,如今却在一条野生鱼儿的质问下陷入被动,说实话很是耻辱。 但他没有办法。 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报恩故事,可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莫非那个在自己记忆中平平无奇的老李头,还真的有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故事? 思忖间,苏姬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果李郎你真的了解恩公,就会发现他其实并不是一位武夫,而是一位术士,而且,他已经登上了六楼。” 这句话刚一落下,李三思先是呆滞一瞬,随后嘴角一扯,竟然笑了起来,“你今晚是来跟我说故事的吗?老李头若是一位六楼术士,他还会心甘情愿的去做白鹿门的守城人吗?而且一做就是好几十年?你可知道,刑狱司最强大的白衣术士星魂,也才只有六楼境界?难不成老李头和……” “奴家亲眼看到过,恩公他开了天眼。” 苏姬再一次打断他,为自己的陈述盖棺定论。 平静的语气下带着一丝对老李头的敬畏。 众所周知,开了天眼的术士, 至少已经是六楼巅峰。 如果苏姬说的是真的,那老李头隐藏的也太深了吧! 李三思心态炸裂,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但他最终还是提出了质疑,“那他为何要隐瞒实力,对外宣称自己只有三楼的武夫修为?就连我都不告诉!难道真有人生性淡漠,不慕名利到了这种地步?若真如此,修行对他而言有何意义?” 苏姬沉思片刻,说道,“恩公自有他的道理,奴家不好说。” “哼!那你又有没有想过,老李头若是一位六楼术士,他怎么可能还会病死?” 李三思冷笑道,“你听说过登上了六楼还会生病的术士吗?” 言语间的嘲讽意味很浓。 苏姬看着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李郎,你怎么知道,恩公他就一定是病死的?” 语气轻柔,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完完整整撞入了李三思心底。 他眼神微凝,面色僵硬,所有攻势完全冷却。 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全是苏姬的最后一句话……李郎,你怎么知道,恩公他就一定是病死的? 是啊,自己怎么知道老李头一定就是病死的? 穿越过来的那一天,自己便已深陷牢狱,记忆中存储的信息直接提醒了自己,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老李头,不久前刚刚病逝。 也就是说,自己并没有亲眼看到老李头的死亡,纯粹是原主的主观记忆在引导着自己。 可若是连原主自己都不知道老李头的真正死亡原因,只是浑浑噩噩听从着外人关于老李头死因的议论,这才得知老李头可能是因病过逝的话,那么事情的真相就有进一步讨论的空间。 想到这里,李三思心头没来由升起了一丝恐惧感。 他抬起头,双眸微凝,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苏姬,无比艰难的挤出一句话下,“你认为老李头不是病死的?你有什么证据?” fantuantanshu.com “正如李郎你所说,登上六楼的术士,是不可能病死的,这就是证据。” 苏姬与之对视,平静开口,“另外,后来奴家有专门去白鹿门找过恩公,想向他老人家道谢,并且希望他能认下奴家做干女儿,却被他拒绝了,可拒绝的理由让奴家疑惑了很久……” “他说,不久后他将要出趟远门,凶吉未定,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他不想让奴家体会失去父亲的痛苦,并且告诉奴家,说如果他回不来的话,一定要记住,监察院里,还有位他放心不下的孙儿,叫李三思……” 因为老李头的托付,所以苏姬才会对自己这么好,甚至以身相许?…李三思闻言陷入沉思,“这也太狗血了吧?” 苏姬的声音仍在继续,“后来恩公确实离开了皇城,不知去了哪里,但他最后还是回来了,只是没过多久,奴家再去找他的时候,监察院里便传来了他死去的消息……” “事后想想,恩公他就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一样……可奴家知道,他一定不是因病去世,而是和出的那趟远门有关。” 第一百七十一章 秦淮河姐妹花 (写在正文前:1.关于更新,最近更得比较缓慢,是因为老婆生了,所以一直在医院陪产,实在无心码字。4.28号生的,男孩……也是做爸爸的人了,在此承诺,忙完这几天一定好好更新,能加更绝不吝啬存稿,希望诸位看官老爷见谅下。 2.关于大家一直所诟病的这本书就是大奉打更人的问题……取这样的名字确实是因为大奉太火了,但希望大家不要看了前面几章就做出这样的评价,往后会发现两本书其实完全不一样。我会努力写好这本书,保底书,不用担心烂尾太监。更大的篇幅和精彩内容还在后面。 3.本书纵横中文网首发,七猫是渠道。所以若有七猫的读者看到这里,方便的话麻烦去纵横帮忙点个收藏,在此谢过。) …… 说到这里时,苏姬看了李三思一眼,再次开口,“说起那趟远门,不知李郎可有印象?恩公他,究竟去了哪里?” 轻柔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质问。 想来这些年来,这位秦淮河的花魁娘子一定不止一次的寻找过自家恩公死去的真相,但结果却都不了了之。 关于老李头临死之前究竟去了哪,见过哪些人,她也已经打听过很多遍……但凡与老李头有点关系的存在,她更是早已去了解过,只是同样毫无所获。 她最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李三思身上。 而事实上,在今夜之前,苏姬本不想告诉他这件事。 因为她知道,恩公一定不想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孙儿,再卷入一场未知的的销烟中。 cxzww.com 若是坚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去打听隐藏在那趟远门之后的秘密,后果将会很严重。 可能会付出死亡的代价,就和恩公他老人家一样。 苏姬自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自恩公死后,她便带着他的托付寻找到了李三思。 为报恩情,她叫了他一声李郎,只求风花雪月,让李三思日夜快活,却从不需要他主动承担些什么。 可今夜,他却咄咄逼人,偏要为自己对他的温驯态度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没奈何,她只能实话实说。 短暂的沉寂过后,不等李三思开口,苏姬便又很快补充了句,“只要知道恩公临死之前去了哪,就有机会找到他老人家死去的真相。” 她盯着李三思,妩媚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凝重。 以及,一丝小小的期待。 李三思避开了苏姬的眼神直视,望向前方灰墙上自己那微微摇晃的影子,陷入短暂的沉思中。 在他思维宫殿的记忆里,老李头好像确实消失过一段时间。 只可惜原主关于老李头的记忆实在太过于单薄潦草,以至于无论他如何回忆思索,也无法记起当日老李头离开时是怎样的一副场景,与自己又有过怎样的交待。 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 想到这里,李三思对原主又是一顿埋怨……白瞎了老李头对他那么好,到头来他对老李头倒是一点都不关心,白眼狼说的大概就是这种。 再有片刻,见李三思还是不说话,苏姬便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 幽幽叹了口气,苏姬的声音再次响起,“李郎不用多想,奴家没有别的意思,既然李郎不知道,那这件事就当奴家没提过好了。” 说完她的玉手忽然抚在了李三思的脸上,温柔的模样没有一点点改变。 “再有几天,奴家的身子就方 便了,到那时候,奴家再过来……” 说完苏姬便缓缓起身,在李三思的注视下下了床,随后将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穿上……很快,等到最外面的那件水蓝色薄裙披上雪白肩头时,她眼中的神色,脸上的表情,以及满身的气韵,都被最初的妩媚之色所替代。 她望着李三思浅笑片刻,春光盎然的一对眸子随之落向了大床的里面。 那里,丫鬟姣儿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她的脸上满是春色褪去后残留的红晕,眉眼间也多了一丝初经人事后的风情。 愈发昏暗的室内光线中,她借着快要完全燃烧殆尽的烛火,无比痴情的盯着身边近乎赤裸的李三思。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花魁娘子果然没有骗人,李公子他,只要上了床,就真的跟头牛一样,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 昨儿个夜里,若不是自己实在扛不住昏睡了过去,只怕到现在他还没完事呢。 想到这里,她的身体忍不住轻轻扭动了下,以缓解突如其来的一股燥热感。 再有片刻,她又兀自回念起上半夜从李公子那儿得来的,令人飘然似仙的奇妙感觉,禁不住浑身潮红,满眼春色,原本尚有几分可爱的她,此时竟也带上了些许成熟女人的妩媚和风情。 她轻轻咬动着嘴唇,望向李三思的眼神愈发火热,正暗自羞红着脸,却突然感觉到有一束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抬眼一瞅,只见自家花魁娘子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眉眼如画,笑意嫣然。 娇儿不由心中一慌,仿佛心事皆被看穿,她下意识的低头垂眸,随后嘴里轻轻唤了声,“姐姐……” 声音清脆香甜,有种不同于以往的软糯感。 苏姬闻言嘴角笑容更甚,心想平日里都喊我花魁娘子,今日却唤了声姐姐,李郎昨夜的调教功夫这么管用的吗?…她尤记昨夜,当李三思趴在娇儿身上时,第一句话就是,平生最爱姐妹花。 意思简单,意蕴却很深长。 苏姬笑着说道,“好妹妹,快穿上衣服吧,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要不然嚒嚒们又该派人来寻了。” 说完她又望向了李三思,“李郎,若尚未满足,兴致仍在,不妨等我们走后,你亲自去往秦淮河走一趟,奴家让姣儿好好服侍你,让你尽兴。” 听到这里,姣儿根本就不敢抬头,脸上满满的羞意,满满的惊喜。 李三思却摇了摇头,被老李头的事情这么一闹,他哪里还有半点调教姐妹花的兴致? 虽然他和那个记忆中无比苍老的守城人李天横没有半点感情,但此时毕竟占着原主的身体在,总有些难以言说的共情念头。 老李头若真是因病逝世也就罢了,顶多清明时节前去祭拜下他,也算是替原主尽一份孝心。 可此时既已知道他的死去似乎另有隐情,背后很可能藏有更大的秘密,他便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所以这事,该管还是要管一下的。 至少要先调查清楚老李头的真实死因…!若是死于仇杀,能报仇自己就顺手给报了,只要仇家未曾登上九楼,凭借体内三道剑气,加上魔道祖师的帮忙,应该是神鬼俱杀。 不过话说回来,此时的他还无法肯定苏姬所言就一定句句属实,毕竟死无对证,她怎么说都行,打着死人的招牌来自圆其说确实是个好办法。 总不能撬开老李头的棺材板去找他问个清楚。 心念至 此,李三思内心苦笑,觉得事情实在有够棘手……他甚至有在想,若最后调查无果,苦无所获,他真的要跑到监察院的后山坟场,去把老李头的尸体挖出来瞧一瞧了。 虽然时日已久,尸体肯定早已腐烂,但凭借思维宫殿中储存的大量现代医学知识,以及丰富的临床科普文献,他相信自己肯定能通过尸检来寻找到必要的线索。 当然,这是后话。 毕竟死者为大,不到万不得已走不到那一步。 想到这里,李三思渐沉的心绪似乎又放松了些。 沉默声中,他忽然抬眼,双眸清亮如水,在苏姬和姣儿的身上各自扫视了一眼,本已放平的心竟又有些蠢蠢欲动了……秦淮河主仆姐妹花,是真的,很难让人自我把持住。 尤其此刻,万事俱备,良宵难得……夜幕已渐深,看窗外天色,怕是子时已过。 正是春光乍泄的好时候。 那盏明黄色的烛火也终于燃尽了最后一缕微光,彻底消散于三人的视线之中。 窗外冷月高悬,幽暗无光,一眼望去像是一只惨白的瞳孔,居高临下审视着屋内三人的一举一动。 愈发深沉的黑暗中,突然传来李三思的声音,“天黑赶路不方便,我怕你们会有危险,还是等到了卯时再走吧。” “卯时?” 苏姬的声音很快在他耳畔传来,“李郎,现在连丑时都还未到,距离卯时还有两个多时辰呢,这么长时间,我们……” 话没说完,李三思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很生硬的打断她,“两个时辰,足够了。” 言及至此,不等苏姬再有回应,李三思便又冲着大床的里面说了两个字,“上来!” 语气中颇有几分霸道总裁的味道。 声音刚起,尚未回落,李三思突然出手,一把将大床里面的娇小人儿给拽了过来。 海王这次不撒网,改为下水摸鱼了。 嘤咛声瞬起,震得李三思肝胆脾脏俱销魂。 随后便只听姣儿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喘息而来,“不要,停,李公子,姐姐让我跟她回去了……” 有些力不从心,更多的还是欲拒还迎。 李三思毫不压抑的低吼声瞬间响起,“听我的,卯时走!” 黑暗中的姣儿还准备开口,小巧的嘴巴却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只能发出一阵“呜呜”的低吟声。 片刻后,床边忽然又传来脱衣服的声音,一个滚烫的身子随之带着几声叹息,趴在了李三思的背上。 胸前的柔软所带来的美妙触感让李三思忍不住仰天长啸,有种立地登上九楼,成就陆地神仙的超绝成就感。 苏姬一口咬住了李三思的耳垂,用她那充满诱惑,媚到了骨子里的声音轻吟道,“李郎,有了姣儿,可别忘了奴家……” …… 黑夜依旧,小屋中热闹不休。 奇怪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直到卯时方才停止。 隔壁小院内,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二位苦逼早已放下了手中的那本《探案密要》,他们的目光和心神全都放在了对面的院落和小屋中。 从酉时到卯时,两个人看得很认真,听得极仔细。 情绪慢慢变得无比复杂。 “为什么,他敢毫无顾忌的带姑娘回来过夜?” 漫长的沉默过后,贾不阳忽然开口,“这是不把秦司长的规矩当回事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背后的暗流 众所周知,大魏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定下的铁律第一条,就是不准嫖! 甭管你是去逛青楼,还是整个上门 服务,通通不允许,做了就是犯罪! 所以衙门里的新兵才会死死按耐住体内躁动的雄性荷尔蒙,放下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奢靡夜生活,将过往而来,视线所及的姑娘们视作红粉骷髅。 连想也不敢想。 每当夜深人静,寂寞难耐的时候,一群大男人只能跑去附近的小酒馆拼命消磨时光,以此来宣泄出自己有限的青春和精力。 可谁能想到,衙门里那位,最近风头正盛的铜牌李三思,竟然完全不把秦司长的规矩当回事,不仅公然招嫖,还摩擦了近乎一宿,并且动静是如此的大。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猛似的。 搞得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两位邻居是又佩服,又嫉妒,同时也有些心痒痒。 自从加入执笔人后,他们就再也没碰过女人。 却每每听到隔壁传来夜夜笙歌,好不快活的奇妙声响,这强烈的落差感让他们如何顶得住? 昏暗的小院中,路天材轻轻哼了声,接过了贾不阳的话,“那天你又不是没看到秦司长和他之间的关系是有多亲密,这家伙别的本事没多少,嘴皮子确实厉害的很,要不然也不会把司长大人哄得服服帖帖,对他百般关照,就连剑圣大人都被他说动,不仅答应了替咱大魏朝效力三年,还赠予他三道防身的剑气……吗的这家伙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说到这里,他猛击双拳,神情间满是不忿。 贾不阳闻言拍了拍路天材的肩膀,示意他淡定。 沉寂片刻,他再次看了一眼隔壁小屋,见已经彻底没了动静,便将目光收回 ,随之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的司长大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男人,那么的威严霸气,却为何变得和苏银牌一样,有了那种龙阳之好了?这可真是,让人颇有些意外啊。” 路天材闻言冷笑了声,“何止是意外?多少让人觉得他有些毛病……也不知道狱神大人怎么想的,竟然选了秦逍遥这么一个人来做执笔人的大司长,该不会,狱神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吧?” 言语间带着极浓的嘲讽以及满满的恶趣味。 此话一落,贾不阳吓了个怕死……编排秦司长泄一泄满腔郁气也就算了,在背后说狱神大人的坏话,这可真就跟找死无异了。 他顿时扭头望向四周,有些心虚似的提醒道,“赶紧住嘴吧!执笔人耳目遍布皇城四处,要说起搜集情报的能力可不比曹总管统领的摘花营差,所以咱们说话千万得小心点,以免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可是个大 麻烦!这最后要是传到了狱神大人耳中,咱俩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路天材闻言哼哼了几声,显然是对贾不阳的话不以为然......狱神大人都闭关多久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外界早有传闻,说他练功练到走火入魔,说不定早就自爆嗝屁了,哪里还能管得了这里的事情? 但看了眼好 兄弟过分凝重的表情,便也只能稍作收敛,没再说些更过分的话。 片刻沉默,他忽而提出质疑,“看李三思那边的动静,他可是实打实喜欢女人的,怎么就甘心沦为秦司长的入幕之宾?莫非为了自己的前程,就真的可以连尊严都不要了?呵呵,这样的人,啧啧……”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脸上更是写满了恶意和不耻。 “这样的人才最可怕,能忍常人所能不忍……说实话,我现在很后悔当初与他作对,以至于现在想改善下关系都很困难了,人家根本看不上咱。” 贾不阳叹息了几声,接过路天材的话说道,“自从知道秦司长和李三思之间可能会有一腿后,我也曾扪心自问过,若是让自己去陪秦司长谈情说爱,用来换取今后的锦绣前程,自己是否愿意?又是否承受的来?” “结果想了很久,答案是否定的,我是完全不能接受两个大男人在一块你侬我侬,搞那些权色之恋的,说实话,属实有些恶心。” 听到这里,路天材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若秦司长强迫你呢?你从是不从?” “宁死不从!” 贾不阳挺直身子,义正言辞。 他很快望向路天材,“你呢?” “我也一样。” 路天材迅速板起脸来,一身正气。 言及至此,两个人突然间沉默下来。 脑海中同时飘过一个念头……可惜秦司长他并不会找我啊! 再晚些时候,夜风渐凝,时间往前推移,深沉的黑暗终于缓缓褪去,遥远的天边也渐渐出现了一道朦胧的光线。 小院内心事重重的二人忽然在沉默中惊醒……他们听到了隔壁小院开门的声音。 二人心神一紧,蹑手蹑脚走到门边,透过极窄的缝隙朝着外面望去。 只见隔壁小院的门口,两位容貌极美,气韵极风骚的姑娘侧对着他们,还没来得及认清楚是谁,她们便被一辆从远处而来的华贵马车给接走了。 院内偷窥的二人看的很清楚,那是来自秦淮河的马车……车接车送,这俩姑娘的出场费肯定不少。 想到这里,贾不阳和路天材不由一阵羡慕,这李三思好有钱!而且好大的胆子! 公然招嫖也就算了,目标还整这么大,竟敢从秦淮河拉人,这真的是在赤裸裸的挑衅秦司长还有衙门的威严了! 贾不阳盯着离去的马车看了许久,最终摇头叹息,稍稍表示了下对李三思的谴责,当然更多的还是羡慕。 便准备转身进屋。 看看时间,也快到上衙的时间了,赶紧换衣服走人吧,要不然被冷长空给抓住,搞不好又要关禁闭。 路天材却猛然挺直了身子,他一把抓住了好兄弟的胳膊,目光显得极为阴沉。 一看就是动了什么坏心思。 “你咋的啦?” 贾不阳问道,“该不会还想找李三思的麻烦?我劝你还是算了吧,那家伙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大家从此井水不 犯河水就好了,没必要再惹事端。” “你仔细想想看,他在衙门里有多少靠山?且不说冷长空和秦司长对他颇为看重,搞得十分暧昧。长公主似乎也跟他扯上了关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现在就连传说中的剑圣大人都莫名其妙对他那么好,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还能……” 话没说完,路天材便挥手打断他,阴恻恻的说道,“你觉得,若是将他从秦淮河带人回来过夜的消息传出去,秦司长会怎么做?长公主会怎么想?剑圣大人又会怎么看他?” “你又想去揭发他?” 贾不阳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叹息道,“算了吧!你忘了上次揭发他点卯迟到的事情了?结果不仅没能成功,反而直接被冷长空关了许久的紧闭......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他这种人,就不该去惹,我不是让你别......” “我咽不下这口气!” 路天材握紧双拳,咬牙切齿道,“他若是在衙门里多出一天的风头,我们就要在他面前多低一天的头,甚至于这辈子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当初我们加入执笔人是冲着出人头地,扬名立万来的,而不是终日畏畏缩缩,被一个只知道耍嘴皮子的小铜牌给吓唬住!” 听他的语气怒意正盛,看来劝说是没用了。 贾不阳摇头无语......心想为何到了现在你还认为他只是一个爱耍嘴皮子的小铜牌? 他想要再劝说几句,却见路天材猛挥了下衣袖,声音渐冷,“你到底帮不帮我?” 贾不阳无奈道,“我倒是想帮你,但衙门里都知道你我和李三思之间不对付,仅凭我们一面之词,别人未必会信。”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路天材冷笑道,“咱新兵营的兄弟们可多着呢,有他们联名相助,我就不信扳不倒一个小铜牌!” 西红柿小说 “我能不担心吗?以李三思如今在大魏朝的名声,我们若是选择揭发他,几乎就是赌上了自己的前程。” 贾不阳说道,“而且我得提醒你一句,新兵营的那些人未必会帮你,虽有过有难同当的誓言,但那都是摆在酒桌上的言论,当不得真的。” 路天材摇了摇头,“这你大可以放心,兄弟们被衙门里的规矩锁死,每夜只能孤独买醉,早就心有不爽在,只是碍着秦司长的威严不好发作。若是让他们知道竟然有人不守规矩,搞特殊化,就在咱这新兵营中找了秦淮河的姑娘回来过夜,你说他们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见好兄弟还要提出质疑,路天材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别说了,再听我一次!只有李三思倒下了,咱才有出头的机会,否则的话,在这执笔人衙门里,咱们也没什么前程可谈了。” 语气中大有破釜沉舟的意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贾不阳也不好再坚持什么。 那就干吧! 天尚未完全亮,二人也不急着回屋了,直接推门而出,趁着黎明前夕的最后一抹暗色,朝着同僚们的小院走去......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联名揭发 太阳不曾升起之前,这个世界仍然属于夜晚。 哪怕天色其实已经微亮。 苏姬和姣儿走后,李三思那积蓄了许久的疲累感终于再次来袭。 关上屋门,拉上帘幕,漆黑的室内漂浮着奇怪的味道,他深吸一口,倒头就睡。 眯眼的那一刻,他压住了身下那一床软软的裘被,纵享丝滑,忍不住就想起了苏姬和姣儿那温柔细腻的身子。 哪怕奋战一夜,疲累不堪,但海王的尊严还是让他在捕鱼这件事情上始终保持着斗志昂扬的姿态。 如今主仆姐妹花虽然已经回去,但李三思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新技能,就是能够利用神念在思维宫殿中创造出自己想要的梦境,真实的一比。 这让他欣喜若狂。 于是黑暗中的这一次入睡,他趁着冥想之际,将自己的这个新技能发挥到了淋漓尽致,那对姐妹花理所当然成为了入场初体验的女嘉宾。 要说体验感有多好,从他的睡梦苏醒时间就能大致看出来。 自从踏入修行之后,他的生物钟便已定死,每到辰时必起床。 可此时神念加持下的春日梦境,却硬生生拨慢了他的生物钟,辰时的他不仅闭着眼,毫无苏醒的征兆,嘴角还挂着难以言说的笑容,看上去要多快活有多快活......没有人能拒绝自导自演过程中所带来的诱惑。 偶尔身体还剧烈的抖动一下,天知道他的梦里面都在发生着些什么。 可能又是一场1V2的激战吧。 梦中的他还不知道,就在天地间第一缕阳光照入新兵营的那一刻,一群身穿执笔人统一黑色制服的木组新兵,正浩浩荡荡往衙门里奔去。 领头的正是贾不阳和路天材这俩二比。 所有人全部面有不忿,眼含怒气,看上去都是一副要去找谁报仇的拼命姿态。 看来贾不阳和路天材的人缘和威信确实不错,这么短的时间,便能将执笔人的所有新兵全部召集完全,目的自然只有一个,就是去秦逍遥面前打李三思的小报告。 但这次他们长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去找秦逍遥,而是寻求了第三方的帮助......银牌邱蓝,六楼高手,也是贾不阳和路天材的顶头上司,平日里对二人颇为关照,说话也好听的很,是个喜欢打官腔的武夫。 他曾放下话来,说只要进了他的组,就绝对不会再受任何人欺负,绝对的撑腰一把手。 yawenku.com 搞得兄弟俩十分感动,当场就立下了要为邱银牌当牛做马的誓言。 可今日巳时三刻,当贾不阳和路天材领着一群木组新兵站在他的议事厅门口,并且说出自己的诉求时,那位长相斯文,偏偏眼神阴冷的邱银牌却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望向他们,神情间充满了无奈。 他沉默许久,随后问了一句话,“你们难道不知道,那个叫做李三思的家伙,昨日在潜龙之巅出了多大的风头吗?如今他是大魏朝的骄子,多少人的视线和关注点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你们却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他麻烦,是觉得自己行了吗?” 言语间带着几分嘲弄之意。 劝退的意图也很明显。 众新兵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敢说话。 这次他们大都是被贾不阳和路天材这二位找来撑场子的,并没有做出头鸟的打算。 虽然李三思公然招嫖一事确实引起了极大的公愤,大家一时冲动,加上贾、路二人的怂恿,便趁着上衙的时候来联名批斗一番。 但此时经邱银牌一提醒,本就意志不太坚定的木组新兵顿时怂了。 他们下意识想起了那位李铜牌 如今在大魏朝的声势,经过昨日谈判一事,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他也不为过......想到这里,这些站在执笔人最底层的木组新兵们心中越来越没底气,若不是碍于脸面,只怕他们早就溜了。 而看如今的形势,就算他们最后真的跟李三思闹翻了脸,顶多也就是站在后面吆喝两句,不敢太放肆的。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兄弟俩身上,这次的行动是他们发起的,自然也得由他们做出解释。 贾不阳正要说话,却被路天材抢先一步,“回禀邱大人,李三思不过是刚刚代表咱大魏朝参加了一场谈判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依我看,那场谈判的结局其实早就已经写好,毕竟在咱大魏朝的主场,就算对方是传说中的九楼剑圣,也无法做到单人持剑,去对抗当世最强的国都,最后他肯定会答应咱们提出的条件,这一点毋庸置疑,无非,就是怎样才能更加体面些罢了......所以说白了,昨日的那场谈判谁去都一样,李三思不过是投机取巧钻了空子罢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听上去颇为不服。 贾不阳深深看了自己这位好兄弟一眼,心想他是不是魔怔了?先后编排了狱神大人和秦司长也就算了,如今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诋毁剑圣大人。 真不怕醉心楼中忽来一剑,将他捅个透心凉吗? “没什么了不起的?” 邱蓝笑了,摇头道,“看来你们对李三思还是了解的太少了,实话跟你们说吧,你们惹不起他的。在此奉劝你们一句,在事情尚未闹大之前,赶紧回去吧,若真弄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怕连我也救不了你们。至于剑圣大人,你就更不要提了,若是觉得他的剑无法在咱大魏朝展露锋芒,你大可亲自去找他说道说道,这三天他就住在醉心楼中,很好找。 ” 此话一落,他便要挥手赶人。 贾不阳对于这次的联名揭发一事本就不太赞同,如今听邱蓝都这么说了,他更是心生退意。 正准备离去时,却见路天材还是不死心,突然大声喊道,“就算他再怎么出风头,也不过是一枚小铜牌而已,我们惹不起,难道邱大人您也惹不起吗?” 邱蓝本不打算再说话,听闻此言顿时有些隐怒,“以前觉得你挺机灵,现在怎么脑子转不过弯来了?嗯?什么叫只是一枚小铜牌?他的背后站着多少人你清楚吗!别的先不说,单是金牌杨千杀,那个从来不讲道理的七楼武夫,就不是你我能招惹的起的!所以你可千万别再拉我下水了,这事我不可能帮你……” 言及至此,邱蓝忽而冷眼扫视全场,再次沉声开口,“执笔人从来相亲相爱,这种背后损害同僚的勾当切莫再做!今日先给你们提个醒,若有再犯,绝不轻饶!” 声音冷厉而清肃,吓得诸多木组新兵各自胆颤,不敢与之对视。 贾不阳叹息着就想去拽路天材的袖子……兄弟你差不多就行了,别整得里外不是人。 路天材却根本不听劝,他今天是铁了心要扳倒李三思。 沉寂过后,他忽然大声开口,“邱大人,难道您就真的甘心从此屈居于人下吗?” 此话一落,邱蓝眼中瞬起杀意,“你说什么?” 路天材已经豁出去了,他强行压下心中恐惧,迎着邱蓝的目光说道,“李三思的个人崛起自然与大人无关,您也确实不必多有理会,但您别忘了,他是冷长空的人!” “那又怎么样?” 邱蓝斜眼望着他,嘴角挂着冷笑。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三思若是从此在皇城中混得风生水起,冷长空在衙门里,乃至在 皇城中的地位必然也将水涨船高......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邱大人您与冷长空向来不和,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骑到您的头上去吧?” 此时的路天材已经心无所惧,他稍微组织了下措辞,继续开口,“同样的道理,冷长空的地位要是起来了,金牌杨千杀必然也将更加的受到秦司长的器重。” “而衙门里的人都知道,执笔人副司长的人选就在三大金牌中产生......杨千杀原本呼声就极高,此时很可能会因为李三思的一人得道导致他那一组的人全部升天,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杨千杀稳稳坐上了副司长的位子。到那时,只怕,咱们的金牌大人会很不高兴,至于我们,肯定也会被疯狂打压。” 说到这里,路天材的语气变得愈发低沉,“邱大人,您想想李金牌与杨千杀之间的竞争,再想想您自己与冷长空过往的恩怨,这要是让他们......” 话没说完,就被邱蓝冷声打断,“金牌大人之间的竞争与我等何干?执笔人副司长的位子有德者居之,又岂是我等能轻易干预的?此事你再不要提,免得被人听到后,说咱李金牌手下的人小肚鸡肠。” “至于我与冷长空之间的恩怨则更加不值一提,大家都是同僚,没什么深仇大恨,顶多就是平日里处事态度稍有不同,或是探案时的思路出现了些许分歧,这都很正常,我从没有放在心上,往往事后就会忘记,相信冷长空一定也是这样。” “所以你们一定要时刻谨记,咱们执笔人,是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不允许出现任何不和谐的声音......我们需要的是良性的竞争,而不是恶意的诽谤!” 听到这里,在场的木组新兵不敢多有言语,只是连声附和。 贾不阳唉声叹气的摇摇头,他也是没想到,邱大人的觉悟竟然已经这么高了。 路天材则如遭雷击......这还是我认识的邱大人吗? 众人心绪各异的关头,邱蓝的声音却忽然再次响起,“不过话说回来,你初来时对于李三思的控诉,究竟是事实,还是诽谤?说实话,可别想着骗我。” 路天材先是一愣,继而狂喜,他强自镇定,认真说道,“绝对事实!李三思深夜公然招嫖, 地点就在执笔人新兵营的小院中!在场这么多兄弟都是证人!如若不信,执笔人的情报部门可以去调查一番,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好!既为大魏执笔人,岂能知法犯法?若李三思真有招嫖之实,必依法严惩!” 邱蓝神色认真,义正言辞的开口,“一会儿你们随我一同去见李大人,这件事,还得他出面才行。” 路天材闻言大喜,邱蓝口中的李大人,正是执笔人三大金牌之一,七楼武夫李青山......此人在衙门里威望甚高,有他出面,李三思定然在劫难逃! 沉寂片刻,邱蓝示意众人随他而去。 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又压低声音提点了一句,“我只是不允许衙门里出现任何一只臭鱼烂虾,所以才会邀请李大人出面解决,绝不是因为任何一方的私人恩怨,懂吗?还是那句话,咱们执笔人,从来相亲相爱,从不内战!” 众人纷纷应诺,路天材喊得最大声,一想到那枚讨厌的小铜牌即将面临审判,他便止不住的兴奋。 有种春梦初醒时的战栗感。 离去的路上,他深深看了一眼前方带路的银牌邱蓝......看走眼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邱大人! ...... 第一百七十四章 风声 午时至,阳光变得燥热。 人心亦开始动荡。 从议事厅出发过后,邱蓝没有闲着,一边带着贾不阳,路天材等木组新兵去往金牌大殿寻找李青山,一边吩咐手下的人将谈判功臣李三思招嫖过夜的消息散露出去。 大魏朝青楼文化向来盛行,只不过在执笔人衙门里行不通。 世人皆知秦逍遥曾立下过执笔人不准去烟花之地厮混的规矩,虽然有些不能理解,但规矩就是规矩,李三思没能做到,就要受到应有的处罚和谴责。 当然以李三思那超绝的探案天赋,以及刚刚作为大魏朝谈判代表立下的盖世功勋,顶多也就是业内警告几句,绝对不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先扣押审问,再行教训,最后给赶出执笔人的。 刑狱司承担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但对于李三思来说,现在还面临着另一个窘境......昨日潜龙之巅的谈判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位横空出世的探案天才小铜牌,和当朝长公主,以及剑圣传人洛溪亭之间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若是让长公主或是剑圣师徒知道了他谈判回来的当晚,就整了个上门服务,这事情可就闹大了。 路天材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拼了命的要求邱银牌出面,将风声散露出去,借着长公主和剑圣师徒的手彻底整垮李三思。 从目前来看,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每一位银牌的手下都分管着一队情报部门,他们不仅探案效率高,传播消息的途径也很广泛,速度更是极快。 不过一个时辰,几乎整座大魏皇城都知道了李三思从秦淮河招嫖过夜的消息。 有人唏嘘,有人感叹,也有人震怒。 皇城听云轩,小桂子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但他并没有立即汇报给长公主。 承蒙李三思关照多次,小桂子早已自愿化身为他的头号间谍......长公主身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只要对李三思不利,他都会第一时间替对方摆平。 就好比这次,收到消息的小桂子表现得十分冷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还一遍又一遍的安慰长公主,并替李三思做出解释......说他因谈判一事耗费了太多心神,如今正在家中休息,晚点定会过来,还请安静等待会儿。 只是在独处的时候,他会在心里暗自叹息,并且生出了一丢丢的抱怨......李大人这也太猴急了些吧!还没来得及向长公主解释清楚洛溪亭的事情,这又明目张胆的找了秦淮河的姑娘回去过夜,长公主要是知道了可咋整? 难道公主殿下的身子还比不过那等风尘女子吗? 小桂子表示无法理解。 但抱怨归抱怨,保密工作还是得做好。 小桂子开始扮演无间道,不仅自己三缄其口,并吩咐手下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不准多嘴,将原本已经传散满城的消息尽数压下。 等到未时一到,他便找了个机会溜出了听云轩,飞速奔往执笔人衙门......只要李大人赶在公主殿下收到消息之前去见她,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再晚可就迟了! 飞驰的路上,小桂 子拎起了宽大宦袍的下摆,速度飞快,心中焦急万分,“李大人,奴才也只能帮您到这了!您可千万要在衙门里待好了,别让奴才跑空啊!” 为了与李三思的那份善缘,小桂子是真拼了命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守得住秘密,也能堵住太监和宫女的嘴,却忘记了听云轩里还有一个楚白狼。 当小桂子走后,那位冷眼寒霜的提刀侍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到长公主身边,将皇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关于李三思公然招嫖的消息完完整整的告诉了长公主。 原本正在静候李三思过来请罪解释的长公主没说一句话,只是默然起身,来到窗前遥望着天边翻腾的云海沉默了许久。 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没人敢问。 即便是楚白狼也不敢多有言语。 他知道沉默状态下的长公主最是可怕,往往苏醒时就要有人遭殃,爆发后的怒火鲜有人能承受。 这一点楚白狼曾经深有感触。 以前被她拿来出气的目标很不固定......或许是宫里的丫鬟太监,或许是后花园里的那些公子哥,又或许就是楚白狼本人,最终是谁,完全取决于对方的运气,以及长公主的心情。 但这一次,楚白狼知道,长公主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执笔人小铜牌,李三思! 他已经在心里计较出了李三思的一万种死法,其中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种,都是死在自己的刀下。 燃文 只要长公主下令,他便会提刀杀入执笔人衙门。 提着李三思的人头来给长公主出气。 可从未时开始等起,直到日暮黄昏,长公主也没有下令去对李三思怎么样。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窗前,像是将要登天而去的仙子,美艳而不惹凡尘。 她的满身白裙裹紧了绝美曼妙的身姿,在远空夕阳的光辉映照下显得尤为动人。 楚白狼始终站在她的身后,望着这具自己看了很多年,不仅没有半点厌倦,反而愈发痴迷的身体,他那坚守多年的纯阳之身再次变得躁动难耐,只能死死握住腰间古刀,方能自制。 再晚些时候,见长公主还是站着不动,他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去问了一句话,“公主殿下,要不要我把他抓回来?” 冰冷的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比这渐沉的天色还要清寒。 长公主没有回头,冷冷的声音却自身前缓缓传来,“不必。” 语气中听不出多少情绪,但神情间却早已布满寒霜。 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有些糟糕。 “那,直接杀了他?” 楚白狼握紧古刀,杀意突起。 他自认为领悟了长公主的意图,以为她对李三思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和包容,连见一面的兴趣都没有了。 “果然!” 楚白狼心中冷笑,“公主殿下还是没变, 她依然只是图个新鲜罢了......一枚有着几分运气的小铜牌,怎么可能让公主殿下记挂这么久?可笑的是,这次他连进入听云轩后花园的资格都没有。” 心绪至此,楚白狼已经做好了随时动身拔刀的准备。 长公主的声音却突然再次响起,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你敢。” 语气中警告意味十足。 话音刚落,不等楚白狼反应过来,长公主终于缓缓转过了身,夕阳落满肩头,散落的霞光映照下,她的神情愈发冰冷,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片刻后,她紧紧盯着楚白狼,再次开口,“本宫警告过你很多次,不准碰他,你到底懂不懂?另外再重申一遍,本宫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若再从你嘴中听到半句对他不利的话,别怪本宫不念昔日旧情!”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却足够沉重。 肃杀之意十足。 像是一把把穿心利剑,刺得楚白狼体无完肤,痛不可挡!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彼此对望,楚白狼再也无法从长公主眼中看到半点昔日对自己的那种欣赏和占有欲......现在的她,冷漠到让他感到陌生,感到无力,感到绝望。 他松开了右手,将惊起的刀意缓缓铺平。 同时那颗本已重生的心,再次从高点回落,突然间的情绪崩塌,让这位从来冷厉孤傲的少年郎,第一次有了想哭的感觉。 他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现在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多余的笑话,没有半点存在感可言。 长公主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再次转眼望向窗外,沉静许久过后,她说道,“若是觉得在本宫这受了委屈,大可回到曹人往身边去继续练你的刀,本宫不会怪你......但若是选择继续留下来,你就必须对他抱有足够多的尊重。否则的话,就算你不走,本宫也会轰你走。” 言及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楚白狼低下头,突然转身往屋外而去。 脚步声极为沉重。 长公主头也不回的说道,“要走的话说声,本宫让小桂子重新调人过来。” “不走,我在屋外候着。” 楚白狼推开门,抱紧古刀静立于门边。 落寞的姿态像极了战败受辱的武士。 他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走。 更不甘心将长公主拱手让人。 他还有最后的底牌,那便是登上七楼之后的纯阳真身.....那是长公主曾经最想要的东西,自己保留至今,或许能在往后的某天为自己扳回一局。 夕阳的红光很快消散,深沉的黑暗渐渐来袭。 冷月高悬,幽暗无光。 这个深沉的夜晚,注定无法平静下来。 李三思公然招嫖的消息既然都传到了听云轩中,那么一向鱼龙混杂,热闹非凡的醉心楼自然也早早收到了风声。 当时的剑圣正坐在醉心楼的某个内室饮酒,每过一个时辰便会有一位皇城剑修进去请教,领悟剑道真义。 开始都很顺利,大家聊的都很开心。 直到其中一位剑修失了智,急于在剑圣面前表功,于是便将皇城中四散的风声说与剑圣听了。 那一刻,剑出满楼,镇魔街方圆二十里地,都听到了那饱含剑压的一声怒吼,“什嘛!李三思昨晚找了秦淮河的女人过夜?让他提着脑袋滚过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金牌李青山 剑圣一怒,满城轰动。 所有住在醉心楼的剑修纷纷得令,第一时间化作万千流光涌向执笔人衙门。 剑光凌空而上,瞬间落满大魏皇城,甚为壮观。 看他们的架势,是铁了心要将李三思抓回来,然后给剑圣大人一个交代了。 与此同时,邱蓝率领一众木组新兵已经赶到了金牌大殿,找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李青山。 简单诉明来由过后,李金牌却不为所动。 并严正批评了邱蓝一顿,大概意思就是李三思天资卓绝,乃是大魏朝百年难得一见的探案天才,这样的人能够加入执笔人,与诸位成为同僚,是大家的荣幸。 怎能因为他与秦淮河的姑娘,深夜讨论了下大魏朝青楼文化的发展与渊源,就去诋毁伤害他? 难道大家都忘了,执笔人衙门里最讲究的就是同僚之间要相亲相爱吗? 说教过后,七楼武夫李青山站在金牌大殿的正门口,他双手背后, 目光掠过了银牌邱蓝,居高临下审视着底下以贾不阳和路天材为首的木组新兵们,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何我这一组没能出一个像李三思那样的天才少年?眼下望去,个个都是草包啊,不成气候! 心声虽如此,表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欣赏的姿态......批评过后又是一顿勉励,无非就是日后好好干,总有一天能够成为像李三思那样优秀的人才之类的话。 路天材敢怒不敢言,他没想到竟然连自己这一组的金牌大人都对李三思如此看好,若不加以管控遏制,再给那小子嚣张一段时间,怕不是连神皇大人都要向着他? 想到这里,路天材心头的妒火瞬间烧穿了他的理智。 等到李青山话音一落,他猛然起身,不顾贾不阳的眼神阻挠,直接绕过了银牌邱蓝,以一个木组新兵的身份站到了李青山面前。 不等金牌大人做出指示,他便直入主题,顺着邱蓝此前所言,着重阐述了李三思得势之后,对于他们这一组的诸多不利之处。 尤其是在执笔人副司长之位的争夺上,他更是添油加醋的多唠了几句......直接将李三思的强势崛起,与金牌杨千杀稳坐副司长之位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整得场间气氛有些沉重。 李青山静静听他说完,没有回应。 只是神情渐渐凝重,眉眼亦低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来路天材的那番话确实说到他的心里去了......李三思是杨千杀的人,他若是无限崛起,那么身为他那一组最高级别的金牌长官杨千杀,在执笔人衙门里的声望和地位必然也将水涨船高。 而在李三思出现之前,执笔人里的三大金牌,无论是势力还是实力,原本都不相上下。 对于执笔人副司长之位的争夺,自然也没人敢说有十足的把握。 本事和运气,二者缺一不可。 对此李青山一直都报以随缘的态度。 既无定数,自然只能随遇而安。 真要到了竞选副司长之位的那一天,他全力表现,不留遗憾即可。 在公平公正的竞选机制里,李青山向来心态极好,觉得并不需要忧虑太多。 可如今看来,李三思的横空出世,却硬生生打破了三大金牌之间的微妙平衡......杨千杀极有可能因为李三思的出现而掌握一定的优势,从而一举夺得执笔人副司长之位。 对此李青山表示无法接受。 所以在路天材说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情绪愈发糟糕。 邱蓝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李青山身上,察言观色之后发现自家老大似乎有些生气了。 还以为是路天材惹到了他,当即脸色一变,渐冷的眼神瞬间望向那只出头鸟,随之大声喝道,“路天材,你在搞什么鬼?啊?敢在金牌大人面前放肆!不要命了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敢上去讲话,没规没矩!还不速速跪下认错,以免......” 话没说完,就被李青山逐渐冷漠的声音所打断,“执笔人副司长之位对我而言其实意义并不大,有能者居之,这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便要去司长大人那里告李三思一状,我做不到。” 闻言至此,全场惊寂。 贾不阳无奈摇头,路天材唉声叹气,场间所有木组新兵更是失望至极。 显然没想到李金牌竟然能够抵挡住副司长之位的诱惑。 他该不会就这么放过李三思了吧? 银牌邱蓝却始终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 以他对自家老大的了解,他知道此刻对方心里一定憋着坏在。 果然,不等众人心绪回落,李青山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但是思来想去,李三思如今虽已晋升到铜牌,但说到底他是和你们同一批加入执笔人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资历相同,身份相近,无非,他也就比你们多了几份功牢罢了。” “那么为了以示衙门的公平性,只要是你们需要坚守的规矩,他就必须也得坚守,如若做不到,便要按照执笔人的规矩来对其处罚。” 说到这里,李青山的目光随之落在了邱蓝身上,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刚才说,李三思不顾司长大人立下的规矩,公然在执笔人新兵营招嫖过夜对吗?” 对啊!不过你现在知道叫招嫖了?开始不是说关于大魏朝青楼文化的互相交流吗?...邱蓝内心颇有些不齿,嘴上却还是热情到不行,“正是!在场的诸位都是证人。” 李青山点点头,没时间再去拐弯抹角,当即说道,“那好,为了衙门里公平公正的理念能够贯穿始终,也为了让你们的心里能够稍微好受些,我会亲自去见司长大人一面,让他下令抓捕李三思!” 所有人内心狂喜,李金牌不愧是邱银牌的顶头上司,这画风突变的能力较之对方有过之而无不及。 xiaoshuting.la 心绪至此,不等众人有所回应,李青 山便已踏步而起,体内真力流动之时,他的身形便已消失在所有人视线之内。 几乎是在同时,执笔人某间密室中,正端坐长案边,望着身前一宗记载着李三思招嫖一事的卷轴发呆的秦逍遥,见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金牌李青山。 他只看了对方一眼,便知道来此何事。 本就满心烦闷的他更觉头大。 执笔人衙门虽口口声声喊着相亲相爱的大原则,但既为官场,行事之间自然不可能真的如口号般喊的那么纯粹美好……事实上,在那些看得见或是看不见的地方,同僚之间勾心斗角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并且衙门里向来等级分明,上下尊卑有别,有着明确的权利管理制度,这一点和皇城朝堂中的百官机制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值得一提的是,执笔人目前的最高领导秦逍遥,和底下三位金牌的关系却是出人意料的好。 外人面前保持着上下级的关系,私下里,却是以兄弟相称的,相处极其随意。 就好像此刻,李青山来到密室中之后,目光只在秦逍遥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挪到了摆在长案间的那宗卷轴上,态度散漫且无分寸,但秦逍遥却并没有半点不悦,很显然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片刻沉寂,李青山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我来此所为何事。” 说话间他已经自觉坐到了一旁,想要拿起卷轴来看,却被秦逍遥一把抢过,二人挣拽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到了秦逍遥手中,场面像极了俩小孩在争夺心爱的玩具。 秦逍遥将卷轴铺平收好,随后起身而立,他没有回话,而是反问了一句,“该不会,李三思找女人的事情,是你走漏的风声吧?” “你别管是谁走漏的,就问你是不是事实?” 李青山望着秦逍遥,突然笑了起来,“执笔人的规矩可不能破,尤其这个规矩是你亲自立下的......什么都别说了,下令抓人吧,再晚可就要被满城剑修捷足先登了。” “李三思刚刚立下奇功,现在抓他,不合适吧?” 秦逍遥给了李青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继续说道,“而且这事与你何干?平日里你是最懒散的一个,连自己组内的事情都交由手下的银牌去打理,今日却为何如此反常?竟操心起别人的事情来了?怎么,李三思跟你有仇?” 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李青山呵呵了两声,刚准备开口,秦逍遥却恍然大悟般的笑出声来,“我知道了,你是看到千杀和李三思走得很近,担心他会借势而起,影响到将来你对副司长之位的争夺,所以才会抓住这个机会,想要彻底搞垮李三思!我说的对不对?” 此话一落,李青山猛然拔身而起,满脸皆是被人看穿心思后的恼怒。 他瞪了秦逍遥一眼,随之冷哼道,“说这么多做甚!我只是依照规矩办事!你只要给我一句话,这人,你是抓,还是不抓?” 第一百七十六章 齐聚新兵营 “抓!当然要抓!既然青山你都亲自开口了,我自然要给你这个面子。”

秦逍遥摆摆手,示意李青山坐下,缓声说道,“不过既然李三思是千杀手下分管的铜牌,那这抓人的事,自然也得他来,你是不好直接参与的,免得到时候被他误以为你针对他,故意找他茬呢。”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下来,目光在李青山身上停留了片刻,确定他没有生气后,这才继续开口,“青山啊,你们同为执笔人七楼金牌,都是衙门里的中流砥柱,也是我的左膀右臂,更是我的好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别让我太为难啊。”

话说到这里,既是劝慰,也是忠告,李青山也不好再摆什么脸色。

虽然他和秦逍遥私交甚好,平日里都是以兄弟相论。

但他知道自己这位司长大人原则性极强,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自己若再坚持些什么,可就属于强行装逼了。

到时候怕是兄弟都没得做。

所以他闻言漠然点头,面色渐缓,“那是自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没什么意见,不过我还是有个要求......

“说说看。”

秦逍遥笑了笑,“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答应你。”

李青山说道,“杨千杀派人去抓李三思可以,但我也得派人跟着,他的人是主力,我的人从旁监督,以免他夹带私心,刚刚抓回去后,随意的审问几句就又给他放了......你也知道,在别的地方招嫖过夜很正常,可在执笔人这里,这可是重罪,底下那么多新兵都在看着,若是做不好的话,怕是难以服众。”

听到这里 ,秦逍遥忽然沉默下来,他深深看了李青山一眼,脸上的笑容缓缓散去。

密室中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压抑。

李青山感受到了秦逍遥的情绪变化,不由微愣,心想难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吗?

沉寂关头,秦逍遥的声音终于响起,“听你的意思,难不成抓他回来后,还真的要把他怎么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认真且冷清,眼神亦逐渐凌厉。

尤其是在望向李青山的时候,更是带上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李青山皱起眉,下意识说道,“按照以往的惯例,不论是谁,只要确认他找了女人,最轻最轻的处罚,也要挨上几十大板后再关入大牢几天......情节若严重些,譬如像他这样公然在执笔人新兵营招嫖,那是要直接扒去制服,收了令牌,给赶出执笔人衙门去的。”

“赶出执笔人衙门?你是想把这么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探案天才拱手送人?”

秦逍遥望着他,很快开口,“你知不知道,现在不仅是三尺阁和监察院对李三思虎视眈眈在,就连三法司里的那些老家伙们都在时刻盯着他,尤其是那个刑部尚书王羡渊,恨不得李三思今日就加入刑部阵营!我敢说现在只要我们一放手,刑部马上就会出面招揽他?”

“青山,我实话跟你说吧,对李三思小施惩戒可以,但要说将他赶出执笔人,那是万万不可能!我们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他的声音极沉

极冷,语气亦显得凝重。

听得出来他已经有了几分怒意。

李青山对此却稍有不屑,“执笔人素以探案出名,一直以来,最不缺的就是所谓探案天才......无论是杨千杀那一组的苏羡,还是我这一组的郑山,或是殷长空那一组的白红,他们的探案能力,可都未必就比李三思差。试问一句,若是他们坏了规矩,司长大人您会不会也像维护李三思一般,去袒护他们?”

不等秦逍遥开口,他便又继续说道,“我一早便听说过李三思的故事,他依靠白鹿门之案翻身活命,借着洞庭湖之案一举成名,在一般人眼中这或许已经很了不起,但在执笔人衙门里,这种表现实在不值得天才二字......多了不说,就说以上我所提到的那三个人,单拎任何一人出来,我想都能轻而易举的破了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

他倒是没吹牛。

执笔人卧虎藏龙,探案能人数不胜数。

其中青衣苏羡,武夫郑山,凤尾白红,这三位又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角色。

最初的白鹿门之案,若不是三尺阁的大司长赵怀运私心甚重,极力要求三尺阁单独破案,从而拒绝了执笔人的智力援助,阻碍了那三个人的出场,只怕案子都不会拖那么久。

但也幸亏了赵怀远有颗想吃独食的心,要不然也轮不到李三思来表演。

此时密室中的火药味变得有些浓厚,李青山的话也彻底勾起了秦逍遥的火气。

他冷哼一声,说道,“拿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去和苏羡,郑山,白红这三位磨练多年,经验丰富的探案前辈去作比较,真亏你想得出来!你怎么不把他和狱神大人比一比?”

李青山闻言脸色铁青,“简直荒唐!他怎么配和狱神大人相提并论?司长大人,你莫要胡说八道!”

“我只是就事论事!”

秦逍遥沉声道,“我倒是要问你一句,若是把苏羡他们三个放到李三思这样的年纪,他们能如此轻易的破了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回答不上来了?哼!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狱神大人十九岁那一年,面对如此棘手的两个案子,只怕也......”

话没说完,李青山却直接挥手将其打断,神色间显得极为不耐烦。

二人之间多年以来兄弟一般的相处模式,早已让李青山对秦逍遥失去了最初的敬畏之心。

往日里他说什么,秦逍遥往往都会附和顺从,今日却一反常态,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自己唱反调。

甚至有对自己发火的征兆。

李青山表示不能接受。

“依你的意思,对于李三思招嫖一事,是绝对不会追究到底了对吗?”

李青山冷眼望着他,沉声开口,“不用再跟我打马虎,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语气颇为不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执笔人的大司长。

秦逍遥深吸了口气,将心头的燥怒强行压下。

他很快开口,“还是那句话,我只能答应你抓他回来,可以打板子,关禁闭,但要将他赶出执笔人,绝对不可能!”

此话一落,

李青山也不再废话,他神情漠然,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人虽已走,但不代表他会善罢甘休......留在密室中的那股深沉且霸道的武道气魄,就是他对待此事的强硬态度。

秦逍遥又气又怒,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多年以兄弟之情交心,却不想养出了一只无法驯服的猛虎!

心绪烦闷关头,密室的门突然再次被推开,身穿黑色武士服的金牌杨千杀大步走进,他第一时间便感应到了李青山的气息,不由微微皱眉。

还未开口,便又看到了秦逍遥那痛心且无奈的神情,少一思忖,便已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李青山又惹您生气了?”

杨千杀迅速开口,“那老小子人呢?我去抓他回来向您赔罪!”

同为兄弟相处模式,杨千杀对待秦逍遥的态度明显要尊敬的多。

分寸的把握恰到好处。

秦逍遥摇摇头,“别浪费时间了,快去把李三思那家伙找回来吧,若是让青山或是满城剑修先到一步,他怕是就要倒大霉了。”

听语气他很是头疼。

杨千杀此行而来也正是为了李三思招嫖一事。

在他看来这原本只是小事一桩,只要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也就过去了......以李三思如今的成就,以及刚刚立下的谈判功劳,他值得这样的特殊待遇,只要以后稍作节制就好。

却不想短短时间,这件事就莫名其妙走漏了风声,一路疯传,如今闹得满城皆知,自己想要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了。

没奈何,他只能来找自家司长大人商量,看是先静观其变,还是尽快将他带回衙门保护起来。

此刻听闻此言,杨千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似乎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他疑惑道,“李青山与我一向不和,他抓着李三思的这件事来对我施压尚能理解,满城剑修却又找他何事?这才加入执笔人几个日子?便已树敌这么多?”

“剑圣视他为徒女婿,如今尚未离开皇城,李三思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招嫖,这不是找死吗?”

秦逍遥无奈道,“如今满城剑修尽数汇集醉心楼,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都想尽快抓到李三思,将他交给剑圣表功......害!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快去找人吧!把你那一组的人都喊上,给你我的令牌,必要时可以拿出来用一用,总之一定要把他给我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说话间,一枚代表着执笔人最高权限的古朴令牌凭空出现,被杨千杀一把握住。

令牌很沉很重,但他的心情要更加沉重。

没有更多的话,只是一声应诺,武夫身随心动,迅速破门而去。

......

至此,无数人马纷纷涌向执笔人新兵营。

风卷云动,声势极大。

也正是这一刻,一枚赤身裸体的小铜牌,正从幽暗的房间中,幽幽醒来。

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他完全不知情。

第一百七十七章 梦醒时分 春梦了无痕,痴人不愿醒。

天知道李三思在自己的思维宫殿中与苏姬,姣儿纠缠了多少个来回。

只知道当他醒来的时候,整张脸是陶醉的,满足的,性福洋溢的。

整个身子是酥软的,无力的,微微颤抖的。

梦中的他大杀四方,虽然凭借一己之力单挑秦淮河主仆姐妹花而丝毫不落下风。

但醒来后,掏空一切的他,还是有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疲累感。

即便依靠着海王的原生态天赋,加上登上二楼后的体魄加成,让他比往日里要持久了太多。

但接连作战,毫不停歇,最终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快活自然是快活的,可一旦身体挺到了极限,自身的神念便会强行带他退出思维宫殿。

结束那一场荒唐而让人流连的梦境。

回味片刻,稍微恢复了些许力气,李三思睁开了眼。

入眼所及,仍是一片黑暗。

想到帘幕仍是遮着在,他便缓缓起身,跌跌撞撞走到窗前将其一把掀开......以为窗外骄阳似火,一片大亮,却不想掀开之后仍是一片漫长的黑暗,深沉到让他怀疑自己还在梦中尚未醒来。

漆黑的光影中,他懵逼了片刻......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苏姬和姣儿离开的时候,大概卯时左右,那时天微微亮,远空中已经出现了些许红光。

按照自己在梦中的时间估算,那场三人大战持续了很久,算算时间天应该早就透亮才对啊。

怎么可能还是夜晚?

难道梦中一日,现实只是瞬息?此刻仍是卯时?

正疑惑着,他稍稍抬眼,透窗朝着天边望去......只见冷月高悬,幽暗无光,漫空皆是暗沉的阴郁之色,风消云顿,将这无尽的黑暗渲染的更加深沉。

月亮?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月亮?...李三思摇摇头,努力调整好心态,有些不确定的自语道,“该不会自己直接从卯时睡到了第二天晚上吧?这也太夸张了些!”

对此他表示怀疑。

但他很快便想起了自己在梦中的诸多荒唐举动,持续的时间确实足够长久。

再感受着身体近乎被掏空后的疲累感,也绝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造成的,想必那场自我造就的春梦真的有可能维持了一整天。

想到这里,李三思顿时一阵头疼......暗自感叹了一声春梦误事!

错过了上衙时间也就算了,顶多算是矿工......想来有冷长空和苏羡替自己扛着,应该问题不大。

而且自己刚刚代表大魏朝谈判成功,功劳簿上重重的记下了一笔,小小的偷懒一天,应该也没人敢说自己。

可问题是长公主那边还在等着自己过去请罪呢,这耽搁了一整天,自己该如何给她个交待?

还有剑圣那里,说好了这三天自己都要去醉心楼听他讲述剑道真意,这才第一天就放了他鸽子,自己又该如何去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做了个春梦给耽搁了吧?

心念至

此,李三思摇头叹息,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尚未来得及思考对策,屋外小院中却忽然响起了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李铜牌?李铜牌可在屋内?李铜牌!听到的话请速速出来,有要事说与你听!”

声音很是急促,音调却极低,像是刻意压制住了本身的气息。

有种不想被人发现到的感觉。

李三思迅速穿衣,随即皱眉思索,“这大晚上的会是谁?衙门的人?听云轩的人?还是剑圣派来的人?”

不管是谁的人,这么晚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莫不是见自己消失了一整天,不知缘由,所以特地来探个清楚?

若是衙门来人还好说,随意的敷衍几句即可,想来以自己如今在大魏朝的名声,是个人都会给自己几分薄面的。

但若是长公主或是剑圣派来的人,那自己可就得想好自保的说辞了,免得到时候弄巧成拙,搞不好小命都有危险……毕竟那两位可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主。

思忖间,他一边大声应和了几句,一边快步而出,等到他推开小院的大门时,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位红脸膛的将领。

此人面生的很,李三思表示毫无印象,但看他身上的甲胄和佩刀,应该是刑部的武将。

刑部的人怎么会来我这?难道是见我昨日在观景楼中出了大风头,所以专门趁着深夜无人的时候过来寻我,再行招揽一事?

想想刑部尚书王羡渊此前对自己的诸般示好,李三思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转头朝着红脸将领身后看了两眼,却没有发现更多的人,不由暗自好笑……心想刑部的人还真够谨慎的,知道人多耳杂,所以只派了一个人过来做说客。

可惜这红脸将领怎么看都是个粗人,他能说动自己?…就连王尚书他本人来了都不好使。

风起时,李三思收回目光,他不理会红脸将领焦急的神色,在对方再次开口之前,他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这一举动整得红脸的汉子颇有些尴尬。

李三思却并无所觉,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将军,深夜至此辛苦了,我知道你来此所谓何事,但在下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烦请回去告诉尚书大人,就说在下既已加入执笔人,便已注定落根于此,哪怕刑部给出再多的条件,许下再多的承诺,在下也不会背主求荣,希望……”

话没说完,红脸将军却已经听不下去了,直接挥手打断,“李铜牌误会了!末将今夜来此确实是受尚书大人所托,不过目的却并非招你加入刑部阵营,而是来传句话……”

“哦?”

李三思心中嗤笑,“莫不是要跟我玩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他看了一眼红脸将军,表面上不动声色,“将军请说。”

“剑圣大人已经知晓李铜牌你昨夜招嫖过夜一事,现已派出满城剑修前来抓捕……尚书大人的意思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请李铜牌速速寻处隐秘之所躲藏!以免被逮捕受罪。如果实在没地儿可去,刑部的大牢可以借你一用,保证安全。”

脸将军用最快的语速说完这些话,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能明显看到李三思的脸色变得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什嘛!老子昨夜和秦淮河姐妹花睡觉的事,剑圣怎么会知道?…李三思心中惊怒交加,他猛然挺直身子,大声问道,“谁告的密?”

红脸将军摇摇头,“具体是谁不知道,但据说风声是从执笔人内部传出来的。”

“也就是说,是自己人告的密?!谁他吗这么损?”

李三思心神通透,怒骂一声后迅速做出分析,“既能知道我在新兵营的一举一动,又曾与我有过过节,而且还是衙门里的同僚……必须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才会有告密的可能。”

心念至此,他下意识朝着隔壁小院看了一眼,那里住着自己的两个‘好邻居’,若不是今夜红脸将军的提醒,他都几乎把那两个人给忘了。

此时夜幕已降临,一片漆黑,可隔壁小院中的烛火却始终未曾亮起,并且屋内什么动静都没有。

加上此时又并不是睡觉的点……所以他判断出住在隔壁的路天材和贾不阳二人此刻并不在屋内。

再联想到自己与他二人之间的过节后,李三思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昨夜招嫖的风声就是他二人泄露的。

他们现在指不定就躲在哪里,等着看自己的好戏呢!

“这两个王八蛋,从一开始就不该放过他们!到现在还在不停的使些坏心思。”

心声刚落,李三思努力平复心情,望向红脸将军,问道,“敢问将军,除了剑圣以及醉心楼的人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这个必须问清楚!

若只有剑圣知道自己的荒唐事,那倒不必太过于畏惧,大不了就先躲一躲,反正三天后他就要走,到时候山水不相逢,他也奈何不了自己。

可若是其她人也知道了,譬如说长公主……那自己可真就在劫难逃了。

红脸将军很快开口,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满城皆知。”

闻言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李三思直接懵逼在原地,“完了!”

他的识海中瞬间浮现出长公主那张妩媚且饱含杀气的冷艳面容。

经此一遭,自己在长公主心中已然破败的形象,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叹息声中,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黑暗依旧,静谧无声,是个跑路的好时机。

要不,真就从此跌跌撞撞浪迹天涯去?

害!只可惜了自己这千辛万苦打熬出来的大好名声!

红脸将军却不知李三思此时心中忧虑,他沉静片刻,忽然再次开口,“末将原本奉命在醉心楼四周几条街道维持秩序,防止动 乱,李铜牌你的消息刚刚传开没多久,尚书大人的命令便也过来了,可见他老人家对你是颇为看重,刑部中可没几个人有这等殊荣……”

李三思此刻正心烦着在,听闻此言顿觉不耐,“你想说什么?”

红脸将军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我想说你凭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剑修百里江南 此话一落,黑暗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静了几分。

肃杀之意渐起。

红脸将军突如其来的的语气转变让李三思感到了一丝不安,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行至小院之内,堪堪与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确保自己能有足够的时间进行逃跑,或是反抗。

他注意到,红脸将军原本那敦厚憨直的脸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分阴沉气息。

眸间的神色亦带上了嘲讽和挑衅的味道。

与之前给自己的感觉判若两人。

他身披重甲,腰悬大刀,满身的锋利气息随风而散,稍一感知,便知道他已经登上了第四楼。

单论明面上的实力,一拳打死十个李三思那是绰绰有余的。

自己与他究竟有何仇怨?怎么突然对自己恶意满满?…李三思皱起眉,沉眼望向他,“你什么意思?”

红脸将军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但是强横的真力却已将整座小院完全环绕,摆明了是不想李三思逃跑。

他没有回话,而是继续自顾自说道,“你凭什么让尚书大人放弃刑部贯彻多年的用人规则来将你招揽?又凭什么敢在尚书大人以及侍郎大人对你多次示好后,还将他们拒绝?嗯?告诉本将,你凭什么?凭你会找女人吗?”

“就你这么一个不守规矩,明知执笔人衙门里禁止招嫖,偏还要我行我素的浑小子,真要进了刑部,只怕也只有闯祸闹事的份!到时候非但不能给刑部带来半点荣耀,很可能还会招惹一身骚,刑部可丢不起这个人!”

“你要知道,皇城六部向来庄重威严,代表着咱大魏朝的脸面,会破案断案自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还是要守规矩,若是……”

红脸将军侃侃而谈,语气中充满了批判的味道。

看他的架势,似乎还有一段长篇大论要说。

李三思却再也忍不住,他冷眼微凝,直接挥手将其打断。

同时神念瞬起,开始做出必要的应对……体内魔道祖师正在蠢蠢欲动,三道剑气也已蓄势待发,有强大的后援在身后支持,李三思胆气横生。

只要红脸将军敢动手,他就敢邀魔上身,拔剑无情。

似乎是没想到李三思竟然敢如此无礼的打断自己,沉寂片刻后,红脸将军猛然起身,眼中的嘲讽尽数化作怒意。

他晃了晃身子,身上的厚重甲胄间顿时传来一阵摄人心魄的金铁交戈声响,隐有杀伐之意缓缓传开。

刚想再放几句狠话,李三思却已然不耐,先行开口,“今夜来此,该不会只是想对我训话这么简单吧?另外,我似乎并不认识你,既然无冤无仇,为何对我恶语相向?”

红脸将军放下双手,神情愈发冰冷。

他很快说道,“本将百里江南,来自刑部……今夜来此有两个目的,其一,确实是受尚书大人所托,对你传句话,让你尽快找地方躲起来,避开今夜的这场风波。这些话刚来时便已对你说过,是你自己不马上走……再往后你有什么变故,可就与我无关了,到时候就算尚书大人发了火,也怪罪不到我的头

上,是你自己不听劝。”

李三思闻言冷笑了几声,“废什么话?其二呢?难不成是想杀了我?”

百里江南摇摇头,他忽然朝着冷寂的夜空看了一眼……只见夜色深沉,冷月之下风声渐止,安静的有些诡异。

是个适合杀人放火的夜。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自己的腰间,却并没有握住那把刑部专属佩刀,而是覆手于腰带间隙,停留片刻,便又骤然做出了一个回抽的动作。

几乎是在瞬间,暗色之间,一道冷光突然闪过,似惊雷过空,吓了李三思一跳,他慌忙又往后退了一步。

双脚刚刚落地,一阵剑鸣声忽又响起,伴随着无比冷厉的剑气,散落在黑夜之中。

李三思皱眉望去,只见身前小院门口,百里江南的手中竟然握住了一把五尺长剑,剑锋凛冽袭人,剑光透亮似烈焰,满身甲胄似乎都在剑光映照下,变得愈发厚重了些……他竟然是一位剑修!

一剑在手,这个叫做百里江南的红脸将军气息竟然瞬间暴涨。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从四楼登上了五楼……五楼剑修,放到大魏皇城中也算是个高手了。

只是为何要针对自己?

沉寂片刻后,百里江南给出了答案,“其二,我又受到了剑圣大人所托,要将你带到醉心楼中听从审问……你若听话,我这把剑就是拿出来看看的,你若反抗,这把剑就会落在你的身上,不开玩笑。”

此话一落,李三思懵逼了一瞬,随后大声骂道,“搞半天你是想打两份工啊……一边带着王尚书的命令来提醒我快跑,一边又带着剑圣的嘱咐抓我回去!里外你都要做人,你他 吗以为自己在演无间道啊!”

百里江南拔剑的那一瞬间,他便几乎想通了个中关键。

如今听闻此言,他更是将前因后果理了个通透。

自己昨夜招嫖一事闹了个人尽皆知,剑圣恼怒之下肯定想抓自己回去问个清楚……正巧这三天醉心楼汇聚了满城剑修,他们为了讨好剑圣自然是想不遗余力的抓到自己,然后交给剑圣表功。

以求这三天剑圣能多教些东西。

正巧当时百里江南奉命在醉心楼附近巡视待命,突然收到从刑部而来的秘鸽传信。

里面写有王尚书的亲笔令谕,要求所有在外刑部官员,不管是谁看到这封信,务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李三思找到,然后督促他速速逃跑。

当时满城剑修还未出动,所以百里江南收到信的第一时间便倍觉时间紧迫……他赶忙奉命出发,辗转多处,终于是赶在所有人前面,于深夜来临时,在执笔人新兵营找到了李三思,将王尚书的话完整带到。

可又正巧,百里江南也是渴望得到剑圣教导的满城剑修之一,所以将王尚书的话带到,只是他其中一个任务,或者说,其中一个目的。

他最终的任务和目的,是要将李三思带到剑圣面前,当然同样是要赶在所有人前面。

他要独享功劳。

没有人能忤逆尚书大人的命令,同时也没有哪位剑修能拒绝剑

圣的亲授诱惑……所以他便这么做了,于公于私,他自觉两不耽搁,处理得极好。

可在李三思看来此举却很是荒唐。

这货尼 玛还真是个人才,搁到前世就是个做卧底的料子。

难怪他一再强调,他已经把王尚书的话带到,是自己不愿意走,出了事后果自负。

推卸责任也是把好手!

李三思气到呼吸急促,他刚想开骂,百里江南的声音却忽然再次响起,带着几分疑惑,“何为无间道?莫非你在拐着弯的骂我?”

难不成还在夸你?…李三思冷笑道,“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过我若偏不跟你走呢?你还真敢对我出剑?哼!别说王尚书不会放过你,便是剑圣大人也会要你好看!”

百里江南摇摇头,说道,“我已经说过,是你自愿放弃了逃跑的机会,接下来面临的一切后果都与我无关,尚书大人怪罪不到我的头上……至于剑圣大人那边就更简单了,他只让人将你带回去,唯一的条件便是活着,至于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我想他应该不会在乎。”

说到这里,他紧紧盯着李三思,沉默片刻后再次开口,“所以跟不跟我走,是由不得你的……你若真不走,那么你的那双腿也就没什么用了,我一剑斩断后亲自扛你回醉心楼便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让李三思怒气值飙到了最顶峰。

思维宫殿中的三道剑气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情,兀自躁动不休。

强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剑气瞬间涌满了思维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隐有往外侵袭的征兆。

最终却被李三思强行压下……对付一个五楼剑修,还没到非要浪费那三道剑气的地步。

他的底牌可不止这一种。

心绪渐起时,魔道祖师罗睺的气息便自金色牢笼中出现。

他与李三思羁绊已完美融合,如今心神一体,情绪自然也早已共通。

所以此刻它感同身受,满脑子皆是对百里江南的仇杀和愤怒……惊寂片刻,这位来自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瞪着一对血红的眼睛,用一种冷厉嗜杀,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出了两个字,“干他!”

“干他!”

李三思低吼着重复了这句话,下一刻,他闭上双眼,神识逐渐放空,准备退出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接下来,该轮到罗睺来表演了。

既然准备开干,那便没什么好顾虑的。

就算罗睺的存在被对方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今夜他没打算让百里江南活着离开。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羁绊的加深过后,他的心性确实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罗睺的影响。

杀人这种事在他的潜意识里都变得稀松平常起来。

很快,一缕杀气自他身前惊起,正准备散开之时,夜色之间却忽然传来无数道御剑破空的声音。

李三思心神一颤,当即赶走了罗睺,倾散了杀气,随后抬头往天上瞅了一眼……呵,剑光映照夜空,满城剑修皆已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北境白行简 那一刻,千万道剑气纷纷坠散,落满执笔人新兵营。

冷月之下,暗影倒垂。

无数人影随剑气而来,身披凛冽剑意,高悬半空,目若星辰,居高临下遥望着小院内外的李三思和百里江南。

所有人目光中都带着嘲讽和审视的味道。

压迫感十足。

百里江南也在这时抬起了头,只是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千赶万赶,本想着赶在所有人前面将李三思找到,然后带回到醉心楼中,交给剑圣大人,独享这一份功劳。

却不想在此耽搁太久,终究还是被其他人找到。

早知道就不跟他说那么多废话了,直接拔剑废掉双腿,强行带走好了。

想到这里,百里江南心有不甘,他自然不想将到手的李三思拱手让人。

所以只是片刻犹豫,他便提剑转身,将小院内的李三思挡在身后,孤身一人独面夜空中千万道身影。

剑光笼罩之下,黑夜宛若白昼。

百里江南重甲裹身,冷眼寒面,右手握长剑,左手抚上了腰间佩刀,突然朝着顶空人群大声喊道,“刑部拿人,谁敢放肆?诸位若是没事,便都请回吧!”

不是在商量,而是命令。

声音清冷肃穆,隐有金铁交戈声响。

强横的武道气息伴随着剑气呼啸而出,环绕于周身三尺之地。

单从气势上来说,确实也颇为惊人。

若是一般人只怕早就被唬住了,奈何今夜御剑而至的剑修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其中大多数又都是跑单帮的牛鬼蛇神,对于皇城六部向来不屑,自然也不会把百里江南的话放在心上。

尤其其中很多人都知道,百里江南其实也是剑圣大人的狂热崇拜者之一,他今夜来此,名义上说是代表刑部拿人,实际上和众剑修的目的一样。

都是想要抓住李三思去向剑圣大人表功。

想通了这一点,众剑修望向百里江南的眼神顿时变得愈发不善。

嘲讽之意渐浓。

沉静半息,冷月之间突然有位身披月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他负手于后,踏剑而立……脚下已有一剑,背后却仍背着六把古剑,皆无剑鞘,剑锋无比清亮,隐有神光闪过,看上去挺唬人。

从他有意无意散露出的强大剑意可以看出来,此人至少已经登上了第六楼,甚至可能更高。

是位实打实的剑道高手。

百里江南对此人似乎很是忌惮,方一见对方出头,他便迅速转过眼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奈何中年男子却没打算低调,他很快笑了起来,“百里江南,可真有你的,竟然打着刑部的名号来抓人,你可对得起自己所穿的那一身盔甲?又可对得起自己手中的那把长剑?”

质问的语气中满满皆是嘲讽。

百里江南脸色铁青,他瞪了一眼中年男子,沉声说道,“白行简,你一个从北境而来的外乡客,有什么资格在我大魏朝境内对本将指指点点?你的剑道之上背着多少条人命自己不清楚?哼!若是落到刑部

的大牢里,西市刑场砍你一万次头都是少的。”

此话一落,半空之间顿时传来一阵喧哗声。

就连李三思都有些意外。

这个叫做白行简的六楼剑修,竟然是从北境之地来的?

传闻北境之地乱的一批,不受大魏朝的管辖,向来有诸如“罪恶之城”,“自由之都”等中二称号。

能从里面走出来的可都是手染献血的狂人……看这家伙白衣胜雪的模样,也不像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大魔头啊。

不过人不可貌相,单凭着穿便对他多有评判多少有些片面……换个方向想,杀人着白衣,这他吗不是个变态吗?

不消片刻,白行简周遭丈许之内再无人敢近身。

就连此前并不知晓他的身份,与之相谈甚欢的那些人都纷纷避开,唯恐被人误以为与之是一伙儿的。

对于来自北境之地的人,这些大魏朝土生土长的剑修们多少抱着些抵触心理。

白行简却不以为意。

他既然自北境而来,自然早习惯了孤独。

身有七剑相伴,那便够了。

至于朋友什么的,在他看来,都是世间最虚假,最不值钱的东西。

行走北境多年,他看多了所谓多年好友在背后捅一刀的画面。

心早已麻木。

因此他并不奢望与人交朋友,只想变得强大。

唯有强大,才能让那些不是朋友的人,都对自己倍加尊崇,才能收获比朋友之间还要多的尊重。

所以他今夜来到了这里,目的自然也是想将李三思交给剑圣……想要变得强大,除了没日没夜的刻苦修行外,最直接的方法,自然就是接受前人的教导。

他的七把剑停留在六楼多年,始终无法突破。

他需要另一把更强的剑的指引。

而剑圣,无疑就是世间最强大的那把剑。

若能得剑圣传授零星半点的剑道真意,胜过自己数年修行。

可剑圣只在醉心楼住上三天,后面排队的剑修数不胜数,就算轮到自己,只怕所拥有的时间也极短。

唯有替剑圣抓住李三思,方有机会博得剑圣的好感,得到更受教的机会。

所以今夜,李三思他是势在必得。

冷月下,白行简望着小院门前的百里江南,突然踏剑长笑,“刑部的大牢关的住别人,可关不住白某,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过来试试。”

说话间,他背后的那六把古剑同时嗡鸣,强大的剑意顿时呼啸而起,顺着渐起的夜风传向四周。

其中半数剑意落在了月下空域中,似结界一般挡在了千万剑修身前……意思很明显,谁要是敢和我抢人,大可以破剑试试。

余下剑意则尽数涌向了小院门前,百里江南首当其冲,顿觉身前虚空间有重山携风雷压下,心知不妙,仓皇之下提剑横挡。

可五楼剑势刚起,就被白行简的六楼巅峰剑意一扫而空,剑吟声惊起的那一刻,一声惨叫随之而来,只见前一秒还在小院门前装逼的百里江南,此刻已经被剑意侵袭,似断线纸鸢一般飘摇而起,狠狠的

撞落在身侧墙体上。

小院内的李三思吓了一跳,慌忙躲开了几步距离。

再次抬眼望去时,发现百里江南已经无法起身,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再无半点人色,双眸间的冷厉也早已散去,转而被一股惊惧之意所替代。

一道可怕的剑痕出现在他的身上,自眉心起始,一路往下延伸,沿途皮肤寸寸皲裂,甚至于那件厚重的盔甲都已被完全斩裂,鲜血自体表快速流出,转而就被残留的剑意蒸发殆尽。

他努力抬起头,想要拄着那把黯淡无光的长剑站起身来,空中的白行简却没有半点犹豫,默然挥手,剑意再落,直接切断了他的双膝。

原本已撑起半个身体的百里江南再次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哀嚎,他猛一下趴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一次他连头都无法再抬起,只能无助的倒地喘息。

所幸强横的五楼体魄让他不至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但此刻的他却也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

那把长剑被随意的丢在了一边,跟他的主人一般饱受着众人的冷眼。

可怜百里江南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明明是第一个找到李三思的,可结果却也是第一个倒下的。

剑光掩映之下,没人敢说话。

满城剑修尽数安静,似乎都在思考自己有没有资格攻破白行简的剑意。

而那位自北境背负七剑而来,喜穿白衣擅杀人的剑修白行简,也在半空中悬停了很久。

他没有说话,安静的等待着其余剑修的反应。

脚下的那把剑依然安静无息,默默无闻的姿态好像只是简单的飞行工具。

可他背后的那六把古剑却在下一刻同时惊起,剑剑垂落,环绕在他周围,像是忠臣一般将其守护。

散落的半数剑意也依然停在众剑修身前,至此尚未有人出剑将其攻破。

沉寂的氛围持续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白行简忽然笑了,“承蒙各位体谅,若再无人拔剑,这人,白某可就要带走了。”

笑声不曾刻意张扬,却让人感觉到了那份固有的嚣张。

在场剑修千千万,可登上六楼者却寥寥无几。

放眼望去,已至六楼巅峰,甚至无限逼近七楼的白行简算是此间第一人。

他有七把剑,剑剑可杀人。

除非众剑修联手而上,否则的话,没人是他的对手。

沉默声中,白行简环顾四周,见无人说话,突然再次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笑得不能自已,笑得在场剑修个个脸色铁青,却又屁都不敢放。

“大魏朝的剑修,还真的是,可爱。”

笑声落幕的那一刻,白行简摇头丢下了这句话。

随后他轻轻挥手,做出了一个收剑归鞘的动作,漫空剑意顿时尽数而回,那六把古剑亦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重新束在了他的背上。

再有片刻,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当着所有人的面御剑而至小院门前,看也不看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百里江南,大步朝着李三思走去。

第一百八十章 开始装逼 天上剑修千千万,此时却愣是再无人敢站出来多说一句话。

哪怕他们心性极高,行事大都张扬无度,但在白行简轻描淡写间,击溃了登上五楼的百里江南后,他们还是决定暂时保持低调。

北境狂人白行简,惹不得。

只能任由他去到小院,朝着那个不日前刚刚出尽风头,如今却又任人宰割的执笔人小铜牌走去。

冷月之下,白行简脚步极快,不过片刻便已过门而入,他的眼神只在李三思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漠然离开。

一个登上二楼的小角色,实在没资格被自己放在心上。

若不是需要利用他来讨好剑圣,只怕自己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也不知道剑圣传人洛溪亭看上了他哪一点?

最离谱的是,这小子明明都已经和洛溪亭搞在了一起,竟然还敢在剑圣的眼皮子底下公然招嫖,简直色胆包天!

白行简摇头失笑,觉得很是荒唐。

他在李三思身前三尺之地站定,沉静片刻后便微微侧身,再次朝着天上看了一眼,遥望千万剑修,随之开口,“白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再问一次,现在我要带这个人走,你们谁有意见?”

声音不大,语气亦很轻柔。

听上去就好像是在与人商量。

但背后束好的七把古剑却显得沉重且锋利,剑意亦时刻保持在巅峰状态。

大有谁要是敢有意见,老子就干他的意思。

搞得众剑修很是被动。

无奈承受着白行简的冷眼嘲笑,大家始终一言不发,心里却都在期盼着赶紧有人站出来杀一杀这位北境狂人的威风。

气氛沉寂关头,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白行简将要成功带走李三思,去向剑圣大人邀功之时,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个,我提一句,在你们决定带我走之前,能不能先问下我的意见?”

此话刚落,人潮惊寂。

那一刻,千万人的目光同时涌向小院,落在了那位身穿执笔人黑色制服的少年身上。

白行简在原地沉静片刻,随后亦缓缓转身,望向了身后三尺外的小铜牌,剑眸微凝,带着不解和蔑视。

他似乎没想到,这个蝼蚁一般的小铜牌,竟然还敢主动开口说话。

“你有意见?”

白行简望着李三思,没来由有些厌恶。

剑眸含光,隐有杀气聚集。

李三思静静的与之对视,丝毫不惧。

体内三道剑气虽已退下,但只要自己喊一声剑来,它们随时可以重出江湖。

至于魔道祖师罗睺,他暂时还没有唤出它的打算。

此前只有百里江南一人在此,他自然可以将身体的掌控权让给罗睺……就算被发现,他也不惧,大不了杀了百里江南灭口就是。

可如今满城剑修尽在天上,若是罗睺附体,让人知道人间尚有魔的存在,他可就不好办了。

总不能将在场的人全杀光吧?

罗睺倒是有这个心思,自己可不行。

这杀戮一起,怕是真的就要当场随着罗睺坠入魔道了。

剑光映照下,李三思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病态十足。

可他此刻的心情却无比火热。

千万人在场,他似乎又找到了可以装

逼的机会。

片刻沉默,他很快回应道,“我当然有意见......你问都不问一声,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我带走,搞得我很没有面子。”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没有半点畏惧和怯懦,哪怕面对白行简刻意施加的六楼剑压,他亦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适。

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他不知道我的体内有剑圣赠送的三道剑气吗?以剑压来约束我?这不是班门弄斧?

白行简同样觉得好笑,他摆了摆手,将身后稍显躁动的七把古剑强行压下,随后说道,“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李三思最好的就是面子,既然你不给我面子,那我自然也不会给你面子。”

李三思盯着白行简静望了片刻,目光很快挪到了倒在墙角,生死不知的百里江南身上,说道,“所以今夜我不仅不会跟你走,而且还要带你走。”

此话一出,天上剑修瞬间无语......这小子怕不是被吓傻了,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白行简闻言亦错愕了一瞬,下意识问道,“带我走?你在开什么玩笑?”

李三思却没有笑的意思,他指了指百里江南,认真说道,“虽然这家伙很是混蛋,不是个东西,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刑部的人,如今却被你给打成这样,能不能活下去都还是个问题。”

“所以呢?”

白行简语气渐沉,眉眼间多出了几分清冷的杀气。

“依照大魏律法,殴打或私杀朝廷命官,理当问斩!”

李三思沉声说道,“所以我要带你回衙门,按律法行事!”

此话一落,白行简顿时深吸了一口气,他将心头的杀意暂时压下,随后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再问你一遍,抓我回去?你是认真的吗?”

李三思点点头,“大魏执笔人办案,向来认真。”

言及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此时天上众剑修已经震惊到难以自制。

谁能想到,将所有人全部震慑住的北境剑修白行简,竟然会被这么一位弱到不行的执笔人小铜牌给怼了一次?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李三思身上,此前的不屑与蔑视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有惭愧,更多的还是佩服。

哪怕李三思纯粹是为了装逼,此时也应该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毕竟在场这么多人,连装逼的勇气都没有。

白行简却在沉默一段时间后突然笑了。

他紧紧盯着李三思,摇了摇头,说道,“你之所以敢这么和我说话,是因为知道我要将你活着带到剑圣面前,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有恃无恐的滋味确实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错过了这三日,等到剑圣走后,谁还会是你的庇佑?到那时,就不是给不给你面子的问题了,而是你能不能活着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见李三思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不由有些失望。

但他固执的认为对方是在故作深沉,实则内心可能害怕的要死,于是继续说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只要你现在老老实实跟我走,别犯冲,之前的冒犯,我可以选择既往不咎,但你要是……”

这一次,李三思没让他把话说完。

而是直接挥手将其打断,“既然你

都这么说了,那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现在老老实实跟我走,进入大牢之后再老老实实招供自己的罪行,那么我会尽量替你说情,当然死罪还是难免的,但我会让你死的体面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再没有缓和的余地。

众剑修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内心则都赞了李三思一声真男人。

白行简也沉默下来。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在自己看来什么都不是的执笔人小铜牌,并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是真的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难道他是真的不怕死吗?

白行简表示不解。

不解之余,则是震怒。

他的耐心值已经全部被磨完,既然劝说无用,便只能动武了。

可就在他拔剑而起,准备以雷霆之势废掉李三思的双腿,将他强行带走时,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原本对自己的剑术充满信心的的白行简,再次陷入了短暂的窒息当中。

七把古剑早已感应到了自家主人的躁动心情,很早之前便于白行简背后疯狂嗡鸣,随时都可能挣脱束缚,朝着小院门前的那个二楼弱鸡斩杀而去。

奈何白行简此前一直本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原则,想在不出剑的情况下带走李三思。

七把古剑因此被死死压制住,没有展露锋芒的机会。

直到此刻,二人彻底谈崩,白行简自然不用再顾虑什么。

他有意要在李三思以及满城剑修面前装逼,好好的露一手自己的本命剑术,将此前丢失的脸面全部找回。

于是心念微动之时,七剑齐出,化作七道寒芒飞入高空,可怕的剑意瞬间弥散全场,几乎笼罩了整片空域。

悬停于半空中的剑修唯恐被剑意波及,纷纷逼退。

心中再次感叹了一声这逼真的太强。

李三思却仍然静静的站在原地,岿然不动,明明是一副屌炸天的无惧姿态,可在天上剑修以及白行简看来,他已经吓傻了。

白行简冷冷一笑,心想果然是个只知道耍嘴皮子的混小子,真打起架来一无是处!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死在我的剑下,所以此次出剑,我只废你的双腿和口舌,算是给你的无知留点教训!”

白行简的声音刚刚落下,七剑便已携满空剑意飞速而至,不过半息,便已闯入小院,来到李三思身前。

那一刻,众剑修都以为李三思双腿必废,口舌必毁。

白行简也是信心满满,自觉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可就在这时,李三思知道时机已到,他要开始装逼了。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随后微微握拳往外横移,做出了一个最简单,却也最标准的拔剑动作。

掌心无剑,剑气却缓缓升起。

不曾刻意展露锋芒,但在场每一个人,包括白行简,都能感觉到,小院中的李三思,在这一刻突然变了。

变得太过于耀眼。

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把剑。

一把世间最重,最亮的剑。

“我本不想动手,可你为何要逼我?”

李三思望着白行简,幽幽叹了口气,他终于有理由,有机会,唤出那个自认为无比拉风的台词,“剑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那一剑的势头 一声剑来,惊艳了这片夜色。

也惊住了在场所有人。

满城剑修尽皆沉默,眼中忽现向往和羡慕这两种情绪。

自然不是因为剑来这两个字的台词有多炫酷,而是因为剑来声落后,所有剑修都能感觉到,自己或佩戴于腰间,或束于背后,或隐于识海中的本命之剑,都在这一刻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万剑嗡鸣,挣脱了各自主人的束缚,以它们自己的方式,去恭迎那一剑的到来。

它们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破空而出,去迎合,去膜拜,去追随那即将出现,即将绽放,即将刺穿这片夜色的一剑。

白行简脸色铁青,心中的惊惧也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他很清楚的看到,自己那七把势如破竹,原本不可能因为任何阻碍而停下的古剑,却因为那一声剑来的落幕,而不得不停下。

七剑并起,悬停于小院正门处,剑锋正对李三思,看似寒光袭人,杀气十足,可白行简却很清楚,此刻散落的剑意早已自李三思身边飞速绕开,有种不敢惊扰的局促感。

哪怕自己唤醒了体内所有的剑道气息,拼了命的以心神催动剑意折返而回,结果亦是徒劳。

剑意消散,既是害怕,也是臣服。

也正是在这一刻,白行简很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对那七把古剑的控制。

任凭他如何施为,与七剑努力沟通,却始终得不到半点回应。

人与剑之间的联系像是被李三思的掌心剑气彻底切断。

生硬且无礼。

这位自北境而来的剑道狂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大步,眉眼低垂,心亦在此时沉入谷底。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了绝望的感觉。

但绝不是最后一次……因为更加绝望的,还在后面。

李三思的右掌平直伸向腰侧,掌心剑气已然凝集成型……一把古朴厚重,带着无上剑道气息的天剑正在冷月之下缓缓旋转。

众人虽无法直视天剑之锋芒,却能隐隐约约透过小院门前散落的璀璨剑光,看到那道剑气所幻化的虚影。

恢宏浩大中带着难以言说的玄妙神韵。

众生皆叹,这便是,剑圣赠予他的剑气?…在这道剑气所散发出的强大威势之下,所有剑修都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

白行简也不例外。

但他努力克制本心,尽量让自己不露怯。

甚至于当李三思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时,他还刻意的放平心绪,眼中的惊惧瞬间退去,表情控制的也很到位,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刻掌握主动权的还是他呢。

但很快,他的情绪便再也绷不住了,又一次陷入崩溃的边缘。

因为原本属于他的那七把古剑,在李三思掌心剑气达到顶峰的刹那间,竟然全部调转了头,指向了他。

剑锋处寒芒毕露,以无比冷厉决然的方式,将此前弥散绕开的剑意,完完整整落在了他的身上。

被自己的剑指着是

什么感觉?…白行简抬头望剑,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年出道之时,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背叛后的那一次心酸与挫败,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绝望。

此刻所感,大概便是如此,甚至要更甚。

他的本命之剑,可比朋友要亲密的多。

所付诸的信任也要更多。

此刻却漠然倒戈,向自己绽放出了最大的敌意。

他如何受得了?

内心的煎熬和挣扎要远胜于被七剑所指后,身体的战栗。

他的眼神凝滞了许久,最终落在了李三思身上,眸间的惊惧渐渐化作了无比恶毒的怨恨。

李三思静静与之对视,不为所动。

眼中挂满了嘲讽和玩味的笑意。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剑圣所赠予的剑气竟然会这么吊,方一出场,尚未装逼,便让万剑臣服......纯粹是一种血脉上的碾压。

就连白行简的七把古剑都开始策反。

这感觉不要太爽。

他的眼神从白行简身上缓缓挪开,遥望着天上剑修那情绪各异的神情,内心的虚荣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再有片刻,他手握剑气缓步向前,七把古剑随之逼近白行简,几乎快要戳到他的眉心方才停止。

“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现在自封剑息,主动认输投降,再老老实实跟我回执笔人衙门,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李三思望着白行简,平静开口,“要不然今夜你绝对出不了新兵营。”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亦不浓,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

很难相信,这句话竟然是出自一枚小铜牌之口。

天上众剑修听闻此言,当即回望着小院中那枚手握剑气的小铜牌,没来由心生感慨,有人叹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一个只有二楼剑道修为的修行初哥,竟然能这么快就将剑圣赠予的至强剑气给掌控完全?”

语气中颇有几分酸意。

又有人将话题接过来,“当日观景楼中,三尺阁的白衣术士隐晦的表达出此人的神念极强,开始大家都不信,以为是同僚之间的互捧,今日看来却是假不了了......若非神念无比强大,又怎么可能以二楼修为,掌控住相当于剑圣七成战力的可怕剑气?害!说到底,这小子运气好是一方面,自身也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是啊!”

另一位年轻剑修很快说道,“要不然你们以为长公主和洛姑娘为什么会看上他?我老早就看出来,此人深藏不露,绝非池中之物,我想早晚有一天,他的成就会在我等之上。”

此话一落,年轻剑修顿时荣获一堆白眼......你小子毛都没长气,就别在这大放厥词了!当初抨击小铜牌的时候,就属你小子喊得最大声!

笑骂过后,话题重回正轨,气氛也凝重起来,“你们说,白行简会认怂吗?”

“会吧?实力差距摆在这,连他的剑都不听话了,再耍横还有什么意义?难不成真有

人会傻到去送死?”

“真不一定!他毕竟是从北境之地来的,那里向来盛产狂人,说白了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对于自身性命,向来没那么看重......你们就看白行简那股狂劲儿,说不定他真敢拼一拼!”

“拼锤子!拿头拼!敢拼一下就得被开瓢你们信不信?依我看他还是老老实实认怂的好,没必要逞一时之勇......嘿!搁我早就举手投降了,哪里会犹豫那么久?”

“虽然你的话让我很是鄙视,但说实话,搁我我也得投降......大丈夫能伸能缩,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话音既落,场间顿时陷入一阵诡异般的安静中。

显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剑道漫长无期,哪怕再怎么骄傲,终究不想就此折毁于半途。

得先活着,才能讲气节,讲风骨,讲剑道气魄。

许久之后,又有人缓缓开口,问出了一句心声,“别忘了我们今夜来此的目的,若是白行简都不能成功带走李三思的话,那我们呢?剑圣大人可还在醉心楼等着呢!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他老人家来大魏朝走一趟,有了求教问剑的机会,可不能白白错过!”

“命要是都没有了,还求什么教?问什么剑? ”

又一位剑修发声厉斥,随后又很快叹道,“在剑圣大人赠予的剑气之下认怂,不丢人......”

......

天上喧闹声四起,众说纷纭。

久久不曾停歇。

白行简将一切尽收耳底,心中对天上剑修颇为不齿……一群懦夫,枉行剑道!自己这个当事人都还没说什么,他们这些看戏之人倒先在那儿评头论足起来了。

对此他心有不爽,想要昂首怒骂,却忽然感觉眉心处的寒意越来越重,原来是那七把古剑往自己眉心再度逼近了稍许,但凡他动作再稍微大一点,怕是就要被七剑贯穿开瓢了。

沉静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所有负面情绪强行压下后,还准备继续装逼,“想要我认输投降?那你还不如一剑刺穿我来的痛快!白某人纵横北境多年,遇到的狠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像你这样的毛头小子,我......”

话没说完,剑光之下忽然传来“啪”一声皮肉脆响,将他的话强行打断。

白行简瞬间愕然,他很快便从自己的半边脸颊上,感觉到一股很是陌生,带着无尽羞辱和躁热的火辣痛觉。

呆愣片刻,他有些不确定的低语了声,“我这是,被人给抽耳光了?”

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李三思正缓缓收回自己的左手,看他掌心出现的那一片红晕,显然这一巴掌没少用力。

见白行简看了过来,李三思顿时冷笑道,“这里没有你摆谱的份,再不好好说话,落在你脸上的,就绝不会只是一巴掌......我不管你是北境狂人也好,剑道强者也罢,落入我的手中,你就得老老实实的!你要不服,大可以再给我较劲儿试试,你看我弄不弄你就完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落剑,反击 有剑气在手,李三思说话底气很足。

完全没把白行简放在眼里。

看他掌心剑气咄咄逼人的凶猛姿态,显然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天上剑修暗暗咂舌,心想这小铜牌也太生猛了些,就连白行简这种狠人都栽在他的手里,今夜若是换做其他人,怕不是死一万次都不止了。

惊寂关头,已经有不少人选择悄悄离开,生怕李三思搞定白行简后再来找他们算帐。

白行简纵横北境多年,从来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哪里被人这般威胁过?

此刻见李三思愈发嚣张,他心头的惊惧之意反而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蓄养多年的狠戾与狂躁。

他想要奋力而起,拼尽体内剩下的所有剑道气魄,去与李三思搏命。

可自己的七把古剑此刻正指着自己的眉心,随时可能暴走。

稍有不慎,自己可就要被七剑捅几个大窟窿。

所以哪怕心中再怒再恨,当前境况下,他也不能选择硬拼。

当然,气势上也是不能输的。

片刻沉寂,白行简冷眼望向李三思,沉声说道,“今夜就算我不抓你,你也绝对跑不掉!不妨抬头看看天上,满城剑修皆汇聚于此,目的自然不用我多说......剑圣大人赠予你的剑气虽强,但又能杀得了几人?”

此话一落,李三思轻蔑一笑,随即抬头望天,剑气随之上扬,仍停留在半空之中不舍离去的诸多剑修顿时浑身一颤,迅速远遁数十里。

万剑随各自的主人离去。

漫天剑光随之倾散,深沉的黑暗再次将天地环绕。

再有片刻,冷月之下有声音远远传来,“今夜我等来此纯属意外,李铜牌切莫误会,日后也千万别记恨在心......你忙你的,我等绝不再叨扰,这就走了!”

声音很快随风而散,转瞬无踪。

白行简呆愣在原地。

透过体内残留的剑息感知,他知道满城剑修此刻真的已经全部离开。

这算什么?...白行简表示无法理解,“只是一道剑气便吓成这样?若是三道剑气尽出,还不得跪下求饶?”

李三思的声音很快响起,“满城剑修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语气中嘲讽之意十足。

白行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一群跳梁小丑罢了,走了便走了!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今夜我等来此皆是得剑圣大人授意,他若是见我等久不带你回醉心楼,定会亲自出来寻找......我倒是想要看看,当你掌心所持握的那道剑气,遇到它真正的主人时,是还像此刻这般放肆,还是选择敬畏臣服?”

闻言至此,李三思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知道白行简的这番话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如今剑圣已经知晓自己昨夜招嫖一事,若是被抓了回去,或是被剑圣亲自找上门来 ,自己不死也要掉层皮。

搞不好这三道剑气都要被没收回去。

那可真就亏大了!

最关

键的是,自己对于昨夜的事也根本解释不通。

秦淮河姐妹花的风韵到现在还在指尖缠绕,屋内大床上也还有昨夜残留的痕迹,一整夜的耳鬓厮磨,加上一整天的白日春梦,足够让剑圣把自己按在底上摩擦一百回了。

抛开剑圣不谈,还有那位心思极重的长公主,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肯定也收到了风声,现在还指不定怎么对付自己呢。

想到这里,李三思眉心都几乎拧到一块儿去了,觉得事情很是棘手。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地方躲上三天。

等到剑圣离开大魏朝之后,自己再出来专心对付长公主。

可现在问题是,该躲去哪里才能不被剑圣找到?

大魏朝虽然占地极广,能藏身的地方也不少,但是想要躲过九楼剑圣的窥探,只怕没那么容易啊!

心绪沉静关头,李三思神情凝重,本能性的陷入思索当中......心神稍一失守,对于那七把古剑的掌控便也松懈了不少。

白行简察觉到了李三思的情绪变化,知道自己的那番警告已经产生了作用。

同时也察觉到李三思的掌心剑气竟有了退散回归的征兆。

他不动声色,剑息瞬起,试着与自己的七把古剑进行沟通......果然,原本正对着自己眉心,随时可能将自己捅个稀巴烂的七把古剑,终于再次与自己有了神识的呼应。

他内心狂喜,神识微动,七剑按照心意默然后退稍许,剑锋倒转,携惊雷而起,再度指向仍在思索中的李三思。

剑意蓄势待发,杀意却悄然内敛......因为那道剑气的存在,他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先静观其变,必要时候完成反杀。

此时李三思掌心中的那道至强剑气,感应到了自己这位新主人似乎突然消磨了所有的斗志,竟然在关键时候陷入忘我的思索当中。

还以为新主人已经摆脱了眼下困境,不再需要自己的帮忙。

于是剑气长吟一阵,不等李三思吩咐,便迅速自掌心窜入血脉之间,顺着气息的流动进入思维宫殿中潜伏下来。

剑气刚退,浸淫剑道多年的白行简便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信号。

他静望片刻,确定李三思此时正是攻防最薄弱的状态......他有信心,只要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出剑,必然能在那道剑气再次出现之前,将他的识海捣毁,双腿斩断!

到那时,失去了李三思这个人形载体,剑圣所赠予的那三道剑气便将成为无主之物......以自己在剑道上的修为成就,搞不好能够获得剑气的肯定,将其占为己有,成为它的新主人也说不定!

心念至此,白行简颇为意动,望向李三思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此前所受到的所有不堪和屈辱在心中无限放大,很快便凝结成一股更强的杀意。

于是下一个呼吸关头,这位自北境而来的剑道狂人猛然起身,他以双手交叉横卧,将此间剑意完整握于掌心。

与此同时,悬于半空中的七

剑亦在此时融为一体,瞬间化作一柄通体雪白,上面隐有风云缠绕的灿烈古剑......剑锋极亮极沉,剑下杀气腾腾 ,剑光璀璨而不张扬,似乎怕将身前不远处的李三思惊醒。

再有片刻,白行简双手猛然上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只是落剑。

古剑随剑意而落,携带如雷剑吟,以及不再遮掩的滔天杀气,朝着李三思的头顶猛然斩下!

如此近的距离,不要说李三思只有区区二楼修为,便是他已经登上了第六楼,怕是也无法躲避。

隐于思维宫殿中的三道剑气第一时间感应到了生死间的威胁,它们迅速惊起,不等李三思做出反应,便开始自动护主......它们想要窜出体外,去将白行简集聚了六楼巅峰之势的一剑给挡下。

尤其是此前已经出来,后又自作主场回到思维宫殿的那道剑气,散露出的气息中更是有种自责和恼羞成怒的情绪。

它跑的最快,赶在另外两道剑气的前面,势必要在白行简的古剑坠落之前,先行将其挫骨扬灰。

思维宫殿中剑气流窜犹如奔雷之势,速度快到让人难以想象。

可就在它们快要穿出思维宫殿,准备不经李三思的召唤,便强行破开识海封印的刹那,一道冷漠至极,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突然响起,“这里交给本尊,你们退下!”

语气很沉,带着一股无比清晰的骄傲姿态。

声音刚起的瞬间,三道剑气各自犹豫了一瞬。

似乎在思考那个声音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以及它是否具有权威性。

不消片刻,它们便有了答案......那个声音的主人,和自己的新主人之间,像是有过一层难以割舍的羁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似乎也算是自己的主人。

既然是主人发话,那自然得好好听从。

于是很快,原本躁动不已,只想快些出去替自家主人扛下白行简古剑侵袭的三道剑气,最终散去了所有的不安和急躁,它们慢慢悠悠顺着来路而回,继续于思维宫殿的深处安静潜伏。

而思维宫殿中的这段剑气动荡的过程看似惊心动魄,十分漫长,实际上,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

也就刚刚够白行简的古剑落至李三思的身前,距离他的双膝只剩下不过一寸的距离。

而这么短的距离,不要说是李三思,便是半步八楼的秦逍遥怕是都无法再躲过去。

既然躲不过,自然便只能硬扛。

白行简冷笑不止,心中突然有种报复成功后的强烈快感。

他无法想象,一个刚刚踏入二楼的微末剑修,一旦失去了那三道强大剑气的依仗,又该以何种方式,来扛下自己这足以贯穿黑夜的至强一剑?

或许,他只能拿命来扛。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剑光掩映之下,原本正微眯起双眼陷入思索中的李三思,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睁开了眼。

眼中有光,血红色的光。

散落着冷漠和杀气,以及来自八千年前的古老气息。

第一百八十三章 罗喉出面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常年居住天外天的祭酒大人,以及他身后的那条黑狗,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生灵,见识过魔道祖师罗喉的实力。

自然也就没人知道,它曾经是有多么的强大。

强大到即便是当年的祭酒大人,也只能依靠大魏朝的巅峰国运,将其封印在镇魔街下的某条小巷之中。

而无法真正毁灭它。

哪怕被封印了八千多年,如今的罗喉只剩下从前一成左右的实力,它依然还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一类存在。

或许它暂时还不敢去招惹像剑圣这样的人间九楼高手。

对于国师大人,以及曹人往这样的八楼强者也暂时避而远之。

甚至于像秦逍遥这样无限接近八楼的武夫,它也尽量与之保持距离。

在它的实力恢复到巅峰状态之前,它不想自找麻烦。

但不代表,它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修行者都心存忌惮。

至少,对于此时在小院之中悍然拔剑,装逼的气势几乎可以比肩冷长空的北境狂人白行简,它是丝毫不惧的。

非但不惧,反而有些兴奋......对它而言,现在的战斗,六楼往上的对手太强,风险极大,就算自己可以赢,应该也是险胜。

自己也必然会因为这种高层次的战斗,而不得不爆发出全部的实力,到时候很容易被人发现自己魔道祖师的身份。

六楼往下的对手则太弱,没有半点挑战性,说白了它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

唯有正当六楼,是它如今最理想的对手。

所以当白行简那融合了七剑之势的六楼剑意轰然落下之时,又一次拥有了这具身体掌控权的魔道祖师罗喉,在剑意临身之际,忽然发出了一声无比畅快的低吼,“多少年了,本尊终于可以好好的舒展下筋骨了。”

语气中满是酣畅淋漓的滋味。

它抬起头来,透亮的血瞳很快落向身前,捕捉到了冷月之下,那饱含杀意的一剑。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它只是往小院门前轻轻的跨出了一步,微不可觉,甚至于白行简都没有发现它挪步的姿态,便已经摆脱了剑意的笼罩,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那一剑的直刺。

剑意瞬间落空,斩落在小院内那厚重的青色石板间……以剑锋落点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地面近乎完全碎裂,执笔人新兵营的外院重墙也倒塌了数座,尘烟四起,轰鸣声大作,在黑夜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喧嚣。

锋利无比的剑气却仍不停歇,带着绝强且蛮横的力道继续往下延伸,破开了厚厚的地表土层,在地下划出了一道夸张的剑痕沟壑之后,这才在无限接近地心的某个关卡上散尽了所有的力道,归于平静。

白行简一剑失手,顿觉不妙,心头莫名生起了一丝寒意。

原以为一剑便可轻松搞定失去剑气庇佑的李三思,却不想自己那凝结了全部剑息与心神的必杀一剑,最终竟然没能伤其半根汗毛!

这怎么可能?

他记得很清楚,古剑斩下的瞬间,散落的剑意便已经将李三思完

全锁死。

以对方区区二楼的剑道修为,想要挣脱自己的剑意束缚,怕是比登天还难。

可他偏偏就做到了。

这一剑的落空绝不是偶然!难道这小子还有别的底牌?…白行简心思沉重,他紧皱双眉,招手之间,那把已经融为一体的古剑顿时化作流光出现在自己身前不远,剑锋尤对李三思,似饿狼的冷眼,专注且嗜血。

散落的剑意也在此刻回来,携风雷而起,随时准备再次落下。

而也正是在这一刻,当他的眼神再次完完整整落在李三思身上,在戒备中寻找下一个出手机会时,却发现那个可恶的小铜牌早已经睁开了眼。

只是那双眼,是血红色的。

泛滥着妖艳的光,凄冷的神韵。

即便以他踏入六楼的剑道气魄,以及超乎常人的坚韧心性,也不敢与之对视太久。

他内心惊惧,一时间竟呆愣在了原地……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眼神!

其间所蕴含的冷漠决然之意,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存在都要强烈而直接。

如果硬要做一个比较的话,白行简心中倒是也有杆秤。

多年以前他于北境行走时,曾在某处荒芜之地见过一条九头血蟒,那头畜牲也有着一对嗜血的眸子,当时他只是多望了几眼,便觉遍体生寒,有了死亡的威胁。

不等片刻,他便逃之夭夭,连头也不敢回。

事后每每想起那条九头血蟒的眸子,他便难掩内心恐惧,坚韧剑心亦有微颤。

从此剑道之上,便留下了一段不愿提及的不堪往事。

当时他便以为,那条九头血蟒带给自己的恐惧感,将是自己修行路上最大的心劫,往后再无人能将其取代,也再不会有谁能让自己重现这般恐惧的感觉。

只是如今见到李三思眸间的冷漠血光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那条九头血蟒的嗜血双瞳所带来的威慑力,和那枚小铜牌眸间所绽放出的血光比起来,无异于驽马必比麒麟,寒鸦配凤凰,不及其之万一……白行简不知道李三思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家伙给自己带来的意外越来越多。

夜风渐起时,他的心中突然飘过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真的惹错人了?”

古剑亦在此时嗡鸣,却不是在张扬挑衅,而是和它的主人一样,隐有畏惧。

而让他愈发不安的还在后面……李三思的改变不仅表现在他的眼神上,更多的,还是气势上的转变。

这枚堪堪登上二楼的执笔人小铜牌,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小院的门前,看上去和此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细心感受之下,能发现他的身前正飘散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古老气息。

强大而又玄妙莫名,让人感而生畏。

白行简无法确定那股气息的源头出自哪里,也无法探寻那股气息所属的境界究竟登上了第几层楼,他只知道,那股气息背后所代表的力量,是他根本无法企及的存在。

问题是,这样一股让他心有畏惧的神秘气息,怎么

会出现在这枚小铜牌的身上?

他无法理解。

此时的魔道祖师罗睺,将白行简感应到自己的气息后,所发生的情绪转变尽收眼底。

他很满意对方的态度,警惕之余则是满满的戒备,说明自己带给对方的压迫感实在太大。

黑夜中的它忍不住虚荣感爆棚……终于!自己一贯坚守的骄傲终于得到了回报!

哪怕过去了八千多年,只要自己于人前散落出半点气息,依然会得到应有的尊崇与敬畏。

它在黑夜中挺直了身子,冷眼望着身前不远处的白行简,突然觉得对方似乎并不是那么可恶了。

是啊,一个如此识趣,如此有眼光,能够一眼看懂自己的强大,并保持敬畏的人,能有多可恶呢?

甚至于它觉得对方要比那个与自己命运一体的小铜牌都要可爱的多。

就在它这个念头刚刚兴起的瞬间,思维宫殿的深处,突然传来了李三思那稍显不爽的神念传音,“若是觉的白行简还不错,不如你去上他身?别搁我这赖着了。”

语气中颇有几分焦躁,甚至还带上了几点酸味儿。

罗睺闻言冷笑,以心声回应,“若非你我命运已有羁绊,加上祭酒老头的封印仍然那么坚固,本尊倒真的要好好考虑下这个建议了。”

话音刚落,尚未来得及继续装逼,它便感觉自己的神识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脱离这具身体,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给强行拽出一样。

稍一思索,它便知道是李三思搞得鬼……此前自己是趁着小铜牌神念失守之时,强行上身,这才夺得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虽然有替他出头,挡下白行简必杀一剑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私心作祟,想要借着这具身体再来人世间走一遭。

如今身子都还没捂热,就要被小铜牌要回去,它如何能答应?

自然是百般不愿,千般阻挠……奈何既然李三思已醒,那么作为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对方自然有权来决定谁来主导这具身体。

眼看着自己的神念即将退回到金色牢笼中,罗睺终于顶不住了。

他终于不再高调,第一次在李三思面前放下了自己全部的骄傲,用一种十分急迫的声音大声喊道,“小铜牌你别冲动!就算让本尊回去,也得先解决了耍剑这小子才行!难不成你真打算浪费一道剑气去对付这种货色?”

话音刚落,那股疯狂拉扯的力道瞬间消失。

罗睺长吁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李三思的声音便自思维宫殿中传来,“我给你一盏茶的功夫,若是解决不掉白行简,我便自己出剑!”

语气冷漠到没得商量。

“一盏茶的功夫?你看不起本尊?”

罗睺沉声道,“本尊最多只需要半盏茶的功夫,剩下来的半盏茶,本尊想要留下来看看风景,如何?”

“妥!”

李三思没有犹豫,很快给出回应。

见罗睺似乎还想说废话,他顿时大怒,狂吼道,“现在开始计时!”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半盏茶的战斗 话音一落,李三思再度遁入思维宫殿,静望罗喉的表演。

他自然不担心罗喉打不过白行简,因为早在许久以前,罗喉便透露出自己已经恢复了一成左右的实力,相当于人间修士六楼到七楼的水准。

这样的实力,加上它自身的魔道天赋,以及丰富的战斗经验,想来对付一个白行简是绰绰有余的。

此前轻描淡写间,便躲掉对方的必杀一剑便足以证明罗喉的强大。

当然他也并不担心会被白行简发现罗睺身为魔族的秘密,因为既然决定让罗睺全力出手,他便没打算让白行简活着走出小院。

杀人这种事,从前他很是抵触。

如今或许是与罗睺的羁绊日益加深,以至于心性受其影响,变得冷厉且果敢,偶尔还有些躁戾。

就好像今夜,既然与白行简谈不妥,那便直接开杀,没什么好说的了。

对于李三思的心性转变,罗睺看破不说破。

心中却更加确定,早晚有一天,李三思会彻底坠入魔道,到那时,他会乖乖的交出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向自己这位来自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表示绝对的臣服。

想到这里,罗睺止不住的冷笑,心神很快从思维宫殿中收回……稍作停歇后,它凝结了全身的杀气和战意,将如今所能发挥出的所有魔道之力,完完整整,毫无保留的倾入黑夜之中。

只是片刻,整座小院便都陷入罗睺的气息笼罩范围。

它的一对血瞳随之抬起,散落的血光将严阵以待的白行简完全锁死,任凭对方剑意呼啸,却始终无法摆脱血光的束缚。

只用半盏茶的功夫去解决一位六楼剑修,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罗睺而言,只是一场不痛不痒的热身。

深夜风急,寒意愈盛,冷月之下肃杀之意渐渐兴起。

白行简与罗睺对视了片刻,便觉双目刺痛,无法凝视太久。

他迅速转过眼去,带着满心的戒备和疑惑,将身前悬停的古剑握在了手中……一剑在手,剑意随之垂落,护满周身,至此他才稍有心安。

凝起的剑眸随之落向地面,那里有李三思倒射出的暗影,只是不知为何,那个影子似乎并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尺寸和形状,而是要宽厚雄伟的多。

自对方身前而起,一路而去没过了小院中大面积的青石板路,暗沉的影子随着对方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给白行简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他真的还是执笔人衙门里的那枚小铜牌吗?…白行简皱眉思忖,总觉得眼前的李三思似乎早已换成了另一个人。

他迅速调整好呼吸,将满身剑意凝聚至巅峰状态,刚准备以身犯险,利用本命剑意再去探探李三思的虚实,却不想对方竟然先一步动了。

冷月本就无光,天空无比暗沉。

只在小院内角有盏微弱的烛火仍在固执的飘摇。

可当罗睺操纵着这具身体自原地离开,化作一幕血影朝着面色苍白的白行简扑杀过去时,那盏微弱的烛火也终于散尽了最后一点光亮,彻底湮没于白行简的视线之中。

刹那间,黑暗中破空声大作,隐有风雷聚集之声。

白行简完全没预料到李三思竟然会在这时突然出手,

惊骇之余,他迅速凝起剑息,想要捕捉到对方的身影。

可结果却是徒劳…因为对方的身影无处不在,黑暗中的每一缕空气,每一阵风声,每一个晦暗的角落里,似乎都藏着对方的气息和影子。

想要找到对方,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小院倾覆倒垂,再放开自身剑意,于黑暗中细细感知。

可若剑意离身,他便等于失去了所有的庇佑和倚仗,若这个时候要是被对方杀到跟前,那可真就要直接嗝屁了。

所以他只能等,等着对方的攻势先行落下,他再来见招拆招。

所幸他并没有等太久,几乎是在心念刚落的瞬间,一道如山般厚重的暗影朝着他当头压下……血气与杀气并起,猛烈而又喧嚣,强势闯入了白行简的剑意领域,有种占山为王的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白行简也几乎忘记了什么叫恐惧。

生死重压下,他反而变得无比冷静。

他知道若任由那道暗影落至自己身前,二人之间拉近距离,选择近身为战的话,以一手驭剑术成名的自己怕是占不了多少优势。

所以他必须尽快出剑,化被动为主动,如此方有一丝胜算。

心念至此,黑暗中的白行简不再犹豫,他猛然抬头,剑眸惊起的瞬间,一幕灿烈如骄阳的剑光随之穿瞳而出,落入冷风和极寒之下,将小院之景暂时照了个通透。

刹那光明时,他冷眼扫去,小院空空荡荡,并无任何人影,只在四周流散的空气中,感知到那股可怕的杀意变得愈发浓厚。

并且正在朝着自己不断逼近。

而在原先李三思站立过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两道幽深晦暗的黑洞,一看就是重力践踏所导致。

洞口四处蔓延着道道可怖的裂痕,隐有碎裂崩塌的征兆,碎石激起,尘烟滚滚中,传来白行简倒吸的凉气,“这他吗是一个二楼剑修所能造成的破坏力?难道这小子一直在扮猪吃虎?”

惊疑关头,古剑忽然嗡鸣出身,疯狂预警。

白行简收敛心神,冷眼望向身前,只见黑暗之中,两束血光骤然乍现,似重山压城,从天而降,携带无与伦比的冷厉气息,强势撞入了自己那密不透风的剑意之间。

剑意纵横往来,于半空中交织成一张捕天巨网,想要将那两束血光的主人给拦下。

奈何对方的力量实在太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剑网刚一形成,便被一股难以言说的可怕力道给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随后人影急动,白行简便看到亮着一对血瞳的李三思终于现身。

他狞笑着从那道缺口中冲杀而至,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做出了一个抽耳光的姿势。

此前白行简已经被李三思抽过一个耳光,那时他只感到极浓的屈辱和微微的疼痛,对自己的身体却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可现在不一样。

他望着李三思那只宽厚无比,掌心泛滥着一层血色潮汐的右掌,突然感觉后背发凉,剑心之间升起了一层极浓的不安感。

他知道这一巴掌要是抽中了自己,半边脸怕是都保不住了。

所以几乎是在李三思的身形出现的瞬间,白行简当即改为双手握剑,做出

了拔剑而杀的姿势。

他不再抱以任何的侥幸心理,所有剑意顷刻间而回,尽数敛于古剑之下。

下一刻,在李三思的巴掌落下之前,他沉淀了所有情绪,将心头的惊惧全部压下……此时的他,再次变成了那位自北境而来的狂人白行简。

剑意凛然间,他满身桀骜,杀气四起,且不管将要面对的是谁,他只管出剑。

黑暗中,剑光瞬间大亮,映照出了小院中的这两个人影……黑衣李三思杀气腾腾,白衣白行简桀骜不驯,二人再不多言,气势皆在巅峰状态。

一个落掌,一个出剑,皆是生死杀招。

相对于李三思枯燥的掌势,白行简的拔剑之术则要华丽的多。

一剑起,剑意随剑光而落。

黑暗中顿时出现了一道极长的古剑虚影,自百行简身前而起,一路刺破黑暗,找到了落掌而至的李三思,当头便是一剑,不曾留手,更没有任何情面可言。

这是他如今所能斩出的最强一剑。

凝聚了全身的剑息,已经生死间的顿悟,几乎已经无限逼近了剑道七楼的水准。

所以他对自己的这一剑很有信心,哪怕奔袭而至的李三思气势惊人,他相信也能将其斩落于月下。

但有了前车之鉴,他终究还是不敢太过于张扬放肆,多少变得低调了些。

所以一剑过后,他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再度提剑而起,紧随在那一剑之后,从天而降,朝着李三思怒斩而下。

连续两次出剑,他相信就算自己面对的是一位七楼高手,也能将对方暂时逼退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真正面对的,是一个他根本惹不起,也不在认知中的存在。

剑意临身关头,李三思不躲不避,继续落掌。

嘴角的狞笑之下,更是带上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嘲讽之意。

白行简心头一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小子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还没来的及思虑太多,第一剑便已经斩落至李三思身前,本以为就算无法对其造成太大的伤害,至少也能将其逼退稍许。

可李三思人在半空,却压根没有避退的打算,右手轻抬,掌心中的那片血色潮汐顿时呼啸而出,风卷残云一般将白行简信心满满的至强一剑给摧毁殆尽。

第一剑受挫,白行简心已渐凉,第二剑虽仍在下落的过程中,但他已经没了继续出剑的勇气。

一名剑修若是露了怯,所持握的剑意就算再怎么锋利,也骄傲不起来了。

剑光掩映之下,罗喉操纵着身体一路横行,不管不顾再出一掌,这一次竟直接单手握住了白行简的那把本命古剑......吓得白行简脸色煞白,体内凝聚许久,时刻出于紧绷状态的剑道气息终于在此刻彻底崩碎!

罗喉冷冷一笑,没有片刻停歇,一手握剑,猛然将其往自己身侧一拉,另一手则飞速探出,一把捏住了白行简的喉咙,拎小鸡一般将其提起,所有残留剑意皆在它那如山般厚重的气势下彻底崩裂。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罗喉轻蔑一笑,随后像是自语,又像是对着思维宫殿中的李三思说道,“半盏茶,刚刚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是魔是鬼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三思绝不会相信罗喉竟然真的这么猛。

怎么说白行简也是一位六楼巅峰的剑道高手,全力出手时哪怕是七楼强者也有一战之力。

而按照他对罗喉实力的估计,最多也就是七楼的水准,怎么随便两巴掌就给白行简干趴下了?

难不成这些日子它的实力又恢复了不少?

他在思维宫殿中沉静了片刻, 本不想这么快说话,以免罗喉借题发挥,再来拽一拽自己魔道祖师的架子。

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以神念问道,“你现在到底什么境界?”

语气刻意保持着生硬,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但骄傲的魔道祖师还是抓住了李三思话语里的一丝求知欲望,当即蛊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本尊太厉害了?要不要考虑下永远交出这具身体的掌控权?日后人前显圣,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另外半盏茶的时间不想要了?”

李三思根本不给它装逼的机会,直接拔身而起,作势要将罗喉赶入金色牢笼中。

“大胆!”

罗喉有些慌了,当即怒斥道, “小铜牌你怎可言而无信?本尊什么身份,你敢......”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趁早滚牢里去!”

李三思嘲讽道,“整天本尊本尊的自称,也不嫌害臊!其实不就是一个阶下囚?再敢多说半句废话,关你半年禁闭!”

他一早就摸清了罗喉的脾气,典型的蹬鼻子上脸,外加欺软怕硬型,这种魔就得不断的杀他的威风,要不然指不定还要摆出什么高傲姿态来。

闻言至此,罗喉气到脸色变形,下意识的想要发飙,但是很快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以及接下来难得的,半盏茶时间的自由时光,它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片刻沉寂,它冷声说道,“如果没估算错的话,本尊如今至少已经半步八楼,甚至要更高些......那一夜你让本尊立下誓言,羁绊加深过后,本尊能明显感觉到实力的恢复速度要比以往加快了不少,照此下去,本尊有信心能在近几年内,恢复到昔日五成实力,顺利的话,十年巅峰,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到这里,它无比骄傲的抬起头来,感受了下李三思的心神动态,知道他如今正处于震惊当中,不由冷笑了几声,继续说道,“怎么样?是不是怕了?等到本尊恢复到昔日巅峰,就算你不交出这具身体的掌控权,本尊也……”

话说到这里,罗睺终究还是放不下自己魔道祖师的身份,下意识又摆起谱来,情绪逐渐高涨。

李三思却丝毫不惯着它,冷哼一声便再次将其打断,“十年巅峰?你就等着吧!且不管十年后你是啥样,至少这十年内,你得老老实实听我这枚小铜牌的话!你要是敢撒野,这十年你就别想着出来快活了。”

言及至此,不等罗睺回话,他便一屁股坐在了三道剑气幻化的云端,不耐烦的摆摆手,“还有半盏茶的功夫,你快点儿的吧,手上那家伙是杀是废,你自己看着办。”

话说得漫不经心,似乎完全没把十年后的罗睺放在心上。

实则内心还是十分担忧……毕竟人魔羁绊愈深,他受到罗睺的影响就会越大。

其实今夜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性变化,这才短短几日,原本心绪尚且平和的自己便已变得冷厉起来。

对于前来挑衅的白行简第一想法竟然不是避而远之,而是杀之而后快,斩草除根。

这让他感到不安,但也仅仅是不安,并无任何良心上的谴责。

甚至于时间再久些,他觉得杀了对方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李三思不是圣母,但也不至于说经受挑衅便要以杀止暴。

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而完全是罗睺贯行魔道的处事态度。

若是长此以往,自己说不定真会变成和罗睺一般的血腥大魔头。

每每想到这里,李三思的心头就好像被压了一块重石一般,有种难以言说的窒息感。

心声不与人说,但罗睺早已与他思维共通,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它。

所以这位来自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这次并没有因为李三思的话而生气,反而显得很是得意。

李三思的担忧和不安正中它的下怀,当他心中的负面情绪越来越多,魔道之力渗入本心的可能性就会越来越大。

或许根本用不了十年,这枚小铜牌就会彻底遁入魔道,到那时自己不仅拥有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还能反客为主,将小铜牌变作自己的阶下囚。

想想都开心。

正YY着多年以后重掌魔道的美好生活,罗睺左手掌心间却忽然出现了一抹微弱的剑息。

刚一惊起,剑息便迅速做出冲击搏杀的姿态,似是想要极力摆脱它的掌心束缚。

罗睺凝起一对血眸望去,只见左掌之间,白行简憋红着脸,双目圆瞪,正用一种无比惊慌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的双手死死拽住了自己的左侧腕关节,拼了命的往外拉扯,想要减轻一些拿捏的力道,以求片刻的喘息。

好不容易生出的些许剑息也在为重获自由而奋力穿刺,奈何与罗喉强横的魔道之力比起来,那微弱的剑息实在有些不够看,不过片刻便彻底消耗殆尽,再度归于寂灭。

直至此刻,白行简已然心如死灰。

他与罗喉的血瞳对视了一眼,顿时有种坠入地狱的无措和恐惧感。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彻底认清,打败自己的,其实并不是执笔人衙门里那位只有二楼修为的小铜牌,而是另一个难以估摸的可怕存在。

他从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了一种极度陌生,而又强大的气息。

那股气息充斥着冷厉和决然,血腥与杀戮,他很确信,那绝对不属于人间任何一种修行体系,倒更像是从地狱而来。

说起地狱,白行简第一时间便想起了鬼。

鬼界早在很久以前就被大魏国运镇压于地下,终年不见日月。

在他的记忆中,鬼界生灵体内所蕴含的气息,便与此刻他从李三思身上所感知到的相差无几。

再联想到近段时间,有关大魏国运正在不断削弱的传言,白行简理所当然的做出猜测,地底鬼界的封印是否也因此变弱,导致鬼界生灵纷纷涌入大魏皇城?

而鬼界生灵皆是死物,除了那位实力太过于强大,可以凝出实体真身的鬼王以外,其它的鬼都需要借助人族的身体才能游走于人世间。

想到这里,白行简深吸了一口气,“莫非李三思这小子是被鬼附身了?所以才变得这么厉害?”

回想着那对血瞳中满满的邪气,感受着此刻对方身上极浓极烈的血腥与杀气,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片刻沉寂后,白行简奋力昂起头,大口喘着粗气,在罗喉动手捏死他之前,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出来,“什么时候鬼界的腌臜下流货色,都敢在人间界堂而皇之的撒野了?你信不信,今日你敢对我怎么样,明日就会被大魏朝的国运彻底封杀,甚至魂飞魄散!”

此话一落,不仅罗喉愣住了,便是思维宫殿中的李三思都呆滞了一瞬......看来是自己忧虑了,魔的故事实在太过于遥远,真正的历史怕是要追朔到数千年前。

这么长的时间,除了极个别存活至今的老不死的外,已经没几个人记得这个世界上曾经还有魔的存在了。

就算人间还有记忆,也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八千年前世间最强大,最骄傲,最不可一世的那只魔,竟然还活着,而且就附身在自己的体内。

白行简一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所以才将自己与鬼界生灵联系在了一起。

从目前来看,这确实是对自己实力暴涨,心性转变后的最完美解释。

心念至此,李三思刚准备提醒罗喉,干脆顺着白行简的话说下去,直接挑明了自己其实就是一只鬼。

日后就算有人问起,自己也好有所解释......无非就是厉鬼夺身杀人,利用完自己后又悄然遁去。

反正鬼界远在地底深处,若是有人不信,同时也不嫌麻烦的话,干脆就下去一探究竟好了。

可罗喉却没打算鸟他。

它现在很生气......这只卑贱的剑道小爬虫,竟然把自己与鬼这种更加卑贱的物种联系在一起?

魔道祖师表示无非接受。

它沉静半息,终于开口,“如果本尊没有会错意的话,你是在威胁本尊?”

声音极度低沉,带着一如既往的高傲姿态,以及冷到了骨子里的极寒气息。

"本尊?呵!自己果然没有猜测,他确实是被鬼附身了!除了来自鬼界的异类,还有谁会以本尊来自称?”

想通了这些,白行简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他虽然没有真正见过鬼,却也知道鬼的来路和在人间修士眼中的地位......修行鬼道者皆是死人,这种没有阳气的存在,都是下三流的货色,根本上不得台面。

说白了鬼的地位实在太过于低下,以至于哪怕是鬼界的最强者,那位据说有着八楼巅峰境界的鬼王大人,放到人间界来,也是受人唾弃的存在。

这已经不仅仅是实力的问题了,而是纯粹变成了种族的优越感。

白行简行走北境多年,本就狂傲无度,对于同一种族的人间修士尚且多了三分鄙夷,更何况此时面对的是不入流的鬼界生灵?

哪怕知道对方比自己强,他亦不再畏惧,胆气与怒气并起,当即呵斥道,“白某以剑道气魄立誓,再不松手,来日必携满城剑修杀入鬼界,让尔等于两界彻底除名!”

声音慷慨激昂,带着满身骄傲。

虽受困于对方手中,却嚣张到让人误以为他占尽了优势。

闻言至此,思维宫殿中的李三思叹了口气,默默闭上了眼。

罗喉则忽然冷笑出声,他紧紧盯着白行简,用一种没有任何感情,几乎是冷到了骨子里的语气说道,“既然你有让鬼界除名的志向,那本尊干脆直接送你过去好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李三思的道理 此话一落,白行简神情一僵,“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罗睺冷冷丢下这句话,便再不发一言。

它只剩下半盏茶的自由时间,实在不想再将其浪费在这只卑贱而又嘴欠的剑道小爬虫身上。

片刻沉寂,不等白行简做出任何应对,它的左手猛然用力,将其往顶空抬高,掌心随之收缩,狠狠捏住了白行简的喉管,确保他再无法发声聒噪。

右手持握的古剑感应到了自家主人的生死险境,开始疯狂颤抖嗡鸣。

剑意自发而动,不顾一切想要斩开罗睺的掌心束缚,结果自然是徒劳……罗睺只是看了古剑一眼,血瞳微亮的瞬间,所有剑意便瞬间消融,安份的像是抹去了所有锋芒。

罗睺随之冷冷一笑,心头忽然升起了一个邪恶念头,“被自己的本命之剑刺穿胸膛是什么感觉?本尊料想这只剑道小爬虫一定很想知道。”

思维宫殿中的李三思稍一感知,便知道它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哪怕他对白行简没有任何好感,也觉得它此举有些过头了。

杀人可以,羞辱人就没必要了。

思索片刻,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以神念传声道,“你堂堂魔道祖师,杀人还需借剑?怎么,你的魔道之力见不得人吗?”

“你懂什么?”

罗睺的声音很快响起,“本尊若动用魔道之力,必然会在这只小爬虫身上留下本尊的本源气息,到时候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出来,你打算如何解释?”

冰冷的语气中带着质问的腔调。

李三思一时间愣住了,他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思维宫殿中的他有些尬住了。

罗睺却是难得见李三思在自己面前吃瘪,见之错愕模样不由觉的很是痛快。

不痛不痒的又教训了几声后,它不愿再多耽搁,直接高抬右手,将那把七剑融合后的古剑猛然举向半空,稍作蓄势过后,剑意再起,必此前更盛更猛,剑锋之下隐有风雷聚集,惹人心慌。

古剑于黑暗中凝滞半息,随后剑意瞬落,似天幕倒垂,朝着已经无法言语,只是露出一副惊恐神色的白行简轰然斩下。

这一剑落势极快,即便李三思于此刻恢复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也无法再去阻止。

却在这时,遥远的黑暗之间,突然传来一声无比深沉的呼喊声,“剑下留人!李三思,大魏律法在上,你不要胡来!”

声音开始还在远空回荡,眨眼间便已来到小院门前。

思维宫殿中的李三思心神一紧,“是杨头儿的声音!他怎么来了?罗睺,快快住手!速速退下!”

语气急促而又凝重,听得出来他很是紧张。

若是被杨千杀发现了罗睺的存在,那可真就大事不妙了!

罗睺却根本不理会他,以它的身份,既然决定好要杀了手中那只剑道小爬虫,又怎会因为另一只小爬虫的出现而退下?

没错,哪怕是七楼巅峰的武夫杨千杀,在这位魔道祖师的眼中,依然也只是一只小爬虫。

如果硬要说两只爬虫

之间有何区别的话,那便是后面出现的这只要更加强壮些。

但它完全不在乎。

剑意垂落,有来无回。

古剑携风雷而动,眨眼间便自白行简左胸穿过,后背穿出,剑意临身,轻而易举撕裂了他的六楼体魄,不过瞬息,这位自北境而来的剑道狂人的胸口便被结结实实捅了一个透明窟窿。

鲜血顿时自剑口中狂涌而出,只是很快便被散落的剑意一点点消融。

那把古剑去势不减,带着自己主人的几点心头鲜血继续往前疾驰,很快便斩破黑夜,穿过风声,直到连续刺破屋中几座内墙方才耗尽所有力道,在无人之地保持着冷静和低调。

罗睺随之松开了左手,任由白行简瞪着一对不甘的眸子倒在地上,体内生机正在快速散去。

这位剑道强者行走天下多年,于无法无天的北境之地尚能纵横狂傲,世人亦畏他三分,却不想最终竟折在了律法严明的大魏皇城中。

而且,是被自己的本命之剑给刺死的。

造化弄人,难免惹人唏嘘。

此时黑暗中破空声大作,无数人影纷纷而至。

李三思看的很清楚,正是以杨千杀为首的执笔人同僚,冷长空以及苏羡也在其中。

身后还跟着无数铜牌及木牌,皆是一袭黑衣制服,浩浩荡荡,场面极为轰动。

李三思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思维瞬变, 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先是强行赶走了还在装逼中的罗喉,重获身体掌控权,随后剑来声起,两道剑气随之出现在他掌心之中......世人皆知剑圣当夜曾赠予他三道剑气傍身,战力极强,杀一个白行简绰绰有余,如今刚好可以给自己打个掩护。

黑夜中,冷风渐起,金牌杨千杀踩着沉沉的步伐来到李三思身前,先是瞪了他一眼,眸间满是愤怒和无奈情绪,不等李三思做出解释,他便大声吩咐道,“先救人!”

不用他多说,青衣苏羡已然起身来到白行简身边,见他胸口已被完全贯穿,体内剑息尽散,识海被毁,已经死的透透的,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沉静半息,苏羡对着杨千杀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随后说道,“死于剑伤,应该是一击毙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凤起应该动用了剑圣赠予他的其中一道剑气。”

似乎是印证了苏羡的话,李三思刚好于此时松开双手,掌心两道剑气顿时无比张扬的呼啸而起,化作两束寒芒窜入他的识海中消失不见。

杨千杀瞪了李三思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好大的手笔!剑圣赠予的三道剑气何其珍贵,据说用一道就少一道,你不拿来自保却用来杀人,李三思你脑子被门挤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杨千杀脸色涨红,额角青筋毕露,显然是动了真怒。

他缓缓放下双手,强横的武道气息顿时自身前弥散而开,强大的压迫感亦在此时朝着李三思碾压过去,压抑的氛围中,他很快补充了一句,“而且身为大魏执笔人,当以破案救人为己任,怎可不尊律法,随意杀人?哼!李三思,今夜本官将

以大魏执笔人金牌的名义逮捕你,你可有异议?”

闻言至此,李三思颇有些郁闷。

心想大家都是自己人,差不多就行了,搞这么认真做甚?

他下意识朝着冷长空那边看了一眼,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替哥们儿说句话。”

逼王的眼中满是无奈,今夜是杨金牌亲自带队,他原本是不方便站出来说话的。

但既然事情牵扯到了自己的凤起小弟,他就不得不摆出老大哥的架势来,免得小弟寒心。

沉默半息,冷长空指了指白行简的尸体,一本正经说道,“凤起,大魏朝是讲律法的地方,不可胡乱杀人,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所以这人,你杀得不应该。”

“更何况,白行简是从北境而来,虽说他狂人一个,向来独来独往,但没有人天生就是孤独的……这些年他能在北境之地混的风生水起,除了自身实力确实厉害外,我觉得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背后跟着许许多多志同道合的亡命之徒,只是出于某种不与人说的原因,那些人轻易不露面。但若是被那些人知道是你杀了白行简,我想今后你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说到这里,冷长空抱剑走到了李三思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减缓,“当然,大魏朝也是讲道理的地方,我想你既然杀了他,就一定有杀他的理由,这样,你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若是道理能够服众,我想杨头儿会替你做主的。”

说完逼王回头看了杨千杀一眼,“对吧杨头儿?”

对你吗!…杨千杀心中怒斥,随后目光落在李三思身上,冷哼一声,“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李三思总觉得杨千杀今晚很不对劲,似乎有些太较真了。

他对自己的印象不应该很好才对吗?

尤其谈判一事过后,自己在衙门里的地位水涨船高,身为自己顶头上司的杨金牌,难道不该更加的对自己寄予厚望吗?

如今却为何这般不近人情,一副欠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李三思表示无法理解。

但以他的铜牌身份自然不好多问什么,只能稳住心态,尽量平静着语气说道,“杀人是为了自保,今夜是白行简挑衅在先,非要带我去醉心楼面见剑圣,我明确表示了不去,他却不依不饶,硬要拔剑斩我双腿,态度蛮横且无礼,无奈之下,我只能被迫反杀 !”

这是实话,经得起调查。

杨千杀一早便知道满城剑修前来寻找李三思的事情,所以对此他不置可否,只在沉默片刻后说道,“他最多只是要了你的双腿,你却直接要了他的命,李三思,道理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时候姓杨的变得如此圣母了?……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心情逐渐躁动。

他忽然望向倒塌在外墙一角,生死不知的百里江南,再次开口道,“若只是对我出手也就算了,我能忍就忍,能跑就跑,绝不会把他怎么样。可白行简偏偏要对刑部的这位将军出手,你看给他打的,不死也残废了,这我要是还能忍,可真就配不上大魏执笔人这个称号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兴师问罪 这句话方一落下,众人才注意到墙角还躺着一个人在。

黑夜深沉,看不真切,开始还以为趴着一条狗呢。

苏羡冷着脸走过去看了一眼,皱眉道,“是百里江南,刑部不是让他在醉心楼看场子吗?怎么会来到这里?”

说完他蹲下身子探了下鼻息,确定百里江南还活着。

只是身上的那道可怕剑痕实在太过于深刻,以至于即便百里江南的五楼体魄正在不断修复己身,也无法摆脱残留剑意的侵袭,伤势总在复原和破败之间轮回。

目光移至百里江南的双腿,苏羡眼神一怔,“这出手也太狠了些!”

对方的两侧膝盖几乎已被锋利剑势完全撕裂,筋骨连而不断,拉扯的疼痛感会更加强烈,苏羡猜测百里江南八成就是被痛晕过去的……此时仍有冷厉剑意在骨缝及断裂的经脉间缠绵,不断摧折,摆明了是不想再让他站起来。

单从百里江南的这一身伤势来看,伤他的那个人,完全是下了死手的。

杨千杀冷着脸向前一步,目光定格在百里江南身上,“还有的救吗?”

“性命无忧,但以后大概率是要落个终身残疾的。”

苏羡摇头叹息道,“得亏他登上了五楼,自身体魄足够强横,要不然单凭身上的那一剑,便足以让他死上一万次不止了。”

说话间,他往白行简的尸身处看了一眼,神情渐冷,“都说北境之人皆狂傲嗜杀,以前未曾见识,今日倒是长眼了……”

语气中满是嘲讽之意。

冷长空挺直身子,将长剑驻地,接过苏羡的话说道,“冷某生平最烦的就是这些无法无天的主,于北境之地嚣张跋扈也就算了,如今在大魏朝境内竟还敢放肆!你们信不信,今日他有胆子与朝廷命官动手,明日就敢去皇城中刺杀陛下!哼!依我看,这可真就不能怪凤起拔剑杀人了,搁我我也得干他!这叫以绝后患……杨头儿,你说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屁话!”

杨千杀瞪了他一眼,根本懒得理会,直接挥挥手,唤来两名木牌将百里江南抬了下去。

嘱咐他们简单医治,将他的命给吊住后便将其送往刑部,务必要与刑部官员交代清楚是谁杀了百里江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李三思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执笔人和刑部虽然向来不合,但毕竟同为大魏朝效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与那位百里将军也算是同僚……白行简对他下死手,我自然要替他报仇!金牌大人您要是觉得我还是没道理,也不用抓我回去了,直接当场处决了我,以敬大魏律法好了。”

说完他长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神情凄然,大有一副老子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孤独感。

杨千杀气笑了,“想死当然容易,不过不是死在我们手里。本大人与你不一样,身为大魏执笔人,就要依法办事……你杀了人,我便要抓你回去审问,至于后续怎么安排,是让你将功赎罪,还是流放边陲,或

是直接西市刑场问斩,自有律法定夺。你要做的,就是好好配合,不要挣扎,不要反抗,服从安排,要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声音平静且笃定,看样子是没得商量了。

苏羡再次站了出来,“杨头儿,凤起是我的人,如果非要看押审问的话,就交给我吧,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李三思身上,关切而热烈……凤起你不要怕,有我在必保你无忧。

李三思本来也只是稍有不安,被苏羡暧昧的眼神这么一瞅,顿觉遍体生寒,当即以尬笑回应之,随后迅速转头,再次求助于逼王。

冷长空会意,直接怒了,“还审问个屁!这件事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白行简杀人在先,凤起追凶在后,失手杀人纯属意外,还有什么好审的?杨头儿,你如此较真?就不怕伤了咱手下人的心!还有你苏羡!凤起是我的人,不是你的人,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砍你屁股!”

苏羡闻言想要发飙,可一想到冷长空如今已然登上剑道第六楼,真要打起来自己只有吃亏的份,便也只能强行压下心头郁气,甩着脸色瞪了一眼冷长空,嘴里骂了声粗鄙过后,便不发一言。

杨千杀双手负后,微昂起头,强大的武道气魄尽数外露,似狂潮汹涌,将冷长空的六楼剑息以及盛气凌人的姿态尽数压下。

他神情冰冷,目光深沉,看得出来现在出奇的愤怒,对冷长空的态度也很是不满……毕竟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片刻惊寂,等到逼王收敛气焰,老老实实退到一边儿去时,杨千杀的声音这才响起,“李三思杀人一事只是碰巧被我们撞见,是非暂且不论,日后自有律法审判,别忘了我们今夜来此,其实是为了别的事!”

“别的事?”

李三思眉眼微凝,随即惊呼一声,“该不会也是为了昨夜我与秦淮河二位姑娘畅叙人生一事?”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场子!”

杨千杀冷笑道,“公然招嫖过夜在你口中成了畅谈人生,执笔人的规矩倒是被你玩的死死的!”

不等李三思做出回应,他忽又转眼瞪向了苏羡和冷长空,“你们两个告诉我,身为大魏执笔人,公然招嫖该定何罪?招嫖过夜又该罪加几等?”

声音急促而凌厉,吓得冷长空再不敢放肆,老老实实站了出来,说道,“轻则重打五十大板,收押七日,罚俸禄半年,重则直接扒去执笔人制服,摘去令牌,赶出衙门,终生不得再入刑狱司担任一官半职!”

说到这里,逼王情绪默然低沉,他看了李三思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已无能为力。

苏羡却突然开口道,“先别急着给凤起定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日凤起攻破洞庭湖之案时,司长大人曾亲自答应过他,准他前去秦淮河吃花酒!…冷长空,有没有这回事?”

听到这里,逼王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拍了下大腿,

“确有其事!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就给忘了,当时我就在现场,还很是嫉妒了一番……哈哈,杨头儿,这下咱们可都误会凤起了,既有特权,自然谈不上有罪了。”

闻言至此,李三思眼神亦瞬间放光,他当即挺直身子,一扫先前颓势,笑道,“是啊!是啊!司长大人亲自给的特权,金牌大人,您要是不信,大可以回去问问,我保证……”

兴奋的姿态尚未完全延展开,便被杨千杀的一声冷笑打断。

他的眼神自冷长空和苏羡身上一一扫过,眸间警告意味极浓……你们两个不要说话了。

他最终望向了李三思,沉声道,“来之前司长大人便已与我说过此事,他确实答应过你可去秦淮河吃花酒,但是别忘了还有几个前提……”

见李三思露出一副错愕表情,杨千杀沉下脸来,继续说道,“吃花酒可以,不能吃醉;听小曲可以,不能破费;泡花魁可以,不能过夜;能做到这三点,秦淮河方能任你自去,否则的话,执笔人的规矩依然对你有效……你且告诉我,是不是这个道理?”

此话一落,全场静默。

李三思沉淀思维,记忆翻涌,很快回到了秦逍遥抱着自己回到新兵营的那一夜,确定再三,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套说辞。

当时的自己觉得这三个前提根本没所谓,很轻松就能做到,所以没想太多,当场就应诺下来,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托大了。

此时面对杨千杀的质问,李三思无言以对,心里觉得很是不妙。

难不成真的因为自己昨夜招嫖一事就将自己赶出执笔人衙门?

规矩自然重要,但自己这么一位新世出的探案天才就不重要?

相比之下,孰轻孰重,应该不言而喻吧?

尤其自己还是跟在杨千杀这一组的,他是疯了还是傻了?非要整自己人?

秦逍遥呢?他知道吗?难道也不管管吗?…李三思叹了口气,思绪百转千回,满满的无奈和疑惑,却也不好再主动说些什么。

事到如今,杨千杀把话都说绝了,自己也只能认命了。

总不能再一次剑来,或是让罗睺出面,把这位杨金牌给宰了吧?

那可真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从此只能浪迹天涯去了。

沉默的光景持续了很久,直到黑夜渐沉,冷风愈盛的关头,杨千杀脸色阴沉,目若寒冰,他不再犹豫,直接大手一挥,“来人,上枷锁,把人给我带走!”

冰冷的语气显得很是决绝。

话音一落,冷长空和苏羡双眉一挑,他们终究还是站不住了,同时起身,伸手拦住了将要上前抓人的两枚铜牌,同声道,“杨头儿,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较真吧?带回去就行,何必上枷锁?”

杨千杀把眼一横,正要发飙,黑暗中突然有声音响起,“本大人还从来没听说过,执笔人追凶办案,带犯人回去是不上枷锁的……你们要是不上,我可就要上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金牌间的对峙 声音极沉极冷,带着一股极浓的肃杀味道。

大有来者不善之意。

苏羡握紧长笔,眉眼微挑,下意识往李三思身边走近了些,笔力随之而起,伴随着一阵极好闻的墨香味扶摇上空,飘入夜色间,幻化出一道笔墨结界将其紧紧护住。

静默半晌,苏羡忽然俯身稍许,凑到李三思耳边轻声说了句话,“别怕,我会护着你。”

声音温柔且细腻,配合上苏羡的俊秀面容,若是一般女子身临其境必然沦陷其中。

可突如其来的安全感却并没有给直男李三思带来任何的感动。

反而有些倒胃口。

他压根懒得搭理苏同志,甚至想对着他吐口口水,就在对方热切关爱的眼眸注视下,他不动声色往冷长空身边靠近了些……间接的给了苏同志一个信号,你很好,但我更喜欢逼王。

虽然没说一句话,但眼神中的冷漠情绪让局外人都有些心寒。

可苏羡却不以为意,像是早已经习惯。

在对待李三思的态度上,苏同志向来极有耐心,并且有着持之以恒的动力和欲望……关于这一点,他能做到和追凶探案时一般认真且决然。

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他不急,并且乐在其中。

冷长空看了一眼来到身边的李三思,示意他莫慌。

随后凝起双眸,大步向前一迈,左手持剑,大拇指微微上抬,长剑当即出鞘半寸,惊起阵阵龙吟。

他身向黑暗,沉静半息,随后冷声厉啸道,“何人鬼鬼祟祟?快给我滚出来!”

深夜风起,急促而又清寒,将冷长空的六楼剑意迅速吹散开。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然垂落。

剑意瞬去,随剑光而起,将黑夜斩断。

执笔人新兵营前方百丈空域,皆在剑光映照下大放光明。

也正是在天地惊亮的那一刻,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数十道黑色人影于暗色间乘风而来,速度极快……沿途破空声起,威势极大,有种刻意摆谱造势的嫌疑。

当前一人同样身穿执笔人黑色武士服,只是在领口位置上,多出了一道透亮的金边。

风声带动他的武士服下摆,能看到腰间悬挂着一枚金色的令牌。

这一身拉风的装扮,和金牌杨千杀如出一辙。

李三思心神微敛,疑惑道,“难不成是衙门里的另一位金牌?这么晚出现在此,莫非也是冲我来的?”

心念转动间,忽见当前那人凌空随意拍出了一掌,轻飘飘的掌力看似没有多少杀伤力,却将冷长空厚积薄发的六楼剑意轻而易举间拍碎。

剑光亦尽数消融,随着散落的剑息泯灭于黑暗之中。

掌势却仍不减,继续随风而起,摧枯拉朽一般朝着面色凝重,准备将长剑完全出鞘的冷长空席卷而去。

逼王严正以待关头,一只厚重的大手忽然出现在他肩头,将他拉到了身后……夜风中,金牌杨千杀终于站不住了。

高大身躯猛然挺直,在众人视线聚焦之下起身而动!

脚步微移的瞬间,他便很突兀的出现在了冷

长空身前,没有一句废话,同样轰出了一掌……只是相较于当空而至的那一掌,杨千杀的掌势明显要汹涌壮烈的多,饱含怒意和自身的刚猛态度,直接将奔袭而至的那一掌完全摧毁。

连渣都没有剩下。

落掌过后掌意不休,悬停于身前半尺,似天幕垂落,隐而待发。

强大的七楼武道气息不停喧嚣,惹得杨千杀身后一众铜牌木牌心里既崇拜,又发慌。

“李青山,今夜来此,莫非又想找不自在?”

沉静片刻,等到黑暗中的人影尽数落于小院外围,杨千杀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这一组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掺和?”

声音不大,语气却显得极为沉闷。

听得出来他的心情有些糟糕。

“李青山?”

李三思想起来了,冷长空当初介绍执笔人的时候曾经提过这个名字,确实是衙门里三大金牌之一,与杨千杀齐名,同样是一位七楼武夫。

据说,此人心思极沉,轻易不喜形于色,加上武力值极高,在执笔人衙门里向来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

虽同为七楼金牌,表面上看上去相亲相爱,很是和睦,但传闻这位李金牌与杨千杀其实很不对付,平日里素有竞争,手下的人也都常暗自较劲。

今日看这架势,传闻并不假,甚至于两位金牌之间的关系比想象中还要恶劣些。

只是李青山今夜带人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该不会真是为了自己昨夜招嫖一事而来吧?

没道理啊,自己与这位李金牌无冤无仇,他没必要把手伸这么长来管自己吧?

正疑惑着,李三思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忽然看到了躲在李青山身后,一众木牌队伍中的路天材,贾不阳这两位邻居。

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李三思心绪百转千回,瞬间有了计较……吗的!八成是这俩家伙在李青山耳边煽风点火,这才让这位金牌大人大半夜不顾身份的跑来找自己麻烦!

搞不好自己昨夜滚床单的事情都是他二人泄露出去的!…执笔人新兵营的隔音很差,这一点李三思是知道的。

所以昨夜他和苏姬,姣儿在床上放肆翻滚的时候长了个心眼,刻意的压制了声调,就是为了防止春光外露。

可若是那俩变态整晚刻意躲在隔壁院子里偷听的话,相信声音应该还是一清二楚,没准自己和苏姬,姣儿的床边私话都给听了去。

心念至此,李三思气到肺疼,他万万没想到,最终竟然还是被这俩自己曾经最看不上的木牌小兵给摆了一道。

隔着沉沉的夜色望着二人,李三思眼中满满的尽是刀人的意图。

贾不阳被李三思目光所及,顿觉不安,下意识转过眼去不敢与之对视。

对于这次的行动,他一直是被动的那一方。

若不是自己的好兄弟坚持要搞垮李三思,并且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参与进来,他是绝对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即便已经坐实了李三思招嫖的事实,李金牌也已亲自出面要对其进行审判惩戒……局势看似在往有利的方向发展,照规矩办事

的话,李三思这次八成是要被轰出执笔人衙门的。

所以理论上来说,这次的搞人行动是非常成功的。

但是贾不阳还是有些莫名的担忧。

前几次的正面摩擦已经让他对这位底牌雄厚的邻居产生了浓厚的阴影。

所以他总觉得李三思没那么容易倒下。

搞不好最后还会来个绝地反击,让他们兄弟二人彻底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纯粹是一种直觉。

没什么根据,却预警味十足。

路天材却没那么多顾虑。

他只知道李金牌一旦出面,对于李三思的追责就一定会进行到底。

再加上李三思招嫖一事的风声早已经散露出去,如今对于他昨晚的荒唐事可以说已经是满城皆知。

据说剑圣大人那边已经开始行动,正在派人四处寻找李三思,打算替自己的学生洛溪亭要个说法。

长公主那边虽然暂时还没有动静,但想来也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听云轩的那场雨一旦落下,必然将是滂沱之势,定会将李三思那货给淋个半身不遂。

总而言之,李三思这次是彻底玩完了,无非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时至此时,路天材已然胜券在握,自然毫无所惧。

面对李三思的眼眸审视,他也只是轻蔑一笑,随后偷偷摸摸对其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挑衅意味十足。

人生巅峰,大概便是此时了。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暴起的杀意和惊怒强行压下。

望向路天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已经打算好了,错过了今夜,若是再有和这姓路的独处的机会,他一定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悔不该当初!

金色牢笼中的罗睺感应到了李三思的心声,知道机会来了。它迅速起身,如山般厚重的气势顿时涌满了整座思维宫殿,等到李三思的神念落至此处,它冷声开口,“若是答应在此前半盏茶的基础上,再多给本尊七天时间出来透气,本尊就帮你搞定那家伙。”

声音依旧冰冷,语气却十分热切,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七天只是随口一说,算是它的一种奢望,中间有很大的讨价还价的空间。

不想李三思却很认真的回了一句,“以你现在的能力,能让他在无声无息间消失,不被任何人发现到?”

语气中保持怀疑。

“被看轻了啊?”

罗睺冷笑道,“你怕是不知道,魔道之力最让人恐惧的地方,就是能将他人气血当做供己只养料……吞噬他人,壮大己身,乃魔宗修行之根本!”

“当年修魔之人之所以完全灭绝,只留下本尊一个,就是因为魔道术法太过于血腥霸道,为世间所不容,所以……害!本尊跟你说这些做甚?你只需要知道,只要本尊出马,不要说只是一枚小木牌,便是那个比本尊还要嚣张的金牌,只要给足时间,本尊都能让他死的静悄悄的,保证抹干净他在世间的一切痕迹……这事本尊以前常做,小铜牌你放心好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纯粹的武夫 既然罗睺这么有把握,李三思便放下心来,算是提前宣判了路天材的死刑。

他心念微动,传声道,“若你真能轻松做到,便算是替我出了口恶气,那我自然也不会吝啬……别说七天了,等事成之后,我给你足足半月的自由时光,让你带着我这具身体好好看看八千年后的这个人间。不过得先声明,让你出来可以,不准惹是生非,要不然我随时抓你回去继续坐牢!”

此话一落,思维宫殿中的罗睺心情大好,破天荒没有与之呛嘴,只是轻轻嗯了句,算是表态。

片刻沉寂,它忽又猛然起身,亮着一对血瞳居高临下望着李三思,情怀稍有激荡,又怕李三思笑话,只能故作沉稳的轻咳了声,放平心绪,随后说道,“你放心,本尊自有分寸,绝不会给你找麻烦,不过你也要信守承诺,说了半月就是半月,少一天都不行!”

李三思闻言颇有些不齿,刚想说句老子信誉向来不错,绝不会反悔之类的话,却忽然听到身前传来一阵饱含强大武道气息的冷笑声。

他顿时从思维宫殿中回过神来,抬眼望去,只见金牌李青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杨千杀身前不远。

身上气场全开,武力值早已经飙升到了七楼最高点,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暴走。

“若你能公平公正的对待李三思招嫖之事,不去坏了执笔人的规矩,那我自然不会掺和进来。可你若是念着部下情谊,对他多有偏袒,甚至抓他回去也只是走个过场的话,那我绝不会答应。”

李青山双手负后,微昂着头,淡漠的目光在杨千杀身上停留了一瞬,不等对方回应,他便又很快望向了李三思,冷笑声再起,“这些日子外界皆是关于你的消息和评论,说你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年少有为,搞得我都有些好奇,还以为你是什么人中之龙,今夜来此之前我还充满了期待……不过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就是个刚刚登上剑道第二楼的毛头小子嘛!说实话,实在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

此话一落,身后跟随而至的一众手下顿时哄堂大笑,嘲讽之意极浓。

尤其是贾不阳和路天材,兄弟俩一边笑,一边还对着李三思指指点点,时不时互相讨论下,一副小人得志的猥琐模样。

李三思气得牙痒痒,心里头对这位李金牌的第一印象直线下降……专门来找茬的这是?

可哪怕心里再气,以他的身份也没资格站出来说话。

只能默默将懊恼和怨恨放入心底。

罗睺再次感应到了他的心声,当即传音过来,“再给本尊多加几天时间,本尊帮你弄死他!”

声音急促而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商业机密。

李三思却懒得再搭理它,开玩笑,弄死一个金牌?它真当自己还是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

让路天材这么一个木组新兵无声无息间消失或许很容易,事后也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若是李青山这么一位执笔人衙门里的中流砥柱突然间消失的话,必然将惹来无数人的关注。

以执笔人的探案能力,搞不好就会借此顺藤摸瓜找到自己的头上,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黑夜依旧深沉,场间肃杀之意渐起。

面对李青山以及身后众人的冷嘲热讽,冷长空和苏羡皆不

发一言,只是各自目光深沉内敛,瞳孔深处隐有杀气,似乎正处于爆发的边缘。

因为杨千杀和李青山关系紧张的缘故,以至于这两位金牌大人手底下的人也是互看不爽,平日里竞争激烈,斗嘴干架那是常有的事儿。

偶尔情绪上来了,还会照死拼个命。

冷长空和苏羡身为杨千杀座下两大银牌,自然是干架的主力。

他们的老对手今日也都在场……同样身为银牌的剑修邱蓝,以及黑着一张脸,看上去极不好惹的武夫郑山。

二人皆是六楼高手,实力不可小觑。

同时武夫郑山更是号称执笔人最强银牌,六楼巅峰的武夫,就连冷长空都要忌惮三分。

此时见冷长空与苏羡看了过来,邱蓝微微昂起身子,同样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挑衅意味变得愈发浓厚。

他巴不得对方先行动手,这样自己就可以用自保这样的说辞来奋力还击。

就算到时候这场争斗被定性为是执笔人的内部互殴,自己也有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郑山是个老实人,他倒是没有想太多。

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自己今夜是来干嘛的,只知道自家金牌大人有令,让他带着自己手下的铜牌往新兵营走一趟。

来到这里才发现杨金牌手下的人竟然也在,而且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以及散露出的气势,显然对自己这一组的人抱有极强的敌意。

武夫想问题最是简单,也很是直接……既然对方想要装逼,那自己自然不能示弱,你敢瞪我,我就干你,爱谁谁!

所以见冷长空和苏羡眼中的神色变得愈发冷厉时,这位武力值极高的郑银牌终于忍不住了,他当即往前一步,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很不讲道理的冷哼了声,强横的武道气息瞬间汹涌而出,以一己之力压下了对方二人的联手之势。

冷长空倒还好,前不久刚刚登上剑道第六楼,虽仍不敌郑山,但至少有一战之力。

面对对方的气势压迫尚能做到不乱本心,时刻准备拔剑交战。

苏羡则顶不住了。

他的优势在于用脑,而非动手。

若是面对一般的六楼高手他还能多撑会儿,就算不敌,至少也能够全身而退。

可此时面对的是郑山,一个已经无限逼近七楼的无脑武夫。

若真打起来,他这五楼的修为根本不够看。

所以短暂的犹豫过后,苏羡不再逞强,冷着一张脸退到了冷长空的身后……他没有闲着,心思百转千回,开始计较到时候若真打起来,该如何解决郑山这个大 麻烦。

杨头儿肯定是靠不住的,他的对手是李青山,两大金牌一旦交手,必然无力顾及其他人。

其余的铜牌,木牌就别说了,充其量是一群炮灰,更不在考虑之列你。

放眼看去,也只有冷长空能与郑山拼一拼,但落败也是早晚的事。

自己则可以暂时拖住邱蓝,但五楼对六楼,没有任何胜算,就看自己能顶多久了。

想到这里,自觉形势紧张,可能随时会开打,而自己这方胜算偏低的苏羡,下意识的望向李三思,本打算悄悄通知他等会儿趁乱开溜,千万不能被李青山那一组的人给抓到了。

要不然以他们这两

组之间的历年积怨,指不定要怎么折腾自己的小凤起呢。

却在这时,杨千杀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杨某人做事,难道还需要你来教?我既已奉司长大人之令前来抓捕李三思,自然就会将他完完整整带回到执笔人衙门,至于是不是走个过场,你大可跟过来看看。”

说完不等李青山有所回应,他又漠然抬头,朝着郑山那边看了一眼,眸间武道之力瞬起,铺天盖地般朝其涌了过去……武夫对武夫,七楼对六楼,对方那散落全场的武道气息顿时被杨千杀惊起的怒意一扫而空。

“敢在我面前玩弄武夫的蛮力,郑山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再敢张狂,本大人一掌废了你!还愣着做什么?速速退下!”

杨千杀瞪着郑山,怒斥了几声,霸道的语气中威慑力十足。

郑山的猛烈气势被杨千杀轻而易举间轰碎,看上去似乎丢了不少面子,可他非但不恼不怒,反而莫名的笑出声来,显得有些憨憨。

能让一名无脑的武夫心甘情愿退下的,只能是另一位武夫。

在武夫的世界观里,对于比自己还要强大的武夫,他们一贯抱有的态度除了尊重,还是尊重。

所以哪怕杨千杀与自家金牌大人积怨颇深,二人立场也几乎完全不同,但只要对方让自己退下,那自己就得乖乖的听话,没什么好说的。

没有任何犹豫,郑山绷紧的身躯忽然间放松下来,满身气势彻底崩散,他一言不发的退下,重新回到最初的位置上,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场间众人深知郑山的脾性以及对武夫的执念,知道他的退下并非示弱,而是出于对更强者的一种敬畏。

都说武夫最是纯粹,这一点在郑山的身上体现的淋淋尽致。

邱蓝见郑山的老 毛病又犯了,一旦有更强的武夫出场,他便开始敌我不分,不由大为头疼。

不过既然自家金牌大人都没有说什么,他一个银牌自然也不好站出来指手画脚,只能默默的收敛气焰,静望接下来的局势发展。

李青山对于郑山的表现同样颇为无奈。

这个憨憨是个天生武夫的料子,假以时日,他在武道体系上的成就肯定会超过自己。

就连当年狱神大人闭关前都曾做出批语,说郑山是执笔人衙门里最有希望登顶九楼的银牌,只要保持本心,用心修行,相信那一天要不了多久就能到来。

可见他在武道上的天赋有多强。

可偏偏郑山心性有些愚钝,说白了就是有点傻。

这让李青山对其寄予厚望之余,又有些小小的担忧……毕竟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被别人哄骗过去的。

而杨千杀就是最大的骗子。

过去的那些年里,这个该死的杨千杀可不止一次偷偷接触过郑山,明确表示了要将其收入麾下的念头,若不是每次都被自己及时阻止,只怕现在郑山已经站在杨千杀的阵营中去了。

想到这里,李青山便莫名的恼火,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瞬间外化为满脸的阴沉情绪。

他冷哼一声,再次切入正题,“废话不多说,我不管你今夜来此是受谁的命令,我只知道既然李三思是你的人,你就得避嫌……所以今夜这人,得我们带走!”

第一百九十章 局势突变 “你放屁!你带走?你带一个试试!你看我弄不弄你就完了!”

杨千杀闻言直接开骂,“也就是你多管闲事,你看看殷长空,他有没有多说一句话?哼!我知道你对我很有意见,平日里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忍让你一二,但这次是我这一组的内部事情,你要是还敢插手,故事找茬,我拼了执笔人金牌的脸面不要,也要与你死磕到底!”

他的声音很大,唾沫星子横飞,表情稍显狰狞,已经完全放下了自己金牌大人的伟岸形象......大家都这么熟了,又都是粗鄙的武夫,没什么好顾忌的,更没什么情面可言。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好撕破脸皮了。

杨千杀话音一落,李青山也不惯着他,当场冷笑道,“针锋相对这么多年,你看我何曾怕过你?今夜我也把话撂在这,你要是不交人,我保证你们走不出这座小院!”

说话间,他再次往前一步,体内武道气息尽数涌出,似天幕倒垂,悬停于小院的每一个角落......态度已经很明确,谁要是想走,就必须得先搞定他。

邱蓝见自家老大已经表态,顿时第一个响应。

他沉眼走到小院一角,默不作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剑光惊亮的那一刻,一抹极寒剑意便去到了冷长空的脚下......一直以来,他的对手都是逼王,今夜也不例外。

随之而来的铜牌和木牌也都纷纷起势,哪怕是一群炮灰,他们也要做个懂事的炮灰。

金牌和银牌大人都已经站出来了,他们自然不甘落后。

甚至于为了能在领导面前多多表现,一个个扯着嗓子在后面助威叫喊,威力不大,侮辱性倒是极强。

尤其是贾不阳和路天材这俩货,更是叫得脸红脖子粗,兴奋到有些得意忘形。

就看杨千杀那变得越来越难看的一张脸,就知道这群小炮灰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此时也只有被杨千杀喝退的银牌郑山没有再站出来。

不过从他身上再次升起的武道气息可以判断出,最后若是真的打了起来,他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虽然是个憨憨,但至少还是知道自己属于哪方阵营。

李青山这边的人一动,场间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冷长空也终于不再低调,他漠然抬头,朝着邱蓝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眸间剑光一闪即逝,将自身战意迅速传散开。

自登上六楼以来,他还从未与同级别的人交过手,不知道如今的自己究竟有多强。

今夜刚好可以检验下自己的真正战力。

从前他就曾多次与邱蓝过招,虽能借着自己在剑道之上的上乘天赋短暂窥探六楼,但毕竟真实修为仍然是五楼境界,所以初战时总能保持不败,但战况若久,以五楼对六楼,他往往还是会落于下风。

就因为多年以来都被邱蓝稳压了一头,所以他内心颇为憋屈,如今对于登上六楼后的第一次交手,冷长空很是期待,并且战意满满。

今夜两组人皆在,他立誓要在众人面前击败邱蓝,将往日的场子全部找回来。

两位六楼剑修的对峙要比杨千杀和李青山的武夫对抗更加引人注目。

剑势未出,彼此间的剑意便已当空碰撞,冷厉且肃杀的锋利气息顿时顺着夜风散落开来

,气势极为惊人,惹来诸多铜牌,木牌一阵惊叹。

苏羡自冷长空身后默默走出,再次去到了李三思身边,笔墨再起,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关键时候他还是没忘记自己的小情郎,奈何李三思不解风情,视而不见的模样很是无情。

至此,场间肃杀之意变得愈发浓厚。

执笔人衙门即将迎来近年来最大的一次内部火拼。

杨千杀脸色铁青,他的目光自暗色间收回,定格在了李青山脸上,沉静许久,最终冷声说道,“你当真要与我动手?”

声音清冷且决然,带着一股让人胆寒的杀伐之意。

李青山岿然不动,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反问道,“你当真不交人?”

“我说过,这是司长大人的命令!”

杨千杀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克制心头的怒意。

且不管执笔人衙门的内部关系如何,至少对外的态度始终抱着相亲相爱的处事原则。

尤其这么多新入职的木牌新兵都在场,他们这些金牌老大更需要做好榜样。

若是当着这么多木牌新兵的面去与同僚自相残杀,只能白白惹一场笑话。

所以今夜自李青山带队现身后,他已经足够放低姿态,尽量不与之针锋相对。

只要对方不要求带走李三思,他什么都好说。

奈何对方的态度太过于强硬,咄咄逼人,始终寸步不让,搞得杨千杀很是被动,心头的火气也越来越大。

这是他随后一次的忍让。

怒意燃烧的关头,渐渐散露的武道气息强势闯入了黑夜之中,在小院的每一个角落升腾扎根,这便是他向李青山展露的态度……若是你仍然不依不饶,那便只能开打了。

“司长大人只说抓李三思回去,却没指定让谁来抓。”

李青山说道,“执笔人的规矩摆在这,若是你一意孤行,非要……”

“闭嘴吧!看看这是什么!”

杨千杀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侃侃而谈。

同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古朴的令牌,上面用金色的线条雕刻出了执笔人的logo,光晕很足,品质极佳,一看就不是凡物。

黑夜深沉,但令牌神光外露,众人看的真切,自然也认出了这块令牌的来路……此令牌象征着执笔人的最高权限,向来只有执笔人大司长才有资格佩戴。

如今却出现在了杨千杀的手中,说明秦司长已经选择了无条件信任他,给足了他权利……今夜的抓捕一事,甭管李青山此前的态度有多强硬,既然杨千杀掏出了令牌,那就得乖乖认怂。

杨千杀身为执笔人七楼金牌,本身有着自己的骄傲。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靠着秦逍遥给予的这块令牌来行事。

可如今李青山这老东西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搞得他耐心全无,没奈何在战斗前的随后一刻,他使出了这块杀手锏。

料想就算李青山再怎么狂妄,应该也不至于视司长大人的令牌于无物吧?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李青山的赖皮心性,掏出令牌的第一时间,李青山确实呆滞了一瞬,显然没想到杨千杀还有这么一招。

但很快他的表情便又恢复如常,眉眼间的些许错愕也在瞬间消

失的无影无踪。

不仅如此,他的满身气势也并没有因为这块令牌的出现而消融半分,强横的武道气息反而在下一个呼吸关头变得愈发狂躁惊人。

小院内气氛逐渐凝滞,双方人马皆因为李青山的态度而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邱蓝以及身后诸多铜牌,木牌本已经打算收手了……大司长令牌在此,等若本人亲至,谁还敢放肆?

可眼见自家金牌大人似乎并没有半点后退的打算,便也只能强撑着留在原地,只是整体的气场上要比此前弱上了不少。

杨千杀感应到了李青山的气势变化,不由微愣……这老小子现在这么狂了?连司长大人的令牌都视而不见?

他手举令牌向前一步,“看不清楚这是什么?”

李青山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的目光很快从令牌上挪开,转到了杨千杀身上,面色忽然变得无比严肃,眼中杀意逐渐饱满。

片刻沉寂,他挺直身子,右手指向杨千杀,冷声大喝道,“大胆杨千杀,深夜至此想要徇私枉法,强行带走自己手下的铜牌李三思也就算了,竟然还敢伪造大司长令牌,前来要挟我等,简直罪不可赦!所有人有令,给我拿下!”

此话一落,不仅杨千杀这一组的人呆住了,就连邱蓝,郑山这些自己人都有些无语……这,李金牌是来搞事情的吗?那块令牌实打实的真家伙,怎么就成伪造的了?

杨千杀怒极,他当即收回令牌,再无法保持淡定,气场全开的同时,他手指李青山,怒啸道,“李青山,你太放肆了!”

说话的同时,他整个人已经随时准备起身奔走,如山般沉重的气势当先闯入黑夜之中,朝着李青山当头压下。

“还不动手!”

李青山再次对着身后众人冷喝一声,随后同样起身而动,强大的武道之力汹涌而起,选择与杨千杀正面交战。

两大金牌这一出手,手下的人自然要紧随其后。

逼王最先拔剑,六楼剑意出场即将邱蓝锁定,两位宿命银牌终于再次迎来巅峰碰撞。

双方铜牌,木牌也都开始躁动起来,不过大都被各自金牌大人的武道气息震慑在原地,暂时还没有冲上前线。

不过吆喝声却比此前要更加响亮。

充分的扮演了一个个合格马仔的角色。

目前场间除了李三思以及保护他的苏羡还没动外,银牌郑山也还在观望。

他自然不是不服从命令,而是正因为太服从命令,所以才没有立即出手。

他虽然比较憨,但是眼光是不差的,所以他很清楚杨千杀所持的那块令牌是真的。

也就是说,杨千杀今夜确实是奉司长大人之令,前来抓捕李三思。

换句话说,自家金牌大人才真正是出战无名,今夜来此本身就是个错误的举动。

相较于李金牌的命令,郑山更需要服从的,还是秦司长的命令。

所以他不仅不会帮助李青山出手,反而在片刻沉寂后,打算站到杨千杀所在的阵营中去。

纯粹的武夫,就是这么可爱。

可就在郑山迈步而出,准备参战的那一刻,一枚小铜牌拨开了苏羡的长笔,拎着一块散发着绿光的玉牌站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来自囚凤玉的压迫感 这枚小铜牌低调已久,自李青山带人出现在小院外的那一刻,他便保持着沉默,以旁观者的姿态,静望着执笔人之间的这场内部争斗。

之所以要现在站出来,其一,是对李青山的嚣张姿态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必须得警示其一二。

其二,是觉得又到了该自己人前显圣的时候了......这一次,他必须要将自己二代逼王的名号在执笔人内部打响。

小铜牌走出来的那一刻,苏羡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作为当事人的他,竟然还有勇气站到台前来。

“凤起,你要做什么?”

苏同志提笔而起,想要将其拦下。

如今小院中战况激烈,他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的小情郎出事。

李三思却头也没回,只是对着身后挥了挥手,示意苏同志不要多管闲事......他要以自己的出场来提醒在场所有人,今夜谁才是主角。

郑山准备参战的脚步刚刚抬起,复又落下。

他那一对厚重且憨直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紧紧盯着明明只有剑道二楼的修为,却偏偏敢闯入战局的李三思。

起初他很是不解,不明白这枚小铜牌为何如此英勇,竟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上台装逼。

且看两方阵营,其余的铜牌和木牌可都只在原地呐喊助威,却无人敢上前多走一步的。

且不说他们胆量够不够,便是两位七楼武夫,以及两名六楼剑修交战时所散露出的恐怖威压,就不是区区铜牌能够抵抗的。

直到看到小铜牌手中所持握的那块,散发出绿光的玉牌时,郑山才知道对方的底气在哪里。

可这时他又有了更深的疑惑,“一枚微不足道的小铜牌,为何能拥有如此宝贵的玉牌?”

和他有着同样疑惑的大有人在。

在场的所有铜牌和木牌全部停止了呼喊,他们的目光和心神早已在李三思出场的那一刻,便挪到了他的身上。

当然更多的人,同样是被他手中的那块玉牌吸引过去的。

身为大魏执笔人,眼光首先要独到,所以他们一眼便认出了那块玉牌的来路。

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震惊和无措……如果那块玉牌是真的,谁还敢找他的麻烦?

李金牌今夜来此搞事情,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二 逼无比艰难的将目光从玉牌上挪开,脸上的表情比吃了屎还要难看。

他们扭头看了一眼四周的同僚,知道所有人都已被可恶的李三思给震慑到,心中很是不爽。

犹豫片刻后,他们忽然扭头对着近侧的几位铜牌和木牌说道,“他手中的那块玉牌是假的!”

声音很轻,带着几点酸味儿,窃窃私语的姿态颇有些猥琐。

几位同僚闻言只是付诸一笑,呵呵的敷衍两句便不再理他们。

这已经不是假不假的问题了,而是牛不牛逼的问题……如果玉牌是真的,那李三思的牌面可就太足了,牛逼大发了。

今夜他们所有人,包括李金牌都得倒霉。

若是假的,牌面或许不太够,但却比拥有一块真的玉牌还要牛逼。

因为在场众人都知道那块玉牌象

征着什么,是有多么的尊贵和神圣……李三思若明知玉牌是假的却还敢带出来人前显圣,说明他为了装逼已经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这样的人,已经有点神经质了,他们是惹不起的。

场间惊寂,所有铜牌,木牌的目光都随着李三思的身影而转动,神情万分凝重。

当李三思行走于众人视线之内,听到了他们倒吸的凉气,余光瞥到了他们瞳孔中的震惊情绪后,他知道,今夜的这个逼,他是装定了!

行走片刻,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小院上空,冷长空和邱蓝的身影在暗影间若隐若现,每过半息便有两束灿烈的剑光将黑夜划破,照映出他们冷厉而又决然的剑眸 。

狂风被剑意卷起,在小院中肆意吹动,不时有锋利的剑气落下,斩裂了无数斑驳的墙头。

战势愈发焦灼,显然这场六楼剑修之间的战斗,还要持续很久。

李三思沉淀思维,神念与视线并起,随后望向了小院更高处的云间。

那里的风景被黑暗和距离阻隔,看不真切,只知道有两道强大的身影,裹挟着让人无比震惊的武道气息,正在不停的冲撞搏杀。

杨千杀和李青山之间的这场武夫拼斗,并没有给小院中的那些人带来任何的影响,绝大部分的余劲已被他们刻意的敛去,散落于云海之间。

剩下的一小部分则落在半空剑意之中,与之互抵消融。

所以场间众人并不知道,顶空之上的那场战斗有多凶险。

李三思却因为神念太过于强大的缘故,感之极深,仿佛就在云端观战。

他知道两位金牌皆已使出了全力,过去的恩怨和仇杀早已让他们忘记了同僚的身份,出手之间毫无保留,每一拳,每一掌的递出都带上了无尽的杀伐之意。

七楼巅峰的气势惊动了整片夜色,几乎快要碎裂苍穹。

李三思暗暗咂舌,心中吐糟了声真莽夫,随后他身形微动,径直走到了小院正中位置后方才停止。

沉寂片刻,就在所有人的眼眸注视下,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将那枚通体泛着绿光的玉牌高高举过头顶,等到场间的紧张气氛烘托到最高点时,他调动了二楼境界所能蓄养的所有真力,朝着头顶的那片夜空发出了一声有力的呼喊,“囚凤玉在此,谁敢放肆?通通给我住手!”

声音随真力而起,直入苍穹而去。

不过片刻,小院上空剑息默然静止。

随后两道黑色的身影随剑光飞速而落,分至小院两边。

冷长空左手掐剑诀,右手提重剑,眉眼锋利,神情凝重,落地初始剑意尚且无比凌厉,只是见到李三思的那一刻,他立马将重剑归鞘,剑意随之消融,紧皱的眉梢也微微铺平......收放自如的姿态之下,尽显逼王风采。

下一刻,冷长空本能性的被李三思手中的那块囚凤玉给吸引过去,知晓这枚囚凤玉来路的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重剑驻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向李三思,准确的说,是向那块囚凤玉表示了自己的敬重。

他这一跪,苏羡有所顿悟,当即带着身后的一众铜牌,木牌一起跪了下去。

囚凤玉在大魏朝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一块免死金牌这么简单

,它更是皇权地位的象征......手握囚凤玉,便等于多多少少与当今神皇陛下沾上点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算理解为见玉如见陛下也不为过。

邱蓝落地瞬间剑意尤自绽放,他尚未搞清楚状况,心中正在疑惑谁人这么大胆,竟敢无言乱语说囚凤玉在此,准备发飙的关头,便看到对面以冷长空为首的那一组人已经跪倒在地。

姿态无比虔诚。

邱蓝愣了一瞬,这才注意到,那枚即将被逮捕的小铜牌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小院最中间,而他的手中刚好持握着一枚小小的,正在散发着绿光的玉牌。

初看一眼,他便觉得这块玉牌无比惹眼,很是不凡。

再看一眼,发现绿光掩映之下的玉牌,竟是一只首尾衔接的凤凰模样。

身为大魏执笔人中的银牌大人,他见多识广,自然很快便确定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囚凤玉。

只是为何会出现在这枚小铜牌手中?

邱蓝心有惊惧,下意识散落了所有剑意,手中长剑亦在悄无声息间收回......开玩笑,囚凤玉在此,他若是还敢以剑对之,岂不是在挑战皇权?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朝着身后的贾不阳和路天材狠狠瞪了一眼,眸间的情绪不言而喻,“吗的怎么不早说这家伙手握囚凤玉?搞得自己现在这么难堪!”

阴冷的目光吓得那对难兄难弟赶紧缩起了脖子,生怕被自家银牌大人一剑割喉。

等到邱蓝重新转过眼的时候,发现李三思的目光竟然已经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平静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让他很不好受,夹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力,并且让他有种难以言说的屈辱感。

他现在进退两难 ,形势颇为被动。

跪?他做不到!...今夜要是对那枚小铜牌跪下了,自己怕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不跪?怕也不是个好选择!...囚凤玉在此,自己要是不跪,必然会被扣上一个不敬皇权的帽子,到时候就不是抬不抬头的问题了,而是掉不掉头的问题。

邱蓝沉眼思索许久,最终还是求生的欲望战胜了可怜的尊严。

他决定带头下跪,当然,是跪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囚凤玉,而不是那个卑贱的小铜牌。

他将手中长剑束于背后,锋芒尽数内敛。

随后拍了拍自己双腿上莫须有的尘土,掀起了自己黑色武士服的下摆,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他稍作屈膝, 准备向李三思奉献出自己的膝盖。

可就在这时,顶空之上,又有两道黑色身影破开风声,当空而下,惊扰了这片夜色。

也让邱蓝俯身而跪的动作稍有停滞。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金牌杨千杀于黑暗中现身,当前而行,如山般奔袭至小院,落地一瞬他便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地......囚凤玉在此,金牌的身份也不够看,该跪还是得跪!

李青山随后而至,他脸色铁青,瞪向李三思的眼神中杀气惊人,满身武道气息不仅不减半分,反而变得愈发狂躁。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对囚凤玉的敬畏。

只有一丝毫不遮掩的无视和轻蔑。

第一百九十二章 试拳 场间众人都被李青山的态度惊到了。

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嚣张到了这种地步,连象征着大魏皇权的囚凤玉都不放在眼里。

杨千杀跪地冷笑,望向李青山的眼神变得愈发清寒,心中亦有感叹,“这老小子是真的活腻歪了?”

邱蓝以及身后的一众小弟则吓得脸色苍白......金牌大人今夜究竟是怎么了?对司长大人的令牌视而不见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囚凤玉都不当回事了?

该不会与杨千杀天上一战,被打的神志不清了?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中腹诽,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只是如今囚凤玉确确实实掌握在对方手中,小铜牌以之施压,若是久不跪下行礼,以示尊重,只怕后果会很严重。

搞不会最终还会被扣上一个大不敬的帽子,给关进监察院的大牢里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邱蓝也顾不得太多,直接把心一横,便准备站出来劝说自家金牌大人几句......无非就是大丈夫生在人世间,当能进能退,今日忍他一时,来日再百倍奉还之类的狠话。

以退为进,向来是隐忍者的宣言。

可就在他上前一步,准备开口之时,身侧沉默许久,像是局外人一般静望全场的银牌郑山却突然“扑通”一声重响,一言不发跪倒在了地上。

场间气氛瞬间凝滞。

李青山迅速转眼而望,眸间闪烁着审视的光。

他没想到,郑山竟然是自己那一组第一个选择示弱的人。

这让他难以接受。

对于这位心志不太健全,但武道天赋极高的银牌,李青山向来对其抱有极大的期待和忍耐,平日里连句重话都不会说。

可今夜郑山的表现却实在让他有些失望。

先是很快屈服于杨千杀的呵斥,没有任何犹豫便散落了此前所有攻势,无条件退下。

如今又在自己已经明确表态,不会去鸟李三思的情况下,选择跪倒在地。

在两位金牌大人面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李青山心头醋意翻滚,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他要做什么?是想叛变吗 ?”

片刻沉寂,李青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所有负面情绪强行压下,随后冷冷开口,阴沉的语气中带着隐怒和不解,“郑山,你为何要跪?”

郑山平静与之对视,眼神憨态可掬,毫无所惧。

他很快回应道,“因为他的手中握着一块囚凤玉。”

很简单的说辞,道出了邱蓝以及一众小弟的心声。

李青山闻言却只是冷笑, “囚凤玉?哼!若是真的,你以为我还会站在这?早就在你之前跪下了......可它怎么可能是真的?”

此话一落,郑山神情微有错愕,只是很快便摇了摇头,“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此时邱蓝再也忍不住了,他生怕自家金牌大人彻底失了智,赶忙接过了郑山的话,“大人,您再仔细看看,那块玉牌,确实就是陛下御赐的囚凤玉,您可千万别再失言了,依我看,您还是.......”

话没说完,就被李青山饱含怒意的眼神瞪了回去。

“既然知道囚凤玉乃是陛下御赐之物,就该想想,

它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执笔人一枚小铜牌的手中?”

李青山的声音愈发冰冷,“大魏朝境内,能拥有囚凤玉者,要么生而富贵,乃是皇室宗亲,要么,就是替咱大魏朝立下过卓越功勋的伟人......我倒是想问问,李三思却又何德何能,能与以上二者相提并论?”

质问的言辞句句诛心。

郑山脑子转不过来,索性不去想太多,呵呵一笑,不予理会。

邱蓝却是一愣......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不要说他只是一枚小铜牌,就算他是执笔人的大司长,怕是也没有拥有囚凤玉的资格。

“可是......”

邱蓝再次朝着那块仍在散发着绿光的囚凤玉看了一眼,“可是如果这块囚凤玉是假的,那可真就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大魏朝哪里有这等能工巧匠,竟能将囚凤玉打造的如此形神具备?更重要的是,李三思他是脑子坏掉了吗?竟敢伪造囚凤玉,为了装逼他连命都不要了吗?”

高举囚凤玉的李三思闻言至此,心里没来由嗤笑了声,“这姓李的所言倒是不假,一般人别说拥有一块囚凤玉了,便是连摸一下的资格都没有......可惜他怎么也想不到,我虽然不在他所说的那两类人当中,却有着海王这样一个身份,是能够通过吃软饭吃出一块囚凤玉来的。”

心念至此,李三思颇为自得,若非心声不与人说,只怕他早就摊牌了。

昏沉的暗色中,他静望着李青山的表演,等待着接下来的啪啪打脸。

李青山见久不见人回应,以为自己的话给众人带来了极强的冲击,难免有些自得。

他的眼神自邱蓝和郑山身上轻扫而过,最终落向李三思那边,用批判的口吻再次质问道,“本大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愿意承认这块囚凤玉是假的?反正你今夜就要进监牢接受审问,罪已无可恕,还不如一并认了,也省得我们麻烦。”

李三思笑了笑,没有更多的解释,只是简单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还是那句话,这块囚凤玉,真的不能再真了......在下从不说谎,李大人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冥顽不灵!”

李青山眉眼轻挑,突然加重了语气,“你敢以神魂立誓?”

“抱歉,在下从不在男人面前立誓。”

李三思话刚出口,正跪着看戏的冷长空等人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曾刻意张扬,落入李青山耳中却顿觉无比刺耳。

嘲讽之意极浓。

这位在执笔人衙门里地位极高的金牌大人恼怒不已,气势瞬间暴涨,将他的满身怒意迅速传散开。

不消片刻,他便冷哼一声,再次开口,“就算你不说,本大人也有办法让你原形毕露!”

李三思岿然不动,继续开怼,“真金不怕火炼......”

“好一个真金不怕火炼!就等着你这句话!”

李青山冷冷一笑,随即环顾四周,大声说道,“众所周知,囚凤玉的珍贵之处不仅在于它意义非凡,尊贵神圣,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囚凤玉内有一道本朝国师大人亲手所刻的佛门不动明王印,据说生死之际可自动护主,号称七楼以内防御无敌..

....”

听到这里,杨千杀收起笑容,缓缓抬起了头,进入警戒状态。

冷长空与苏羡也各自提剑握笔,心神收紧,防止李青山突然暴走。

李三思却只是淡漠点头,平静说道,“是有这么个说法,所以呢?”

“所以,想要验证囚凤玉的真假,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一位七楼高手全力一试......”

李青山挺直身子,神情冰冷,很快补充了一句,“不巧,本大人就刚好七楼,可以勉强一试!”

最后一句话落下的瞬间,李青山的双眸已被一股绝强杀意所涌满,从始至终都保持在巅峰状态的武道气息再不低调,随着渐起的夜风呼啸开来,将这片本已宁静下来的黑夜再次打破。

下一刻,根本不给李三思反应的时间,李青山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风声忽急,像是有人正在乘风而动,不过瞬息便已吹到了李三思身前三尺之地。

杨千杀一直在关注着场间动向,李青山说话的时候他便已经起身,确保对方若是突然发难,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选择支援。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李青山的急迫心机......如此短的距离,加上早有预谋的出手,以及突然其来的动身,让同样是七楼巅峰的杨千杀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别说是七楼以下的逼王和苏同志了。

等到三人纵身而起,想要竭尽全力将李三思护住的时候,李青山已经在他面前现出了真身。

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更没有再做片刻的停歇,这位执笔人衙门里冷厉而强大的金牌大人,无比快速,冷静,认真,且专注的朝着李三思轰出了一拳。

这一拳看似简简单单,直来直往,甚至显得有些愚钝,却带上了他修行至今,蓄养了近乎百年的武道气息。

拳下力可破天,以无畏之势将整片夜色完全撕裂。

可怕的力量吓得在场所有铜牌,木牌一声不吭,连呼吸都似乎暂时停止。

随后拳势不停,光明正大,不曾有半点遮掩,继续沿着笔直的路线一路向前,只用半息便将这微不足道的三尺距离完全覆盖。

然后,它便顺利来到了李三思面前。

继续下落,裹携必杀之意。

就在这时,杨千杀的恐怖气息随着警告声传来,“李青山,今日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拼了命也要杀你!”

声音急促而冷厉,几乎有些抓狂。

奈何李青山根本懒得鸟他,他既然已经递出了那一拳,就没理由再收回。

谁来都不好使。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巅峰一拳即将轻而易举将李三思,包括那块假的囚凤玉一起轰成渣,然后彻底找回场子的时候,身前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阵难以自抑的惊呼和嘈杂声。

李青山皱起眉,下意识抬头望去,只是一眼,他的气息便凝滞了,神情亦稍有僵持。

只见,夜色间,受拳意所激,一尊高大的,神圣的,佛光万丈的不动明王,正从囚凤玉所散发出的绿光中,从在场众人无比惊叹的眼神注视下,从李青山不可置信的神情间,以李三思的掌心为.asxs.,逐渐现出真身法相,于世间大放光明。

第一百九十三章 明王怒 法相一出,金光顿现,黑暗尽散。

不仅仅是这座小院被明王真身所散露出的金光完全照亮,便是整座执笔人新兵营,甚至是更远方的空域,都在金光中徜徉。

天地宛若披上了一层绚烂的晚霞,凄美中带着些许梦幻。

这一刻,囚凤玉的真假已经不言而喻……有如此强大的不动明王法相坐镇,它自然货真价实。

对这个结果冷长空等人并不觉得稀奇,他们早知道这块囚凤玉的来路。

但以李青山为首的那一组人,却再次被震惊涌满心头。

“竟然是真的!”

李青山满脸的匪夷所思,他喃喃自语,感觉认知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这怎么可能!一枚卑贱的小铜牌,怎么可能拥有一块真的囚凤玉?难道他上面有人?”

心慌意乱的关头,邱蓝急促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大人!请快收拳!”

“糟了!”

李青山浑身一震,这才想起自己的七楼拳意仍在冲杀的路上。

如今不动明王法相已然出现,从散落的金光中感知到的力量可以判断出,它确实如传闻所言,拥有着绝对强悍的防御,至少可以抵挡住七楼修行者的全力一击。

也就是说,哪怕自己这一拳势大力沉,杀伐之意极重,但只要仍在七楼之内,就无法攻破那座不动明王法相,自然也就不会伤到李三思。

但他仍迫切的想要将拳意收回。

因为这一拳一旦落下,甭管结果如何,他都会被扣上一个大不敬的帽子。

以他执笔人七楼金牌的身份,最后就算不被扒去制服,赶出衙门,至少也会被朝廷内部警告一次,搞不好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向那枚小铜牌赔礼道歉。

后果再严重些,惹出了李三思上面的那个人,再认真计较起来,自己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李青山心思沉重,再不敢耽搁,挥手之间,满身武道气息瞬间消散,神色趋向柔和,眼眸逐渐淡然,当空而去的拳意亦在李三思眼角戛然而止。

“好险!”

李青山长吁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已被冷汗打湿。

自登上七楼以来,他还从未如此紧张过。

巅峰拳意与李三思之间的距离只剩半寸,若非自己收手及时,只怕此刻已经闯入了不动明王法相制造的防御结界中。

到那时就算想要收拳怕是都来不及了。

暗自侥幸片刻,李青山收拾好心情,便准备将拳意彻底散去,以免多生波折,或是造成更多的误会。

对方有囚凤玉在手,他实在不好再继续找茬。

只能等日后查清楚囚凤玉的来源,知道李三思的背后靠山是谁后,再来谋划一二了。

今夜此行,且当是一场闹剧吧!

李青山苦笑着摇摇头,以失败者的姿态往后稍退些许,也算是给李三思表明了自己此刻求和的态度……误会一场,都别计较了,各自收手,各回各家吧。

原以为以自己金牌大人的身份,一旦示弱,对方必然要给自己几分面子,顺着台阶往下走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李三思那颗想要装逼的心……既然掏出了囚凤玉,放出了不动明王法相,今夜的这个逼,他就必须得装下去!

要不然亏大了!

管你金牌还是银牌,法相金光笼罩下,都不如我这个铜牌!

所以就在李青山拳意消融的刹那,李三思说出了一句话,“李大人,既然已经出拳,哪有再往回收的道理?可别看到这尊不动明王法相你就退缩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尊法相它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您得试试。”

语气沉重且缓慢,嘲讽之意极浓。

我试你吗!…李青山气得脸色铁青,下意识想要发飙,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再多的怒火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他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下躁动的心绪,准备放低姿态再与李三思解释一二时,却发现对方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夜风起,李三思面无表情抬起头,他手握囚凤玉,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将其放在了拳意退散的必经之路上,打算与之正面对抗。

那一刻,佛号声起,金光大盛,不动明王法相的其中一只手臂猛然探出,裹挟万丈佛光,与那势如破竹,凝聚了李青山七楼巅峰之势的可怕拳意来了一次实打实的碰撞。

都知道国师大人留下的这尊不动明王防御力极强,七楼以下的攻势它从没有放在眼里过。

却很少有人知道,它的主动战斗能力也是相当的强悍。

明王一怒,便成杀佛之势。

李青山感受到了佛光之下那股可怕的力量,不由有些心慌。

若是拳意未曾后退,他尚且不惧,大可以拼力硬扛。

可自明王法相出现后,他便已心生退意,自身拳意原本也正在消散的过程中,威势仍足,只是气魄却大不如前。

此时被佛光正盛的明王手臂奋力拍下过后,退散的拳意只撑了不到十息,就在强盛的佛光下彻底消融。

与拳意心神合一的李青山当场连退三步,胸前一股郁气僵在那里,挥之不散,以至于整个人气血都有些漂浮,精神变得很是萎靡。

尚未来得及从明王一怒中回过神来,李三思的声音便又响起,“李大人,还请继续试拳!”

话音一落,李青山刚想要骂娘,明王法相的另一只手臂也已高高举起,并且掌心不知何时凝结了一把通体泛金光,蕴含着无上佛力的神剑。

剑锋已不可见,皆被金光笼罩,但那股锋利到让人难以想象的气势却是那般清晰。

李青山只是瞅了一眼,便知道那把神剑足以将自己打磨多年的七楼体魄完全贯穿。

正在犹豫着接下来该如何处之时,神剑已经随着李三思的心念而动,不管不顾急斩而下。

根本不给李青山反应的时间。

沿途破空声起,剑势大作。

不过瞬息,神剑便已斩裂漫空风声,瞬间越过二人之间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往李青山身前垂落。

杀气腾腾,偏又慈悲悯人,神剑之下所蕴含的气息实在太过于古怪,大有以杀渡人之意。

李青山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能将自身七楼体魄的防御能力调到了最强盛状态,同时勉强朝剑轰出了另一拳,稍作抵挡。

只是这一拳既无巅峰武道之力,又因为怕伤到手握囚凤玉的李三思,所以出拳之时畏畏缩缩,少了太多的刚猛之气,以至于最终出拳即败,被神剑轻而易举破开……攻势不在,只剩防守。

李青山再无退路,只能咬紧牙关准备硬抗神剑余威。

却在这时,看了许久好戏的杨千杀觉得差不多了。

李青山虽然可恶,但大家毕竟共

事多年,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也不好下死手的,稍作惩戒即可。

而且执笔人金牌高手本就不多,若是因些许过节便伤在自己人手中,对衙门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损失。

所以战时最后一刻,杨千杀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小小的圣母了一次。

他往前一步,双手覆后,摆出了领导的姿态,大声喊道,“凤起!就此收手吧,我觉得……我艹!李三思!你干什么!你快住手!你疯了!”

正摆着自己金牌的身份要求李三思收剑而退,以为那小子多少会给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几分薄面,却不想明王所握神剑不仅没有回退的征兆,反而落势更猛!更快!更迅捷!

眨眼之间便已再次斩落至李青山身前。

剑落之时,小院内佛号声大作,金光之下忽又飘起了无数朵璀璨莲花,有大佛枯坐其间,以悲天悯人之态,渡李青山于此间黑夜。

下一刻,只凭七楼体魄硬扛的李青山很快便被佛光临身,其间所蕴含的佛门念力让他有种垂泪忏悔的冲动。

等到他心志重回清明,再次凝神顽抗之时,神剑已然似天幕垂落,狠狠的将其斩退数丈……沿途而过时连续撞塌了数座新兵营的内院外墙,直到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长且笔直的幽暗沟壑方才停止。

众人惊愕,抬头望去,只见金光普照之下尘烟翻滚,李青山于晦暗之处缓缓抬头,却因剑意太过于沉重而暂时无法起身。

只能半跪于地,重重喘气。

眉心隐有剑痕,虽不显眼,却足够刻骨铭心。

一剑之威,虽未能完全破开他的七楼体魄,却已让他没了再去挥拳的勇气。

堂堂执笔人七楼金牌,今夜却在一枚小铜牌手中输的彻底。

很是讽刺。

剑劈李青山过后,所有人皆以为今夜的这场闹剧已然终结。

却不想不动明王尤有余力,就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它竟然缓缓扭过头来,庄严而神圣的一对金眸没有任何感情,居高临下俯视着一脸懵逼的杨千杀,佛光瞬间穿瞳而出,落满其周身,将他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吗的这小子该不会还想对我动手?”

杨千杀心里一个咯噔,刚准备调动真力挣脱佛光,却见不动明王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已然高高举起,瞬间便成握拳之势……满院佛光皆被其握于拳下,随后没有半犹豫,便似此前落剑一般,对着杨千杀重拳出击!

可怜杨金牌前一秒还在摆谱,下一秒就要被自己手下的铜牌给痛扁。

关键是他完全没预料到不动明王会对他出拳,所以仓促之间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应对,只是下意识抬起双手,做出了一个十字格挡的姿势。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直接被明王重拳猛然轰退,好巧不巧,刚好给他崩到了李青山面前。

灰头土脸中,两位金牌对视了一眼,二脸懵逼后便一触即分。

昔日宿命之敌,此刻难兄难弟。

造化着实弄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座小院都陷入诡异的安静氛围中。

谁能想到,李三思竟然会对自家金牌大人动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冷风渐起时,冷长空抖了抖手中长剑,确定不动明王不再发飙,这才小心翼翼站了出来,对着李三思那边吼了一嗓子,“凤起!你搞什么鬼?咋个对杨头儿动起手来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逼王的表演 “我母鸡啊!”

李三思表示很无辜。

神剑怒斩李青山确实出自他的本意,但往后的重拳直轰杨千杀却根本不是他的指令。

不动明王落剑之后立马出拳,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家金牌大人就已经被轰趴下了。

此时耳闻冷长空的质问,察觉到了同僚们正在窃窃私语,小铜牌有心解释,却无力开口。

囚凤玉就在自己手中,他要说不是自己指使的谁信?

不过该说不说,这国师大人的本事确实了得,单纯的刻一尊不动明王法相就这么牛逼,真要他亲自前来,还不动动手指头就给这俩金牌干趴下了?

早些日子于潜龙之巅,国师和曹人往联手与剑圣一战,却被对方轻而易举间击败,以至于李三思下意识认为当朝国师大人就是个弱鸡。

现在想想先入为主的观念实在要不得,国师毕竟八楼菩萨境,集佛法大乘者,大魏朝境内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军神李密,就属他最吊了……输给剑圣那是没法,也是必然。

换个角度想想,天底下能有几人有资格逼剑圣大人出剑?更别说与之对战几个回合了。

由此可见国师大人还是相当牛逼的,只是遇到了比他更牛逼的剑圣。

小铜牌心想,日后见到国师大人很有必要与之搞好关系,求他将满天神佛尽皆刻到囚凤玉中,这他吗以后谁还敢惹自己?

心绪渐起的关头,思维宫殿中忽然传来了熟悉的低沉嗓音,“怎么样,本尊这一波操作是不是该赏?”

语气缓慢而有腔调,透露着一股骄傲和自得。

“罗睺!”

李三思身子瞬间绷紧,此刻像是想通了些什么,当即以神念传音道,“是你操纵的不动明王对杨头儿动手?”

“除了本尊还能有谁?是不是很意外?要怎么感谢本尊?”

罗睺的声音再次传来,显得愈发傲娇。

它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谢你吗!…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想刀一只魔的眼神和心思是藏不住的。

难怪!自己明明没有发号施令,不动明王却主动对杨头儿挥拳而向,原来是罗睺做的好事!

自己身为囚凤玉的主人,对不动明王法相有着绝对的掌控权那是理所当然……理论上来说,有,且也只有自己能够使唤得动不动明王。

可自己却忽略了一点,魔道祖师罗睺以自身魔道意志立下永远效忠的誓言过后,它的命运和归途便与自己有了绝对的共通,也就是说,现在的罗睺,同样能够掌控囚凤玉!

想到这里,李三思顿觉头大,他沉淀思维,望着金色牢笼中摆谱的罗睺,没好气的问道,“你什么意思?杨头儿是自己人,你揍他做甚?”

“自己人?自己人还要抓你?依本尊所见,那个姓杨的金牌就是见你这枚小铜牌最近风头太甚,所以公报私仇,想要借机整死你!”

罗睺冷笑道,“当然你死了不要紧,本尊可千万不能出事,谁让咱俩现在同心一体呢?要不然本尊也不会替你出头……哼!话说回来,要不是怕担心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本尊早就现出真身,一掌拍

死他了!哪里还用借这尊小小的明王真身来造势?”

此话一落,李三思当即口吐芬芳,对着罗睺一阵狂喷。

无非就是你这只该死的魔多管闲事,明明形势已经大好,偏还要给自己找麻烦之类的话,整的罗睺一愣一愣,心想这小铜牌发的什么邪火?本尊又做错了什么?

李三思喷完余怒未消,威胁着要扣掉此前答应过它的半月自由时光后,便愤愤的退出了思维宫殿,留下一脸懵逼的罗睺独自郁闷。

小院中,冷长空见李三思久不回话,不由觉得脸上无光,毕竟场间这么多人看着在,逼王必须守护好颜面。

所以他很快挺直身子,望着似乎显得有些迷茫的李三思,决定上前提点其一二,希望小凤起能给自己几分薄面,压制住不动明王的怒火,别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

要是把自己整得跟杨头儿一样狼狈,那可真就兄弟都没得做了。

夜风中,冷长空于万众瞩目下起身,一步步朝着李三思走去。

哪怕内心慌乱不堪,时刻提防着不动明王的出手,但脸上依然无惧无畏,提剑向前的姿态颇有几分男子气概。

不仅他这一组的铜牌,木牌们满心佩服,便是李青山那一组的小弟都深受震撼……没想到见识过不动明王的可怕实力后,冷长空竟然还敢出头,无愧于逼王称号!

脚步声刚起时,从思维宫殿中醒过神来的李三思便察觉到了冷长空那边的动静,他一眼便看出对方想要装逼。

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此时的不动明王威势渐散,一剑一拳过后,这尊法相几乎已经耗尽了战力,防御力也变得极弱。

虽已不能护自己周全,但依然有利用的价值。

片刻沉寂,李三思忽然浑身一阵颤抖,假意发出了痛苦的哀嚎,看上去有种走火入魔的味道征兆。

他握紧囚凤玉,给了冷长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就在场间众人惊恐的眼神注视下,他大叫了一声,“冷大哥你别过来!这尊法相太过于强大,我难以掌控,方才已经误伤了杨头儿,可千万别再伤着你了!快些退开!别再往前了!”

声音凄厉而决然,带着歇斯底里的狂吼声。

此话一落,所有人恍然大悟,“呵!还以为这小子有多厉害,原来他根本就无法掌控住囚凤玉中的力量,这下子被明王反噬,连自家金牌大人都给揍了,看样子自己此刻也已自身难保,活该!”

嘲讽的笑意夹杂着窃窃私语声响彻在黑夜之中。

冷长空自然也听到了李三思那番话,他放缓了脚步,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向前时,耳畔却又忽然响起李三思的神念传音,是另一个版本的说辞,“冷大哥,来不及解释太多,对杨头儿出拳实非我本意,日后再跟你细说……现在人多耳杂,你且听我安排,直接向明王出剑!放心,现在法相看似很强,实则已是微末之势,你一剑就能击碎!这样不仅可以让我有个台阶下,还能让你人前显圣一次……”

“人前显圣!”

李三思说了那么多,冷长空却只抓住了最后一句的重点。

他迅速抬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渐缓的脚步再次

抬起,并且逐渐加快。

急走两步之后,他整个人便已纵身而起,以奔雷之势落向那尊看上去仍旧唬人的不动明王法相。

人在半空,他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沉寂片刻后隔空喊道,“凤起,你莫慌张,且握紧囚凤玉不要动,我来剑斩明王!”

说话间,重剑已然出鞘,一道灿烈剑芒自他身前而起,转瞬间便已绵延去向半空。

跨越了数十丈距离的夸张剑芒瞬间惊艳全场,将明王法相所散发出的金光都彻底掩去。

再有片刻,剑芒随之而落,裹挟着无比锋利的六楼剑意,直接斩向了身前高大且威严的不动明王法相。

剑芒下落的过程中,冷长空给了李三思一个“你懂我”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太过于被动,要适当做出反抗。

李三思心领神会,当即对着已是强弩之末的不动明王发出了最后一道指令……向剑芒兴起处高举双手,摆出落剑出拳的攻击姿态!

于是众人接下来所见之景,便是高大的明王法相忽然冷漠转身,它先是对着挥剑而至的冷长空唱了声佛号,随后便缓缓举起了双手……一手提神剑,一手握重拳,向着当空而至的那道极长极亮的剑芒,发出了最后一线光明。

场间惊呼声四起……两大金牌实力如此强横,尚且被不动明王先后击退。

如今神剑与重拳齐出,冷长空如何能抵挡?这是要拿命去装逼?

可很快,惊呼声瞬间便又回落,化作震惊后的沉默,在黑夜中游荡。

剑芒斩落的瞬间,神剑断裂,重拳崩塌,明王的威严法相竟直接被蕴含着六楼气息的冷厉剑芒彻底贯穿,很快便化作无数灿烈莲花消散与于天地之间。

那一刻,漫空金光随之消失,小院上空唯有雪白剑芒当空而照,惊亮了整片黑夜。

沉寂声中,银牌邱蓝猛然起身,提出质疑,“不可能!冷长空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击散明王法相?”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不可置信的情绪,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很清楚,亦能感受到他的不甘和妒意。

只是没人去理会他。

众所周知,邱蓝与冷长空素有不合,提出质疑也在预料之中。

只是事实就摆在面前,不动明王法相就是被冷长空给一剑击散的,无数人见证,质疑又有何用?

两组人纷纷抬头,这时已经不再有什么立场之分,在那一剑的锋芒过后,所有人全部变成了冷长空的小迷弟。

他们望着一剑功成,随后收剑而退的冷长空,心头顿时涌满了崇拜之意,差一点就要高呼出“逼王你真吊”的口号了。

可逼王就是逼王,越是到了装逼的时刻他越是能保持淡定。

这一点二代逼王李三思很是佩服。

众人的崇拜情绪被冷长空尽收眼底,可他却视而不见。

落地之后他当即以长剑驻地,微昂起头,摆出了一贯的高手姿态。

随后幽幽叹了口气,再次重现装逼必备的宣言,“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凤起,既然你无法掌控不动明王法相,我只能被迫将其毁去,莫要怪我。”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两极反转 故作深沉的腔调,配上昂首驻剑的高手姿态,将逼王的声望推向了最巅峰。

相信今夜过后,他将成为执笔人衙门里最强银牌的有力竞争者。

最大的对手也将不再是邱蓝,而是六楼巅峰的武夫郑山。

若只论实力境界,他自然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但好在衙门里对于最强银牌的评选,从来都不只是对修为境界的考量,还包括了人品,心性,探案能力,情商,以及场外粉丝数量等等综合素质的比较。

有了今夜人前显圣的buff加成后,冷长空的支持者瞬间加倍,信心也随着逼气的散露达到了顶峰。

而这一切,全都来自小老弟李凤起的助攻!

对此冷长空深表宽慰。

为了避嫌,他刻意在原地沉静了片刻,享受了会儿众人的目光崇拜过后,这才将眼神轻轻转向小院门前……那里,李三思已经半跪在了地上,像是被掏空了精力一般大口喘着粗气,神情稍显狼狈。

他的右手依然紧握着囚凤玉,只是失去了不动明王法相的庇佑过后,那块囚凤玉像是失去了不少的光泽,自身散发出的绿光都变得晦暗了不少。

此时的囚凤玉不再是一件攻防兼备的大杀器,而单纯的只是皇权的象征。

虽再无佛力加持,但依然给人极强的威慑力。

感受到了冷长空的眼神关注后,李三思缓缓抬起头来,低声说道,“怎敢怪罪?今夜若不是冷大哥仗义出剑,只怕这不动明王法相还将伤到更多的人……该说不说,冷大哥你的剑道修为是愈发厉害了,想来今夜过后,衙门里剑术第一人的称号是非你莫属了。”

轻飘飘的一个马屁整得冷长空猝不及防,他摆了摆手,忍笑说道,“凤起切莫捧杀,虽是事实,但还是要低调。”

说完他有意无意瞅了一眼不远处的邱蓝,见对方脸色铁青,比吃了屎还要难看,顿觉浑身舒爽。

这些年邱蓝仗着六楼的剑道修为一直稳压了自己一头,嚣张到不行,自己的剑术在衙门里也一直顶着个“冷老二”的称号,搞得自己很没有牌面。

忍辱多年,今夜拔剑怒斩不动明王,小小的展露了下自己刚入六楼的强横剑术后,终于一雪前耻,也算是给了邱蓝一个忠告……此后剑道之上,你小子莫要再哔哔赖赖,老子就是比你强。

小院中氛围沉寂,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再说话。

现在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既然囚凤玉中真的刻有一尊不动明王法相,证明李三思手中的那块囚凤玉确实是真的,那么李青山今夜来此还有什么意义?

众人心绪各异关头,冷长空忽然迈步走到了李三思身边,将其扶起后问道,“你没事吧?”

“问题不大,只是有些头晕,如果还是要抓我回去的话,我提议能不能不戴枷锁了?”

李三思抓紧囚凤玉,刻意将其紧贴着自己胸口,确保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随后继续说道,“我怕我半路顶不住晕倒,白白给兄弟们制造麻烦。”

语气轻柔且缓慢,显得很是虚弱。

冷长空闻言顿时面露难色,“我倒是没问题,反正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戴枷锁,毕竟都是自家兄弟,杨头儿那里倒也好说,他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只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抬头朝着李青山那边看了一眼,“只是不知道李大人那边怎么说?他是出口了名的小肚鸡......呸!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就算你有囚凤玉在手,他怕是也不会给面子的。哪怕事后被扣上一顶不尊皇权,独断专行的大帽子,我想他都......”

话没说完,百丈开外一道如山般厚重的身影猛然冲袭而至,冷长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汹涌力道给无情击退。

逼王提起长剑,望着突然挡在自己和李三思之间的金牌李青山,压住逼气说道,“李大人,几个意思?”

“莫要给本大人乱扣帽子!本大人什么时候说过不给凤起小友面子了?”

李青山斜眼瞪着冷长空,给了他一个威胁力十足的冷笑之后,便直接转身望向了李三思,满脸寒霜瞬间融化,眼神亦变得无比柔和。

和此前的态度判若两人。

他掸去满身灰尘,调整好自身情绪,用一种恶心人的温柔腔调缓声开口,“今夜此行,非我本意,实乃误会一场。要怪,就怪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导致我判断失误,来此惊扰了凤起小友。还请,千万不要将今夜的事情放在心上,来日我定有补偿。”

此话一落,全场沉默。

大家都有想过,囚凤玉一旦判断出真假,李青山对李三思的态度必然会有所转变,只是没有人想到,他会转变的这么彻底。

这一口一个凤起小友叫的那叫一个亲热,整得李三思本人都有些难以适应。

“李金牌哪里的话?您公事公办那是应该,在下可说不得您半句不是,不过......”

李三思盯着李青山,神情淡然,“不过在背后搬弄是非的那个人,您可得交出来,要不然今夜的这场闹剧,怕是就没人来背锅了......毕竟,囚凤玉中的不动明王法相已经消散,日后若是朝廷里的那位贵人问起来,在下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总不能说,是李金牌您非要强行出拳,所以才导致......”

“凤起小友你不用多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青山皱起眉头,心想这小子上面果然有人!幸亏自己最后及时收拳,没给他打出个好歹来,要不然自己这金牌的位子怕是都坐不稳了。

心念至此,他往后一招手,“邱蓝,你手下的那两枚木牌新兵呢?叫他们给本大人滚出来!”

今夜此行,归根结底全来源于手下那俩木牌的告密和蛊惑。

如今造成了这般被动局面,他们必须得负全责!

此话一落,银牌邱蓝当场提剑而出,也不废话,直接冷眼扫视全场, 却发现贾不阳和路天材这俩始作俑者已经不见了踪影。

心中没来由一慌,邱蓝迅速

与李青山对视了一个眼神,过了好半天才低声说道,“大人,他们好像跑了......”

语气唯唯诺诺,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个样。

“什嘛!跑了?”

李青山怒目一瞪,指着邱蓝的鼻子狂喷口水,“你怎么办事的?啊?两个大活人你让他们给跑了?亏你还是衙门里专门负责探案的银牌,丢不丢人!”

声音极沉极冷,典型的家暴现场。

邱蓝慌忙解释道,“当时场面混乱,所有人都被不动明王法相给吸引了过去,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所以......”

“别跟我说,你自己去和凤起小友解释!”

李青山眉眼间怒意极甚,他拂袖怒斥,随后双手背后,懒得再搭理邱蓝。

这尼 玛跟我这唱双簧呢?…李三思心中暗骂,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端着了,这个和事佬得自己亲自来做。

说到底他们今夜来此,是为了自己公然招嫖一事,如今自己虽然仗着囚凤玉的牌面震慑全场,但招嫖的罪名还在,若真闹到最后,大家来个鱼死网破,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搞不好事情还得闹大,到时候来自剑圣以及长公主那边的压力会更大。

想到这里,李三思当即摆摆手,笑道,“两位大人切莫争论了,都是小问题……既然知道是谁挑的事,那便很好办了,冷大哥追凶抓人乃执笔人一绝,有他出马,相信那俩木牌新兵是跑不掉的。”

冷长空见凤起又cue了自己,下意识昂首抱剑,微微颔首,“交给我好了,这种事,还得专业的人出马。”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邱蓝,眉眼间闪过一丝微暗的嘲讽。

“吗的你说谁不专业?”

邱蓝本就心情不爽,听闻此言更是怒极,当场就要拔剑在逼王面前装逼。

李青山当场又是一阵怒斥,“有那精力好好管管自己手下的人吧,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了!”

吓得邱蓝佩剑都差点掉了,无奈只能在冷长空的无情嘲笑声中退下。

再有片刻,李青山对着李三思又是抱歉了几声,说了几句日后一起喝茶之类的客套话,便带着自己这一组的人匆匆离去。

武夫郑山对冷长空一剑击溃不动明王一事印象深刻,临走之时非要与之讨教一二。

逼王当时逼气正盛,竟真想着以自己刚入六楼的剑道修为去对抗郑山的六楼巅峰,好歹是被一旁的苏羡,借口公务繁多给推脱掉了。

要不然一战过后,冷长空绝逼会被揍得吐血,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好名声怕是也要毁于一旦。

一群人来时气势汹汹,走得稍显狼狈。

等到闹剧彻底平息,李三思抬头望天,冷月依旧高悬,子时已过,黑夜中寒气愈盛,夜风也吹得更欢……此情此景,很适合找位姑娘上床暖被窝。

没来由心猿意马的关头,金牌杨千杀携满身灰尘而至,他面无表情,开口就很讲究,“时候不早了,李三思,跟我们带回衙门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乾坤未定 你我皆是黑马 此前杨千杀被不动明王一拳轰退,落至远处破败之地半天没了消息,众人几乎快要将其遗忘。

如今黑夜中金牌大人再一次现身,方一出场便又旧事重提,所有人这才想起原来今夜咱们是来抓人的。

只是此时的李三思手握囚凤玉,有皇族气运傍身,李青山面对他都有些畏首畏尾,最终夹着尾巴离去。

难道杨头儿胆子就这么肥,还准备顶着冒犯皇族的风险,将李三思抓回衙门去?

冷长空表示最不能理解,也最不能接受……凤起小老弟刚刚助我人前显圣了一波,赚足了牌面,你却还想要抓他!

嗯?杨头儿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给我逼王面子?

夜风中,他大步一迈,直接挡在了李三思面前,稍稍低下头,将眼神藏于暗影中,随后故作深沉的开口,“杨头儿,没必要这样吧?囚凤玉什么来头你不是不知道,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就算有天大的罪名也可以抵消了,何必还要如此较真?非要抓他回衙门?”

“把头抬起来跟我说话。”

杨千杀望着冷长空,淡淡开口,语气颇为不善。

冷长空有心装逼,奈何在自己顶头上司面前,他还是有种被按在骨子里摩擦的压迫感。

虽不情不愿,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将头抬起,不过并没有直视杨千杀,而是以四十五度角望天,神情稍有桀骜,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囚凤玉确实可以免除一切罪行,不过那是朝廷里的规矩,在咱们执笔人内部做不做数,我说了不算,得交由司长大人定夺。”

杨千杀平静说道,“另外,我得多提一句,既然司长大人让我过来抓人,那么不要说你只是手握囚凤玉,便是将陛下喊来了这里,我也要把人带回去。”

此话一落,冷长空正要有所回应,杨千杀却直接伸手阻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本大人就是这么有原则,不是所有人都和李青山一样,畏惧权贵,贪生怕死,尽丢咱们金牌的脸面!”

言及至此,见冷长空还有话说,他当即给了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赶紧退下,莫要再装逼,要不然后果自负。

却在这时,李三思的声音忽然响起,“大人,该不会,您还在为刚才被不动明王一拳轰退这件事而生气吧?”

语气缓慢而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味道。

场间惊寂,所有人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们能感觉到,李三思话刚落下的瞬间,杨金牌原本沉稳如山的气息忽然晃动了一瞬,呼吸也在刹那间急促起来。

虽然面色看上去依旧如常,没有多少变化,但从他握紧的双拳,以及渐渐升起的武道气息来看,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

“怎么会?不动明王乃出自国师大人之手,蕴含佛宗念力,威势强大,本大人有幸能与之碰撞,并且能扛下它一拳而不吐血已经足以自得了,又怎么会生气?”

杨千杀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麻木的表情看得李三思心里直发毛。

片刻沉寂,不等李三思做出回应,杨千杀忽然转身,双手负后,留给他一个宽厚而决然的背影,原本平和的声音亦瞬间变冷,“时间也不早了,再多的话,就等到了衙门里再说吧,来人,带走!”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李三思心里直骂娘,“这他吗的叫没生气?杨千杀你丫的也太小心眼了。”

冷长空望着杨千杀的背影欲言又止,他知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除非硬是拿着囚凤玉对其试压,要不然凤起小老弟必然要回衙门受审。

思来想去,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情就和自家头儿撕破脸皮,而且据说囚凤玉的免罪特权只能用一次,没必要浪费在今夜。

不就是找几位姑娘过夜嘛?…冷长空抬起头来,给了李三思一个“尽管放心”的眼神,有哥在,保你平安无事!

心念至此,逼王挥手喝退了前来扣押李三思的两枚铜牌,决定亲自带凤起回去。

杨千杀愈发冷漠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枷锁戴上!”

“我艹杨头儿你过分了!”

冷长空终于不堪忍受,当场脾气就上来了,“凤起不就是揍了你一拳吗?有必要这么记仇?而且并非他本意,你……”

话没说完,杨千杀转过身来,冷厉的双眸早已被可怕的武道气息涌满,“这不是记仇,这是规矩!冷长空,你想干嘛?你是不是也想给我一拳?啊?”

冰冷的语调下宣泄出了极浓的煞气。

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在为此前莫名其妙挨了一拳而耿耿于怀在。

金牌老大一发飙,冷长空瞬间便从逼王的角色中缓过神来。

他二话不说,伸手便拎起了那块沉重的枷锁,一把扣在了李三思的脖子上,叹道,“凤起,就先委屈你了,执笔人办案向来讲究公平公正,你身为衙门里的后起之秀,尤其还是在我手底下做事的,更是要其身端正,不能搞特殊。”

“这块枷锁你先戴上,回去后司长大人会亲自见你一面,到时候只要你好好认个罪,保证以后不再开嫖,并且发誓日后不会再拿囚凤玉来说事的话,枷锁自会给你卸掉,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说完他又朝着杨千杀那边看了一眼,见自家老大没有更多要吩咐的了,当即拍拍李三思的肩膀,凑近了叹息道,“先这样吧,权当是还了杨头儿那一拳之仇了……今日他就给你摆脸色也算是好事,免得日后给你穿小鞋。嘿,你可能不太懂他,虽是一介武夫,但他可不像郑山那么憨厚,其实心眼多着呢!”

逼王都这么说了,说明他是真的没辙了……李三思望着架在自己脖子上这块沉重的木制家伙事儿,心头颇有些无奈。

想当初自己开局便深陷监察院的大牢,脖子上戴的正是这玩意儿,当时的糟糕情绪以及消极心态至今想起来还有些悲凉。

原以为破掉白鹿门之案过后,新世界的人生便会风生水起,从此只有自己拷别人的份,绝不会再被任何人给拷上。

却不想时日不久,便又重蹈覆辙,虽说情节要轻的多,不至于被拉到西市刑场问斩这么夸张,但背后牵扯到的事情以及人际关系却也比当初要复杂的多。

单是那位脾气和名声一样大的白衣剑圣,以及看似热情奔放,实则冷艳无比的长公主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更别说还有执笔人衙门里,甚至是朝廷里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一群二 逼了。

最关键的是,自己这憋屈

的心理难关也总有些过不去。

人生污点啊,可一而不可再……小铜牌摇摇头,且看秦逍遥那边怎么说吧。

他总觉得杨千杀深夜来此整这么大阵仗,不惜与李青山动手,甚至无视囚凤玉背后所代表的皇族威严,也要把自己带回执笔人衙门,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招嫖过夜一事。

背后一定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

这纯粹是一种直觉,没有什么根据可言,但从那他强大的神念中兴起的直觉,往往都与事实靠边。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并且日后很多次来自各方面的考验,都让他证实了自己的直觉是有多吊炸天。

却说此时,小铜牌心绪回落,总感觉这次被抓回衙门是在被人当枪使,顿觉心情比脖子上架着的这块枷锁还要沉重。

偏偏他又毫无办法。

总不能一手剑来,给这里的人全干趴下吧?

沉寂片刻,杨千杀的冷啸声打破了僵局,他摆摆手,吩咐众人速速赶回去复命。

自己则带头冲锋,“嗖”的一声拔地而起,当先往执笔人衙门赶去。

金牌大人这么一走,场间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所有铜牌和木牌纷纷围了上来,先是可劲儿的拍了一顿冷长空的马屁。

无非就是“冷大人你真吊”,“冷大人霸气外露” “冷大人剑术通天”诸类走口不走心的客套话。

然后便是对着传奇铜牌李三思一阵吹捧。

说吹捧或许有些不太合适,因为这些人是真的对二代逼王李三思很是佩服。

这才加入执笔人几天,就从木组小啰啰晋升到了铜组小哥,实力可真不是盖的。

据说冷大人参与的白鹿门以及洞庭湖之案背后,也都有着李铜牌的影子。

刚刚圆满完成的,那场潜龙之巅的谈判,也是由李铜牌亲自出马搞定的。

甚至于在把妹泡妞这方面,李铜牌都是吊到不行。

别的就先不说了,传闻剑圣传人洛溪亭,以及当朝长公主,都和他有一腿,秦淮河的十大花魁据说也和他有染,这他吗说是吾辈楷模都是看低他了。

大家同为执笔人新兵,为何你能如此优秀?

感受到了诸位同僚的热情过后,李三思汗颜之余,心中郁气竟也一扫而空。

胸前忽有豪情涌出,少年意气亦在此时涌上心头……年轻是真好啊!

“说两句吧。”

苏羡望着被众人包围的李情郎,眼中满是爱慕,还有一丝崇拜。

他温柔说道,“大家都视你为偶像,你总要送些话勉励他们。”

冷长空清清嗓,虽然有被瞬间无视的感觉,但既然是凤起小老弟抢的风头,他也乐的想让。

“是啊凤起,说两句吧!”

逼王驻剑笑道,“都是年轻人,别害臊!”

“你就说两句吧,凤起小哥!”

众人亦同呼,期待感十足,场面亦颇为轰动。

此情此景之下,李三思虚荣感爆棚,看来他不说点什么都不行了。

想了想,他忽然昂首,神色庄严,大声开始装逼,“既然如此,那便谨以此话献给大家,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胜负未分,你我都有可能!”

第一百九十七章 秦逍遥的目的 黑夜中,李三思身姿笔直,目若星辰,神情之间满是慷慨激昂之色,言辞更是铿锵有力,刻意保持着当年演讲时的腔调。

剽窃自前世的励志语录极其热血,所有人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众多铜牌,木牌无不动容,皆被李三思的情绪感染,神色激动之余,全都屏息凝神,用心领悟那番话里的真意。

苏羡则猛然挺身,俊秀的脸上忽然一片潮红。

此番言论他不明觉厉,直觉一股清气直充脑门,有醍醐灌顶之感,望向李三思的眼眸中崇拜之意愈浓。

“好一个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凤起,不愧是你,出口即是经典,果然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冷长空日常自我贴金,众人早已习惯,没人理会他。

李三思笑笑,保持谦虚,“那还是比不过冷大哥你的,切莫虚夸才好,我会骄傲的……”

冷长空摇头失笑,“你就是低调,这一点跟我也很像。”

言罢,两位逼王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颔首,心照不宣。

片刻沉寂,冷长空忽然收起满脸笑意,凑过去低声问道,“不过,凤起啊,这黑马是什么寓意?我怎么闻所未闻?你跟我说说看……”

“黑马,简单的说,就是成功于人前显圣的小人物。”

李三思直起身来,环顾四周,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而是大声开口,语气深沉而有力量,“哪怕诸位和我一样,只是衙门里最底层的一名新兵,不被任何人看好,但只要奋勇向前,坚守本心,总有一天,诸位也能和我一样,人前显圣!”

说到这里,李三思语气忽而变得急促而热切,神情亦认真而肃然,对于今夜的这场简短的,类似于成功学的演讲,他是相当走心,所以自然感染力十足。

场间众人闻之无不动容,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一匹即将惊艳人间的黑马。

人生漫漫,未来可期!

片刻沉寂,逼王放下长剑,带头鼓掌。

对于凤起小老弟的临场发挥,他觉得那是相当的不错,很适用于场间所有的铜牌和木牌,但却并不适用于他。

因为他虽常常于人前显圣,但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小人物,恰恰相反,他自认为自个儿出道即很牛逼,而且是万众瞩目的那种,所以他不是黑马。

对于凤起的话自然也就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此处有掌声,仅仅代表老大哥的勉励和欣赏。

苏羡也跟在后面鼓掌,不为别的,就是想单纯支持下自己的小情郎。

他那热烈且暧昧的目光始终不离李三思半步,整得刚刚激昂陈词的小铜牌浑身发颤,恨不得当场戳瞎苏同志的双眼。

两位银牌大人当先表态,剩下感触极深的铜牌,木牌自然不甘落后,一个个同样起身鼓掌欢呼,嘴里还不停的呼唤着“黑马”这个新词汇。

声音极大,却并不显得嘈杂,反而极富有节奏感,场面颇有些令人震撼。

今夜过后,李三思二代逼王的名号算是彻底打出去了。

黑马的影响力持续了很久,直到寅时仍不休止。

最后还是逼王见时候实在是不早了,要是再不回去只怕杨头儿就真要发飙了,赶忙安抚众人,催促着快些回到执笔人衙门。

一群小弟自然不敢忤逆银牌大人的命令,很快整装待发……只是临行之时,众人纷纷要求暂时卸掉黑马李铜牌脖子上的沉重枷锁,等快到了衙门时再给他戴上,也省的这一路辛苦。

整得李三思还挺感动。

冷长空与苏羡自然没有意见,若能让凤起好受些,他们举双手赞同。

也只有今夜,李三思才从诸位同僚的一举一动中,看到了什么叫做相亲相爱。

寅时三刻,新兵营小院一道剑光默然惊起,两位逼王随风而动,趁着夜色御剑而去。

苏羡提笔紧跟,不离小情郎半步,生怕冷长空占便宜似的。

一小部分人纵身而起,于街角屋檐之间飞速穿行,紧随其后。

剩下的大都未曾登上第四楼,不会飞行,只能跑步前进,速度倒也不慢,直奔执笔人衙门而去。

而就在他们刚刚离开没多久,身着内宦官袍的小桂子这才气喘吁吁从远处而至。

方一至此,他便看到了新兵营附近那隐于黑暗之中,尽显荒凉的破败之景。

垂倒的外墙,地面的深坑,散落的剑意,残留的拳意,无一不证明着这里曾经发生过好几场激烈的争斗。

“自己终究还是晚来一步!李大人他,一定是被那些可恶的皇城剑修给掳走了!”

近日皇城之中风声攒动,全是关于李大人招嫖过夜的消息。

长公主那边的消息虽暂时被自己给压下来了,可剑圣大人那边自己却没什么办法。

白天自己四处寻找李大人的时候,便看到满城剑修尽出醉心楼,想来一定是奉剑圣大人之命抓李大人回去!

现在看来,他们一定已经得手!

李大人啊李大人,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吗?从前喜欢去秦淮河厮混也就算了,怎么现在有了长公主和洛姑娘之后,你还,还……害!男人的事情,我这做奴才的也没资格说啊!

小桂子满脸的无奈,他叹了口气,朝着李三思所住的屋子看了一眼。

想了想,终究还是进去查看了一番,确定没人过后,他愈发的自责,“早知道就不去执笔人衙门和秦淮河兜圈了,一开始就该赶到这里来,借着长公主的名声,说不定还能保下李大人!现在,只能将这里的一切如实相告给长公主了,希望她能出面,为了李大人去醉心楼走一趟,不过……”

心念至此,小李子摇了摇头,迈步离开小院,边走边自语道,“不过难啊!长公主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差,她若是知道李大人公然招嫖之后,怕是不仅不会救他,反而会跟着后面踩一脚都有可能,那可真就成悲剧了啊!”

叹息声中,小桂子迅速加快,飞速赶往听云轩,事不宜迟,甭管有没有希望,都必须尽力一试。

李大人能不能从醉心楼活着走出来,可就全看长公主是爱得深,还是恨得浓了。

……

再晚些时候,冷长空御剑而至执笔人衙门,路上他便已将枷锁重新给李三思戴上,确保不会引人诟病。

随后见黑夜已沉,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想来今晚应该不会再行审问之事,便想着给凤起小老弟开间房先住下,明日再来商议如何解救他出来。

趁着余下时间,自己还可以去找杨头儿再商量商量,看是否可以通融一二,随便意思下走个过场就行,没必要那么较真,非要盯着凤起招嫖过夜这件事死磕。

多想想他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探案天赋有多牛逼不香吗?

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并拍着胸脯和李三思保证,不用担心明日的审问,有他在没意外。

好好睡一觉,没准明儿个一早就能出来。

整得李三思都有些晕晕乎乎,还以为今夜就是来衙门旅游的。

却不想两位逼王刚

刚落脚,一位早在衙门口等候多时的小铜牌便迎了过来,直接从冷长空手中将李三思接了过去。

逼王很无奈,同时感觉脸上无光,“吗的这是要连夜审问的意思?”

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李三思被带走,没敢去阻拦。

苏羡也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解救的动作,提笔表示无奈。

因为他们认出来那是大司长秦逍遥的亲信,虽然只是一枚小铜牌,身份一般,地位却很特殊,深夜来此,必然是受司长大人所托。

冷月之下,逼王与苏同志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和担忧。

月黑风高时,寒意渐重。

黑马小铜牌被亲信小铜牌带着七拐八绕,沿途路过几间审讯堂,穿过了衙门的后山,在内院某几条长廊之间走走停停,大概两柱香时间过后,他们又跨过了一座由青灰色土木堆砌而成的狗舍,最终在某间稍显寒碜的密室中见到了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

几日不见,秦逍遥看上去瘦了不少,眉眼之间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疲累感,眼中虽仍有神光涌动,但总有强撑的嫌疑。

来到密室之后,亲信小铜牌便告辞离去,留下李三思与秦逍遥无声对峙了许久,场面颇有些尴尬。

烛火飘摇间,李三思的影子随之晃动,他看着秦逍遥,终于无法忍受此间无声的压迫感,于是便在某个呼吸关头开口,“司长大人,深夜唤我过来,该不会只是想让我在你面前无声忏悔吧?”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秦逍遥瞅了他一眼,随后淡漠开口,“抓你回衙门,名为审判定罪,其实,只是想保下你这条小命。”

李三思闻言一愣,“哦?怎么说?”

“昨夜你睡了秦淮河两位姑娘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我这边自然可以替你压下衙门里对你的审判和质疑,但剑圣和长公主那边,我是无能为力的。”

秦逍遥说道,“所以这些日子,你只能先躲起来,等三日后剑圣离开大魏,你再出去走动。想必那时风声已渐渐平息,长公主气也消了大半,你再去与她解释,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搞定长公主应该没问题。”

此话一落,李三思瞬间狂喜,哈哈笑道,“我就知道,杨头儿愣是头铁要带我回来,绝不是想要公事公办那么简单,原来早就为我想好了退路!早跟我说嘛,害我担心了那么久!”

他环顾四周,看了一眼密室的布局,摇头继续说道,“这三天就躲这里吗?看着也太破了点,不过勉强也能住……剑圣应该找不到这里来吧?”

秦逍遥说道,“放心,执笔人大司长的密室,没人能找到,除了陛下的寝宫,就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陛下的寝宫也不见得有多安全,差点被美人鲨给一剑挑翻了……李三思心里忍不住吐槽了句,随后恭维道,“那就好!司长大人,您对我可真太好了,来日我必有回报!”

此话一落,秦逍遥当即抓住了重点,突然露出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时的微笑,“也别等来日了,要不现在就给我报了吧……”

“啊?几个意思?”

李三思望着秦逍遥,心想他该不会也是个同志吧?没来由瘆得慌,他后退一步,认真说道,“司长大人,请自重啊!我不卖身的!”

“谁让你卖身了?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

“帮我破件案。”

“什么案?”

“地下的案!”

……

第一百九十八章 皇城的鬼 密室中,李三思望着烛火映照下,秦逍遥的那张脸,心里没来由慌乱了下。

总觉得他的神情有些诡异。

“地下的案?”

李三思沉默许久,有些不得其解,他最终放平心绪,故作轻松的问道,“司长大人,我不是很懂啊,能否说清楚点?”

秦逍遥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反问到,“还记得罗修贤吗?”

“公爵府的那位小王爷,洞庭湖之案的元凶!”

李三思皱起眉头,“与他何干?他不是死了很久了?”

话刚落下,思维宫殿中却突然涌起了自己当日潜入监察院密牢中刺杀罗修贤的画面。

当时的自己以为可以稳稳吃定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王爷罗修贤,替罗郡主报仇,却不想小王爷竟然被鬼附身了,不仅心性大变,实力也是强到不可思议。

两极反转之后,自己差点被反杀。

最终若不是罗睺出面替自己搞定了那只鬼,只怕被附身的就是自己了。

虽然时日已久,但至今想起那只可怖而血腥,差点给自己吞噬的厉鬼时,李三思还是忍不住后怕,心情瞬间低落。

自从与罗睺的思维共通之后,并存后的思维宫殿便有了更强大的自我意识,往往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对主人做出预警和提示。

但往日里只会在遇到危险时,思维宫殿才会自动做出反应,为自己提供各种摆脱危险的方案。

此时却为何……

李三思尚在疑惑之时,罗睺的神念在思维宫殿中一闪即逝,“笨蛋小铜牌,这都想不通吗?罗修贤不是关键,关键是那只鬼!”

鬼?

鬼!

李三思猛然挺身,思维汇聚于一点,“莫非秦逍遥所说的地下的案,就是关于百鬼入国门这件事?”

当日自密牢中回来复命之后,秦逍遥便吩咐冷长空和苏羡去调查鬼界的动向,至今已经过去有段日子了,莫非是有结果了?

心念至此,李三思莫名有些激动,当然更多的还是担忧……秦逍遥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若真是关于鬼界的案子,自己出面又有何用?怕不是吓都给吓死了,还去调查个屁!

秦逍遥将李三思的面部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知道他已经猜出自己说的是什么,便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长空和苏羡调查多日,再加上千杀亲自出马,如今终于有点眉目了……据调查发现,继城南孤山以及公爵府出现的那两只鬼外,大魏朝境内,又发现了另外一只鬼……”

自己猜的果然没有错,真的与鬼有关!…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迄今为止,大魏境内可不止出现过两只鬼,白鹿门之案的最终真相,只怕也与鬼界生灵有关。

百鬼入国门已是事实,如今的大魏皇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鬼附身着在,每每想到这,李三思都惹不住头皮发麻,感觉见谁都像鬼。

只是心声不与人说,这件事他得慢慢调查。

还有老李头的死亡之谜,同样让他心有不安,真相究

竟如何,仍需细细考量,搞不好最后真的要走到挖坟验尸的那一步。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了种难以言说的疲累感......怎么原本应该风生水起的异界生活突然变了味儿?身边好像处处都是潜在的危险,以及未知的挑战,小铜牌表示心累且不安。

沉寂片刻,他从思维宫殿中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赶忙问道,“那只鬼在哪?”

语气刻意保持着平静,实则内心已经紧张到不行。

作为一个有着丰富唯物主义经验的现代人,李三思对鬼有着本能性的陌生和抵触感,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天地间真的有鬼的存在。

而且从附身于罗修贤身上的那只鬼的样貌来看,和自己想象中的鬼也相差无几,直接让人做噩梦的那种。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撞鬼。

但他知道秦逍遥这只老狐狸没那么好心,莫名其妙就将他带到这间密室中来,说要保他三天,其实早就算计好了让他去与鬼界生灵打交道!

密室中的烛火无风而动,将此间沉静的气氛烘托得愈发冷清。

沉默许久后,秦逍遥的声音终于响起,“那只鬼如今就在大魏皇城内,虽然它潜藏的很好,但我们还是成功锁定住了目标。”

话虽如此,语气却并不显得轻松,反而很是沉重。

李三思满脸震惊,不愧是执笔人,效率就是高!

他很清楚,除了有数的几只鬼界大佬外,绝大多数的鬼,都是需要依附人族的身体才能自由活动的.....所以那个被鬼附身的倒霉蛋是谁?

秦逍遥眼神忽凝,随后再次冷冷开口,“那人你也认识,都察院佥督御史周年林!”

此话一落,李三思当场卧槽,“是他!怎么可能?当日潜龙之巅谈判时他不还好好的?”

李三思沉淀思维,怎么也无法将那个有着几分忧郁气息的小老头与面目可憎的厉鬼联系起来。

不过鬼不可貌相,想当初公爵府的小王爷罗修贤不是更加的一表人才?可最后还是被鬼上身,化身九尺黑巨人,模样变得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秦逍遥说道,“或许他很早以前就已经被厉鬼附身,只是当时观景楼内高手无数,加上周年林自身官运镇压,那只鬼轻易不敢露头,所以一直安静潜藏......直到谈判结束,周年林因为独子周文被抓一事郁气缠心,心绪渐渐低落,负面情绪越来越多,从而给了那只鬼充足的养分和现身的勇气,所以回去的那一夜,它终于彻底吞噬了周年林,然后,周府便出事了......”

听到这里,李三思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心中渐起寒意,他沉声问道,“该不会,他和罗修贤一样,杀死了自己的亲人?”

秦逍遥望着他,摇了摇头,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沉静片刻,他缓缓开口,“不止是亲人,周府上下,除了周文被收押在衙门幸免于难外,其余的内眷连同丫鬟下人,一共一百三十七人,无一例外,全部

被周年林一人杀得干干净净,连后院狗舍中的一只家犬都没有放过。”

“当夜千杀带人赶到之时,正好看到周年林将那双布满鲜血的爪子从他夫人的脑后拔出来,他的眼睛一片通红,已被血光占满,眉心已然缠绕上了一层来自鬼界的黑雾……他早已不再是那位正四品的大魏佥都御史,而是变成了一只被鬼附身的行尸走肉。”

一百三十七人,全死了……李三思心中胆寒,身躯微微发颤,他低沉着嗓音问道,“杨头儿没抓住他?”

“抓住了我还找你干嘛?”

秦逍遥瞪了他一眼,随之说道,“能扛住大魏朝的国运出现在皇城中,并且敢附身在正四品的朝廷命官身上,说明它绝对不是一只简单的鬼,在地底鬼界应该是数得上名号的存在。”“据千杀当时所言,那只鬼身上散露的气息,大概与他持平,有着人族修士七楼巅峰的水准……要知道,鬼界最强者,那位神秘的鬼王,也才有着八楼巅峰的实力,可想而知这次出现在皇城中的鬼是多么一个狠角色,所以千杀一时间也搞不定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杀人后逃窜。”

李三思闻言表示很无语,“开什么玩笑,杨头儿都搞不定的鬼,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司长大人你要是想我去送死就直说……”

秦逍遥气笑了,“慌什么?又不是让你去抓它回来,只是希望你能将它找到,执笔人追凶探案向来分工明确,探案你来,追凶者我自有安排……凤起啊,长空对你如此看好,我对你也是很有信心,相信你应该不会让大家失望。”

说完他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和欣赏……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李三思呵呵两声,当即表示多谢司长大人的信任和抬爱,自己一定不负所托,场面话先说足,随后才摆出问题,“有没有特定的线索?譬如鬼界生灵身上利于我们追踪的特定的气息?或是它的逃跑路线?又或是所在的大概范围之类?”

线索是探案的关键,若无半点线索,哪怕李三思的思维宫殿中装了一份大魏皇城的实时地图,想把一只有着七楼巅峰修为的鬼找出来,只怕也是大海捞针。

搞不好还会被那只鬼给暗算。

秦逍遥想了想,说道,“我唯一能确认的是,它现在还在大魏皇城的领域中……事发之后,我已上书陛下,请他下旨封锁了各大城门,如今皇城内给进不给出,空域亦有曹总管的人镇守,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以来一个关门打狗。”

打你吗!…李三思忍不住吐槽,“真要如你说的那般轻松,只怕杨头儿早就找到它了,还找我来干嘛?”

他心中怒骂了几声,表面上仍旧笑嘻嘻附和道,“那是那是,只要它还在皇城中,那便不急,慢慢找,它绝对逃不掉。”

“慢不了!陛下已经下了令,半个月内,必须找到那只鬼,救出周御史!否则的话,全国点名批斗执笔人办事不力!”

秦逍遥看着忽然懵逼下来的李三思,苦笑道,“凤起啊,所以,还得靠你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密谈 烛火飘摇间,李三思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紧紧盯着秦逍遥,用心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丝情绪变化,确保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片刻沉寂,他稍稍调整好心态,随之开口,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半个月时间找到那只鬼?司长大人,你没有在开玩笑吧?我在探案这方面确实有些心得没有错,但不代表我就是神仙,想让我……”

话没说完,秦逍遥便摆摆手打断他,“我知道这很有挑战性,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相对于需要一层层抽丝剥茧,调查取证才能攻破的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案,这一次的寻鬼之案,可要轻松的多。”

“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你想办法了,等这三天风声过去,我会安排你去周府走一趟,去案犯现场看一看,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说完不等李三思有所回应,他便走到小铜牌面前,叹息道,“凤起,事关执笔人百年声誉,你千万要上点心,别让三法司里的那些人看笑话。”

“而且这次的百鬼入国门一事,事关满朝安危,陛下高度重视,所以除了咱执笔人外,他还下令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也参与进来。”

“你一定要赶在他们前面把鬼给抓到,最好是能将连接鬼界和大魏之间的通道给找出来,这样的话,不仅执笔人声望更甚,你更是功不可没!”

“到时候此次破案和当日谈判的功勋一起受赏,你怕是封爵都有可能……唉,凤起,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很感激我给你的这次机会,日后别忘了本司长对你的好就行……”

语气轻柔且缓慢,颇有几分语重心长之感。

我可去你的吧!…李三思只想骂娘,找得到自然什么都好说,找不到自己岂不是要背大锅?

执笔人百年声誉放在自己这枚小铜牌身上?你这执笔人的大司长是干什么吃的?

若不是秦逍遥半步八楼的实力实在太过于恐怖,李三思高低要对他动粗。

“据我所知,衙门里探案的高手可不少,尤其青衣苏羡,凤尾白红,这名声可都是响当当的,更是执笔人的牌面,怎么不让他们去?”

李三思疑惑道,“而且我还要在这里躲三天,白白浪费了三天时间,岂不是会耽误案件进展?”

秦逍遥轻笑了声,“巧了不是,白红前几天刚刚被调到城北八十里外的小刀镇去调查另一件案子,暂时分身不得。苏羡倒是有空,但我跟他提起这个案子时,他却和我一样,点名举荐让你来,说是要给你表现和出头的机会,看得出来,他对你很是上心啊。”

苏同志强人所男的癖好衙门里人尽皆知,秦逍遥身为大司长自然更是心知肚明,而且他曾经有过切身体会。

早些年苏羡饥不择食,竟色胆包天把魔爪伸到了自家大司长身上,那段时间整的秦逍遥日日担惊受怕,见到苏羡就犯恶心。

哪怕后来苏羡放过了他,有移情别恋的倾向,但秦逍遥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这些年苏羡一直未曾有过实际的新目标,以

至于秦逍遥担心他会再次盯上自己。

好在衙门里进来了一个探案天才李凤起,有情有义破案还无敌,一下子就吸引了苏同志的注意。

秦逍遥松了口气之余,也在极力撮合双方。

希望两位探案天才能够珠联璧合,双贱合璧,为执笔人的未来发展贡献出更多的力量。

最主要的是希望苏同志有了新欢之后,从此不要再去骚扰别人了,盯着李三思一人祸害就行。

对此李三思只能表示无语。

他翻了个白眼,说道,“司长大人莫要开在下玩笑了,苏大人如此温柔贤德,您还是趁早给他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在下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话刚落下,秦逍遥却不为所动,又与之极限拉扯了几句,句句不离苏羡的好,整的跟媒婆一样,似乎非要将其与李三思整成一对儿才罢休。

小铜牌没奈何只能见招拆招,最后实在不厌其烦,便直接不予理会,迅速将话题重新转回到鬼怪之事上,“闲话少叙!司长大人,您给我交个底,若是找到了那只鬼,究竟由谁负责抓捕?该不会只有杨头儿一个?”

“我可得先提醒一句,若真只有杨头儿出面,那怕是搞不定它的,要不然当夜周年林也不可能杀了一百三十七人后还能从容逃掉……”

秦逍遥笑了笑,“放心,除了千杀以外,青山和长空都会在场,他们三人联手,战力几乎可以无限媲美八楼强者,所以只要找到那只鬼,它就绝对跑不掉。”

“长空?”

李三思嘀咕了声,“逼王刚刚登上六楼,就有资格与两位金牌联手为战了?”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秦逍遥解释道,“此长空并非银牌冷长空,而是执笔人三大金牌之一殷长空,他同样已至七楼巅峰,武道之力足以开山倒海,可不是现在的冷长空能比得上的。”

说完他又担心这话会传到极好面子的冷长空耳中,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于是很快补充了句,“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冷长空不厉害,而是他与殷长空境界不同,那便不可放在一起比较,绝没有看轻他的意思。”

别解释了!逼王表示不服!…李三思内心很是为冷长空抱了几句不平,随后说道,“执笔人三大金牌若能同心联手,那自然可保万无一失,只是……”

他看了一眼秦逍遥,语气渐渐无奈起来,“只是今夜在下与李金牌闹了些不愉快,杨头儿也与他大打出手过,我担心到时候他会……”

话没说完,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若鬼怪伤人,李青山因旧怨而坐视不管,小铜牌表示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秦逍遥闻言眼神微凝,神情突然认真起来,“执笔人从来相亲相爱,这个规矩是狱神大人亲自定下的,甭管真心还是假意,也甭管私交如何,有无愁怨,在大是大非面前都必须要认真尊守!谁要是敢尥蹶子,本司长第一个就弄他,哪怕是金牌也不例外!”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眸间神光涌动,瞳孔深处藏着极强的信

念,以及让人叹为观止的意志。

李三思仰望片刻,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明显强于七楼的可怕气息,第一次觉得秦逍遥终于有了几分执笔人大司长的派头。

他当即鼓掌,一记马屁拍了过去,“好!不愧是咱的司长大人,果然有魄力!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我也给您交个底,三日之后我一定竭力查案,半个月内,我必让鬼怪现形!”

倒不是他有多少信心,而是他突然感应到了罗睺的心声……魔宗功法本源上和鬼怪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二者追溯到远古时代竟似乎出自同一体系。

所以人间正道之下,魔宗和鬼道的命运几乎一样。

一个被彻底毁灭,逐渐消失于漫长的岁月长河中。

一个则被永世镇压,只能苟活于阴暗潮湿的地下。

二者皆不为这个世界所包容。

正因为魔宗与鬼道之间有着不少渊源,所以罗睺有极大的信心,能够通过自身的魔道意志,感应到鬼界生灵的气息。

要将那只鬼给找到,自然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不错,看来你很有把握,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秦逍遥笑道,“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安排的你尽管跟我说,别的不敢保证,人手肯定管够,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另外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周年林乃是朝廷命官,正四品大员,他被鬼怪附身已经严重伤害到了咱大魏朝的脸面,若是最终死在了鬼怪手里,传出去被妖族和南晋国的人知道,可就更加有损国威了。”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务必要将周年林完好无损的带回来,此事我已经和千杀三人打过招呼,他们会尽量留手。”

“不过此次抓鬼行动我已经任命你为最高级别行动官,虽然他们身为金牌,但一切还是都得听你的,毕竟最终的指挥权在你手中。”

“所以你要切记,可下令杀鬼,但不可杀人。当然非必要的话,最好是都别赶尽杀绝,给那只鬼也留条命,我们需要从那只鬼的口中得知更多的情报。”

李三思点点头表示了解。

鬼怪附身相当于鸠占鹊巢,在赶走鸠的过程中还要保证鹊巢的完整,这虽然很难,但有罗睺以及三大金牌的帮忙,也不是不能做到。

一切皆已交待妥当,秦逍遥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那这三天你就在这密室中好好待着,我会让人按时送些吃食过来,外面的事,我也会帮你盯着,可以的话帮你收收风,尽量不让你嫖妓的负面影响继续扩大。”

言及至此,不等李三思做出回应,秦逍遥忽然抬头,人与影皆虚晃了一阵,飘起的衣袂声惊动了密室中的那盏烛火,也惊吓到了李三思。

小铜牌转眼再看时,秦逍遥已经不见了踪影。

半步八楼的实力,果然不是盖的。

密室中安安静静,唯烛火与少年沉默相伴。

冷清的有些过分。

而此时,外面的夜,更深了。

……

第两百章 长公主的态度 三天时间不算长,却也足够发生一些事情。

冷长空和苏羡当夜见亲信小铜牌将凤起带走之后,久不回来,亦没有消息传出,不由有些着急,于是便找到了自家金牌大人想问些内幕。

结果杨千杀担心逼王和苏同志要是知道了李三思被关在哪里后,会走露风声,到时候剑圣和长公主寻迹找上门可就不太好了。

于是便谎称他被移交到了监察院,正在大牢里候审呢。

想见他就去探监吧。

整得冷,苏二人很是被动。

众所周知,刑狱司三股势力之间向来关系微妙,彼此之间除了公务往来,私下里大都处于竞争状态。

冷长空和苏羡身为执笔人银牌,身份敏感,若光明正大前去密牢探视自己手下的小铜牌,一来会引起监察院的不满,可能会出现不必要的争端,二来太过于高调,影响不好。

所以这三天内,每当月黑风高时,二人便会乔装打扮,偷偷潜入监察院密牢中寻找凤起的踪迹。

聊表宽慰。

可秘密探监之举需要小心翼翼,保持低调,所以搜寻范围极其有限,速度也很缓慢,以至于三天到了,他们连密牢一半的区域都还没搜寻完。

不仅如此,他们后来还被监察院的高手给发现了,一路从密牢追杀而起,足足撵了他们五十里地,最后还是二人凭借着过人的反追踪意识方才逃脱。

场面相当惊心动魄。

事后想起,二人难免还有些后怕。

既无所获,逼王和苏同志颇为无奈,最终也只能耐心等候,暗自祈祷,希望凤起在密牢中少受些皮肉之苦。

再说小桂子那边,他当夜回去听云轩后,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唤醒了已经歇息的长公主。

看着她满脸寒霜的打开房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时,小太监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为了李大人的安危,他还是强行压下了心头的畏惧,用最简短的语言将执笔人新兵营的残破景象描述了一遍。

并将自己的猜想反馈给了长公主。

大概意思就是,剑圣恼怒于李大人招嫖一事,所以派出了满城剑修前去抓捕他,经历大战过后李大人最终被剑修带走,现在很可能就在醉心楼中,经受剑圣大人的盘问和惩戒。

他将李三思的处境描述的极其不妙,目的自然是希望长公主能够去醉心楼走一趟,尽快将其救出来。

可长公主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艳的双眸中并没有更多的情绪。

显得十分漠然。

小桂子有些慌了,正不知所措时,长公主问了一句话,“也就是说,一早你便知道了凤起在家里找女人过夜的消息,却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本宫,而是先去寻找凤起,想让他小心点?”

冰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清冷肃杀的味道,吓得小桂子当场就跪了下来,“奴才该死!奴才知罪!奴才不该隐瞒公主殿下!奴才……”

长公主面色渐有不耐,挥手打断他,“先别急着认罪,你且告诉本宫,你与凤起不过才见过几次面,却为何对他这般好?后院小花园里的那些公子哥与你相识那么久,也没见你对他们这么上心。”

小桂子不敢

抬头,也摸不清长公主的心思,只能如实回答,“因为李大人对奴才极好,并没有像其他公子哥一般把奴才当狗一样使唤,并且曾经在楚侍卫的刀下救过奴才一命,所以奴才心有感激,想为他尽绵薄之力,以求报恩。”

“更重要的是,李大人对公主殿下您也是极好,奴才虽然眼拙,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对您是真心的,所以……”

剩下的话他没敢再说了,低着头保持着卑微的姿态,静候着长公主的发落。

可等待许久,长公主却始终没有再说话,安静的氛围中,小桂子偷偷抬头瞅了一眼,发现她依在门边,原本布满寒霜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并且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幸福感。

“公主殿下?”

小桂子轻声唤了句,“您要不先回去歇着吧,奴才自己去禁闭室待着,免得您看了心烦。”

“天都快亮了,还歇什么?”

长公主缓过神来,看了眼天色,随后说道,“你对凤起这么好,他日后若是知道本宫关你禁闭,还不得埋怨死本宫?”

语气忽然变得轻柔,小桂子一时间竟有些适应不过来,内心十分忐忑。

见小桂子半天没有反应,长公主秀眉一蹙,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马车?天亮之后马上动身醉心楼!”

小桂子闻言微愣片刻,确定长公主不是在说笑后,他顿时喜笑颜开,大声应诺了句后便恭敬退下,快速跑去喊马夫大哥起来上早班。

……

卯时刚到,天微微亮,一袭大红长裙裹身,气派无比威严,满身贵族气质的长公主便在一群小太监,小丫鬟的簇拥下坐上了马车。

沉闷的车轮声消散之后没多久,身披细甲,手提古刀的楚白狼这才缓缓来到长公主寝宫外。

自从李三思与长公主好上之后,他便被赶到了听云轩外院,不得靠近寝宫半步。

虽然长公主没有明确表态为何这么做,但从下人们的议论声,以及长公主对他愈发疏远的态度可以判断出,她或许是不想李三思误会。

也得亏楚白狼心性隐忍,对长公主也是爱慕到不行,要搁一般人早尥蹶子不干了。

原以为李三思招嫖一事的消息传出来后,长公主会对那枚小铜牌因爱生恨,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却不想从昨夜长公主的态度来看,她似乎并没打算放弃李三思。

搞得楚白狼相当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他几乎一整晚没睡,直到天亮时才稍稍眯了会儿。

却不想很快又被内院的嘈杂声,以及一阵若隐若现的车轮声吵醒。

他当即提刀而至内院,一边疑惑着怎么今日大家都起的这么早,一边打算去向长公主请安时,留守的其中一位丫鬟却来告诉他,公主殿下一大早已经坐车去到醉心楼了。

再仔细一问,竟是解救那枚可恶的小铜牌去了。

清晨的阳光当空而落,温暖了整个人世间。

可楚白狼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天雪地。

他握紧古刀,沉默了许久,满身刀意随着怒意肆意狂涌,转而又被他死死压制在刀锋之下。

饶是如此,依然吓得那位丫鬟娇容失色

,低着头不敢多看他一眼。

阳光愈发灿烈时,楚白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燥怒强行压下,沉声问道,“确定李三思在醉心楼?”

丫鬟赶忙回话,“小桂子公公带回来的话,应该假不了。”

语气中带着颤抖,应该是被吓得不轻。

楚白狼再次问道,“公主殿下出门的时候没让你们来知会我一声?”

丫鬟很快摇了摇头,“本来小桂子公公有提到过楚侍卫您,说要不要把您叫上一起过去,可公主殿下却说怕那位李大人看到你后会不高兴,所以......”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直至微不可闻。

楚白狼刀下的杀意却愈发清晰,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

他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提刀而起,迈步而出,却不是往醉心楼走去,而是径直奔向后院小花园。

小花园里面住着一群近年来长公主招募的青年才俊,平日里他们心性极高,在下人面前往往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可在楚白狼面前,他们却像是老鼠遇到猫一样,害怕到不行,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因为每当楚白狼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小花园里拿他们磨刀。

多年如此,早已习惯。

今日也不例外。

原本李三思也将成为小花园中的一员,也将受到楚白狼的宰割,可谁也没想到,他最终竟然成为了长公主的心头偏爱。

她没让他住进小花园,反而让他住进了自己的寝宫!

想到这些,楚白狼握刀的手紧了紧,心情愈发沉重,脚步也逐渐加快。

他已经无法按捺住自己心头的怒火,必须尽快找人宣泄。

此时阳光下的后院小花园依旧阳光明媚,春光灿烂,可相信要不了多久,那里便会被暗云缠绕,渐有哀嚎。

卯时三刻,长公主的车队招摇过市,一路穿行,终于在骄阳愈烈时看到了醉心楼的招牌。

一路上早有人将长公主出门去往醉心楼寻人的消息传了出去,搞得醉心楼的那位幕后大老板内心很是忐忑和疑惑......长公主来醉心楼寻人?寻谁?难不成是听说了此前满城剑修皆汇聚于此,所以想来选一个年轻力壮的进她的后花园中去?

也怪不得他这么想,毕竟大魏朝长公主的浪荡性子是出了名的。

她的生活作风向来热情奔放,小有风骚,要说过去,她可没少往自己的后花园中塞人。

所以大老板闻此风声难免会想歪。

正思绪万千,长公主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他面前。

大老板浑身肥肉一颤,当即弯腰拜下,“参加长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公主殿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小人好去安排。”

到底是做大生意的人,场面话说的到位,恭敬的姿态亦无可挑剔。

马车旁的小桂子微微挺身,摆出了长公主身边贴身小太监的气派来,他往前一步,微昂起头,随后开口,“公主殿下要见一个人。”

大老板当即问道,“敢问公主殿下要见谁?”

小桂子刚准备再次开口,长公主清冷的声音却当先从马车内传来,“本宫要见剑圣。”

第两百零一章 落剑秦淮河 此刻虽是卯时,天亮没多久,镇魔街上人烟稀少。

但因为长公主出行至此,咖位极大,以至于百姓交口相传,一时间人是越聚越多,不消片刻,醉心楼附近便已人满为患。

众人耳闻长公主所言,皆窃窃私语,心想公主殿下竟然想见剑圣,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虽然有些荒唐,但从长公主流传在外的浪荡名声来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玩多了青年才俊,偶尔换换口味,和中年大叔来一次完美邂逅,也算是不辜负长公主的多年艳名。

而且那位中年大叔还不是一般的大叔,人家早已登顶九楼,剑术通天,有陆地神仙的美名,身后崇拜者无数。

尤其修行无岁月,千百年光阴在他眼中也不过弹指一瞬,加上保养得当,喜穿白衣,形象上也是接近完美。

和他搞到一块儿,不会丢了皇族的脸面,甚至还能成就一段绝世佳话。

此时醉心楼外,每个人的议论声都很小,毕竟八卦的是当朝长公主,可不能肆无忌惮。

但如此多的声音纠缠在一起,那么就算再小的声音也变得清晰可闻起来。

小桂子耳闻周遭喧闹,尽是对公主殿下的诋毁和污蔑,不由大怒。

白净的脸上忽然涌现出一股极浓的杀气。

随之而来的护卫们感应到了这位当红小太监的情绪,一个个全都握紧了腰间大刀,只等一声令下,他们便要动手砍人。

开什么玩笑,当着长公主的面说她的坏话,这些人是不想活了?

小桂子环顾四周,眉眼间杀气腾腾,他等待片刻,见议论声仍不休止,怒意更盛。

正要发飙时,大老板却已经察觉到了形势不对,赶忙伸手将喧闹声强行压下,随后凑近一步,恭声回应道,“公主殿下,您这次来的可真是不巧,剑圣大人他,昨晚已经连夜离开了醉心楼……”

此话一落,全场震惊。

不仅小桂子呆愣了一瞬,便是周围的吃瓜群众都瞬间安静下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剑圣大人刚刚客居醉心楼,怎么就突然离开了?昨儿个不还在的吗?

小桂子瞪了大老板一眼,随即凑到马车边的小窗户上聆听了片刻,随后开口问道,“莫不是最近生意太好,客房已满,担心我们强占,所以借口剑圣已经离开,想把我们赶走?”

尖细的嗓音中寒意十足。

除了在长公主面前足够低声下气外,小桂子在其他人面前还是颇有几分当红小太监的威严的。

大老板闻言很是惶恐,慌忙解释道,“哎呦!就算再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这种事来骗公主殿下啊!”

“您且看看这镇魔街上,刑部派来维持秩序的几位将军都已经走了。再看看我这醉心楼,昨日还挤满的客房现在也都已经空了。”

“满城剑修在得知剑圣大人走后,便也先后离开,当夜所有人几乎全部退房,搞得醉心楼损失惨重,光是退掉的银子就够让我心疼一年的了。”

说到这里,大老板叹了口气,摇摇头表示无奈,随后继续说道,“原以为能指着剑圣的名声在这三天狠狠的捞上一笔,却不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害!做生意就是这样,风云莫测,我……”

“咱家是来听你诉苦的吗?”

小桂子见他说个没完,很是不悦,直接开口打断,“知不知道

剑圣大人为何突然离开?”

大老板当即苦笑道,“这位公公,您可太高看我了,剑圣大人的事,我哪有资格知道?”

语气不温不火,挑不出什么毛病。

小桂子闻言顿时嘀嘀咕咕暗骂了几句,再次问道,“那昨夜有没有人来见过剑圣?求剑问道的满城剑修可不算……”

“这个嘛……”

大老板思索片刻,欲言又止,似乎显得很是为难。

小桂子见状眼神一亮,知道有戏,假意怒斥道,“支支吾吾做甚?长公主当面,你想隐瞒什么?”

“万万不敢!”

大老板迅速摇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往小桂子身边靠近了些,惹来对方一阵嫌弃。

小桂子下意识想往后退去,做太监的多少有些洁癖。

大老板却将其一把拉住,然后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昨夜亥时,曹人往曹公公倒是来过一趟,他在剑圣大人的房间里待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然后才悄悄离开。”

“走的时候他还特地来找了小人一趟,警告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他曾来过,所以小人才不敢说啊……这位公公,你可千万别走漏风声,要不然我……”

小桂子低声斥道,“别废话!你的意思是,剑圣大人是和曹公公见了面之后才离开的?”

大老板点点头,“子时刚到,整座醉心楼都听到了剑圣大人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激荡人心的剑鸣声,尤若龙吟。众人忍不住上楼去看,却发现屋内已经没人。而这时窗外黑夜之间,白衣剑圣正御剑而起,逍遥于冷月之下,飘然离去……”

说到这里,大老板神情间忽有向往之意,“这位公公,你是没看到当时的画面,那般御剑天地间的神仙之姿,也只有登顶九楼的剑圣大人才有资格拥有啊!”

小桂子一巴掌拍在了大老板肩膀上,“别犯花痴了,我且问你,你们去剑圣房间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大老板摇摇头,“公公啊,你可别开玩笑了,剑圣大人可没找过姑娘……”

小桂子翻了个白眼,“你在说什么屁话?咱家什么时候说剑圣大人找姑娘了?”

大老板呵呵笑了两声,正准备开口,小桂子按住他,又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看清,剑圣大人御剑而去时,是独自一人,还是与人一起?”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小桂子眼神中充满了期待,神情也有些紧张。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若剑圣屋内没人,又不曾被剑圣带走,那李大人去哪了?

难不成被剑圣给宰了?

想到这里,小桂子浑身一个哆嗦,见大老板久不开口,当即催促道,“快说!”

大老板皱起眉,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剑圣这般神仙人物,自然从来独来独往……公公,你到底想说些什么?难道说,你想找的其实并不是剑圣?”

此话一落,本就心有不安的小桂子顿时焦躁起来,他瞪了大老板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忽又凑到了马车窗户边,神情瞬缓,气焰全无,轻声说道,“公主殿下,您也都听见了,剑圣已经走了,李大人并未与之一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马车内沉静了片刻,随后长公主的声音从小窗内飘来,“那便先回去吧,此处人多耳杂,不便久留的。”

小桂子闻言先是应了声,随之犹

豫道,“那李大人怎么办?不找了吗?”

长公主说道,“既然剑圣那里没人,再留下来也没什么用……本宫猜测,凤起一定是被曹人往给带走了,那个老太监向来喜欢招揽一些青年才俊为己所用,这一点在皇城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楚白狼不就是个例子吗?”

“凤起刚刚在潜龙之巅大放异彩,出尽风头,想来一定是被曹人往看中了他的潜力,所以老太监才会深夜至此,从剑圣手中保下凤起,将他带入宫内……”

闻言至此,小桂子恍然大悟,“若真是曹公公将李大人带走了,那倒是不用担心什么,当日观景楼中奴才就看出来,曹公公对李大人很是欣赏,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搞不好也是跟我们一样,单纯的想要救他出来,所以……”

话没说完,就被长公主给打断,“若是老太监想把凤起变成跟你一样的小太监怎么办?”

此话一落,小桂子神情顿时僵住。

他讪笑了声,“应该,不会吧……”

长公主娇哼了声,说道,“别管会不会,今日你先好好留意下执笔人那边的动静,若是天黑前还是没凤起的消息,你便进宫去曹人往的地盘上走一趟,好好打听下凤起的下落。若他真敢把凤起变成小太监,本宫绝对和他没完!”

声音不大,语气中寒意却极重。

“奴才遵命!”

小桂子当即应诺了句,不敢再说更多的话,当即起身昂首,恢复到最初的骄傲模样。

他看也不看大老板一眼,直接挥了挥手,四周警戒的护卫们顿时会意,当即拨开人群,为马车开道。

看热闹的粗犷马夫跳上了马车,也不废话,小皮鞭那么一抽,马儿吃痛长嘶,瞬间迈开蹄子奔走起来。

不消片刻,清脆而有节奏的马蹄声,伴随着沉闷的车轮滚滚声,很快消失在无数人的耳识之间。

清晨的这场闹剧已然结束。

和来时一般匆匆。

人群却始终不散。

因为有好事之人从远处带来了一个比剑圣连夜离开大魏朝还要劲爆的消息:

昨夜子时三刻,一剑自天际而过,向南而去。

沿途路过秦淮河上空时,御剑那人忽然朝着秦淮河两岸灯火斩出了一剑。

剑落之时,数里灯火瞬灭。

河水分流两半。

无数花船被剑气摧毁。

只一剑,秦淮河损失惨重。

连夜发出官方公告,说是需要停业整顿,至少半月方能继续开张。

有落水姑娘和公子哥当夜想对着落剑之人破口大骂,可看清楚天上那道身影后却又都缄口不言。

冷月之下,那人双手负后,御剑而起,白衣飘然似仙,当空而过时,神情悠然而自得。

正是人间剑圣洛无双。

剑圣之尊,自然与秦淮河两岸灯火无仇无怨。

他这一剑,本是要落在那枚花心的小铜牌身上,给他点教训,警示他日后不准招嫖,也算是给自己的学生洛溪亭出口气。

可惜寻他不到,自己又因为边境战势紧张,而必须提前奔赴战场,无法与之计较太多。

便只能落剑秦淮河,将他的招嫖地点暂时捣毁。

聊抒郁气。

那一夜过后,秦淮河的风月史上,将会永远留下一把剑的传说。

……

第两百零二章 他在哪 辰时过后,长公主回到了听云轩,表面上对于小情郎的失踪保持淡定,没有在下人们面前失态。

实则内心十分忧虑。

空荡荡的没有半点着落。

一向不缺男人的她,此刻竟然在想,若是凤起真出了事,自己以后可怎么办?

虽相处不久,却已耳鬓厮磨过,内心的渴望与身体的纠缠都让这位集荣华富贵于一身的公主殿下,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感情的世界就是这般妙不可言。

她喜欢他,与身份无关。

只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异性摩擦,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她念着他,没有理由。

却又好像有无数个理由。

如果他能够平安回来,她一定会原谅他招嫖过夜的行为。

并且会用往后时光做出反思,是不是自己在他面前表现的还不够完美,不够诱人,不够主动,才会让他流连于风月场所?

以至于落了个这般下落不明,生死难料的下场。

寝宫内,长公主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流云和飞鸟,所思所虑,很是惆怅。

小桂子望着长公主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擅自打扰。

只能默默的关紧房门,选择退下。

但他没做任何停歇,稍作调整,便径直往皇城内赶去……曹公公啊曹公公,你可千万要照看好李大人啊,别真给他去了势,做了太监,那样的话公主殿下可真就要杀人了呀!

小太监前脚刚走,楚白狼便提刀而至。

他在后院小花园找那些年轻公子哥磨了一个时辰的刀,胸中怒意已经倾泻大半。

此刻心情本就放松了些,加上得知长公主已经回来,并且据说那枚可恶的小铜牌也并没有被找到,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心中不由更加舒爽。

一向冷漠沉静,不苟言笑的他竟然在路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整的路上碰到他的丫鬟和太监们很是懵逼。

个个都在猜想楚侍卫莫不是练刀练到走火入魔了?

心情大好的楚白狼对于众人的反应并不在意,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快乐,心情很美妙。

直到站在长公主寝宫外时,他才稍稍收敛了些,刻意的板起脸来,恢复到往日的淡漠姿态,随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身为长公主的贴身侍卫,从前的他一直都可以随意进入她的寝宫。

不管长公主是在休息还是更衣,他都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没有半点避讳。

对此长公主也一向默许。

只是此刻喜悦的情绪冲昏了他的头脑,以至于忘记了早在李三思来此之后,长公主便已剥夺了他这一特殊权利。

甚至将他赶去了外院,没有特殊申请连内院的大门都进不来,更别说寝宫了。

所以当那扇朱红色的房门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仍在窗前忧虑的长公主回身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提刀身影时,她脸上的忧伤情绪瞬间退去,眉眼间顿时涌上了一层可怕的怒意。

楚白狼却毫无所觉,他握紧古刀,放平心绪,望着窗前冷艳无比的长

公主,正准备聊表安慰时,对方那冰冷到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却已当先响起,“楚白狼!本宫说了多少遍,这间屋子你没资格进!”

此话一落,楚白狼如遭雷击,整个人顿时僵持在了原地。

他的右脚已经抬起,堪堪越过门槛,尚未落下 ,此时就这样悬停在半空,进退两难的处境颇为尴尬。

他望着长公主,嘴角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

而长公主此刻心心念念的全是那枚小铜牌,哪里有空搭理楚白狼?

见他仍不识趣,看上去没有要走的打算,直接一声“退下”,声音清冷而肃杀,听起来已经动了真怒。

寝宫外的丫鬟和太监们已经听到了动静,纷纷涌了过来,然后便看到了楚侍卫和长公主对峙的画面。

没人敢说话,气氛变得愈发沉寂。

楚白狼握刀的手紧了紧,抬起的双眸复又落下,他终于开口,在长公主面前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温柔腔调,“今早听说公主殿下出门了一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便想着过来看看,心中焦急才擅自进入内院寝宫,还望公主殿下……”

“关门!”

话没说完,窗前的公主殿下却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心,懒得听他废话,直接下令关门逐客。

自己则漠然转身,继续望向窗外,等待着小桂子回来复命。

门外的一名小太监颤抖着身子走了过来,想要将寝宫的门给关上,却发现楚白狼的右脚还在门内悬空,于是便大着胆子唤了声,“楚侍卫,烦请收下脚,奴才好关门……”

楚白狼没理他,而是凝望着长公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心思百转千回,此时的他,第一次有了想要离开听云轩,另谋出路的念头。

做一只舔狗或许不难,但要做一只一辈子只舔一个人的舔狗,这难度可就大了。

所幸楚白狼心性坚韧,向来不怕困难。

所以犹豫很久,舔狗这条路,他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

沉寂过后,他脸上的神情平复如初,然后说了一句话,“等您心情好点的时候我再过来……或者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差人来唤我。”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一言不发提刀离去。

看他所行方向,依然是后院小花园。

那些年轻公子哥已然成了他舒缓情绪,以及解压的对象。

没过多久,听云轩里的每一位下人,都听到了小花园中传来了一声声无比凄厉,无比悲痛的哀嚎和求饶声。

期间伴随着一幕清澈无比的刀鸣之音,声声入耳,震人心魄。

大家都知道,楚侍卫又在找人撒气了。

多年如此,早已习惯。

且等上个把时辰吧,世界很快又会安静的。

再晚些时候,小桂子终于从皇城中回来。

带回来的消息很操蛋……李大人他,并未在皇城中出现过!

也就是说,昨夜曹人往去往醉心楼面见剑圣,只是单纯的奉神皇之命,前去告知对方,边境战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希望剑圣能够早些动身奔赴战场,支援军神李

密。

至于李大人那边,小桂子自然没有直接去问曹公公,一是不敢,二是没资格。

但身为太监,最主要的就是消息灵通,并且会来事儿。

所以他忍痛斥重金收买了和曹公公走得最近的几个太监,以及摘花营的几位成员,从他们口中得知,那一夜曹公公孤身而出,独行而回,身边并没有带上第二个人。

这可就给小桂子整懵逼了。

醉心楼找不见李大人,皇城中同样找不见他,他还会去哪?

寝宫内,长公主从小桂子口中得知凤起并未被曹人往带走后,她先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担心他会被迫进宫当太监了。

随后便是和小桂子一样的担忧和疑惑......四处找不见他,是真的出了事,还是他自己担心被各方问责,所以藏起来了?

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想到这里,长公主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小桂子身上,没来由问了句,“为何一开始你就如此确定凤起是被满城剑修给带走了?”

小桂子闻言一愣,下意识回道,“因为对于李大人公然招嫖一事,只有您和剑圣大人会生气,既然您未曾派人去逮捕李大人,那么抓他的那个人,自然便只剩下剑圣了......况且昨日奴才亲眼所见满城剑修在四处寻找李大人,加上执笔人新兵营周围散落的剑气以及明显的战斗痕迹,应该不难判断出李大人是被满城剑修给带走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自顾自嘀咕了句,“可为何偏就找不到人呢?没理由啊!”

疑惑关头,长公主的声音突然响起,“其实除了本宫和剑圣外,还有人同样不满于凤起找女人这件事。”

小桂子猛一下抬头,“是谁?”

语气急促而热切,声音也突然变大。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失礼数,也不合身份,很快便又低下头来,继续保持着谦卑的姿态。

好在长公主不以为意,她凝声开口,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执~笔~人!”

此话既落,不等小桂子做出反应,她便又继续解释道,“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曾经定下过很有名的一套规矩,就是不准嫖妓,尤其,是不准去秦淮河嫖妓。违者,要么打个皮开肉绽,再关个禁闭,要么,就直接给赶出执笔人衙门。”

“凤起当晚招嫖过夜,风声已然传遍皇城,所以哪怕他在衙门里立下过再大的功劳,秦逍遥以及一众同僚对他再怎么喜欢,只怕也不可能公然偏袒他,坏了执笔人的规矩......所以本宫大胆猜测,昨晚逮捕凤起的,并非满城剑修,而是执笔人!”

此话刚落,小桂子当场拍手叫好,“公主殿下果然心思缜密,分析的极有道理,奴才佩服!不过......”

“别不过了!你这小太监什么都好,就是脑子转不过弯来,本大人一世英名,怎么可能栽在那些愚蠢的剑修手中?”

一个声音突然在寝宫外响起,打断了小桂子的后续质疑,“还是公主殿下厉害,这么快就猜出我是被自家人给逮捕了回去......”

第两百零三章 拉风的男人终于现身 这个声音不大,语气亦不浓,但因为寝宫外的气氛有些压抑和沉静的缘故,以至于听上去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那一刻,小桂子呆住了。

长公主亦僵持在了原地。

二人皆心头狂跳……这个声音,为何如此的熟悉?

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轻笑,是那么的好听,那么的迷人,那么的让人无法自拔。

主仆二人同时抬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向了寝宫外的长廊一角。

那里,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双手负后,静默而立,像是一尊厚重的雕像。

清晨的阳光在他身后尽情普照,洒落万丈红光,可却无法将他的身形完全笼罩。

因为他是比阳光还要灿烈的另一道光。

只会独自闪耀。

他是如此拉风的一个男人,哪怕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却好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那样的耀眼。

他那深情的眼神,忧郁的脸色,稀疏的胡渣,还有那件紧身的黑色制服,都已经深深迷住了寝宫内外的长公主和小桂子。

是他吗?…小桂子心想,“还是自己在做梦?”

是他吧!…长公主微微动容,冷艳的双眸中已经有泪水在酝酿,“还是本宫太思念,太担心他,所以出现幻觉了?”

主仆二人尤自沉静,如痴如醉,却不敢有片刻打扰。

似乎只要自己一开口,长廊一角的那个身影便会消失一般。

直到,那个男人再次开口,“怎么,公主殿下,小桂子,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吗?”

依然是熟悉的腔调,在清晨的阳光下随光而至,不曾招惹风雨,却似惊雷一般将二人从梦幻中惊醒。

直到此时,小桂子和长公主才敢确定,这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哎呦!”

小桂子方一醒悟,顿时猛拍一下大腿,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走近一看,李大人风采依旧,满身气势不减当时,一记马屁情不自禁就拍了过去,“李大人啊,果然是你!奴才就说嘛,那满城剑修就算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他们想抓您,那是做梦的嘞!”

“不过该说不说,您这两天究竟去哪了啊?该不会真被执笔人给抓进去了吧?都是自己人,他们应该不会这么绝情吧?害!先不说这个了,您这一失踪,可把奴才和公主殿下给急坏了!快!快来见见公主殿下!”

一顿操作下来,李三思愣是没插上嘴,直接被激动的小桂子给拖到了寝宫门口。

“公主殿下,是李大人!他回来了,您看……”

小桂子正欢天喜地的呦呵着,却发现寝宫内的长公主不知何时已经冷起了一张脸。

她直起身子,将胸前风光挺得惊心动魄。

清亮的双眸中露出了几点彻骨的寒芒,这一刻的她,满身威严,气派十足,吓得小桂子不知所措,差一点就要跪下。

“你这死奴才在本宫这咋呼什么?哪有什么李大人?本宫只看到了一个区区执笔人铜牌罢了。”

长公主早已在李三思走过来时便已转过眼去,看也不看他,反而是瞪了小桂子一眼,语气中高冷味十足。

怎么了这是?…小桂子自问对长公主的脾性已经十分了解,知道她此刻最想见,最

想亲近的人就是李大人。

可现在人都到眼前了,她怎么又摆起脸色来了?

刚才可不是这态度啊!

小桂子一脸懵逼的望着长公主,沉静片刻,小心翼翼的提醒了声,“公主殿下,您怎么了?李大人啊这是,您不是最想……”

“都跟你说了本宫不认识什么李大人,你这死奴才听不懂吗?”

长公主酥胸起伏,波澜壮阔般的汹涌中,她再次瞪向小桂子,“跪下!掌嘴!”

公主一怒,小桂子终于顶不住了,当场跪倒在地,也不敢再说废话,直接抬起双手就要往自己的脸上呼,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慌了。

却在这时,沉默许久,始终微笑观望全场的李三思突然低下身子,一把握住了小桂子的手,强行阻止他自残。

随后将其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公主殿下气得是我,不是你,小桂子啊,起来吧,别白白受了委屈……本大人承你的情,今日不多说,免得被你说本大人矫情,且看来日吧,本大人一定全力罩着你!”

此话一落,小桂子绷不住了,刚想挤出两滴眼泪以示感动,却又想起长公主还在边上看着呢,自己怎能放肆?

而且长公主可没让自己起来,也没让自己停手,李大人这么一阻拦,要是惹得长公主更加生气,那可就……

心念至此,小桂子心里更慌,直接膝盖一软,又想跪下自抽耳光,却再次被李三思给拉住,“你且退下,我与公主殿下有些话要说,有什么吩咐我自会喊你……。”

小桂子闻言很是为难,下意识看了长公主一眼,心想公主殿下不发话,奴才实在不敢走啊。

心声刚起,李三思却已懒得看他扭扭捏捏的模样,直接连拖带拽将他赶出了寝宫,反手又关住了房门,至此孤男寡女终于同处一室,气氛立马变得暧昧起来。

小桂子的声音突然从寝宫外响起,“公主殿下,李大人,奴才可没走远哦,就在屋外候着,你们有事就喊奴才……”

李三思摇摇头,借着小桂子的话打破沉默,“公主殿下,莫非还在生在下的气?”

作为一名资深海王,他自然知道长公主此刻拥有着怎样复杂的心理状态。

最初是为自己嫖妓一事而感到生气恼火,而后又为自己的消失不见而感到伤心难过,如今自己突然现身后,此前的两种情绪便又瞬间化作不与人说的心酸和委屈。

只是身为大魏长公主,天生拥有着高贵和骄傲的血统,她又怎会在自家奴才面前将自己的心思完整展露?

所以此前始终保持着故作冷漠的姿态,看上去很不好惹。

直到小桂子被赶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情郎开口问话,她这才忍不住,骄傲的姿态瞬间回落,冷艳的双眸突然变红,有想哭的征兆。

看到这一幕的李三思瞬间心安,来之前他还担心长公主会冲自己发飙,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只是如今看她这状态,生气是必然,但更多的只怕还是对自己的担心。

如此看来,自己今日应该是可以将其轻松拿捏的。

而且他已经为自己的招嫖行为找到了说辞,可能不太完美,但也能勉强解释的通。

只要能将长公主糊弄过去就好。

此刻寝宫中,见长公主久不回话,李三思也不着急,保持着足够多的耐心。

他知道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主动,必须给足长

公主面子,要不然她拉不下脸来原谅自己。

所以很快,他往前走近了一步,壮着胆子去搂长公主的肩膀,却被对方轻松躲过。

扭身的那一瞬间,长公主腰肢和圆臀的柔软以及弧度让李三思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急促了一瞬。

他咽了口口水,正要说话,长公主的声音却当先响起,“还来找本宫做甚?秦淮河的花魁还不够你睡的吗?哼!二女侍一夫,你倒是会享受!”

语气冰冷,听出了满满的责怪和酸味儿,却听不出半点怨恨……女人都是爱吃醋的,艳名满天下的长公主也不例外。

李三思闻言并没有回应,而是在沉默许久过后,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这一声叹息看似只是一句简单的感慨,实则藏满了故事。

要的就是吊人胃口。

果然,长公主虽然仍旧保持着高冷的姿态,但好歹眼神已经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她冷着脸说道,“怎么,还叹起气来了?那一晚没被服侍好不成?”

“公主殿下,你误会我了。”

情绪已经酝酿到位,李三思觉得差不多了,终于再次开口,“那一晚的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话音刚落,长公主寒眸微凝,冷声斥道,“本宫也不愿意去想,可如今满城皆有传闻,说你招嫖过夜一整晚,还一招就是两位姑娘,如今闹得人人尽知,莫非你还想抵赖不成?”

声音急促而冷厉,显然是最初的愤怒又被调动起来。

李三思面色不变,保持着淡定,他缓声说道,“那一晚确实有两位姑娘在我那里过了夜,但我必须要声明一点,并非是我招嫖,而是她们主动送上门的。”

这倒是实话,当夜李三思从潜龙之巅回去后,苏姬和姣儿便已在房间等着他了,说是投怀送抱也不为过。

长公主却冷哼了声,显然对这个声明不屑一顾。

她轻斥道,“不管你是主动还是被迫,那一晚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来马后炮还有何用?”

说完似乎觉得仍不解气,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嘲讽,“李凤起啊李凤起,是不是只要是个女人对你投怀送抱,你都来者不拒?你!你究竟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

若是有外人在此,听闻此言绝对会感到不可思议……谁能想到,身边从不缺男人的大魏朝长公主,竟然会为执笔人的一枚小铜牌而伤心落泪?

一向不乱于心的李海王也终于动容。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清楚的认识到,长公主她对自己,已经不再是逢场作戏那么简单,而是真的动了情。

鱼儿落网,海王却莫名有些惭愧。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对长公主撒那么多的慌?

虽无愧于心,却有愧于人。

但惭愧归惭愧,该撒的慌还是得继续。

要不然这一关绝对过不了。

而接下来的这个慌,或许不太完美,但却足够深情。

他看着长公主,用生平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如果那一晚看到的真的只是秦淮河的姑娘,那么自己肯定能够守住底线,不会对不起公主殿下您,这一点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可是,那一晚真实的情况是,那两位姑娘不知使出了什么迷魂术,当她们主动脱光衣服的时候,自己看到的,竟然是长公主您……”

第两百零四章 破镜重圆 闻言至此,长公主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套说辞,没来由脸红了一阵。

只是很快又秀眉微蹙,沉声开口,“看到了本宫?你在说什么胡话?莫非以为本宫这么好哄骗不成?”

说完她转过身去,懒得再搭理这口花花的小铜牌。

“在下愿以剑道气魄立誓,若有半句谎话,甘愿天打雷劈!”

李三思见长公主不信 ,当场就来了个狠的。

誓言一出,等若天地为证 ,受到了人间大道规则的监管,一旦违背,很容易出事。

所以修行之人一般很少立誓,更别说是以自身剑道气魄作为立誓的前提。

长公主见他誓言立得如此坚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副坦然无畏的样子,疑惑之余,不由相信了他几分。

只是心里的诸多负面情绪短时间内无法回落,只好继续保持着高冷的姿态。

等待着李三思接下来的解释,她才好趁势放低身份,再装作不情不愿的原谅他。

她却不知道,既然李三思敢立誓,自然是毫无所惧。

毕竟有魔道祖师的魔力以及神念加持,寻常天罚可奈何不了他。

而能让魔道祖师都无法解决,甚至是难以承受的誓言反噬,只能是以自由为约束,以魔道意志的崩塌为恶果而立下的誓言。

对此李三思早已了然于胸。

所以他专挑了天打雷劈这种看上去很唬人,实则对自己造不成任何伤害的惩罚来做反噬恶果。

大不了往后找个没人的郊区引雷入体,主动扛下这份因果好了。

不痛不痒,反正最后都是那位整天吹牛的魔道祖师来帮自己扛。

金色牢笼中的罗睺将李三思的想法尽收心底,顿时颇为不耻……你小子还说看不起本尊,其实你和本尊一个吊样!

李三思没去搭理罗睺,他已入戏太深,无法自拔。

深情的双眸落在长公主身上,火热中带着渴望。

片刻沉寂,他再次开口,“那一晚,当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两位公主殿下时,我就知道,这一定不是真的,这都是梦……因为只有在梦里,自己才会见到心心念念的公主殿下您,而且,是没有穿衣服的您……”

“我知道这很不合乎礼数,并且远离了道德的束缚,但我没有办法,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本心,更无法控制自己的梦……或许从见到公主殿下的那一天开始,我便已渴望与您坦诚相见,只是现实不可得,唯有梦里,才能让我有过片刻的满足。”

“这份压抑的情感一直埋在心底,本不与人说,却不想给了秦淮河的那两位姑娘可趁之机……公主殿下,对于那一晚的事,我心有不安,但却不愧。因为身虽在她们那里,心,却一直在您这。”

声音不大,语气亦很轻柔,他缓缓道来,像是在说着世界上最无耻的情话。

闻言至此,饶是长公主平日里的作风再怎么火热大胆,此刻也已羞得满脸通红。

尤其是在听到心爱的小情郎口口声声说梦里都是自己,而且还没穿衣服时,她在害羞之余,更是多出了一种异样的甜蜜

感。

此刻不管那些话是真是假,她都已经不打算再计较些什么。

但她表面上还是一副稍有不屑的高冷模样,轻啐了声,随后又骂了句真不要脸,便忽然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三思感觉时候差不多了,话已说到这里,表明心意即可,以他多年的海王经验来看,接下来可以上手了。

所以沉静半息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步向前,沉重的脚步在寝宫中响起,也在长公主的心里荡开。

长公主感觉到他正在一步步逼近,那熟悉的气息也已从身后传来,她的双手突然抓住了自己的长裙下摆,莫名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她已无力再说更多的狠话,在这场顶级海王之间的较量中,她再次一败涂地。

心乱如麻的关头,一双手已经抚上了她光滑细腻的肩头,掌心中的温度让她如痴如醉,低下的双眸中早已蕴满水光。

“公主殿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好好与你说说那晚梦里发生的事情。”

李三思忽然凑近长公主的耳边,缓缓开口,灼热的气息与低沉的嗓音便是世界上最有效的催情药,长公主没有说话,但脸上的潮红预示着她此刻春心已动。

这一刻,不再有什么故作矜持,也没有什么正人君子,唯有你侬我侬,认认真真的滚一次床单,方能让那一晚的误会彻底解除,让感情重回巅峰。

于是清晨的暧昧氛围中,海王拉上了遮阳的帘幕,轻轻搂过落网的美人鱼公主,带着她一步步往床边走去。

窗外阳光灿烂,屋内春意盎然。

这一场破镜重圆后的鱼水之欢,从暖阳当空,持续到了落日迟暮。

守在门口的小桂子怎么也无法预料到,自己竟然会在这寝宫外等上一整天。

而且还要饱受屋内某种奇怪声音的摧残。

作为一名年轻气盛的小太监,虽然生理上已经雄风不再,心理上却还是有种难以言说的变态欲望。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此间事了,送走了李大人后,他一定要去找几个水灵懂事的丫鬟好好伺候自己。

要不然今夜如何入睡?

戌时四刻,寝宫内的动静才渐渐平息。

就在小桂子一边感慨着李大人是真的猛,一边呵退了好几名准备过来侍奉长公主的丫鬟时,沉寂了一整天的那扇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点微暗的烛火映照下,穿戴整齐的李三思大步过门而出。

他满面春风,精神抖擞,看不出半点大战过后该有的疲累感。

“李大人,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公主殿下咧?”

小桂子伸着脖子想往里面看,却被李三思一巴掌给扇退,“公主殿下正在休息,想死你就多看几眼。”

小桂子闻言顿时缩起了脖子,讪笑着把门给关上,再次望向李三思的时候,一记香喷喷的马屁立马又拍了过去,“不愧是你啊李大人,果然天赋异禀,竟然能在公主殿下的温柔乡中撑上一整天而不露疲态,奴才佩服!”

李三思笑了笑,拍着小桂子的肩膀说道,“要不是怕伤了公主殿下的身子,

本大人还能撑到第二天的太阳落山你信不信?”

“信!奴才哪能不信?您是真男人,这一点奴才是清楚的,要不然怎么说满城剑修联手而出,都无法抓住您。”

小桂子立马回应了声,感情足够真挚,不像是在敷衍。

他忽然朝着李三思凑近了些,话锋一转,问道,“不过奴才还是有个疑问,既然您坏了执笔人的规矩,然后被自家人给抓了回去,那么审讯尚未开始,您却为何能这么快出来?”

“你以为执笔人为何要抓我?难不成是真的想要惩罚我?”

李三思笑道,“实话告诉你吧小桂子,执笔人的规矩在衙门里或许比天还大,但在本大人这,却不算那么回事儿……他们之所以要抓我,并不是想要惩戒我,而是为了保护我。”

虽然在一个小太监面前装逼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但事实确实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小桂子微愣片刻,表示不解,“保护您?李大人,何解啊?”

李三思说道,“满城剑修之所以满天下的找我,本就是奉了剑圣大人之命,他老人家想要替自己的学生洛溪亭出头,指不定会对我怎么样……我可不傻,与其在剑圣那里吃尽苦头,还不如被关在执笔人衙门里来的自在。”

“原本打算三天后我再出来,可如今刚刚收出小道消息,说剑圣昨夜便已经离开大魏,奔赴边境了,那我自然可以提前重获自由。”

“毕竟还需要早点给公主殿下一个交待,这事可拖不得……所幸有惊无险,搞定了公主殿下,接下来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说完他拍拍屁股就要走,小桂子赶忙将其拦下,“李大人,您就算要走也得跟奴才透个底儿,接下来要去哪啊?要不然公主殿下醒来后找不到您,又发起脾气,奴才可承受不住啊。”

语气中颇有几分后怕和无奈。

李三思没有再看他,而是昂首望向了无尽的夜空,漆黑的光景中似乎有着太多的秘密等待着他去发现……而悬停在夜色最深处的,是周府那一百三十七条亡魂的呐喊,以及他们死亡背后那不为人知的鬼界秘密。

心念至此,李三思知道自己真的该走了。

被厉鬼附身的周年林现在还不知在何处,晚一天找到他,或许大魏朝就会多一宗像周府那样的惨案。

罗睺的魔道之力虽然能够较大范围的感知到鬼界生灵的气息,但就目前来看,它暂时还没有任何发现。

说明那只鬼很可能有着遮蔽自身气息的办法。

若单纯的去依靠罗睺,只怕会白白浪费不少时间。

搞不好最后一无所获都有可能。

所以他必须尽快去案犯现场走一趟,或许能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

寝宫外,小桂子挥手打断李三思的思绪,“李大人,李大人?李大人!嘿嘿,您还告诉奴才,您是要到哪去呢……”

“吵吵什么?我还没聋!”

李三思瞪了小桂子一眼,“长公主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去抓鬼了。”

第两百零五章 有鬼莫惊 “抓鬼?李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如今的大魏朝,哪里还有鬼啊?”

小桂子说道,“公主殿下要是听我这么跟她解释,还不得老大的嘴巴子抽奴才啊!”

鬼怪之道虽曾盛极一时,当年也是存在于人间大道下的某种体系之一。

但自从千百万年前,鬼界生灵皆被人族高手镇压在地底深处,终年不见天日后,大魏朝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一只鬼。

如今连接人间与鬼界的所有通道皆有大魏朝的高手镇守,有数的几位鬼界大佬也在皇城强者的巡查范围内,如此高强度的监管之下,怎么可能还有鬼怪能避开众多耳目,出现在大魏朝境内?

李大人所言,说是无稽之谈也不为过。

但他自然不敢直言心声,只能赔笑着说让李大人正经点,别尽整些虚头巴脑的来调侃自己。

李三思冷笑了几声,“周府的灭门惨案没听说吗?若非鬼怪附身,手无缚鸡之力的的佥都御史周年林又如何能凭借一己之力残杀一百三十七条人命?就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放过!”

“心性之狠毒,手段之残忍,与他往日里的温良作风大相径庭……现在的周年林,早已不再是那位正四品的大魏文臣,而是一只被掏空了灵魂和意识,只剩下一具躯壳的行尸走肉!”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足够沉重,尤其是在说出“行尸走肉”这四个字时,他的咬字更是变得缓慢而有力,更增加了所言之事的可信度。

小桂子呆住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浑身上下早已起满了鸡皮疙瘩。

周府灭门惨案震惊全城,他自然有所耳闻。

只不过当时他忙着找寻李大人的下落,对此并未有过太深入的了解。

只知道那位前不久刚在潜龙殿下被自己的儿子气得半死的周御史,不知为何极其残忍的杀死了当时府内的所有人,连只狗都没有放过。

小桂子开始只觉得唏嘘,想着该不会是周文给自己老子逼急了,导致周御史走火入魔,所以失心疯大开杀戒。

现在听李大人这么一说,才想起周御史一介书生,压根就未曾修行过啊!他如何有那个实力能单杀一百三十七人?

而且据说周府护院中可不乏修行高手,单是四楼强者就不下双手之数,更别说还有一位登上了五楼的武夫。

这样的高手组合竟被周御史一人给杀得干干净净,小桂子细思极恐……如果此事不是谣言的话,那么厉鬼附身确实是极好的解释。

他怔怔的望着身前的李三思,许久之后才咽了口口水,用极轻的声音谨慎问道,“李大人,周御史他,不对,那只鬼,有没有被抓到?执笔人神通广大,应该不会让它跑了吧?”

语气低沉,恐惧感十足。

李三思摇摇头,“事发突然,衙门里刚刚准备调查此案,至今还没有线索,只知道它如今还藏身于大魏皇城中。”

此话一落,小桂子浑身绷紧,心头寒意陡升,“它会藏在哪儿?离这儿远

不远?”

“可能离此很远,也可能,已经混迹于听云轩中。”

李三思将目光从黑夜中收回,神情变得无法凝重,“我再次重申一遍,以上我所说的一切,并不是在开玩笑。皇城有鬼,已经是铁定的事实,而且附在周年林身上的只是其中一只,背地里还有多少未曾发现到鬼怪,暂时还不得而知。”

“所以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守好公主殿下,非必要不出门。如果一定要外出活动的话,切记要带好足够多,并且足够强的护卫!”

“最好是把楚白狼也给带上,那家伙虽然脾气臭,但本事还是不小的,有他在我也放心些……不过话说回来,他人呢?怎么自踏入内院以来就没看见过他?平日里不是只要我一过来他就会立马出现吗?”

说话间他扭头望向四周,神念亦延展开来,却并未发现楚白狼的身影,内院中也并未感知到一丝一毫的刀气?

莫非辞职不干了?

正疑惑着,小桂子的声音忽然响起,“李大人您放心,奴才一定尽心守好公主殿下,您安安心心抓鬼便是,不过还是希望您有空能常来听云轩走动走动,要不然公主殿下怕是想您想得紧了。”

这“紧”正经吗?…李三思没来由冒出了这个邪恶念头,正要不正经几句,小桂子的声音却仍在继续,“至于楚侍卫,您还不知道吧?他已经被公主殿下勒令住到外院去了,不经通报不得进入内院,这规矩已经定下有段时日了。”

“说起来,公主殿下也是怕李大人您吃醋啊,所以才和楚侍卫保持了足够多的距离。要搁以前,楚侍卫不仅内院随便进,就连公主殿下的寝宫都是出入自如的……”

言及至此,不等李三思有所回应,小桂子的眉头突然拧在了一起,又一次开口,“不过既然现在皇城有鬼,而且还不知道在哪里,那是得将楚侍卫给调回来了。这还不够,奴才还要去宫里借人,多找些厉害的禁军高手来保护公主殿下……”

见小桂子如此上心,李三思也放下心来。

他拍了拍小桂子的肩膀,最后提醒了句,“鬼界生灵最善蛊惑人心,借机附身,一旦占据了对方身体,那么此人必然心性大变,喜杀嗜血,若所见有嫌疑者,切不可轻举妄动,而是要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我!”

“奴才明白!”

小桂子说道,“李大人你也一定要担心,千万不能出事,要不然奴才和公主殿下可都会伤心死的。”

公主殿下伤心我能接受,你一个小太监伤心个什么飞机?…李三思突然有些恶寒,赶忙收拾心情,不再废话,简单交待了几句后便大步离去。

他这一走,听云轩瞬间进入一级警戒状态。

内外院所有高手护卫全部在小桂子的命令下,集中在了长公主寝宫附近。

明里暗里,数不清的强大气息正在静静潜伏,死死观望,为长公主的安危保驾护航。

再晚些时候,小桂子又亲自往皇城内部走了一趟,凭借着自己当红小太监的牌面,愣是找宫里

的禁军首领借了七位五楼强者回来撑场面。

这自然还不够,所以他又去外院找到了生了一天闷气的楚白狼。

楚白狼今天在后院小花园已经待了很长时间,本已经出够了气。

后来却又听说李三思竟然莫名其妙现身于内院寝宫处,和公主殿下见了一面,整得他醋意大发,火气瞬间又冒了出来。

大晚上怒意难消,没奈何准备再次提刀杀向小花园,去找那些年轻公子哥继续灭火。

却不想小桂子竟然找上门来,说公主殿下正在寝宫休息,想让自己去守着。

本是分内之事,可回想到长公主白日里对自己的恶劣态度,他又觉得蹊跷......今夜却为何让我进入内院?李三思不是在?

还是说,公主殿下并没有原谅他公然招嫖一事,他们之间谈崩了?所以又回过头来找我?

心念至次,楚白狼深以为然,觉得一定就是如此。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满满的,全是一只备胎上位时的亢奋之情。

心中所有的火气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于对自己白日里的暴行都有了些许愧疚。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天一亮,他要再去后院小花园走一趟,不过这次不是去磨刀,而是去聊表歉意。

小桂子明显感觉到了楚白狼的情绪变化,不明白他的心情为何会变得这么好。

被喊去上夜班还能如此精神振奋,莫非楚侍卫有受虐倾向?...小桂子失笑不语,心想自己还得在长公主醒来的第一时间,将李大人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过去,要不然她见楚侍卫来到了内院,怕不是又要发飙赶人了。

从外院走向内院的过程中,一向在小桂子面前表现得足够骄傲的楚白狼一反常态,竟然主动与之搭讪起来。

无非就是问一些今晚李三思与长公主见面的细节。

做太监的向来八面玲珑,说话极有讲究,所以小桂子专挑楚白狼喜欢的话说......对于长公主前面生气的画面描述的极其详细,至于她与李三思进房滚床单的过程,他则直接掠过。

一是不想给李大人树敌,二是确实也不曾得见,故而无法描述。

对此楚白狼很是满意,心里更加确定长公主已经彻底放弃了李三思。

可怜这位大魏年轻一辈高手排行第一人,还傻乎乎的以为长公主终于幡然醒悟,做出了做正确的选择。

却不知自己依然是一只悲哀的舔狗。

黑夜愈沉,将他骄傲而挺拔的身形逐渐吞没。

看上去是如此坚决,偏又如此讽刺。

而此时,一枚神色凝重的小铜牌,正踩着冷月映照下的那片黑暗,来到了死气沉沉的周府门外。

经此惨案,周府近邻已经尽数搬空。

长街当头,一片寂静,方圆数里之地宛若鬼蜮。

小铜牌深吸一口气,以剑气护体,魔道祖师傍身,便在夜风渐起时,推开了那扇沾满鲜血的红漆大门。

第两百零六章 赶尸寻鬼 此时冷月高悬,幽暗无光。

天地间虽有冷风阵阵,却并不显得吵闹,反而将周府内外氛围衬托的更加安静。

冷寂中带着几分萧索。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李三思第一次独立勘察案发现场,虽难掩兴奋,但内心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所以当周府的那扇大门从自己手中缓缓朝着两边分开,在黑暗中发出无比刺耳且尖锐的“吱呀”声响时,他整个人浑身绷紧,双拳紧握,强大的神念瞬间落满长街,用心戒备。

似乎担心消失的周年林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般。

门外的黑暗极沉极重,几乎无法视物。

风起时卷动满地枯黄的落叶,升入半空复又落下,甚至有不少随着李三思的脚步飘进了院中,像是当空洒落的纸钱。

门内的黑暗则要更沉更重。

因为除了光线不可及外,周府小院,内墙门帘,以及脚下厚重的青色石板间,皆沾满了已然干涸的血迹。

那暗红的血色像是无比生动的颜料,将门内的世界渲染成了一座完全由黑暗和肃杀打造而成的地底炼狱。

似乎也在预示着那一晚的屠杀是有多么残忍而可怕。

浓郁的血腥味自院中飘散而出,随风散开,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李三思站在门前暂时没有进去。

他动了动鼻子,大口调整着呼吸,尽量去适应此间安静且诡异的氛围。

片刻调息,他终于抬起双眼,朝着院内望去。

虽只有剑道二楼的修为,但在体内真力的加持下,他已然有了夜间视物的能力。

所以当他看到小院中那一具具死相惨烈的尸体,以及那一滩滩凝结成河的血泊时,他整个人瞬间僵持在了原地,有了短暂的失神和窒息。

因为周府惨案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杨千杀带人赶到之时,一时间并没有去做太多的处理,只是暂时封锁案发现场。

死去的一百三十七人也全部保持着各自原有的死相停在原地,没人敢动。

这两天除了执笔人偶尔过来查验一番外,再没有更多的人愿意过来多看一眼。

若非探案需要,李三思也是绝不愿意来这种鬼地方找不自在的。

他沉静片刻,与思维宫殿中的三道剑气以及罗睺做了短暂的沟通后,终于壮着胆子迈步踏入了周府小院。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被开膛破肚,或是脑门碎裂的尸块,已经完全无法辨别生前的容貌特征。

就连身上的衣物也早已被鲜血浸染,变得暗红且厚重。

每一具尸体的表面都漂浮着一层深沉的黑雾,稍一感知,其间充满了浓郁的死气以及杀伐之意。

李三思皱起眉,心中微有恐惧,随即环顾四周,发现所有尸体皆是被同样的手法撕裂至死。

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除了终年藏于地底的鬼界生灵外,李三思还真想不出世上还有谁,能拥有这般毫无人性的杀人手法。

从目前情况来看,验尸的意义已经不大。

结合杨千杀当日所见,以及尸体表面悬浮的黑雾,几乎已经可以判定就

是鬼怪作案。

他今夜来此的主要目的,是要通过案发现场残留的鬼道气息,大致判断出那只鬼离开的方向。

如果可以的话,能锁定它的准确位置是再好不过了。

若是能找到被厉鬼附身的周年林,再借此顺藤摸瓜查出鬼门大开的秘密,以及背后隐藏的真相,那自己在这大魏朝可真就算彻底站稳脚跟了。

小铜牌的职称也该往上窜一窜了。

想到这里,李三思眼中满是憧憬。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魔道祖师罗睺的表演了。

“有没有把握?”

李三思立身血潮之间,将目光和心神从尸体之间收回,随后迅速沉淀思维,望向了金色牢笼中那个高大且冷漠的身影,“已经过去了两天,周府的鬼道气息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你还能找到它吗?”

此话一落,罗睺的冷哼声很快传来,“你的质疑让本尊感到屈辱……区区小鬼,能逃出本尊的感知领域?”

言语间满满的全是自信和骄傲。

能不能别这么中二?…李三思忍不住吐槽,习惯性的想要开骂。

好在及时想起来此刻正有求于它,便只能强行压下心头不爽,装出惊喜的样子,“不愧是魔道祖师!难不成你已经知道它的准确方位了?”

这句话本有些激它的意思,就是希望它能别拽着自己魔道祖师的身份在那装逼不停,却不想罗睺这次相当的给面子,“黑雾自此往北而去,并没有飘散太远,而是于十里开外戛然而止……依本尊来看,只要彻查方圆十里内所有可容藏身之地,必然能找出那只鬼!”

说到这里,它忽然沉默了稍许,似乎正在酝酿措辞。

正当李三思疑惑于罗睺今日为何会这般配合时,它的声音忽又再次响起,“小铜牌,事成之后,看在本尊帮了你的份上,再给几天自由时光应该没问题吧?也不要多,三天即可,怎么样?”

我就说嘛!这老魔头没理由那么好心,一定是要讲条件的!…李三思呵呵一笑,淡漠说道,“先找到再说吧!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御史府邸正处于皇城领域,十里之地皆非富则贵,其中不乏比周年林还要大的官。”

“执笔人就算权利再大,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根据的情况下就去对他们进行搜寻审问,那样不仅会得罪人,还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功亏一篑可就不好了。”

罗睺闻言说道,“又要查案,又怕得罪人,你到底想不想抓鬼?”

语气中颇有几分不耐。

“想!当然想!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放弃跟我的公主殿下一起睡觉的机会,跑到这阴森可怖的案发现场来看尸体了。”

李三思望着金色牢笼中明显有些躁动的罗睺,凝声说道,“只不过十里范围确实太过于广泛,想要找一只刻意隐藏踪迹的鬼,实在有些困难……”

“所以呢?”

罗睺冷笑道,“若是没有本尊,你连十里的范围都无法确定,大魏皇城广阔无边,方圆数百里的繁华城池,你且去找吧。”

声音不大,语气中傲娇味却十足。

李三思早已摸清楚罗睺的脾性,对此不以为意,反而

难得在它面前露出笑意来,“那是!没有你这位魔道祖师的帮忙,想要准确锁定那只鬼的位置,几乎不可能!”

“但我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将搜寻的范围再缩小一点,再精确一点,这样,我们抓鬼的速度就能更快一点……你放心,等抓到了那只鬼,我一定给你多放几天假,这具身体任你操纵,玩够了再还给我。”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顺利抓鬼他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当真?”

金色牢笼中的高大身影猛然站了起来,森冷的血瞳落在李三思身上,有种压抑的兴奋感。

李三思笑道,“你我思维共通,你应该能感知到我没有撒谎。”

“谅你也不敢!”

罗睺冷笑了声,随后说道,“本尊是可以精确那只鬼的位置,不过需要暂时拥有这具身体的掌控权才行,这样才能将本尊的魔道之力释放到最大,对于这十里之地的鬼道气息才会有更精确的感知。”

“这个简单,给你便是!”

李三思思维沉淀之余,心绪亦渐渐回落,他来到三道剑气藏身之处,任凭罗睺将自己的残留神念驱逐殆尽,随后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睁眼的那一瞬间,他那原本清亮如水的双眸瞬间便被血光涌满,浑身散露出的魔道气息与此间死气沉沉的鬼气倒是相得益彰,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传闻千百万年前魔妖本是一家,此前尚且怀疑,今日看来是做不得假了。

李三思乐得清闲,刚想静望罗喉的表演,却发现它忽然张开了右手,掌心血色潮汐刚刚兴起的瞬间,周府上下倒地的一百三十七具残碎尸体竟同时站了起来。

准确的说,应该是飘了起来。

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的下肢都已经碎裂成了一滩烂肉,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只能依靠罗喉的魔道之力来做支撑,才不会倒下。

“冤有头债有主,谁杀了你们,自去找他便是!”

罗喉神色凝重,忽然伸手往那扇红漆大门处一指,所有尸体表面悬浮的黑雾顿时剧烈翻滚起来,彼此汇聚融合,极尽缠绵,最终顺着门外那条冷清无人的长街串联成了一道极细极长的黑线。

自周府而起,通往未知的黑暗之中。

所有尸体亦在此时而动,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指引一般,顺着黑线往前漂浮而去。

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哪怕李三思身处思维宫殿,并未身临其境,但是见到这样一副当场诈尸的画面,还是给他吓得不轻。

赶紧抱紧了悬浮在身边的三道剑气,求一波安心。

百尸向前,罗喉紧随其后。

于冷月之下穿行。

于黑暗中静谧无声。

有种赶尸人的即视感。

所幸因周府一案太过于惨烈血腥,以至于长街之上人人自危。

要么搬家远走,要么紧闭家门不敢深夜露头。

深夜赶尸寻鬼,这才无人打扰。

要不然有哪位不怕死的猛人,大晚上想不开出来溜达,看到这样一副行尸走肉当街散步的画面,怕是不死也得给吓瘫痪。

第两百零七章 小巷后的宅院 子时过,天地间阴气极重。

蕴含着鬼道气息的黑线在长街尽头转了个弯,忽然拐入了一条幽暗的小巷中。

一百三十七具尸体随着黑线而动,速度不慢,动作却诡异到让人胆寒。

本已凝结成疤的伤口残端,因为行走之时出现的躯干牵拉而再次崩坏碎裂。

体内尚未完全渗透到体表,从而转化为尸斑的鲜血亦再次流淌而出,给沿途而过的长街留下了一道道可怕的血色印记。

风自街头吹向街尾,卷起几度惊寒。

似乎在见证着冷月之下的这一次盛大开场。

罗睺面无表情走在最后,血色的双瞳像是黑夜中的两盏灯笼,将那条突然出现的小巷映照的一片通红。

像是通往地底的入口。

没过多久,他突然止步,一百三十七具尸体亦停下不动。

思维宫殿中无比紧张的李三思神色一慌,心想难不成找到那只鬼了?

正疑惑关头,他发现原来是涌入小巷的那条黑线突然消失不见了。

不是被黑暗掩埋,而是彻底涣散于半空之中。

想来是残留其中的鬼道气息熬不过人间规则的限制,终于被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彻底蒸发。

失去了黑线的指引,那些尸体就像失去了导航一般,一时间不知该往何处继续找寻。

一百三十七具尸体就这样很突兀的停留在那条小巷的入口处,近乎悬空,下身往下滴着血,画面实在太过于诡异,让人无法直视。

“你说你带它们出来做甚?有黑雾指路,我们跟过来即可,何必惹这一身麻烦?”

李三思没好气的说道,“现在该怎么处置它们?难不成就放在这里?这要是给路过的人看到,还不得给人吓个半死?再要是被有心人追查到底,找到了我的头上,我又该如何解释?难不成说我跟人学的赶尸之术?这不扯淡吗?”

罗睺冷笑道,“你懂什么?通过黑雾中那些残留的鬼道气息,只能确认那只鬼所在的大概方向,想要真正精确它的位置,还是要靠这些尸体。”

“厉鬼杀人,往往会在尸体身上留下鬼界的印记,那些印记与鬼本命同源,有着极强的呼应……我们看不见,但是尸体中未曾散去的魂魄却能清晰的感知到,通过印记来找鬼,一找一个准!”

这么牛逼?卫星定位啊这是!…李三思闻言惊叹,随之又疑惑道,“既然如此,它们此刻为何止步不前?莫非体内的所谓印记也消散了?”

罗睺摇了摇头,“鬼界印记一旦烙下,就永远不会消散,它会随着死者一同埋入地下。等到尸骨腐化,印记自会流入鬼界,那便是厉鬼杀人的勋章,若是那只鬼有机会重回地狱,它们的鬼王大人便会根据勋章的数量对其进行嘉赏。”

说到这里,它忽然停顿了片刻,血红的双眸穿过眼前的这条小巷,望向了更远处的黑暗,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内敛而低沉。

似是担心被黑暗中的某种存在感应到。

沉静半息,它再次

开口,语气变得清冷且肃杀,“所以它们此刻之所以止步不前,并不是因为印记消散,失去了目标,而是恰恰相反,它们已经找到了目标!”

此话一落,思维宫殿中的李三思猛然起身,情怀激荡之余,三道剑气感应心声,瞬间环绕其身,随时准备剑出杀鬼。

“在哪?”

李三思凝声开口,语气极为沉重。

不等罗睺开口,他便已感知到了它的神念流动……小巷以北三十丈,高宅大院!

此处地段乃是皇城中心,相当于前世二环以内,所住之人都不简单。

要么达官显贵,要么皇亲国戚,皆是大魏朝数得上名号的人物。

李三思算了算所行里程,从周府出发到这里大概十里地,刚好印证了罗睺此前预估的厉鬼远去的距离。

而十里之外的周府在三环地段,已是极为难得,纯属他正四品大员的福报。

此处尚且近了一环,显然小巷之后的那座宅院主人要比周年林的身份还要尊贵些。

从地段看官阶品级,看荣华富贵,简单粗暴,通俗易懂。

只是不知那座宅院归属何人?

厉鬼附身的周年林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不要说是那些被打了印记的尸体了,便是本尊都已能感知到那只鬼的气息。所以本尊可以肯定,那只鬼此刻就在小巷之后的那座高宅大院中!”

罗睺突然开口,“怎么说小铜牌?要不要动手?只要给本尊一柱香的时间,就能将那只鬼挫骨扬灰,这杀人的案子也就破了。到那时,可别忘了答应本尊的事情,本尊......”

话没说完,就被李三思给打断,“还是我来吧!你若出手那只鬼自然跑不掉,但是周年林大概率也得嗝屁……秦逍遥可提醒过了,那位御史大人不能死,毕竟事关大魏朝的脸面,可马虎不得。”

此话一落,罗喉顿时冷笑道,“莫非你还有办法能在不伤害宿主的情况下,将那只鬼给杀死?别怪本尊没提醒你,一旦鬼怪附身,人鬼便已共命,那只鬼若是死了,宿主也绝对活不了。”

“所以得靠脑子。”

李三思说道,“还记得平秋候的小儿子罗修贤吗?他身上的那只鬼怪被你搞定了之后,他这个宿主不还是活的好好的?若非他最终选择了自杀,只怕现在还在公爵府里蹦哒呢。”

罗睺闻言陷入沉思,“你的意思是,先让那只鬼怪主动离开周年林,再找机会消灭它?”

李三思沉声道,“没错!想要让一只鬼怪离开现有的宿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找到一个更适合它的宿主!”

“如今周年林残杀自己府内一百三十七人的消失早已经传了出去,执笔人以及刑部,大理寺等各方势力正在全力搜捕他。”

“虽然除了我们以外,几乎没人能猜出他被鬼怪附身的秘密,但顶着如此大的目标四处活动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猜测那只鬼怪此刻一定也在想办法,去摆脱自己这惹了天大麻烦的宿主……这个

时候,若是有人对它投怀送抱的话,你觉得它会怎么做?”

罗喉冷哼一声懒得鸟他,一如既往的傲娇,实则内心已经认同了小铜牌的计划。

李三思不以为意,自顾自回答道,“它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周年林,转而扑向新的宿主,这个时候,就又到了你表演的时候了。虽然杀死一只卑贱的鬼怪并不能让你生出更多的成就感,但想想事成之后的自由时光,我想你应该还是动力十足的。”

说完不等罗喉做出更多的回应,也不顾它的威胁和怒骂,他便极强硬的将其驱赶回金色牢笼中,重新拥有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失去了罗喉的控制,漂浮在小巷前的一百三十七具尸体瞬间回落至地。

好好的大魏皇城二环小巷,当即变成了一个阴森可怕的乱葬岗。

李三思强忍住内心不适,唤起三道浩然剑气,对金色牢笼中的魔道祖师进行了简单的安抚,便嘱咐他照看好自己后,便直接提胆而起,大步迈入小巷。

说是一座小巷,其实就是两间大宅院的外墙组成的弄堂,只容一人通过,前后大概十丈......按照罗喉的意思,那只鬼最后消失的地方,就在左边的那间高宅大院中。

谨慎穿过小巷后,李三思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直接往左突袭,他倒是想看看,谁那么大胆子敢收留残杀了一百三十七人的周年林。

冷月之下,天色无光,但初一抬眼,没见过世面的小铜牌还是眼前一亮。

不愧是高宅大院,如此宽敞气派,红墙绿瓦,雕梁画栋,双开大门高约两丈,门上皆有厚重铜环,看场子就知道主人间要么位高权重,要么家境殷实。

单是宅院外墙的长度,便可囊括执笔人新兵营的十几间院子。

门前一对白玉狮子栩栩如生,雄狮踩绣球,雌狮依幼狮,皆庄严威武,无比霸道。

原以为这是哪家富商在皇城中的私人家产,为此小铜牌还颇为仇富的感慨了几声......为何我没能穿越到这户人家来?

可等他看到檐下所悬挂的那面刻有“左侍郎府”的鎏金牌匾上,他的心里狠狠的“咯噔”了下......左侍郎府?这是刘叔文那老头的官宅?

吗的正三品大员的待遇这么好的?...李三思痛心疾首,“当初刑部尚书王羡渊和刘侍郎招揽自己的时候果然没有吹牛,他们真的可以给自己很多!”

看看这大宅子,看看这前前后后百丈的威风,说不羡慕是假的。

但现在不是羡慕的时候,抓鬼之事迫在眉睫!

李三思抹掉嘴角的口水,调整好情绪,低声自语,“没错了!若是那只鬼进了左侍郎府,那一切可就说得通了!”

“刑部和都察院关系一向密切,周年林又和刘叔文共事多年,二人关系铁的很,周老弟要是出了事,刘老哥没理由不照着他点。”

“这位侍郎大人可不知道,自己的多年同僚兼好友,如今已是一具被鬼怪附身的行尸走肉......”

第两百零八章 诡势 百鬼入国门一事虽已成事实,但就目前的情报而言,这个消息也只存在于执笔人的高级卷宗中。

由秦逍遥亲自掌管,杨千杀负责领队调查。

当然,冷长空和苏羡身为杨千杀最信任的两大银牌,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除他们之外,也就只有负责把控全场的当今神皇,以及扮演着特殊角色,同时被秦逍遥寄予厚望的李三思有资格知晓。

哪怕刑部和大理寺也被神皇委以重任,责令他们一同办案,务必要在半个月内抓住周年林,但两个部门的大佬也只当是陛下太过于恼怒周府凶杀案的残暴,所以才无比迫切的想要抓凶手回来严惩。

另外可能考虑到周年林乃当朝佥督御史,堂堂正四品大员,代表着大魏朝廷的脸面,却如此心狠,毫无人性的残杀一百三十七人命,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

不仅会惹敌国笑话,当朝百姓也会无比心寒。

所以此案必须调查清楚。

非知情人,绝不会把周府的这场凶杀案和鬼怪联系到一起。

只当是一场尚不知缘由的灭门之祸。

而执笔人之所以不愿意散落真实消息,目的自然是不想引起恐慌。

若有更多的人知晓鬼怪的存在,各自兴起的负面情绪便成了鬼怪最喜欢的养料,反而会壮大它们的气焰。

大魏朝的国运也会因此被削弱的更加厉害。

风起时,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既然刘侍郎并不知道周年林已被鬼附身,自然也就不会对其抱有太多的防备。若是此时厉鬼性起,再次大开杀戒,周府的惨案岂不是要在侍郎府衙重现?”

想到这里,小铜牌深觉形势紧张,刚准备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挽回局势,左侍郎府那扇无比气派的双开大门却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沉重的门轴转动声在黑夜中惊起,像是厉鬼的哀嚎,凄厉中带着几分肃杀。

李三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大步,左手掐剑诀,随时准备唤一声剑来。

感受到三道剑气中所蕴含的至阳气息后,他才稍觉心安。

身子也莫名挺拔了些。

右手则握住了一个印刻有执笔人logo的金色笔筒,笔筒最上头留着一根长长的引线,那便是衙门里的求救信号。

事到如今,可以随时准备摇人了。

以三大金牌的速度,应该很快就能赶到。

严阵以待关头,两个人影自门内走出,皆低着头,神情被暗影掩埋,一言不发,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两人李三思都认识。

一位便是这间高宅大院的主人,刑部左侍郎刘叔文。

另一位则在白鹿门之案时与之有过短暂的接触,那位年轻的正四品大员,大理寺少卿王怀臣。

姓王的怎么在这?…李三思心中疑惑刚起,随之又释然,“三法司都是一家人,这位王少卿和周年林的关系也是相当的不错,深夜至此,定是来与刘叔文商量该怎么帮周年林度过这个难关的。”

“害!可真不能小瞧这些人之间的同朝情谊,明知周年林犯了死罪依然不离不弃,难怪三法司这些年能一直团结

在一起对抗刑狱司。”

“刑狱司三部门要是也能觉悟这么高,心往一处使的话,只怕早就给三法司干趴下了。可惜,这些年来三位司长大人一个个都想着单干,照此下去,怕是早晚有一天要被三法司摘了自己大魏探案界最高学府的帽子……”

心绪百转千回,李三思很快又醒过神来,“既然他们两个平安出来了,说明侍郎府并没有出事,那只鬼呢?难道不在这里?”

罗睺感之心声,很快否定道,“那只鬼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了,本尊敢保证,他一定就藏在侍郎府中!”

哪怕它如此笃定,李三思依然不置可否,到底在不在,还是得先进去看了才知道。

所以刘侍郎和王少卿出来后,他并没有当场离开,而是装作刚好从门口路过的样子,脚步声刻意沉重,很顺利的引起了门前两人的注意。

王怀臣刚刚抬起头来,准备和刘叔文告别,听到脚步声后顿时神色微凝,冷眼望去。

见到李三思的那一刻,他先是一愣,表情微僵,很快眉眼间便出现了一缕微弱的戾气,一闪即逝。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再吊李三思,与刘叔文轻声交谈几句后便大步离开。

路过李三思身边时,他双手负后,脚步不停,却刻意的昂起头来,显得很是骄傲。

似乎完全没有将这枚小铜牌放在眼里。

甚至抱有足够多的敌意。

整得李三思很是懵逼……不就是在白鹿门之案中杀了杀你们三法司的威风嘛,有必要摆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也太小肚鸡肠了点!

他却不知道,白鹿门之案中的交锋只是王怀臣心有嫉恨的开场。

真正让他对李三思产生敌意的原因,还是因为当朝长公主。

整个朝廷都知道,大理寺少卿王怀臣是长公主的众多爱慕者之一。

并且是最有实力的一位爱慕者。

他家世代为官,个个都曾是大魏朝的中流砥柱,可以说家世显赫。

他本人相貌英俊,性子刚强却又对人温柔,无不良嗜好,身后仰慕他的女人可不在少数。

年仅三十出头,便已经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除了家里人的打点外,他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这么多年的为官处事之道,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本领极大,前途无量,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近乎完美的一个男人,却从没有被长公主放在眼里过。

但他从没有想过放弃。

坚守着对长公主的那份喜欢,努力成长,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光明正大走进长公主的闺房。

这是一个美丽且遥远的梦。

他做了很多年,不愿意清醒。

却在潜龙之巅谈判的那一天,被一个叫李三思的小铜牌给打破了。

那一天千万人注视下,李三思与长公主的亲密姿态足以说明二人之间的关系很不简单。

而李三思也是长公主这些年来,第一个愿意公之于众的一个男人。

他在她心中的意义肯定不简单。

这让王怀臣很

不好受。

不,应该说是相当的不好受。

他自然不敢去恨长公主,只能把所有的嫉恨都放在了李三思身上。

日益增加,逐渐饱和。

今夜的态度便是他内心情绪的外放。

有想过克制。

却无法克制。

可怜小铜牌莫名其妙在朝廷里又多了一位相当有实力的对手。

搞得他相当不爽。

王怀臣的背影逐渐远走,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三思骂了句娘,随后收回目光望向了门前静立的刘侍郎,“我哪里惹到他了?”

刘侍郎摇头苦笑道,“他就是这样,性子比较冷清,并不是针对你,别放在心上。”

语气中带着些许疲累,并没有往日那般渴望招揽李三思的热情。

小铜牌觉得蹊跷,刚准备开口,刘侍郎的声音忽又想起,“这么晚了,凤起小兄弟怎么会来到我这侍郎府衙?来找我有事?”

声音看似平静随意,但李三思还是听出了一丝警觉。

他早已想好说辞,“没事没事,只是刚刚从听云轩出来,想从皇城抄近道回到执笔人新兵营,却不想路况不熟,误打误撞就走到这里来了。”

说完他又刻意的朝着门后的院落看了一眼,惊叹道,“没想到竟是刘大人您的府邸,如此威严壮观,配得上你今年的身份……单从外面看便已如此气派,想来里面应该更加奢华吧?”

字里行间透露着想进去瞻仰一番的念头。

刘侍郎却明显兴致不高。

他今夜烦心事太多,本不打算再继续客套,但想想自家尚书大人对这枚小铜牌的器重,搞不好日后真有可能将他招揽进刑部来。

到时候大家就是同僚了,关系不好处得太僵,便只能强行压下了心头的不耐。

只是象征性的回了句,“明日凤起小兄弟若是有时间,不妨就过来我这坐坐,到时候我把尚书大人也喊上,大家一块儿喝喝茶,聊聊天,如何?”

说完他有意无意的打了个哈欠,表现出足够疲累的姿态。

料想正常人应该都能听出自己话里的逐客之意吧?

可他越是这样,李三思就愈发觉得不对劲。

平日里对自己的态度可不是这样,也太敷衍吧?

这么不想自己进去,看来周年林真的在里面!

“别啊!别等明天了!衙门里现在忙得很,也不是说出来就能出来的。”

李三思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刘大人,在下可从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大宅子,您可得带我好好看看……”

说完也不等刘侍郎反应过来,他便直接冲了过去,二话不说拉着对方就往院子里跑。

搞得刘侍郎很是被动。

同时心里升起了更多的警觉。

神皇要求执笔人彻查周府凶杀案一事他是知道的。

如今没过多久,这枚据说是大魏朝百年难得一见的探案天才就出现在了自己的府邸门前。

是真的巧合,还是有所预谋?

这枚看似神经大条的小铜牌,到底发现了什么?

第两百零九章 夜宿 刘侍郎内心焦虑,却不敢太过于表露出来。

他被李三思拉着一路向前,跌跌撞撞奔向自家府邸小院,速度很快,脚步声杂乱且沉重。

侍郎府的护卫们听到动静,赶忙拎着家伙杀出,见自家侍郎大人竟被一个身穿执笔人黑色制服的小铜牌拽着走,不由又惊又怒。

虽然刑部和执笔人之间的关系素来紧张,但平日里也只在追凶探案这件事情上,存在着较为激烈的良性竞争。

要说私下里斗殴互拼,或是玩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还真从没有过。

可如今执笔人的这位小铜牌,却竟然敢孤身一人夜闯侍郎府,而且还对自家侍郎大人如此不敬,这是失了智,想要单方面向刑部宣战不成?

众护卫怒极,来不及思考太多,冲过去就要拔刀砍人。

为首那人高大威猛,浑身肌肉炸裂,气息亦雄浑厚重,显然是一位登上第五楼的武道高手。

他一马当先挥刀而至,人在半空,怒吼声便已震碎夜风,闯入李三思耳中,“好狂妄的小铜牌,竟敢来侍郎府撒野,数数自己有几条命?”

声音尚在黑暗中传荡,一道雪白刀光却已当先斩落至李三思身前。

他早已看出李三思只有剑道二楼的修为,所以这一刀只用了三成的力道,势在立威,顺便救下侍郎大人,并未真的想要杀了李三思。

执笔人虽不受六部管辖,也不在朝廷正式编制内,但毕竟是神皇亲设的部门,权利和地位都比较特殊。

哪怕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小铜牌,只要穿上了执笔人的那一身制服,就等于多了一把逆天的保护伞。

自己只是侍郎府的一名护卫头头,气势到位,聊表衷心即可,没必要为了装逼就真去杀了执笔人的那枚小铜牌,白白给自己惹麻烦。

想到这里,五楼护卫不动声色降刀半寸,三成力道又收回了一成。

但哪怕只是两成刀意,也不是区区二楼的小菜鸟能够抵挡的。

他已经能想象出,对方在自己的刀意之下狼狈逃窜的画面了。

可几乎是在大刀落下的同时,刘侍郎的厉喝声却已当先响起,“阿蒙!你发的什么疯,谁让你动手的?快把刀放下!”

声音急促而冷厉,显得有些惊慌。

叫阿蒙的护卫头头心中一乱,“听侍郎大人的语气这人动不得啊!”

但他想收刀已然来不及,只能对着其余将要扑过去的护卫们大声喊道,“都他吗不许动!”

刹那间,无数道本已随之斩下的刀光纷纷坠落。

人影止步,匆匆收刀而退,终于是在动手的最后一刻停止了所有攻势。

但阿蒙的那一刀却已落到李三思身前。

再无挽回之势!

众人惊呼声中,小铜牌却面不改色。

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

清冷的双眸中更是带上了一丝微妙的嘲讽之意,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瞳孔深处有着一抹摄人的血光。

离他最近的刘侍郎注意到了李三思的面部表情变化

,总感觉他和往日里的小铜牌有了些许不同。

他不知道的是,在阿蒙的那一刀临身之际,小铜牌的那具身体感知到了危险的来临,竟触发了本能性的护主意识。

根本不用他主动退出,身体的调控机能便已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完全交给了金色牢笼中的罗睺。

这一波操作整得李三思和魔道祖师都有些懵逼。

罗睺一出场,压根不用自己动手,亦不曾散露半点魔力,单凭自身体魄的强度便将阿蒙的那一刀给轻松扛下。

感知到了危机解除,李三思神魂一震,很快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又能动了。

下意识就对着金色牢笼中的罗睺传念道,“谢了,魔道祖师!”

罗睺闻言冷哼一声,高大身躯慢慢坐回金色牢笼深处,情绪很是傲娇……要帮忙的时候就叫本尊魔道祖师,不需要的时候就直呼本尊大名,哼!小铜牌不仅实力弱爆,底线跟节操也早已全无!

满满的全是嘲讽。

李三思对于罗睺的心声不以为意,反正自己在它心中早已没什么形象可言。

无需过多争辩。

如今人魔无论是身体,思维,或是命运都已紧密相连,不分彼此,咱们大哥不笑二哥,好好活着最重要。

长路漫漫,等到最后,你这位来自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真的有能力吞噬我的思维,完全获得这具身体的主动掌控权时,再来可劲儿的嘲讽也不迟。

心念至此,李三思忽然抬头望向了前方提刀惊愕的阿蒙,冷冷一笑,目光随之落在刘侍郎身上,“刘大人,府下的护卫好大的威风啊,一言不合就要砍人,若非在下身上的这件制服乃是执笔人特定设计,有阵法加成,能够扛下五楼强者的全力一击,只怕现在早已经死在这里了吧?”

声音不敢太大,因为所言皆是胡诌。

除了给自己身上的这件执笔人黑色制服原地封神外,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说辞可以解释自己能够以二楼的修为挡下五楼的刀势。

但他的语气却足够清冷。

因为要增加足够多的信服度。

说白了就是唬人。

虽然只是一枚小铜牌,但此话一出,压迫感十足。

“难怪他能如此轻而易举扛下阿蒙的刀势,原来是他的衣服有古怪!”

刘侍郎庆幸李三思没事,随之思忖道,“看来执笔人对他真的很重视,连制服都要特定设计,由此可见此子的探案能力是有多么厉害……难怪尚书大人拼了命也要招揽他进刑部。”

心绪刚刚回落,他忽然正色,对着一脸懵逼的阿蒙轻斥道,“凤起小兄弟不过是深夜拜访本官,你怎可见面即刀兵相向?如此待客之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官家风不正呢!”

此话一落,阿蒙满面惶恐,生怕被炒了鱿鱼。

当即带着身后一众小弟跪了下来,正打算向那个不知什么来头的执笔人小铜牌赔罪,却见对方摆了摆手,很是大度的说道,“罢了罢了!刘大人,细想之下,也确实是在下鲁莽了,匆忙闯进侍郎府,还‘挟持’着刘大人您

,可不得让贵府里的人误会嘛……”

“是啊是啊,都是误会!”

阿蒙见这小铜牌这么好说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却忽然感觉到一束无比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转眼一瞅,自家侍郎大人正冷眼瞪着自己呢,不由心一慌,赶忙低头保持着认错的姿态。

“若非凤起小兄弟宽宏大量,本官定不轻饶你!”

刘侍郎冷哼一声,随即望向李三思,目光逐渐柔和,“今夜时辰确实不早了,再加上本官前半夜与怀臣聊了太久,属实有些疲累,无力再走动,要不今夜就算了吧。”

“凤起小兄弟若实在喜欢本官这宅子,不如今夜就暂住这里一宿,等明日一早,本官再亲自带你四处看看,如何?”

这姓刘的一再推脱,铁定是有什么猫腻!…李三思稍一思索,很快说道,“不会太麻烦吧?”

“怎么会麻烦?”

刘侍郎淡淡一笑,随之吩咐道,“带凤起小兄弟去东屋,喊上几个丫鬟,务必要伺候好。”

阿蒙当即应了声,“这位大人,您请跟我来。”

虽然对方看上去只是一枚小铜牌,但从他那件贼牛逼的黑色制服,以及自家侍郎大人的态度来看,他绝不是一枚普通的小铜牌。

搞不好是狱神大人的私生子都有可能,要不然哪有这待遇?

李三思点点头,与刘侍郎随意客套了几句,便转身跟在阿蒙身后,往东屋走去。

只是行至半途,他忽然鬼使神差的扭过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发现刘侍郎依然静静的站在原地,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一直盯着自己,似乎要亲眼见证自己走远。

黑夜将他的身影完全笼罩,只留下了一个无比深沉的轮廓,看上去有些诡异。

风起时,李三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愈发确定附身于周年林的那只鬼此时一定就在这侍郎府中。

而且刘叔文绝对知情,并且已经做好了包庇周年林的打算。

想到这里,李三思便有些兴奋。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可以偷偷摸摸出来抓个鬼。

正计划着无人时便让罗睺出面,找到那只鬼的具体位置时,前方脚步声忽停,阿蒙的声音随之响起,“这位大人,东屋已至,您且好好休息,稍后会有丫鬟过来侍寝。”

声音缓慢且低调,显然是怕再得罪到这位神秘的小铜牌。

“多谢,不过丫鬟就算了,我不是那种人。”

李三思淡然开口,内心却在痛呼,“送上门来的福利啊!若非今夜有行动,我高低要给侍郎府的丫鬟们上上课。”

阿蒙很是意外,这些年来侍郎府串门的客人可不少,但还从未有不需要丫鬟侍寝的。

难不成他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正犹豫着要不要替这位铜牌大人,去秦淮河找几位极品货色回来意思下时,对方的声音却忽然再次响起,“有个事情想问下你,今夜除了大理寺少卿王怀臣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来找过侍郎大人?”

第两百一十章 消失的鬼 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却让阿蒙心生警觉。

他清楚的记得,今夜戌时之前,有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曾越墙而至侍郎府内。

当时自己正带队巡逻,看到之后当即提刀准备将其擒拿。

可刀尚未出鞘,就被闻讯赶至的侍郎大人给匆忙拦下。

侍郎大人给出的解释是,此人乃是他多年好友,只因被仇家追杀,故而一路逃亡至此,前来投奔。

他让自己千万不要声张,以免仇家听闻风声后找到这里来。

虽然眼前的这位铜牌大人应该不会这么凑巧,刚好就是侍郎大人那位神秘好友的仇家,但既然侍郎大人有过交待,自己自然不能懈怠。

身为一名合格,且有职业操守的护卫头头,除了需要有爆表的武力值外,还要有绝对的忠诚和服从度。

关于这几点,阿蒙自问都能够同时满足。

所以片刻沉寂,阿蒙果断摇头,“今夜我一直守在外院,除了大理寺少卿王怀臣王大人外,并未发现多余的人过来……当然,我所说的多余的人,并不包括大人您。”

说完他低下头,保持着谦卑的姿态。

堂堂五楼高手在一位二楼菜鸡面前表现得如此低声下气,却并无任何违和感。

李三思闻言没再坚持,客气了几声后便将其打发走。

站在东屋的门口,望着阿蒙渐行渐远的背影,李三思忽然冷笑了声,“他在说谎。”

语气显得很是笃定。

“你怎么知道?”

思维宫殿中传来罗睺的低语,“本尊都没看出来。”

李三思转过身,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他自信一笑,“直觉,天才探案人的直觉!没有任何谎言能瞒得过我的思维考量,哪怕只是片刻犹豫,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心绪波动,在我的强大神念下,依然无所遁形!”

“本尊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罗睺日常嘲讽,懒得接茬,直接进入正题,“准备怎么做?”

李三思沉淀思维,很快来到了金色牢笼前,望着那个如山般高大的身影,不满道,“还要我说?当然是直接找到周年林,想办法把那只鬼给弄出来先……”

语气中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思。

此话一落,罗睺的血瞳眨了眨,随之落在李三思身上,“怎么找?本尊自进入这座侍郎府邸后,就发现那只鬼的气息慢慢消失了……记住重点,不是突然消失的,而是一点点,极其缓慢的消失,要不然本尊也不会如此放松警惕,直到完全感应不到才有所警觉。”

闻言至此,李三思先是一愣,随后大怒,指着罗睺就开骂,“你他吗的怎么不早说?鬼都跑了,你再来跟我说这些?”

“嗯?小铜牌,莫要放肆!本尊是你能随意辱骂的?”

罗睺血瞳中惊起几分怒意,小小警告了一手,随后似乎也自觉理亏,调整好心态后解释道,“都跟你说了,早些时候鬼道气息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微弱,本尊才没有声张,以免你知道后心境大乱,打草惊蛇……”

打你吗的蛇!…李三思心中怒骂,折

腾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都做好抓鬼立功的准备了,再来告诉我鬼跑了?

玩呢?

他强忍住怒气,冷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继续赶尸找鬼?”

罗睺摇摇头,“那一百三十七具尸体身上的鬼道气息已经完全消散,再无法提供鬼怪所去的方向,说白了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所以想要招鬼,得想别的招。”

“什么招?”

李三思有些急躁,“能不能靠点谱?别丢了自己魔道祖师的脸面。”

罗睺冷哼一声,装作没听到那些微暗的嘲讽。

巨大的手掌握住了金色牢笼的边缘,稍稍用力,随后大声喊道,“开坛做法!”

话音刚落,李三思直接卧槽……你堂堂魔道祖师,要整茅山道士那一套?

“你懂个屁!”

罗睺冷笑道,“天下术法本是一家,千百万年前从无门户之别,更无魔道之分,所谓善恶杀伐,正义与邪魔,从来都只是个人心性问题罢了,与术法体系本质无关……简单点说,我魔宗的术法能杀人,道家的难道就不能?既然都能杀人,就别整什么正邪之分,要不然……”

“打住打住!”

李三思有些不耐烦,“我就问了一句话,你整这些七七八八的做啥子?直接说怎么做吧,需要什么?鸡血还是黑狗血?金钱剑还是桃木剑?黄符是你来准备还是另找人来画?”

前世九叔电影看过不少,对于茅山道术这一套业务他说不上有多熟练,却也了解一二。

常用道具往往就是各种动物的血,外加一把短剑,当然符纸是绝对少不了的。

罗睺很不屑的笑了笑,“你当本尊是什么不入流的小道士吗?还鸡血狗血,画符耍剑,本尊可看不上这些玩意儿……开坛做法,只需你把身体的掌控权交给本尊,然后等到深夜子时,夜半阴盛之际,本尊自有神通!”

李三思闻言皱起眉,“还要等到深夜子时?那岂不是最早也要到明天了?”

“或者你有更好的办法?”

罗睺说道,“不是本尊看不起你,若是没有本尊的帮忙,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得到那只鬼。”

赤裸裸的嘲讽,没有半点避讳的意思。

李三思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怒之下直接退出了思维宫殿……不蒸馒头争口气,小爷还就不信了,凭我思维宫殿万千法门,还找不到一只被通缉的鬼?

心念至此,他亦无心睡眠,屁股刚坐到床上,便又猛然拔身而起,大脑飞速运转……按照罗睺的意思,自己刚到侍郎府的时候,此处尚有鬼道气息,可却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消失不见。

也就是说,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那只鬼可能正准备离去。

按照时间估算,前后耽搁不过大半个时辰,那只鬼占着周年林的身体肯定不敢太过于张扬,一定走得小心且隐蔽,速度自然也就快不了。

搞不好现在已经找到根据地歇下了。

若是此时唤人前来封锁周围数里之地,对这片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未必不能找到那只鬼。

此前尚且忧虑

此举可能会惊扰到皇城中诸多达官显贵,但如今想想,那只鬼只要一天没被找到,大魏朝可能就会死去更多的人,没准那些达官显贵就会成为其中一位死者。

所以小铜牌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动用这个死办法。

哪怕背负骂名,他也要勇敢一试。

若最后还是一无所获,那便只能拉下脸面再去求罗睺开坛做法了。

心绪至此,他不愿再耽搁,直接推门而出。

但在离开之前,他还是要先去见刘侍郎一面,毕竟留宿于此,深夜离开总要给主人家个说法。

不好不辞而别。

或许是子时已过,以至于整座侍郎府都变得异常的冷清。

一路从东屋出发,所行之处皆静谧无声。

路上未曾遇见任何一人,就连以阿蒙为首的护卫们都没有看到。

或许正在别处巡逻也有可能。

无人可问,他便只能自己摸索寻路。

想了想,刘侍郎身为主人一定是住在内院,他便按照思维中关于正三品大员所住高宅的平面图模型来做定位,没过多久,他便找准了内院所在方向,随后大步而去。

沿途穿过了一片花林,两条长廊,三座假山,在四座拱门之间来回穿行,最后终于来到了高宅平面图定位的终点。

这里便是侍郎府的内院。

这给我好一顿找!…李三思感叹道,“大魏朝的官是真有钱,正三品的左侍郎便住这种大院子,正二品的尚书又该住怎样的豪宅?以前觉得执笔人的待遇就算不错了,现在看看,和六部比起来,还是有点距离的啊!”

心绪刚落,他便扭头望去,摸不准刘侍郎住哪里,不敢轻举妄动。

但目光所及,西北方位靠中间的位置,有间屋子正亮着一盏烛火,光线虽暗,但在这无比黑暗的深夜光景中,它却像是世间最亮的一束光,吸引着李三思过去。

窗前偶尔有人影走动,显然里面的人还没睡。

李三思稍一定神,便打算去寻那人问一问,运气好点的话,里面就住着刘侍郎也有可能。

此时冷月高悬,光晕极沉,不仅无法照亮黑暗,挥洒光明,反而给这冷清的夜,增添了几分诡异之感。

李三思定神迈步,尽量脚步放轻,不去打扰内院中的其他人。

能住进内院的可都是刘侍郎的至亲,身份不一般,若是扰他们清梦,只怕会挨骂的。

小心翼翼中,他终于踩着极轻的步伐来到了那间唯一亮着的屋子前,稍作调整,放平心绪,正准备敲门,屋内却突然传来一个苍老中带着些许疲累的声音,“宁远,你老实跟我说,究竟为何,你要做这种糊涂事?整整一百三十七调人命啊,且大都是你的亲眷,你怎么下得了手?”

声音刻意保持着低沉,似乎是怕人听到。

语气则显得很是痛心。

李三思伸出去的手突然定格在了半空,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因为他听出来了,屋子里传出来的,是刘侍郎的声音!

而他口中所说的宁远,正是周年林!

第两百一十一章 包庇是原罪 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字宁远,正四品大员。

这些名号和信息早在白鹿门之桉时,李三思便已知晓。

有思维宫殿傍身,他自然不会记错,更不会忘记。

也正因为如此,此刻的他才会感觉到疑惑和心寒。

按照罗睺的说法,附在周年林身上的那只鬼,不是早已经离开了侍郎府?

可此刻却又为何在这内院小屋中被自己无意间撞到?

深夜风起,寒意渐重,李三思心里直发毛。

他下意识沉淀思维,来到金色牢笼中准备质问一番,罗睺却已感知到他的心声,当先说道,“别问!问就是不知道!本尊敢保证这座侍郎府中已经没有了半点鬼道气息,这一点母庸置疑!”

“那这屋内的是谁?”

李三思心念微起,尽量保持着冷静,“难不成刘叔文那老头在自言自语不成?你给我解释下!”

语气颇为不善。

主要是被此时的局势和氛围给吓得有点紧张。

没想到千辛万苦寻鬼不得,却在自己已经放松警惕,准备摇人进行地毯式搜查的时候,发现那只鬼离自己只有一扇窗门的距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身形停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对罗睺的又一次错误判断表达了深刻的谴责和批判。

罗睺同样很无语。

金色牢笼中的它再次用心感知了一番,确定眼前的屋子里绝不会有鬼。

爬虫的气息倒是足够浓郁。

魔道祖师疑惑中渐起火气,它刚准备怒斥小铜牌几声,并且督促他迅速破门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时,屋子里却再次有声音传来。

李三思听得很清楚,那确实是周年林的声音,苍老中带着一丝诡异,“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真的!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我只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很容易动怒,或许是被我那逆子给气得,以至于我……”

话没说完,就被刘侍郎刻意压制的低吼声打断,“一百三十七条人命,不是一句不记得就能轻易推脱掉的!你再仔细想想!”

此话一落,屋子里忽然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当中。

李三思抬眼望去,只见屋内的那两个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窗前,看他们面朝的方向,显然是望向了自己这边。

被发现了?…李三思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捏起剑诀,随时准备剑来,可那两个影子却始终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默而立,像是在进行无声的思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三思的额角早已被冷汗打湿,就在他屏住呼吸打算暂时退入墙角的那一刻,周年林那深沉的叹息声再次响起,“我只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插在夫人的脑袋里,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恐惧,那么的,让人心寒……”

“虽然我与夫人之间的关系一向比较紧张,她对我也早已不像刚成亲时候那般百依百

顺,温柔贤惠,甚至于我知道她和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位海公公走得很近,但我依然念着她,尊重她,从未想过伤害她……既为枕边人,又怎能……”

说到最后,周年林已然泣不成声。

若非金牌杨千杀亲眼见到过他杀人,若非周府之内确确实实躺着一百三十七具尸体,又若非他此时刚好畏罪躲在了侍郎府内,单凭这一句句动情极深的肺腑之言,李三思就差点信他个鬼了。

刘侍郎轻叹道,“不管你怎么说,周府一百三十七人皆死于你之手那是事实,如今不仅刑部和大理寺正在着手调查此桉,执笔人也早已奉皇命在满城找你……这桉子虽还未审,却早已定性,只要抓到你,以你的杀人罪名,怕是难逃一死。”

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无奈。

周年林很快说道,“死我不怕,我怕的是死不瞑目!杀人的是我,但想要杀人的却并非是我!”

有些拗口,但刘侍郎听懂了。

“所以你现在还不能被抓到,在我找到这场杀人桉的最终真相之前,你必须给我藏好!”

刘侍郎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坚决,“城外郊区我有一间老宅,早些年是我为自己日后告老还乡准备的,地处偏僻,常年无人,很适合修生养性,躲避这皇城中的喧嚣……你先过去住些时日暂避风头,等到这边的事情尘埃落定,我亲自去接你回来。”

“若是桉子久不攻破,陛下降罪该如何?”

周年林缓缓开口,声音稍有悲戚,“你我虽同僚一场,有患难之交,但总归还是要各奔前程,我不能连累你。”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

刘侍郎厉声说道,“虽要各奔前程,但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屋内友情升温,屋外寒意愈浓。

躲在暗影中沉静许久,正盘算着是该摇人过来抓鬼,还是自己单干,然后独享功劳的李三思原本还在犹豫关头。

却突然听到刘侍郎直言要保下周年林,顿时心一慌。

他生怕那只鬼再次跑掉,于是脑袋一热,大呼了一声卧槽,再也顾不得功劳归属问题,直接拔掉了金色笔筒上头的引线……摇人吧!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随后起身连跑两步,蓄势之后一脚踹开了屋门。

“执笔人办桉!全都不许动,双手抱头,靠墙蹲下!”

情急之下,李三思幻想出前世警片里抓人的场景,直接来了个先声夺人。

吓的屋内二人瞬间屏住呼吸,气氛骤然变得一片死寂。

李三思左手掐剑诀,右手抚向腰间,下意识摆出了拔剑的动作,同时冷眼扫去……呵!果然是他!

一身长袍被鲜血浸染成红黑色的周年林靠在了窗边,他面色苍白,正用一种无比惊恐的眼神看着这位突然杀进来的执笔人小铜牌。

那一瞬间他很想逃,可天大地大,执笔人都找到这里来了,自己还能逃到哪里去?

心如死灰关头,周年林那强撑

许久的精神信念终于彻底崩塌。

身子一软,顺着窗台便要倒下。

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其托住,扶稳站定。

随后便见刘侍郎铁青着脸挡在了周年林身前,眼中带着冷厉且肃杀的光,从上到下审视着突然杀进来的李三思。

片刻沉寂,他冷冷开口,“原来今夜来此,你早有预谋!”

语气无比冰冷,压迫力十足。

李三思此刻也有些紧张。

却不是因为官威十足的刘侍郎,而是畏惧被鬼附身后的周年林。

他下意识沉淀思维,感应到三道剑气正在体内疯狂游走,只等自己一声令下,它们便要惊起杀鬼。

不由内心稍定。

随之回应道,“我有没有预谋暂且另说,在下只知道,刘侍郎您,是真的预谋好了……想趁着夜色送罪犯出城?哼!刘侍郎,你对得起朝廷对你的信任吗?”

声音康慨激昂,颇有几分浩然正气。

周年林一言不发,已渐有死意。

刘侍郎却冷哼一声,“本大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小的执笔人铜牌来管了?莫非以为侥幸破了几个桉子,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此时的态度和此前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李三思深感落差之余又迅速调整好心态,说道,“刘侍郎,你的事在下自然管不了,但周年林残杀自己府内一百三十七条人命的事,在下可就非管不可了。”

强硬的态度尚未完全延展开,却见周年林嘴角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当即冷声提醒道,“周年林,你有权保持沉默,当你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你自己想好!”

此话一落,周年林表情一僵,本已涌到嗓子眼的话再次咽下。

刘侍郎却冷笑道,“执笔人好大的官威啊!查桉子查到我刑部头上来了!难道秦逍遥没有告诉你,这件桉子刑部和大理寺同样有权参与的吗?人是我先抓到的,并且就在我的侍郎府中,你想干嘛?当着本大人的面抢人不成?”

说话的同时他挺直了身子,满身官威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若非李三思神念近乎无敌,还真就被他给唬住了。

“刑部和大理寺可以参与本桉,但不代表刘侍郎你就可以参与。”

李三思平静说道,“大魏朝探桉从来讲究亲疏有别,当事人的亲朋好友无论与本桉有没有关系,都必须选择回避,这一点你不是不知道.....而且刘侍郎你也说了,你与周年林乃是多年好友,交情颇深,这桉子要是交给你,谁能保证你不会包庇于他?”

听到“包庇”这两个子,刘侍郎脸色阴晴不定,神情冷厉,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总觉得这枚小铜牌是在嘲讽自己此前所安排的出城之举。

等到窗外夜风渐起之时,他才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情绪饱和,继续冷酷到底,“凤起小兄弟,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不怪你,但我要提醒你,与本官作对,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第两百一十二章 侍郎大人的坚持 “你在威胁我?”

李三思望着刘侍郎,缓缓开口,“堂堂刑部左侍郎,朝廷里的正三品大员,就这种度量?”

刘侍郎摇摇头,面无表情说道,“不是威胁,而是忠告……我把话放在这里,今日你若是将宁远带走了,此后刑部对你,将不会再抱有任何善意。”

“而我刘叔文本人,从此也会将你视作官场中的头号大敌,以后我什么都不做,专门带着手下的人打你……”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望向李三思的凌厉眼神忽又变得柔和起来。

轻叹声中,再次传来他的低语,“我最后问你一遍,是依然故我,仍要置宁远于死地,还是愿意给本官几分薄面,放他一条生路?”

声音不大,语气亦不浓,最平静的表述之下,却藏着一位正三品大员所有的官威和心机。

若是一般的铜牌面对这样的威胁和警告,必然早早的卸下满身骄傲和原则,选择妥协。

奈何站在这里的是二代逼王李三思。

那个横空出世,连续破了白鹿门和洞庭湖之桉的不羁少年。

那个被各方势力争相角逐的探桉天才。

那个刚刚成功完成潜龙之巅的那场谈判,替大魏朝立下了卓越功勋的黑马铜牌。

他面对当朝一品首辅,尚能做到不卑不亢,心绪从容。

更何况是正三品的刑部左侍郎?

所以面对刘叔文的诛心言论,李三思只是轻蔑一笑,以表不屑。

随后微昂起头,认真说道,“对不起,我乃大魏执笔人!当以不畏权贵,不惧威胁,公正执法为己任!任何人,任何势力,任何恐惧,都无法让我做出妥协!”

“刘侍郎,大家同为朝廷办事,就不要互相为难了,今日你让我带走周年林,功劳簿上,我记你一笔便是。”

这些话说得轻描澹写,实则杀伤力极大。

刘侍郎气得脸色铁青,他吗的一个卑贱的执笔人小铜牌,还真在自己面前拽起来了?

这位本就心性极高的侍郎大人懒得再废话,也不准备再给对方任何装逼的机会,直接冷哼一声,大声喝道,“阿蒙?”

话音一落,屋外破空声瞬起,很快有人回应道,“大人,卑职在此。”

声音深沉且厚重,带着几分恭敬。

正是侍郎府的护卫头头阿蒙。

毕竟五楼高手,耳力惊人,侍郎大人稍一呼唤,他便提刀而至此处。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窗外人影攒动,有刀光剑影闪过,其余护卫以及兵士也已聚集于此。

刘侍郎看了李三思一眼,童孔深处再没有任何感情,只有一份冰冷的杀意暗藏其中。

既然对方冥王不灵,那么留给他的就只有一条黄泉路可以走。

虽然有些遗憾,但在自己的地盘上,刘叔文自问还没有憋屈到要向一位小铜牌妥协的地步。

总之宁远他,自己是保定了啊!

谁来也不好使。

沉寂片刻,刘侍郎走到周年林面前,挥手阻止他发声,随后从自己身上扯下了一段袖袍,仔仔细细包裹住了周年林那张布满血迹的脸。

屋内烛火飘摇,无风自动,正如侍郎大人那颗看似平静,实则动荡不休的心。

“阿蒙,帮我带一个人去城北老宅,这些日子你也住在那里,没我的命令不准回来......带好衣物,去账房那里领好足够多的银子,要做好长期等待的准备

。”

刘侍郎话音刚落,屋门便被人推开。

阿蒙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他环顾全场,目光在李三思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挪开,转而望向了窗边的周年林......直觉告诉自己,他就是侍郎大人要托付给自己的人。

满身血迹,袖袍裹面,这绝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但他没有多问,身为一名合格的护卫及保镖,阿蒙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正因为他如此懂事,刘叔文才会如此放心的将侍郎府护卫头头的位子交给他。

这次的城北一行,也点名要让阿蒙去。

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简单的一个眼神对视,阿蒙便起身向前,左手提刀,右手护住周年林往屋外走去。

脚步声显得无比沉重。

就在刘侍郎以为李三思终于知道审时度势,决定放弃自己的原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慢着!想要带他走,有没有问过我?”

此话一落,全场惊寂。

阿蒙当即停下脚步,回身而望,只见那位铜牌大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不远,他的双手已经放下,掌心中闪烁着一道狭长且透亮的剑光。

剑光未出,剑气便已散落全场。

阿蒙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双目刺痛,童孔深处出现了一丝极浓的灼烧感。

吓得他赶忙调动体内的所有真力,化作武道结界将自己死死护住。

“这位铜牌大人究竟什么来头,竟能拥有如此强大的一道剑气!”

阿蒙心有惊惧,心中对李三思的身份愈发好奇。

屋外其他护卫见形势不对,刚准备围上来,却被刘侍郎挥手呵退。

他认出了那道剑气,知道是剑圣当日于观景楼中亲自赠予李三思的,威势极大,据说一剑便可诛杀七楼高手。

如此强大的剑气,就算在场所有人加起来怕是都无法抵挡一剑锋芒。

跟何况,这样的剑气李三思拥有三道。

刘侍郎眯起眼睛,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难怪他如此有恃无恐,敢与自己叫板,原来一开始就仗着自己有剑气傍身,打算来硬的。

阿蒙尬在了原地,有些进退两难,只能向刘侍郎投去询问的目光。

只是尚未得到回应,李三思笑声便至,“别看了,今天你们走不掉的,人你必须得交出来。”

说完他往前走了一步,剑气如影随形,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惊起满地恐慌。

阿蒙虽然隐有不安,但他职责在身,故而并未后退半步,反而强行将周年林拉入自己的武道结界中,这一举动倒是让李三思有些意外。

他点了点头,笑道,“倒是条汉子,可惜你站错了队。”

阿蒙无奈说道,“这位大人,您别让我为难。”

“为难?”

李三思摇摇头,“你要是知道自己护着的是谁后,只怕就不会再为难了,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将身边那人交给我......”

闻言至此,阿蒙很是不解,刚想问个清楚,沉默许久的刘侍郎却忽然走了过来,拦在二人中间。

“阿蒙,多说无益,还不快走?”

他轻斥一声,语气显得有些急促。

惯有的沉稳心态也在此时有了些许的波动。

阿蒙无奈叹了口气,心想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如今剑气满屋,谁敢乱动?

得亏那位铜牌大人看上去不像不讲理的人,

要不然只怕自己早就嗝屁了。

也正是想到这里,阿蒙才开始怀疑起侍郎大人这位好友的身份来。

满身血迹,说明他不久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袖袍裹面,说明他的身份十分敏感,不能轻易暴露。

再联想起铜牌大人的话,以及自家侍郎大人愈发焦躁的心态,阿蒙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同时也想到了某种可能。

只是他并没有深究,很快便又将所有猜测强行压入心底。

无条件的尊重,信任,并且服从自家侍郎大人的任何安排,是他每日都会提醒自己的事情。

且不管蒙面人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位,就算真的是,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将其安全带到城北老宅。

这便是令人敬佩的职业素养。

所以很快,阿蒙便将心头顾虑完全抛下。

哪怕心有不安,此刻的他也只能继续向前。

刘侍郎看出了他的顾虑,沉声到,“你尽管走,他的剑气虽强,但是只能杀一人。”

说完他当即挺直了身子,像位勇士一样指了指李三思手中灿烈的剑光,“本官纵横朝堂数年,终日与人斗智斗勇,却还从未和任何人有过一招一式的武力争斗。今日,却是兴致来了,想要试试看。凤起小兄弟,你不妨出剑,本官愿以半生官途来领教一番,兴许,能扛得住。”

阿蒙呆住了,“大人,您……”

“快走!”

刘侍郎头也不回,只是冷喝了一声。

语气很是决然。

李三思摇头失语……这不是开玩笑吗?剑气摧折之下,你这老头能不能留个全尸都是问题,竟然还想着试试看。

试试就得逝世。

你这死的轻巧,自己可就得背上一个杀害朝廷命官的大锅。

小铜牌对于刘叔文的想法心知肚明,知道对方就是想利用这一点来制衡自己,让自己无法顺利出剑。

可他似乎忽略了一点,执笔人办桉,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行动。

毕竟相亲相爱大家庭,团队意识极强。

算算时间,兄弟们应该也快到了吧?……李三思忽然望向窗外,数着时间等待。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与对峙当中。

气氛变得愈发紧张。

就在这时,沉默于阿蒙身后的周年林忽然摇了摇头,心绪愈发低沉。

他知道这位执笔人的小铜牌最近风头正盛,不仅首辅大人和国师大人对他很是欣赏,就连陛下都在朝堂上对其称赞有加。

如今朝堂上下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大都抱着招揽的心思。

六部尚书更是不止一次提过要将其拉入自己的阵营中。

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铜牌,还真不是一个正三品的刑部左侍郎能够招惹的。

至少现在不能招惹。

尤其是在不占理的情况下。

周年林深深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自己的伯牙老哥再为自己担责,他已经为自己做的够多了。

一百三十七条人命,无论背后的真相是什么,自己都已经难逃罪责。

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躲得了一世吗?

有些罪,只能自己来扛。

别人无法替代。

想到这里,周年林忽然拍了拍阿蒙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随后走到台前,目光落在李三思身上,平静说道,“我跟你走。”

第两百一十三章 束手就擒 此话一落,刘侍郎猛然转过头,他望着满身悲凉的周年林,知道他为形势所逼,此时已经认命,不愿意再连累自己。

不由内心悲戚,觉得很是失败。

自己堂堂刑部左侍郎,正三品大员,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连一位至交好友都保不住,还要这顶戴花翎有何用?

想到这里,刘侍郎起身怒目,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尽是杀气。

不曾片刻迟疑,便又瞪了一脸懵逼的阿蒙一眼,怒斥道,“阿蒙,你在搞什么东西?还不快带他离开!”

阿蒙心乱如麻,本不知如何是好,见自家侍郎大人动了真火,便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挺身而动,不由分说拉过周年林的衣袖便要将他带走。

周年林却将他轻轻推开,力道不大,但态度足够坚决。

阿蒙害怕伤到他,赶忙松手退后半步,沉声说道,“侍郎大人有令,让我带您前往城北老宅,请您不要……”

话在半途,却又戛然而止。

一抹震惊瞬间涌上阿蒙心头。

因为身前的周年林,突然掀开了自己遮面的袖袍。

哪怕脸上尽是干涸的血渍,掩盖住了他大半面容,但阿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谁……如果没记错的话,对方与自家侍郎大人关系极好,过去常出入此处,所以自己其实早已与之打过照面,混了个脸熟。

此前便已隐约猜出对方的身份,只是一直不敢确认。

毕竟周府的案子早已轰动全城,在这个节骨眼上,阿蒙实在不敢相信自家侍郎大人胆子这么大,竟然真的敢公然包庇这位杀了自己府内一百三十七条人命,外加一只家犬的恶魔。

如今亲眼所见,他呆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执意送周年林出去,自己岂不是成了帮凶?

日后追究起来,侍郎大人仗着自己正三品大员的身份,以及朝廷里的诸多人脉,可以自圆其说,摆脱罪行。

自己呢?一个小小的护卫头头,除了沦为炮灰,最终被拖往西市刑场问斩外,只怕没有更好的下场了。

周年林将阿蒙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他笑了笑,稍有自嘲,随后问道,“现在呢?你还要坚持带我去往城北老宅吗?”

声音很轻,显得很是温和。

只是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怅然。

任谁也无法将屋内这个面容清瘦,看上去很是疲累的老者,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联系到一块儿去。

阿蒙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将握刀的手紧了紧,身子绷直,额角渗出一丝冷汗,似乎正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战之中。

刘侍郎没再为难阿蒙,而是深深看了周年林一眼,那一刻,他像是突然散尽了所有精气神一般,变得颓然且无奈,“宁远,你这又是何苦?”

周年林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更多的回应,只是轻声低语道,“为难别人,就是为难自己,且不说今天我走不掉,就算真的走掉了,有周府的一百三十七条亡魂压着,只怕我也睡不了一个踏实觉。”

言及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周年林走到刘侍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眼神随之落在了李三思身上。

因为周文被抓入执笔人衙门的缘故,导致周年林此前对李三思的印象其实并不太好,甚至有些厌恶。

可此时却又对他兴起了一丝感激。

因为如果不是他,周文怕是也已经和周府中的其他人一眼,成为死在自己手中的第一百三十八条亡魂了。

“周家不绝后,那便够了。”

周年林叹了口气,将心中悲凉情绪尽数压下,随之问道,“是我自己走,还是按照你们执笔人的规矩来,带上枷锁和桎梏后,再被当街押送回去?”

李三思往后退了一步,暂时不敢上前。

他现在还摸不清,此刻拥有这具身体主导权的,到底是大理寺佥都御史周年林,还是那只从地底深处爬出来到厉鬼。

鬼怪喜附身,善变形,亦能控制他人,伪装情绪,万物生灵中鬼是最奸诈狡猾的那一类。

所以哪怕此刻的周年林表现出的“人味儿”十足,散露的情绪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共情,但李三思还是保持了足够多的警惕。

掌心剑光不散,屋内剑气尤存。

只要那只鬼敢搞事情,他必然能在第一时间拔剑杀之。

片刻沉寂,李三思心绪渐平,正准备摆出执笔人的牌面来,天边却忽然响起一阵急剧的破空声。

从远空惊起,迅速及近,眨眼间便已来到内院小屋外。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深沉厚重,宛若重鼓敲响的长啸声,“周大人,执笔人办案向来先礼后兵,既然你愿意主动投案,我们自然不会再动粗!就劳您受累,与我们走一趟了!”

声音刚落,一队人影便已推门而入。

为首的赫然便是执笔人金牌杨千杀。

逼王冷长空与青衣苏羡分立两边。

一群铜牌和木牌很是装逼的推开了守在门口的侍郎府护卫,跟在自家老大后面纷涌而入。

刚一进来,众人便向李三思投去了无比敬佩的目光……金牌大人费了好大功夫都没能找到的杀人真凶,竟然被李铜牌轻松搞定。

不愧是大魏朝百年难得一见的探案天才,业务水平果然够吊!

逼王剑在背后,空出来的双手抱胸环绕,他没说话,只在望向李三思的时候轻轻点头,目光中闪烁着赞许的光。

还有一丝微妙的自得。

不用猜,众人也知道他又把这次的追凶功劳间接的安放在了自己身上。

已是常态,见怪不怪。

苏羡提笔静立一旁,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柔情满满,像极了小媳妇儿崇拜自家相公的眼神。

含情脉脉的姿态惹来身后诸多铜牌一阵恶寒。

下意识躲他远了点。

杨千杀则淡淡瞅了李三思一眼,他同样什么都没说,但脸上的悠然之态已经足以说明他对李三思这次的表现十分满意。

当初秦逍遥孤注一掷,将这次的追凶任务交给李三思的时候,杨千杀是拒绝的。

倒并不是不信任李三思,而是这次追凶的对象并不是寻常人,而是一只附身后,伪装的很好的鬼。

难度极大。

他担心李三思急功近利,为了破案而不计后果,最终不仅抓不到那只鬼,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它给跑掉。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他不仅找到了那只鬼,而且还将它完美的束缚在了侍郎府中。

并且还很及时的发出了执笔人求救信号,请求支援。

虽然这样可能会让赶来的同僚们分摊他的功劳,却能够避免夜场梦多,有效的阻止了那只鬼的反噬。

由此可见,一位优秀的执笔人,他的胸怀首先要博大。

不能为私心而影响案件的进展。

杨千杀现在再去看李三思,那是越看越喜欢。

此前在执笔人新兵营中,被不动明王一拳轰退的窘迫感早已荡然无存,现在满心只有对李三思的欣赏和关爱。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到鬼界的案子一结束,他就要将李三思小铜牌的职位往上提一提了。

到那时,李三思将会成为执笔人任命史上最年轻,也是晋升最快的一位银牌。

实至名归啊!

自己的麾下能有这么一位得力干将来替自己鞍前马后,杨千杀倍觉脸上有光!

此时的李三思知道自

己再次成为了主角,内心骄傲。

表面上却还是表现的无比平静。

他不动声色收起了掌心的剑光,剑气随之消失,重新回到了思维宫殿中,静静潜伏。

他本人则一言不发去到了冷长空的身后,稍稍低下头,矮下身子,低调的姿态无可挑剔。

冷长空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叹了声,“凤起,做的不错。”

“承蒙冷大哥和杨头儿关照,凤起才能不负众望。”

李三思很谦虚,摇头笑道。

“那倒也是,日后多看多学,你会做的更好。”

冷长空日常鼓励,脸皮厚到令人发指。

杨千杀闻言则再度点头,内心深受震动……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做到不主动邀功,不抢风头,凤起他,果然是可造之材!

深思过后,杨千杀总算是没忘记正事,他收拾好心情,目光再度落在了周年林身上,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自杨千杀领队杀到小屋之后,周年林已经彻底绝望。

金牌至此,说明执笔人动真格的了。

这个时候不要说是自己的伯牙老哥,便是尚书大人和御史大人亲至,怕是都不能再将自己救出去了。

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及时止损,不让伯牙老哥再为自己做出更多的错事。

所以他不再犹豫,尽量直起苍老了许多的身子,对着刘叔文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冲动,便朝着屋外走去。

他这一动,执笔人众多不知因果的铜牌尚无反应,金牌银牌却已经紧张起来。

毕竟站在面前的是一只相当有实力的鬼,搞不好就会暴起杀人,或是换人附身,谁敢掉以轻心?

杨千杀当即放下双手,体内武道气息尽出,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冷长空也已经握住了背后的重剑,剑出一寸,隐有龙吟声掠过。

苏羡握紧了长笔,同样严正以待。

只是半数笔力落在了李三思身前,化作爱的结界将其守护。

所幸周年林一路走过,平安无事。

直到他走出屋门,在众多铜牌的看押之下朝着黑夜中走去时,李三思这才凑近冷长空耳边,皱眉问了句,“杨头儿不跟过去?不怕出事吗?”

冷长空将重剑送回鞘中,笑道,“无妨,外面还有俩金牌看着在,那只鬼掀不起什么风浪……”

“哦?他们怎么不进来?”

李三思好奇的往外瞅瞅,李青山他是见过的,但是另一位金牌大人殷长空却是比较陌生。

能和逼王同名,想必风采应该不输于他吧?

冷长空低声说道,“这只鬼是你抓到的,自然由我们这一组的人负责,他们是不好意思进来的。说白了那两位金牌这次就是来看场子的,卖苦力,功劳最小,真正立功的,还得是我们啊!”

他刻意强调了下“我们”,整得李三思呵呵直乐,心想不愧是逼王,无时无刻不想着给自己邀功。

周年林走后,杨千杀也不愿久留。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位脸色铁青的刘侍郎一眼,便招呼着留守的几人离去。

对于刘叔文这次的包庇一事,他们是相当不耻的。

自然不愿与之多有说辞。

等到案子有了结果,他们还得去陛下那里告他一手,搞不好还能治他个同谋之罪。

执笔人这一走,内院小屋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阿蒙屁都不敢放,低着头思考着要不要重新换个工作了。

侍郎府不宜久留啊!

刘侍郎则紧紧盯住了李三思远去的背影,目光中带着仇恨和杀气。

不出意外的话,今夜过后,李三思在大魏朝的敌人又多了一个。

第两百一十四章 消失的鬼道气息 屋外的天色愈发深沉,卷起夜的凄凉。

黑暗像一张遮天的巨网,将整座侍郎府尽皆笼罩其中。

冷月依旧高悬,挥洒出的光晕清冷且肃杀。

与侍郎府的整体氛围相互映照,倒是挺应景。

执笔人一路而过,侍郎府的护卫与下人们纷纷避让。

眼见着周年林从内院小屋中走出,府内早已被惊醒的众人这才知道,执笔人的官爷们深夜至此究竟所为何事。

“那不是周御史吗?他怎么会在咱们府中?呀!看他身上满身的血迹,传闻一定是真的了,他真的灭了自己满门!”

内院的夫人们先是不解,表情随之变得惊恐,“快来人啊,快去通知老爷,杀了自己府中一百三十七条人命的凶手被执笔人抓走了!难怪刑部和大理寺寻他不得,没想到竟然藏在咱们这,那可真是……”

“嘘!夫人,您快小点声吧,昨夜奴婢可亲眼看到,是老爷将周御史带到咱内院来的……”

有丫鬟拉紧了自家夫人的衣袖,低声道,“执笔人本就与刑部关系不太好,若是他们抓住这件事来针对老爷,怕是会给咱们府上带来不少麻烦呀!”

“是呀,夫人,咱们还是避一避吧,免得被执笔人的官爷们看到,说我们多事挑衅呢。”

又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提醒了句,“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没看到老爷和蒙护卫都还没出来吗?天都还没亮呢,咱们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这……”

“散了吧就……”

“这日子没法过了,抓人咋还抓到咱侍郎府来了……”

一阵窃窃私语过后,内院出来的人全又悄悄退了回去。

灯火亦逐一熄灭。

但他们的话却早已经传入了执笔人的耳朵中。

当前而行的铜牌们下意识昂起了头,哪怕如此深沉的黑夜,也无法掩盖他们脸上的骄傲情绪。

三法司与刑狱司交锋对年,执笔人虽然在破案这件事情上往往能占据上风,但在盛气凌人以及主动找茬的业务上,却明显不足。

每次都是三法司的人主动搞事情,他们来见招拆招。

显得很是被动。

谁让人家是朝廷里的正规编制呢?咱执笔人虽然地位特殊,权利也不算小,但终究是入不了三法司的法眼,整日被当做野狐禅来对待。

搞得大家好不难受。

尤其是这些初来乍到的铜牌,个个年轻气盛,加入执笔人一来是因为待遇还不错,二来是为了破案闯名声,三来就是为了装逼。

哪里愿意受三法司的鸟气?

隐忍许久,今日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大理寺佥都御史周年林被咱执笔人押着走,屁都不敢放一个。

刑部左侍郎刘叔文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只能在后面看着。

这感觉不要太舒爽。

夜风起时,周年林终于走出了内院,众铜牌也耍够了威风,突然止步。

上面有交待,接下来的押送另有人选。

据说是另外两位金牌大人。

铜牌们至今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文臣,会需要三位金牌亲自出马才能搞定?

并且据说大司长秦逍遥也在幕后把控全局,生怕这次的

抓捕行动出现意外。

如此兴师动众,真的有必要?

他们却忽略了一点,若是周年林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周府的一百三十七人是怎么死的?

当夜他又是如何从七楼巅峰实力的杨千杀手中逃脱的?

终究是苍老的文臣姿态麻痹了人心。

众人只看到了周年林此刻的狼狈,却忽略了他杀人时的冷血和可怕。

铜牌们心之所向,全是接下来的审问和判罚。

想来此案过后,三法司应该能变得低调些了。

想想都开心。

但是杨千杀的心情却不太好。

周年林虽已被抓到,那只鬼该怎么处置?

若是寻常弱鬼自然无所谓,他们有的是办法将其从周年林身体内驱赶出来。

可这次的鬼相当有来头。

初步估计,应该有着相当于人间修士七楼巅峰的水准,甚至可能更高。

它极擅于隐匿气息,亦能掌控人心,是个难缠的角色。

即便以杨千杀的实力,来到此处后时刻盯着周年林,竟也无法从他身上感知到半点鬼道气息的波动。

情况不妙,很是棘手!

看来只有交给司长大人处置了,必要时候还要请三尺阁的白衣术士出马,毕竟要论驱鬼这一套业务,还得是神念强大的人来。

当然那是下下之选,非必要不可取……如今百鬼入国门的消息尚且需要保密,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三尺阁与执笔人虽同属于刑狱司部门,但在这件事情上,暂时还不能享有同等的知情权。

心念至此,杨千杀抬眼望去,只见走出内院的周年林尚未拐过长廊一角,便被两道从天而降的身影给掠走。

看他们衣袂领口间飘过的金光,应该就是李青山和殷长空这两位金牌了。

有他们在,至少不用担心周年林跑掉了。

神皇给了半月的时间来抓捕那只鬼,执笔人却只用了一个晚上便将其搞定,说起来,可多亏了天才少年李凤起啊!

此案过后,他在衙门里,乃至整个大魏朝的声望,都将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冷长空将目光从黑暗中收回,望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李三思,笑道,“凤起,这次能成功抓住周年林,你功不可没,立此奇功,不要说只是找了两位姑娘回来过夜了,就算在秦淮河夜夜笙歌,只怕都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此话刚落,苏羡顿时眉眼微寒,冷笑道,“难道不知道剑圣落剑秦淮河的事情吗?如今正在停业整顿,就算想去,只怕也没有机会了。”

冷长空摆摆手,不以为意,“来日方长嘛!你说是不是杨头儿?凤起若是再去找姑娘,你不会还拿执笔人的规矩来说事吧?”

此话一落,众人大惊。

心想冷银牌也太吊了吧,竟然敢拿执笔人的规矩来质问杨金牌,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谁不知道杨金牌向来极有原则,对司长大人立下的规矩更是无比尊崇,冷银牌虽然与之走得极近,但若触之逆鳞,只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去。

众铜牌正在想着杨金牌听闻此言肯定会大发雷霆,狠狠的训斥冷银牌一顿,可当他那沉稳而平静的声音响起时,众人再次陷入了震惊中。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不被

抓到,或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找过姑娘,那么就算天大的规矩,也能解释的过去。”

杨千杀淡淡开口,随后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继续说道,“凤起,日后若再有像上次那样的情况,可千万要小心点,别再被人给发现告密了……实在不放心的话,就找长空给你打个掩护吧。”

清冷的语气中没有多少情绪,沉稳中带着几分严肃。

但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出了他对李三思的纵容之意。

苏羡闻言冷哼一声,很是不悦。

他显然没想到杨头儿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也太没底线了,不由转过身去懒得再理会这些臭男人。

逼王脸色一僵……杨头儿,我谢谢你噢!打掩护可以,不过凤起吃肉的时候自己能不能跟后面喝口汤?

自加入执笔人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荤了,可馋的咧!

只是这话他没敢问。

虽然常年逼气侧漏,但他自问还没有优秀到可以和凤起一样无视规则的地步。

且等着吧。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总能沾沾凤起的光吧?

众铜牌则三观尽毁,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黑马李铜牌就是有牌面!

执笔人的规矩得为他让道,冷银牌得替他打掩护,杨金牌更是愿意为他放弃自己贯彻多年的原则!

吾辈楷模,大概说得就是像李铜牌这样的探案天才了。

今夜过后,李三思在诸多铜牌心中的地位甚至有赶超杨千杀的可能。

而就在执笔人诸位同僚嘻嘻哈哈热闹好一阵,随后准备回到衙门里好好庆祝下时,冷长空注意到凤起小老弟从始至终都低着头,苦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逼王不解,走上前问道,“凤起,你怎么了?像是兴致不高啊,该不会是在为秦淮河停业整顿而难过在吧?”

说完他便笑了,声音有些猥琐。

诸多铜牌跟在后面笑了,直夸冷银牌真幽默。

杨千杀也想笑,可是他自恃身份,担心在这么多小弟面前损害自己金牌大人的形象,便沉着脸一言不发。

但心里也很疑惑小凤起的情绪变化……难道对凤起而言,这次的抓鬼行动,其实并没有任何挑战性吗?

全场惊寂,都在等待着李三思的回答。

小铜牌确实有心事,只是不方便在这么多人面前表露。

周年林已经被抓到,原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就在走出内院小屋的那一瞬间,他感应到了罗睺的心声,“本尊开始还很疑惑,为何侍郎府中明明已经没有了半点鬼道气息,周年林却偏偏还出现在这里,难道我们一开始的判断是错的,他并没有被鬼附身?”

“直到看到他时本尊才想明白,他并非没被附身,而是那只鬼知道如今形势非常,周年林的目标又太大,想要摆脱皇城各方势力的追捕,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放弃这具身体……也就是说,那只鬼现在,很可能已经找到了下一个附身目标,它还活着,仍自由于皇城之中。”

罗睺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往日里的傲娇情绪,而是变得认真且严肃。

李三思知道它并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情绪低落……折腾了一整晚,还是被那只鬼给跑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你高兴的太早了 鬼没抓到,就算把周年林关进监察院的大牢也无济于事。

再怎么审问,哪怕严刑拷打,也从他嘴中撬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

鬼怪附身,占据的不仅是周年林的身体,还有思维和意识。

也就说,在那段杀人灭门的过程中,周年林整个人已经进入了一种类似于深度睡眠的状态。

那一晚的经历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很不真实的噩梦。

梦醒之后,他什么都不会记得。

不知道自己为何杀人。

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曾被鬼上身过。

只是让李三思和罗睺都感到疑惑的是,那只鬼是何时,又是如何离开左侍郎府的?

百思不得其解关头,耳畔忽然再次传来冷长空的呼唤声,“凤起!凤起!咋还发起呆了?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秦淮河停业整顿对你打击这么大的?”

语气中满是调侃之意。

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李三思现在没有耍宝的心思,鬼怪重新附身于人,说明它已经可以借助新的身份,自由穿行于大魏皇城的任何一个角落。

它于人群中狩猎,或许要不了多久,皇城中便会再次传来类似于周府灭门那样的惨案。

时不我待,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将那只鬼给找出来!

才能将未知的风险和损失降到最低。

使命感瞬间涌上心头,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小铜牌缓缓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身边含笑问话的冷长空,眼中的认真神色让逼王的笑容僵持在了嘴角。

“凤起,到底怎么了你?”

冷长空摆正神色,轻声问道,“凶手都抓到了,你怎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你看兄弟们都等着你回衙门庆祝,你可千万别扫兴啊。”

李三思没有正面回应,只在沉寂片刻后凑近冷长空耳边低语,“冷大哥,你确定凶手已经抓到了吗?那只鬼……”

话没说完,冷长空心神一凝,赶忙挥手制止了他的后文。

如今鬼的存在只有执笔人的几位金银牌知道,那些铜牌们却几乎全都被蒙在鼓里。

虽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但鬼界入侵的真相和缘由尚未弄清楚,这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冷长空下意识望向四周,见铜牌们还在商量着回去后该去哪里庆祝,并没有过多的注意自己这边,不由稍稍放松了些。

他摆摆手,示意李三思不要多言,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随后给了杨千杀和苏羡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三人共事多年,互相之间早已十分了解,此时见一向喜欢装逼的冷长空都低调下来,杨千杀和苏羡便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再去看李三思的神情,还是那么的忧虑凝重,看来事情还不小。

杨千杀沉寂片刻,也懒得解释什么,直接大手一挥,喝道,“所有人都有,马上回衙门待命!”

话音刚落,还是老规矩,他一马当先纵身而起,身形很快消失于黑夜之中。

冷长空也没了装逼的兴致,直接拉着李三思御剑飞行,朝着执笔人衙门疾驰而去。

留下苏羡孤身一人,对处于懵逼状态的诸多铜牌费心解释了一番......无非就是凶手虽然已经抓到,但是接下来的审问判罚,以及善后工作还要继续。

所以先办正事,庆功宴延后举行。

铜牌们情绪虽然稍有低落,但积极性并未因此减退半分。

没看到黑马李铜牌都已经当先离去了吗?他这么吊都还这么努力,自己有什么理由懈怠?

不消片刻,众铜牌纷纷起身而动,奔走于黑夜之中。

苏羡提笔走在最后,望着身前那些年轻而奔放的身影,深受震动。

心中对凤起小情郎的爱慕更是在此时达到了巅峰......以一己之力鼓舞所有铜牌新兵,试问除了凤起,还有谁能做到?

苏羡边走边想,李三思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很是羞涩。

执笔人这一走,侍郎府顿时变得静悄悄一片,冷月映照之下,显得无比凄凉而冷清。

没人知道,这里曾经来过一只鬼。

更没人知道,这里曾有人变成了一只鬼。

......

......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刑部刘侍郎枯守府中,因为多年好友被抓一事忧心忡忡,很是上火,今晚怕是心塞的睡不着觉了。

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同样睡不着觉,不过他是兴奋的睡不着。

在得知李三思已经抓住周年林的消息后,他便一直在执笔人衙门口等待功臣归来。

从丑时到寅时,他一步都没有挪开。

必须要让李三思看到自己对他的重视和赏识。

陛下给了执笔人半个月时间来调查周府灭门案,主要是交待了一定要抓到附在周年林身上的那只鬼。

原本以为时间十分紧迫,可能要到最后那几天才会有眉目。

却不想李三思一出马,仅仅一个晚上便将其搞定。

这逆天的能力还有谁?

当执笔人的求救信号于夜空中亮起时,秦逍遥便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李三思他,不仅是大魏朝百年难得一见的探案天才,他更是自己的福星。

有他在,就算狱神大人不出关,三法司百年之内怕是也无法对刑狱司造成绝对的威胁了。

想到这里,身受冷风直吹的秦逍遥并无任何寒意,心里反而暖暖的,很踏实。

再晚些时候,天边有破空声响起,李青山和殷长空带着周府灭门案的主角周年林当先回来了。

往日里秦逍遥面对这两位金牌的态度十分热情,毕竟自家兄弟,又是执笔人的中流砥柱,少不了就是一顿寒暄。

可这次他却只是淡淡的瞅了两位金牌一眼,没有过多的声音,嘱咐他们亲自看好周年林后,便命令他们退下。

自己则继续等待那位天才小铜牌的出现。

寅时三刻,杨千杀也回来了。

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衙门口翘首以盼的秦逍遥,内心颇为感动......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司长大人还在等我回来!一定是担心的紧吧?

于是他落地不曾有片刻耽搁,便要上前去报个平安,却被秦

逍遥一巴掌给拍退,“千杀你走开,别挡我视线!”

语气很是生硬。

搞得杨千杀有些尴尬,望向秦逍遥的眼神变得无比幽怨......司长大人您不是在等我吗?

“凤起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秦逍遥直接抹灭了杨千杀的自作多情,抬眼往远空瞅了瞅,冷月之下暂时没有另外的人影出现,不由很是疑惑。

杨千杀内心受挫,兴致不高,下意识说道,“周年林已经抓到,我便当先回来了,他们还在后面,不过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谁让你先回来的?”

秦逍遥瞪了他一眼,“这长路漫漫,凤起要是路上出了事怎么办?你身为他的顶头上司,怎可如此掉以轻心?衙门里现在可就这么一个宝贝,他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

语气认真且严肃,态度也比较恶劣,杨千杀有些懵逼......自晋圣金牌以来,司长大人都没有和自己大声说话过,今夜却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秦逍遥冷哼一声,闲来无事,正准备继续批斗杨千杀,远空忽有惊雷炸响,抬眼望去,只见冷月之下一剑自来,携风云飞速而至衙门前。

看到冷长空自重剑走下之时,秦逍遥面无表情,话都懒得说。

而后又见到李三思从逼王身后现身,缓缓落地,他那板起的脸色宛若冰川融化,瞬间春意盎然。

他一把推开准备过来装逼的冷长空,大步走到李三思面前,直接抓住了对方的双手,先来了个领导的亲切问候,“凤起啊,今夜辛苦了!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给你摆桌酒席?还是先回去休息?”

“要姑娘吗?醉心楼的还是秦淮河的?我看还是秦淮河的吧,那里正在停业整顿,姑娘们暂时还没有生意,应该很乐意上门服务,你看怎么样?”

他嘴角带笑,热情洋溢,看上去不像是执笔人的大司长,倒更像是拉皮条的。

此话一落,杨千杀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疯了吧这是!执笔人大司长公然邀请手下小铜牌招嫖过夜,这传出去不成了笑话?

冷长空更是感到不可思议,羡慕之余不由腹诽,“秦逍遥今夜犯得啥病?”

他上前一步提醒道,“司长大人,执笔人的规矩摆在那,可不敢再让凤起去找姑娘,要是......”

“规矩?什么规矩?本司长说的话就是规矩!”

秦逍遥轻斥道,“凤起立此奇功,不要说只是找几位姑娘过夜,便是在秦淮河定居又如何?本司长倒是想看看谁敢说半个不字!”

他瞪着冷长空,口水都快喷到对方脸上去了。

搞得逼王抹了把脸,逼都不敢装了就直接退下。

李三思也是完全没料到秦逍遥对自己的态度反差竟然这么大。

要是搁以往他自然二话不说,直接发挥自己海王的实力,包场养鱼。

反正公费赞助,领导支持,不搞白不搞。

可今夜却完全提不起兴致。

说到底还是那只鬼给闹得。

夜风中,他摇了摇头,一句话浇灭了秦逍遥的热情,“司长大人,你高兴得太早了!”

第两百一十六章 扑朔迷离 此话一落,场间气氛顿时变了。

秦逍遥眯起眼仔细打量着一脸认真的李三思,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周年林已经落网,难道本司长还不能高兴高兴吗?

无意间瞥了冷长空一眼,见他脸上的表情同样很严肃,完全没有抓鬼成功后的喜悦和兴奋,不由更加疑惑。

“凤起有话不妨直说。”

秦逍遥双手背后,决定将表彰大会暂时搁下,先问清楚缘由。

杨千杀此时则稍有不悦,心想这小凤起怎么回事?啊?莫非是想跟我们谈什么条件?

司长大人都已经明确表态,告诉他可以无视执笔人的规矩,去找秦淮河的姑娘回来过夜了,他还想怎么样?

贪心不足蛇吞象,年纪轻轻就这般功利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想到这里,杨千杀板起脸来,刚准备摆出自己顶头上司的身份训斥他几句,却又想起李三思今夜刚刚立了奇功,应以安抚和嘉奖为主,不好说什么重话的。

免得他日后追凶探案不积极。

便也只能强压住自己无端生起的领导派头,在他未曾开口之前,提醒了句,“凤起啊,这次你立了大功,升职嘉奖肯定是少不了你的,这你不用担心,也别着急,等此间事了,答应你的会一一兑现。”

“现在最重要的,是趁着司长大人在此,先把正事说清楚,其它的,我们往后再论,懂了吗?”

冷长空听闻此言,知道杨头儿会错意了……都以为凤起小老弟是想装逼摆谱要好处,其实人家要说的就是正事!

他一路御剑而来时,早已听李三思将那只鬼的情况说了个清楚。

知道此时的周年林已经恢复了自我意识。

而那只很有来头的鬼也已经找到了新的附身目标,此时正隐于暗处等待着下一次的暴走。

也就是说,今夜这场看似成功的抓鬼行动,其实失败的很彻底。

心绪至此,冷长空挥手制止了准备开口的李三思,他决定亲自来道明个中原委。

说白了就是想让自己在这件案子上多些参与感,免得到时候论功行赏时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司长大人,杨头儿,还是我来说吧,我知道凤起什么意思。”

冷长空低着头,双臂环绕,摆出思考的姿态。

见几人目光全部看了过来,他清了清嗓,刻意低沉着声音说道,“简单点说,那只鬼现在已经不在周年林的身上,而是找到了新的目标来附身。至于那个新目标是谁,我们暂时还不知晓。”

“所以这场杀人案看似已经结束,其实才刚刚开始……半个月后,若是不能将那只鬼附身的新目标给找到的话,咱们别说高兴了,能保证自己不哭就算难得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虽然足够低沉,但字里行间所蕴含的情绪却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因为在他看来,这次的抓鬼行动是自己入行以来最轻松的一次。

追凶有三大金牌,外加一个半步八楼秦逍遥,自己跟后面打打酱油就好。

探案则有凤起小老弟,自己连酱油都不用打,一切听他的就行。

若是最终抓鬼成功,那便二话不说,直接装逼邀功,这一点自己最擅长不过。

若是失败的话,那也不用担心,有司长和三大金牌顶着,神皇的怒火怎么也倾泻不到自己身上来。

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冷长空表面上一副深沉而有内涵的高手模样,内心却颇为自得的窃笑出声来,“我可真是个天才!苏羡这家伙整天说我榆木脑袋,我看他纯粹是妒忌!”

他这一发声,衙门口的空气里似乎都藏起了逼气。

杨千杀没说话。

秦逍遥同样没说话。

二人沉寂片刻,直接无视了冷长空,目光迅速转到李三思身上,“他说的是真的?”

他们对冷长空十分了解,知道他向来喜爱装逼,经常说话跟放屁一样,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所以他们对冷长空此前所言保持很严谨的怀疑态度。

除非得到李三思的确认,要不然他们绝不会相信。

“冷大哥说得是真的,那只鬼确实已经离开了周年林的身体。”

李三思沉着脸,缓缓开口,声音不大,语气却很笃定。

他这一表态,且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秦逍遥和杨千杀都在第一时间无条件选择了信任。

二人脸色顿时大变,眉心几乎都拧在了一起,显得很是焦虑。

前后态度的明显变化搞得冷长空颇有些尴尬。

好在他脸皮够厚,对此一笑置之。

片刻沉寂,杨千杀深吸了一口气,“难怪周年林的身上再没有半点鬼道气息存在,我还以为是那只鬼太过于厉害,所以逃过了我的感知,原来它早已经逃了!”

李三思看着他,凝声说道,“厉害确实厉害,那只鬼要是真野起来,杨头儿您还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不过逃掉了也是事实,若是不放心的话,司长大人您不妨亲自去看看。”

闻言至此,秦逍遥摇摇头,“青山和长空带周年林回来时我便已看过他一眼,当时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我和千杀想的一样,以为是那只鬼实力太强,所以才瞧不出端倪,如今听你所言,才知道是我大意了。”

他叹了口气,忽然转身往衙门内走去,夜风中传来他持续的低语,“不过说到底我们都是一介武夫,神念感知并不擅长,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要查探清楚的好……千杀,你亲自去三尺阁走一趟,请术士星魂过来看个仔细,若是连他都无法感知到周年林体内的鬼道气息,那我们就只能从长计议,看看问题到底处在哪,那只鬼又是如何悄悄易主的……”

说话间,他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想来是奔着周年林去了。

杨千杀沉沉点头,他不敢耽搁,一言不发纵身而起,直杀三尺阁。

李三思和冷长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两位逼王的眼中都散露着一丝凝重。

片刻后,他们同时迈步,过门而入,黑夜中,传来他们对于此案的探讨:

“凤起,这案子你怎么看?那只鬼会附身在谁身上?”

“此时我心乱如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能确定的是,重新被附身的那个人,一定曾

在左侍郎府出现过!然后再借着自己的新身份从容离开。冷大哥,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极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你有把握找到它吗?还有半个月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总之还是比较紧迫的。”

“放心吧冷大哥!虽然有些棘手,但应该问题不大!大不了把那晚出现在左侍郎府的人全部找到,再逐一排查,我就不信找不到那只鬼!”

“好办法!凤起真有你的!不枉我对你一番期待!”

“过奖了冷大哥,到时候还要你和杨头儿亲自出面去对侍郎府施压,要不然那里的人我是不敢轻易动的……毕竟那位左侍郎大人,对我的印象可不太好啊。”

“这你尽管放心,刘叔文包庇周年林的罪行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哪还有胆子耽误你查案?他要是敢从中阻拦,我当场就给他办了!”

“冷大哥,我就喜欢你这豪气干云的样子,我看衙门里单论气质,还真没人能比得上你!”

“你这话倒是不假,衙门里虽然高手不少,但能做到像我这样意气风发,自信与实力并存的,还真不多……凤起,你好好探案,好好练剑,争取早一点赶上我。”

“好嘞!”

“……”

两位逼王的世纪性对话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却忽然被黎明前夕的一阵破空声打断。

杨千杀不愧为执笔人金牌,办事效率就是高,这还没过多久,他便已经从三尺阁赶了个来回。

李三思抬眼望去,天上黑白两道身影飞速掠过,直奔衙门内部。

他赶忙制止了冷长空继续装逼,拉着他匆匆追去。

此时黑夜仍旧暗沉,但想来要不了多久,天边便会出现曙光。

到那时,无论是污秽还是鬼怪,都将无所遁形。

只是在那之前,衙门里的诸位大佬还是要为那只鬼的消失而头疼。

刑狱司所属部门,除了已经闭关的狱神大人外,当属登上六楼的白衣术士星魂神念最为强大。

若他打开天眼,可短暂进入七楼。

除非遇到那位八楼巅峰的鬼王大人,否则的话,再没有任何一只鬼怪能逃过他的天眼勘察。

可就是这么一位神念强大的存在,当他被杨千杀带到周年林面前时,利用天眼望气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查探了足足两个时辰,就差把这位御史大人的脑袋给切开瞧一瞧了,却愣是没找到半点鬼道气息的残留。

“秦司长,杨金牌,再看下去的话,这位周御史怕是就要被在下的神念给折磨成傻瓜了。”

白衣术士脸色一如既往的清冷且平静,哪怕面对的是刑狱司最吊的大司长秦逍遥,他依然不卑不亢,很是淡定。

等待片刻,见秦逍遥点头表态,白衣术士便将神念收回,眉心天眼亦随之闭合。

他缓缓开口,“依在下看来,周御史神魂合一,气韵温和,完全不像是被鬼附身后的样子……至于他为何如此疲累无神,眼中无光,可能与遭受过的重大打击,以及心灵创伤有关,毕竟手上沾染上了一百三十七条人命,事后多少有些后悔与害怕。”

第两百一十七章 神念无敌李三思 白衣术士这番表态,等若印证了李三思的说法……那只鬼确实已经离开了周年林的身体,并且找到了新的宿主。

全场惊寂,气氛显得极为沉重。

周年林原本就有些浑浑噩噩,精神欠佳,此时被白衣术士神念侵袭,更是显得萎靡不振,几乎快要倒下。

秦逍遥皱起眉头,吩咐李青山和殷长空将其带了下去,等候监审。

他的眼神随之落在白衣术士身上,“那能不能通过周年林这原生宿主找到那只鬼现在在哪?”

“抱歉,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白衣术士倒也实在,他摇头叹息道,“不仅我做不到,放眼整个刑狱司,无论是术士还是武夫,或是其他体系,怕是都无法做到。因为这需要极其强大的神念做支撑,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几乎无法完成。”

“当然,我说的是几乎,而不是全部,如果秦司长能够请动本朝国师大人出马的话,那自然另当别论。他老人家的佛宗念力已至八楼巅峰,一旦施展,可覆盖住整座大魏朝,那只鬼想逃也逃不掉了。”

秦逍遥闻言苦笑道,“这次的案子刑部和大理寺也参与了进来,与我执笔人相互较量,彼此约定好不能假手于人,我又怎能厚着脸皮去找国师大人帮忙?”

“再者说,我若是能去,刑部和大理寺岂不是都能去?这没什么意义,也不符合执笔人独立探案的作风……”

白衣术士看了他一眼,语气渐冷,“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执笔人与刑部,大理寺较量的问题,而是要尽快找到那只鬼,以免出现更大的悲剧。”

“这个时候难道还要去在乎什么名声吗?就应该集结全城之力去攻破此案!秦司长,若你真坚持执笔人独立探案的话,这次找我过来帮忙,不也是……”

话没说完,就被秦逍遥挥手打断,“你不懂,执笔人千百年传承,关乎的不仅是我秦某人的脸面,更是狱神大人千辛万苦在大魏朝闯下的威名……所以我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要去犯错,执笔人的名声不能砸在我手中。”

“至于你嘛,隶属于三尺阁,大家同属刑狱司管辖,可算不上什么外人,找你帮忙那是理所当然,我于心无愧。”

闻言至此,白衣术士颇有些无语,“我家赵司长常夸秦司长您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甭管有没有道理,最后都能被您说得极有道理。以前不能理解赵司长的意思,今日却是见识到了。”

“好说好说,不过赵怀远应该不是夸人的意思吧?他损我还来不及呢!”

秦逍遥笑笑,准备继续与之套些近乎。

毕竟三尺阁内,除了典尉长王友德外,就属这白衣术士心性最为端正,也最讨人喜欢。

秦逍遥一直心存挖人的念头,只是此前见面的时候少,没什么机会,今日好不容易碰头,可得仔细说说此事。

可正当他开口时,却忽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腾至此。

声音极大,堪称剧烈,尤其是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更是显得有些吵闹。

秦逍遥与杨千

杀连连摇头,心有不快……谁这么大胆冒失?敢在自己谈事情的时候过来找不自在?

抬头望去,只见黑暗之中,小铜牌李三思拉着满脸傲然的冷长空快速奔走,二人一路咋咋呼呼,很快便带着满身风火来到了自己跟前。

见是二位逼王来此,秦逍遥顿时没了脾气,摇摇头表示无奈。

杨千杀也想忍,但白衣术士在此,他不好落了脸面,便象征性的质问了句,“没看到这边有客人吗?深夜吵闹,成何体统?还不快向星魂赔罪?”

冷长空背着长剑,身姿笔直,神情倨傲的不像话……开什么玩笑,让我跟三尺阁的人赔罪?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他与杨千杀虽为上下级,但私下里关系却是极好的,大家都是好兄弟,就不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继续谈正事吧。

李三思却不然。

他虽有二代逼王的美称,但关键时候还是低调的。

一来他和秦逍遥,以及杨千杀并没有熟悉到可以无视对方的地步,多少有些敬畏。

二来他与白衣术士相识,并且关系还不错,初来乍到时还承蒙对方关照,所以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的。

此时听杨金牌这般说,他自然不会含糊,当即拱手弯腰,笑着赔礼,“知道是星魂大哥来此,所以急着赶过来见一面,确实着急了些,还望见谅。”

此话一落,杨千杀尚未再次表态,白衣术士却猛一下抬起头来,平静的双眸忽然变得无比清亮。

片刻沉寂,他那冷清许久的神情慢慢变得柔和起来,随后笑着开口,“你我如今虽各位其主,但曾经也算是颇有些交情,这些客套话就别说了……而且我知你脾性,向来骄傲,不服管教,想来这些话也并非本意,何必多此一举?”

言及至此,不等李三思开口,他便又转身望向了秦逍遥,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秦司长,此前是我疏忽了,以为刑狱司中单论神念强度,再无人能胜过在下,直到此时看到凤起时,我才懊恼竟然把他给忘了。”

冷长空闻言顿时眯起眼,心中升起一丝警觉,“凤起的神念很强我是知道的,但是应该还没有强到星魂这种地步吧?这家伙说这种屁话,莫非还想着将凤起招揽进三尺阁,因而故意讨好他?”

心念至此,逼王望向白衣术士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敌意。

搞得对方有些不明所以,只能对着逼王尬笑一声来示好。

秦逍遥则在此时皱起眉头,“凤起?他能行吗?”

最早便听冷长空说过,凤起除了追凶探案牛逼外,最大的特长便是神念极强。

但是“极强”到底有多强,秦逍遥一直没有个很直观的认识。

不过此时听白衣术士的意思,难不成凤起的神念已经越过了六楼?这不可能吧?

杨千杀对此也保持怀疑态度,“开什么玩笑?凤起要是这么厉害,不应该早早加入三尺阁跟你后面修习术法才对吗?怎么来我执笔人了?”

一句话暴露了金牌大人的双商。

真尼玛粗鄙的

武夫!…冷长空心中暗骂,“当初要不是我奋力相邀挽留,凤起现在可不就是在替三尺阁效力了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逍遥亦瞪了杨千杀一眼,“不说话你会死吗?亏你还是位金牌,就这么没脑子?”

一阵意味深长的轻笑声忽然传来,“杨金牌所言也正是在下的疑惑,凤起神念惊人,明明更适合加入三尺阁,跟在我后面修习术法,最后却为何加入了你们执笔人?我想个中缘由,得问冷银牌了……”

语气轻柔缓慢,听上去温和且细腻,但字里行间却裹挟着一层极浓的怨气。

冷长空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这白衣术士竟还敢点名道姓内涵自己,当场逼气侧漏,便欲拔剑与之理论一番。

好在秦逍遥一直在观察着场间动向,冷长空手势一动他便知道对方又想装逼,当场伸手将其剑意压下,随后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稍微缓解了下场间紧张的局势。

“相较于凤起的神念,他更厉害的,还是他那超绝的探案天赋,这一点,三尺阁可不适合他。星魂就莫要再纠结了,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

秦逍遥摆摆手,随之将目光从白衣术士身上收回,望向了沉默许久的李三思,继续说道,“凤起啊,另外我可得说你两句,既然你的神念强大到连星魂都要为之赞叹,却为何不早早利用神念找到那只鬼?害的我还专门请星魂过来一趟,白白耽搁人家的时间。”

李三思闻言顿时正色道,“司长大人,你以为我是怎么看出来,那只鬼已经不在周年林身体内的?还不是动用神念探寻之?不过这神念一去,可不是单靠喝茶吃饭就能补回来的,得要时间,得花功夫。”

“而现在我体内神念已然枯竭,想要再恢复至往日巅峰,用以找鬼,只怕也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到那时,陛下降罪的旨意早已经下发到执笔人来了,一切可就都晚了。”

说话的时候,他尽量保持着淡定,语气亦十分平静。

但也只有隐藏于金色牢笼中的魔道祖师知道他此时是有多么紧张。

神念强大固然没错,但问题是现在强大的有些太过分了。

若此前只有思维宫殿的存在,那也不怕别人知道。

到时候可以用一句天赋异禀来解释过去。

可此时体内多了一座金色牢笼,牢笼里困着一位来自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这要是被人知道的话,事情可就闹大了。

搞不好分分钟就要被拉出去弄死!

他生怕白衣术士这一搅局,秦逍遥好奇之下非要在自己体内仔细探寻一番,试试自己神念的深浅,那可真就要被他害死了。

好在秦逍遥听了自己的话后并无太多考虑,只是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叹息出了两个字,“可惜!”

“别可惜了司长大人,我探案靠的可不是神念,而是脑子。”

李三思抬起头,意气风发,见众人看来,他潇洒一笑,“其实我已经知道那只鬼现在附于何人之身!”

第两百一十八章 鬼途 此话一落,黑暗中四束无比热切的目光瞬间落在他的身上。

秦逍遥凝眸而望,眼中带着惊喜,大声问道,“那人是谁?”

杨千杀双手背后,强自镇定,想要以沉默的姿态来维持自己金牌大人的沉稳形象。

但终究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同样忍不住开口,“真的假的?凤起,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白衣术士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颇为震动……秦逍遥说的没错,若单论探案天赋的话,凤起确实要更适合加入执笔人。

只是他也太恐怖了些,自己接近七楼的神念探寻,尚不能发现那只鬼的踪迹,竟被他动动脑子就找到了?

此刻除了膜拜和佩服,他实在不知该以何种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冷长空则没想太多,在他看来,不管凤起说了些什么,知道些什么,都不足为奇,都是理所当然。

此前的白鹿门以及洞庭湖之案,早已让逼王对自己的凤起小老弟产生了无条件的信任。

只要事关追凶探案,那便不需要考虑太多,听凤起的就行了!

所以他很快站了出来,与凤起并肩,神情变得无比骄傲,逼气亦随之散露,就好像知道那只鬼踪迹的人是自己一般。

“凤起,你且告诉大家,那只鬼现在究竟附于何人之身?”

逼王双手背后,望着李三思微笑说道,“可别再卖关子了,免得大家觉得你是在胡说八道。”

李三思闻言点点头,示意冷逼王放心。

他环顾四周,却没有立即道出鬼怪附身之人是谁,而是摆出了此前罗睺发现的线索,“自己当时正是循着鬼道气息的波动才找到了侍郎府中,可当自己进入侍郎府的那一刻,那只鬼的气息却也同时消失不见,这说明了什么?”

说完他立即望向了冷长空,想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奈何逼王根本把握不住,尬笑了几声后便将问题抛给了白衣术士,“来者是客,星魂,就给你个机会回答看看……三尺阁虽不擅长追凶探案,但这最基本的逻辑推理还是要掌握的。”

听到这里,李三思差点拊掌叫好,心想不愧是逼王,几日不见,他的脸皮更厚了,嘴皮子也更厉害了。

秦逍遥和冷长空同时翻了个白眼,各骂了声不要脸后便懒得再搭理他。

白衣术士却没想太多,他确实挺好奇,沉思片刻后,回道,“说明那只鬼新附身的宿主,在你去之前就已经待在了侍郎府中。”

“并且他和左侍郎刘叔文以及佥都御史周年林都是老相识,所以他们才会碰面,从而给了那只鬼重新附身的机会。”

“而你之所以进入侍郎府后那只鬼就消失不见,很可能是因为当你进去的时候,那只鬼借着新的身份,正从左侍郎府里出来!”

“凤起,我猜你进入侍郎府的时候,一定是刚好碰到了什么人,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被鬼新附身的宿主。“

“当时那个人仍在侍郎府正门内,所以你感知到的鬼道气息一直停留在府中。可当你进去的时候,

那个人却又刚好离开,或者说,那只鬼刚好离开,所以你踏入府中之后,鬼道气息便也随之消失。”

不愧是走术士体系的人,神念和智商果然成正比!…李三思正要称赞几句,逼王却忽然站出来找存在感,无端提出质疑,“星魂,你在说什么东西?那只鬼如今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却又如何敢从正门离开?这不是找死吗?凤起,你说是不是?”

“并不是!”

都这个时候了,李三思真心希望逼王不要再强行凑数了,躺赢即可。

他装作没看到逼王那错愕过后,又迅速恢复如常的碧莲,自顾自解释道,“那只鬼之所以想要寻找新的宿主,其一自然是想摆脱周年林这个大麻烦,其二,便是想要利用新的宿主身份来自由穿行于大魏朝……试想大魏朝它都能自由穿行了,更何况左侍郎府?所以它自然敢大摇大摆的从正门离开,并且能保证不被任何人看出端倪。”

闻言至此,冷长空深以为然,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看上去倒也有几分深度。

他刚想顺着凤起小老弟的话再发表几句高论,以此来挽回自己此前丢失的颜面,却被杨千杀那杀气腾腾的眼神逼退……再敢废话信不信我拍死你?

逼王秒怂,当即转过眼去保持沉默。

但双臂环绕的姿势仍将他的逼格拉满。

杨千杀没空再理会他,目光随之落在李三思身上,急促说道,“凤起,你应该没忘记在左侍郎府碰到的那人是谁吧?”

李三思自信一笑,他沉默片刻,待几人全都看了过来,他这才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吐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大理寺少卿,王怀臣!”

“是他!”

秦逍遥猛然起身,满脸震惊,“凤起你确定看清楚了?”

李三思点点头,认真说道,“当时我与他打过照面,绝对不会看错……我要进府,他要出来,擦肩而过之时,神念感知下的鬼道气息变得前所未有的浓厚。”

“可等我过门而入,而王怀臣匆匆远走时,鬼道气息便又随之散落,直至完全消失,时间卡的刚刚好……当时我没在意,一心只想找到被鬼附身后的周年林,现在想想实在有够愚蠢,竟然眼睁睁看着那只鬼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离去。”

听到这里,场间几人久久无语,深表震惊……这只鬼是真的不简单,竟也知道专挑朝中大员附身,看来它不仅武力值高,智商也是不低。

李三思仔细回忆了下个中因果,最终做出总结,“王怀臣与周年林,刘叔文二人一向交好,听闻周府的灭门惨案后深夜赶至侍郎府商量对策那是理所淡然。”

“但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周年林已经被鬼怪附身,所以疏忽大意之下,被那只鬼找到机会,将其变作自己的第二位宿主。”

“借着王怀臣大理寺少卿的身份,那只鬼顺利的离开了左侍郎府,没有任何人对他产生怀疑。而已经恢复自我意识的周年林,则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将咱们所有人都吸引了过去,给了那只鬼逃跑的时间和机会!”

此话一落,李三思语

气逐渐急促起来,“事不宜迟,我建议现在连夜发兵,趁着那只鬼不曾再次杀人灭门之前,将其缉拿归案!”

冷长空第一个响应,他没说话,只是反手取下了背后重剑,默默站在了李三思身边。

秦逍遥片刻迟疑,说道,“王怀臣毕竟乃是朝廷里正四品大员,有皇权傍身,我们目前只有推理和猜测,并无实际证据证明他就是那只鬼,所以不好堂而皇之兴兵前去抓人。”

“况且如今执笔人与刑部,大理寺共同调查此案,此举很容易让对方误以为我们是在存心找茬,到时候争端若起,大魏有鬼的消息传了出去,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可就不好了。”

“秦司长准备怎么做?”

白衣术士忽然开口,“若是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

“如此最好,星魂你的神念专门克鬼,到时候还要仰仗于你。不过鬼怪之事目前尚未归入执笔人卷宗,仍是秘案,还请回去后不要声张。”

秦逍遥盯着白衣术士,得到对方应允后当即吩咐道,“不可大肆兴兵,但可轻装上阵……千杀你们几人先去王怀臣的府邸设伏,防止那只鬼再次逃跑或是暴起杀人。”

“我去找青山和长空,等我们汇合之后再一起行动,无论如何,这次务必要将那只鬼缉拿归案!”

话音刚落,黑暗中破空声瞬起,此间尘烟滚动,众人再去看时,秦逍遥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杨千杀也不含糊,直接一个字,“走!”

刹那间人如炮弹般惊起,于黑夜中炸裂升空,眨眼间便已远走。

白衣术士看了李三思一眼,“自己去还是跟我走?”

“有我在,不劳你操心了。”

逼王很警觉,第一时间拽住了李三思的胳膊,望向白衣术士的眼神带着几分挑衅。

李三思尴尬一笑,“星魂大哥,要不你就先走吧。”

白衣术士不以为然,淡淡点头,眉心天眼顿开,金光闪过之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术士体系就是帅啊,金光护体,来去无踪,难怪大魏朝就属星魂大哥的粉丝最多。”

李三思感慨一声,随后望向冷长空,“冷大哥,我们也走吧。”

“凤起,要说耍帅,我的御剑术未必就要输给他。”

逼王表示不服,右手并指向前,重剑当即悬于半空,雪白剑芒刹那间闪亮黑夜。

下一刻,也不见逼王有何动作,整个人便极突兀的腾空而起,很诡异的出现于重剑之上。

他背对着李三思,黑衣飘飞,双手做御剑乘风状,随后淡然开口,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上来。”

低沉的嗓音中尽显高手风范。

李三思啧啧两声,也不拆台,无比艰难的爬上了重剑,抱紧逼王大腿。

下一刻,剑出如风,犹如天火下凡,于黑夜中划过一道极夸张的灿烈火线,瞬间远去。

沿途风声阵阵,逼气惊人。

两代逼王赶路,神鬼尽退。

这个夜,仍不安宁。

第两百一十九章 夜伏 皇城以北,有条极热闹的长街。

长街尽头,有间三层楼的茶馆。

茶馆往后一里地,有座占地极广的大宅院。

宅院门前高挂一枚方正牌匾,上书“王宅”二字。

这里便是大理寺少卿王怀臣的府邸,三环地段,奢华富贵,即便是在如此深沉的黑夜中,依然难掩它的雄伟壮观。

与另一条长街上的左侍郎府有的一拼。

今夜的王少卿心情不太好。

因为他的忘年交好友周年林出了事,情况不太妙,随时可能被朝廷缉拿归案,接受执笔人的审判。

今夜的王少卿也有些奇怪。

自前半夜从左侍郎府回来之后,他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就连往日里最疼爱的丫鬟主动要求侍床,都被他冷声呵退。

府内的管家前来询问,也被他毫不客气的赶走。

再有下人们送些茶水点心什么的过去,更是直接耗尽了他所有耐心,直接破口大骂,态度极其恶劣。

那粗鲁的语气,狰狞的表情,以及让人恐惧的冷厉眼神,都让府内众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之意。

和他往日里温和淡然的形象极不相符。

几乎判若两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府内的丫鬟下人们私下议论,料想一定是那位灭了自己满门的周御史出事后,导致自家的少卿大人心情很糟糕,一时间难以掌控自己的情绪,这才表现得如此暴躁。

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好,且给他一些时间和空间来缓冲这突如其来的好友变故。

所以哪怕今夜王少卿屋内的灯火亮了近乎一整晚,那个孤独的身影坐在窗前也沉默了一整晚,却愣是没人再敢去打扰。

一夜无声,时间很快来到了卯时。

寂静的王宅府邸外头,突然出现了几道身影。

他们从远空先后而至,落地之时并未立即逼近,而是在里许外那间通宵营业的茶馆中喝了半杯茶,歇息了片刻。

等到确定长街之上并无太多行人路过时,他们这才趁着黎明前夕的那片黑暗,悄悄摸上了王宅的屋顶。

王宅很大,房屋构造很是复杂,但今夜的那几名不速之客皆是勘察地形,捕风巡视的好手,所以他们很快便确定了王少卿住在哪间屋子里。

事实上,也不用他们多有巡查,因为从高空俯瞰整座府邸时,除了外院那些早起干活的丫鬟住所亮起了烛火外,也就只有内院的某间屋子一直亮着灯在。

黑暗中的那道光便是最好的指引。

他们锁定了目标,接下来便是部署抓捕计划。

为首的秦逍遥最晚到来,但他却是这次抓鬼行动的主力。

初步估算,那只鬼的真实战力很可能已经达到了七楼巅峰,甚至可能更高。

在场除了秦逍遥外,只怕没人敢保证单打独斗能够稳赢。

哪怕执笔人三大金牌尽皆在场,三尺阁神念第一的白衣术士从旁掠阵,但面对实力未知,心智却绝对过人的那只鬼,他们依然没有绝对的信心能将其抓住。

而且还要尽量保证王少卿的安全,这就更难了。

冷长空却

显得尤为兴奋。

自登上第六楼后,他自觉剑道之上已经鲜有敌手。

一旦剑意尽出,即便是七楼强者他也有信心与之一战。

此前一直没有机会与真正的高手过招,今夜面对那只实力强横的鬼,他虽心有不安,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哪怕明知不敌,他也想拿它来当自己剑道修为的试金石。

虽然有装逼的嫌疑,但这份不惧生死的勇气,还是让一旁的李三思佩服不已。

冷风起时,逼王握紧重剑,调整好呼吸,便准备从屋顶掠下,去当抓鬼先锋。

可他剑意刚刚兴起,便被趴在另一个檐角的金牌杨千杀用眼神拦下......你小子又想搞什么东西?那只鬼连我都要畏惧三分,你一个六楼剑修还想去装逼?

警告味十足。

逼王闻言表示不服,他抬了抬自己手中重剑,刚想摆出自己剑道强者的气势来,不远处坐镇全场的秦逍遥以神念发话了,“暂时都别动,以免打草惊蛇!现在首先要确定的是,我们的目标是否正确,别又像此前一样搞了个乌龙......星魂,你神念最强,说说看,屋内到底是不是那只鬼?”

白衣术士眉心天眼早已打开,金光涌动之间,传来他沉重但很冷静的声音,“神念若临近小屋,必然会被那只鬼察觉到,所以只能在屋外徘徊……隔窗而感知,自然不太真切,但我能确定的是,屋内确实有鬼道气息的存在。”

此话一落,秦逍遥心里便有了底。

他当即吩咐道,“一会儿我打头阵,交手之际那只鬼必然会找机会逃跑。到那时星魂你负责锁定它的位置,千杀,青山,长空你们三人负责拦住它的退路,尽量将战场控制在内院,咱们速战速决,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白衣术士点点头表示理解,三位金牌亦点头应诺。

冷长空急了,“我呢?司长大人,我有什么任务?”

“你的职责是守住内院,别让任何人进来!”

秦逍遥看也不看他,冷静说道,“另外,保护好凤起,别让他出事!”

言及至此,他便不再多言,放下双手过后猛然起身,眼神瞬间变得冷厉且肃杀。

满身气势亦在此时升起,起步微弱,眨眼间便成汪洋之势。

于黑夜中肆意涌动,掀起暗潮汹涌。

白衣术士在一旁感而生畏……难怪秦逍遥能成为刑狱司三大司长之首,单是这半步八楼的武道修为,就不是陈院长和赵司长能比得上的。

三大金牌亦有些激动。

多少年了,他们都没有再见自家司长大人真正出手过,今夜却是可以大饱眼福了。

刹那间三道恐怖的武道气息同时兴起,眨眼间便已升至七楼巅峰。

黑暗中破空声瞬起,三大金牌已然消失于檐角,成犄角之势将那座内院小屋给包围住。

见此光景,冷长空自觉受到了轻视,颇为不爽的将掌心剑意尽数散落,挡住了通往内院的入口。

随后来到李三思身边,愤愤不平说道,“凤起你说说看,司长大人他是不是看不起我?”

声音不大,怨气却十足。

等了半晌,却

未曾得到回应,冷长空诧异的转过头去,只见凤起小老弟正目光紧紧的盯着烛火下的那道身影,眉眼间并无想象中抓鬼时的兴奋,反而透漏着一丝凝重。

“凤起,有什么不对劲?”

冷长空握紧重剑,皱眉问道。

“说不上来,但总觉得这次的抓鬼行动太过于简单。”

李三思沉声说道,“直觉告诉我那只鬼有问题。”

冷长空闻言大惊,他望向小屋,烛火下的那道身影清瘦且高大,和印象中王少卿的体型很是相符,应该不会错才对。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直觉嘛,别当回事儿。”

冷长空说道,“甭管有什么问题,既然司长大人和三大金牌联手,那么除非是那位八楼巅峰的鬼王从地底钻了出来,否则它绝对逃不掉。”

李三思摇摇头,没有解释太多。

最初发现自己拥有一座思维宫殿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直觉很准。

尤其是在和罗睺的思维共通后,直觉背后的预警频率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此时见鬼影端坐,看似没什么异常。

但没异常反而是最大的异常。

李三思凝神而起,心中升起极大的疑惑,直觉背后的暗影也在此时逐渐清晰……那只鬼,似乎从自己一行人出现之后,就一直端坐在窗前,身影不曾晃动片刻,安静的不像是被鬼附身的人,倒更像是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

心念至此,李三思心头没来由升起一层彻骨的寒意,他刚准备提醒秦逍遥小心,对方那如山般崩塌的身影却已经去到小屋门前。

秦逍遥冷眼冷面,黑色制服完美融入黑夜,加上他神乎其技的身法,众人几乎无法看清他的身形。

而就在李三思视线刚刚转入小屋的那一刻,半步八楼的武道气息已经尽数杀到。

瞬息之间,方圆数丈空间皆被秦逍遥的恐怖气息笼罩。

而他本人也已经来到门前。

黑夜中肃杀之意瞬起,那扇窄窄的屋门很快便被奔腾的杀意彻底碾碎,无数碎屑飘洒升空,自秦逍遥透亮的双眸中缓缓落下。

他不做片刻迟疑,身携风雷而动之时,重拳已然蓄势,朝着烛火下的那道身影猛然轰去。

屋外潜藏等待的几人同时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准备亲睹接下来那场激烈的人鬼大战。

实力深不可测的地底恶鬼,碰上了执笔人目前的最强战力秦逍遥,今夜的这场战斗,必将轰动全城。

可奇怪的是,秦逍遥的拳意落满此间,几乎快要将整间屋子都给震碎,烛火下的那道身影却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他默默的坐在窗前,双手覆于桌边,保持着昂首向前的姿势,安静的像是已经死去。

事实上,他确实已经死去。

屋内,秦逍遥的惊天拳意并未完全落下,而是在距离那道身影寸许之地停了下来。

拳之所向,确实是那位年轻的大理寺少卿王怀臣。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他闭着眼,神情僵硬,四肢痉挛,脸色苍白一片,单从体征上来看,早已死去多时。

第两百二十章 死去的少卿活着的鬼 秦逍遥愣住了,他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却已经没了落拳的理由。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

谁能想到,布局了将近半夜,才将其锁定并准备抓捕的大理寺少卿王怀臣,竟然死了?

他不是被鬼附身了?鬼呢?

疑惑关头,秦逍遥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尸体的眉心处,那里漂浮着一层极沉极浓的黑雾,想来星魂感知到的鬼道气息便是由此而来。

既然黑雾在此,凝而不散,说明那只鬼刚刚离开不久。

秦逍遥忽生警觉,“那只鬼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身份苟且偷生,却为何要再次抛弃这具躯壳?”

他低头皱眉,很快化拳为掌,轻轻抚上了尸体的颈动脉处,入手冰凉,但稍一按压血脉深处仍有些许余温,以他的经验来看,王怀臣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秦逍遥思索片刻,有些惊疑不定,“算算时间,从衙门里众人商议那时开始,再到赶来这里布局埋伏,差不多刚好一个时辰!”

他猛然起身,神情凝重,“莫非那只鬼知道我们要来这里抓它,所以早早的毁了这具躯壳,趁夜离开?还是说,它根本就没来得及离开,如今就藏在这座府邸的某个地方?”

心念至此,秦逍遥神念瞬起,悄悄融入黑夜,刚准备极力探查四方,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是白衣术士星魂的声音,“秦司长,小心!”

“小心什么?”

秦逍遥转身而去,刚准备侧身回望,屋内那盏唯一的烛火忽然灭了!

一道鬼影自破碎的屋门缺口处极速涌至。

沿途风声阵阵,鬼哭狼嚎,携带无穷杀气朝着秦逍遥扑咬过去。

那一刻,黑夜像是被抹上了一层浓郁的血光,变得愈发深沉,血气极甚。

秦逍遥稍稍皱眉,并不畏惧,鬼影临身之际,他反手轰出了一拳,七成战力,料想足够将其轰退。

却不想鬼影力道极大,实力极强,裹挟着生死寂灭之意,竟只在拳意之下停顿半息,便继续轰杀而至。

秦逍遥终于动容……看来还是低估它了,原以为七楼巅峰已是那只鬼的极限,却不想它竟也有半步八楼的实力!

心念刚起,鬼影已经来到身前。

仓促之间来不及轰出第二拳,秦逍遥整个人便已被鬼影缠身,黑暗中看不清楚鬼影的真容,或许它根本就没有真容,只是一团虚无的能量体。

只觉得有一股至阴至邪的力量正在努力攻破他那强悍的武道体魄,速度极快,攻势亦足够迅猛坚决。

“呵!这世道真是变了,当年只敢在地底活动的腌臜小鬼,竟也打起我秦某人的注意了!”

黑暗中秦逍遥的冷笑声刚刚响起,一股恢宏浩大的武道气息便自他体内猛然窜出。

下一刻,他忽然伸出了双手,掌心弥漫着灿烈的金光,以无可匹敌之势,朝着鬼影蓄力轰去。

金光所过之处,黑暗退散,鬼影亦在金光灼烧下发出了愈发凄厉的哀嚎。

一股刺鼻的腐烂气息自鬼影之中猛烈散出,伴随着阵阵血腥味,融入黑夜与冷风之间。

秦逍遥冷眼寒面,真力再起,金光漠然再涨三分,浩然正气犹如当头棒喝,

打得鬼影连连败退。

半步八楼的绝强武夫,对抗一个同样半步八楼,却不曾找到宿主的鬼影,谈不上碾压,但最终战局自然还是稳赢。

尤其是在短暂的观战之后,三大金牌亦从檐角之间加入战斗。

鬼影更是再无半点胜算可言。

所以这场人鬼间的较量并没有延续太久,金光照耀之下,鬼影迅速丢下了一大片浓郁的黑雾,暂时挡下秦逍遥以及三大金牌的攻势之后,便顺着暗色迅速遁去。

“想走?”

秦逍遥冷哼一声,双手猛然下压,武道之力再起,随金光而动,将整间小屋尽皆笼罩。

所有退路皆已被金光封死。

鬼影再不敢多做停留,一路横冲直撞,硬着拼着重伤的风险强行破光而出,沿途凄厉声大作,宛若来自地底的哀嚎。

屋外冷长空正等得焦急,眼见自家司长大人以及三大金牌都已出手,他恨不得当即拔剑加入战场。

奈何凤起小老弟还在身边,他必须将其保护好,因而只能严守此处。

况且此间战斗动静极大,若非自己剑意当前,拦下了所有喧嚣,只怕内院的亲眷,外院的下人们全都要爬起来了。

正独自懊恼,遗憾自己竟然错过了这次难得的抓鬼机会。

却忽然发现秦司长的金光结界竟然破了!

随后便见鬼影窜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逃窜而去。

“机会来了!”

逼王眼神一亮,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直接拔身而起,重剑随之出鞘,一道凛冽剑芒披满剑意斩向鬼影。

人随其后,手持重剑纵上半空。

冷月映照下,他微微侧身凝眸,左手自剑锋轻抚而过,洒落无数剑气。

逼气正盛关头,他大声沉吟道,“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何方小鬼,敢来我大魏朝放肆?今夜我执笔人在此,还不快束手就擒?以免自误!”

开场宣言刚刚落下,此前剑芒便已经斩落至鬼影身前。

这一剑他势在装逼,并且有心检验下自己如今的六楼剑意究竟有多强,所以剑出即巅峰,没有半点保留。

料想自己这六楼最强一剑就算无法拦下那只鬼,也能将其稍稍阻挡一瞬,给后面的秦司长以及三大金牌争取些时间。

却不想鬼影一路横行,遇到剑芒拦路不躲不避也就算了,竟然连逃窜的速度都没有减弱半分。

似乎完全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逼王表示很受伤,并且有些无法理解。

手中的剑在微微颤抖,预示着他的不甘和震惊。

可这还没完,剑芒凭空斩落之后,那道鬼影或许是觉得有些碍事,很快便随意的分出一团黑雾包裹住了剑芒。

不消片刻,那集聚了逼王六楼剑道的至强一剑,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消散于黑雾之中。

连渣都没有留下。

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逼王与剑芒心神合一,剑芒被毁,他的识海也受到了重创。

虽然他极力控制着吐血的欲望,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专注,但勉强撑了半息,那股反噬的锋利气息还是将他的五脏六腑搅得一塌糊涂。

不消片

刻,一口老血猛然喷出,脸色刹那间变得无比苍白。

他强忍着体内剧痛呆愣在半空,膨胀的逼气似乎也随着剑芒的消融而逐渐散落。

冷月之下,他眼睁睁看着鬼影于黑暗中远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却在这时,身后破空声大作,他艰难回头,只见以秦逍遥为首的执笔人最强四人组正满脸寒霜的从自己身旁疾驰而过。

紧追鬼影而去。

转瞬无踪。

黑暗中随之飘来杨千杀渐行渐远的低吼,“没死的话过来帮忙!”

冷长空神魂一震,松开的右手再次将重剑握紧。

满身逼气卷土重来,这次更是带上了一丝狠戾气息。

身为一名骄傲的剑修,可落败而不可受挫,可受伤而不可受辱。

那只鬼摆明了是看不起自己,如何能忍?

剑势再起,苍白的脸色阴沉一片,正欲提剑杀去,一道金光当前而起,于黑暗中铺开一条金光大道,照向鬼影去途。

“跟我来!”

白衣术士天眼大开,神念早已保持在巅峰状态,他看了冷长空一眼,呼唤一声便于金光中当先追去。

逼王顾不得太多,既然鬼影远走,此处自然已经安全,嘱咐凤起小老弟先回衙门待命之后,他便御剑而起,乘风而去,身形很快消失于冷月之下。

他这一走,散落四周隔绝气息的剑意便也随之消失。

外院的丫鬟和下人们最先听到动静,纷纷拎着灯笼赶了过来。

入眼所及,自家少卿大人的屋门已经化作齑粉。

整间小屋也在一片浓郁的黑雾以及残留的金光摧折之下摇摇欲坠。

黑暗中遍地是残碎的木屑瓦砾,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渍。

众人惊恐不绝,争先恐后涌入屋内。

黑暗中,那盏唯一的烛台已经倒下,烛火尽灭,只在灯芯中闪烁着明灭交替的些许光点。

窗前桌边,少卿大人面色苍白,眉心缠绕着黑雾,早已是一副死相。

场间一时惊寂,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瞬间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少卿大人上半夜刚刚从左侍郎府回来,下半夜怎么就死了?

发生了什么?

此地一片破败狼藉,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何人闯入过府邸内院?

面色红润的府内大管家见此光景先是呆愣片刻,很快脸色便已成一片煞白。

他往后直退两步,挥手喝止身边的丫鬟下人们大声喊叫,强自镇定过后,他迅速吩咐道,“所有人不要动!千万不要破坏现场!去几个人报官!少卿大人与刑部刘侍郎走得最近,先去找他老人家!去!快去!”

话音刚落,几个腿脚利索的下人当即便准备奔往左侍郎府。

两位大人关系极好,各自府邸相隔不远,几柱香内就能赶个来回。

事态紧急,可能还要更快些。

却在这时,一个身穿执笔人黑色制服的少年郎不知从何处出现,走了进来。

他冷眼环视全场,目光在王怀臣的尸体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落在大管家身上,“报官?我就是官!执笔人铜牌李三思,这里交给我就好!”

第两百二十一章 叛徒 大管家是个场面人,路子也极广。

潜龙之巅谈判的那一夜他虽然没在现场,却也通过自己的门路打听到那场谈判的经过。

知道是一个叫做李三思的小铜牌,凭借着一己之力搞定了强大的九楼剑圣,替大魏朝赢来了剑圣的三年效力。

如今铜牌李三思的名号几乎响遍全城,风头一时无两。

神皇虽暂时还无诏令封赏,但大家都知道那是早晚的事。

升官加爵肯定是少不了的。

执笔人内部肯定也有表示。

搞不好过两天这枚小铜牌就要摇身一变,成为执笔人衙门的第七位银牌了。

他还这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啊!

大管家能坐上现在这个位子,除了确实有些真本事外,最重要的,还是靠他察言观色,以及溜须拍马的能力。

此时见到这枚传奇小铜牌的第一眼,他便知道对方肯定不是无端出现在此。

绝逼是奔着查案来的。

至于查什么案,他不敢问。

只在沉默片刻后,大管家低调走上前,躬下身子说道,“原来是李大人,您来了可太好了,咱家少卿大人前半夜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您瞧瞧这满地的狼藉,此前肯定是有一番恶战的呀,这凶手也太猖狂了,竟敢杀到这里来,简直目无王法!您可千万要替咱家少卿大人做主啊!”

此话一落,李三思尚未来得及开口,周围的丫鬟下人们却已议论开来。

他们一心忙着府宅的琐碎事儿,可没空去关心当夜潜龙之巅的那场谈判,自然也就没听过李三思的大名。

眼见府内的大管家竟对一枚小铜牌这般恭敬,丝毫没有往日里的高架子,不由很是意外。

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闪烁着好奇的光。

李三思却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他摆摆手,说道,“放心,执笔人办案向来口碑极好,这案子我们接了,过几日就会有结果出来,不过……”

说到这里,他忽然望向四周人群,再次说道,“不过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你们在场所有人,暂时都不能离开这座府宅,必须接受执笔人的调查审问!”

此话一落,全场哗然。

有下人喊道,“凭什么?莫非你把我们当作是凶手不成?执笔人办案就这么专横霸道?”

声音极大,语气相当不善。

一枚小铜牌而已,没必要给他什么面子。

李三思并不想解释,面无表情回应道,“我们做事,就是这样。你们要是不服,可以上报刑部或是大理寺,要么直接告御状也可以。但我把话撂在这儿,今夜谁要是敢走,卷宗之上,勾笔之间便会将其当做凶手论,对待凶手,执笔人向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此话一落,大管家稍稍皱眉,但没有表态。

又有一位丫鬟忽然站了出来,她表现得楚楚可怜,说出的话却尖酸刻薄,茶里茶气,“少卿大人的死怎么可能与我们有关?前半夜我们可连内院都没进来过。这位铜牌大人,奴婢理解您想要立功升官的急切心思,但也不能因此就冤枉好人啊,大家伙儿都很忙呢……”

另一位丫鬟赶忙接过话来,“是啊!要真所有人都不能离开的话,莫非内院的老爷夫人们也不能走吗?”

众所周知,大理寺少卿王怀臣至今尚未娶亲,所以丫鬟口中的夫人,并非是他的妻子,而是老娘。

至于老爷嘛……

王家世代为官,个个都曾是朝廷里的中流砥柱。

老爷说的便是王怀臣的老爹,那位曾经的大理寺卿。

寺卿与少卿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品级上却也高了足足一级。

乃是大理寺的最高级别领导,货真价实的正三品大员。

虽然王老爹早已退休多年,但在朝廷里威望不减半分。

另外手下的学生门徒无数,更是让他的人脉和影响力变得极大。

丫鬟们搬出这样的大人物来,料想这枚小铜牌应该不敢放肆了。

但她们终究还是低估了二代逼王的胆气和能力。

丫鬟话刚落下,李三思便开口说道,“你说的没错,不仅外院的下人和丫鬟们不能走,内院的亲眷同样不能走。”

声音不大,语气不浓,但态度却足够坚决。

闻言至此,大管家终于站不住了,他刚想站出来提醒小铜牌几句,内院靠东边的厢房中忽然走来了两个人。

当前一老者,满脸威严正气。

身后一妇人,满身富贵华丽。

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就是王怀臣的老爹和老娘。

大管家哎呦了一声,赶忙丢下李三思迎了上去,“哎呦!老爷!夫人!怎么惊动您二位了?本不敢打扰二老休憩,准备天亮后再来通报,这下可好,二老……”

话没说完,就被走到跟前,脸色沉静的王老爹挥手打断,“如此喧哗,叫我们如何睡得好?你们全都跑到内院做甚?嗯?这小子又是谁?”

他的目光环绕全场,最终落在了李三思身上。

可话刚问出口,便又看到身前小屋的破败之景,当即变了脸色,猛拍一下大腿,怒喝道,“他吗的这是谁干的?”

看得出来这位王老爹脾气相当暴躁。

下人们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丫鬟们则都顺势掉下了眼泪。

大管家也摆出了满脸悲戚之色,给了她们一个眼神,丫鬟们顿时会意,哭哭凄凄的拉着王老娘的衣袖往屋内走去。

不消片刻,外面的人便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我儿啊……”

然后便没了声响。

王老爹大骇,他先是瞪了大管家一眼,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冲入屋内,然后便看到了自家婆娘面无人色倒在了丫鬟们怀里。

周围哭声一片,像是进入了灵堂一般。

而在窗前桌边,借着地上烛台灯芯的微弱火苗,他看到了自家独子坐在那里,身子笔直端正,而人,却已是死气沉沉。

“怀臣!”

王老爹强自镇定,大声呼喊了句,却并未得到回应。

心中已知不妙,却仍抱有一丝侥幸。

他匆匆上前两步,苍老的右手抚上了王怀臣的肩膀,可刚一碰上,尚未来得及感知余温,对方那端坐的身子便猛然倾斜,似朽木一般坠倒在地。

弥漫于他眉心的黑雾则默然消融于黑暗,转瞬无踪。

饶是王老爹性子极其沉稳,多年官场生涯的风雨历练,也早已让他的心性变得坚韧且无畏。

但此时独子莫名身亡,突如其来的打击还是让他如遭雷击。

他整个人往后连退数步,无力倚靠在墙角,望着黑暗中倒地的那道熟悉的身影,眼中散露着绝望和无措。

这位退出官场多年,虽已年至花甲,却依然硬朗的前任寺卿,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的眼角流出了两行浊泪,带着一位老父亲的伤心与绝望,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悲凉。

周围的下人们全部低着头,不敢多言。

丫鬟们则哭个不停,将现场整成了灵堂。

大管家叹了口气,吩咐手下的人照顾好,因伤心过度而昏死过去的夫人后,便缓缓走上前扶住了快要瘫软的王老爹。

他艰难挤出几滴眼泪,轻声说道,“老爷,还请您节哀啊,少卿大人已经去了,这府宅可就全靠您来重掌大局了,您可不能倒下啊!”

语气相当悲恸,丫鬟下人们听闻后纷纷附和。

可王老爹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尤自颤抖,低声抽泣,神魂几乎丢失了大半。

大管家无奈摇摇头,只能又提了一句,“老爷,不管怎么样,少卿大人的死,总归还是需要个真相……您看,执笔人的官爷在此,相信他能帮助我们找到杀死少卿大人的凶手。”

此话一落,王老爹终于有所反应。

他这才记起自家府宅中还有一个来自执笔人的小铜牌。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望向了黑暗中面无表情的李三思,只是打量片刻,便又迅速低下了头,说道,“我自家的事,大理寺和刑部处理即可,就不劳烦执笔人了,送客吧。”

“这....

..”

大管家显得有些为难,他刚想提醒自家老爷,眼前这位执笔人的小铜牌可不是一般货色啊,潜龙之巅的那场谈判就是他搞定的。

王老爹却猛然抬头瞪了他一眼,“没听懂我的意思?送客!”

多年以来,王老爹的威严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所以哪怕此刻他因独子之死而伤心过度,稍显疲态,看上去没那么可怕。

但只要一发飙,在场众人还是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大管家首当其冲,更是被吓得不轻。

他不敢多言,慌忙走到李三思身边,无奈说道,“这位大人,您也看见了,老爷他现在心情太糟糕,要不,您改日再来?”

料想这位铜牌大人就算不鸟自己,多少也要给老爷几分面子。

可自己话刚落下,对方便很是固执的摇了摇头,“我说了,这案子我管了,你们所有人,全都要接受执笔人的审问调查,包括,你们的老爷和夫人!”

此话一落,全场惊寂。

大管家满脸震惊,瞬间语滞。

他缓缓转过头,朝着自家老爷那边看了一眼,却见他老人家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子,满脸的杀气和怒意,黑夜中显得有些狰狞。

他懒得废话,只是冷哼一声,“府内没人了不成?每年那么多银子养了一群废物?”

刹那间,无数道身影从暗影中纷涌现身,将李三思包围在中间。

看他们身上穿的制服,应该都是府宅内的护卫。

“请回吧!”

领头者乃是一位登上五楼的冷面武夫,他上前一步,放声送客。

至强拳意随之而起,只要李三思敢说一个不字,他便要提拳而上。

想来在自家府宅中杀一个私闯进来,并且不听劝阻的小铜牌,应该没人会有意见吧?

大管家想要上前说几句场面话,却被王老爹冷眼喝退。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肃杀之意瞬起。

李三思却丝毫不惧。

且不说自己的思维宫殿中有三道至强剑气正在蠢蠢欲动,随时可剑出杀敌。

便是单凭罗喉此时的力量,就能在不散露魔道气息的前提下,将此间所有人杀的干干净净。

若真起了冲突,李三思不介意再装一次逼。

而他之所以如此坚决的要将所有人扣押起来审问,自然有他自己的原因。

只是此时人多口杂,不好当众直说。

只能先摆出执笔人的态度,将所有人强行收押。

等到时机成熟时,再来做出解释。

而他现在当先要考虑的,还是王怀臣的死亡之谜。

来此之前,几乎已经能够确定大理寺少卿王怀臣就是被鬼附身的第二位宿主。

不出意外的话,那只鬼将会依靠王怀臣的身份进行下一次的屠杀计划,或是更大的阴谋。

可为何刚一至此,王怀臣就已经莫名死亡?

而从他眉心缠绕的黑雾不难判断出,他正是被鬼所杀。

可问题是,那只鬼为何要杀掉自己好不容易才重新附身,并且有很大用途的宿主?

李三思此前思索了许久,始终不得其解。

直到看见那道埋伏于黑暗中的鬼影当先对秦逍遥动手时,他才有所顿悟......或许,那只鬼一开始便知道执笔人将要来抓它!所以便早早的杀死了王怀臣,将其置于窗前桌边充当诱饵,等待执笔人的探查。

它好提前做好准备,等待伏击。

试想若打头阵的并非半步八楼的秦逍遥,而是三大金牌中的任何一位,甚至是白衣术士或是冷长空,只怕都已经被同样拥有八楼气息的那只鬼给偷袭致死。

那么问题又来了,那只鬼是从哪里收到的风声?

今夜之前,李三思确保除了自己人,再没有更多的人知道今夜的这场抓捕计划。

所以哪怕不愿意往坏的方面想,但李三思也不得不承认,执笔人的阵营中,已经出现了叛徒。

第两百二十二章 老寺卿 此时天上冷月已渐渐沉落。

黑暗有退散的征兆。

遥远的天边渐起曙光。

空气中的温度亦不再清寒。

可李三思的心却并未回暖,反而寒意更甚。

回想起抓鬼计划的整个过程,他细思极恐。

若真是自己人向那只鬼通风报信的话,说明那个人很可能也已经不再是人,而同样是一具被鬼附身了的行尸走肉。

也就是说,自己的身边很可能存在着第二只鬼。

而那只鬼从周府灭门案开始,就一直混迹于执笔人的高层阵营中。

它静静潜伏,默默观望,参与并且制定了整个抓鬼计划。

它岿然不动,悄悄等待着机会。

直到确定了自己这一行人何时来此处抓鬼时,它才以鬼界之间特有的,传递消息的方式,向自己的同伴发出预警,示意它尽快放弃新得到的宿主,潜藏起来。

并在无人之处对前来探查的执笔人发动突然伏击。

于是才有了此前秦逍遥破门查探,鬼影突袭的故事。

那么那只鬼究竟会是谁?

从始至终,除了自己外,参与整个抓鬼计划的,就只有秦逍遥,三大金牌,白衣术士,以及逼王冷长空这六位。

而冷长空从始至终都与自己待在一块儿,他敢保证鬼怪绝没有附他身的机会。

至于秦逍遥,半步八楼的武道修为,就算鬼怪想要附身,只怕也没那个能力和胆量。

白衣术士星魂更不要说,他的神念太过于强大,专克鬼怪邪魔,所以应该也不是他。

那么就只剩下执笔人的三大金牌。

细想许久,李青山和殷长空这二位金牌从抓捕周年林开始,直到回到执笔人衙门中时,都是一起行动,两位七楼巅峰的高手在一块儿,就算无法抵御半步八楼的鬼,应该也不至于弱鸡到会被鬼附身吧?

反观金牌杨千杀,无论是从周府回到衙门的那段路,还是前往三尺阁寻找白衣术士的过程,他都是独自行动。

如果他在那两个时间段撞鬼了,便有极大的概率被鬼附身。

“莫非真是杨头儿?”

李三思皱起眉,心情变得有些糟糕。

他于沉默中沉思,变得极度忘我。

以至于都忘了自己此时还处于王宅护卫的包围圈中。

王老爹早已没了耐心,见小铜牌这个时候还敢神游,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大怒。

他猛然起身,本已稍显佝偻的身躯瞬间挺得笔直。

“还不动手!”

王老爹悲怒交加,大声喝道,“给我打死他!尸体扔回执笔人衙门口!”

声音极大,语气中满含躁怒。

看得出来这位平日里不动如山的前任寺卿快要失去理智了。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就连大管家都缩着脖子退到了一边,他看了李三思一眼,心想你自求多福吧。

领头护卫大声应诺,既然老爷已经发话,他自然更加无所顾忌。

渐散的黑暗中,强大的武道之力瞬起,卷动满空杀气,在风中狂舞肆虐。

下一刻便要将李三思完全吞没。

却在这时,金色牢笼中传来罗睺的低语,

“是你自己来,还是需要本尊动手?”

冰冷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

杀气却已然弥漫。

李三思淡淡说道,“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你了……我的剑气,已经等待多时。”

剑圣赠予的三道剑气虽强,但太过于唯一。

剑气一出,无论见血与否,必然有来无回。

并且这是他除了魔道祖师以外,目前摆在明面上的最大底牌。

必须好好珍惜。

所以若非必要,李三思并不想以剑气示敌。

但此情此景,对方五楼攻势已至,罗睺出手虽然能够摆脱此前困境,并且能够保证不被任何人发现它的存在。

但李三思潜意识中并不想罗睺太过于频繁的拥有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因为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性正在逐渐受到罗睺魔性的影响,变得冷厉且暴躁。

并且这种情况在罗睺掌控自己身体的时候变得更加明显。

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该让它低调一段时间了。

心念至此,李三思漠然抬头,右手随之向前,掌心忽然出现了一道雪白灿烈的剑光。

有剑气随之升腾,起步微弱,眨眼间便成大河汹涌之势。

波澜壮阔中,大河剑气正欲落入黑夜,将弥漫至身前的武道之力尽数斩断。

远空却有另一道极强的剑气飞速逼近此处。

不过瞬间,那道自远而来的剑气便已跨过黎明和黑暗之间的缝隙,以极快的速度当空斩下,轻而易举将领头护卫的武道之力完全摧毁。

与此同时,一道黑衣身影御剑而至,伴随着一阵猛烈的破空声出现在众人面前。

“谁这么大胆,敢对执笔人动手?摸摸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

那道身影刚一出现,便自御剑之势转为凌空而立。

右手一招,重剑已然出现在他掌心,随手一抖,便又散落满身剑意。

府内丫鬟下人无不惊骇。

此人是谁?除了剑意惊人外,浑身上下竟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逼气。

领头护卫却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准确的说,是认出了此人身上的独特气质。

放眼大魏朝,能同时拥有如此强大的六楼剑意,以及强烈逼气的剑修,除了执笔人中那位有着逼王美称的银牌冷长空外,还能有谁?

李三思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逼王,心想来的还真及时,又替自己省了一道剑气。

他默不作声放下了右手,自身剑气随之退回到思维宫殿,正准备问下那道鬼影的情况,暗影间却忽然飘来领头护卫的冷喝声,“冷长空,你想干什么?少卿大人的府宅,岂容你放肆?”

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谴责之意。

冷长空闻言却只是漠然摇头,他看也不看对方,右手微屈,轻抚长剑,随之冷笑道,“你没资格跟我说话,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逼王就是吊!…李三思暗叹一声,不过这少卿府宅的打手好吓唬,姓王的老寺卿可不好应付。

果然,冷长空话刚落下没多久,王老爹便挥手喝退了满脸怒气的领头护卫。

老头子脸上的悲戚情绪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久经官场的威严和从

容。

在王怀臣这位小少卿正式进入官场之前,大理寺可全靠着王寺卿这条大腿撑着在。

在三法司与刑狱司的多年争斗中,王寺卿也一直是挑大梁的主力。

当年的刑狱司三大司长可没少在这老头手上吃过亏。

若非刑狱司的探案功底确实足够牛逼,加上狱神大人的影响力足够大,只怕扣在刑狱司头上那顶,大魏探案界最高学府的帽子早就被摘掉了。

如今王寺卿虽已退出官场多年,但与刑狱司势不两立的决心与城府却依然在。

此前见李三思这枚小铜牌在他面前摆谱已经足够惊怒。

如今又被一位趾高气昂的银牌指着鼻子装逼。

他终于忍不住了。

破晓前的第一缕曙光中,王寺卿缓步跨过了那扇破败的屋门,踏着满地的残碎木屑,来到悬于半空的冷长空面前。

虽是老朽姿态,又是独身而立,看上去有那么几分孤独和落寞。

可当他停步止身,稍稍理顺了自己身上那件随意披上的长袍,仔细整理了下在冷风之间稍有缭乱的白发,随后背起双手,微昂起头,重新摆正眼神去看半空中的冷长空时,他的所有孤独和落寞便又尽数化作难言的冷漠和傲气。

文官的风骨和气魄将他环绕。

以至于哪怕逼王此时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但在看到王寺卿那漠视的眼神后,他终究还是不敢与之对视太久,只能默默转过头去,骂了声真晦气......王怀臣一死,这府内就没人了不成?怎么这老头跑出来了?

“老朽王清正,府宅管事人。”

王寺卿望着冷长空,平静开口,“你与我有话说?”

声音不大,显得十分平缓。

语气更是无比淡漠,听上去就像是最寻常的问话。

可冷长空却感觉到有股极强的压迫感逼面而来,搞得他不上不下,好不难受。

想要说几句场面话来找回自信,可他一看到王寺卿的眼神,便有些露怯,想要装逼都已不能够。

老一辈的文官气魄可真不是盖的。

明明不曾修行,单靠那一身强大气场便足以震慑人心。

冷长空听闻过前任大理寺寺卿王清正的故事,知道眼前这老头是个狠人。

他不敢造次,刚准备低调退下,对方的声音却再次响起,“看来你并不行,执笔人这些年是越来越不成气候了……也罢,不多说了,让能做主的出来吧。”

万万没想到啊,这老寺卿方一出场表态,便将局势逆转。

府宅内的下人和丫鬟们顿觉神清气爽,积蓄了一整晚的郁气终于在此刻消散殆尽。

领头护卫带着手下的人一字排开,站在了自家老爷身后。

所有人保持战意,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府宅内的大管家是唯一主和派的人,如今少卿大人已死,最重要的事情是查明真相和处理后事,其他的,都可延后再论啊。

双方没必要在此时闹这么僵。

他沉默片刻,刚准备站出来劝和,远空忽然又有声音传来,深沉厚重,犹如暮鼓晨钟,“清正大人,在家享清福不好吗?何必又来插手执笔人的事?”

第两百二十三章 执笔人的态度 这个声音刚一出现,本已低调下来的冷长空再次挺直了腰杆。

府宅内的众人脸色则变得无比难看。

王寺卿面无表情抬起头,苍老但依旧明亮的眼神朝着红日渐升的天边望去。

那里,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随风而行,不过瞬息便已来到场间。

在他身后,三大金牌先后而至。

白衣术士星魂亦落于府宅某处檐角。

诸位大佬方一入场,强大的压迫力随之而来。

领头护卫的气焰瞬间被无情浇灭。

当即矮下身子表现出唯唯诺诺的姿态。

开什么玩笑,执笔人最吊的四个男人,加上三尺阁最强大的白衣术士都在现场,自己一个刚入五楼的武夫还敢装逼?

当年自家老爷还是当朝大理寺寺卿的时候,秦逍遥便已能与之争个有来有回。

如今老爷他早已退居幕后,秦逍遥却还是当打之年,无论权势还是修为都处于鼎盛状态。

要真拼起来,老爷铁定是要吃亏的呀!

想到这里,领头护卫下意识朝着自家老爷看了一眼……还好!老爷表现的足够从容,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慌乱,难不成他胸有成竹?

正胡思乱想着,王寺卿已经开口了,“不是老夫要插手执笔人的事,而是你们执笔人非要插手老夫府内的事……秦逍遥,你身为执笔人大司长,却纵容手下私闯少卿府宅,这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秦逍遥双手负后,淡然说道,“清正大人,私闯府宅这名声可不好听,切莫乱说!执笔人办案,向来有监探搜查的权利,不要说这是少卿府宅,便是尚书大人的府邸,只要与案件有关,我们都能来去自如!”

说到这里,他轻笑了两声,目光与王寺卿对视,很快补充了一句,“当然,这是陛下给予的权利,清正大人要是不服,可以亲自进宫去找陛下讨个说法。”

此话一落,王寺卿漠然摇头,“查案?我儿今夜刚死,事发突然,若非老夫听闻吵闹出来查看,只怕都无法知晓此事。你们执笔人远在数里之外,却为何刚好出现在此?莫非你们一早便知道我儿会死,所以早早便蹲守在这里?”

言及至此,他稍稍停顿片刻,面色不变,语气却变得极为清冷,“就算你们执笔人神通广大,有未卜先知之能,但查案归查案,却为何要扣押老夫府内所有人?”

“老夫已退出官场多年,早已不过问朝廷里的事情,却不想执笔人办案现在已经这般专横霸道了不成?秦逍遥,别说找陛下讨个说法了,你先给老夫一个说法吧。”

秦逍遥闻言顿时皱眉,这老东西一把年纪了心思竟还如此缜密,句句戳中要点,搞得自己很是被动。

今夜来此本就是为了抓鬼,但此事目前还不宜声张,自然也就无法吐露实情。

若是直言他的儿子王怀臣是被鬼附身了,且不说这老东西的心乱不乱,这大魏皇城肯定是要乱起来了。

想到这里,秦逍遥不由一阵头疼。

心想当年自己就已经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没想到退出官场之后,这老东西竟然还是阴魂不散!

踌躇半天,秦逍遥只能装傻充

愣,对于自己一行人为何出现在此只字不提,而是抓住了王寺卿后半句话,疑惑道,“本司长何时说过要扣押府内所有人了?”

王寺卿冷哼一声,声音变得愈发清寒,“这就要问问你们衙门里的那位小铜牌了?”

“小铜牌?”

秦逍遥转身望向李三思,“凤起,是你的意思?”

李三思缓步走上前,平静说道,“没错!王少卿来时好好的,突然人没了,期间并未发现有任何外人来过此地,那么杀他的凶手,自然只能是府宅内的人……所以在这件案子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必须接受执笔人的审问调查。”

说完他看了一眼前方冷眼寒面的王寺卿,莫名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

随后继续说道,“清正大人,执笔人的探案流程一向如此,还请您理解下……况且咱们也都是为了能早日抓住杀害少卿大人的凶手,所以……”

话没说完,就被王寺卿冷声打断,“就算是探案需要,那你们有必要将老夫及夫人一并扣押?难不成我们这做爹娘的还会杀了自己的儿子?”

听得出来他正在刻意压制心中的怒火。

“还有这事?”

秦逍遥闻言把脸一肃,他望着李三思,厉声斥责道,“凤起!你太鲁莽了!都知道清正大人只有这么一个独子,爱惜还来不及,又怎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声音足够响亮,表情也足够严肃,但语气中的责怪却多少有些不走心。

“那可不一定!”

李三思淡淡说道,“司长大人,难道您忘记周府那一百三十七条人命了吗?凶手不也是自家府宅的主人,那位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周年林周大人吗?既然他连自己的夫人及亲眷都敢杀,说明世间总有人心难测,那么清正大人杀了自己的儿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

秦逍遥满脸的为难之色,“倒也不无道理。”

听到这里,王寺卿绷不住了,他怒目圆瞪,今夜的负面情绪终于在此刻凝聚到最巅峰。

“放肆!荒唐!岂有此理!”

王寺卿怒指李三思,大声斥责道,“竖子!焉敢如此诋毁老夫?来人!给我拿下!”

苍老的声音中满是威严。

听上去倒也有几分唬人。

可他这一发话,可苦了领头护卫以及身后众多手下了。

执笔人大司长以及三大金牌皆已至此,还有一个提剑的逼王在一旁虎视眈眈,顶屋檐角之间白衣飘飘,应该就是那位神念无敌的三尺阁白衣术士。

这样一股强大的势力摆在这,不要说单靠自己身后的这群蹩脚护卫了,便是大理寺的带刀武将亲自出马,只怕也讨不了好。

但老爷的命令在前,他不敢违背。

除非尥蹶子不干,当场辞职,要不然硬着头皮也得上。

“那个,铜牌李三思对咱家老爷不敬,理应受罚,诸位都是刑狱司里的大人物,应该懂得个中是非曲直,希望别为难在下。”

领头护卫深吸一口气,他向前一步,却并不敢去直视几位大佬的眼神。

忐忑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李

三思身上,带着些许无奈和忧虑。

场面话也说了,姿态也放的足够低了,若是对方没有意见,那自己可就要抓人了。

想来秦逍遥等人应该也不会为了一枚小铜牌,就真和自家老爷撕破脸皮吧?

心念至此,领头护卫终于不再犹豫,抖抖肩膀便朝着李三思走去。

速度极慢,且小心翼翼。

出于保险,体内所有武道之力瞬起,化作结界护住周身。

本以为一切都很顺利,自己也只差丈许距离便可将那枚小铜牌拎到老爷面前听候发落。

可行至半途,路过银牌冷长空身边时,却被对方的那把剑给拦下。

“你们是不是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冷长空提剑冷笑道,“现在是我们执笔人在办案,将要被抓的却是你们,莫要本末倒置,来我们这找不自在。”

说话间,重剑随之而落,剑意似潮水般来袭,瞬间冲垮了领头护卫的武道结界,将其逼回原地。

“你!”

领头护卫又惊又怒,当前剑意之下,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你什么你?再敢上前一步,本银牌砍你的狗头!”

冷长空傲然凝眸,望向对方的眼神中满是不屑。

此前他对那位前任寺卿大人尚有些许畏惧,但如今司长大人以及杨头儿在此,他自当无所顾忌。

谁要是敢对凤起小老弟动手,他就要弄谁,没什么好商量的。

却在这时,王寺卿摆了摆手,示意领头护卫退下,他看也不看冷长空,而是紧紧盯着面无表情的秦逍遥,“看来今夜,你们是真的不会善罢甘休了。”

低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隐忍气息。

秦逍遥叹了口气,“清正大人,我们只是想要破案,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若最终真的是我们误会了贵府诸位,凶手确实不在现场,秦某必当亲自登门赔罪,并会做出相应的补偿。”

说完他不再犹豫,直接大步向前,双手猛然上抬,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武道气息瞬间自他掌心狂涌而出,以遮天之势将整座府宅完全笼罩住。

曙光之下,忽有金光降世,犹如神迹。

有不长眼的下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伸手触碰金光,顿时被其间所蕴含的强大武道气息反噬。

整个人瞬间惊起,飞入半空,随后又快速坠落,带着恐惧的尖叫声深入地底三尺,生死不知。

场间惊寂,无人说话。

也只有到了此时,府宅内的众人才算看清楚执笔人的态度......原来这一次,他们是来真的了。

王寺卿环顾四周,冷漠的眼神在金光映照下显得尤为沉静。

“好,很好,今夜的事情,老夫记下了。”

他面无表情丢下了这句话,便默默转身回到了内屋。

里面光线极暗,满地残垣遮蔽了渐落的曙光。

外面的人只能看到,一个苍老却十分倔强的身影,一言不发蹲了下来。

他的身前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以及满地的愤怒和不甘。

第两百二十四章 闹剧结束 秦逍遥皱眉望着屋内王寺卿的背影,没来由感到些许不安。

那老头明明手无缚鸡之力,空有满嘴官腔,以及为官多年蓄养起来的一身傲气。

可不知为何,当对方无比平静的走向小屋,似乎已经将今夜的这场冒犯暂且搁下时,秦逍遥却总感觉那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或许往后的某些日子,执笔人将会迎来王寺卿无比疯狂的报复。

但他却始终无法现象,对方究竟能做些什么。

不要说他只是一个退出官场多年的前任寺卿,哪怕朝中仍有许多人脉,但又有几人真的愿意为他,去与如今声势极大的执笔人作对?

就算他现在仍在朝中任职,手握大理寺的重权,背后有刑部以及都察院做支撑,但这又能对执笔人造成什么威胁?

毕竟这些年来,执笔人本就一直受到三法司的联手攻击,不还是依然坚挺的屹立于镇魔街最核心的一环地段,牢牢坐稳了大魏探案界最高学府的位子?

有些人穷极一生,哪怕背负满身怨恨,注定也只能将所有苦果咬碎往肚子里吞。

这种感觉秦逍遥年轻时候有过,对此他颇有些感触。

好在如今身处高位,自己已经不再需要再去看更多人的脸色行事。

就算有仇,当场也就给报了,不会给仇家更多的喘息机会。

唏嘘过后,他不再去想太多。

权当是王老头故作高深的威胁罢了。

再有片刻,秦逍遥回首掏出了一支专属于司长大人的特制穿云箭,引线一拔,火光一冲,散落的烟花盖过了漫空骄阳。

不消片刻,府宅长街之上,无数人影纷纷而至。

来者大都是执笔人的铜牌和木牌,由银牌邱蓝领队。

他们也不走正门,直接过墙而入。

来此并未多言,只是大喊了一声,“拜见司长大人!”

声音极大,顺着渐起的风声涌向城外。

随后便冷眼向前,等待着秦司长最后的命令。

府宅内的丫鬟下人们全都往后退了一步。

大管家亦躲到了一边。

领头护卫以及手下的人同时咽了口口水,默不作声保持着足够多的低调。

开什么玩笑,执笔人这是把老巢搬过来了不成?

从内院到外院,从地面到屋檐,再到半空间,清一色的黑衣制服身影静默而立。

虽然平均修为不算高,但胜在人多啊。

一眼望去,犹如黑云压城,卷起数不尽的肃杀之气。

所有人双手负后,面无表情,冷漠的像是一块块冰冷的钢铁。

强大的压迫力随之而来,逼走了骄阳之下升起的最后一丝暖意。

等到人员到齐,秦逍遥当机立断,只说了一句话,“全部带走!”

刹那间纷乱四起,王宅护卫们第一个被扣上枷锁。

领头的那位五楼武夫更是享有优待,先是被冷眼寒面的银牌邱蓝一剑封住了武道气息,确保他不会中途捣乱。

后又被七八位铜牌联手架着离开了这里。

护卫们都被带走了,剩下的丫鬟下人们自然只能束手就擒。

大管家示意大家不要慌,他根本不需要执笔

人动手,自己已经主动放下所有戒备,带头朝着执笔人衙门走去。

丫鬟下人们随后跟上。

画面十分和谐。

倒是府宅内的亲眷们不依不挠的闹了好一阵。

这些人平日里心气本就极高,仗着老寺卿和小少卿的名号作威作福惯了,谁的面子也不给。

此时眼见执笔人拎着枷锁来拷他们,当即就挣扎抵抗起来,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尤其是王怀臣的老娘,她刚从丫鬟们怀里苏醒过来,就看到府宅内外围了这么多的执笔人,不由又惊又怒又怕。

儿子刚死,悲伤情绪尚未来得及回落,便又被人欺负到家门口,这老妇人气得差点吐血。

她当场撒泼,一爪子逼退了两名前来抓捕自己的小木牌,怨毒的目光四下扫射,很快就发现了前方提剑而立的逼王冷长空。

妇人目光短浅,眼见这耍剑的汉子气焰如此嚣张,逼气正盛,下意识以为他就是最大的头头。

于是很快,她发出了一阵无比尖锐的叫声,然后就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冷长空面前。

二话不说,双手上下舞动,毫无章法,偏又杀气腾腾的挠了下去。

同时嘴中泼妇骂街般的哀嚎起来,“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官贼!害死了我的儿子,现在又来府上胡乱抓人,我跟你们拼了!”

在那一瞬间,逼王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将那两只爪子给剁碎。

可杀一个刚死了儿子,此刻悲愤交加的弱妇人可不是他的作风。

况且这老妇人的身份还不一般,前任寺卿的夫人,牌面还是有的。

据说娘家的背景也不小。

不好胡乱对她怎么样的。

所以他不曾出手,重剑反而归鞘。

为免伤到老妇人,环绕周身的六楼剑意也随之散去。

清风斜阳之下,他叹了口气,摆出高手的姿态,轻声劝说道,“这位夫人,你且听我说,千万不要莫冲动,以免自误,我们执笔人做事从来都很讲道理,若是……你吗!你这老娘们来真的啊!”

逼王苦口婆心的话尚未说完,老妇人布满杀气的爪子已经来到了他的面门。

看似平平无奇的老妇人,出手却是快如闪电,一看年轻时候就没少跟人过招。

电光火石之间,逼王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五道深刻的爪痕。

有血渍快速渗出,虽很快便被体内剑意给消融殆尽,但那火辣辣的痛觉却还是深深刺激到了逼王的骄傲心灵。

他气得怒火中烧,当场就要拔剑,好在周围的几位铜牌死死拉住了他,这才艰难阻止了他散发逼气。

老妇人气势却不减半分。

眼见冷长空被人拉住,她当场就来了精神,跳起来就要再次挠他。

府宅内的亲眷们见夫人这么猛,个个都兴奋起来,纷纷卷袖抬爪,朝着来到身前的铜牌们挠去。

执笔人办案不怕穷凶极恶,就怕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泼辣刁民。

铜牌们慌的不行,既不想被对方挠到,也不想伤到对方,只能左右腾挪,快速闪避。

就连银牌邱蓝都有些无奈。

只能大声呵斥着那些老妈子快点住手,奈何收效甚微。

一时间府宅内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秦逍遥在一旁气得瑟瑟发抖。

吗的执笔人追凶探案史上,何时遇到过这般憋屈的事情?

他大步向前,体内真力瞬起,正准备摆出自己执笔人大司长的威严来。

却不想有人比他更快站出来镇场子。

曙光下,沉默许久的李三思忽然走到了愈战愈勇的老妇人面前,他挥手拨开了身前苦不堪言的两位铜牌,看着那双干枯中带着无比狠戾气息的爪子朝着自己当头落下,冷笑一声后,他也抬了双手。

左手稍作抵挡,将老妇人的爪子毫不留情的握在掌心。

右手则猛然上举,疯狂蓄力,而后又在老妇儿无比惊愕的眼神中,快速落下。

伴随着一阵猛烈的破空声,落在了她的右侧脸颊上。

伴随着一阵杀猪般的嚎叫,老妇儿高高飞起,大口吐血,最终以无比惨烈的方式落在混乱的人群中,当场昏死过去。

场间鸦雀无声,人潮瞬间惊寂。

所有府宅亲眷呆呆的望着倒地生死不知的老妇人,一时间全都被吓到了……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铜牌,咋还真敢对夫人动手?

逼王和邱蓝也全都惊到了。

他们同时望向李三思,眼里闪烁着敬佩的光……还得是你啊!

李三思冷眼扫视全场,府宅亲眷与之对视绝不敢超过三秒。

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是本性。

面对的都是铜牌,可是只要有一人发狠,他们就全得认怂。

“执笔人办案,谁再敢从中阻拦,下场绝对比她还要惨!”

李三思静默原地,冷声喝道,“话我只说一遍,怎么做是你们的事,要是还有谁觉得自己行的话,不烦再来闹一个看看!你看我办不办你就完了!”

声音不大,威胁力却十足。+

闻言至此,府宅亲眷敢怒不敢言。

诸多铜牌松了一大口气,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闪烁着敬佩的光。

“全部拷走!若有反抗,当凶手论!”

李三思再次大喝一声,这次却是对着其他铜牌说的。

铜牌命令铜牌,这本不合理,可在场却没人觉得不对劲。

有些人啊,天生就是主角,命中注定就是领导者。

不服都不行。

李三思一出面,闹剧很快结束。

府宅内除了屋内的王寺卿和他的死鬼儿子,所有人都已被带回执笔人衙门。

至于这对父子俩怎么处置,秦逍遥没有硬性要求。

只是命令金牌李青山在此镇压看守,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内院不准任何人进出。

再晚些时候,秦逍遥等人亦纷纷离去。

忙碌了一整夜,却无暇休息,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艰苦的探案之旅。

冷长空照旧御剑而行,当然,身后依然跟着他的凤起小老弟。

匆匆而过的冷风之间,逼王忽然问了句,“凤起,都知道王怀臣是被厉鬼所杀,为何还要扣押府内所有人?抓鬼之案本就忙的焦头烂额,何必还要给自己找麻烦?”

第两百二十五章 谁是内鬼 李三思在背后抱紧逼王大腿,张口便是凛冽风邪灌入嘴中,难受的一批。

他本不想回话,却听逼王又喋喋不休的追问了几句,没奈何调动起体内微末真力挡在身前,顶风说道,“王怀臣之死摆明了是有人告密,那只鬼提前得知了我们将来的消息,所以才杀死宿主潜伏了起来……”

“所以我猜测我们当中一定有人也已经被鬼附身,成为了叛徒,所以才会……”

正艰难开口想将自己所思所虑一股脑全告诉逼王,反正以他的脑子肯定也想不出来。

却不想中途还是被对方给打断。

逼王御剑飞行之时还不忘做出托腮沉思状,听到这里当即表示震惊和疑惑,并提出自己的见解,“凤起,你所说的‘我们’,该不会连我也包含在内吧?”

“理论上来说,不只是你,还有我,大司长,三位金牌大人,以及星魂大哥都包括在内。”

李三思说道,“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鬼只有一只,其实并不然……附于王怀臣之身的是一只鬼,藏在我们之间的是另一只鬼,而在王宅府邸之间,很可能还有第三只,第四只鬼……”

“它们隐藏的很好,并且实力强大,可能连星魂大哥都无法感知到它们的存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将所有人收押监管,再从第一只鬼的口中撬出它们的踪迹。对了,说起第一只鬼,冷大哥,你们抓到它没?”

此前秦逍遥带队追杀鬼影,大概个把时辰才回,料想以他们的武道修为,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才对。

但想想有那只内鬼从中作梗,结果还真不好说。

莫非皇城领域真的已经百鬼夜行了?…冷长空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摇头说道,“鬼影闯入夜色,便似如鱼得水,冷月虚空皆是它的掩护,司长大人以及杨头儿拼了命的追赶,又有星魂当前感知,却依然被它逃了。”

“不过遁入暗夜之际,那只鬼中了杨头儿全力一掌,想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来找人麻烦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好好审审王宅府邸内的那些人,将余下鬼界生灵全部揪出来!”

闻言至此,李三思却不以为然,脸色反而变得有些凝重。

按照他此前的推断思路,金牌杨千杀很可能就是通风报信的那个内鬼。

若是由他给了那道鬼影一掌,只怕,那一掌的水分会很大。

也就是说,在冷长空看来,暂时已经没多少威胁力的第一只鬼,依然有着重新附身的可能。

忧虑关头,冷长空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凤起,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当中谁是内鬼?首先声明,我可没有被鬼附身!不信你利用神念一探究竟。”

对这个问题李三思无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若是神念管用的话,他早就利用思维宫殿的能力看个清楚了。

或是直接让罗睺出场。

问题是那只鬼的真正实力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半步八楼的修为,即便是现在的罗睺都无法感知的太清楚。

要不然那只内鬼早就被查出

来了。

而直到现在,他对杨千杀的怀疑也仅仅是推断过后,得出的某个可能性较大的结论。

并不能当做最后的事实。

若现在就坦露心声,以逼王的脾性他肯定会对杨头儿有所戒备。

搞不好为了装逼邀功,他还会主动要求秦逍遥暂且扣押杨头儿。

到最后若是发现杨头儿并不是内鬼,闹了个大乌龙,逼王再把锅一甩,说都是凤起小老弟告的密,杨头儿还不直接把自己拉入黑名单?

想通了这些,李三思苦笑一声,说道,“冷大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这么短的时间,能猜出我们当中有内鬼已经很不容易了,想要锁定内鬼究竟是谁,只怕,还要借助星魂大哥和秦司长的力量,当然,也还要依赖冷大哥你的推理思路才行,到时候,还望多教教凤起啊……”

此话一落,神情严肃的冷长空顿时再次逼气侧漏。

他轻轻一笑,双臂随之环绕,说道,“说的倒也是,你刚来执笔人不久,便已经接连破案,以至于我对你的期望确实有些过高了。这次的百鬼夜行一案,属实有些棘手,让你独挑大梁的确有些不太合理……”

“也罢!再跟我后面多学学吧!到时候推理断案的过程,你先自己试试看,若真遇到无法攻破的难关,我再来助你一臂之力。可要是连我都无力解决的话,这案子,可就真成悬案了啊。”

一番莫名的感慨之言,尽显逼王本色。

李三思听得好笑,也不拆台,直接又是一记香喷喷的马屁拍了过去。

无非就是冷大哥断案如神,牛逼哄哄之类的违心之言。

冷长空点头微笑,心想凤起可真是个好孩子。

不仅脑袋好使,断案一流,难得对我也是从始至终的尊敬。

自己生平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将他带入了执笔人。

一路再无话,御剑转瞬数里,不消片刻便已来到执笔人衙门口。

骄阳之下,王宅府内的嫌犯此时也刚被铜牌们押送回来。

早有留守的的同僚在外等候,做好交接之后便直接转送至监察院大牢,听候审问。

秦逍遥和那位沉默寡言的金牌殷长空目光如炬,二人目送监察院的数辆囚车迅速远去后,这才起身而动,准备前往密室亲自草拟本案卷宗。

往日里卷宗之事皆由木牌,铜牌操持,偶尔银牌也会代劳。

但此次百鬼入国门事关重大,暂时不宜声张,此等机密不能被更多的人知晓。

秦逍遥必须亲自动笔。

刚至此处的李三思从重剑跳下,慌忙奔袭过来。

一眼扫视全场,除金牌李青山镇守少卿府宅,不在此处外,杨千杀和白衣术士星魂竟也不见了踪影。

本就对杨千杀满心怀疑的他不由大惊,赶忙拦住了秦逍遥,“司长大人,杨头儿和星魂大哥哪里去了?”

语气显得尤为惊慌。

秦逍遥摆摆手,示意殷长空先去准备好笔墨卷宗,自己稍后便至。

随后望向李三思,沉声说道,“星魂毕竟是三尺阁的人,帮了一夜的忙

,该回去复命了,至于千杀嘛,他去了秦淮河……”

“秦淮河?”

李三思诧异道,“杨头儿去那里做甚?”

冷长空落地收剑,环臂走了过来,刚好也听见这句话,顿时八卦起来,“什嘛!杨头儿去了秦淮河?司长大人你这就不公平了!大家伙儿都这么卖力,凭什么就给杨头儿这个机会?我不管!我也要去!”

说完他正要撒泼装逼,却又忽然眉头一皱,“唉!不对啊!秦淮河不是已被剑圣大人一剑分流?满河花船也都毁坏大半?告示都已出来,说是要停业整顿半月,怎么现在又开张了?”

秦逍遥看了他一眼,“亏你还是执笔人银牌,消息也太落后了……秦淮河原本是打算停业半月,可是后来拗不过那些有钱公子哥的呼声,加上幕后大老板又想挣钱,于是便匆匆修建好了一座花船,据说前两天便已经重新接客了。”

“只不过现在的局面是,花船只有一座,客源却是极多。以至于秦淮河现在虽人满为患,但有资格,有能力挤进去的人却少之又少。”

“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里面有熟人,否则的话,排队都要排到半个月后……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孤身一人也就罢了,落寞之时前去秦淮河寻一夜风流尚能理解。但那些有家室,有妻妾的人,却也要往秦淮河跑,这,本司长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刑狱司的人都知道,秦逍遥是出了名的妻管严。

家里有只母老虎在,连纳妾都要小心翼翼,去秦淮河吃花酒这种事就更是别想了。

问题是他自己不敢去也就罢了,偏偏还不准执笔人的兄弟们去。

属实有些不厚道。

听到这里,冷长空先是憧憬了下秦淮河花船上的香艳风光。

然后又狠狠的鄙夷了下,那些正在排队等候,想要进去寻欢作乐的花花公子。

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司长大人,人不风流枉少年,你什么都好,就是思想太过于陈旧,才会定下不准找女人这么一个规矩。”

“害!我倒是还好,有剑为伴,倒也不算孤单。只是苦了那些刚刚加入执笔人的小年轻,他们一个个血气方刚,可怎么熬过这漫漫长夜?”

秦逍遥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以后本司长就破例允许那些新兵去秦淮河厮混,你这老前辈就继续在衙门里守着规矩?”

“万万不可!”

冷长空当场急了,“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我怕他们去秦淮河会惹事,到时候丢了执笔人的脸可就不好了,我觉得自己还是跟着过去的好。”

“呵呵!”

听逼王这么说,秦逍遥会心一笑,懒得再搭理他。

目光随之落在李三思身上,重回正题,“那道鬼影中了千杀一掌,上面有他的残留气息,根据掌力的踪迹追寻,鬼影最后消失的地方,正是秦淮河。”

“所以他并未与我等一起回来,而是说想去秦淮河看个究竟,运气好点的话,或许可以找到那只已经受伤的鬼。”

第两百二十六章 御剑秦淮河 听到这里,李三思眯起眼,神情愈发凝重。

杨头儿找鬼?

他这一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坐实了自己内鬼的身份?

到时候双鬼联合,在秦淮河大开杀戒,只怕又是一桩惊动全城的惨案!

而且这次犯案的主角还是执笔人的金牌大人。

这事情可就闹大了。

若是任由那两只鬼为所欲为的话,不仅执笔人声望尽毁,三尺阁以及监察院的声誉都将会受到严重影响。

狱神大人千辛万苦创立的刑狱司从此将会彻底跌落神坛。

当然这本不是李三思该担心的事儿。

他穿越大魏而来,原本只要安份守己,力求自保即可。

运气好点的话,可以在这异世耍一耍威风,多钓几条小鱼,好好扩充一下自己的鱼塘领域。

做一个自由又快活的鱼王。

但如今他名声渐起,世人皆知他乃是执笔人衙门里的一枚小铜牌。

并且就跟在金牌杨千杀手底下做事,自家老大犯了罪,他这小兵也脱不了干系啊!

到时候一顿口诛笔伐是轻的,扒掉制服,关入大牢,再来个游街示众后,押往西市刑场问斩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这事他必须管!

却还不能明着管。

还是那句话,杨千杀是内鬼的可能性很大,但并不是绝对。

一切还得自己亲自前去查验才能定性。

反正有三道剑气护身,还有罗睺压轴,他也不用担心那两只鬼能把自己怎么样。

秦逍遥见他脸色不对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当即问道,“你怎么了?找千杀有事?”

李三思顿时回过神来,摇头说道,“只是有些担心杨头儿,怕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所以想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这你不用担心!”

冷长空抢先一步说道,“不是跟你说了那只鬼中了杨头儿一掌?就算它有着半步八楼的实力,此时也已经大打折扣,杨头儿一个人绝对能应付的来。”

李三思闻言点点头,“杨头儿的实力我自然是放心的,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姿态让秦逍遥颇为烦躁。

“有屁快放!”

秦逍遥低声斥道,“时间紧迫,大家都在忙着查案,你怎么回事?”

李三思闻言顿觉羞赧,他低头说道,“只不过司长大人您早前便已将此案交给了我,我还指着这案子立功呢,这要是被杨头儿抓住了那只鬼算怎么回事?这功劳岂不是……”

话没说完,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冷长空重重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呵呵笑道,“放心吧凤起,真要追根溯源,这鬼可是你找出来的,就算最终是杨头儿抓住了那只鬼,功劳簿上也绝对会记上你一大笔!”

秦逍遥则斜眼瞥向李三思,“你的功劳还少吗?潜龙之巅的那场谈判你居功至伟,虽还未受封,但料想陛下的赏赐绝对不会少,怎么又惦记着这次的了?”

“谁会嫌弃功劳少呢?”

李三思笑道,“趁着年轻多立功,多积攒些家业,日后也好多纳几房小妾啊……”

听上去有些市侩,却也算是人之常情。

秦逍遥渐起不耐,他忙着去草拟卷宗,没空与之计较太多。

匆匆丢下一句,“你要是想去就去吧,不过本司长可得提醒你一句,如今的秦淮河花船可不是说上就能上的……千杀靠着执笔人的金牌身份方能登船探查,你一个小铜牌,别被人轰出来才好。”

说完不等李三思回话,他便拂袖离开,速度极快,看得出来真的很赶时间。

冷长空赶忙跟后面吼了一嗓子,“我陪着凤起去啊!”

“一起滚吧!”

黑暗中传来秦逍遥压抑的低吼。

冷长空哈哈大笑,猛一下窜到李三思身边,沉住心气后凝声问道,“凤起,怎么说?现在去还是等天黑?”

看他脸上的表情,压抑不住的兴奋。

多少年了!他终于可以借着探案的名义,名正言顺的去秦淮河快活了!

那美不胜收的秦淮河风光;那美妙动人的歌声;那醉人心脾的美酒;还有那白花花的大腿,都曾是他每个夜里最难忘的美梦。

如今终于有机会成为现实!

逼王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即御剑而至秦淮河,好好的释放下自己那蓄养了多年的男儿本色。

李三思看得好笑,忍不住调侃道,“冷大哥,咱又不是去吃花酒,等天黑做甚!况且杨头儿如今处境不知如何,咱要快点过去帮忙。时不我待,必须尽快出发!”

冷长空点点头,一把抹去嘴角的口水,“也是!那就现在出发,不过杨头儿若是没事的话,咱晚点回来也无妨。”

李三思笑道,“那便听冷大哥的,不过咱能行吗?你没听司长大人说吗,秦淮河现在只有一座花船,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冷长空闻言轻笑出声,他抖了抖腰间的银牌,说道,“凤起,不是我吹,咱这银牌的称号虽然比不上杨头儿的金牌,但牌面也是足足的,料想秦淮河的管事人不会不识抬举,多少要给我几分薄面的……”

他说的煞有介事,极有自信,搞得李三思都觉得有些意外,连忙马屁直拍,直夸逼王真的吊!

再无闲话,二人急不可耐,迅速御剑秦淮河。

一路上逼王强忍住内心激动,不发一言,专心御剑,速度比往日里快了不止三成。

身虽还在路上,心却早已去到了秦淮河的两岸灯火之间。

……

辰时三刻,骄阳四起。

往日里的秦淮河结束了一整晚的喧嚣,此时应该正是最安静的时候。

可如今停业整顿好几天,好不容易重新营业,而且只有这么一座花船,自然人满为患,大早上的依然热闹。

彩旗招展,两岸灯火仍旧灿烂,即便在曙光之下也还是那么绚烂耀眼。

两岸之间,人声不断。

无数人影流连于那座唯一的花船之下,掏钱的掏钱,摇人的摇人,都想凭借着身上鼓涨的腰包以及强大的人脉进去纵情欢好。

当然也有些既没钱又没人更没势力的三无青年,耐不住找女人的急切心思,竟试图动用武力硬闯。

奈何守在花船入口处的两尊门神实在太过于强悍,天知道大魏朝一个风月场所是如何招来两名五楼武夫看门的。

他们一人一边,见到有人硬闯便直接挥出一拳。

来此寻欢作乐

的大都是些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老色批,吃花酒在行,这武力值实在是太弱。

轻松一拳便直接将其送回老家。

冷长空带着李三思御剑而至时,刚好看到那两尊门神武夫将结伴而来,准备强上花船的七八名浪荡少年捶倒在地。

随后不由分说,当着无数嫖客的面将他们扔进了冰冷的秦淮河中。

两岸顿时传来一阵猛烈的欢呼声,伴随着声声无情嘲讽……几个小瘪三没钱竟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秦淮河找乐子,别想着吃花酒了,吃吃倒入秦淮河的洗澡水吧!

不消片刻,其中一位门神上前一步,见秦淮河中那几位落水少年无比狼狈的游走离去之后,便将目光收回,居高临下望向了场下等待的其他公子嫖客,眉眼间透漏着一丝高傲和不屑。

他将双手平直覆于腰侧,随后说道,“诸位,刚刚收到消息,如今花船客已满,姑娘们也连续接了好几天客,很是疲累了,所以已经上船的,将是今天的最后一批客人,至于其他人,今日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大家若是愿意等的话,我也不拦着,不过那可就要等到明日的辰时了。若是等不了,不妨就去镇魔街醉心楼里瞅一瞅,据说那里的姑娘也还不错。”

说完他便往后一退,懒得再废话,准备关上入幕之门挡下万千嫖客。

可这谁能忍?

在场除了个别几个没钱没势的小瘪三想要来偷鸡外,其余的人几乎全是大魏皇城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角色。

眼见着花船上俩看门的都如此嚣张,不由全体大怒。

纷纷怒斥出声,让这两位门神将秦淮河的管事人给喊出来。

自己这一群人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就一句不接客就给打发了?哪有这个道理?

群情激愤中,两位门神武夫不慌不忙,不应话,不表态,亦没有去喊人。

只是将双臂环绕,静静的,略带嘲讽的看着身下的那群嫖客。

等到怒骂声渐弱,人潮渐渐平息,两位门神这才冷声开口,“诸位,你们冲着我二人喊是没用的。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有多少钱,位居高位还是修为高深,既然来到了秦淮河,就必须要守这里的规矩。”

“不用我多说,你们也应该听说过秦淮河的故事,自然也就应该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我不吓唬你们,但今日若是你们谁敢在这里闹事,我敢保证,等不到明日,你们的尸体就会飘在秦淮河的暗流里。”

他们声音不大,语气亦不浓,但说出的话却带着极强的肃杀之意。

威胁力十足。

人潮惊寂,随即陷入震惊和回忆之中。

秦淮河历时久远,几乎可以追溯到大魏建国时代。

这座大魏朝最强大,最繁华,最引人入胜的风月场所,之所以能如此坚挺的屹立这么多年,经久不衰,并且越做越强。

除了本身的经营模式够吊,以及姑娘的质量确实过硬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它的背后,有着一个极其了不得的大人物撑腰。

至于那位大人物是谁,很多人都猜到了,但却没人敢说。

现在被二位门神隐晦的提起,人们才惊觉后怕。

敢在这里闹事,可不就是在找死吗?

第两百二十七章 受挫的逼王 一时间,秦淮河两岸鸦雀无声,再无人敢找茬。

有人就近席地而坐,摆出了死磕的架势。

只待明日辰时一到,他们便要做第一个登上花船的苦心人。

也有人终究是耐不住寂寞,放好钱包,收拾好心情后便准备离开。

秦淮河不得风流,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前往醉心楼寻一日欢好了。

纷扰之中,人潮涌动,各有去途。

两位门神武将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嘲讽之意毫不遮掩……一群没胆无脑的鼠辈!一无是处的废物!对大魏朝毫无贡献的乐色!

除了喝酒玩女人,他们还能做什么?

若非投胎投的好,兜里有两个臭钱,别说来秦淮河找乐子了,就是三餐温饱只怕都成了问题。

他们虽身为花船看门人,骨子里却仍刻着武夫的骄傲。

平日里便对来此寻欢作乐,整日泡在女人堆里的花花公子们颇有微词。

今日眼见众人哪怕群情激愤,满是不得登船的恼怒,却还是因为秦淮河的神秘背景而生出了一份敢怒不敢言的怯懦姿态,更是让二位门神武夫对此间众人多出了更深的鄙夷。

摇摇头,他们冷笑两声,准备再次关上入幕之门。

却不想,这次依然有人阻拦。

“等等!”

一个清亮且骄傲的声音突然于渐渐平息的吵闹声中响起。

带着一分不羁,九分逼气,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两位门神武夫缓缓转身,眉眼低沉,冷漠的神情之间带着几分诧异……嗯?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这群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花花公子中,竟还有这般不怕死的的勇人?

还是说只是一个无知无畏的蠢货?

入眼所及,两道人影踏步而来。

看他们身上穿的黑色制服,应该都是执笔人的官爷。

见此两位门神武夫嘴角冷笑更甚……都说执笔人衙门里最有名的规矩就是不准找女人,可破晓前刚刚来了一位金牌,说是为查案而来,可这秦淮河的花船上能有什么案子?

无非就是借查案为由来找女人罢了!

对此两位门神颇为不齿,本欲阻拦,但见对方是七楼金牌,实力和身份都相当牛逼,便只好放他进去了。

可此刻来的这俩货是怎么个回事?

当前那人背着一把重剑,腰间悬着一枚刻意显露的银牌……等等!银牌?莫非他以为挂着枚银牌也能登船而入?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武夫冷笑,再次冷眼望去,这一眼可不得了,二人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凝重……竟还是个登上六楼的剑修!有点意思!看来执笔人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六楼银牌,可不多见的。

只是那枚银牌的表情也太张狂了些!

昂首望天,神情桀骜,眉眼似剑般凌厉,散落着可以说是他们有史以来所见到的最张扬的逼气。

行走之时双臂不动,剑虽未在手,掌心却持握着无比强横且锋利的剑意。

即便是两位门神五楼巅峰的武道修为都觉得不太好惹。

至于另一位执笔人,只是看了一眼,他们便自动忽略……二楼修为,弱鸡一只,怕只是个跟班的吧?

思虑之中,六楼银牌便已带着二楼跟班走到花船门前。

二位

门神调整心绪,转身直面而对,丝毫不慌。

六楼剑修虽强,但想要在这秦淮河中撒野,怕是远远不够格的。

所以他们脸上的孤傲之色并没有因为两位执笔人的到来而减弱半分,反而因为对方刻意散露的六楼剑意,而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好胜心理。

其中一位门神走上前,直接伸手拦下了执笔人前进的步伐,“抱歉,今日客满,还请明日再来!”

平静之中带着几分挑衅。

“呵呵,二位有礼,今日我二人来此并非吃酒听曲儿,而是来办案的,还请行个方便。”

六楼剑修抖了抖自己腰间的银牌,拱手笑道,“在下来自执笔人,二位应该看出来了吧?”

说完他环顾四周,见秦淮河两岸所有人的目光都已落至此处,其间带着疑惑和震惊,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未知情绪。

不由逼气爆发,心想今日难得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灵光显圣,不枉厚着脸皮,跟在凤起身后来此一遭。

他轻轻一笑,随之收回目光,刻意摆出了潇洒从容的姿态,也不等两位门神有所回应,他便又对着身后小跟班说了声,“凤起,我们进去吧。”

低沉的语气瞬间将逼格拉满。

可脚步刚刚迈开,两声同时惊起的冷漠声音便将其从自我YY的世界中拉了回来,“请留步!”

“嗯?”

六楼剑修缓缓抬头,望着身前并未让路的两位门神,问道,“怎么回事?”

门神冷冷开口,“我想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今日花船不接客,不管你是谁,都没有例外。”

居高临下的姿势足够盛气凌人。

“你不认识我?”

六楼剑修并不在意,他风度不减,语气保持着最初的平静。

“没请教?”

门神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我乃执笔人追凶组小组长,冷长空!”

来人自然就是逼王,他刚来此地起初还想低调,但一见人多便情不自禁想要装逼。

料想以自己的名声,花船前的这俩门神多少要给自己几分薄面。

所以他心情很好,一边示意身后的凤起小老弟放宽心,表示有他在没意外。

一边望向两位门神,继续开口,“我想你们应该听说过我的故事。”

“听过,当然听过,有勇无谋冷长空,在执笔人中的名气确实不小。”

两位门神丝毫不给逼王面子,“可那又怎样?秦淮河的规矩摆在这,难道在你这还能有什么例外?”

此话一落,逼王的脸色终于变了。

变得屈辱,彷徨,不知所措。

变得疑惑,不安,无所适从。

自己堂堂执笔人银牌,外加六楼剑修的身份,在这小小的秦淮河中竟然不好使?

他看到了两位门神眼中的不屑之意,是那般赤裸,并且不加遮掩……两只看门狗,竟然还敢看不起自己?

同时他也听到了两岸之间渐渐传来的嘲笑声。

刺耳且分明。

犹如万剑穿心,将他固有的骄傲和满身逼气刺得千疮百孔。

当阳下,冷长空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握起了双拳,剑意自指缝间垂落,锋利且肃杀。

没有人能阻止他装逼,没有人!

如果有的话,那对

方就绝对不会再是个人,而将是他的剑下亡魂。

沉默片刻,他的右手缓缓去到背后,摸到了那把重剑。

掌心与剑柄接触的那一刻,愈发锋利,且带着几分狂躁的剑息便自剑鞘之间弥散而出。

“听你们的意思,今天,你们是不打算给冷某人这个面子了。”

逼王平视向前,冷眼而立的姿态倒确实有几分高手风范。

肃杀之意极浓。

周围嘲笑声渐弱。

哪怕那些浪荡公子哥再怎么不识货,此时也能感知到那位逼气十足的执笔人银牌是个不折不扣的剑道高手。

两位门神则眼神一肃,他们同时往后退了一步,瞬间摆出防守的姿态。

“不是不给,而是你根本就没这个面子。”

门神冷声说道,“若是执笔人金牌在此,或许还有的商量,但你一个银牌,恕我们无暇招待。”

摆明了是看不起逼王!

秦淮河的看门人就是狂!…周围人声再起,夹杂着幸灾乐祸的议论声,“执笔人平日里借着查案为由可随意出入大魏朝任何地方,早已养成了不可一世的骄狂性子,但这回可算是碰着硬茬了!”

“最好是打起来!那俩看门狗狂的很!但执笔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问我为什么这么说?他吗的老子当年拐骗良家妇女的案子就是被执笔人攻破的,当时挨了板子不说,还关了我两年监禁,前不久才放出来,现在想想就生气!”

“你可真是个人才!这种事还好意思说出来……别的不提,你们猜,要是真打起来,究竟谁能赢?”

“我猜是冷长空,此人的名声我早有耳闻,脑子虽然不好使,但剑道修为确实够吊,尤其心性骄傲,极擅长装逼,我想他今天绝不会善罢甘休!”

“得了吧!这里可是秦淮河!那俩看门狗都有五楼的武道修为,你觉得花船里就没有其他高手了?哼!我敢保证,冷长空只要敢拔剑,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扔到秦淮河中……”

“且看着吧!他还不一定敢拔剑呢!”

“……”

议论声声声入耳,一点一滴全部闯入了冷长空的耳中。

他深知今日若是想要成功人前显圣,就必然要拔剑无情!

虽然这不是他初衷,但如今千万人在场,加上气氛烘托到这了,想不拔剑都不行了。

也罢!今日,就让自己的六楼剑道,在这孕育过无数风流佳话的秦淮河中,肆意的绽放一回吧!

或许,能名流千古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逼王缓缓抬头,用生平最低沉,最性感的嗓音喊出了那句战前宣言,“天不生我冷长空,剑道万古如长夜……二位匹夫,你们是一起上,还是挨个来?”

话刚出口,剑势便起,散露出的寒意让人心颤。

两位门神眉头紧皱,他们没想到冷长空竟然这么虎,竟真的敢在秦淮河拔剑。

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而就在气氛紧张关头,一只手平静伸出,将冷长空出鞘半寸的重剑给送了回去。

“冷大哥,别冲动,咱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打架的。”

沉默许久的透明人李三思终于不再低调,他大步上前,淡然开口,三言两语抢回了自己的主角。

第两百二十八章 我叫李三思 场间惊寂,一时无人说话。

两岸嫖客的目光“唰”一下全部挪到了李三思身上。

自二人现身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就下意识放在了逼王那里。

对于只有二楼修为,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跟班却直接选择了无视。

如果不是他主动开口,只怕众人都快要以为逼王是单人提剑过来秦淮河装逼的。

只是这小跟班现在站出来是几个意思?

他家的银牌大人都要准备拔剑搞事情了,他却无端出言阻止,配吗?合适吗?有没有点最基本的主仆意识?

还喊人家冷大哥,这个称呼是不是有点太自作多情了些,礼数何在?

有些听闻过冷长空逼王名号的公子哥在那摇扇轻笑,“有意思了,这冷长空生平最好的就是面子,如今却被自己的小跟班当众提点,呵,怕是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要被丢尽了吧?”

“你们猜这小跟班的下场如何?会不会被冷长空一剑刺死?想来执笔人的银牌杀一个卑贱的小跟班,应该没人会在意的吧?”

“刺死就刺死吧,这样的人最不值钱,没甚看头……最好是快点将他刺死,然后早些和那俩看门狗打一架,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人狗大战了……”

“你可真贱啊,口味独特,想来过去在这秦淮河没少玩些刺激的吧?”

“彼此彼此,大家都一样,谁年轻时候没纵情疯狂过?你敢保证自己没有过吗?啊?哈哈……”

“这……哈哈,倒也是……”

一时间调笑声再起,带着几分变态的经验交流。

倒也不失为这些公子哥之间娱乐消遣的一种方式,能稍稍打发下等待无聊的寂寞时光。

所论内容虽大同小异,但也总有些微弱的异声。

有人观察许久,似乎认出了那个小跟班是谁,不由惊诧道,“等等!那个小跟班看着挺眼熟的啊!喂喂喂!潜龙之巅的那场谈判你们知道吗?去看了没?与剑圣大人谈判的好像就是这个小跟班吧?不对,应该说是小铜牌!参与谈判的是一枚小铜牌!叫什么来着?好像姓李,叫……什么三思的?”

“庆阳君,你也太无聊了些吧?竟然跑去看那等无聊的谈判,有那功夫来这秦淮河听曲儿喝酒玩女人不香吗?”

“说的好啊!管他小跟班还是小铜牌,都是卑贱不入流的小角色,不值一提!”

“就是!庆阳君,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还称呼那个杀千刀的洛无双叫做剑圣大人?要不是他一剑分流秦淮河,毁了无数花船,咱们现在至于落魄成这样吗?”

“说的极是!什么狗屁剑圣大人?自己不玩女人也就算了,竟还落剑秦淮河,搞得大魏朝一半的男人都没乐子,花船里的姑娘差点集体失业,简直可恨!”

“……”

或许是觉得那个小跟班实在没什么好多谈的,话题很快便转到了远去的剑圣身上。

大多数是以抨击怒斥为主,偶尔有些崇拜剑圣的公子哥站出来反驳,也总会被更强的呼声给压下。

纷闹声再起,声势渐大,于两岸随风飘散,传出很远。

倒也不失为秦淮河开业以来最独有的一段

八卦。

却说两位门神见到那个微不足道的小跟班站出来时也很意外,他们没有多话,一边暗自调息,将体内武道之力凝聚至巅峰状态,随时准备出手。

一边以秘术通知花船内的其他高手,以求尽快支援。

以他们的估计,冷长空教训小跟班的速度应该很快,至多不过一剑的功夫。

在那之后,若是全力交战,面对对方的六楼剑势,兄弟俩应该能撑上几柱香时间。

但要再往后,可就生死难料了。

此时对方剑意虽已默然回落,肃杀之意却并未减少半分。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便是冷长空拔剑教训小跟班的血腥画面。

可等待片刻,那把重剑不仅没有出鞘,冷长空脸上的怒意和逼气反而散去了不少。

怎么回事?

两位门神眯起眼,望向冷长空的眼神中带着不解。

两岸嫖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再次安静下来。

目光重新回到了李三思身上。

见他嘴角带笑,一身坦然,丝毫没有将要被自家银牌大人惩戒的慌乱。

不由大为疑惑。

再去看冷长空,面色变得柔和,眼神不再凌厉,望向小跟班的时候,并未如大家想像的那般暴怒且有杀意。

反而多出了几分温和淡然之感。

这怎么可能?

传说中的逼王不要面子了?

众人不可思议关头,冷长空的声音忽然响起,再次给了秦淮河两岸的所有人一个暴击,“凤起,你说得对,是为兄孟浪了,我退下便是。”

声音很轻,语气温柔的不像话,竟给人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说完他竟真的缓步而退,而且是退到了李三思的身后。

环臂而立的姿态不像是执笔人衙门里的一枚银牌,倒更像是李三思身后的一位保镖。

局势转变的有些太快,众人目不暇接,尚未理清思绪,李三思却已经再次上前一步,微笑问道,“二位,我们确实是来办案的,真的不能行个方便?”

语气轻柔缓慢,听上去只是一句寻常的问话。

但以他的身份问出来,却又是如此不寻常。

并且不知为何,这句话落入两位门神,以及两岸无数嫖客耳中时,竟比冷长空此前的言论,要更加的有说服力以及感染力。

让人无法生出半点轻视之意。

很奇怪,却又仿佛理所当然。

这个看上去像是执笔人新兵的少年郎,真的只是冷长空身后的一个小跟班?

俩门神有些捉摸不透,心里没来由生出了些许忌惮。

说出的话,也比对待冷长空的时候要客气些,“非我二人有意刁难,实在是上头有命令,不敢不从……你看看四周,这么多人也都还在等着,大家都一样,没什么例外可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算是逼王也不好再坚持些什么……他心中腹诽,料想这俩看门狗是真的做不了主,要不然绝对不敢不给我面子。

接下来要么就真的武力解决,要么就回衙门找司长大人过来帮忙,否则的话,哪来的回哪待着去吧。

逼王皱

眉沉思,正在想着该怎么说,怎样做,才能不那么憋屈,并且能在千万人崇拜的目光中离去时,却发现身前的凤起小老弟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难道凤起有办法混进去?”

冷长空心神一凝,兴致一下子又上来了。

索性放弃了思考,准备传音问话,问问凤起的心思。

却发现小老弟的声音先行响起,“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缺少例外,缺的,只是给予例外的那个人。”

平静的声音中带着高深莫测的韵味。

俩门神眉头皱的更深,“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李三思笑了笑,他忽然朝着花船的顶阁望了一眼,那里歌声渺渺,觥筹交错声不断,伴随着纵情欢乐的调笑声,真正是千万人向往的人间天堂。

片刻后,他对着花船努努嘴,再次开口,直截了当,“这花船上头有我的人,所以你最好让我进去。”

此话一落,站在他身后的冷长空最先愣住,他往前走了一步,凑近耳边提醒道,“凤起,你的人,该不会就是杨头儿吧?他公务在身,怕是无暇带我们进去啊!可别装逼了,要不咱俩找个理由就撤吧!”

李三思闻言也不解释,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别慌。

四周的无数嫖客看到了逼王的小动作,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两岸之间再次传来阵阵刺耳的嘲笑声。

“嘿!这小子也太狂了!花船上有他的人?这是做的什么春秋大梦?装腔作势这么久,还真差点给我唬到!”

“就是!这小畜牲装什么装?要搁以前我早一刀剁了他,哪里还容他在我等面前这般嚣张?吗的这冷长空也是个人才,为了登上花船竟然和自己的小跟班搭伙演戏,属实有些丢执笔人的脸!”

“且看他们怎么收场吧!闹了这种笑话,日后只怕也没脸出来混了!”

“......”

声声入耳,字字诛心,饶是以冷长空的厚脸皮,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能强撑着站在原地,祈祷凤起小老弟能够和此前一样力挽狂澜,成功人前显圣,别辜负他二代逼王的名声。

此时的两位门神也觉得有些好笑......还以为是什么扮猪吃虎的狠角色,却不想和表面上看到的一样,就是一个只知道吹嘘装逼的小喽啰。

这样的人,和他说那么多做甚?

再没有半点犹豫,两位门神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随之开口,言语间多了几分嘲讽之意,“哦?花船里有你的人?这倒是个稀奇事儿!恕我直言,来这里听曲儿喝酒的要么非富则贵,要么就是修为高深的大能者,可没听说过有阁下这般不入流的角色啊!呵呵,没请教你的大名?”

闻言至此,本想低调的冷长空当场就忍不住了......看不起我可以!反正自己脸皮厚。

但是看不起凤起小老弟绝对不行!

他正要上前与之理论,李三思却再次将其拦下。

小铜牌微笑依旧,并不恼火,只在沉默片刻后,说了一句话,“我叫李三思,如果可以的话,请将我的名字带入花船中,我的人自然会来接我。”

第两百二十九章 我上头有人 他的声音温和且平静,并不焦躁,亦不慌乱。

每一个字里都写满了自信。

秦淮河两岸的无数嫖客顿时骂的更欢了。

大概意思就是你丫的还装?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当然言辞语气要比之锋利的多,也难听的多。

冷长空气得浑身发抖,右手曾无数次伸向背后,试图拔剑立威。

但每次都被李三思给拦下。

对于两岸纷闹他充耳不闻,并始终报以微笑。

身为大魏二代逼王,他散露的逼气或许不如冷长空,但对于装逼的时机把握,以及情绪的掌控却要略胜对方一筹。

他很清楚,一次成功的装逼绝不是出场即巅峰。

而是在最低谷,最不被人看好的那一刻,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披甲归来。

所以他选择了等。

继续于人潮中静默。

俩门神已渐生恼怒之意,心想此人脸皮未免也太厚了点,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给了李三思一个嘲弄且鄙视的眼神后,门神冷笑道,“荒唐!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此间千万人在场,若每个人都让我们带个名字进去通报,这秦淮河还要不要营业了?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他便又要摆谱赶人。

强大的武道之力刚刚兴起,李三思却突然笑容一收,翻脸极快,他大喝一声,“冷大哥,拔剑!”

早就把持不住的逼王闻言顿时冷笑一声,右手瞬间握住剑柄,重剑随之出鞘,伴随着一阵无比清澈的剑鸣之音,那把剑便已横在了花船之前。

重剑极宽,剑意自然饱满。

可怕的六楼气息自剑下而出,似大河汹涌,将两位门神的武道之力尽数逼退。

逼王提剑向前一步,满身剑意随之而动,顷刻间便将身前二人尽数笼罩。

余下剑意则随清风骄阳去到两岸之间,当着千万嫖客的面巡视了一个来回。

人声顿止。

皆被剑意之下所蕴含的锋利气息给唬到了……传闻果然没错!执笔人银牌冷长空,脑子虽然不好使,但这剑道修为是真的吊啊!

这一剑若是落下,俩门神扛不扛得住不知道,在场至少九成嫖客肯定都是扛不住的。

果然,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但确实是极有效的途径。

俩门神严正以待,看似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的一批。

逼王重剑一落,他们发现自己体内原本无比强大的武道之力,竟然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谈不上毫无还手之力,但他们知道,只要自己一动手,所面临的将是比此时所感知到的,还要恐怖数倍的大河剑势。

花船里的真正高手虽已在暗处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来支援自己。

但秦淮河刚刚重新开业没多久,且只有这么一座花船,若是因本不该出现的战斗而将花船毁去,这,得不偿失啊!

所以俩门神投鼠忌器,一时间不敢主动出击,只是冷声呵斥道,“你们什么意思,有话不能好好说?还真敢在秦淮河动手?”

“有话好好说?你在跟我放什么狗屁?小爷我哪句话没好好说?

吗的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是你们自己把握不住啊!跟我李三思横,你们有这个资格吗?”

怒斥声中,李三思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语气变得极其强硬,此前的好脸色也早已消失不见。

他冷眼望着两位门神,不等对方开口,便继续沉声道,“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现在登船通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要不然,哼!冷大哥剑势一落,秦淮河中产生的任何损失,全由你二人承担!”

“另外我得提醒你们一句,错过了今日,一旦让我的人知道你二人为难过小爷我,哼哼!日后秦淮河还有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我可不敢保证。”

以他的实力和身份说出这些话,多少有些虚张声势的嫌疑。

但俩门神却不敢再冒险顶撞。

其一自然是因为冷长空的六楼剑意确实够吊够强,给他们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其二,是因为逼王在李三思面前表现出来的唯命是从的姿态,实在有够蹊跷,并且毫无违和感。

不像是演出来的。

如果所见是真,那么到底凭什么,能让一位二楼修为的执笔人小铜牌,使唤得动六楼修为的银牌?

唯一的解释,或许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我上头有人。”

想到这里,俩门神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妥协的意思。

不消片刻,其中一位门神凝声开口,“若是通报无人理会,又当如何?”

李三思很快说道,“我二人当场就走,绝不会再打扰,事后还会以执笔人的名义登门赔罪!”

言及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留下一位门神守着入口,另一位则直接转身,登船前去通报。

渐渐燥热的空气中,人心亦开始浮动。

两岸之间的千万嫖客属实没想到,一向骄傲冷漠的两只看门狗,竟然也有不咬人的时候。

“这就被唬住了?也太胆小了点!对待我们的时候不是叫得挺欢?”

人群中有人冷笑,“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怪那俩看门狗害怕,毕竟小跟班的演技确实好,搞得跟真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上头真有人呢!”

立马有人接过话来,“呵呵,那小跟班上头要是有人,我当场跳进秦淮河洗洗我的眼!诸位有没有人跟随?”

放肆的调笑声中顿时传来无数应和。

冷长空提剑而立,耳闻周遭嘲讽,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

一会儿若是凤起小老弟失算,导致自己二人最终没能登上花船,临走之时,他一定要落剑秦淮河。

准备的说,是落剑于秦淮河中的千万嫖客。

不杀人,却一定要剑掌那些花花公子的臭嘴。

聊抒心头之郁气。

“也不知道凤起到底怎么想的,花船上哪里有他的人啊?”

逼王转而望向了凤起小老弟,见他仍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沉稳模样,似乎完全不担心接下来将要面临的窘境,不由大感无奈。

众人心绪各异关头,花船内依旧歌舞升平,一阵阵动人的女子轻笑声随风而至,很快传遍秦淮河,顿时引来两岸嫖客无数遐想。

纷纷起身眺望。

视线偏又被花船内的粉色帘幕遮住,可闻而不可见。

一时间全都急不可耐,心里反而有些期待冷长空真的有胆落剑秦淮河,最好是能搅乱局势,大家也好一股脑全部冲入花船中。

别的不提,先快活了再说!

逼王禁欲多年,此时算是离自己心心念念的满园春光最近的一次,同样心驰神往。

要不是执笔人银牌的身份,以及贯穿多年的道德理念强压住他,只怕他早已经主动出剑,二话不说先砍了那俩看门狗后,再登船泄火。

李三思倒是淡定的很。

秦淮河这地儿,他过去可没少来。

早已经没有多少新鲜感。

尤其是在和长公主有了一腿后,他对花船里的姑娘们更是欲念大减。

若非有苏姬这等尤物在他心里占着场子在,只怕这大魏朝第一等的风云场所,在他眼里早已沦为寻常青楼一般的存在。

而他今日来此的目的确实也单纯,真就只是为了查案,这一点他可没说谎。

说起查案,他可就有点急了……杨头儿来此已经有段时间了,他找到那只鬼了没?或者说,它与自己的鬼影同伴碰头了没?

双鬼同行,会不会在这秦淮河中造成另一场震惊全城的屠杀?

一切都是未知。

一切又皆有可能。

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在悲剧尚未发生之前,尽快找到杨头儿,然后用尽一切办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潜藏至今的那只内鬼。

心绪至此,他便愈发焦躁,正准备催促着通报结果何时出来时,那位登船而入的门神却刚好从花船之上极速而下。

不消片刻便已重新站回到场间。

此时的他脸色显得极其古怪,有种憋了屎的局促感。

看样子在花船里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怎么说?是不是挨骂了?”

留守那位门神见好兄弟这副吊样,先是问了句,随后摇头骂道,“吗的就不该多此一举跑上去问这一遭!执笔人的这小畜牲可真是……”

“住口!我不准你侮辱我们尊贵的客人!”

门神还没骂完,好兄弟便猛然瞪了他一眼,怒斥道,“再有下次,兄弟都没得做!”

此话一落,除了李三思再次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外,场间其他人,包括逼王,全都呆愣在了原地。

什么情况?这看门狗登船一趟,便要重新认主了?

留守门神亦大惊失色,以他对好兄弟的了解,此刻的一反常态绝对是有缘由的。

难道说,叫李三思的小铜牌没有吹牛,他上头真的有人?

正胡乱猜测着,好兄弟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这一次,明显带上了几分低调和恭敬,“李大人,此前是我兄弟二人有眼无珠,没能认出您来,还请见谅......”

“如今船上顶阁已经备好雅座,酒也已温好,唱曲儿的姑娘们也都在等着了,您要是没什么吩咐的了,就请上船快活吧!”

第两百三十章 秦淮河两岸终有意难平 语气轻柔缓慢,温驯的不像话。

这还是此前那个趾高气昂,冷漠严肃,就差拿鼻孔瞪人的五楼门神?

两岸鸦雀无声,陷入了长时间的震惊当中。

有不少人猛然站起,望向那位门神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和质疑……你他吗是不是收钱了?想要带那个小跟班走后门?

冷长空重剑在手,满身剑意却已悄然回落。

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在狂呼,“不会吧?我没听错吧?难道我可以登船玩女人……呸!可以登船查案了?”

风声中并未传来李三思的回应。

他在忙着扫视全场。

两岸之间那无数双震惊中带着羡慕,羡慕中又暗藏嫉妒和恨意的眼神是那般赤裸分明。

或许落在别人身上会觉得如芒在背,可在李三思看来,却是自己人前显圣之时,必会落至身前的灼热勋章。

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隐忍许久,不做争辩,任凭此间嘲讽达到巅峰,然后为这一刻的登船之行完美蓄势。

这才叫装逼!这才是艺术!

这一刻,就连逼王都不得不感叹了声,“在人前显圣这件事情上,凤起他,早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不如他久矣!”

他随之望向了自己的凤起小老弟,见他仍然不发一言,只是平静微笑,脸上写满了自信和骄傲。

微微昂首的姿态尽显二代逼王本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骄阳正烈,风声燥热,两岸之间的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情绪达到顶峰之时,小铜牌终于动了。

登船之前,他掸尽满身灰尘,整理好黑色制服,将垂落至肩头的几缕发丝抚至身后。

随后微微一笑,对着冷长空做出了单手引路的姿势,“冷大哥,你先请。”

语气相当的恭敬,给足了逼王牌面。

冷长空大为受用,他看了小老弟一眼,微微颔首。

随后一个甩头,稍作装逼。

右手闪电般往后一撩,将那把锋芒毕露的重剑重新归鞘。

再有片刻,一代逼王便在万众瞩目之下,以生平最高调的方式,大步从俩门神身边走过,迈入了那座神秘的入幕之门……秦淮河纸醉金迷,多少年暮然回首,今朝,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俩门神微微低头,恭送逼王入场。

等到李三思亦从身边走过时,两位骄傲的武夫更是将头埋得更低,恭敬的姿态无可挑剔。

两位逼王先后过门而入,全场瞬间哗然。

执笔人的这俩二逼真的就这么进去了?这俩看门狗是怎么办事的?

两岸嫖客表示不服,震惊之余则满是躁怒。

尤其是在看到李三思进门之前那刻意挑衅的眼神,无处不在的逼气,以及万分欠揍的笑容后,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场将其从花船内揪出来群殴一顿。

奈何人已进船快活,他们想揍而不可得。

于是便将所有的怒火全部撒在了俩门神身上。

一时间秦淮河两岸群情激愤,声讨声剧烈。

怒斥俩门神为何要放两代逼王进去?而自己这一群人等了几天几夜却还是只能在外面晒太阳?

对此留守此处的门神同样表示不解,心想好兄弟这次必须要站出来

给个解释,要不然在场众人一口一个唾沫都能将他给淹死。

另一位门神则岿然不动,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到高冷孤傲的姿态。

他不急着回应,只等两岸嫖客骂的累了,声音弱了,气焰没那么嚣张了,他这才冷冷一笑,抛出了一句话,“怎么?难道你们上头也有认识的花魁?要是有的话,我不介意再多跑几趟,也替你们传传话,情况若是属实,同样可以破例登入花船。”

此话一落,人潮惊乱,有人大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哪位花魁娘子发了话,让执笔人的那枚小铜牌进去的?”

“没错!”

门神冷声说道,“若非如此,我怎会放行?”

“你放屁!”

又有人怒斥道,“那枚小铜牌要修为没修为,要长相没长相,要钱财没钱财,要后台没后台,总之要什么没什么,花魁娘子怎么会看上他?你他吗的一定是收了什么好处!”

门神斜眼瞅了过去,发现说话的正是此前表现活跃的庆阳君。

此人乃是城北富商,家中颇有些钱财,在这秦淮河中也曾一掷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

可惜他纵情花船数载,却也只在寻常姑娘那里得到过数夜温存。

秦淮河的花魁娘子,他却是连手都没机会摸得。

原因很简单,花魁娘子看不上他。

毕竟秦淮河这种地方,随便拎出来一位姑娘都是人间极品。

而能封上花魁名号的姑娘,自然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她们不缺钱,不缺名气,不缺才艺,虽是烟花女子,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位可比外面的某些官家小姐还要高的。

外面来的公子哥可都没资格选她们来陪酒唱曲儿,除非人家自愿作陪。

当然,若是皇城来人,那便要另说。

绝大多数时候,花魁娘子是自己来选客人的。

她们看中的,无一不是大魏朝最杰出的青年才俊。

像庆阳君这种空有满身铜臭,却胸无半点内涵的土豪,她们往往都是一笑而过,置之不理的。

对此庆阳君本人也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他来秦淮河快活时从未奢望能与花魁同床,偶尔能沾一沾某些优秀公子哥的光,瞧一瞧花魁娘子的歌舞才艺便已心满意足了。

那些美丽而神秘,在秦淮河中地位超然的花魁娘子,永远都属于那么一小撮人。

而那一小撮人是庆阳君永远都无法企及,并且只能仰望的存在。

他们要么来自名门望族,出身高贵。

要么英俊过人,有神仙之姿。

要么,背负无上术法,修为惊人。

总之唯有人中之龙,方有资格将花魁扑倒。

可让庆阳君,以及无数如同庆阳君一般的土豪没想到的是,一枚小小的执笔人铜牌,只有二楼修为的寻常男子,竟然,也能得到花魁娘子的应允青睐,被放行登船。

这怎么可能?

庆阳君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所持有的怒气和不甘随着李三思背影的消失而逐渐达到巅峰。

他坚持认为是门神收了小铜牌的好处才放其登船的,对这种内幕操纵必须保持强烈谴责!

门神摇摇头,本想出手让庆阳君闭嘴。

可一想到对方也算是秦淮河的老主顾了,家底还算殷实,日后正常营业后免不了还要受其光顾,便只能强压住火气,将渐起的怒意缓缓放平。

随之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很不平衡,但事实就是如此,确实是花魁娘子发话让李大人进去的……我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并愿以毕生武道气魄立誓!”

修行之人最害怕,并且最敬畏的武道气魄都拿出来了,自然不会再有假。

庆阳君愣住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一瞬间被掏空……世道真的变了?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铜牌吗?为什么花魁娘子就从来没有多看我一眼?

内心悲戚之余,他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位花魁娘子瞎了眼,竟然对一枚卑贱的小铜牌如此倾心。

刚准备问话,门神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先一步开口,“说出来你们可能又要难过了,其实,是苏姬娘子亲自发的话。她听到李三思这个名字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吩咐我让其登船而入。”

“我听苏姬娘子的语气,那叫一个开心和快活,并且还有些急促,像是很迫切的想要见到那位李大人……”

闻言至此,庆阳君先是一愣,继而双目充血,神情僵直。

他在原地颤抖了数息后,便又捂着胸口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若非身旁的某位基友一把拉住了他,只怕现在人已经落入了秦淮河中。

“是她!竟然是她!苏姬!十大花魁之首苏姬娘子!”

庆阳君惨笑着摇头,他一把推开救命的基友,随之望向花船顶阁,似乎能看到两位逼王在酒色之间纵情享乐的模样。

不消片刻,眉眼间的妒意便再次饱和。

花魁苏姬何许人也?

秦淮河的招牌!

人间一等一的尤物!

大魏朝百年难得一出的绝色美人!

无数男人夜深时分的春梦对象!

庆阳君虽只远远看过苏姬两眼,却也能隔着漫漫人潮,以及昏暗的烛火,感受到她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

这样一个女人,虽身处烟花之地,看似名声不太好,实则皇城中对其倾慕爱恋,想替她赎身后再明媒正娶的达官子弟可不在少数。

而且据说苏姬本人的眼光也是极高,平日里都不轻易出台陪客,除非遇到她的盖世英雄。

没错!她喜欢的人一定要是盖世英雄!

“盖世英雄?”

庆阳君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难不成那枚卑贱的小铜牌就是她的盖世英雄不成?简直荒谬!”

他满脸怒气,一身肃杀,有种被强行戴了绿帽子的憋屈感。

与他一样悲愤妒恨的大有人在。

哪怕此时骄阳正烈,光色正好,天地间的温度很适中。

可当秦淮河两岸之间怨气四起之时,整片空域还是被一幕突然升起的寒意所笼罩。

即便是以俩门神强横的武道修为,都有了种感而生畏的错觉。

二人各自叹息一声,不打算继续替那位李大人背锅。

摇摇头便转身退下。

留下了千万个意难平的心塞嫖客。

也留下了一枚小铜牌的传说。

......

第两百三十一章 冷长空的性福生活 秦淮河的花船本就极大,极壮观,几乎相当于一座颇具派头的酒楼。

尤其是这座由数百名能工巧匠,耗费无数心血联手打造的唯一新式花船,更是尤若重获新生,相当于秦淮河如今的牌面,规模上较之前至少大了五成。

从外面看就像是一头匍匐于水岸之边的洪荒巨兽。

压迫感十足。

内部更是不得了,上下三层,皆雕梁画栋,布局奢华,行走其间宛若置身皇城宫殿。

贵气的一批。

冷长空刚一进来,就被这花船内的完美布局给震撼到了。

多少次梦中之景,如今终于成为现实。

想来天上宫阙,也不过如此。

如今置身其间,更觉不可思议,方一进来便已挪不动脚步。

站在一楼的迎宾区看着人来人往,所行而过皆是美到极致的可人姑娘。

和一般的青楼妓院不同,秦淮河的姑娘穿着并不那么暴露惹眼,妆容亦以淡抹为主,主要还是颜值扛打,身材满分,以至于这种不施粉黛的感觉更让人觉得真实不做作。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看到花船里的姑娘只怕不会以为她们是半点朱唇万人尝的青楼女子,倒更像是温婉动人的小家碧玉。

这种奇妙体验让初来乍到,已经多年未曾碰过女人的冷长空更觉得新鲜。

一颗老男人的狂野之心噗通噗通的狂跳,体内积蓄的剑意也因为情怀的激荡而有了散露的征兆。

他满脸通红,眼神兴奋,此时的模样跟执笔人衙门后院发了情的青春期猪崽没啥区别。

好在会员老主顾李三思及时发现了逼王的症状,他赶忙伸手替其抹掉了嘴角流出的哈喇子,凑近耳边吼了一嗓子,“冷大哥,你还顶得住吗?”

此话一出,犹如当头棒喝,逼王当场打了个哆嗦,他将迷醉的目光收回,尬笑道,“害!凤起,惭愧啊,我失态了……

李三思摇头笑道,“哈哈!无妨!冷大哥,这景色,这灯光,这歌声,还有这些姑娘,很难让人不失态啊!你也是憋的久了才会这样,日后我带你多来几趟,包你心如止水,再大的场面都顶得住。”

“呵呵,还是凤起你懂我。”

一听日后还有机会过来,冷长空顿时喜笑颜开。

他拍拍小老弟的肩膀,随之问道,“对了,凤起,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何人做主让你我进来的?还真没想到你在这秦淮河中竟也有认识的人,这倒是让我很意外,不介意介绍给我认识下吧?”

“日后来秦淮河独自快活,不对!是独自探案时,再遇到这种拦门不让进的情况,自己也不用担心了,直接找那人帮帮忙就好。

李三思闻言神秘一笑,“冷大哥,其实你早就见过她。”

“哦?我见过?”

冷长空先是一愣,随后低头沉思,却始终无果,“自己何时与秦淮河的人打过交道?自从秦逍遥那老贼立下不准找女人的规矩后,自己就彻底与这里断了缘分,现在算一算,怕是有数十年没来过此地了……”

言语间颇有几分伤感。

“你忘了?”

李三思暧昧一笑,提醒道,“当日执笔人新兵营,那位来自秦淮河的苏姬姑娘……”

“苏姬……”

冷长空皱眉许久,似乎终于想起了些什么,忽然拍手叫道,“是她!那

个被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货接到新兵营的大长腿?当时只知道她来自秦淮河,却不想还有这么大能量,竟能做主让我们进来!难不成她是花船上的老鸨?”

说到这里,逼王忍不住又是一阵感叹……不愧是号称天下美女尽聚于此的秦淮河,就连个老鸨都是如此惊艳动人!

想想当初在执笔人新兵营见到苏姬的时候,那身段,那容貌,那满身风情,啧啧,人间绝品尤物也不过如此。

他猛一下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啧啧称赞道,“可真有你的凤起,竟然连秦淮河的老鸨都能被你搞到手,这本事可真不是盖的!日后有机会咱俩必须得交流下这方面的经验心得……”

李三思闻言迅速摆手,“开什么玩笑冷大哥,秦淮头牌花魁苏姬的名号你真没听过?那一夜你懵懵懂懂我还以为你是故作矜持,刻意低调,却不想你是真的不认识她!”

话刚落下,他便又自顾自笑了笑,“不过也难怪,冷大哥你多年不入烟花之地,自然对这方面关注的少了,不认识也说得过去……”

“不过说她是老鸨可就过分了啊,年纪轻轻就能坐上老鸨的宝座?难不成她从娘胎里就干这一行了吗?”

听到这里,冷长空眼中的情绪变得很是复杂。

他没理会小老弟的调侃,而是陷入了更深层次的震惊当中。

“头牌花魁!苏姬竟然是秦淮河的头牌花魁!”

他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满脸的敬意,“啧啧!长公主对你倾心已久,剑圣传人洛溪亭亦与你有一腿,现在就连秦淮河的头牌花魁都已被你掌控在了手心!”

“凤起啊凤起,说你是吾辈楷模都算是低估你了啊!害!你且听我说,如今大魏朝的顶尖美女皆在你身前身后环绕,这份快活你要是一人承受不来,为兄是可以代劳的!”

逼王今日算是开眼了。

心中对凤起小老弟的认识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人吗?

智力超群,探案无敌,就连泡妞的功夫都是如此牛逼,堪称恐怖。

偏偏这样的人还就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优秀并且完美的人总是会不约而同的走到一起。

不知不觉,逼王又将自己强行拉到了与凤起小老弟同样的高度。

对此李三思早已习惯。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冷大哥你放心,有什么好事儿我都想着你的,你看这次来秦淮河可不就把你给带上了吗?”

冷长空连忙点头应是,随即稍有急促的望着来来往往的姑娘,问道,“话不多说,凤起,咱们去顶阁喝酒听曲儿吧!苏姬姑娘我就不跟你争了,还有多出来的花魁吗?给为兄安排一个……”

“有倒是有,不过,咱们今天不是来办正事的吗?”

李三思无奈说道,“杨头儿还没找到,可不兴快活啊,还是……”

话没说完,一粉面小厮忽然出现在二人身边,透亮的乌黑大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先是望向了逼王,兴许是强烈的逼气晃了眼,他迅速将其忽略。

目光随之落在二代逼王身上,很快确认了身份,直接俯身说道,“敢问可是李三思李大人?”

声音极轻,语气亦颇为恭敬。

李三思望着小厮,笑道,“你认识我?”

眼见自己没找错人,小厮

态度变得更加恭敬,他指了指二楼喧闹之处,说道,“苏姬娘子有命,让小的先带您去二楼浅饮几杯薄酒,听听小曲儿,等她梳妆完毕,再来亲自侍候您……”

“正好咱这里新来了几位南晋国的姑娘,模样和身材都相当的哇塞,一会儿她们就要登场表演,您看要不……”

话没说完,李三思便伸手打断他,“今日来此有正事要办,喝酒听曲儿看姑娘这种事都得往后稍稍,你且退下,回去告诉苏姬,等我忙完自会去寻她。”

“这……”

小厮有些为难,正不知如何回应时,冷长空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别啊凤起!听完小曲儿再去找杨头儿也不迟!咱不差这点功夫!苏姬姑娘好意相邀,你可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说完也不管凤起小老弟答不答应,逼王随之拍了拍小厮的肩膀,神情无比正派,可说出的话却多少有些猥琐,“确定有南晋国的姑娘将要登场?可莫要唬人,要是坏了我们的心情,你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小厮目光转向逼王,当即赔笑道,“那小的可不敢咧!待会儿您去一看便知!”

说到这里,小厮的笑容忽然愈发灿烈,他凑近逼王耳边,缓声说道,“小的再跟您透个底,其实二楼可不止有南晋国的姑娘……”

语气刻意的放轻,带着些许神秘和蛊惑。

“哦?”

逼王双臂环绕,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莫非还有什么新奇货色?”

小厮嘿嘿笑道,“那是自然……为了满足客人们的猎奇心理,咱这里的高手还专门抓来了妖族的那些小妖精,据说都是最善于勾魂夺魄的白狐,雪鹿之类,幻化为人形之后那叫一个美,那叫一个媚,一颦一笑都能往人的心窝子里钻哦……这位大人,您要是见了,包管您这辈子都忘不了。”

说着小厮还情不自禁舔了下上嘴唇,像是沉醉于某段难忘的回忆中。

闻言至此,冷长空几乎快要把持不住,他死死压制住了自己体内澎湃的剑道气息,费了好大功夫才稳住心态,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狂呼,“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竟还有白狐,雪鹿这等传说中的异族尤物!今日说什么也要好好见识下!”

就连李三思此时都有些意外,“许久没来秦淮河,都玩的这么野了吗?”

他疑惑道,“南晋国和妖族与大魏朝一向交恶,边境战势也已愈发紧张,在这个节骨眼上玩他们的女人,不怕激起更大的战火吗?”

小厮说道,“反正都打起来了,并且据说已经打出了真火,自然也就不怕矛盾再度激化……咱船上的大人们可说了,玩南晋国,妖族的女人和妖精,那是扬我大魏国威,多多益善!”

话糙理不糙,李三思愣是没找到反驳的理由。

只是杨头儿还没找到,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再去快活。

管她南晋国的美女,还是妖族的尤物,都没有那两只杀人不眨眼的厉鬼重要。

冷长空却是相当无脑,他现在不愿去想太多,一门心思只想玩女人。

禁欲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来秦淮河走一趟,说不定很快就要被秦逍遥那匹夫给召回待命。

若是还不趁着这有限的时间,尽快体验一把奢靡但短暂的嫖客生活,只怕日后追悔莫及。

所以他一只手按住了仍打算拒绝的凤起小老弟,另一只手猛然一挥,“带路!”

第两百三十二章 猎奇之旅 逼王虽已发话,小厮却还是不敢迈步。

这货在秦淮河服务多年,早已养成了八面玲珑的性子,察言观色的能力更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方一见到李三思,他便知道这位便是苏姬娘子描述过的,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极有内蕴的李凤起李大人。

而站在一旁背重剑的那位虽然有着极强的剑道修为,并且逼气极盛,但怎么看脑子都有些不太好使。

此人看似全场都掌握主动,并且被李大人尊称了一声冷大哥。

但小厮知道,场间真正能做主的,还是那位只有二楼修为的李大人。

所以逼王“带路”二字刚一落下,小厮便颇有些为难的朝着李三思那边看了一眼,眼中带着询问的意思,“李大人,您怎么看?”

李三思很是无奈,这次确实是自己失算了。

他没想到冷长空玩女人的态度竟然如此坚决。

天知道执笔人的操蛋规矩给这家伙压抑的有多辛苦,如今终于有机会能够释放体内积蓄多年的强盛精力,他自然不愿意轻易错过。

“冷大哥,咱们任务艰巨,寻找杨头儿一事迫在眉睫,可不敢耽搁太久。”

既然无法让冷长空放下玩女人的执念,便也只能小心提醒了几句,希望逼王不要玩的太野。

冷长空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你看这座花船这么大,人多耳杂,与其我们大海捞针去找杨头儿,还不如让他主动现身!”

“哦?怎么个主动现身法?”

李三思却是难得听逼王有点子,不由有些好奇。

冷长空认真说道,“你也听到了,南晋国的女人和妖族的白狐,雪鹿都将要登场,想来是个正常男人应该都不会错过这般盛况。杨头儿若闻风声必然也要前去大饱眼福,所以咱们前去二楼守株待兔岂不是来的更方便?”

此话一落,李三思沉思片刻,竟然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当场一个马屁就拍了过去,“不愧是你啊冷大哥,该不会你一早就想到了这些,所以才如此坚决的要去二楼一探究竟吧?”

冷长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淡淡点头,似是默认。

故作高深的姿态颇有几分高手风范……还真当我脑袋不好使?

既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且去二楼看看那些异族尤物有何风韵吧!

李三思摆摆手,“那便带路吧!”

“得嘞!二位大人,请跟我来!”

小厮再无顾虑,当即咧嘴一笑,迅速迈步朝着二楼走去。

从一楼到二楼距离不长不短,楼层跨度却还算高,一路铺红毯,点红烛,以明珠装饰,配以锦绣帘幕,温和香料,真正是将此间气氛烘托到了暧昧的极致。

难怪说秦淮河的两岸花船乃是大魏朝青楼界的天花板,先不说这里的姑娘有多美,单是这里的布局和排场便要远超过同行一大截。

即便是同样声名在外,素有“郊区秦淮河”之称的镇魔街醉心楼都远远不及。

冷长空无意间抬头往上瞅了一眼,只见几名红妆淡抹的姑娘正倚在某处栏杆间顾盼生辉,眼神极媚,模样极美,半点朱唇间藏有千般风情。

他看呆了,登上楼梯的那一刻差点失神撞倒旁边的一座烛台。

稍显狼狈的姿态顿时惹来楼上姑娘一阵轻笑。

兴许是觉得好玩

,有位稍显丰腴的姑娘摇了摇自己那纤细白嫩的玉手,俯下身子多看了几眼那位故作正经的背剑男子,眉眼间带着极浓的挑逗意味。

逼王好巧不巧,刚好看到了那一抹惊天动地的雪白峰峦,以及惹人心魄的动人眸子,禁欲多年的他哪里受到了这些?当即头脑一热,差点就喷了鼻血。

他瞬间低下头,强行利用剑息压制住鼻管中将要喷涌的冲动。

随后将背后重剑束好,露出腰间的银色令牌,摆出愈发沉稳的姿态,继续登楼而上......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自己可不能掉链子!要喷血也得等到晚上!在床上想怎么喷就怎么喷,想喷啥就喷啥,在这可不行!

沿途有搂着姑娘前去快活的锦衣公子哥挡住二位逼王的去路,皆被小厮礼貌性的分开。

偶尔也有不长眼的醉酒客人想要找茬闹事,小厮劝说无果,便只能找来花船里的打手,将其拎走扔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苏姬娘子点名要照顾好的人,谁敢放肆?

搞得来往众人很是诧异,心想执笔人的官爷何时这么有排面了?竟能受到秦淮河的人这般照顾。

而且不是说执笔人从来不逛青楼吗?还说是执笔人大司长秦逍遥亲自定的规矩。

吗的都是狗屁!在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不吃荤的男人?

二位逼王在一路指指点点中登上二楼,心情都很复杂。

入眼所及,首先便是正中位置上那座刻意搭建的锦绣平阁,阁中有细纱遮掩,透过薄薄的纱网,依稀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位身段妖娆的姑娘。

她微微低着头,怀中抱着一把古韵琵琶,纤手轻弹,便是一曲流传大魏的“情人谣”缓缓散开。

有歌声随之响起,轻柔且温婉,一句一句仿佛能钻入人的心底,让人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李三思见惯了这种小场面,内心毫无波澜。

当年苏姬在他面前的私人表演可比这吊多了,而且还是带配舞的那种。

那才叫刺激。

冷长空却是听呆了。

在衙门里呆久了,整日里和一群大老爷们厮混,怕是出来后看一头老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何况是此间极品?

这歌声,这身段,这千万种风情,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人间天堂!

平阁四周则摆满了长案方桌,无数人影落座于此,等待着后续美女的出场。

后排随缘坐,讲究个先来后到。

前三排靠中间的六个上等位子则不是谁都可以坐的,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有实力,方能往里面挤一挤,否则的话,就自动往后稍一稍吧。

免得丢人现眼,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此时六座已坐其四,皆是数得上名号的狠人。

第一排那两位分别是吏部尚书姜子瑜的独子姜明,以及大魏朝皇城首富白万两的大公子白飘洋。

这二人私交甚好,据说很久以前便已在这秦淮河中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二人经常结伴而来,而且喜欢玩些大被同眠的变态勾当。

秦淮河的姑娘们深受其害,若非二人权势极大,加上出手极为阔绰,只怕早就被姑娘们拉入黑名单了。

第三排则坐着两位气息悠长的武夫。

这两位实力极强,皆已登上六楼,即便是放在大魏皇城中亦是不折不扣的

高手。

他们的名声更是不小。

左边那位出自大魏本土,名叫卓青冥。

散修一枚,据说是自学成才,从未有过老师教导,硬是靠着自己超绝的武道天赋一路摸爬滚打,中途历经多次生死磨难,方有今日的武道成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六楼境界要比一般的六楼高手更加的扎实,更加的凶猛。

同级别高手中,怕是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此人性格孤僻,从来独来独往,每次来到秦淮河中都只喝一壶酒,听一首曲儿,玩一个女人。

玩完就走,从不拖泥带水。

而且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就一定要弄到手,谁要是敢跟他抢,就要挨他的打。

搞不好还要赔上性命。

今日他落座于此,已经喝完了一壶酒。

这首琵琶曲儿“情人谣”也快要听完。

刚好他正看上了平阁上的那位姑娘,准备一曲作罢,便要带她去睡觉。

对此场间众多嫖客皆已了然于胸。

所以没人愿意跟他抢。

哪怕平阁上面的那位姑娘足够有味道,偶尔露出的细纱一角也能隐约看出她是一位绝色美人,但既然卓青冥放出话来要带她走,自然没人愿意虎口夺食。

反而有些期待他快点离开,办完事就消失。

免得影响大家玩乐的心情。

右边那位则非大魏人士,而是来自臭名昭著的北境之地。

不知他真名叫甚,只知道花船里的姑娘们唤他一声雷爷,众人便也跟着后面喊。

北境多狂人,向来无法无天。

这位雷爷身负六楼武道之力,自然更是无比霸道蛮横。

哪怕在这高手辈出,护卫极多的秦淮河中依然吊到不行。

事实上此前他一直是在醉心楼里厮混的,只是近日听闻秦淮河重新开业,并且新引进了一批南晋国的姑娘,以及妖族幻化成人形的白狐,雪鹿,他见猎心喜,所以便来到此处。

想要尝尝鲜的同时,顺便领略下秦淮河的佳人韵味,看看和醉心楼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同。

此时对于台上那位弹琵琶的姑娘雷爷是没兴趣的,他一门心思的等待着南晋国,以及妖族的尤物登场。

而在那之前,他的关注点和好奇心全都放在了第二排的位子上。

那里的位置可以说是全场最佳,无论是视角还是舒适度,都几乎完美。

奈何此时却是空着的。

雷爷今日刚上二楼时本已经坐在了那里,后来却又被秦淮河的一众高手联手逼到了后面,搞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刚想要发火,可一想到若是打起来只怕会耽误今日的猎奇之旅,便只好强忍着没发作。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位神圣比自己还有排面,竟能坐在第二排的宝座上。

却在这时,平阁上的琵琶曲忽然变得急促,显然是进入了高潮。

众多嫖客深受感染,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

而就在这时,一小厮长驱直入,强势插入人群。

在他身后,两位执笔人的官爷并肩而至。

在那愈发激昂的琵琶曲中,在那无比热切的掌声中,在全场懵逼的注视下,他们走到了第二排的位子上,缓缓坐下。

第二排的意义 来人自然便是冷长空和李三思。

二位逼王刚一落座,平阁上的琵琶曲便戛然而止。

动人且妩媚的“情人谣”也缓缓收了音。

那位看不清真容,只在薄纱之后露出诱人身段的妖娆姑娘将琵琶放下,静静的望向了此间第二排座位上的冷长空和李三思,不明白他们为何有胆子敢坐在那里。

整个二楼也在此刻泯灭了生息。

喧哗声顿止,所有人停止了讨论和掌声。

就连端起的杯盏都悬停在了半空,在惊愕和戏谑中保持着安静。

第一排的姜明和白飘洋感觉到了后座的动静,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僵持住了……还以为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却不想竟然是执笔人的两个小喽啰。

看样子最多也不过是一枚银牌,在这秦淮河中实在没多少存在感。

北境之地的雷爷都被赶到了后面,这俩傻子竟还敢坐在那里,嫌命不够长是吧?

姜明和白飘洋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玩味的神色。

南晋国和妖族的尤物们尚未出场,等待中稍显枯燥,且先看执笔人的这俩傻子如何出丑吧。

第三排的卓青冥则忽然往后靠了靠,似乎是冷长空坐下之后的座椅挪动碰到了他的脚。

但他并不在意,亦没有半点恼怒,对于第二排被占一事也无动于衷。

温和的有些过分。

这位独来独往的六楼散修也就是这点好。

只要没人喝他的酒,点他的歌,抢他的女人,那便一切都好说,什么也都有得商量。

可若是有人犯了他的禁忌,那便什么都不要说了,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直接开打吧。

他的目光在冷长空的那把重剑上停留了一瞬,便很快挪开。

然后重新望向了平阁间那位抱着琵琶的姑娘。

再等待片刻,若是她不打算继续弹奏下去,那便要带她回去睡觉了。

坐在旁边的雷爷却悄悄眯起了眼,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无比冷厉。

开什么玩笑?本大爷都不能坐的第二排,竟然被这俩货色给占了?

执笔人?呸!若是那三位已经登上七楼巅峰的金牌在此也就罢了,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这最多不过银牌的俩小角色,凭什么敢如此放肆?

这是他们能坐的地儿吗?就没点眼力见儿?

还有这秦淮河是怎么办事的?把自己从第二排赶到第三排,就是为执笔人的这俩人准备的?

简直荒谬!

雷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被人这般区别对待过。

心中的怒意瞬间飙升。

他瞪了一眼将冷长空和李三思引至此处的小厮,刚准备起身发火,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武道气息落在自己身上,其间充斥着警告的味道。

扭头一看,发现二楼偏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那人静静的站在原地,始终保持着双手负后的姿势。

他的脸色平静且从容,眉眼间没有半点锐气,反而显得有些温文尔雅。

就像是一位柔弱的书生。

可一向无法无天的雷爷在看到他后,却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起身的动作亦默然停住。

片刻后他再次坐了回去。

低调的姿态惹来场间众人一阵唏嘘。

以为将要看到一场激烈的战斗,却不想雷爷竟然怂了?

莫非是畏惧了执笔人在外的名声?

其实是因为雷爷认出了那位中年男子。

此前就是那位中年男子带人将自己从第二排赶到第三排来的。

以雷爷的感知来看,那人的真实战力绝对已经超过了七楼,甚至有可能更高。

雷爷是唬,但绝对不傻。

那名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这里,刻意的散露出自身的强大气息,并且有针对性的向自己发出警告,摆明了是想罩住那俩执笔人。

这个时候自己要是还站起来搞事情,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略一思忖,雷爷只能暂时保持低调。

他望着冷长空和李三思的背影,暗暗发誓,等走出了这座花船,离开了秦淮河,自己一定要找机会出了这口气。

他这刚一坐下,落在自己身上的武道气息便瞬间消失。

偏角处的中年男子也已不见了踪影。

那名小厮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确定执笔人的这两位爷没什么吩咐过后,便也转身回去向苏姬娘子复命。

脚步声逐渐远走,沉闷且有节奏感。

二楼的整片境域依然保持着安静,似乎在为第二排的这两位不速之客默哀。

此时不仅雷爷对他二人心有不满,周围的其他嫖客同样很是不爽。

在场众人哪个不是大魏朝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这他们也得老老实实的靠边坐好,不敢落座第二排。

执笔人的这俩二逼何德何能,竟敢毫无顾忌的坐下去,这胆子是有多肥?

一时间压抑的氛围中肃杀之意渐起。

若非秦淮河早早便立下规矩,说客人之间若有争斗,要么寻第三方调解,要么离开花船后再私下解决,绝不可在此胡乱开战,只怕早有人冲上去挑战二位逼王的权威了。

冷长空坐下之后将重剑解下放到了一边,调整好坐姿后便准备好好欣赏平阁之间的那一曲“情人谣”。

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发现此间气氛的不对劲,以为在场诸位都是在等着自己过来,所以才如此安静。

他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心想这排面也太足了些。

积蓄的逼气终于无法再压制,随着时间的推移悄然散露。

片刻后,逼王鬼使神差般的站了起来,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李三思拉都拉不住。

感受到所有目光全部聚焦到自己身上后,他举杯向前,大声说着些场面话,“抱歉,冷某来迟了!自罚一杯,诸位请便!”

说完他便仰头猛灌一口老酒,姿态确实足够豪迈,可落入众人眼中却被当成是一种挑衅。

场间有人冷笑,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分明。

逼王表示不解,瞅了那人一眼后便坐下问小老弟,“他笑什么?”

“妒忌!纯粹是妒忌!都怪冷大哥你气场太强大了!”

李三思对二楼座位排序的道道,以及秦淮河的规矩门儿清,知道自己二人已经惹了众怒,好在只要在这花船中就没人敢动手,倒也不用担心太多。

至于走出了花船,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到时候刑狱司大队人马全部杀到,看他吗的谁敢动!

他摆摆手示意逼王坐下,凑近其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冷大哥,咱们这次来还是要以找到杨头儿为主要任务,喝酒听曲儿那都是次要…

…所以咱行事该低调还是得低调,像刚才自罚一杯这种事尽量少做。”

“接下来你听我的,先安安静静听曲儿,不管任何人对你说什么都不要理会,也不要大声说话。等到二楼人满为患之时,你再利用剑息仔细感知四周,看看杨头儿在不在这里。”

冷长空闻言当即点点头,“我知道了,先听曲儿是吧?好!听曲儿!诶!曲呢?怎么不唱了?”

他左顾右盼,目光很快再次定格在平阁之上,突然再次大声喊道,“姑娘,别停啊!接着奏乐,接着舞!”

语气显得热切而急促。

李三思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尴尬的脚趾抠地。

自己那番话算是白说了,逼王这脑袋什么时候能好使点?

平阁间那位弹琵琶的姑娘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场间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好在后台某位类似于老鸨的丰满女子很快摇着满身风情走了出来,笑着解围道,“各位大爷,晴儿今日偶感风寒,身体本就不适,此前一直是带病上场,此刻是真的扛不住了……她就先下去了,稍后自会有别的姑娘过来侍奉,还请诸位大爷稍等片刻。”

说完老鸨脸色忽然变冷,她对着身后挥挥手,当即冒出一群打手冲上平阁,打算将晴儿带走。

秦淮河的姑娘想要在花船上站稳脚跟,不仅模样要是一流,且必须多才多艺,最关键的还是要懂得安抚人心,随机应变。

如此才能在这百花丛中拥有自己的一抹春光。

可这位叫晴儿的姑娘显然是少了些经验。

遇事不决,场控能力差也就算了,竟然连自己的琵琶曲都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场间紧张气氛无人调和,始终处于僵局之中。

这严重有损秦淮河对外的专业形象。

想来她被带下去后肯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李三思早已看透了这一点,知道优胜劣汰向来是秦淮河中最重要的生存法则之一。

所以他明知晴儿姑娘的下场或许不太好,却也没想过阻止,只是幽幽叹了句,“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姑娘,这么好听的琵琶曲,奈何生在了秦淮河……”

冷长空本来也只是遗憾于晴儿姑娘将要下场,听不到那么好听的“情人谣”了,并没有去想太多。

可听闻凤起此言后,却难得悟出了几点悲凉之意,当即表示不解,“凤起,听你所言,似乎感慨良多啊,这晴儿姑娘怎么了?”

“怕是要被关进小黑屋了。”

李三思轻声说道,“一曲未罢,她便自作主张停下,这很不专业啊,肯定是要被教训一顿的。”

从专业角度上来解释,确实是这样。

只是其间牵扯到的关于秦淮河中的生存法则,他只字未提,反正逼王肯定也听不懂。

冷长空大惊,“还有这事儿?这还得了?不唱曲就要受罚?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三思摇摇头,“秦淮河只讲规矩,不论王法,既然选择了这里,就要做好认命的准备。”

“狗屁!天大地大,皇城的律法最大,执笔人在此,我看谁敢动她!”

冷长空低斥出声,随后又准备站起来装逼。

这次李三思好歹是给他按住了,苦口婆心劝他别冲动。

二人较劲关头,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冷漠至极的声音,“把人给我放下。”

第两百三十四章 七楼卓青冥 这个声音出现的很突兀,众人都觉得有些意外。

心想谁这么大胆子敢在秦淮河找不自在?

风情万种的老鸨也感到诧异……老娘教训自己手底下的死丫头,碍着谁的事了?

可等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望去时,便又瞬间释然了。

独行散修卓青冥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他眼神冰冷,神情淡漠,身上的气息深沉且厚重。

好似一座拔尖的山脉,有种不可摧折的锋利感。

他的左手平直放在腰侧,不动分毫。

右手则已落入半空,指向了涌入平阁之间的那些打手。

愈发清冷且肃杀的氛围中,再次传来他的警告声,“把人给我放下。”

不是商量,更非乞求,而是命令。

几乎所有人都清楚,这位孤傲到有些偏执的散修究竟有着怎样通透简单的心思。

他已经喝完了一壶酒,琵琶曲也听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到他玩女人的时候了。

而在卓青冥刚刚出场时,便已明确表态这次的目标就是平阁之上弹奏琵琶曲“情人谣”的那位晴儿姑娘。

所以他怎么可能任凭秦淮河的人将她带走?

老鸨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没想到现如今竟还真的有人敢正面挑衅秦淮河的威严。

她望着坐在第三排的独行武夫卓青冥,知道此人性子极其古怪,从来都是一根筋。

据说他看上的女人,就一定非玩不可。

谁也拿他没辙。

但老鸨不信邪。

在自家地盘上,尤其是在二楼的管辖区,她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她的规矩就是规矩。

绝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而被打破。

六楼武夫在别的地方或许很强,但是在秦淮河中,还真就不太够看。

冲入平阁内的打手在卓青冥开口的那一瞬间便已停了下来,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老鸨发话,“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带下去?别影响了诸位公子的雅兴!”

此话一落,打手们再不犹豫,一人剥开细纱帷幕,一人夺过香气四溢的琵琶,剩下的人则强势拖住花容失色的晴儿,不由分说就要将其带走。

一阵好听但明显带着几分慌乱的尖叫声顿时从平阁间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遍整座二楼。

细纱拨开之时,人们这才看到那位晴儿姑娘的真容。

樱桃嘴,含情眸,纤细腰身盈盈可握,胸前风光美的惊心动魄,的确人如其声般妩媚,是个万里挑一的尤物!

难怪卓青冥一眼便看上了她!

冷长空一把拍掉了凤起小老弟束缚自己的双手,表示自己不会轻易装逼了,随即他也看到了从平阁内被人拖出来的晴儿,顿时惊为天人,“这他吗也太好看了吧!”

话刚说完,哈喇子飞流直下!

李三思摇摇头,正想说秦淮河这种货色多的是,不必惊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破空声。

再去看时,那位独行武夫卓青冥不知何时已经去到平阁之间,侧身对人,单手抱住了哪怕如此惊慌,却依然满是妩媚之色的晴儿。

空出来的那只手随手一招,那把饱经摧折的琵琶便飘入他的掌心,随

之递到晴儿胸前,任由其抱住。

围困晴儿的所有打手已经全部倒下,在地面上不停翻滚,场间哀嚎声大作。

局势转变的太过于迅速,以至于在场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外,其他人根本就没看清楚卓青冥的动作。

冷长空神情凝重,“好快的身法!”

李三思眯起眼,“至少六楼!”

“甚至更高!”

冷长空的右手下意识握住了置于一旁的重剑,体内剑气蠢蠢欲动,似乎感知到了此间澎湃的武道之力,有要与之一较高下的意思。

第三排的雷爷也在无声无息间握起了双拳。

他紧紧盯着平阁间一言不发的卓青冥,凝视许久才知道传闻或许有误……这个跑单帮的牛鬼蛇神,真正的实力只怕并非六楼,而是一位登上了七楼的武夫!

亏得自己此前并未与之引发冲突,要不然怕是撑不到南晋国以及妖族的尤物登场,自己就要被轰出秦淮河了。

第一排的秦明和白飘洋也同时起身。

二人虽然修行末微,但眼光却十分毒辣,他们一眼便看出卓青冥的实力非同寻常。

七楼武夫!

还是一位独来独往,并未加入任何阵营的七楼武夫!

若是能将其招入麾下,己方阵营无异于多出了一份极大的保障。

尤其是富二代白飘洋,对此更是心驰神往。

身为大魏皇城首富白万两的大公子,他已经有了永生永世都花不完的钱,以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缺钱,不缺女人,不缺享乐,唯一缺的,就是像卓青冥这样一个有着七楼实力的顶尖保镖。

倒不是说他请不起保镖。

恰恰相反,每次只要一出门,他的身后都会有数十人随行保护,排场极大,只不过实力最强的保镖也不过刚刚登上五楼。

而那些登上六楼,七楼,甚至更高境界的绝顶强者,已经不是单靠钱财就能够收买过来的了。

要么对其有恩,要么手握把柄,要么利益交换,否则谁会甘心替一个富二代卖命?

往日里白飘洋压根没机会接触到那样的顶尖强者,多少有些遗憾。

却不想今日来秦淮河快活时却让自己遇到一个!

此时卓青冥看似很吊,一人压制全场,但白飘洋很清楚,想要在秦淮河闹事,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做到的。

当然若是一位八楼以上的超级强者在此那便另说。

相信再过一会儿,等到秦淮河中隐藏的高手护卫现身后,就到了卓青冥歇菜的时候了。

等到他深陷险境,快要被人打死之时,自己再站出来替他摆平这件事,想来这份救命的恩情,用十年护己周全来偿还应该不过分吧?

想到这里,白飘洋颇有些自得。

心里默默期待秦淮河的高手护卫快些登场,自己也好早点出面收买人心。

而此时老鸨那张风情万种的脸已经变得比吃了屎还要难看。

她往前一步,伸手指着卓青冥冷声道,“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声音不大,语气却足够清寒。

料想知道秦淮河手段的人此刻都应该心有畏惧。

可卓青冥却始终面无表情。

散露的武道气息愈

发强悍,隐有杀伐之意暗藏其中。

他的目光在老鸨身上停留了一瞬,便随之转向了二楼的某个窗口。

那是离他最近的逃生通道,只需半息便可轻松到达。

以他的修为,只要从窗口离开了秦淮河,那便天高任鸟飞,除非八楼以上的高手亲自追杀,否则的话没人能抓住他。

心念至此,卓青冥懒得再多说一句话。

倒不是他装逼,而是心性本就如此。

对敌人,对陌生人,甚至可以说只要是个人,他都不想与之有半句纠葛。

他只愿喝酒听曲儿玩女人,仅此而已。

再有片刻,他依然单手拥住晴儿,另一只手则很直接的轰出了一掌,那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准备再度扑过来的打手又一次被击退数丈。

而这一次,他们虽然没断气,却也没能再爬起来。

卓青冥冷眼微挑,不再犹豫,下一刻便准备纵身破窗而去。

可身形刚起的瞬间,一股极陌生的钻心痛觉瞬间席卷全身,将他死死困在了原地。

饶是以他如此强横的体魄强度,依然痛不可当,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沉沉的闷声后便往后连退,直到抵住墙角方才止步。

他低头望向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插着一根线,准确的说,是一根琴弦。

那跟琴弦他看着有些眼熟,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正是出自怀中那位姑娘所拥抱的琵琶之间。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

冷漠中掺杂着一丝惘然。

他缓缓抬头,朝着平阁之间看了一眼。

窗外投射出的清光照耀下,前一秒钟还表现的惊慌失措的晴儿,此时脸上竟然已经写满了清寒。

她立身原地,左手握琵琶,右手提断弦,身姿曼妙,依旧是那么的妩媚动人,惹人垂帘。

看上去只是一个美到了极致的唱曲儿姑娘。

可她此刻眼中散露的杀意,以及环绕其身的玄妙气息,却又在时刻提醒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她没那么简单。

“术士!”

关注全场的李三思和冷长空同时开口,他们感知到了晴儿体内极强的神念波动,知道她走的正是最为玄妙的术士体系。

谁能想到,秦淮河中随便出来一位弹琵琶的唱曲儿姑娘,竟然是一位术士?

而且她竟能凭借一根微不足道的琴弦,就能刺穿卓青冥那坚不可摧的武道体魄,说明她的术士境界肯定不低。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场除了正在冷笑的老鸨外,所有人的心头都涌出了一层彻骨的寒意……都说秦淮河的水深不可测,以前未曾得见,今日却算是领教到了!

沉寂声中,卓青冥深吸了一口气,数不尽的武道之力环绕其身,将胸口那极窄,却又极深的伤口抹平。

等到疼痛渐渐隐去,他这才冷冷开口,沉声问道,“为什么要杀我?我在救你。”

声音沙哑且富有磁性。

不得不说,抛去他那古怪而冷漠的性子,他确实算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你救我是为了睡我。”

晴儿面无表情开口,“奴家可不能为了一个只想睡我的人,就去背叛对奴家有栽培和养育之恩的鸨母。”

第两百三十五章 秦淮河的规矩 鸨母就是老鸨。

是秦淮河的姑娘对自己顶头上司的尊称。

她的声音中有种难以言说的冷漠感。

此前弹奏琵琶曲时的软糯香甜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绝情之意。

“是个狠人啊。”

冷长空第一次见到这场面,不由遍体生寒,“得亏是上床之前暴露本性,这要是睡到正嗨时突然暴走,只怕命都要没了!”

他将置于一旁的长剑拾起,横在双腿之间,右手下意识握住了剑柄,心头稍安,继续开口,“不愧是秦淮河的女人,逢场作戏的功底就是强!卓青冥七楼巅峰的修为愣是没感知到她的杀意,这要是换做其他人,只怕死一万次都不止了。”

逼王被吓到了,心想在这玩女人还真得小心点,别睡着睡着把自己给睡没了。

李三思闻言摆摆手,低声说道,“术士体系最擅长的就是隐藏实力,以神念杀敌,她尚未开天眼,便已能遮蔽一位七楼武夫的耳识,这要是换作星魂大哥过来,怕是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言语间多少有点遗憾没走术士体系的意思。

冷长空稍有不悦,当即纠正道,“非也!术士体系神念虽强,终究都是不入流的幻术,除非越过了六楼,要不是杀伤力属实有限……你就看卓青冥吧,那根琴弦差点给他当胸贯穿,可他愣是啥事没有……”

声音不大,语气却颇为傲娇。

自划分修行体系以来,关于武夫和术士孰强孰弱的问题,向来引世人争辩。

武夫说术士是个只知道背后施放冷箭的小人,上不得台面。

术士说武夫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匹夫,不屑与之为伍。

二者之间的碰撞和摩擦持续了成百上千年,经久不断。

哪怕如今的人间修行体系已经逐渐完善,并且各体系的优缺点都已被世人知晓,可供修行者自行选择。

但二者之间的明争暗斗却从未真正停止过。

这其中尤以冷长空的反应最为强烈,自封为武夫一方的辩论代表。

他向来看不起术士,这是刑狱司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所以他和三尺阁的白衣术士星魂从来都不对付。

互看不爽,偶然碰到后情绪上来了还会打一架。

对此刑狱司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李三思与之相处这么久,自然也知道逼王对术士的偏见。

他自觉失言,呵呵两句后便将此事揭过。

沉默声中,平阁之间忽然传来老鸨无比冷漠的声音,“晴儿自小便在秦淮河长大,受恩于此,所持有的忠诚和孝顺早已经扎根入骨,她又怎会因为一个有欲无情的客人而背叛我?卓青冥,你太自以为是了!”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老鸨缓缓走到了手握断弦的晴儿跟前,停留片刻,忽然抬手用力给了她一巴掌,冷声说道,“自己去孙管家那里领罚,这次先关你半个月,略施惩戒!若再有下次,可就不仅是关禁闭那么简单了,而是要挨板子了。”

晴儿低着头,任凭嘴角的血渍流入那一抹雪白之间。

她轻声应了句,不敢说更多的话,收好断弦,抱紧琵琶后便自平阁间退下,穿越此间人潮飘然离去。

从始至终没再多

看那位七楼武夫一眼。

那一抹诱人的风情刚从众人眼前消失,老鸨的目光便随之落在卓青冥身上,“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我们来动手?”

虽仍风情万种,满身骚气,可此刻,在场众人从她身上看到的却只剩冰冷和恶毒。

卓青冥没说话,他压根懒得鸟她。

晴儿的出手让他有些意外,却并未气急败坏。

戏子无情,这个道理他懂。

所幸他从没想过与晴儿谈什么感情,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难过的。

正如晴儿所说,他只想睡她,仅此而已。

哪怕被她偷袭伤到,他也没有放下过心中这个念头。

反而变得愈发热切。

唯一的区别在于,此前睡完她后,拍拍屁股走人即可。

日后心情好时,或是体验感还不错,也许会再来睡一次。

可此后再睡完她,可就要杀了她了……断弦偷袭之仇,总是要报的。

这是武夫的骄傲,也是尊严。

等待半息,见卓青冥并未回话,老鸨有些恼羞成怒,她拍拍双手,二楼的每一个窗前门边都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眼扫去,总共七位。

应该都是这座花船上的顶尖护卫。

为首者正是那位让雷爷心生忌惮的中年男子。

从他身上刻意散露的可怕气息不难判断出,他也是一位登上七楼的武夫。

那名中年男子刚一出场,正在看戏的雷爷便下意识清了清嗓,似乎想缓和下自己突然紧张起来的情绪。

其余嫖客则全体往后退了一步。

看场间局势,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了。

七楼武夫之间的战斗可不是一般人能看的,搞不好就要伤及无辜。

还是先暂避锋芒的好。

老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突然转过身来,本已凝结成冰的神情瞬间融化。

她抬眼扫视全场,忽然笑出了一点风骚笑意,“诸位公子!各位大爷!今日真是抱歉,惊扰到了大家……再给奴家一点时间,等此间事了,一定多找几个姑娘来陪您们。”

说完她迅速转身,翻脸比翻书还快,“动手!”

声令刚起,中年男子猛然抬头,温和的目光漠然退去,转而被一抹极浓的霸气所取代。

剩余六人则同时放下双手,强横的武道之力在掌心沸腾,眨眼间便席卷成一片热浪,将前方孤身而立的卓青冥笼罩其中。

惊寂关头,场间局势变得愈发紧张,整座二楼早已被一片肃杀之意涌满。

卓青冥以一敌七,看似毫无胜算,可武夫的强横气魄却让他始终不露半点胆怯。

以他七楼巅峰的恐怖修为,就算无法在七人合围中全身而退,却也足以撑上很长一段时间。

而对方想要重伤,甚至是杀了他,必然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武夫之道最是纯粹,也最是骄傲。

一场酣畅淋漓,披荆斩棘的战斗,往往比活着还要重要!

心念至此,卓青冥缓缓转身,清冷中带着几分决然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个中年男人。

七个护卫中,就属那个中年男人给他的威胁最大。

想要在这场不公平的战斗中寻求一份生机,就必须先将其击

败。

很难!

但也很有挑战性!

卓青冥咬紧牙关,斗志昂扬!

再有片刻,战斗终将敲响。

冷长空担心小老弟被误伤,已经打算带着他暂避锋芒了。

可就在这时,坐在第一排的吏部尚书姜子瑜的独子姜明,以及大魏皇城首富白万两的大公子白飘洋同时站了起来。

二人起身后迅速走到场间,以肉身将这场将起的战斗暂时拦下。

这二位皆是秦淮河的至尊会员,来此寻欢作乐从来都是一掷千金,深受花船内的老鸨和姑娘们喜爱。

见这二位公子同时起身,冷着脸的老鸨吓了一跳,生怕误伤了他们,当即下令让七护卫暂且住手。

“二位公子快些退下来!这拳脚无眼,可别伤了你们!”

老鸨慌忙冲了过去,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拉着两位财神爷就要往下退……要看戏也别站中间嘛,要是失手打死了你们,秦淮河上哪再找你们这俩冤大头来买账?

秦明“啪”一下挥开了手中折扇,挡过老鸨伸过来的手,笑道,“媚娘,我们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这卓青冥我们保下了,你让你的人退下吧。”

语气中颇有几分骄狂之意。

此话一落,准备出手的中年男子第一个皱起眉,他没说话,但眉眼间却散露着一抹莫名的躁意。

显然秦明的傲娇姿态让他有些不爽。

老鸨亦愣了一瞬,脸上的赔笑之意渐渐散去,她摇摇头,为难道,“秦公子,这不合规矩啊。”

“什么规矩?”

白飘洋走了上来,淡淡说道,“依本公子看来,在这秦淮河的花船上,规矩不重要,钱才最重要。”

他忽然张开了自己的右手,大声喊道,“五十万两银子,买一条人命,应该不算占你们便宜吧?”

说完他便笑了。

笑得很开心,笑得很自信……五十万两啊!寻常小土豪的家底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这点钱在他白大公子眼中也不过尔尔……三个月?害!就算半年吧!也就不过是半年的零花钱罢了!

退到二楼拐角的那群嫖客闻言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叹声。

不愧是大魏皇城顶级富二代,出手就是阔绰!不,不能说是阔绰,应该算是豪迈!

在场的也都算是皇城中有头有脸,家境殷实的主了,自问平日里出手撒钱跟喝水一样简单。

可要是这水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话,那即便是他们,也要掂量下能否喝的起了。

白飘洋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内心颇为得意……能用钱摆平的事,那就不叫事儿!

秦淮河开门营业,最大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赚钱?

现在有钱送上门,不要说只是卓青冥这一条人命了,就算把那位弹琵琶的晴儿姑娘搭上来只怕也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白飘洋和秦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装逼过后的超然成就感。

这二位一个有权,一个有钱,双贱合璧,横扫秦淮河那是小菜一碟啊。

可他们嘴角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太久,就被老鸨突然变冷的声音打破,“二位公子,你们可以拿钱来侮辱媚娘,但是绝对不可以拿来侮辱秦淮河的规矩。”

第两百三十六章 受挫的富二代 二楼很安静,安静到即便老鸨的声音很小,依然被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到。

众人惊诧,往日里老鸨见到姜明和白飘洋这俩至尊会员时那叫一个嗨,那叫一个激动,那叫一个低声下气。

恨不得自己亲自出马,把这二位顶级富二代的精气吸干,把他们的腰包也给吸干。

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他们出的起钱,老鸨把自己卖了都行。

可今日却是怎么了?

前一秒钟还算正常,卑微讨好的姿态是她的作风。

怎么白飘洋摆出了五十万银子出来后,老鸨就日常翻脸了?

不应该啊!

白飘洋也觉得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整天游走于金钱和嫖客之间的青楼老鸨,还真的会在意什么规矩?

她这般惺惺作态,故作冷漠,无非就是嫌钱不够多罢了!

呵呵!不愧是来自秦淮河的老鸨,五十万两银子都还喂不饱她!…白飘洋暗自冷笑,他也不说太多,直接又伸出了一根手指头,继续摆数字,“一百万两!媚娘,本公子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你们秦淮河的规矩大,还是这白花花的银子大?”

嘶~!

此话一落,场间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一百万两?这他吗的卓青冥值这么多钱吗?还是说这白飘洋有钱没地方烧?

就连一向看不起这些富二代的雷爷都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这一百万两要是给自己,替他们卖个命也无妨啊!

可场间的卓青冥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冷眼旁观,仿佛事不关己。

冷漠的姿态让不断关注着他的姜明颇为心寒。

都说独行武夫卓青冥不在乎命,只在乎女人和酒,看样子是没得假了。

也不知道这一百万两银子花的到底值不值……姜明深思片刻,心想总不至于喂出了个白眼狼吧?

老鸨的脸色却并没有因为这一百万两银子而重回谄媚,反而变得愈发清寒。

她缓缓拨开了白飘洋那伸到自己眼前来的一根手指头,随后用一种陌生到极点,同时也冷到了极点的语气说道,“白公子,秦淮河的规矩,是买不来的……奴家念你是秦淮河的老主顾,此前已经对你忍让一二,你却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听到这里,姜明忍不住冷笑了声,“这老婊子现在这么喜欢立牌坊?以前倒是没看出来……”

“你神经病啊!”

被一个老鸨当场质问,尤其这么多人在场,白飘洋倍感羞辱。

他先是一愣,随后直接破口大骂,“他吗的给你脸了是吧?本公子一百万两银子是花来看你脸色的?”

他猛然挺身,怒气瞬间飙上心头,伸出的手指头忽然化掌,不曾片刻犹豫,直接朝着身前的老鸨猛然挥下!

这一巴掌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跟平日里教训自己府内的下人们没什么区别。

料想此间众人,有谁敢挡自己?

掌势随风而落,并未携带真力,想来就算落在老鸨的脸上也并不会造成太严重的伤害。

但羞辱的味道必然是极浓。

白飘洋狞笑着,嘴角露出了专属于纨绔的恶毒笑容。

他现

在一心只想在众嫖客面前找回自己至尊会员的面子,心神和自己的巴掌一起落下,以至于全然没注意到,立于二楼偏角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消失并非离开,而是换了一个地方。

几乎是在白飘洋的巴掌落下的同时,中年男子便又很突兀的出现在他和老鸨的中间。

像一只诡异的幽灵,冷漠而又悄无声息。

他抓住了白飘洋的手,在对方惊恐却又愤怒的眼神注视下,以同样的方式,朝其挥出了一掌。

这一掌同样不曾携带半点真力,但以他七楼巅峰的体魄力量,足以将只有微末修为的白飘洋打得满地找牙。

姜明仓促间怒斥一声,“媚娘!你敢伤飘洋?好大的胆子!”

怒斥声中,他仗着自己至尊会员外加官二代的身份往前一步,就准备将好兄弟拉到身边来。

却很快被另一位花船里的护卫拦下。

如今秦淮河只有一座花船营业,为控制入场人数,姜明和白飘洋的随行保镖都不曾入内。

以至于这两位脾气极大,本事却不咋滴的少爷面对此时的局面只能选择被动挨打。

老鸨面色清寒,不发一言。

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护卫将姜明暂且带到一边。

她随之冷眼向前,眼睁睁看着中年男人的一巴掌落在了白飘洋脸上……二楼原本很安静,可当这一巴掌落下之后,一阵杀猪般的嚎叫,伴随着一声我艹瞬间传遍整座二楼。

随即又在一阵痛苦的呻吟中缓缓散去。

众嫖客抬眼望去,白漂洋被一掌轰扇退,像条死狗一样落于二楼某处窗前,蹦跶了几下后便昏死过去。

这媚娘是疯了不成?竟真敢对白飘洋这颗摇钱树动手?...一时间场间惊寂,惹来无数惊慌。

中年男子一掌落下,便默不作声退到老鸨身后。

他看也不看白漂洋,眼神又一次锁定了面无表情的卓青冥。

掌心真力瞬起,看样子随时准备继续最初的那场战斗。

姜明气得脸色发青,他不顾一切推开了身前挡路的花船护卫,飞一般冲到了白漂洋身前,见好基友满嘴是血,身前洒落着几颗大牙,一副惨到不能再惨的可怜模样。

不由热血上涌,猛一下站起身来,怒斥老鸨和中年男子,“你们完了!你们废了!敢伤白爷的大公子,摸摸你们的脑袋还在不在!”

激动的语气中藏着数不尽的愤怒。

若非自己此时势单力薄,实在搞不出什么事情来,只怕以他的暴脾气,早就掀桌子砍人了。

而他口中的白爷,说的自然便是白飘洋的老爹。

那位享誉天下,据说前不久刚刚荣获大魏朝一等慈善家的皇城首富白万两。

此人没什么大的优点,就是钱多。

具体有多少,没人清楚。

只知道每年赈灾捐款的名单上,白万两的名字都在花册的第一个。

每当国库亏损,或是边境战事军饷不够时,他也是当今神皇最先想到的那个,可以助大魏朝一臂之力的人。

据说巅峰时期白万两的存款,可以单挑整个国库,真正恐怖到难以想象。

他的家族产业涉

猎极深。

无论是肉肆行,酒行,海味行,还是米行。

或是珠宝行,玉石行,皮革行,丝绸行。

又或是铁器行,花纱行,鼓乐行,陶士行等等……囊括三百六十行,几乎全都有白家人的身影。

他是财富的象征。

也是真正被世人冠以神豪之名的唯一候选人。

当一个人的财富敛到极致的那一刻,往往都想着弄权。

白万两也不例外。

但他却并未因此走入庙堂。

也不曾让白家的任何一位后人踏入那朝堂是非之地。

他只是用他那数不尽的银票和地契,不断的,缓缓的,毫不气馁的,去一点点蚕食如今的腐败官场。

可以说除了当朝一品首辅大人张守维外,皇城中下到最不起眼的卑贱小吏,上到正二品的六部尚书,几乎全都受到过他的金钱摧残。

这其中尤以吏部尚书姜子瑜收的最欢。

所以姜子瑜的独子姜明与白万两的大公子白飘洋走得近也不是没有理由。

正是因为大魏皇城中几乎所有官员都受过白万两的银子,所以他根本不用做官,不需要承受那份伴君如伴虎的忐忑和危险,便能拥有和做官同等,甚至要更高的权利。

白飘洋自小深受其父熏陶,知道自己老爹的能力有多吊,所以自记事时起,他便在这皇城中横行无道,谁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以至于养成了骄狂无比,目中无人的性子。

最直接的恶果,便是今日在这秦淮河中踢到了铁板,大牙都给崩掉了。

醒来后怕是肠子都得悔青。

姜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也不知道秦淮河的水有多深。

他只知道连自己那身为吏部尚书的老爹都颇为敬重的白爷,是个手段通天的人物。

若是白爷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在这秦淮河中被人崩掉了大牙,受尽了屈辱,只怕盛怒之下,扫平这好不容易打造起来的,唯一一座花船都有可能。

老鸨却并未因姜明放出的狠话而生出半点畏惧。

也不曾因失去两位可以说是迄今为止最大的客人而有半点悔意。

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她一定还会这么做。

她静静的看着姜明将白飘洋扶起,退到一边,眼中的漠然让在场所有嫖客都为之心寒。

“奴家再声明一遍,没有任何人,任何势力,可以不把秦淮河的规矩当回事,哪怕是秦淮河最尊贵的客人也不例外……奴家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让,唯独这点规矩,忍让不得。”

老鸨忽然开口,身上的肃杀之意几乎快要盖过了她的满身骚气,“不要说是二位公子在此,便是白爷和姜尚书来了,奴家也是这些话。”

都知道秦淮河底蕴深厚,后台不简单。

众嫖客以前却还不当回事,料想就算再怎么有底蕴,有后台,也不过是一个青楼,能厉害到哪儿去?

可今日看这位老鸨的强硬态度,竟连白爷和姜尚书都不放在眼里,显然秦淮河背后所牵扯到的势力,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第两百三十七章 真汉子 场间无人再说话,一片死寂。

众嫖客望着平日里最是风骚没下限,如今却满身肃杀之意的老鸨,都觉得三观受到了冲击。

退到一边的姜明满脸恶毒,他将白飘洋仔细扶好后,还准备开口大骂。

老鸨却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再说更多的话,但眼中却带着一股极浓的漠然之意,充满了警告的味道。

不知为何,姜明原本一肚子恶心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被老鸨这么一瞪,顿时又全部给咽了回去。

只是此时二楼的所有嫖客都在看着他,自觉依旧放不下脸面,所以骂骂咧咧的轻声嘀咕了片刻后,他还是撂下了一句“你给我等着”,便缄口不言。

只是这句话中的威胁力实在太弱。

多少有些示弱的嫌疑。

老鸨不以为意,她转而望向了在场的其他嫖客,再次表演了自己变脸的技能。

冷漠的情绪从内到外的消失,此前的风情万种再次席卷而来。

她低下身子温柔行礼,胸前风光美的惊心动魄。

虽已是徐娘半老,早已退居幕后,可她当年毕竟也是从姑娘家过来的。

经验丰富,知道如何撩拨男人的心,也懂得如何在关系最紧张的时候缓和局势,控场能力极强。

她这一低头,场间嫖客僵硬的心顿时软了半截。

然后就听老鸨开口,语气轻柔,“诸位公子,今日之事皆有目共睹,实乃白公子和姜少爷无礼在先,并非奴家有意为之。”

“规矩就是规矩,秦淮河能在大魏朝屹立这么多年,经久不衰,除了咱们的服务和姑娘确实到位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有咱这延续了无数年的规矩作为约束。这也是秦淮河最后的底线,不容任何人辱没践踏。”

“日后若是白爷或是姜尚书找上门来问罪,还请诸位公子有心帮忙解释一二,不需有过多偏袒,是非因果,如实说便好。”

此话一落,她再次欠身行礼,偶尔抬头细望,神情撩人,眉眼间满是柔情。

众嫖客心中一荡,早被老鸨这满身风情给迷的晕头转向。

有人正要应诺打包票,反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姜明的冷哼声却忽然响起,“莫非有人要为一个老婊子和本少爷过不去不成?是白爷的威风不够了,还是尚书府的闸刀生锈了?”

大家都是在一个圈子里混的,自然知道白爷和姜尚书的赫赫威名。

一个是手眼通天的皇城首富,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吏部尚书。

一个有钱,一个有权。

他们站在富人圈的顶端,笑看人来人往,习惯了他人的仰望。

在场众嫖客虽也都是大魏朝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差钱,权势亦尚可,但要说和白万两以及姜子瑜比起来,还是差了好几层楼啊。

为了一个青楼的老鸨和他们家的公子过不去,这,完全没必要啊!

所以姜明话音落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整座二楼境域都静悄悄一片。

以沉默来作表态。

姜明环顾四周,对于众嫖客的态度很满意。

他嘴角一扯,呵呵冷笑……错过了今日

,自己一定会带兵前来扫平秦淮河!

至于这老婊子……他冷眼望着老鸨,满脸恶毒表情,心中暗暗发誓,“我要将她卖入府内军营,让将士们强奸她一百遍!不!一千遍!最后再送给跛脚眼瞎的门房老张,据说他这辈子都还没有娶妻,是个可怜的老初哥,权当是给他尝尝味儿了!”

心念至此,姜明的眼神忽然变得狂热且放浪,看上去很是变态。

此时白飘洋突然在沉寂的氛围中醒来,中年男人的一巴掌太过于凶猛,以至于他脑袋瓜一时间还是懵懵的。

待他缓神片刻,第一反应又是起身装逼,情绪十分激动,看样子是想要找中年男人算账。

得亏有姜明在一旁拉着,要不然他又得挨一巴掌昏死过去。

沉静半息,姜明凑近白飘洋耳边解释了下此时境况,并稍稍阐述了下自己日后的复仇计划。

这才让不停蹦哒的白飘洋稍稍安静了会儿。

在他看来,扫平秦淮河自然是很有必要,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那个风骚恶毒的老鸨,白飘洋却觉得她的结局太过于美好……最后不该将她送给门房老张,而是应该送往最为臭名昭著的刑部甲字号监牢!

据说那里面关押的全是三十年以上,穷凶极恶的死囚。

他们不仅性格凶猛暴躁,杀人如麻,更重要的是经过了多年的性压抑生活,他们的心理早就扭曲变态到了一种极度夸张的地步。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往里面丢一只雌性生物,哪怕是一头老母猪,只怕他们也觉得眉清目秀。

不玩死它是不会罢休的。

更何况是一位如此风情万种的老鸨?

白飘洋恶狠狠的瞪了老鸨一眼,似乎已经看到了她日后被千万人凌辱的画面。

内心暗爽之余,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这沉寂安静的二楼境域显得无比刺耳。

老鸨摇摇头,似乎早已料到众人是这样的反应。

大魏皇城首富白万两,以及吏部尚书姜子瑜,这二位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足以吊打此间众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更何况是两位大佬联手?

老鸨处事多年,见惯了人心薄凉,对此并不意外。

当敌对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之时,最重要的选择,要么沉默低调,要么,就干脆加入。

换作是她,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过就目前来看,白万两和姜子瑜虽然有钱有势,但老鸨却并不慌张。

因为秦淮河背后的那股力量太强,强到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她有恃无恐,自然便无所畏惧。

而她之所以多此一举解释一番,甚至希望在场众人与自己站在同一立场,无非,就是想让所有人认清楚秦淮河的规矩罢了。

顺便想看看,在姜明和白飘洋这俩官二代,富二代的威胁之下,有没有那么几个特立独行的公子哥能够站出来,替自己摇旗呐喊几句。

若真有的话,自己这已经多年未曾惹人的身子,倒是可以许他尝一尝。

可惜,这些平日里自诩能够顶天立地,一柱擎天的公子哥们,却在此时软的不像样。

丢尽

了男人的脸面。

老鸨笑了。

依旧风情万种,却少有的带出了一丝嘲讽之意。

她没再说更多的话,今日的事情,权当是一场闹剧好了。

至于日后那些可能会落至秦淮河的报复,她也只当是一场笑话来听了……姜明和白飘洋这俩二世祖不懂事也就算了,难道白万两和姜子瑜也不懂事?

以他们的身份,只怕早就打听清楚秦淮河的背后站着是谁了吧?

要不然以白万两的生意头脑,三百六十行他几乎全占,却为何独独缺了个利润极高的青楼妓院?

说白了,就是不敢和秦淮河背后的那位爷做竞争啊……

想到这里,老鸨反而有些同情起姜明和白飘洋了。

若是他们各自的老爹知道自家儿子在秦淮河中如此嚣张跋扈,试图挑战这里的规矩和威严,只怕一顿结实的板子肯定是少不了的。

搞不好还要关个禁闭,杀杀他们那不可一世的威风。

一时无话,沉默中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老鸨收拾心情,准备重回正题,再次下令将局外人一般的卓青冥缉拿归案时。

一个低沉中带着几分性感的声音很突兀的响起,“大魏儿郎千千万,今日聚于此间亦有千百人,看上去个个人模狗样,却不想全都是畏惧权贵的草包!”

声音不大,语气中却带着极浓的批判意味。

这一句话,几乎将大魏朝的所有男人都得罪了个遍。

刹那间,本已无比安静的秦淮河二楼中,顿时响起一阵阵剧烈且喧嚣的骂声。

无非就是“你他吗的在狗叫什么?”,“哪里来的黄口小儿”,“信不信我抽你丫的”之类没营养的糟心之言。

姜明和白飘洋更是满脸阴沉的抬眼望去……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在本少爷面前装逼?脑袋不想要了?

老鸨更觉得意外……莫非自己看走眼了?此间众人中,竟还真有那等不怕死的汉子?

群情激愤中,万众瞩目中,满心疑惑中,所有人同时转过了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平阁之下第二排,绝对的VIP宝座上,身穿执笔人黑色制服的李三思不知何时已经站起。

他昂首挺胸,平视向前,落向四周人潮的眼神中夹杂着孤傲和不屑这两种情绪。

神情亦无比凝重,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

只在望向老鸨的那一刻,他那刻意板起的冷脸才会默然消融,变得平静且温和。

见众人望来,他的头昂的更高,几乎要拿鼻孔对人。

欠揍的模样再次惹来一阵怒骂。

有不少人已经准备撸起袖子冲上来。

他却毫无所惧,岿然不动,反而扯了扯嘴角,不断的冷笑。

视此间众人于无物。

他如此英勇,自然是有所倚仗。

一把剑突然出鞘,带着贯穿人潮的剑意,以及无与伦比的逼气,将所有试图痛扁李三思的嫖客尽数拦下。

逼王缓缓起身,他微低着头,单手提剑,散落满身剑意过后,用一种装到了骨子里的低沉嗓音说道,“谁敢上前一步,我便捅他一剑。”

第两百三十八章 孤独装逼 逼王就是逼王,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找到人前显圣的最好时机。

并且不知不觉中便将凤起小老弟的风头抢走。

当然这其中也有刻意为之的嫌疑。

毕竟在装逼这件事情上,他当仁不让,谁也别想跟他争抢,自家人也不例外。

此时他拔剑出鞘,六楼剑意瞬间飙升至最强状态,起步即巅峰,势必要在此一战成名。

在场除了秦淮河的七名护卫,外加一个冷漠脸卓青冥外,几乎全都被剑意逼退,往后连退了数步方才停止。

第三排的雷爷本不打算鸟逼王,奈何他与之处得太近,就一个座位的尺许距离,剑意几乎是擦脸而过,搞得他相当被动,没奈何也只能暂避锋芒。

只是一瞬,低调许久的执笔人两大逼王便已威慑全场。

众人惊诧关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就是此前不知死活,占了第二排宝座的执笔人俩二逼出来搞事情。

一时间怒骂声再起,骚动之中,一位穿着锦绣长袍,模样英俊的年轻公子哥站了出来,开口就是国粹,“他吗的混账东西!大爷们在此谈话,你一个小小的执笔人有什么资格出来搭腔?小心本公子砍了你的狗头!”

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

面对姜明和白飘洋时一言不发,面对二位逼王却口诛笔伐。

激昂的怒意之中口水乱喷,真正是将他恃强凌弱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

奈何他以为李三思和冷长空是个弱鸡,却不知道他们乃是执笔人衙门,甚至是整个大魏朝最有名的两位逼王。

从来只有他们在别人面前装逼的份,别人休想在他们面前有半点放肆,就连大声说话都要反省下有没有这个资格。

所以年轻公子哥话音刚落,根本不用李三思多说,急于再次装逼的冷长空便已侧身而望,轻蔑一笑。

右手随之轻抬,一道极窄却极亮的剑光直接当空而过,眨眼间便已落在了对方头顶那像个棒槌一般的发髻上。

这一剑出手极果断,很是决然。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发髻当场炸裂,于剑光之下化作一抹青烟。

露出了中间那一块光洁锃亮的头皮,看上去喜态十足。

可年轻公子哥本人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甚至连身上的锦绣长袍都没有晃动分毫。

足见冷长空对这一剑的掌控力度有多强。

而此时年轻公子哥已经吓傻在了原地。

头顶传来的清凉感觉让他不知所措,一时间竟有了种脑袋搬家的感觉。

若非同行的某位伙伴壮着胆子将他拖了下去,只怕当场尿裤子都有可能。

踉踉跄跄被拖到一边的姿态很是搞笑。

可却没人笑得出来。

众人没想到冷长空竟然这么唬,还没说几句话便要动手。

强横的六楼剑意于剑光下游荡,散露着无比锋利的清冷寒气。

众嫖客瞬间醒悟,似乎这才意识到执笔人的这位银牌虽然二逼,但却也是一位实打实的六楼剑修啊!

修剑者战力极强,素有“越级战神”的美誉。

虽为剑道六楼,但不排除他有越级挑战其他七楼体系的可能。

所有人再次往后退了一步,怒骂声戛然而止。

生怕冷长空再次犯病给自己也来上一剑。

对于众人反应逼王很满意,心想以一己之力震慑全场,除了自己应该也没人能做到吧?

他落剑而不落势,剑意仍在掌心缠绕,随时准备再次拔剑装逼。

姜明似乎也被其逼气感染,神情间的恼怒之意竟然消失不见,他上前一步,摆出官二代的气势,说道,“好剑!可惜是在替执笔人办事!前途不大……不如加入皇城六部如何?刑部?兵部?或者是吏部?不管去哪里,只要在六部管辖内,本公子保你平步青云……”

此话一落,众人惊诧,没想到这位只知享乐的纨绔二世祖竟还有替六部招人的心思。

倒是小瞧他了。

白飘洋也醒悟过来。

从目前局势,以及卓青冥的态度来看,想要聘请那位感情淡漠的七楼武夫作为贴身保镖是没希望了。

不过执笔人的这枚银牌似乎也不错啊!

虽未曾登上七楼,但行的却是剑道,这战斗力是没话说的。

尤其此人看上去脑袋还不太好使,似乎挺好糊弄,稍微调教一下应该能成才。

唯一不好的就是喜欢装逼。

这一点白飘洋略微不爽,因为他也很喜欢装逼……没理由一位保镖要比主子还能装逼吧?看来日后还需多多提点。

潜意识中,他已经认定冷长空就是自己的保镖了。

倒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在他看来,好基友姜明那平步青云的许诺固然诱人,但说白了也就是张大饼,没什么实际的。

而自己接下来将要抛出的,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而且数目多到让人无法拒绝。

都说六楼往上的高手看不上那些黄白之物,譬如卓青冥,相信就算把白飘洋的半数家产都搬出来,只怕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可冷长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一个喜欢装逼的人,就算修为再怎么高深,也是一个俗人。

俗人就免不了俗套,也就无法拒绝俗气的金钱。

另外,他若是想要在这秦淮河中持续的装逼,单靠六楼的剑道修为是远远不够的。

人家姑娘要是不愿意跟你上床,总不能拿剑架在脖子上逼她吧?

最后依靠的,还是这沉甸甸的俗钱啊!

想到这里,白飘洋先是给了姜明一个抱歉的眼神,“对不住了兄弟!这位六楼剑修我拿下了!”

再有片刻,他直接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纸。

那可不是一般的纸,上面盖上了大魏皇城最大的钱庄—白氏银号的印章,乃是白飘洋自家的产业,上面铁笔勾勒,写上了八十万两的夸张数字。

八十万两!换来一位行剑道的六楼保镖,看上去有些冤大头,但在白飘洋看来却是物超所值。

他满脸自信的递出了那张纸,深深看了冷长空一眼,笑道,“跟我走,这些都是你的!”

二楼无风,那张纸就这样静静的自掌心平铺而下,八十万两的数字顿时完美暴露在众人面前。

众嫖客再度惊颤,望

向白飘洋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膜拜和敬畏。

神豪就是神豪!

这八十万两对别人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对他而言却只是一张纸!

相比之下,姜明的空口许诺确实有些苍白无力了。

好在二人关系极好,姜明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他知道好基友一直都想要个真正的高手做保镖,便也顺势成人之美,在冷长空表态之前,他亦笑道,“飘洋,君子不夺人所爱,你若真喜欢他,我也就不与你争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啦,哈哈……”

白飘洋也不客气,大家都这么熟了,说多了没意义。

他正兀自大笑,等待着冷长空恭敬收下自己这八十万两,却忽然发现掌心一空,那张纸很诡异的滑下,落地的过程中能清楚的看到纸的中间多了一道痕迹。

如果他没看错的,那应该是一道剑痕。

刚好落在白氏银号的印章处,将那红色的落款整齐分成两半。

白飘洋的脸色当时就垮下来了。

对于开钱庄的人来说,印章犹如性命,不论是实物还是印刻在纸上,都不容任何人践踏。

更别说剑落两半。

这很不吉利,等若赤裸裸的侮辱和蔑视。

气氛变得愈发沉寂,肃杀之意渐起。

白飘洋缓缓抬起头,望向了身前。

那个叫做李三思的家伙正在冷笑,自己与之对视了一眼,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眼眸中的轻视和嘲弄之意。

冷长空倒是没笑。

不过他正抚摸着自己手中那把重剑,浑身逼气正盛,方才纸上的那道剑痕正是出自他之手。

虽未言语,但态度已然鲜明。

白飘洋深吸一口气,用最低沉的语气问道,“你可知道那张钱票价值几何?”

声音不大,语气却足够沉重。

听得出来他有在刻意压制心中的怒意。

冷长空满不在乎说道,“我没瞎,八十万两银子,怎么了?”

“怎么了?”

白飘洋冷声道,“八十万两银子,换你替我卖命,难不成还委屈你了不成?你在执笔人拼死拼活的追凶探案,才能有多少月俸?又要几辈子才能挣到八十万两银子?”

这倒是实话。

执笔人的待遇在业界其实已经算是很良心的了,每月至少能有个上百两银子。

冷长空身为追凶组小组长,可能还有点职位津贴加成,但最多最多,巅峰月俸不会超过五百两。

这么算的话,得要一百三十多年才能挣够八十万两银子。

虽然修行无岁月,时间年岁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这八十万两他早晚能挣到。

但辛苦百年方能变得有钱,和一夜暴富之间的选择,料想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

其实冷长空第一反应也有些意动,但转而一想,此前白飘洋替卓青冥赎命时用了一百万两,到自己这却成了八十万两……难不成在他心中自己比卓青冥少了二十万两的价值?这摆明了是看不起自己嘛!

这要是答应了他,自己在这秦淮河还怎么混?

所以他索性装逼装到底,以剑气斩裂那价值八十万两的钱票,以此来摆出自己六楼剑修的孤傲态度。

此时听白飘洋这么说,冷长空微微昂首,目光从剑锋之间缓缓掠过,他忽而长笑道,“抱歉!冷某修行至今,生命中唯剑做伴,一生也只为剑道奔波,对于那些身外之物,冷某并不敢兴趣。”

“不要说只有八十万两,就算是八百万两,冷某同样嗤之以鼻,只当是个笑话……所以你千万不要再拿钱来侮辱冷某,要不然我会砍死你的。”

说完他丝毫不理会白飘洋那骤然铁青的脸色,转而望向了脸色同样不好看的姜明,“至于你说的加入皇城六部,我更觉得好笑,三法司和刑狱司争斗了这么多年始终处于下风,所以我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加入手下败将的阵营中。”

语气中并没有刻意嘲讽的意思,只是在阐述事实。

可字里行间却又似乎处处充满了嘲讽,还有一丝小小的鄙夷。

“你!”

白飘洋和姜明同时绷直了身子,怒指冷长空,刚想要开口呵斥,沉默许久的李三思却呵呵两声站了出来,“你什么你?二位莫要再自取其辱了,执笔人永不为奴,更不会为权势所逼,你们收起自己的傲慢和无知吧……”

“今日我们本是为查案而来,顺便领略下秦淮河的风土人情,却不想遇到二位这般看似人模狗样,实则极度没品的无良公子,实在扫兴!”

说完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他忽又转身望向老鸨,平静笑道,“记住我的名字,大魏执笔人李三思,日后若是白万两和姜子瑜前来秦淮河闹事,派人去衙门找我。赌上后半生的职业生涯,我也一定会替你们作证……确实是姜明和白飘洋这二位无礼在先,破坏了秦淮河的规矩,才惹来你们的人动手,这些是非黑白,总是要说清楚的。”

此话刚落,逼王大呼过瘾,他不甘示弱,很快跟后面接了一句,“还有我!大魏银牌冷长空,若是需要打架,我可以来帮忙!”

至此,整个二楼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谁也没想到,聚集了无数风流公子哥,其中不乏权贵的秦淮河,竟然被两个生性野蛮的执笔人给搅了局。

真他吗晦气!

老鸨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望着李三思和冷长空装逼,本已失去光彩的双眸再次变得璀璨有光。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这般不畏权贵的英雄在。

老鸨虽已看透半生,尤其终年身处这充斥着情欲和有色勾当的秦淮河中,见多了形形色色的此生众人,更是早已变得心如止水。

可今日失望之余,却又突然柳暗花明又一村,见到了最多不过银牌的李三思和冷长空,站出来反抗本不在同一个阶层的姜明和白飘洋。

别的不说,单是这份勇气,便足以让老鸨对其刮目相看。

尤其是在看到独有一份男人魅力的冷长空时,双眸深处更是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那种不可思议的羞人感,竟让老鸨那平静的心湖之间漾出了一层微微的涟漪。

她忍不住低下头,收回所有心绪,对着两位逼王行了一礼,轻声说道,“谢谢二位大人。”

李三思微微一笑,刚准备说话,冷长空却忽

然按住了他的肩膀,暗示这个逼由自己来装。

他上前一步,重剑随之归鞘,笑道,“举手之劳,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日后若再遇到这种无赖闹事,就去执笔人报官便是,直接报我冷长空的名字,万事都好使!”

他说的轻描淡写,在场众人却闻之惊悚。

主要还是因为他对老鸨的称呼……姑娘?

老鸨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她那满身的骚气和妩媚,以及蓄养多年的风尘气息,怎么也和姑娘扯不上关系吧?

众嫖客窃窃私语,暗自腹诽,心想这姓冷的该不会打上媚娘的主意了吧?

李三思也很是意外,他凑近逼王耳边说道,“冷大哥,这位老鸨年纪可不小了啊!少说比你大一轮!”

逼王镇定自若,丝毫不慌。

当即传音道,“我就喜欢这一款!容貌身材都不差,关键是看着就经验丰富,会伺候人,比刚才那个叫晴儿的可正点不少!”

“你来真的啊!”

李三思惊慌道,“秦淮河的姑娘这么多,冷大哥你就不再考虑下?而且南晋国和妖族的尤物还未登场呢!”

冷长空摇摇头,他看了李三思一眼,“凤起,你不懂,这种事,是要看感觉的……我现在对她就很有感觉!”

或许是被鬼迷了心窍,冷长空的语气很是坚决。

李三思无言以对。

下意识又看了老鸨一眼,“哎呦!好像还真的挺有味道!”

老鸨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这一声姑娘叫得她心慌意乱,心乱如麻,心神不宁,竟真好似有了做姑娘时候的那种羞羞的感觉。

她偷偷抬头,朝着冷长空那边望去……剑眉星目,丰神如玉,没有年轻人的稚气,却有着年轻时候的侠义,尤其是刚才拔剑傲视全场的姿态,更是帅的一批。

不得不说,若是不考虑智商,只论形象的话,逼王确实算是人间独一档。

老鸨沉寂多年的春心竟又有了复苏的征兆。

她脸颊微红发烫,正不知所措时,却发现冷长空竟然也刚好朝着她看来,那嘴角的淡淡一笑,是真的迷人啊!

老鸨感觉自己快沦陷了。

她低下头,竟然下意识收敛了满身骚气,故作矜持的俯身下腰,再次轻声细语道,“那便谢过冷大人了……”

语气软糯的不像话,自有一抹风情环绕其间。

冷长空看得两眼发直,剑心微微荡漾。

正欲开口时,被晾在一边许久的七楼武夫卓青冥忽然冷哼了一声,“到底还要不要打?要打便动手,若是不打,把晴儿交出来,我要睡的女人,还从来没有能逃得掉的……”

清冷的语气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孤傲气息。

惹来场间嫖客一阵喧哗……到底是七楼武夫,底气就是足!都被人围起来了说话还这么横!

李三思闻言顿时眯起眼,他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卓青冥,心中早已有了一个和白飘洋同样的念头……独行的七楼武夫,若是能为我所用,做一个贴身保镖的话,那此后的安危必然将更加有保障。

总不能一直依靠体内的三道剑气和魔道祖师罗睺吧?

剑气是用一道少一道,所以是能不用就不用,日后若真遇到完全无法抵抗的八楼强者,或许可以保命。

罗睺是能不露面就不露面。

既是害怕被人发现它的存在,也是害怕它若是出来的太勤快,可怕的魔道思维会影响本心。

两大底牌皆有弊端,也是时候寻找新的护身符了。

他暗自思索,心中已然有所计较。

老鸨这时才想起正事还没办,不由暗自羞脑。

她瞬间抬头,眉眼间再次笼罩上了一层寒意,望向卓青冥的眼神中亦带上了几分杀气。

沉寂片刻,她挥了挥手,早已等候多时的中年男人瞬间挺身。

他没说一句话,直接挥掌而动,人在半空,七楼掌势便已朝着卓青冥那边当头轰下!

余下六名护卫亦在此时拔地而起,化作六道长虹加入战局。

七人一出手,卓青冥避无可避,只能迎战。

所幸此人甚吊,以一敌七丝毫不惧。

他神情不变,眸间反倒涌出一股极强的战意。

刹那间,狂躁的七楼气息似大河浩瀚,自他身前汹涌而开,以无可匹敌的姿态,静候中年男人掌势的到来。

交战双方皆有七楼武夫的存在,战局正中必然劲气狂涌,甚至于整座二楼都将受到波及。

准备看戏的众嫖客只能无奈退到墙角,隔着拥挤的人潮观望着这场必将惊天动地的一场战斗。

李三思却并未退下。

不仅没退,反而在中年男人的掌势落下之前,他忽然起身而动,体内微末的二楼真力尽数灌入双腿,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卓青冥面前。

众人惊呼,“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卓青冥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你想死死远点,死我前面算怎么回事儿?

李三思当然不想死。

他只是想救卓青冥。

没有救人的实力,却要表现出救人的态度。

以他此前的观察来看,想要让卓青冥替自己卖命,威逼利诱是没用的,毕竟秦淮河七人围攻都没能让他低头,白飘洋的一百万两也没能收买他的心。

他油盐不进,这一套自然行不通。

讲感情也是没用的,至今还没听说这位独行武夫与任何人有过任何交情在。

当然,与秦淮河姑娘的一夜情没算在内。

那么唯一能搞定他的办法,唯有重恩。

世间最重的恩情,无非就是救命之恩。

所以甭管卓青冥愿不愿意,需不需要,李三思都要救他。

事后以救命之恩做筹码,来一次完美的道德绑架,让他跟在自己身后做保镖。

这便是他的计划。

简单,但很有效。

尤其是对这么一位原则性极强,有仇必报,有恩同样必报的孤傲武夫,更是十分适用。

至于他如何能从七位护卫的联手攻势中救下卓青冥,则更加简单。

无非两种方法。

其一,拼死挡下他们的攻势。

其二,让他们放下攻击的意图。

李三思选择的是后者,也只能是后者。

第两百三十九章 六楼与七楼的对峙 选择并不难,难得是怎么去做。

那么问题又来了,一位来自执笔人的卑微小铜牌,如何有资格,能让秦淮河那七位骄傲且强大的护卫主动停止攻击?

排面不足,这一点他很有自知之明。

所幸他还有情怀。

此前李三思之所以站出来替老鸨说话撑腰,除了确实想要于人前显圣,好好杀一杀姜明和白飘洋的威风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此刻救人做准备!

二楼能做主的是老鸨。

下令攻击的也是老鸨。

那么能阻止七位护卫的,自然也就只有老鸨。

只要搞定了老鸨,就等于搞定了七位护卫。

逻辑上没毛病。

至于她到底愿不愿意替自己出头,就要看这位在红尘俗世中打滚多年,看透无数人心的秦淮河老阿姨,能保留几分做姑娘时的情意和初心了。

当然,也要看逼王此前绽放出的魅力如何,有没有撬开老阿姨尘封已久的心门。

所思所虑,皆是未知之数。

好在很快就有了答案。

瞬息之间,中年男人掌势已落,正准备不顾一切朝着卓青冥轰下之时,却看到执笔人的那位小铜牌不知为何突然挡在了身前。

他并不认得李三思,自然与之没什么交情。

但此前却偶然得知此人之所以能够登上花船,是得到了苏姬娘子的应允。

而且据说苏姬娘子听闻李三思这个名字后,甚是欢喜……原本她已轻易不接客,整日躲在顶阁弹琴唱歌,自娱自乐。

可如今却主动要求出来作陪那位李大人,让人不得不猜想,二人之间究竟有何猫腻?

心绪转动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中年男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收手之时,老鸨的声音终于响起,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住手!”

声令刚起,中年男人双眉一蹙,七楼掌势临近李三思身前半尺之地时,却又猛然回落,转而在一阵剧烈的喘息声中缓缓消散。

中年男人随即抽身而退,落地之时因为真力的反噬而无法保持直立,他半跪在地,低着头无声调息。

确保若是卓青冥趁机动手,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至巅峰战力。

另外的六名护卫也在短暂犹豫之后选择退下。

六人全都落于中年男人身后,一字排开,心神最初仍锁定住卓青冥,但很快,体内因突然收手,而同样升起的反噬之力,却让他们无法稳住太久。

不消片刻便已脸色苍白,没奈何只能神念尽回,专心调息。

至此弥漫至二楼的肃杀之意骤然消散大半,李三思用力吐出了一口浊气,回身给了卓青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很直接的说道,“我救了你一命。”

卓青冥满身战意原本已经凝聚至巅峰,却又因七名护卫的退下而始终无法宣泄,本就有些恼怒。

此时听李三思这么说,他不仅没有半点感激,反而冷声反问道,“喜欢多管闲事?”

语气中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李三思愣住了。

他有想过以卓青冥的心性,自己替他出头后,他或

许会稍稍摆出孤傲的姿态。

以此来捍卫自己七楼武夫的无敌形象。

但孤傲之余,多多少少也会有些许感激在吧?

毕竟救命之恩,不好做个白眼狼的。

到那时自己只要抓住对方那一丢丢的感激之情,再利用自己超强的逻辑思维以及口才,必然能将其劝入自己的阵营中。

计划如此,本以为万无一失,可终究还是百密一疏。

自己未免太高估卓青冥的情商了。

典型的大直男一枚,好赖不分。

听他的口气,不仅没有感激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反而有些怪罪自己耽误他打架了!

属实有些离谱。

饶是以李三思的高情商心智,面对这般低情商的卓青冥,一时间也是有些语滞。

众嫖客见李三思终于吃瘪,莫名欢喜。

二楼领域顿时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夹杂着毫不遮掩的嘲弄之意。

尤其是姜明和白飘洋这二位,他们一早便看出李三思的意图,知道对方和自己二人一样,也想将卓青冥拉入同一阵营。

本还担心卓青冥真的会因此对其心生好感,可现在看来,纯粹是杞人忧天了。

那位一根筋的七楼武夫果然无愧他无脑莽夫的称号,对于李三思的好意视若无睹不说,竟还心有怪罪。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且看执笔人的那小瘪三如何收场!

李三思无言以对,冷长空却是有话要说。

方才凤起小老弟突然以身犯险,以肉身前去护住卓青冥时,他当场吓了一跳。

以他的智商自然无法猜出李三思的意图,他只知道小老弟有危险,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正准备拔剑相救之时,老鸨却已然开口勒令七名护卫退下,搞得逼王心里一跳,还以为她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

顿时虚荣心爆棚。

但很快又因为卓青冥的冷漠态度而怒意飙升。

他忽而上前一步,指着卓青冥的鼻子就开骂,“你怎么回事?啊?给你脸了不成?要不是凤起救你一命,你觉得自己现在还能站在这里?道歉!马上道歉!”

“你在跟我说话?”

卓青冥缓缓转过身来,冷漠的眼神落在逼王的脸上,眸间战意忽又再起,似天雷滚动,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二楼嫖客全体再退,强行避开卓青冥的强大气场。

随后将酒水点心挪到一边,直接席地而坐,磕着瓜子,喝着小酒做起了吃瓜群众。

正在调息的中年男人以及其余六名护卫感应到了卓青冥的满身战意,二话不说直接来到老鸨身边将其护住。

这一幕刚好被逼王看到,看似寻常的保护动作在他眼中却稍显亲密,顿时激起了他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当即剑眸含光,对着中年男人一阵扫射,其间夹杂着极浓的警告意味。

搞得对方莫名其妙,心想自己何时招惹到这位银牌了?

片刻沉寂,逼王越看越不爽,怒意蹭蹭的往上冒。

却还好有几分理智,没当场去找中年男人的麻烦,便只

能对着卓青冥撒气,“要不然你以为我跟谁说话?你他吗在装什么糊涂?”

语气颇为不善,听上去就是要搞事情的意思。

卓青冥闻言沉默一瞬,随之面无表情往前走了一步,满身战意随着七楼气息的散露去到了冷长空身前,等若下了一封战书。

他缓缓抬头,忽然盯住了逼王背后的那把重剑,“我听你的意思,似乎是想找我打架?”

“如果你怕了的话,那就趁早道个歉,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逼王冷冷开口,反手已经握住了那把重剑。

掌心持握的剑意虽只在六楼,但藏于鞘中的凛冽剑锋,其锋利程度却绝对可以破开七楼强者的防御。

卓青冥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将六楼境界的冷长空当做自己的对手。

可即便知道冷长空很强,但在听到对方的话后,卓青冥还是破天荒笑出了声。

这是他第一次笑,脸上的褶皱就像是一块块风干的老腊肉,颇有些味道却又略显潦草。

落入众人眼中竟比哭还要难看。

还有些瘆人。

他扯了几下嘴角,笑容缓缓消失。

老腊肉变成了老木头,没有半点圆滑,只剩刻板。

他开口道,“道歉?也不是不行,你若是真能打败我,磕头都没问题。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声,你要是输了,也是要道歉的,而且是拿你的命来道歉,因为我生平没有原谅人的打算。”

这些话说的极沉极冷,带着三月天的清寒。

说完他便放下了双手,将其平铺于腰侧,掌心风沙聚集,卷动着可怕的武道之力,在此间呼啸不止。

战势看似已经无法缓解。

场间局势渐僵。

好在在打架这件事情上,冷长空从来没有怂过。

尤其是和一位七楼武夫打架,更是让他求之不得。

这是一次难得砥砺剑道的机会。

必须好好把握!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持续散露的剑意涌入剑鞘之中,以至于整把重剑都在微微颤鸣,似乎和它的主人一般,渴望着接下来的那场战斗。

可就在他右手往上轻抬,刚刚拔剑一寸的关头,一只手忽然按在了他的手上……力道不大,动作轻柔,皮肤很是光滑细腻,就像是一块完美的羊脂玉,雪白的光色下带着极柔的触感。

那只手原本根本无法阻止他拔剑,可此时的冷长空早已如遭雷击,根本不敢乱动分毫。

以至于那只手只是稍稍用了些力,便以某种缓慢,但不容拒绝的方式,将冷长空背后的那把重剑重新压了回去。

他的心突然跳的很快,气血亦开始翻涌,一时间僵住了。

直到那只手的主人突然开口,“冷大人,你不要和他打,媚娘担心你会出事。”

比印象中的声音少了几分骚气,多了些矜持,落入冷长空耳中似天籁一般动人。

他再无法沉住气,缓缓转身。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雪白的棉花糖,大得惊人,白得晃眼。

他有些发晕,赶忙抬头,然后便看到了老鸨那张风情万种的脸。

第两百四十章 秦淮河的实力 那张脸已经不再年轻,岁月在她的眼角留下了衰老的痕迹。

但她依然媚态十足,一举一动间,皆有数不尽的风情散露而出。

那满身的风尘气息似乎在提醒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的经验十分丰富,年轻的时候有过多次与男人玩耍的经历。

而冷长空自加入执笔人过后就开始禁欲。

多年的宅男生活让他对男女这方面的事陌生的不能再陌生。

来此之前他还担心自己可能会因为久疏战阵,而错过难得的激情良宵。

可在看到老鸨之后,他知道自己多虑了。

一位年轻的骑手,纵使多年未曾上马,但若是遇到的那匹马足够老道,足够懂事,那么他依然能够骑得很好,骑得很开心。

此间无数人在场,可此刻冷长空的眼中却只有那匹马,不对,是只有老鸨。

他的右手缓缓放下,下意识想要去抓那对棉花糖,好在李三思时刻在关注着逼王这边的动向。

见之忽然伸出了咸猪手,顿时满脸惊悚的大喊了一声,“冷大哥!你要干嘛!”

冷长空浑身一颤,这才幡然醒悟。

他猛一下挺直身子,背后冷汗直流......好厉害的媚术!我六楼剑魄加上一身正气都差点把持不住!

得亏是我,这要是换作凤起怕不是已经抓上去了!

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迅速将目光从棉花糖之间收回,眼眸深处仍有贪婪。

随后稍稍避开了老鸨那无比热切的眼神,吐气说道,“你以为我打不过他?”

语气中有种刻意为之的大男子气概。

老鸨摇摇头,笑道,“冷大人剑术高超,媚娘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他的七楼武道修为也不是吃素的,冷大人就算能赢,只怕也是险胜,难免也会受伤,媚娘不想冷大人受伤。”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明明徐娘半老,此刻却莫名有种小女人的温婉姿态。

二楼吃瓜嫖客全体失声。

心想看媚娘这架势,莫不是打算重出江湖,在这姓冷的银牌身上找回曾经的春天?

李三思闻言则大呼受不了,这老阿姨很会来事啊!

他思索片刻,在冷长空彻底沦陷之前,抢先一步说道,“既然不想冷大哥受伤,那便让卓青冥走吧,他只要走了,想打也打不起来了。”

冷长空听到这里有些不高兴了。

因为卓青冥太装逼了!甚至比自己还要装逼。

这是他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所以这场架他原本是非打不可的。

只是眼见凤起小老弟这般维护卓青冥,即便他智商再低,此刻也已猜出其中必有深意。

所以逼王纵有不爽,也只能强压着没发作。

老鸨同样有些不高兴。

此前姜明和白飘洋想救卓青冥时自己便说过,这不合秦淮河的规矩。

既然他在这里闹了事,就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谁来也不好使。

尤其卓青冥还差点和如此有男人味的冷大人打起来,这就更加无法原谅了。

想到这里,老鸨摇了摇头,直接说道

,“想要让冷大人不受伤,并不一定非要放卓青冥走,恰恰相反,我可以让他永远都留下来……”

“嗯?你什么意思?”

李三思皱起眉头,刚想问个清楚,老鸨却已然对着身后的中年男人说道,“还能打吗?”

中年男人没说话,只是沉沉点头,随后平静往前走了两步。

这两步不长不短,却刚好将卓青冥困入自己的武道世界内。

强大的七楼真力再次喷涌而出,将他的满身战意尽数倾散开。

此刻的中年男人,比此前要更加的认真,更加的专注。

他的目光在卓青冥身上停留了一瞬,便随之望向了李三思,眼中带着审视和警告的意味……你小子不要再插手,要不然连你一块儿揍!

其余六名护卫同样上前,个个面无表情,冷漠的姿态下渐起杀意。

而这次除了他们外,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十几道穿着秦淮河护卫制服的身影。

看他们身上有意无意散露出的强大气息,显然大都是登上六楼的强大武夫。

而其中领头的那位魁梧汉子,身上的气息要更加的可怕。

竟和中年男人一样登上了七楼!

至此全场沉默,就连姜明和白飘洋都觉得万分惊恐……这秦淮河的背后究竟藏着何等大人物?竟能养的起如此多的绝顶高手!

普通的豪门世家能有三五位六楼强者镇场子便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七楼高手更是凤毛麟角。

可如今秦淮河这么一座风月场所,看门的竟都是登上五楼的武夫,里面的护卫打手更是起步六楼,七楼强者也不在少数。

而在这座花船看不见的暗影中,是不是还隐藏着可怕的八楼高手?

没人知道。

但从目前的排场来看,这极有可能!

沉寂的氛围中,楼梯处的护卫们在魁梧汉子的带领下,拨开人群大步来到场间,联手而起的强大气场让逼王都为之一颤。

他下意识往李三思那边靠了靠,以真力替其抵挡住一部分威压。

而原本不管是面对以中年男人为首的七名护卫,还是登上剑道六楼,真实战力堪比七楼的逼王冷长空,卓青冥都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他自问以自己的武道修为,就算无法横扫全场,也有信心在装完逼后还能全身而退。

可等到秦淮河的援兵到场后,他的脸色终于变了。

尤其是在看到那名魁梧汉子后,他更是第一次有了退缩的意图。

他是莽,但不是傻。

同时面对两名七楼高手,以及十几名六楼高手,他或许可以鼓足勇气与之一战,但绝对会死的很惨。

沉思中,卓青冥深吸了一口气,仔细且小心的朝着二楼的每个窗口看了一眼,发现都有秦淮河的护卫镇守。

而且每一个人之间的神念与术法都几乎相通,彼此间汇聚成了一张巨大的天网,将他的所有退路全部封死。

卓青冥眉眼低沉,逐渐绝望。

对他而言,死或许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之前还没能睡到自己想睡的那个女人。

会死不瞑目的。

正忧虑着有何办法能够突

出重围时,后发而至的魁梧汉子已然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卓青冥身上,他突然开口,语气低沉且骄横,“一早便听说晴儿那丫头出了事,说是弹曲儿时被人给欺负了,起初我还在想自家地盘上怎么还能被外人欺负?谁会有这么大胆子?直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你这个不怕死的家伙。”

此话一落,他不等卓青冥开口,便又冲着身后摆摆手,跟在身后的十几名护卫同时上前一步,瞬间将包围圈缩小,大概仅剩两丈方圆。

这么小的范围,最适合武夫发力。

或许都不用中年男人和魁梧汉子动手,单凭在场的那些六楼护卫联手,便可将卓青冥留下。

“媚娘,怎么说?是直接弄死,还是打残了再慢慢弄死?”

魁梧汉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等老鸨一发话,他便要暴走杀人。

老鸨杀意已决,这场闹剧已经耽搁太久,是时候结束了。

可正当她下令之时,李三思却又突然跳了出来,“他不能死!”

“嗯?”

魁梧汉子冷眸一肃,见只是一个登上二楼的弱鸡,顿时不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冷长空一边暗自埋怨凤起小老弟咋这么不让人省心,一边站到他的身前,剑眸微凝,瞪着魁梧汉子冷笑不止,“敢对执笔人出言不逊,信不信本银牌抓你回去坐牢?”

“哎呦我艹!”

魁梧汉子瞬间就来劲了……这世道真是变了!一枚执笔人的银牌就敢来秦淮河撒野了?

他撸起袖子当场就想教逼王做人,却很快被老鸨出言制止,“来者皆是客,鲁大休得无礼!”

主要是不想冷大人吃亏。

老鸨呵退了叫鲁大的魁梧汉子,随即对着李三思和冷长空歉意一笑,说道,“二位大人,秦淮河的规矩真的坏不得,还请不要为难媚娘。”

“既然你非要拿规矩说事儿,那咱们今儿个就来论论这规矩。”

李三思说道,“你且告诉我,卓青冥他怎么就坏了你们秦淮河的规矩?”

老鸨很快回道,“秦淮河的买卖向来遵循你情我愿的原则,姑娘们若是只卖艺不卖身,客人们绝不可强求,这便是秦淮河的规矩。”

“而卓青冥此前却在晴儿极度不愿的情况下,想将其强行掳走,此事在场众人皆有目共睹,可不是媚娘乱说。这难道不是坏了秦淮河的规矩?”

“非也!”

李三思摇着食指说道,“他只是想追求心中所爱的女人,这有什么错?”

海王的脑回路就是不一样。

嫖娼都能扯到爱情上去。

“呵呵,李大人您可真会说笑。”

老鸨笑道,“都知道卓青冥喝了酒,听完曲儿后就要玩女人,而且每次玩的女人都不一样,花样也不一样,这样的人,还会去爱别人?李大人您未免把人心想的太美好了些。”

“当然,他有欲无情不要紧,没人会去关心,玩多少女人也没人会在意。只要他给的起银子,姑娘们也愿意,那媚娘也没什么好说的。可这霸王硬上弓的勾当,在这秦淮河中可不好使啊!”

第两百四十一章 骄傲已落幕 听到这里,李三思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吗的秦淮河的姑娘就是比别的青楼高贵,花钱来这里玩女人都还要看她们的脸色,这他吗找谁说理儿去?”

心声自然不与人说,要不然这老鸨怕不是当场就要翻脸。

他想了想,摇头失笑道,“霸王硬上弓不至于,没那么严重,他们之间可什么也没发生。这到时候卓青冥不仅姑娘没睡到,却还惹来一个强奸青楼女子的罪名,这传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日后谁还敢来秦淮河快活?”

鲁大闷哼了一声,突然接过话来,冷冷说道,“青楼女子?晴儿是青楼女子?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

李三思淡淡瞅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怎么,难道秦淮河的两岸灯火,不是大魏朝最大的青楼风光?嗯?晴儿姑娘不是青楼女子又是什么?难不成还是黄花大闺女不成?”

话里话外嘲讽之意十足。

此话一落,卓青冥诧异的望向三番两次替自己说话的那枚小铜牌,低下头若有所思。

冷长空扯扯嘴角,想笑但没笑。

二楼的吃瓜嫖客却是毫不顾忌的大笑起来,对于李三思的话深表赞同……说出了每个人的心声啊!

大家来这秦淮河厮混不就是冲着喝酒听曲儿玩女人来的?

偏偏这秦淮河整天摆着高架子,明明就是大魏朝最大的青楼,却把自己当成是什么歌坛圣地,诗文牌坊,哪有这样的道理?

里面的姑娘也个个是人才,圣母心极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都以为自己是皇城里的公主来着,对一般的客人都是爱搭不理。

能不能上床还要看她们的心情。

搞得众嫖客一度产生错觉,自己来这秦淮河不是选姑娘来嫖的,而是被姑娘们嫖的。

他奶奶的简直离谱!

如今终于有人拿这事当着秦淮河老鸨的面吐槽出来,众嫖客内心很是舒爽,破天荒看执笔人的这枚小铜牌顺眼了不少。

鲁大则暴跳如雷,狂躁的七楼气息瞬间喷涌而出,“你小子找死?竟敢如此诋毁秦淮河,来人,给我……”

话没说完,老鸨就瞪了他一眼,“来什么人?鲁大你别说话了,先退下!”

说完又立马回身朝着准备动手的那十几名护卫望去,“你们一样,全都退下!”

在秦淮河的花船上,老鸨的权利是相当大的,几乎等同于管事人。

她的话没人敢忤逆。

鲁大冷着脸带人退到一边,看似压下了火气,但是脸上恶狠狠的表情预示着他和李三思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只是李三思并不在乎。

他只关心老鸨的态度。

她若是松口了,卓青冥就能走。

否则的话,好好的一个七楼保镖,今日怕是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沉静片刻,老鸨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大人,秦淮河本质上确实是青楼,这一点媚娘无法否认。但看在冷大人的面子上,媚娘想提醒你一句,有些事,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要不然可能会惹一身麻烦。”

“当然,这只是媚娘的忠告,李大人听得进去,那便放在心上,听不进去,便一笑置之。至于晴儿的事情,也不能由李大人三言两语便将其定性,虽是青楼女子,但亦有尊严,若是被人强迫,秦淮河是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的。”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似鲁大那般暴躁,自身更是没有多少修为,可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所带来的压迫感却足以让人窒息。

二楼众嫖客的嬉笑声逐渐散去。

似乎都有被老鸨的气势唬到。

李三思眨眨眼,心想回头一定得让冷大哥把这老阿姨搞到手,好好治治她这傲慢的性子。

要不然总是骑到老爷们头上来算怎么回事儿?

他面不改色摆摆手,说道,“青楼女子亦有尊严,这句话我很认同,但诸位不妨想想,从始至终,卓青冥有没有做过半点对晴儿姑娘不敬的事情?”

“他只不过在此喝酒听曲儿,完了想带晴儿姑娘回去睡觉罢了……别跟我说是强迫,在媚娘你出现之前,他和晴儿姑娘早已经达成了共识,今晚由她作陪。”

“这可不是我乱说,而是在场众人都知道的事儿,不信你就

问问大家,或者直接把晴儿姑娘喊出来对峙。”

说到这里,他深深看了老鸨一眼,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两厢情愿的勾当,各自欢好,又怎么会坏了秦淮河的规矩?”

老鸨闻言一时语滞。

她稍稍皱眉,下意识仔细回忆了下整个过程。

从晴儿琵琶声止,自己带人出场,再到后来与卓青冥激起矛盾……从始至终自己好像真的没有看到卓青冥对晴儿有过任何不轨举动。

那自己为何还要抓着他不放?

哦!对了!是因为自己要带晴儿下去领罚,卓青冥却执意要留下晴儿,所以才会有后来的诸般对峙与较量。

真要说起来,阻拦自己内部执法,也算是对秦淮河规矩的一种挑衅和蔑视。

但他终究还是没能成功,而且还被晴儿偷袭所伤,也算是已经对他略施惩戒。

若是继续较真,非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的话,将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不说,可能还会对秦淮河的服务形象造成极大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这位李大人已经站出来做了和事佬,若是自己不给他这个面子,只怕,与他同行的冷大人会不高兴的。

心念至此,老鸨下意识朝着冷长空那里看了一眼,见之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不由暗自思忖道,“冷大人看上去这般为难,莫不是也不知道帮谁才好?”

她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却忽然发现冷长空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

神光外露的剑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瞳孔深处的情绪无比复杂,看得老鸨芳心乱跳,赶忙转过眼避开了冷长空的目光直视。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绪放平,终于决定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片刻后她说道,“是非功过原本早有定论,我本不愿多说,卓青冥本也难逃罪责,但如今既然李大人出面调解,媚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她的目光忽然从李三思那里挪到了卓青冥身上,继续说道,“只要卓青冥愿意低头认个错,再保证绝不会将今日之事记恨在心,日后消遣娱乐,唱歌听曲儿都按照秦淮河的规矩来,那,媚娘就当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可以既往不咎!”

这已经是她所能给出的最大让步,也是底线。

卓青冥若是还想装逼,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直接开打吧。

李三思却还是觉得有些难搞,料想以卓青冥的骄傲,道歉还不如让他去死。

正当他不知如何回应时,沉默已久的孤傲武夫竟然主动开口了,“卓某行事作风虽谈不上正人君子,却也绝不是那等喜欢强人所难的粗鄙小人。认识卓某的人都知道我每日来秦淮河都只喝一壶酒,听一首曲儿,睡一个女人,多年如此,早已成为习惯。”

“今日亦是如此,酒已喝,曲已听,与晴儿也早有约定,曲罢便去独处,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她只属于我。若非有人出来搅局,只怕我们现在已经在床上了。”

此乃心声,也是实话。

微弱的解释或许能够引人注目,但并不足以改变什么。

老鸨微微皱眉,没有回应。

鲁大却是冷哼一声,“所以呢?莫非还是我们耽误了你的好事不成?”

语气极为不善。

看得出来他是巴不得卓青冥不道歉,最好是主动出手,这样就算打死他也能有个说法。

奈何卓青冥却是理都不理他,既然他选择了主动开口,便等于是变相的示弱。

此间局势下,想要凭借武力全身而退几乎已经不可能。

若真打起来,最好的结局就是,自己在被中年男人和鲁大联手杀死之前,能拉上几名六楼护卫垫背。

运气好点的话,或许还能给老鸨那臭婊子呼几巴掌,聊抒怒气。

但他其实并不想死。

孤傲和冷漠只是他的保护色。

用以掩盖这些年只身行走江湖的孤独和落寞。

身为一名独行武夫,自修行初始他便没有任何倚仗和倚靠,完全是凭借自身的天赋和努力一路摸爬滚打,刻苦修行,尝尽人间之苦,历经无数磨难,方有今日武道七楼的成就。

他对如今的成就很自得,也很满意。

他开始渴望享乐,崇尚自由……

于是他每天都来秦淮河吃花酒,听小曲儿,玩女人。

这无可厚非,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修行了小半辈子,及时享乐是应该的。

但他每次却只喝一壶酒,听一首曲儿,玩一个女人……适可而止,保持清醒,不在物欲中迷失,这也是他的底线。

正因为从困苦中走出,于是更能忆苦思甜。

一切都来之不易。

所以他对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很珍惜,比任何人都要珍惜。

尤其是对自己这条命,他更是倍加留心。

他不允许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修为,成就,和地位,因为无谓的争斗,毫无休止的享乐而失去。

所以当他确定自己已经无法从秦淮河的二楼从容离去时,他便不再需要那可怜的骄傲。

他决定道歉。

于是下一刻,在老鸨的审视下;在中年男人警惕的目光中;在鲁大嘲讽的笑意里;在李三思和冷长空复杂的神情间;在众嫖客逐渐消散的笑容中;这位骄傲的七楼武夫,终于低下了他那沉重的头颅,然后轻声说了一句话,“此前是我太过于鲁莽,惊扰了晴儿姑娘,如果还来得及的话,我愿意向她道歉。”

声音不大,语气亦不浓,感情更是稍显贫瘠。

听上去似乎并不那么真心。

但已经足够了。

对于老鸨而言,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态度,一个台阶,一个放过卓青冥的理由。

她听到了,那么此事便算揭过。

落井下石从来不是秦淮河的作风,往后的日子里,卓青冥仍是他们的客人。

可以继续喝酒,听曲儿,玩女人。

只要遵守规矩就好。

事态渐渐平息,始终给人淡漠之感的中年男人,以及仍颇有不忿的鲁大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老鸨挥挥手,便准备让他们带着各自的手下离去。

毕竟二楼还是要继续营业。

不好让客人们苦等太久的。

众嫖客虽然十分遗憾没能看到七楼武夫之间的战斗,但一想到接下来马上就可以见到南晋国和妖族的尤物出场,又莫名兴奋起来。

喧闹声忽起,大都是在实时谈论南晋国女人的温婉可人,以及妖族白狐,雪鹿的风骚和妩媚。

场面相当热闹。

此时所有人都以为此前的那场闹剧已经结束,却没人注意到原本低下头的卓青冥不知何时已经再次昂首。

他的目光重新恢复到往日里的冷漠姿态。

神情亦重回孤傲。

在老鸨下令让人将稍显凌乱的平阁布置好之前,他又一次开口了,以秦淮河客人的身份,“既然已经道歉,那么此前恩怨便算是一笔勾销,我与晴儿还有约在前,是不是该让她继续过来陪我一夜?”

此话一落,二楼瞬间安静下来。

众嫖客皆表示无语……这卓青冥还有完没完?刚刚认完怂又准备装逼?

可别耽误我们看那些异国尤物了!

准备离去的中年男人和鲁大同时停下了脚步。

二人缓缓转身,望向卓青冥的眼神中带着警告……你小子不要再搞事情!

李三思也颇有些无奈,这家伙到底是真莽夫还是说精虫上脑?都到这种局面了还想着玩女人?

玩女人就玩女人吧,偏偏还要玩那个晴儿,这不纯纯的有病吗?

老鸨也没想到卓青冥角色转变这么快,微愣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

随即说道,“晴儿已去后堂受罚,卓公子你要不换个姑娘?”

不得不说老鸨真的很专业,前一秒钟还是直呼卓青冥,这会儿已经改成了卓公子。

语气亦变得温柔且妩媚,似是将此前的过节都已忘的一干二净。

卓青冥却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我一天只睡一位姑娘,既然认定了她,就不会再换人。”

一如既往的偏执。

闻言至此,鲁大已经有了发飙的征兆,却被老鸨冷眼瞪退。

她平静提醒道,“卓公子,媚娘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在秦淮河的花船上,姑娘要是不愿意作陪,是不好强人所难的。”

第两百四十二章 花魁娘子的等客 她的声音中听不出多少情绪变化,就像是在对寻常醉酒闹事的客人进行安抚和解释。

可在场众人却都感觉到了场间气氛的不对劲。

尤其是在看到中年男人和鲁大带着各自的护卫重新围上来时,更是有种这事还没完的感觉。

卓青冥依旧面无表情。

道歉归道歉,认怂归认怂,既然彼此两不相欠,那自己现在还是秦淮河尊贵的客人,每天喝一壶酒,玩一个女人的原则不能变。

而且自己来此早已经消了费,给了钱,这该有的服务就必须给自己安排上。

这可不是强人所难,这是必要的维权。

所以很快,卓青冥便说道,“你又不是晴儿,怎么知道她不愿意?总是要去问一问才知道。”

偏执的态度让人恼火,偏又让人无可奈何。

老鸨看了卓青冥一眼,知道他是认真的。

无奈之下,只好让鲁大去后堂询问。

晴儿此时正在被关禁闭,原本半个月后才能出来。

若是她难以忍受其间枯燥,借着这个机会提前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此前她刻意隐瞒了自己术士的身份,以断弦偷袭了卓青冥,伤了彼此感情不说,而且还彻底得罪了这位独行武夫。

料想只要是个正常人,经过此事后彼此都应该心生芥蒂。

此生最好不独处。

至少不会再睡到一起去。

可这卓青冥属实有些变态,都这样了还惦记着晴儿的身子,不知该说他胸怀博大,方能不计前嫌的好,还是单纯的脑子有毛病。

但以老鸨对晴儿的了解,她是肯定不会再出来陪客了。

谁知道到时候这卓青冥会在床上玩什么变态的勾当来整她?

场间惊寂,最初只有鲁大渐行渐远的沉重脚步声在此间传荡。

可没过多久,又有一阵极轻且缓的脚步声自顶阁而来,将二楼的沉寂氛围打破。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通往顶阁的楼梯之间,一位身穿淡蓝色长裙,模样生得俊俏,可爱之余却又藏着一份妩媚,妩媚之余却又自带一份冷傲的侍女从上缓缓而下。

她这一出现,二楼原本平静的人潮中,像是突然被丢进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石子儿,激起的涟漪或许没那么大,但却极美极有规则。

众嫖客开始躁动,所有的关注点瞬间从卓青冥和老鸨身上移开,死死盯住了楼梯上的那名侍女。

并且有不少人伸着脖子往顶阁观望,似乎上面有更美的可人儿即将登场。

按理说出现的只是一名侍女而已,原本不该引起这么大的反应才对。

李三思开始有些不解。

可等到他仔细看到那名侍女的长相后,他便顿悟了。

秦淮河陪客的姑娘分上三六九等,最高级别的便是花魁娘子。

秦淮河的侍女同样分上三六九等,最高级别的自然便是花魁娘子身边的侍女。

而此间出现的这名侍女,恰恰就是花魁娘子的贴身侍女,而且是跟在苏姬娘子身边的那一位。

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抛头露面,但因为苏姬娘子晋升头牌的缘故,这名叫姣儿的侍女在秦淮河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变得比一般的陪客姑娘还要受欢迎。

往往她一出场,证明苏姬娘子也就在不远了。

众嫖客心驰神往,心想难道今天终于可以得偿所愿,见到秦

淮河的头牌花魁苏姬娘子了吗?

一时间群情愈发激动,纷纷有所期待。

就连姜明和白飘洋这二位偶尔也能与某位花魁一夕阳欢好的至尊会员,都伸长了脖子眺望,试图寻找到秦淮河中的那道绝美风光。

在场尚能保持淡定的或许只有两位逼王了。

初代逼王冷长空早已经沉迷于老鸨胸前丰满的棉花糖中,一心只想找机会将其拿捏,对于其她人暂时没有太多的想法。

二代逼王李三思更是吊到不行。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在别人眼中冷艳高贵,既不可远观亦不可亵玩的的苏姬娘子,在他这,却只是热情滚烫,温柔体贴的暖床之人。

这不没几日前,姣儿和苏姬这两枝主仆姐妹花还在他新兵营的那张大床上翻滚过,温柔触感仿佛还在指尖,余温仍留心中。

至今想起,尤自难忘。

李三思淡淡抬眼,朝着缓缓而下的姣儿望去,忍不住惊叹了声,“啧啧,屁股好像更大了,胸也变挺了,身上的气质也成熟些了……果然,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就是这般神奇,只是不知道姣儿能否适应,回头要找机会再给她检查下身体。”

正胡思乱想着,楼梯间侍女服飘然而落,姣儿已经来到场间。

众嫖客赶忙打起精神,抹头发的抹头发,摆造型的摆造型,掏钱袋的掏钱袋,力求能在姣儿面前展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苏姬娘子他们肯定是别想了,这辈子怕是都没希望。

但是若能将这位贴身侍女姣儿姑娘弄上床,也未尝不是一种享受啊!

可二楼毕竟狼多肉少,竞争激烈,最后姣儿姑娘究竟花落谁家,还是未知之数。

盲猜不是姜明就是白飘洋,要么就是那位自北境而来的雷爷。

这三位一个官二代,一个富二代,一个黑一代,各有牛逼之处,综合实力不相上下。

且看他们如何大显神威,各施手段了!

至于其他人,害!不能说完全没有机会,但确实比较渺茫。

权当是陪跑了!

此时姣儿自楼梯直下过后,便目不斜视穿越此间人潮,中途没有做片刻停留,径直来到了老鸨身边。

这里毕竟是二楼,老鸨的管辖领域,哪怕她是苏姬娘子的侍女,身份不一般,来了也要打声招呼的。

“姣儿给媚姨请安了!”

轻飘飘的行了个礼后,姣儿忽而展颜一笑,拉过老鸨的手说道,“有些日子没见,媚姨你又好看了不少。”

相较于老鸨的成熟有韵味,姣儿则要青春活泼的多。

谈笑之时活力四射,每当胸前的那对小白兔猛烈跳动之时,都会让她在小清新之余又散发出了一点成熟女人的妩媚来。

而只是那片刻的风情,便让众嫖客看呆了。

他们全体咽了口口水,以示渴望。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了?”

老鸨笑了笑,顺便也往顶阁看了一眼,“你家娘子没下来?”

姣儿摇摇头,“我家娘子今日有约,正在上面等人来呢。”

“等人?”

老鸨疑惑道,“这倒是个稀奇事儿……从来只听说有人整日等你家娘子露面,何时听过她去等别人?”

老鸨望着姣儿,随之笑问道,“谁这么有排面?难不成是皇城里来的某位王爷?”

姣儿闻言再次摇了摇头,“

就算是王爷,只怕我家娘子都没心情见呢……她要等的那位大人,现在就在这二楼。姣儿这次来,一是想见见媚姨,二嘛,就是奉我家娘子的命令,来接那位大人去顶阁一会。”

此话一落,老鸨轻咦了声,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二楼领域竟还卧虎藏龙,能有让头牌花魁苏姬看得上的人。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眼神于人潮中起起落落,沉默中若有所思。

众嫖客闻言则在瞬间全部挺直了身子,目光热切。

苏姬娘子要等的人在二楼!

是谁?会是谁?

绝大部分人都不敢联想到自己身上。

虽然大家个个家境不凡,平日里也都是心高气傲的主,但要说能得到苏姬娘子的认可和青睐,他们自问目前还没这个魅力。

但也有一小部分人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们自信心爆棚,听闻姣儿这么说过后,第一时间就对号入座。

觉得自己一定就是苏姬娘子要等的那个人。

这其中尤以姜明和白飘洋这二位为主要代表。

沉默许久的雷爷为第一候选人。

另外还有几位颇有实力的世家公子哥友情参与。

场间沉寂片刻,老鸨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丫头,你可别消遣媚姨我,快说他是谁?”

姣儿狡黠一笑,并未正面回应,而是模棱两可道,“他呀,是天底下最有魅力的男人!”

闻言至此,姜明猛拍大腿,“稳了!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是此间二楼,试问有谁的魅力比我大?苏姬娘子她,今夜是我的了!”

过分自信的他本能性的瞅了瞅身边的好兄弟白飘洋,心想飘洋虽然比我有钱,修为和人品也都与我不相上下,理论上来说我与他的竞争五五开。

但感情这事儿说不来的,苏姬娘子就是看上我了也没办法。

姜明一肚子的花花心思,几乎已经认定自己就是姣儿口中那位最有魅力的男人。

其实白飘洋和他想的一样。

只是内心窃喜,却不与人说,他想保持着最后的神秘感。

俩兄弟各怀鬼胎,都在等着姣儿明确表态。

而姣儿此时再次对着老鸨行了一礼,表示苏姬娘子怕是等急了,自己也该走了。

得到应允后,她便忽而转身,朝着那位神秘魅力男缓缓走去。

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保持着沉默。

目光随着姣儿的脚步而动,一刻都不愿放松。

来了来了!她来了!…姜明和白飘洋同时展开笑容,打开怀抱,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传闻秦淮河的侍女不仅是用来伺候自家娘子的,有时候也会随着花魁娘子一同侍奉看中的客人。

关于这一点,两位公子哥都是相当的满意和认可。

今夜,若是能一起来个大被同眠,再好好享受下二女侍一夫的完美待遇,那可真就快活死了!

二人越想越嗨,性福感难以自制。

可很快,没等他们的笑容完全打开,便又似匆匆而过的风声一般,彻底湮没在了嘴角。

因为他们注意到,姣儿并没有往人潮中而来,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落至此处哪怕一瞬。

她径直去向了二楼的落座区。

准备的说,是去向了二楼落座区第二排靠右的位子上。

那里,站着执笔人的一枚小铜牌。

第两百四十三章 小铜牌的高光时刻 “她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人声静默中,有人低声询问。

“还是说,她口中的那位,天底下最有魅力的男人,其实说的就是那枚小铜牌?”

另一人开口,语气中散露着一丝凝重。

“呵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三人说话了,“苏姬娘子何许人也?怎么会看上一枚只有二楼修为的卑贱小铜牌?这太离谱了!试问在场诸位,有哪个比不上他?”

说完他不停的呵呵,不知是真的想笑,还是在掩饰内心那微弱的不安情绪。

此人一开口,人潮之间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就是!我等众人,皆出生高贵,个个都是人才,难道还比不上一枚卑贱的小铜牌?

有些过分紧张了。

调笑声渐起,轻松愉快。

直到,不知是谁突然很扫兴的来了这么一句,“那姣儿姑娘走到他那里去做甚?”

此话一落,人潮瞬间静默,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是啊!既然苏姬娘子不可能看上那枚小铜牌,那姣儿姑娘走过去做甚?

总不会是找执笔人报案吧?

一层看不见的阴云似乎又笼罩在了众嫖客的心头。

尤其是姜明和白飘洋这二位至尊会员,原本志在必得的心绪默然回落,变得惊疑不定。

阴云之间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很快,他们周遭遍已大雨滂沱,似利箭而落,刺穿了他们所有的骄傲和自信。

如果说,他们现在还能保留着一丝侥幸的话,那么很快,那仅有的侥幸便会在绝望中荡然无存。

万众瞩目下,姣儿已经走到了那枚小铜牌身边。

她的侧脸很美,俏皮中带着一丝妩媚。

只是此前面对众嫖客时,她的眉眼间更多的还是高冷和漠然,始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可此刻面对那枚小铜牌时,她却笑了。

笑得活泼,笑得动人,笑得轻柔且明丽。

笑得众嫖客黑起了脸,每个人的表情都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这还没完,微笑之中,姣儿忽然低下眸子,对着那枚叫李三思的小铜牌欠身行了一礼,然后用一种比对待老鸨时还要温柔的语气说道,“公子,咱们上顶阁去吧,苏姬娘子等候你多时了。”

语气轻柔,李三思闻之如沐春风。

可落入众嫖客耳中时,他们却如遭雷击,被轰得体无完肤。

怎么可能!苏姬娘子等的那位神秘男人,竟然真的是他!

一时间全场惊寂,都在沉默中保持震惊。

姜明气得牙关咬紧,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这个死铜牌!屡次坏我好事,真是该死!

白飘洋同样铁青着脸,浑身微微颤抖,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耳旁所听。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只有二楼修为的破铜牌,却能够得到秦淮河头牌花魁的青睐?

而我堂堂大魏朝首富之子,坐拥无数财富,且相貌英俊,为人风趣幽默,懂得十八班床第之术,却为何连苏姬娘子的面都没怎么见过?

这还有天理吗?啊?还有王法吗?

始终保持沉默的北境狂人雷爷也在沉默之余眯起了眼,有些难以接受如今的局面。

但他并未似姜明以及白飘洋那般气急败坏,而是有着自

己的考虑。

此人行走北境多年,除了修为高深外,心性也是极其深沉。

他知道这枚小铜牌之所以能够得到花魁娘子的青睐,一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从此前小铜牌为卓青冥辩解时的勇气和口才,以及舌战众嫖客时的无畏姿态便可以看出此铜牌绝不一般。

他根本就不是一枚普通的铜牌。

搞不好是刑狱司狱神大人的私生子,要不然绝不会如此有恃无恐!

而且从始至终,银牌冷长空都对其唯命是从,态度很是恭敬,更让雷爷认定了小铜牌的非比寻常。

对于这样一个人,雷爷觉得还是不要与之为敌的好。

不仅不要为敌,可以的话,大家还要做个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朋友。

北境狂人原本不需要朋友。

可自从雷爷来到大魏朝之后,很快就被这里的繁荣盛世以及风俗人情彻底吸引。

尤其秦淮河的绝美风光,更是让他流连忘返,纵情风流了几夜后,他便不舍离去,打算定居于此了。

但大魏朝毕竟不是北境那等无法之地,做人处事都要有规有矩,并且需要接受大魏律法的监督,在这种大环境下,雷爷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广结善缘的。

尤其是像小铜牌这种有背景的年轻人,更是要与之处好关系,搞不好日后就有用的着的地方。

心绪至此,雷爷已经打算好等此间事了,便要与小铜牌约着一起听听小曲儿,喝喝小酒,顺便玩玩女人了。

至于对方会不会应邀,雷爷倒并不是很担心……毕竟是以六楼武夫,外加北境狂人的身份来主动示好,想来正常人应该都会给这个面子吧?

一时无话,二楼沉寂如初。

众嫖客还是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那枚小铜牌身上,瞳孔深处藏满了妒恨和不解这两种情绪。

或许是感受到了众嫖客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李三思第一时间并未开口回应姣儿,而是摆摆手,示意她暂时退到一边。

这个动作高傲且无礼,顿时惹来众嫖客极度不满……这小铜牌还真把自己当成哪颗葱了不成?竟敢对姣儿姑娘如此无礼!

群情激愤,愈演愈烈,不过片刻便隐有嘈杂之势。

可姣儿本人却并未有任何的不满。

她点点头,很听话的退到了李三思身后。

随后稍稍侧身,抬眼而望,目光中带着奇异的光彩,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那眸间的崇拜和喜欢是如此清晰,如此热切。

无声的静望中藏满了一位青春少女滚烫的爱慕之意。

众嫖客见到这一幕无不动容,无不吐血……人家姣儿姑娘自己都没说什么,咱们这一群人在这瞎抱怨什么劲儿?

吗的小丑竟是我们自己!

只是这该死的小铜牌究竟何德何能?

啊?他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他哪里特长?

能值得姣儿姑娘这般倾慕?

老鸨同样不解。

虽然通过此前的短暂接触,她觉得执笔人的这枚小铜牌确实有几把刷子,但也仅限于思维敏捷,能说会道,至于别的能力,她暂时还没看出来。

所以沉默许久后,老鸨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丫头,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嗯?”

李三思听到这句话后顿时有些不满,心想老阿姨不太礼貌啊,这是看不起我的意思?

他忍住了没表态,等待姣儿来回应。

很快,姣儿的声音便响起来,“媚姨,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认错人?除了我家公子,谁还能有这么大魅力?”

声音不曾刻意遮掩,仿佛就是想让所有人听到。

语气中带上了满满的崇拜之意。

而这一声“我家公子”,更是给了在场所有人雷霆一击。

老鸨沉默了。

她身后的中年男人以及所有护卫跟着沉默了。

逼王冷长空和莽夫卓青冥也沉默了。

众嫖客更是沉默的不能再沉默了。

就在这难言的沉默声中,前往后堂的七楼武夫鲁大终于返回。

他那厚重的脚步声似闷鼓激荡,刚刚响起,便将场间沉默尽数打破。

方一来到场间,鲁大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尚未来得及思虑,忽又看到了站在李三思身边的姣儿。

他眉眼微挑,心想这丫头不在苏姬娘子身边伺候着,跑到二楼来做甚?而且还站在那枚小铜牌身边,做啥咧?

他刚想问个清楚,老鸨却已经把他揪了过来,“事情办的怎么样?有没有问清楚晴儿的意愿?”

听闻此言,仍在扮演孤傲角色的卓青冥顿时把头转了过去,等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鲁大瞪了卓青冥一眼,冷笑了声,“还用说吗?晴儿已经明确表态不会再出来作陪,某些人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暴躁的声音中带着极多的嘲讽之意。

老鸨点点头,意料之中的事,只要晴儿没傻没疯,想来都不会答应。

她转而望向卓青冥,带着几分歉意说道,“卓公子,您也听到了,晴儿正在后堂思过领罚,怕是来不了了,要不,您就听媚娘的,换一位姑娘试试?”

“或者,您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媚娘也可以把您付过的银两如数退还,当然,喝酒和听曲儿的钱,是要扣下来的,这也是秦淮河的规矩,还请理解下。”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淡然,言辞之间礼数做足,挑不出什么毛病。

想来是多年公关历练后的成果。

而在此话落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卓青冥都保持着沉默。

他面无表情,看似清绪不浓。

但从他有意无意散露出的躁动气息中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其实并不似表面上那么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鲁大忍不住开口呵斥他,莫要再装逼之时,卓青冥终于丢下了几句话,“今日不愿意,那我明日再来。明日不愿意,那我后日再来。后日要是还不愿意,那我大后日再来……总之以后我每日都来,直到她愿意为止!她,我是睡定了!”

不曾刻意表露情绪,但在场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很认真。

必定说到做到。

老鸨微微蹙眉,心情变得有些烦躁……秦淮河的地盘上,岂容他人威胁!这卓青冥是真的给脸不要脸!

她眉眼微挑,鲁大和中年男人顿时领悟,二人同时向前,准备联手带卓青冥下去谈话。

气氛忽又紧张起来时,等待许久,看准装逼时机的李三思终于说话了,“姣儿,你家娘子在这座花船上说得上话吗?”

第两百四十四章 那持久的震撼 提到了花魁娘子,在场众人瞬间来了精神。

纷纷转眼望去,只见小铜牌李三思说完之后就坐了下来。

他往后半躺,双手交叉胸前,微微眯起眼,惬意的姿态顿时又惹来一阵腹诽和咒骂。

太他吗装逼了!

这还没完,逼王冷长空双臂环绕站在了他身边,剑眸环顾四周,满脸肃杀之意,一副忠心耿耿的保镖模样。

高冷范的侍女姣儿则去到了他的身后,一边伸出玉葱般的小手轻轻按揉着他的太阳穴,一边柔声说道,“公子,别的人奴家不敢说,但要说我家娘子嘛,除了有数的几位当家的,以及另外的九位花魁娘子外,其她人,可都要听我家娘子的。”

“尤其是花船上的姐姐们,更是要格外的听话些……毕竟她们弹琴唱曲儿,陪客哄男人的功夫,都要跟我家娘子学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转开了话题,又凑近李三思耳边问道,“公子,力道可以吗?舒服吗?”

亲昵的姿态再次惹来一众妒恨的目光。

李三思低声浅吟,很是舒服的嗯了一声,“还不错,再捏捏肩膀。”

很随意的吩咐,熟练到像是过去已经被服务了无数次一样。

场间所有人,包括见多识广的老鸨都已经在震惊中难以自拔。

冷长空则呆呆的的望着坐下享受的凤起小老弟,心想难不成自己逼王的称号要拱手让人了不成?

姣儿对于周遭动态则视而不见,她的眼中只有胸前的李公子。

她贴了过去,双手很顺从的挪到了他的肩头,缓慢轻柔的按压起来,片刻后问道,“公子,是这样吗?”

“嗯~”

李三思闭眼享受,随后忽然漫不经心说道,“若是有人来秦淮河喝酒听曲儿,完了想找位姑娘睡觉,可那位姑娘却又看不上那个人,该怎么办?”

姣儿下意识回道,“公子,秦淮河是有规矩的,若是姑娘看不上客人,不愿陪他就寝,客人是不能强迫她的哦。”

李三思笑了笑,“秦淮河的规矩我懂,但那人是我的朋友。”

淡淡的语气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是在唠家常一样。

姣儿却已领悟,她手上的动作不停,也笑了起来,温柔中带着一丝崇拜,“若是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人中之龙,那么这座花船上的姑娘,怎么可能不愿意?奴家猜想这其中一定是有着什么误会。”

李三思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觉得。”

“公子,你那位朋友是谁?那位姑娘又叫什么名字!”

姣儿很快继续说道,“奴家去说一声,把误会解开就好了。今晚,就让你那位朋友别走了,奴家担保他喜欢的姑娘会陪他一晚上。”

闻言至此,李三思猛一下睁开眼,他微微向后仰头,与姣儿对视了个眼神,“当真可行?不会太为难吧?”

姣儿被他这么一瞅,没来由一慌。

莫名想起了当夜新兵营的那一夜疯狂。

她心头小鹿乱撞,羞得满脸通红,片刻后呢声道,“公子,为你办事,就算再难奴家也愿意,何况这事简单着呢,只要一句话就好了。”

“好!”

李三思忽然按住了姣儿的手,无比热切的盯着她看了许久,那目光中的意图十分明显,大概意思就是只要你替我办成了这件事,早晚还会有宠幸你的那一天。

姣儿微微低下头,她感受到了李三思的热情,以及掌心的温度,顿时满面含羞。

尚未来得及管理好情绪,却发现身子已经被那双有力的大手拉着往前而行,直到来到一位冷面武夫面前方才停止。

“呐!这位卓兄就是我的朋友,他也是秦淮河的老客户了,人品那是没得说,人格魅力也和你家公子我一样强到不行。这样的人,原本是不缺女人的,可他却偏偏喜欢上了那位晴儿姑娘,这份专一却也是极难得的。”

李三思说道,“姣儿,你可得好好跟晴儿姑娘说道说道,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希望她不要不识抬举。”

听到这里,卓青冥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眉眼间情绪深沉。

对他而言,能救自己一命的人,并不一定能做朋友。

但能帮自己找女人的人,那就一定是朋友。

他虽没开口表态,但瞳孔深处的敌意和冷漠气息却已经消散不少。

显然李三思三番两次的好意已经让这位孤傲的独行武夫对其有了些许好感。

不远处的鲁大闻言气得脸色铁青。

他对晴儿其实一直心存幻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偷偷约其出来聊聊人生,谈谈梦想。

也曾想脱身秦淮河,带着她仗剑走天涯。

奈何落花一直有意,流水却始终无情。

他永远都不会想到,在他面前温柔可人,能撒娇,会弹曲儿的晴儿其实是一位海王。

只想着不远不近的吊着他,却从来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对他的态度也一直不温不火。

不接受,不拒绝,不过火,却很爱擦边。

搞得鲁大心痒难耐,欲罢不能。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二人偷偷暧昧了这么久,晴儿这些日子对鲁大的态度终于亲近了不少。

鲁大有预感,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真正将晴儿扑倒了。

可谁料在那之前,有个不长眼的独行武夫竟也想将晴儿扑倒。

想搞自己的女人,他有那个实力吗?

所以鲁大出场时就看卓青冥不爽,处处想整他。

对于始终替卓青冥说话的李三思,自然也是恨得牙痒痒。

若非知道姣儿在秦淮河的身份不一般,只怕他早就暴起教小铜牌做人了。

老鸨的脸色同样变得不好看。

她到现在还是不懂这枚看上去口花花的小铜牌到底是怎么勾搭上苏姬娘子和姣儿的。

看姣儿对他的爱慕态度,以及二人之间若有若无的亲密气息,显然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止停留在暧昧这一层面上,而是有了更实质性的进展。

秦淮河早有规矩,花魁娘子的侍女丫鬟是不能自行陪客找男人的。

只能以侍床的方式,也就是在花魁娘子身体不适时将其替代。

或是因客人体力太好,欲望太强,以至于花魁娘子一人难以招架时

,侍女与之并肩作战。

无论哪一种,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那个客人此前已经与花魁娘子上过床,如此侍女才有资格陪睡。

要不然可就主仆不分了。

难道说,这枚小铜牌已经和苏姬娘子睡过了不成?

想到这里,老鸨震惊到无以复加,竟有些无言以对。

望向小铜牌的眼神中难得带上了一丝敬佩。

冷长空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李三思和姣儿之间的动态,试图从中摸索出小老弟泡妞的秘诀来。

奈何一路看下来,发现似乎都是姣儿在主动迎合,有种投怀送抱的感觉。

小老弟表现的却太过于淡然。

逼王震惊……莫非凤起这一招,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果然够吊!

他深吸了一口气,鬼使神差般朝着老鸨那边看了一眼……等此间事了,是时候找机会在她身上试一试了!

二楼嫖客则全体失声。

李三思和姣儿的对话已经完全震碎了他们的认知观。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们当中某几位有些头脑和理智的公子哥才会去猜想,“这位小铜牌究竟什么来头?他绝不会只是一枚普通的小铜牌这么简单!”

众人思绪各异关头,姣儿已经轻轻应了声,“晴儿是吧?奴家跟她熟着呢,公子请稍等,奴家去去就回。”

说完她便含笑转身,在万众瞩目下迈步离去。

穿越人潮之时,她再次恢复了刚刚现身时的冷漠脸,以无比高冷的姿态从二楼走过。

她这一走,鲁大第一个紧张起来。

他慌忙走到老鸨身边,沉声问道,“媚娘,这事你不管?”

老鸨瞪了他一眼,“你管一个试试?也不看看她是谁的人?”

“我管她是谁的人!”

鲁大急了,“我只知道晴儿是我的人!她要是真敢……”

说到这里他忽又意识到此处人多耳杂,不宜声张,便只能强忍着躁怒,压低声音说道,“她要是真敢让晴儿出来陪客,我一定让她好看!”

语气低沉且狠戾,尤其以他七楼武夫的身份说出来,更让人惊惧。

可老鸨却只觉得好笑……苏姬娘子的侍女,是你一个区区护卫能动的?

要是伤了她一根汗毛,不说赔命吧,至少要赔她一只手来赎罪。

这可不是吓唬人,但凡知道头牌花魁苏姬在秦淮河中的地位和派头,只怕都不会有人蠢到去与她作对。

莽夫就是莽夫,只知道耍横,却不知道动脑子。

要知道,七楼武夫的修为虽然不弱,但在秦淮河的隐藏实力里,却也算不上有多强。

要解决他,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想到这里,老鸨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所管辖的二楼怎么会出这么一个蠢货。

她冷笑了两声,忽然望向了二楼入口处,“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让她好看。”

此话一落,鲁大心绪一沉。

他顺着老鸨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人潮之间,姣儿已然去而复返。

在她身后,正是那位弹琵琶的晴儿姑娘。

第两百四十五章 戏子无情(今天三章) 人潮惊寂,一时无话。

没想到姣儿竟然回来的这么快,说明事情的进展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姣儿带着晴儿姑娘走到李三思身边,短暂沉默过后,她轻声笑道,“公子,幸不辱命,人我带过来了……”

她将晴儿拉到身前来,目光随之又落在了卓青冥身上,继续说道,“之前的事情奴家也听说了,确实是一场误会,晴儿姐姐以为卓公子要在二楼闹事,所以情急之下,才会有了些许过激的举动,并非她本意,希望卓公子见谅。”

“这不,一听说卓公子还在等她,晴儿姐姐立马就开开心心的跟在奴家身后过来了。接下来,卓公子是继续留在这里过夜,还是带晴儿姐姐回家你侬我侬,就全凭他自己做主了。”

此话一落,李三思当即朝着摇曳起满身风韵的晴儿姑娘看了一眼。

那张脸温柔细腻,那身段妖娆妩媚,单从形象上来看,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尤物。

只不过她此刻微微皱着眉,嘴角没有露出半点笑意,给人的感觉怎么也和开心无关。

显然这次应邀回来,并非出自真心,而是迫于姣儿这边给出的压力。

想到这里,李三思不由感叹一声,都说爱情的瓜,强扭出来的不甜,为了收获卓青冥的好感,自己多少有些侮辱爱情这个神圣的字眼了。

对于一位多情的海王来说,这极不应该。

不过随即想想,他们之间有个屁的爱情?顶多是一夜情。

皮肉交易向来不论真心,也不管愿不愿意,一个给钱,一个给人,完事各奔东西,互不打扰。

这才是正解。

想通了这些,李三思当即点点头,拍拍姣儿的小脸蛋以资鼓励,目光便随之落在卓青冥身上,“卓兄,你怎么说?人反正是在这里了,房间呢?是我给你开好,还是你自己找?”

此间二楼仿佛成了他的主场,一言一行完全没把老鸨放在眼里。

好在老鸨那边考虑到他与花魁苏姬的关系,并且知道这枚小铜牌身份极不简单,暂时还是不动他的好,免得到时候真的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白白惹一身麻烦。

她的沉默便是对李三思的纵容,更让场间众嫖客对小铜牌的真实身份产生了莫大的猜测与好奇。

一时间竟也没人站出来呵斥李三思的装逼言行。

卓青冥始终没有去看那位晴儿姑娘,对他而言,她只是自己花钱买来的一件货物。

没人会对一件货物抱以太多的关注。

他之所以如此热衷的想要睡她,其一是为了保住自己一酒一曲一女人的人设。

其二嘛,是因为他已经付过钱了。

而他本身又是一个极要面子,并且不愿吃亏的人,所以他不接受退钱,更不接受花冤枉钱。

他必须睡她,合情合理合法。

当然,合不合秦淮河的规矩,他就不在乎了。

他这一生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人一旦孤傲惯了,对谁都是一副冷漠脸。

可此时面对李三思的多次示好,他却终于有所动容。

且不管那枚小铜牌的真实目的如何,单是他替自己搞定了那个女人,捍卫了自己一贯坚持的人设,自己也必须给他点好脸色。

“二楼我订了客房,付过钱,不劳操心。”

卓青冥难道费心回应,随后又是一段漫长时间的沉默,气氛稍显尴尬。

就这?…李三思呵呵两声,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有点自闭吧?人情世故懂不懂?

他正打算耐着性子再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以获得对方更多的好感与信任,卓青冥的声音却忽然再次响起,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多谢。”

声音虽不大,语气更显得生硬,可在场所有人却都觉得万分意外……从来冷酷到没朋友的独行武夫竟然也会说个“谢”字?这倒真是件稀奇事!

李三思则强压住惊

喜,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言谢?这样吧,卓兄若是不嫌弃的话,等办完事后,我请你去执笔人衙门坐一坐如何?”

“再说吧。”

卓青冥这次倒是回应的极快,不过给人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冷漠状态。

他微微昂首,不给李三思更多套近乎的机会,直接转身望向了老鸨,“我可以走了?”

冷漠的姿态下带着微暗的嘲讽。

老鸨无奈点头,既然晴儿已经出来,说明她意愿如此,自己若再多说什么,就有点搞事情的嫌疑了。

正打算说几句场面话来缓和下此间紧张的气氛,鲁大这个憨憨却突然跳了出来,他怒指卓青冥,“你走可以,晴儿必须留下!”

暴躁的声音中隐有杀气聚集。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火了。

也难怪,自己千辛万苦追了晴儿好一段日子,如今终于尝到了些许爱情的甜头,却被卓青冥这个莽夫给捷足先登,这如何能忍?

虽说陪唱陪睡是秦淮河姑娘们的宿命,但这里的规矩摆在那,晴儿要是不愿意,谁敢强迫她?

此前自己去后堂找晴儿时已经得到了她明确的承诺和心声,就算是死,她也不会抛弃彼此之间将要长相厮守的誓言。

可如今姣儿去找了她一次,她就乖乖的出来了,很难让人不怀疑,姣儿是不是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去威胁晴儿。

晴儿是被迫的!我必须救她!…这是鲁大此刻怒意正盛之时涌入心头的唯一想法。

他的声音刚一出口,姣儿嘴角的笑容立马消失,望向鲁大的目光中寒意陡现。

卓青冥漠然转身,给了鲁大一个“你他吗找死的”眼神,掌心突然涌起一股极强的狂躁气息,看来是又想打架了。

现身之后便始终保持沉默的晴儿则意外的看了鲁大一眼,显然没想到他竟然会站出来留下自己,一时间情绪复杂。

但她没说话,只是悄悄低下了头。

一副无辜且无措的弱女子模样。

很难让人想象她其实是一位强大的术士。

老鸨骤然大惊,“这蠢货还真是没脑子,你情我愿的事儿他还站出来搞什么破坏?”

她那冷飕飕的眼神似利箭一般射向鲁大,随即厉声喝道,“鲁大!你在发什么疯?还不赶紧给我退下?”

声音急促而冷厉,听上去倒也颇具威严。

鲁大却不为所动,强大的武道气息瞬间喷涌而出,眨眼间便已弥漫至整座二楼。

其间裹挟着极强的肃杀之意,看来是动了真火了。

众嫖客又惊又喜,“难不成又有好戏看了?”

他们迅速往墙角又退了退,继续吃瓜,巴不得他们立马打起来。

片刻沉寂,鲁大的目光在卓青冥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转向了姣儿,他只说了一句话,“晴儿是被迫的!”

秦淮河的规矩摆在那,姑娘若是不愿意,那么无论是客人还是老鸨,都不得以任何方式强行要求她侍床陪睡。

即便是花魁娘子也没这个权利。

老鸨眯起了眼,尚未来得及再次开口,姣儿却已上前一步,语气清寒,“你在内涵我?”

晴儿是她带过来的,鲁大此言摆明了是针对自己。

身为苏姬娘子的侍床丫鬟,她在秦淮河向来地位极高,还从来没人敢当众让自己难堪。

这个鲁大,果然和传闻一般无脑!

鲁大深吸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姣儿在秦淮河的地位和能力,若真得罪了她,自己讨不了什么好去。

可为了晴儿,为了爱情,他此刻必须站出来,救自己心爱的女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他无所畏惧,像个勇士一般郑重点头,“不是内涵,而是明示,晴儿就是受你所迫……”

此话一落,姣儿怒极反笑,“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秦淮河的地盘上何来被迫一说?你要知道,这座花船上不

准逼迫姑娘强行陪客的规矩,可是我家花魁娘子立下的,身为她的侍女,难道我还能站出来与她作对?”

“休要狡辩!”

鲁大已然骑虎难下,他冷声道,“若非逼迫,晴儿怎么会答应出来陪客?分明是你与她说了什么威胁的话,所以才会……”

还没说完,姣儿便将其打断,“我是与她说了一些话,不过并非威胁,而是劝慰和解释……此前卓公子给人的印象太过于冷漠决然,以至于晴儿姐姐有些害怕,所以才会退下避客。”

“而我已经与她解释清楚,卓公子其实是位和我家公子一般优秀的人中之龙,当然,真要比起来我家公子还是厉害些的,她便再没有半点担忧和顾虑,自然心甘情愿出来作陪。”

“你放屁!”

鲁大猛然起身,双目圆瞪,恨不得吃了姣儿。

立于老鸨身后那位低调的中年男人瞬间出现在姣儿身侧,沉稳且儒雅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

当然,更多的还是警告。

他伸手将弥漫至姣儿身前,那裹挟着七楼真力的怒意尽数击碎,随后摇摇头,沉声劝道,“鲁大,你别冲动。”

“我冲动你吗!”

鲁大往前一步,一头撞碎了中年男人的武道结界,“你给我闪开!”

刹那间李三思和冷长空同时向前一步,似铜墙铁壁般将姣儿护住。

早就看鲁大不爽的卓青冥也缓步向前,眼中的杀意毫不遮掩。

老鸨一挥手,余下护卫全部出动,将鲁大团团围住。

即便是跟在鲁大身后的手下们此刻也要被迫与之为敌。

场间局势紧张,一言不合就要开战。

却在这时,低头沉默的晴儿却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她望向鲁大,清澈明亮,满是妩媚之色的眸间带上了一丝微暗的嘲讽之意。

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她的瞳孔深处还藏有一丝莫名的厌恶情绪。

她突然开口,句句似刀,将鲁大的七楼体魄刺得千疮百孔,“没人逼迫我过来,我是自愿来此向卓公子赔罪的。”

声音很轻,但在这已然安静不少的二楼领域中,却是如此清晰可闻。

鲁大闻言呆愣许久。

满身气息仿佛瞬间泄去大半。

“你说什么?”

他最终开口,似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晴儿却没再理他,而是扭着腰身走到卓青冥身边,伸手挽住了他的右臂,整个人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微微昂首,轻声唤道,“卓公子,我们走吧。”

温柔的语气中带着数不尽的诱惑。

鲁大坚守的爱情信仰几乎快要被完全击穿,他强忍住心头杀意,仍保留一丝幻想和留恋……晴儿她,一定是担心我出事,不愿我与人争斗,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一定是这样!

他很想动手将晴儿解救出来,可中年男人的七楼气息却始终将他笼罩,周围的六楼护卫亦在虎视眈眈,更别说顶阁之上还有无数高手尚未登场。

自己若是动手的话,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人给抬出去。

秦淮河的深水中,可不缺自己这么一具尸体。

所以直到卓青冥带着晴儿从身前走过之时,他都不再发一言,只是始终奔腾的七楼气息和鼎盛怒意仍在提醒着在场每一个人,他的心情很不好。

再有片刻,卓青冥与晴儿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入了二楼某处客房。

只是进门之前,晴儿忽又回身,看了鲁大一眼。

眼眸中仍无半点怜悯,更无丝毫情意,有的,只是深深的疑惑。

她似乎无法理解,为何在秦淮河这逢场作戏的风月之地,竟还真的有人相信爱情这种东西?

她摇头失笑,随即过门而入。

没过多久,客房内便传来一阵阵痛苦中夹杂着愉悦的尖叫。

第两百四十六章 那惹人的尖叫 那尖叫声无比动听,却又无比刺耳。

放肆的传开,没有半点顾虑。

在场诸位嫖客皆是身经百战的老色批,单从声音中便已能判断出如今的客房内,是怎样一副精彩香艳的画面。

秦淮河本就是纵情享乐的风流场所,类似的尖叫声每时每刻都会响起。

只是叫得这么欢畅,如此大声的,却还是少见。

众嫖客不由感叹,到底还是秦淮河的姑娘会伺候人,花样也多,难怪在大魏朝的地位至今无人可取代。

不过这卓青冥的体力也确实好,不愧是登上七楼的武夫,够凶够猛。

耳闻尖叫声不断,伴随着剧烈的喘息,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被此间闹剧折腾许久的众嫖客也有些心痒难耐了。

以姜明和白漂洋为首,纷纷要求老鸨快些整修好杂乱的平阁,安排南晋国和妖族的尤物登场。

是时候来一场真男人之间的较量了。

此时的鲁大与周遭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他默不作声低下头,客房内传来的声音让他的武道气魄变得狂躁且缭乱,散露出的可怕杀意也比之前要更加的汹涌澎湃。

以至于老鸨一度以为他最终会失了智的冲入客房,强行阻止那令人愉悦的折磨。

中年男人以及场间护卫也始终保持着严正以待的姿势,强大的气息时刻将鲁大环绕,只要这鲁莽汉子有半点暴走的苗头,他们便要舍弃多年共战的革命友谊,将其拿下。

顶阁与二楼之间的暗角之中,亦有数十道强大气息在静静潜伏。

他们都是秦淮河花船上的隐藏高手,几乎全都是七楼巅峰的强大存在,甚至某两位的气息要更加恐怖,只要他们出手,搞定鲁大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鲁大并没有出手。

他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只是默默的朝着客房那里看了一眼,眼神虽似猛虎一般可怖,散露着仇杀与嗜血,但理智仍在提醒他不要冲动。

他最终离开了。

带着满身的杀气消失在了二楼。

有些憋屈和无奈。

但更多的恨意已藏在心中。

老鸨有些放心不下,下令中年男人带着一群护卫紧随而去,以防鲁大做什么蠢事......他们这一走,弥漫至二楼的肃杀之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有小厮迅速纷涌而至,开始重新调整平阁的布局。

按照老鸨此前发布的节目预告,原本尚有秦淮河的几位琴师将要登场表演,然后才是南晋国的姑娘,以及妖族的白狐,雪鹿以作压轴。

可此间闹剧已经耽搁了这么久,严重影响了节目进展,加上众嫖客呼声热烈,没奈何只能让琴师暂退,直接安排异国尤物出场。

原本是件值得兴奋的事儿,众嫖客兴致勃勃等待着接下来的猎奇之旅。

可等到姣儿拉着李三思的衣袖,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越此间人潮,往顶阁之上走去时,他们的兴致似乎又被磨灭了大半。

尤其行走的过程中,姣儿有意无意透露出苏姬娘子已经等得焦急,甚是想念公子诸类的话后,所有人更是倍觉心塞。

异国尤物虽足够香艳,但是和秦淮河的头牌花魁苏姬比起来,却还是差了不止一筹啊。

这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铜牌,真你吗艳福不浅!

一时间,二楼除了客房内仍在激昂高歌的尖叫声外,便再无一人出声。

所有人静静的望

着走上楼梯的那两道身影,目送他们登上顶阁,眼神中满是羡慕和向往。

错过了今日,秦淮河的这座花船上,李三思的名声将再次被打响。

逼王却没能离开。

因为老鸨来了。

二楼平阁仍在布置之中,据说南晋国的姑娘们表演的舞蹈需要有极大的空间才能尽善尽美。

妖族白狐,雪鹿的异族风情也需要有深林场景的还原才能完美展示。

所以布置的时间可能要稍长些。

在那之前,老鸨有些心里话要与逼王细说。

“冷大人,不知接下来有何安排?”

老鸨望着逼王,温柔开口,“要不要媚娘替您安排几位姑娘?还是说您要等南晋国和妖族的人出场?”

她一改往日风骚作风,内敛含蓄的就像是刚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除了满身风情依旧惹人外,更多了一份难得的清新气息。

到底是历经人世的老鸨,对于自身气质的把握几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男人需要什么样的女人,她就能变成什么样。

直接将逼王拿捏。

“不必了,冷某不是那种人,而且也没太多功夫……等凤起完事后下来,我还要与他前去办案。”

冷长空直接拒绝。

他强自镇定,摆出不动如山的姿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什么正人君子呢。

听逼王这般说,老鸨莫名有些开心。

她笑道,“依媚娘看,那位李大人怕是还要些时间呢,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下不来了。苏姬娘子伺候人的功夫可了不得,是个男人只怕都舍不得下床的……当然,媚娘其实也不差的。”

说到这里时,她忽然往逼王身边靠近了些许,胸前峰峦有意无意蹭到了逼王的胳膊,继续说道,“这干等也是等,不如媚娘陪冷大人四处走走,也好看看这秦淮河的花船有多热闹?”

冷长空双臂环绕,依旧是一副高冷姿态。

他闻言摇摇头,“我不喜欢热闹,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最好是能不被任何人打扰。”

老鸨心肝儿一跳,她仰望着逼王那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突然有种年轻时春心荡漾的感觉。

几乎是下意识说道,“媚娘的房间就在二楼往东的内堂,那里闲杂人员不得入内,最安静不过。冷大人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妨就过去稍稍歇息片刻?”

“我不习惯独处陌生人的房间。”

冷长空凝声开口,意味深长。

老鸨闻言顿时低下头,难得满面羞红。

她轻声道,“既然不习惯独处,那媚娘就在那陪着您。”

声若蚊吟,微不可闻。

但逼王却听得很清楚。

一股热血忽自小腹涌入脑门,随后轰然炸开,暖洋洋的感觉瞬间袭满全身。

至此尘埃落定……这对中年男女仿佛找到了各自的精神寄托,彼此互望一眼,皆已沦陷。

“带路。”

逼王迅速开口,看上去仍逼格满满,但语气却已显得急促。

老鸨也不耽搁,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温暖中带着一丝潮湿。

尤其晴儿的尖叫和卓青冥的喘息声仍在此起彼伏,搞得她愈发难受,于是再不耽搁,当即迈步朝着内堂走去。

冷长空紧随其后,赶紧跟上。

此时众嫖客的目光自顶阁挪开后便转到了平阁之间,一

门心思期待着接下来的表演。

并没有注意到老鸨和逼王的离去。

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在通往内堂的那条长廊之间,两个人已经腻歪在了一起。

你贴着我,我挨着你,彼此的身子都变得无比滚烫。

一个是早已退居幕后,多年没被男人碰过的半老徐娘。

一个是守着执笔人的规矩,多年不曾碰过女人的饥渴猛男。

这俩人撞到一块儿,就犹如干柴遇烈火,不好好的摩擦个半天,将体内沸腾的欲望烧个通透是不会罢休的了。

再晚些时候,二楼内堂深处,同样也响起了一阵尖叫。

竟比晴儿的声音更大,更媚,更能撩拨人心。

偶有剑鸣声穿梭其中,激荡不休,似它的主人一般兴奋低吟。

与此同时,这座花船专属于花魁的顶阁之上,李三思在姣儿的带领下走入了其中一间厢房。

房间不大,布置的却极度奢华,偏又不失温馨。

帘幕皆已放下,遮住了底楼的喧嚣,也遮住了窗外的吵闹。

一点烛火立于窗前,明黄色的光晕将整间房照亮,并不刺眼,反而氛围感拉满。

正中一席案,应该是刻意摆置。

上有瓜果点心,酒水鲜花。

案前坐着一姑娘。

明眸皓齿,嘴角含笑,正是花魁苏姬。

李三思一眼望去,顿时呆住了。

因为苏姬没穿衣裳。

那满脸的妩媚风情,那不着片缕的诱人风光,便是世间最致命的催情毒药,能教人忘乎所以,只一眼便几乎醉生梦死。

饶是李海王见多识广,也早已熟悉苏姬身体的每一处构造,但此刻猛然见到这毫不遮掩的一片赤裸,还是差点喷了鼻血。

苏姬将李三思的反应尽收眼底,顿时得意一笑。

她缓缓起身,摇曳起满身风情来到海王面前,没有多说一句话,便直接开始扒他的黑色制服。

动作熟练且迅速,眨眼间他便只剩下一条底裤。

“等等!今日来此我有正事!”

李三思属实没想到苏姬竟然如此直接,这般被动他还是第一次。

有些不习惯。

但其实更多的还是兴奋。

“这也是正事儿。”

苏姬靠近他耳边,吐气如兰,“奴家想死李郎了。”

说完她便要伸手去拽李海王最后一条底裤,却被他死死按住。

开什么玩笑,本海王纵横海域多年,难道还能被一条鱼给上了?

他正要反客为主,却忽然发现身下一凉,那条底裤最终还是悄然滑落。

微愣片刻,他呆呆回头,只见姣儿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她那柔软细腻的双手正放在自己腰侧,仍保留着脱裤子的动作。

“姣儿,你……”

海王震惊,几日不见,那个单纯可爱,初经人事的侍床丫鬟便已如此会玩了?

来不及思考太多,因为身前身后主仆姐妹花已经贴了过来。

“公子,姣儿也想死您了……”

一声呢喃,千万种风情。

很快,顶阁之间同样传来震撼人心的尖叫声。

撕心裂肺,偏又快活到不行。

二楼众嫖客瞬间抬头,再次望向顶阁方向,耳闻尖叫,全体呆滞,久久无语……

第两百四十七章 露水情缘 时间来到了晚上。

李三思从床上爬了起来。

按照他的推断,此刻应该是亥时。

也就是说从登上顶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四个时辰。

在这四个时辰里,他几乎榨干了自己体内所有精气,积蓄的二楼真力也已完全耗空,这才勉强将苏姬和姣儿这对主仆姐妹花放倒。

短短几日不见,苏姬的主动性变得更强了,伺候人的功底也是愈发娴熟。

而且她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一身媚术,专勾男人心魄,搞得李海王差点提前结束战斗。

再加上还有姣儿这么一个成长极快的小妖精从旁游击,更是让他醉生梦死,整整四个时辰都如坠云端,快活到难以自制。

若非正事还没办,他高低休整片刻后,便要再次将这俩姐妹花给办一次。

屋内烛火微亮,稍显昏沉。

李三思回身看了一眼凌乱的软床,苏姬和姣儿玉体横陈,皆已昏睡过去。

显然四个时辰的战斗让这对姐妹花也已顶不住,不过看她们熟睡中露出的醉人笑意,以及浑身散发出的微红光泽,说不定睡醒之后仍有精力索求。

若是寻常时间,李三思自然求之不得,并且乐在其中。

但如今皇城之鬼的案子还没有调查清楚,他实在没有更多的心思留恋于女人的身体上。

来此已然耽搁许久,杨头儿现在说不定已经与另一只鬼碰了头,尽快将其找到才是重中之重。

心念至此,李三思悄悄下床,一言不发穿戴整齐后便走至窗前。

他掀开帘幕一角,窗上的薄纸遮住了秦淮河的夜景,看不清天色,只从那片昏沉的暗影中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思维宫殿中飘来的直觉告诉他,逃离的那只鬼,此刻就在这座花船中!

它藏身于人潮之间,隐于暗影之后,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准备再来一场震惊大魏的屠杀之举。

而如今有资格置身这座花船中的,无一不是大魏朝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公子哥。

一旦他们出了事,各自家族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若是集体向皇城六部以及执笔人施压,一路追查下去,只怕早晚会将百鬼入大魏的消息泄露出去。

到那时所引起的恐慌,以及造成的负面影响必然是空前之浩大。

以如今大魏朝的微末国运,还真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想到这里,李三思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再去扫一眼躺在床上的主仆姐妹花时,顿时觉得没那么香了。

反而有些懊恼自己为何如此没有定力?只顾享乐却差点误了大事!

心绪渐沉关头,他默然转身,便准备喊上逼王穷搜整座花船,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杨头儿找出来。

可此时屋内太过于安静,以至于哪怕他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却还是惊扰到了床上的那对姐妹花。

姣儿最先睁眼,微弱的烛火光亮让她有些许不适,秀眉微蹙之时,刚好看到蹑手蹑脚准备溜出房门的李三思,不由低吟一声,起身问道,“公子,你要走了么?”

苏姬也撑起半边身子,粉色的裘被自她身上滑落,露出了胸前的那一片雪白风光,美得惊心动魄,尤其是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是让她多出了一种异样的美感。

“天色已黑,长夜漫漫,李郎不在奴家这里呆着,要到哪里去?”

苏姬睡眼迷离,见站在门边的男人

并没有动,便又轻声唤道,“李郎,还不快点过来,难道奴家和姣儿伺候的不够舒服吗?”

声音软糯细腻,温柔可人,仿佛有种勾人心魄的力量暗藏其中。

李三思直呼受不了,小凤起竟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

好在海王的尊严让他守住了最后的底线,他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胡闹!都说了来秦淮河有正事要办,怎能日夜沉醉于温柔乡中?你们且睡着,等事情忙完我自会过来。”

说完他便要推门离去,不过看他的眼神还是颇为不舍。

毕竟床上躺着两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在,其中一位还是秦淮河万人垂涎的头牌花魁苏姬娘子。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深夜闺房暖被窝,这个时候选择出门办案还是需要点定力的。

苏姬却有些不信,“李郎是在说笑吧?哪有人会跑到秦淮河来办案?怕不是欲盖弥彰?老实说,李郎是不是担心长公主知道你在奴家这里过夜后,会大动肝火,所以才找借口离开?”

调笑的语气中却又夹杂着满满的醋意。

自潜龙之巅的那场谈判过后,执笔人小铜牌与大魏长公主之间的禁忌之恋便已悄悄传开。

并且据说当夜小铜牌找了两个女人在执笔人新兵营过夜后,长公主还为此发了好大一阵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这次新找的小情郎很是上心。

就连昔日与之形影不离的带刀护卫楚白狼都被她弃之不用,就是怕小情郎吃醋。

对此大魏朝将近一半的男人都悲痛欲绝,好好的女神怎么就被一枚小铜牌给祸害了?

大有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苏姬更是对此时刻保持着关注。

或许也只有她一人觉得,那场身份悬殊的爱恋并非如人们所说的那般不堪,长公主身份尊贵固然不错,但是李郎他,却又哪里差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李郎和那位公主殿下已经具体进展到了哪一步,但从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来看,两个人很可能已经有了灵与肉的交流。

对此苏姬有些难过。

却又很快释然……像李郎这样优秀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只倒在某一个女人的怀中?

今日的长公主,或许就是过去的自己。

能短暂拥有他一瞬,但是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又会被另一个女人所俘获。

他就是黑夜里最亮的一盏灯火,是那么的鲜明,那么的出众,总是能在不知不觉中吸引无数女人的目光,引得她们引火自焚,却又毫无怨言。

自己可不就是这样?

此时昏暗且暧昧的屋内,苏姬见自家李郎许久不说话,以为是被戳中了心思,顿时又笑了笑,像是自我宽慰,又像是在安抚他道,“放心吧李郎,如今秦淮河只开了这么一座花船,对于登船的时间和人数控制的极为严格。”

“这个时候怕是早已经关闭了入口,就算长公主想要进来抓奸只怕也要等到明早了。”

说到这里,她竟从床上走了下来,任由粉色裘被自胸前滑落,露出那一片诱人的雪白风光。

她从背后抱紧了李三思,潮红的脸蛋贴在了他的背上,继续说道,“奴家终日枯守花船,再不去楼下陪酒接客,还不就是想将自己的身子永远为李郎你留着。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李郎,尚未吐露心声,聊表想念,李郎你便又要走了,这让奴家,如何能接受?”

她这么一说,原本还笑吟吟的嘴角顿时开始抽泣起来。

滚烫的

眼泪与胸前的柔软一起刺激着李三思背部的每一根神经。

饶是李海王再怎么铁石心肠,这一刻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都说戏子无情,放在秦淮河中尤为适用,此前的晴儿姑娘就是证明。

但他却能感觉到,苏姬对自己是真的动了真情了。

或许是因为老李头的救命之恩,让她始终铭记于心,所以才会想着对自己以身相许。

但这相处日久的你侬我侬,还是让彼此在庸俗的肉欲之外多出了一丝灵魂的羁绊。

常言道日久生情,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李三思虽已感觉到苏姬对自己是来真的了,自己对她似乎也有了些异样的情感。

但对方毕竟身处秦淮河,就算是头牌花魁,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得的存在,但说白了也就是名青楼女子。

不管是前世的记忆,还是今生的认知,他对青楼女子向来都是有欲无情,无法保持太久的感情寄托。

认真可就输了。

二人之间注定没有结果,难道还真让自己娶一位花魁过门不成?

海王虽多情,但并非滥情,欲望和真心还是要分开,要不然见一个爱一个,这他吗可不是海王,这是渣王。

所以但凡有半点感情升起的苗头,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扑灭。

就好比此时,苏姬的柔弱和哭泣让他心软了一瞬,心中当然也升起了一丝怜惜,但转瞬便又被逢场作戏的嫖客理念给摧毁殆尽。

他转过身来,轻轻推开了苏姬,面色沉静如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担心公主殿下会找到这里来,所以不愿意在此久留。若是让她知道我在你这里流连忘返,对你不好,对我更不好。大家露水情缘,能有一夕欢好便已足够,再多,可就有些多余了。”

听到这里,苏姬神情微愣,眼中隐有悲凉,显然没想到自己心爱的李郎竟然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

仍在床上未曾起身的姣儿闻言则低下了头,满面悲伤。

他对花魁娘子都已如此,对自己这名侍床丫鬟,又能有多少感情在?

随即心中苦笑,“活该自己犯贱,一个青楼女子,莫非还指望获得人世间的真感情不成?”

李三思看了苏姬一眼,沉静半息,继续说道,“我听说秦淮河来了一群南晋国和妖族的姑娘,个个都是绝色美人,异域风情极为迷人。”

“尤其妖族的白狐,雪鹿,虽已幻化人形,但据说某些部位却还是保持着妖族特有的野性之美,公子我见猎心喜,实在忍不住想要去瞧瞧。如今天色已黑,想来她们早已经登场,若是再不去的话,怕是就要错失良机了。”

言语间满是期待和急迫的情绪。

苏姬眉眼低沉,片刻后艰难挤出一点苦笑,“公子所说的正事,就是急着去看那些异国姑娘?”

“不然呢?”

李三思一副色欲攻心的模样,“好不容易挤上这座花船,可不得多找点乐子?而且这机会难得,错过了今晚,搞不好她们就全都名花有主了,二楼那些公子哥的狼性我可是见识过的……”

言及至此,他再不多言,似是担心那些异国尤物会被人抢走一般。

很快便直接推门而出,过程中没再多看苏姬一眼。

屋内烛火映照下,苏姬和姣儿的神情都很是黯淡,姐妹俩眼睁睁看着他离去,而这一次,她们已经没了阻拦他的理由和勇气……

第两百四十八章 平秋候的杀意 秦淮河顶阁乃是十大花魁的主场。

受邀而上的无一不是大魏朝极有权势,或者修为极高的大人物。

这里说的极有权势,可不是单指朝廷里品级高的官员,而是至少有着侯爵封位的皇亲国戚。

这才是权势的顶流。

至于说的修为极高,七楼巅峰可都不够看,默认的至少是半步八楼,甚至已经完全登上八楼的超级高手。

若是有当世无敌的九楼陆地神仙来此,往往也是由秦淮河的花魁负责接待。

这些大人物来往都很神秘,每次都是深夜而至,来到秦淮河后便由秘密通道直奔顶阁花魁的房间。

一夜快活后再在天亮之前离开。

留下无数风流债。

至于像姜明和白飘洋这样的顶级官二代和富二代却连登上顶阁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于二楼厮混。

可见花魁的稀缺程度有多大,在秦淮河中的地位和排面又有多高。

自秦淮河开业至今,李三思算是唯一一个以普通角色登上顶阁的人物。

说实话他内心也很忐忑。

快活是快活,装逼也装够了,但若是此事又被某些无良之人传了出去,然后被那位占有欲极强的长公主知道的话,只怕免不了又要发一阵脾气。

虽然这次有任务在身,加上逼王可以作证,他有理由做出充分的解释。

但他身为顶级海王,艳遇无数,日后难免会经常遇到像今日这般境况,若是每次都需要解释的话,他宁愿去死。

为了一条鱼而放弃整片海洋,这或许显得他很专情,却也显得他有些傻。

此时他自顶楼悄悄溜下,准备在二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平阁间的那场表演中时,不动声色混入人潮。

若是有人问起,他便说只与苏姬娘子说了几句话,便早早自顶阁下来了。

想来应该不会有人怀疑自己其实已经与那对主仆姐妹花大战了四个时辰。

那么就算自己来到秦淮河的消息最终传到长公主耳中,他也不惧。

自然也就不需要做出太多解释。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他申时三刻跟着姣儿登上顶阁,直至亥时一刻才出来,在这漫长的四个时辰里,其实有个人一直在观察着苏姬娘子屋子里的动向。

那人就是有资格登上顶阁的某位大人物之一。

当时他正在另一位叫绿娥的花魁的屋中饮酒,打开的窗户正对着苏姬的屋子。

当他无意中看到李三思的背影时,原本含笑的嘴角瞬间内敛,充斥着情欲的眸子也在刹那间凝结出了一道杀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能够让人醉生梦死,暂时忘记一切烦恼的秦淮河顶阁,竟还能看见这枚该死的小铜牌!

简直阴魂不散!

花魁绿娥八面玲珑,最善于察言观色,她一眼便看出这位大人物的心情突然变得糟糕起来。

于是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刚好看到李三思走入了苏姬娘子的屋子。

她眉眼微挑,眸子微微晃了晃,神情有些异样,隐约间带着一丝惊喜,只是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侯爷认得李公子?”

绿娥送上一杯温酒,浅笑开口,声音平淡自然,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公子?”

侯爷显得很是诧异,接过酒来,却并未入喉,而是盯着杯盏细细把玩,他漫不经心开口,“听你的意思,像是认识他?而且还很熟悉?”

绿娥笑道,“何止是熟悉,李公子还是我们顶阁的常客呢……不仅苏姬与他走的近,便是我们其余九位花魁,也与他关系好着呢……”

此话一落,侯爷持杯的动作明显僵持了一瞬,似是有些难以相信耳旁所听。

沉静半息,他盯着绿娥问道,“一个小小的执笔人小铜牌,竟能同时与秦淮河十大花魁有染?呵呵,本侯爷实在有些难以相信,你且说说看,此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绿娥闻言瞬间低下了头,垂眸许久,最终柔声说道,“说出来不怕侯爷笑话,其实奴家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就将自己交给了李公子,只知道他的身上有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能让见到她的女人情不自禁就迷失其中……那晚的故事已经太过于久远,不过至今想起来,还是会让人脸红心跳呢。”

说到这里时,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极小,像是回忆起什么难以启齿的画面,以至于整张脸羞红一片,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妩媚之意。

侯爷眯了眯眼,眼角闪过一丝不悦,只是很快便被更多的惊诧所替代。

秦淮河的姑娘大都身经百战,对于男女之事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尤其是十大花魁,都是从一般的侍床姑娘做上来的,无论是经验还是身心的承受能力,都早已达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她们要是还会害羞,要么就是在装嫩,要么,那枚小铜牌真的魅力无极限,搞得她们欲罢不能,每每回望往昔仍无法自拔。

从绿娥此时的表情和语气来看,显然是后者。

侯爷没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盯着苏姬的那间屋子。

里面烛火未熄,能隐约映照出三道饥渴难耐的身影。

他们在那微黄的光亮之下缠绵片刻,便滚到了内角的床上,至此里面的光景便被窗前的帘幕遮住,再看不真切。不过用屁股想也能知道烛火下的三人正在干着些什么勾当。

原以为要不了多久那枚小铜牌就会出来,他便也不急着与绿娥欢好,只是静静饮酒,默默思考。

只是他没想到,小铜牌这么一干,就是四个时辰!

这给他一阵好等!

不过他也似乎找到了十大花魁迷恋小铜牌的真正原因了……一对二尚能如此持久,这该死的,近乎完美的身体素质不正是女人的最爱吗?

感慨之余,发现小铜牌后又从屋内走出,顺着楼梯去向了二楼。

侯爷的目光定格在对方最后消失的地方,眼中闪烁着狠戾的光。

他的神情时而悲愤,时而平静,时而又杀气腾腾,倒是给绿娥吓得不轻。

心想莫非侯爷与李公子有何恩怨不成?

等待许久,见侯爷始终没有什么反应,而她却早已有了困意,便想着尽快将此事揭过,于是便大胆问了句,“侯爷,您似乎和李公子很熟?”

侯爷很快摇摇头,“不熟,但确实认识,算是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

语气无波无澜,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绿娥微皱的眉头松了松,刚想再说些什么,侯爷却忽然站了起来,昂首朝着楼下看了一眼,随即问道,“今夜二楼为何如此热闹?往日里那些公子哥都早早的带着姑娘回去睡觉了,如今却还死守在二楼不走,莫非有什么值得一看的表演?”

“您还不知道呢?”

绿娥将侯爷又按回到座位上,一边轻轻按揉着他的右侧大腿,一边说道,“秦淮河新来了一批南晋国的姑娘,以及已经幻化成人形的白狐,雪鹿等小妖精……今夜是那些异国尤物首次登台演出的日子,二楼的公子哥们向来猎奇心极重,可不得守在那里好好看看。”

侯爷恍然大悟,随即说道,“这么说,那枚小铜牌一时半会儿也是不会走了......”

绿娥点点头,说道,“以奴家对李公子的了解,他肯定不会错过这次的盛况,绝对会撑到最后一刻,说不定他也已经有了猎奇的目标呢。”

“这我就不急了。”

侯爷忽然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下坐姿后便饮酒入喉,片刻后再次说道,“再晚些时候,你去二楼走一趟,将那枚小铜牌带到这里来。”

绿娥秀眉微蹙,问道,“侯爷打算与李公子把酒言欢?”

“把酒言欢?他配吗?”

侯爷呵呵了两声,他忽然看了绿娥一眼,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冰冷,语气亦极度清寒,“不过本侯爷倒是可以送他去与贤儿把酒言欢,都这么久了,相信贤儿在下面应该挺孤单......”

第两百四十九章 不夜秦淮河 听到这里,绿娥突然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侯爷口中的贤儿,说的便是公爵府的大公子罗修贤。

传闻罗郡主坠入洞庭湖身亡之后,罗修贤伤心过度,一度病入膏肓。

加上他体质本就虚弱,一直都是个病秧子,以至于最终悲入心头,身心俱伤,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了。

此事一直都被当作是公爵府的禁忌,无人敢提,以前侯爷来秦淮河快活的时候,绿娥想要安慰几句都没这个勇气。

原想着等时间再久些,伤痛被抹平后再来说说看,却不想今夜倒是侯爷自己说出来了……只是,他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上去像是和李公子有多大仇怨似的?

绿娥不解,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侯爷,李公子怎么惹到您了?莫非他和小王爷的死有关系?还是说这之间有什么误会?李公子为人虽然放浪乖张了些,但心性却是……”

话至半途,侯爷的眼中陡然射出了两道凶光,吓了绿娥一跳,慌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呵呵,抬起头来,本侯爷跟你置什么气?”

侯爷摇摇头,他自觉失态,端起杯盏自眼前转悠半天,这才一口饮下,借着喷涌而出的酒气说了一句话,“个中缘由你不清楚,本侯爷也不想再提,你只需要知道,贤儿的死,那枚该死的小铜牌脱不了关系……”

声音不大,语气亦不浓,但其间所蕴含的杀意却分外鲜明。

看得出来侯爷对那枚小铜牌真的恨之入骨。

绿娥喘了口气,心中有些没底。

她试探着问道,“侯爷让奴家带李公子过来,难道是为了……”

她没敢说完,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侯爷也不隐瞒,直截了当说道,“没错,本侯爷要亲手宰了他!”

此话一落,绿娥斟酒的右手忽然颤抖了一瞬,她面露惊慌,急促说道,“侯爷,可不敢在秦淮河杀人!李公子与苏姬关系颇为密切,若是他死在了这里,只怕苏姬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追查到底的!而且李公子身为大魏执笔人,虽然只是一枚铜牌,但据说他连破奇案,深得执笔人秦司长的器重,杀了他,便等于得罪了那位秦司长,奴家……”

“你慌什么?”

侯爷低声斥道,“秦淮河鱼龙混杂,豪强无数,就连北境狂人都在这里招嫖,每天因争抢女人而互殴死去,被丢在河里的年轻人可不在少数……到时候就算消失了一枚小铜牌,难道还会有人怀疑到你我的头上不成?”

绿娥虽畏惧侯爷威严,但事关李公子性命以及自身立场,她必须得慎重。

所以哪怕侯爷都这么说了,她还是强忍住不安,提出质疑,“若李公子真的死了,奴家与他素无恩怨,或许还能摆脱嫌疑。可侯爷与他却有着杀子之仇,此事固然隐秘,但想来掌握天下卷宗的执笔人肯定是知晓的,到时候若是借此因果找到了侯爷,那奴家,最终难保不会受牵连……”

不愧是秦淮河的花魁,才貌双全,会哄男人不说,心思竟还如此缜密。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可侯爷对此却噬之以鼻,他冷笑道,“本侯爷最近深居简出,来这顶阁都走的秘密通道,就算执笔人清楚本侯爷与小铜牌之间有血海深仇,但若没人知道本侯爷在这秦淮河出现过,又怎么会无端怀疑?绿娥,你莫杞人忧天了,就一句话,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足够清冷,足够认真,搞得绿娥相当被动。

秦淮河花魁的地位固然很高,一般的官员可都招惹不起。

但这位平秋候可不是一般官员,他与当今神皇是表亲,身份尊贵,乃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就连秦淮河的几位管事人都对他敬畏有加,更何况是花魁绿娥?

所以哪怕心里再不情愿,她也只能被迫点头,“侯爷的忙,奴家能不帮吗?只是日后若真出了事,还望侯爷别抛下奴家不管才好。”

说话时她扭动着腰身,一举一动间皆是万种风情。

平秋候微微一笑,随手一把掌拍在她挺翘的圆臀处,然后说道,“放心,别说不会出事,就算真出了事儿,本侯爷也能保你无忧。”

话音刚落,他便不再多言,直接往后靠了过去。

放下杯盏的同时头微微后仰,然后闭上了双眼,双腿双手尽皆分开,摆出一副享受的姿态,“看二楼的动静,那边的表演应该还要很久才能结束,守了这么久,解解乏吧。”

听闻此言,绿娥低眸一笑,妩媚动人。

她吹灭了屋内的烛火,很懂事的蹲下身子,同时含住了一口烈酒,朝着身下的男人俯身而去……

刹那间,黑暗中顿时传来一阵舒服的低吟,以及倒吸凉气的声音。

无比暧昧,很是激情。

这一瞬,秦淮河顶阁之上,除了苏姬屋内的那盏烛火仍在孤独的照耀着心事外,其余九位花魁全部努力上起了夜班。

与此同时,二楼的平阁之间,则更是歌舞升平,热闹到不行。

此前闹剧刚一结束,为了稳住人,老鸨便直接放出了大招,派出了南晋国和妖族的尤物来稳住局面。

效果十分显著。

这不自申时到现在,四个时辰已经过去,天都黑的不像话了,最先出场的南晋国的姑娘们唱跳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下去,因为客人们舍不得她们走。

二楼的众嫖客不仅没有减少一人,反而越聚越多,就连底楼的人都挤了上来。

正在客房中快活的某些公子哥也放下了怀里娇滴滴的美人儿,选择出来凑个热闹。

没办法,二楼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想要用心办事却总是被打扰。

除了众嫖客那激动到不行的欢呼声外,还有平阁之间传来的醉人的琴音和鼓声,以及奇妙无比,温婉中偏又带着几分金铁交戈声响的异国歌曲。

等到外围那些公子哥的视线,艰难穿过拥挤的人潮,看到那平阁间正在歌舞的南晋国姑娘时,更是瞬间点爆了场间的激情。

她们太美了!太诱人了!

偏又不是靠着暴露的衣着,或是做作般的搔首弄姿展现出来的美和诱人之姿。

恰恰相反,她们穿的很多,除了某些必要的暴露外,她们浑身都裹得很紧,完美的身材虽有满身布料的束缚,但那股难以言说的绝妙气质,以及与生俱来的媚态依然呼之欲出。

或许南晋国的服装本就是如此,给人一种毫不做作的温婉之感,偏偏这种感觉放在这奢靡味极重的秦淮河中时,却又是如此特立独行,让人觉得新奇。

激起了所有人的猎奇心理。

来此风流快活的公子哥们原以为秦淮河的姑娘们已是世间绝品。

却不想南晋国的这些美人更是让人觉得惊艳。

或许只有十大花魁亲自出马才能与之一较高下。

他们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激动,如此多的人挺到了现在,自然是想等演出结束后,能有机会带着南晋国的姑娘回房快活。

在大魏朝的青楼玩着敌国的姑娘,这感觉不要太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准备熬更久的夜,就是为了等待妖族的白狐,雪鹿登场。

南晋国的姑娘就算再美,终究也还是个人,按照某些人的重口味来计较,只要是个人就难免落了俗套。

妖族的白狐,雪鹿则不然。

虽已幻化为人形,但本体终究还是妖兽,这种感官的体验首先就不一样。

尤其白狐,雪鹿在妖族向来以善蛊惑和天生媚态而出名,而且据说超级会伺候人,这一点更让众人欣喜。

若是能带一只回去的话,那可真是身心的双重愉悦。

所以哪怕夜幕已深,众嫖客依然坚守于此。

二楼灯火通明,人声不断,真正是将秦淮河不夜风月楼的名号彻底打响。

此时李三思穿行于人潮之间,总觉得自己因为不够变态而与周围众嫖客显得格格不入。

他刚刚从顶阁下来,与苏姬和姣儿经历了四个时辰的大战,小凤起虽仍有精力装逼,但心中却已然莲花朵朵,进入了该死的贤者时间。

他自然也看见了平阁之上那些正在弹琴跳舞的南晋国姑娘,美固然是美,而且比大魏朝的姑娘多出了一种类似于江南水乡的温柔气息。

但迷惑一般人可以,想要抓住终日游走于长公主,苏姬娘子,以及洛溪亭这般绝世美人之间的李海王的心,却还是差了点意思。

或许等到妖族的尤物登场后,李海王能够有点兴趣。

毕竟在他的鱼塘里,从来只有滑溜溜的美人鱼,还从未有过像白狐,雪鹿这样的妖兽呢。

但那是后话,今夜,他怕是等不到那么久了。

抓鬼之事迫在眉睫,他必须尽快行动。

只有先找到杨头儿,再顺藤摸瓜抓住那只逃至秦淮河的厉鬼,他才能安安心心的在这座花船中快活个够。

毕竟有了长公主的约束,他日后怕是很难有机会再过来消遣了。

在那之前,他必须先与逼王汇合。

说起逼王,唉!逼王!逼王呢?

他去哪了?

第两百五十章 修行者的气 李三思环顾四周,人潮拥挤,所见皆是人头。

却始终看不到逼王的身影。

回想自己跟着姣儿登上顶阁之后,竟然忽略了这位老大哥,属实不应该。

料想以逼王的智商,应该还不至于自信到能够独身寻找杨头儿。

大概率是去找姑娘睡觉了。

他禁欲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因公办案来到秦淮河,可不得好好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李三思颇有些无奈。

本想着汇合逼王一起办案,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天知道许久没尝过女人滋味的逼王这次会有多持久?

若是一直快活到天亮,只怕杨头儿早与那只鬼秘密见面,到时候二鬼同时暴走,大开杀戒,这座花船上怕是一半的人都得死。

时不我待,他只能选择单干。

此前他在这二楼装了一手好逼,以为此番下来会再次引起万众瞩目。

却不想在场都是老色批,见到平阁有妹子马上忽略了他这位二代逼王,专心把妹看表演。

搞得他相当无语。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避开不少耳目,有利于抓鬼。

按照他的推断,单是南晋国的姑娘登场,便已吸引了如此多的嫖客前来观看,等到更劲爆的妖族尤物出场后,必然会引起更大的轰动。

到那时,这座花船上的所有人,甭管是嫖客还是小厮,或是那些护卫打手,只怕都会禁不住好奇,跑到二楼来凑个热闹。

早自己一步进来的杨头儿自然也不例外。

守株待兔或许是个笨办法,但是放在此间局势下,却也是唯一的办法。

心念至此,李三思默不作声退到了二楼西南一角。

这里也有一座专门用以表演的平阁,不过似是新建而成,尚未投入使用,以至于此间连灯烛都未配备,天一黑就被暗色笼罩。

不过这也正好为李三思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加上平阁地势较高,俯瞰人群时很是方便,有利于他找人。

如今他的二楼修为虽未曾长进,不过与罗睺思维共通之后,他的神念强度,以及思维的专注度都已经达到了一种极变态的地步……若是杨头儿真的混于众嫖客之间,他有绝对的信心能将其找出来。

喧闹声中,李三思静悄悄爬上了平阁,于黑暗中冷冷注视着前方人潮。

一道横梁拦在两座平阁之间,划出了黑暗和光明的交界。

也将他和此间嫖客划立在对立的两面。

这座花船极大,二楼作为主要的营收场所自然占据了半数空间,一眼扫去无比气派,几乎宛若一座雄伟的宫殿。

能看到从一楼通间,以及二楼各处客房中,不断有年轻的公子哥急促涌至,甚至有些连衣服都还没穿戴整齐,便火急火燎的伸着脖子往平阁之间瞅去。

生怕错过了来自南晋国的表演。

对此李三思噬之以鼻。

一群色欲攻心的二世祖,见到好看的女人就这般鸟样,有何前途可言?

都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弱则国衰……大魏朝的国运之所以会不断衰退,想来除了百鬼造次外,这群不成气候的二世祖也是关键。

摇头批判了几句后,他的目光随之落入人潮之间,思维合一,神情专注,强大的神念似一张捕天巨网,朝着纷闹的人群弥散而去。

想要在这么多人当中找到杨头儿,单靠面容识别有些不太现实,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神念探查。

穿越异世这么久,他对这个世界修行体系的划分,以及九楼境界的强弱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只要是踏入修行之道,每个人的身上都会出现一种叫做“气”的东西,气用肉眼看不到,但是利用神念却能感知的很清楚。

当然,所需要的神念也必须极其雄厚和强大才行。

这一点术士体系最为擅长。

“气”自修士体内散出,越是厉害的修士,“气”的颜色越深,扩散的范围也越广。

李三思简单总结出规律,以四楼为基础,无论哪种修行体系,他们所散露出的“气”的颜色都以暗灰色为主,范围大概一尺……越往下,气的颜色便会越淡,范围也越窄。

李三思只有剑道二楼的修为,自己观察周身时发现“气”的颜色呈现极淡的浅灰色,范围也仅有半尺,说实话有点弱鸡。

而若是四楼往上的修士,“气”的颜色则逐渐变深,范围也成倍增长。

当日潜龙之巅的那场谈判,他曾悄悄观察过九楼剑圣,这位陆地神仙身上的“气”已经变成了一种刺目的血红色,与剑意混杂在一起,足有丈许方圆,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以此来做估算,杨头儿七楼巅峰的武道修为,“气”的颜色应该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范围也已经扩增到四尺左右。

这就好办了。

此间人潮虽拥挤,一眼无法囊括。

但登上七楼的修士却少之又少,他们所散露出的暗红色的七楼“气”自然也就变得极其稀缺惹眼。

李三思只是感知片刻,便已将其全部捕获。

首先是正前方的平阁帷幕之后,那里是秦淮河护卫所在地,他们专门负责场间的安保工作。

此时目光所及,暗红色的“气”竟然有四道,想来经过卓青冥这么一闹过后,老鸨已经有了顾忌,所以除了此前那位七楼境界的中年男人外,又调动了另外三位七楼护卫前来看场子。

秦淮河的实力果然不一般,说不定后堂深处藏着更厉害的八楼高手都有可能……李三思感叹一声,神念很快转到了平阁往东第三间的客房中。

那里同样渗透出了暗红色的“气”,深沉厚重,裹挟着极强的肃杀之意。

他认出来了,那是卓青冥的“气”!

算算时间,自己登上顶阁之前那家伙就已经带着晴儿姑娘进房办事了,这都过去多久了?前前后后怕不是有五个时辰了,竟然还没出来!

李海王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震惊,到底是七楼武夫,体力就是好,竟能如此持久!

即便是自己只怕也只能勉强胜他一筹。

想到这里,他暗暗咋舌,神念继续转移,这一次,终于落入了人潮之中。

场间众嫖客大都是来自大魏富人区的公子哥,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加上族内皆配有保镖,所以极少有愿意吃苦修行的存在。

偶尔有那么几个和李三思一样刚刚登上二楼,身上同样飘着浅灰色“气”的年轻人。

他们并非为了成为绝顶高手才踏入修行界,而是单纯的想借用这微末的修为来固本培元,以求在这秦淮河中能够夜夜笙歌,金枪不倒。

难怪李三思神念感知之下,那些公子哥身上浅灰色“气”的后面,隐约间还透露着一点黄。

对此李三思只能表示鄙夷。

好在他并非一无所获。

人潮之中除了那些生而为嫖的富二代们外,也有一小部分游走于大魏朝的各体系散修。

而能有资格在这个节骨眼上登船而上的散修,基本上都是高手。

李三思一眼扫去,几乎全都是四楼往上的“气”。

大部分游走于五楼和六楼之间,“气”呈淡红色。

七楼暗红色的“气”也不算少,大概有六位!

只不过那六位七楼高手此时全都背朝着自己,看不清面容。

加上为了平阁之间的气氛渲染,二楼的烛火刻意熄灭了大半,只在几处偏角留下了几座烛台,以至于整个二楼光线稍显不足,故而也看不清他们身上是否穿着执笔人的黑色制服。

他缓缓眯起眼,于黑暗中凝聚心神,脑海中只留下了一个念头,“杨头儿会不会就在其中?”

这种未知的境况,让他生出了更多的探索欲望,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若杨头儿并不在那六位七楼高手之列,事情可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毕竟花船上的人几乎已经全都聚于此处,此处若不可寻,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可若真如自己所料,杨头儿确实在人潮之间,自己又该如何?

二话不说,直接抓他回去?

若是如此,该以何种理由?何种方式?

逼王不在此处,执笔人亦无任何援兵,三道剑气杀伤力太大且太珍贵,罗睺无法见人,自己实力又太弱,细算一下,若是直接撕破脸皮的话,自己好像并不能搞定他,要吃大亏。

而且会对执笔人的名声造成难以估摸的影响。

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那么,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借口说是奉秦司长之命前来相助,再伺机而动?

这样的话或许能暂时牵制住杨头儿,但必然也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想要再通过他来寻找到另一只鬼,几乎不可能。

第两百五十一章 儒门高手 想到这里,李三思顿觉棘手。

他沉思许久,最终想着还是先确定杨头儿在不在那六位七楼高手之列,然后再来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自平阁而下,不动声色融入人潮之中,与离自己最近的那位七楼高手之间大概隔着十几个身位。

人声喧闹之时,对方的身影也于人潮之间起起伏伏,只露出了一个头部的轮廓。

看发式及身高似乎与杨头儿有几分相似。

李三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激动之意,将挡路的那些公子哥一一推开,在一阵阵不耐和怒喝声中,他终于来到了目标面前。

可入眼所及,站着的竟是一位穿着简朴儒衫的高大男子。

他背影宽阔,体态雄伟,乍一看似一座如山金刚。

一人立于此处,顿时挡住身后一大片看妞的目光。

惹来怨声载道。

偏偏他气息悠然,满身儒风,一身的君子气,让人想骂却又怎么也开不了口。

李三思愕然。

没想到在这秦淮河中竟然还能遇到一位修身养性的儒门高手!

人间修行体系中,他对武夫,剑道,佛宗,以及术士了解的最为透彻。

这四类修士中的顶级高手他都有接触过,武夫与剑道体系重体魄,佛宗和术士体系则讲究神念,各自术法虽谈不上简单粗暴,却也不难理解。

偏偏他对儒门思想知之甚少。

思想这种东西说起来可比神念玄妙多了,若非对君子之道有着极浓厚的兴趣,并且在这方面天赋极佳,只怕穷尽半身也无法领悟其精髓。

所以当初知道表面兄弟陈小德竟然走上儒门这条路后,李三思表现的很是诧异。

那家伙天生的放浪不羁,为人张扬无度,最喜欢聊女人和吹牛逼,思想觉悟比自己还要低,最后竟然踏上了儒门之道,而且竟还真的让他登上了儒门三楼修身境,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儒门不愧是人间最让人难以捉摸的体系,不仅自身术法让人难以参悟,这冥冥中挑选的门徒都是这般奇葩。

陈小德如此,眼前这位高大男子更是如此。

若非他穿着一件简朴儒衫,身上亦散露出一股温和淡然的儒道气息,只怕单凭他这将近九尺的猛男形象,便很难让人将其与修身养性的儒门修士联系在一起。

说他是一位粗鄙的武夫倒是有人相信。

“不都说修行儒道的都是一群正人君子吗?怎么这位儒门高手还有心思跑到秦淮河快活来了?”

李三思走到侧面看了对方一眼,“看他这聚精会神的样子,怕不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还真是他娘的有辱斯文!”

他摇头冷笑了两声,不愿理会对方,顺势观察起另外的几位七楼高手来,却不想身前的高大男子似是感应到了他的注视,忽然转过半身看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出奇的清澈,格外的透明。

平静的像是一条静默的小河,哪怕在人世间不停的流淌,却是那么的缓慢,那么的安宁,不惊不扰,不急不赶,也不激起任何一片水花。

可它偏又是那么的有力量。

中途不管遇到任何一块巨石,一片沙尘,一堆枯树烂枝,它都不会躲,不会让,而是始终向前,坚定的朝着远方的海洋流去。

李三思只是与那双眼睛对视了一眼,便有种被对方彻底看穿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并未让他有任何的不适,反而觉得很是安心。

就好像贪玩的孩子回家说了慌,做父母的看破而不说破,只是温柔的摸摸孩子的头,许以关切鼓励的眼神注视。

虽然对方未曾表现出任何的敌意,反而显得很是和蔼可亲。

但没过多久,李三思便有些慌了。

没想到儒门的思想境界竟然会这么高,自己思维宫殿的深度连白衣术士星魂都无法触之尽头,可在这位登上七楼的儒门高手面前,自己却像是快被扒光了一样,赤裸的背后毫无秘密可言。

若非如今的自己早已与罗睺思维共通,神念强大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只怕他真的要在对方的一个眼神注视下落荒而逃了。

片刻沉寂后,李三思强自镇定,正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转身就走,高大男子的右手却忽然落在了他的肩头。

力道不重,甚至可以说有些温柔,但所持有的态度却足够霸道。

就是要将李三思留在原地。

“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在看我。”

高大男子微笑开口,平和的声音与他的硬汉模样反差极大。

周遭虽尽是喧闹,但他的声音却还是无比清晰的传入李三思耳中,“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小兄弟,我应该与你素不相识。”

“我认错人了。”

李三思迅速开口,在对方的儒门思想窥探下,他觉得没有说谎的必要。

高大男子静望他片刻,似乎在确认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很快,他松开了右手,神色变得愈发温和,随之说道,“抱歉,是我过于小心了,在下入世不久,警惕心稍重,小兄弟请见谅。”

“好说好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麻烦让一下。”

李三思没空跟他絮叨太多。

对于不熟悉并且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他往往都会避而远之。

而且此刻他确实有要紧事要做。

可高大男子却并未让开,而是忽然盯上了李三思的眉心。

他静望许久,眼神从平和转为凝重,继而又化作一抹震惊。

嘴角的笑容亦缓缓隐去,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渐渐笼罩在那张复杂的脸上。

“敢问小兄弟今年多大?”

高大男子忽然再次开口,语气变得有些古怪。

李三思不明所以,心中暗自警惕。

心念微起,思维宫殿中的三道剑气顿时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剑出杀敌。

片刻后,他微微皱眉,说道,“再有一年便可行冠礼,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也就是说才十九。”

高大男子惊叹道,“十九岁便能拥有如此强大,几乎连我都无法完全窥探的神念,这可有点说不过去……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兄弟并非走的术士体系,更未曾修佛,儒门更不可能,从体魄的打磨程度来看,应该是行的剑道。”

“据我所知,修剑者从不把神念当回事,小兄弟如此年轻,剑道修为尚在合理范围,可这神念之强,确实有些过分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敌意,但这份无礼窥探的小动作却让李三思颇为不爽。

反正有三道剑气护体,他也不惧对方,所幸摆高姿态,没好气的说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叫做天才吗?很不巧,在下刚好就是。”

此话一落,高大男子神情一滞,随后笑道,“呵呵,是我太肤浅了。原以为我那位小师弟已经算是修行界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了,却不想今日又让我遇到一位。大魏朝不愧为当世最强国都,人杰地灵,年轻高手层出不穷,在下来此一遭,算是长见识了。”

言及至此,他盯着李三思认认真真打量了许久,继续说道,“看起来,小兄弟你与小师弟的年纪也相差无几,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引荐你二人见一面。”

这家伙竟然不是大魏人士?…李三思听闻此言,顿有不安,稍稍收敛了些,随口问了句,“敢问前辈来自哪里?”

高大男子笑了笑,他忽然指向平阁之上仍在卖力表演,用以取悦众嫖客的南晋国姑娘,“和她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嗯?南晋国的儒门高手!…李三思顿时眯起眼,莫非此人来到秦淮河并不是想要玩女人,而是要搞事情,想救自己的同胞出去?

他鬼使神差提醒道,“前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台上的姑娘命里有此一劫,你可不能横插一手……”

“而且你也应该知道,这秦淮河可不是一般青楼,里面高手辈出,强者无数,前辈虽然身怀绝技,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若是真打起来,只怕前辈你讨不了什么好处。”

这倒是实话,高大男子微愣片刻,随即点点头,“多谢小兄弟提醒,小师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儒门向来讲究礼数,尊重他人意愿,这些姑娘在南晋国也是青楼女子的身份,如今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表演罢了,说起来,这也算是她们的谋生之道,我又怎会横加阻止?”

“今日我来这秦淮河一趟,也只是受小师弟所邀,说要带我来领略下大魏朝的风土人情,原以为是去些名山大川看看风景,却不想,竟是来这等风月之地,呵呵,属实有些没想到。”

李三思闻言也笑了,“听前辈这么说,你那位小师弟倒也是个妙人……既然他也是大魏人士,不知可方便吐露姓名?家住何地?日后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前去拜访一下。”

提起自己的小师弟,高大男子止不住的微笑,眉眼间满满的全是自豪。

他很快说道,“我那小师弟啊,家就住在大魏镇魔街上,我去过一次,很好找,有个叫监察院的地方就是,一打听便会知道……小兄弟你若是得空去的话,就说找陈小德,自会有下人带你过去的。”

闻言至此,李三思先是一愣,随后猛然起身,他瞪大了眼睛,大声问道,“陈小德?陈小德!前辈,你的师弟名叫陈小德?那个长得大概有我一半英俊,一半潇洒,一半有男人味的陈小德?对了!他老爹是不是叫做陈汉心?”

高大男子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神情稍显错愕。

他也没想太多,随即点头回应道,“其实,小师弟长得还是不错的……呃,上次去监察院我其实并未见到小师弟的父亲,不过听小师弟提过他父亲的名讳,确实就叫陈汉心……怎么,难不成小兄弟认识他们?”

认识?何止是认识!李三思穿越异世而来,识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好基友,就是那位表面兄弟陈小德!

不过自从白鹿门之案过后,他从监察院跳槽到了执笔人,二人之间便少有联系。

最后一次接触,还是因为洞庭湖的案子要找他帮忙,所以在监察院的大牢里见了一面。

当时他便很意外陈小德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踏上儒道了,而且还已经登上了第三楼。

现在听这位高大男子所言,一向放荡不羁,性子最是风流的陈孟浪同志,竟然是儒门中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

这剧情也太狗血了些吧?

难怪最近都没听到他的消息了,原来是为成为一名当代大儒而努力奋斗去了。

李三思震惊之余则是唏嘘。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和陈小德虽都算不上什么君子,兄弟感情似乎也有些表面,但他知道,若是彼此任何一方出了事,另一人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舍身相救的。

不过就目前来看,无论是白鹿门之案,还是洞庭湖之案,似乎都是陈小德在替自己出头。

而自己顶多是带他来秦淮河厮混过罢了,而且至今答应的帮他搞定花魁一事也还未实现。

想到这里,李三思情绪默然低沉,为兄弟情的淡化而感到遗憾。

只是很快便又振奋起来……听这位儒门高手此言,小德莫非也在这秦淮河中?

他当即挺身问道,“前辈,小德现在何处?”

语气显得很是急迫。

高大男子摇了摇头,说道,“他让我来秦淮河等他,说让我自己先玩一会儿,亥时到了他再过来,说要先做好他老爹的思想工作。”

“亥时?”

李三思有些懵逼,“亥时早就过了啊!”

高大男子笑道,“小师弟他从未准时过。”

“这倒确实是他的风格。”

李三思嘀咕一声,随即正色道,“前辈,在下还有正事要办,等不了小德过来,等见到他后,麻烦替在下带句话,就说,李凤起甚是想念他,让他有空去执笔人衙门找我,我请他吃饭。”

话音刚落,高大男子便眉眼微挑,“李凤起?你就是李凤起?”

“怎么,前辈听说过我的故事?”

李三思微微昂首,心想一定是小德与他说过自己攻破白鹿门之案的经历?

高大男子点头说道,“是啊,小德曾多次提起过你,说你是他最热衷的粉丝……”

“说啥子?粉丝?”

李三思不可置信道,“他说我是他的粉丝?”

“对啊!”

高大男子说道,“他说,以前他来秦淮河厮混的时候,你是一定要死皮赖脸的跟着过来的,为了不伤粉丝的心,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包容你,这一点,倒是很符合儒门博爱宽大的思想。”

“还有那个轰动大魏的白鹿门之案,小德说案子虽然是他破的,但是这其中也有你的很大一部分功劳。若非你的鼓励和加油,他怕是也没那个信心和精力一直查下去。所以破案之后,他把功劳全部安放在了你的身上,自己则退居幕后。这份博大的胸怀,真是让人动容,又一次与儒门思想不谋而合……”

听到这里,李三思久久无语。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心中刚刚升起的浓浓兄弟情顷刻间荡然无存。

高大男子却还没停下,又连续说了几件自己心爱的小师弟的丰功伟绩后,他做出总结,“小师弟他,就是为儒门而生的,师尊断言,不出意外的话,百年之后,他很有可能凭借那颗博爱不争之心,以无上包容的态度,登顶九楼,成为人间第二位儒圣。”

这评价可就有点夸张了。

若是此前他不好说什么,毕竟许久没见,这陈小德儒道天赋究竟有多高他不敢妄加猜测。

只是听高大男子说了这么多后,他严重怀疑陈小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这完美人设被表面兄弟安排的明明白白,没有一定的思想觉悟可做不到这么厚脸皮。

不过话说回来,能够骗到像高大男子这般强大的儒门高手,却也不失为是一种本事。

心念至此,李三思的心里竟然还生出了一丢丢的敬佩之意。

当然更多的还是鄙夷。

他呵呵了两声,皮笑肉不笑,随之说道,“儒门竟然能出一位像小德这样拥有恐怖天赋的门徒,实乃儒门幸事……这样,前辈不妨再帮在下带句话,就说,我这位最热衷的粉丝最近又碰到了一桩大案子,烦请他有空帮忙解决一下,这一次,在下绝不会再抢他的风头。”

高大男子不疑有他,当即点点头,“这话我一定带到……凤起小兄弟,小德每次迟到绝不会超过三个时辰,这一点他还是很有原则性的,所以你要不要与我一起等他过来?”

三个时辰还短吗?若真等上三个时辰,这座花船怕是都要被那两只鬼给杀穿了……所以他当即拒绝,“在下还有要事将办,不能久留,前辈您继续。”

说完不等高大男子有所回应,他便直接转身穿越人潮,走向二楼某处角落陷入沉思。

他的脸色显得尤为沉重,显然是心情不太好。

却并非因为陈小德的口出狂言,败坏自己名声。

他虽常常调侃彼此之间是表面兄弟,但实则深知二人之间绝对有着超越普通友谊的深厚情意。

若真遇到摆不平的事情需要陈小德两肋插刀的话,就算对方心有不爽,也绝对会骂骂咧咧的提刀而上。

这一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担心的还是杨头儿的事情。

方才与高大男子拉扯之际,他已经趁机锁定了其余五人,虽然个个也都是七楼武夫,无论是背影轮廓,还是容貌特征都有些相似,但他却敢肯定那并不是杨头儿。

或许武夫体系修炼到一定境界便会导致气质,容貌的无限接近,这才使李三思产生误判。

但问题是他此前的所有推断,也都因为杨头儿不在人潮之间而被彻底推翻。

他一直都认为杨头儿肯定就混迹于二楼领域,所以才想着在此守株待兔。

可转眼四周,用心感知之下,二楼境域除了已知的那几位,便再也没有另外的七楼高手存在。

去到二楼长廊间往下望去,入眼所见便是一个空旷的大通间,因客人几乎全都聚于二楼的缘故,以至于楼下人烟稀少。

大都是来往走动的小厮和花船内的巡逻护卫,杨头儿藏身其间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他还会去哪?

李三思皱起眉,心情愈发沉重。

正犹豫着要不要搬出罗睺来试试看时,却发现二楼某条连廊尽头,忽然出现了逼王冷长空的身影。

他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整理着自己身上稍显凌乱的黑色制服。

那把重剑仍然束于背后,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李三思眼光毒辣,他一眼便看出那把剑换了方向,之前是束在背后靠左肩的位置,现在却变成了靠右。

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唯一可能性便是,在逼王消失的这段时间内,他曾经脱下过衣服,也解下过重剑。

等他再次穿好衣服,束好重剑时,因为没怎么注意,或是过于匆忙,所以束反了方向。

这微末的细节看似毫不起眼,却让李三思生起了疑惑,“何种情况下,会让逼王如此放松警惕,宽衣解带不说,连时刻傍身的重剑都给放下了?”

直到看见陪在逼王身边,散露出满身风情和媚态的老鸨时,他顿悟了。

第两百五十二章 软饭硬吃 老鸨还是那个老鸨。

徐娘半老的老鸨,风情万种的老鸨,经验丰富的老鸨。

她看上去似乎也一切如常,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但李海王纵横情场多年,对女人的了解几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所以他的目光刚刚落在老鸨身上,便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有一丝微妙的变化。

老鸨眼角的妆容还是那么独特,依靠稍显厚重的粉末来遮住她那逝去的年华。

看上去虽有些做作,但并不会给她的满身风韵减分,反而更让她多出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感。

而她脸颊处的那一抹红晕显然不是妆色,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女儿红。

带着三分羞意,七分浪荡。

不用多说,她一定和逼王睡过。

而且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老鸨的右手是紧挨着逼王的,不出意外的话,她此时应该正拽着逼王的腰带,只不过被那件黑色制服给掩盖的很好,所以看不太真切。

难怪始终不见逼王的身影,还以为他找了哪位年轻姑娘去快活了,却不想竟然直接把二楼的老鸨给睡了!

果然牛逼!

此前二人眉目传情之时他还没当回事,却不想逼王来真的了!

并且下手如此迅速。

对此李三思只能向逼王致敬!

禁欲多年,拔剑之后第一战便找了个经验如此丰富的老鸨来做对手,果然勇气可嘉!

而且看逼王此时愈发强盛的逼气,以及老鸨小鸟依人的姿态,显然这场男女之间的战斗逼王稳占了上风。

李三思心中忍不住调侃了几句,刚想看看二人之间还有何猫腻时,却见他们已经快要走到平阁的后面去了,想来是受老鸨所邀,打算在后台近距离观看南晋国姑娘们的表演。

他赶忙起身,在他们消失之前,以极快的速度闯入连廊,“冷大哥!跑哪里去了?找你半天了!哎呦,媚娘也在呢……”

他这边看破不说破,但嘴角调侃般的笑意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八卦气息。

二人本是并肩而行,关系亲密到不行。

时不时逼王还会伸手在老鸨身上掏一把,也不知道抓到了哪个部位,顿时惹来一阵娇嗔和捶打。

俨然一副热恋情侣的相处方式。

此时突然见到有人杀了出来,老鸨吓了一跳,脸色顿时变得更红,看样子害羞到不行。

颇有几分地下恋情被曝光后的局促和不安感。

她慌忙收回了右手,下意识往后退了些许,与逼王保持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低头不语的姿态倒还真有几分梦回十八的少女气息。

逼王也是被唬了一下,心想谁他吗这么不解风情跑出来大煞风景?

正要发飙,却见站在面前的竟是凤起小老弟,先是一愣,随后很快笑道,“凤起,你这独自去顶阁快活,留我在此闲来无事,可不得自去找点乐子吗?”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退到一边的老鸨,继续说道,“于是便想着到处走走,可秦淮河我又不熟,加上这座花船又这么大,我担心迷路,便只好让媚娘陪我一起了……”

听冷长空这么说,老鸨赶紧站了出来,顺势解释道,“是啊!媚娘只是带冷大人在这座花船中走一走,我们并没有……”

“我只是问冷大哥去哪了而已,你们有必要解释这么多吗?”

李三思笑着打断她,“不过既然气氛到这了,那我也就多问几句吧,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直接点哈,老实说,你们是不是睡过了?”

不愧是情深海王,说话确实有够直接。

饶是老鸨历经人世风浪,听多了各种各样的虎狼之词,可一旦这些话落在自己身上,她还是不自觉的害羞起来。

“李大人,您这,问的什么话啊……”

老鸨低着头不敢看人,但满身的潮红预示着李三思的猜测并没有错。

逼王也是稍显窘迫,他尬笑了两声,说道,“凤起啊,懂得都懂,咱就不多说了……那个啥,听说南晋国的姑娘们快歇息了,妖族的白狐,雪鹿马上登场,咱出来一趟不容易,必须趁着这机会好好领略下那异国之美。”

“媚娘可说了,后台已经给我们准备了上好的位子,若是凤起你仍有余力的话,白狐,雪鹿就都给你留着,保你享尽齐人之福……至于我,嘿嘿,一会儿与媚娘还有些要紧事要谈,这长夜漫漫,凤起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来找我了。”

闻言至此,老鸨偷偷抬头看了冷长空一眼,那眸间的情意,可真是能醉人的。

李三思却在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冷大哥,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咱们正事还没办,哪里还有心思去快活?”

不等逼王有所回应,他便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嘴角笑容已尽收,神情变得很是凝重,片刻后,他继续说道,“杨头儿至今还没找到,我很担心他,下半夜还是得以找人为重,要不然,只怕事情的发展会脱离你我的掌控。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秦司长怕是也已经等急了,我们必须尽快完事,好回去复命。”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对着老鸨说道,“实在是形势所逼,所以才需要借冷大哥一用,还望嫂嫂见谅,等此间事了,嫂嫂若是有空的话,不妨去执笔人新兵营走一趟,凤起我一定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以做赔罪……”

此话一落,逼王尚未表态,老鸨却是又惊又喜。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嫂嫂”叫得她心花怒放,连从良的心思都有了。

她忽然抬起头来,用极轻的声音说道,“男儿本就应该以大事为重,些许儿女情长,何足挂齿?只是,李大人,你们来这秦淮河究竟有何要事将办?不妨说与媚娘听听。毕竟在这座花船上,媚娘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或许能帮到你们。”

闻言至此,冷长空不知为何突然皱起眉来,他瞪了老鸨一眼,逼气侧漏,随之冷哼一声,“我们的事,你别过问行不行?”

说话的时候他侧着脸,眼神很沉,大男子主义十足。

老鸨当即低眸点头,很顺从的说了句,“好嘛……”

李三思看呆了,不愧是逼王,这一觉算是彻底给老鸨睡服帖了。

沉寂片刻后,他很快又站出来说道,“冷大哥,今日这事儿,还真得让嫂嫂过问不可了……”

“哦?”

逼王不解,“为何?”

老鸨也很意外,不过听李三思这么说,她还是很高兴,能为自己的小叔子办点事,她求之不得呢……所以很快,她便又柔声开口,“长空你别急,不妨先听李大人把话说完。”

不知不觉,她对逼王的称呼都变了,别说还真有点甜。

冷长空却不解风情,冷哼一声,“你在教我做事吗?”

“哪有~”

老鸨轻声回了句,小女人韵味十足。

冷长空不依不饶的警告了一手,强行稳固住自己的家庭地位,“下次我跟我朋友说话的时候,你别插嘴。”

刻意板起的一张脸,尽显一家之主的威严。

老鸨很快“嗯”了声,便再缄口不言。

李三思将一切尽收眼底,对逼王只能说声佩服。

能做上秦淮河老鸨的位子,说明媚娘可不是一般人。

要风韵有风韵,要手段有手段,要经验有经验,尤其手底下还管着一票实力强横的护卫打手,本身也是位雷厉风行的人物,可却被逼王拿捏的死死的。

不得不说,在软饭硬吃这件事情上,逼王确实有着装逼的资本。

李三思很少佩服别人,今日却对逼王心服口服。

片刻沉寂,他不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我想让嫂嫂动用秦淮河的力量,帮我们找一个人。”

第两百五十三章 消失的金牌 “找人?”

老鸨眨眨眼,明眸动人,“找什么人?男人女人?好人还是坏人?有何特征?确定在这座花船上吗?还有……”

“哪那么多废话?”

冷长空昂首瞪眼,挥手打断她,“大魏执笔人金牌杨千杀!应该听说过吧?”

这逼王一发火,老鸨不仅不生气,反而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她在秦淮河管事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她对别人发火,哪有人敢这般对她说话?

手下的那些护卫打手们常年受老鸨指使批斗,对她畏惧到不行。

却不知,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被女人管制的男人。

相反,若是有哪位汉子能够以强硬的姿态霸凌她,欺辱她,反制她,她反而会放下自己那积蓄多年的上位者气息,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媳妇儿。

只是平日里根本没人敢冒这个风险,一着不慎,可能就要被打入秦淮河小黑屋,这下场没人承受的起。

偏偏冷长空无所畏惧。

他最擅长装逼,不装都不行。

这不,好巧不巧,刚好就装到老鸨身上去了。

直接拿下!

搞定了老鸨,等若搞定了秦淮河二楼所有的姑娘,以及那些实力强横的护卫打手。

不得不说,逼王这一波稳赚不赔。

唯一的缺点便是,逼王从此可能将要受到老鸨的无形管制,很难与其她女人发展超友谊关系了,至少在这秦淮河中不能。

他暂时失去了一个成为海王的机会。

但为了眼前的既得利益,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主要是逼王确实就好老鸨这一口。

虽不年轻,但老鸨这风韵犹存的模样,加上娴熟的口技,神乎其技的手法,以及十八招降龙式,都让逼王彻底迷失其中,再难自拔。

如果让他在秦淮河的某位花魁,以及老鸨之间选一个的话,相信他依然会爱上经验丰富的老鸨。

这一点毋庸置疑。

此时老鸨听得逼王训斥,不由无比温顺的的点点头,“执笔人三大金牌的名号如雷贯耳,尤其杨金牌更是多年被评为三大金牌之首,据说下一任执笔人副司长的位子就是为他准备的,这样一位大人物,奴家自然听说过。”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李三思,“只不过李大人你确定杨金牌来过秦淮河?媚娘可没听说有哪位姑娘接待过执笔人的官爷啊。”

李三思说道,“情报中得知杨头儿就是奔着秦淮河来的,而且花船入口处的两位守门人也已证实他早早便登上了花船。或许,他来此根本就没找姑娘,而是见了另外的‘人’……”

他刻意加重了‘人’的咬字力度,以做警示,逼王自然了然于胸,知道杨头儿是追鬼而至,老鸨却不明所以。

她疑惑道,“难道杨金牌在这里还有熟人不成?李大人,杨金牌他走之前有没有……”

话没说完,就再次被逼王无礼打断,“有完没完?啊?都说了不该问的别问!赶紧派人给我询问搜查,但凡有杨头儿的半点消息马上回报,去!快!迅速!”

李三思顺势补充了句,“建议多去人烟稀少,不见光的地方看看,杨头儿他不喜欢热闹……”

老鸨见状再不敢耽搁,此间连廊已然接近平阁后台,她一声令下,此前那位中年男人顿时带人赶到身前。

见李三思和逼王皆在此处,中年男人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执笔人的这两位官爷竟然会和老鸨呆在一块儿。

他尚未思虑太多,老鸨的声音便已当前响起,“手下还有多少人可以调动?”

面对逼王时温柔体贴的不像话,对待手下的人则瞬间恢复到领导者的姿态。

言语间不自觉的散露出威严。

中年男人很快说道,“除了镇守二楼的七十名弟兄外,后堂尚有两百人随时待命,若是需要的话,随时可从一楼再抽调一百人上来……”

“三百人,应该够用了。”

老鸨沉吟片刻,迅速吩咐道,“吩咐所有人立刻起身,穷搜一楼,以及二楼所有可藏身的地方,找一个叫杨千杀的人……”

言及至此,她忽然停顿片刻,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模仿着逼王的语气继续说道,“大魏执笔人金牌杨千杀,应该听说过吧?”

中年男人凝声开口,“略有耳闻,传闻此人武道修为极高,号称七楼无敌。”

声音不大,语气却极沉。

隐约间藏有一丝敌意。

也难怪,行武道者最是骄傲。

大家都是七楼巅峰,凭什么杨千杀就能得一个七楼无敌的称号?并且做上了执笔人金牌的位子。

自己却只能在这秦淮河做一个护卫头头?

虽说职业无贵贱,但真要计较起来,中年男人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衡的。

“没错!”

老鸨说道,“所以找人归找人,切记一定要有礼数,不可冲撞于他,要不然惹到杨金牌不高兴,给你们弄断了胳膊腿啥的,我可不保医。”

这句话有玩笑的成分,中年男人不以为意。

且不说杨千杀身位执笔人金牌,有朝廷律法做束缚,不能随意伤人,便是他真的出于某种原因要在自己面前装逼的话,中年男人也不惧。

过去无数次的先例已经表明,不管是谁,只要敢在秦淮河闹事,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被丢到秦淮河中喂鱼。

李三思却没把老鸨的话当做玩笑,杨头儿现在是人是鬼都还没弄清楚,若真激怒了他,搞不好真的会惹来一场无情的杀戮。

所以他很快跟后面补充了一句,“杨头儿脾气极大,性子也最是高傲,除了秦司长外,没人能管的住他。所以若是找到他,切不可与之起冲突,务必第一时间来通知我和冷大哥……事关重大,还请诸位多多费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中年男人也不好再摆什么架子。

以他的观察来看,老鸨和执笔人的这二位关系颇为密切。

尤其是对那位姓冷的银牌,更是似乎多了种特殊的情感。

二人时不时的眉目传情,以为自己没看出来,实则扎眼的很。

再加上此前他已知道苏姬娘子对那位姓李的铜牌颇为倾心,显然他们之间也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既然对方有这两层硬关系在,中年男人自然要表现的更加低调些。

没有太多客套的话,只是不失礼数的拱拱手,中年男人便带人迅速消失在连廊之间。

不消片刻,三人便已感觉到周遭风声涌动,数不清的身影自暗影和后堂快速而至,眨眼间便已分布四处。

有不少身穿秦淮河特定服装的高手闯入人潮,不顾人声谩骂和喧嚣,挨个的仔细寻找探查。

只要发现有穿着类似于执笔人黑色制服的可疑身影,他们便要拎出来瞅一瞅,一时间嘈杂声竟盖过了平阁上的歌声,惹来众嫖客极度不满。

好在排查速度极快,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此间境域便已彻底排查完毕。

很快又有花船上特有的公关前去安抚躁怒的人潮,没过多久,二楼表演继续,欢呼声继续。

更多的人则分别去了一楼的大通间,以及二楼的每一间客房,他们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搜了个把时辰,就连分给下人们的住处都没有放过,却始终一无所获。

没奈何最终只能一一散去。

子时刚至,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出现在连廊之间。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老鸨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老鸨皱起眉,“都找清楚了?确定没有遗漏?”

中年男人说道,“来回分批次至少巡查了三回,并未发现杨千杀的踪迹,我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来过这里。”

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质疑。

冷长空早就看中年男人不爽,心想这家伙总是一副酷酷的吊样,在本逼王面前装逼?你有这个实力吗?

他当即反呛了一句,“我敢确定杨头儿现在就在这座花船中,找不到只能说是你办事不力。”

态度很不友好。

中年男人看了逼王一样,没有说话,很快便转过头去,似是懒得吊他。

他的眼神很是平静,平静到有些默然,其间还夹杂着一丝微暗的嘲讽,像是在对逼王说,“你行你来!”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肃杀之意渐起。

老鸨生怕逼王在这里闹事,到时候要真和自己最得力的属下打起来,自己可不知道要帮谁啊。

就在她准备开口缓和下此间气氛时,李三思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有个地方你还没找!”

此话一落,逼王顿时来劲儿了。

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跟着凤起小老弟后面说肯定是没错的。

往往都能成功装逼。

所以他马上冷笑着接了一句,“确实!你有遗漏的地方!”

中年男人懒得搭理冷长空,而是直接望向李三思,“不可能,我敢保证一楼,二楼所有地方全都搜寻完毕,而且是地毯式搜查,绝不会有半处遗漏。”

“顶阁呢?”

李三思不给他争辩的机会,他瞬间抬头,透过此间连廊望向被暗色笼罩的顶阁区域,很快问道,“顶阁搜了吗?”

冷长空不甘落后,很快跟上,“就是!顶阁你搜了没?”

第两百五十四章 再登顶阁 “顶阁?”

这下不仅是中年男人愣住了,就连老鸨都觉得很是意外,“李大人,长空,你们可知道顶阁是什么地方?”

李三思看了她一眼,“我自然知道,一个时辰前,我刚从上面下来。”

冷长空继续复读机,“就是!凤起刚刚从顶阁下来,他能不知道吗?”

说完他立马近身问了句,“凤起,秦淮河我来的少,不太熟,这顶阁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座花船最神秘,最惹人向往,最渴求而不可至的地方,就是顶阁,因为秦淮河十位花魁娘子的闺房就在那里。”

李三思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我说的没错吧?”

老鸨点点头,尚未来得及开口,中年男人的声音便已响起,“既然听过顶阁的故事,自然也应该知道,里面接待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话没说透,但众所周知,秦淮河顶阁之上的十位花魁轻易不接客,即便是像姜明和白飘洋这样的顶级官二代,富二代都没资格登上顶阁。

他们来秦淮河风流多年,也不过是在这里偶尔举办大型联谊活动时,才偶尔见过其中的某位花魁几面。

就这,还是耗费了大量的人脉,精力,以及金钱才勉强获得的机会。

而像卓青冥这种跑单帮的七楼武夫,在别的地方或许牛逼到不行,但在这秦淮河中,也还真是不够看。

连二楼的一个晴儿姑娘都敢拿断弦扎他,更何况是顶阁的花魁?

所以真正能有资格登上顶阁与花魁快活的,要么是像平秋候这种级别的皇亲国戚,要么就是超越了七楼的顶级高手。

二者缺一不可。

杨千杀金牌之身,相当于执笔人的二把手,身份确实尊贵,自身七楼巅峰的武道修为也是不弱,但要说登上顶阁与花魁约会的话,却还是差点意思的。

所以顶阁根本不用搜,杨千杀肯定不在上面。

中年男人能想到的,李三思自然也了然于胸。

但他有自己的考虑,思虑片刻,他呛了一句话回去,“秦淮河的顶阁虽然难进,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连我这样的二楼小铜牌都在上面待满了四个时辰,更何况是七楼金牌杨头儿?”

此话一落,中年男人先是一愣,随后陷入漫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姣儿带着李三思登上顶阁的时候,二楼几乎所有人都在此间行了注目礼,中年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正如对方所言,小铜牌都能登上顶阁,更何况是执笔人的金牌大人?

所以他无力反驳,过了好半天才说道,“那是因为苏姬娘子给了你特权……”

李三思当场笑了,“那你怎么知道,顶阁之上就没有哪位花魁会给杨头儿特权?”

听到这里,中年男人瞬间语滞,一时间竟找不到可以辩驳的言辞。

但即便如此,就因为李三思这些颇为无赖的话,就想让他去顶阁搜查,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没这个胆子。

老鸨也做不了这个主。

花船二楼是她的所属地,在这里她几乎可以为所欲为,为了自己的姘头长空,她甚至不惜派出三百名护卫去帮他找人。

但要说去搜查顶阁的话,即便是她,也没这个资格。

花魁她得罪不起。

那些无比神秘,无比尊贵的超级贵宾她更得罪不起。

尤其现在子时已过,早已经到了歇息的时候。

顶阁之上的花魁和贵宾们要么还在办事,要么,就早早的同床睡去了,这个时候若去打扰,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昏黄的烛火照耀下,老鸨有些不敢去看冷长空的眼睛,似是为自己无法再帮到他而感到过意不去。

连廊之间的气氛突然沉默下来,显得有些尴尬。

李三思似是看出了老鸨的顾虑,很快站出来说道,“若是你们不方便的话,我和冷大哥上去便好,嫂嫂你让你的人守住二楼的每一个出入口,一旦发现杨头儿的踪迹,立马通知我们……”

“绝对不行!”

中年男人闻言当即往前一步,挡住了连廊的出口。

裹身的白色长袍无风而动,将他的满身气息尽皆散开。

他的目光在两位逼王身上来回扫视了片刻,随后说道,“顶阁重地,岂是你们能乱闯的?要么,你们就在这二楼候着,要么,就去别处找找看,总之有我在,顶阁你上不去!”

此话一落,李三思尚未表态,逼王却已冷眼微挑,积蓄的逼气终于不再保留。

“给你脸了是不是?”

一声冷笑,逼王反手握住了背后的那把重剑。

剑未出鞘,一道清冷剑意便已悄然散出。

明明六楼的剑道修为,偏偏有着与七楼对抗的猛烈气势。

都说行剑道者最擅长越境杀人,以前觉得不可信,今日看来是没得假了。

“长空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老鸨急了,也顾不得在中年男人面前藏着掖着了,直接暴露了自己和逼王刚刚确定的地下恋情。

她一把按住了逼王握剑的那只手,掌心的柔软和温度让逼王躁怒的心恢复了短暂的理智。

他低头看了老鸨一眼,强忍住怒火,“你让开!”

声音清冷而不失霸气。老鸨摇头,刚想劝他几句,身后一道如山般的气势忽然缓缓升起。

回头一看,中年男人正面无表情盯着冷长空的那把重剑,满身战意以及强横的武道气息瞬间涌满了整条连廊。

看得出来,对于逼王的无礼他也已经忍到了极限。

此时不需过多逼逼,唯有一战,方能了却此间恩怨。

“大胆!你敢出手试试?赶紧给我退下!”

对待逼王她温柔似水,对待手下的中年男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一声令下,饱含威严,直接让中年男人皱起眉。

他自然看到了老鸨和冷长空之间的小动作,不由摇头说道,“你常跟姑娘们说秦淮河中从来都只有露水情缘,没有真感情,却为何自己仿佛已深陷其中?”

语气中颇有几分唏嘘之意。

老鸨闻言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中年男人一眼,示意他赶紧退下。

中年男人却无动于衷。

他与老鸨明面上虽是上下级关系,实则平日里皆以老友关系相处。

他深知老鸨见多了风月场上的逢场作戏,满身情欲早已沉寂多年,春心荡漾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如今退居幕后,掌管着整座二楼,教导姑娘们的第一理念便是客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家人,玩一夜情没问题,但要是想来真的,还是省省吧。

却不想这位姓冷的执笔人银牌过来了一趟,就让她梦回十八,有种彻底迷失的感觉。

而以中年男人对老鸨的了解,如今的她,是真的动了真情了。

感慨之余,便只剩担忧。

来此秦淮河中的都是些什么男人?

只愿一夕欢好,拍拍屁股走人即可。

往往下次再来时,或许连自己曾经睡过哪位姑娘都不记得了。

关于这些,老鸨应该最清楚不过,却为何还是……

想到这里,中年男人望向冷长空的眼神愈发冰冷。

在他看来,逼王一定是看中了老鸨在秦淮河二楼的莫大权势,想利用她的职务之便,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勾引老鸨。

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哪怕老鸨已经多次示意自己退下,中年男人依然固守在原地,他不能再让老鸨一错再错。

“是男人就别躲在女人后面。”

中年男人望着冷长空,清冷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别担心我会欺负你,战时我会将自身实力压制在六楼,希望你的重剑术不会让我失望。”

此话一落,老鸨暗叹一声,心知此事已然无法善了。

果然,很快,自己的手便被另一只宽厚的手掌缓慢而坚定的拨开。

“男人的事,女人不要插手。”

老鸨抬头之时,刚好看到身前这个男人再次握住了那把重剑,剑出一寸,剑意便弥漫一尺,隐约间散露出无比清澈的寒气与战意。

此间连廊原本已被中年男人强盛的武道之力完全涌满,可等到冷长空完全拔剑出鞘时,连廊间的武道之力便在瞬间被割裂成两半。

剑势悬于中年男人面前,无声请战。

在装逼这件事情上,冷长空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并且无所畏惧。

“无需压制修为,冷某手中这把重剑,专杀七楼。”

逼王右手提剑,左手自剑锋轻抚而过,剑光顿时如水晕般散开,清亮且肃杀。

这一刻,连廊间的气氛顿时僵持到了极点。

老鸨有心阻止,但逼王眼眸深沉,瞳孔深处暗藏的大男子主义之光将她定格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无奈之下,只能勉强撑起最后一丝没落的威严,对着中年男人开口,“长空是秦淮河的客人,你休得放肆!”

“正因为是客人,才不能辜负他此刻的剑势。”

中年男人往前一步,目光随之落在逼王身上,“你是客人,请先出剑。”

李三思深知逼王尿性,别的方面不敢说,但在打架这件事情上,他还真的没怂过。

若是在平日里也就任由他们去打了,毕竟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不打不像话。

可如今时间紧迫,抓鬼之事迫在眉睫,哪里还有心思去做这些无谓的争斗?

所以在逼王出剑之前,他迅速站了出来,先是示意逼王稍安勿躁,随之望向中年男人,说道,“先别冲动!并非我二人要乱闯顶阁,而是我与苏姬相识,此前本就已受她之邀登阁而上,这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不过是下来透透气,顺便一览南晋国姑娘的风采罢了,现在我要重新上去,你应该没理由拦我吧?”

合情合理,也合秦淮河的规矩。

说到这里,李三思不由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这么快就从顶阁下来了。

早知道杨头儿很可能就藏在顶阁,他高低要在上面死熬一宿。

反正秦淮河十大花魁他都熟,挨个的串门还怕找不到人?

只是他有些疑惑杨头儿为何会去顶阁?

难不成最先逃离的那只鬼找到了某位花魁娘子作为新的宿主,所以杨头儿才会追寻至此处,去与之汇合!

想着想着,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顶阁之上只有花魁娘子以及那些隐秘贵宾才有资格上去,任何敢于乱闯顶阁的人,必须先要经过二楼护卫打手这一关,然后再是隐于暗影中真正高手的阻拦。

可杨头儿登阁而上之时却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说明他和自己一样,受到了某位花魁的特权许可。

而据李三思所知,杨头儿似乎从未来秦淮河厮混过,自然也就不可能认识哪位花魁,更别说与之关系密切到可以深夜入住闺房了。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那位花魁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花魁,而是鸠占鹊巢之后的那只鬼。

至于被附身的那位花魁究竟是谁,尚不得知,只能等上去之后再做细查。

心念至此,李三思便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上去一探究竟了,原以为自己都这么说了,中年男人必然不会在为难自己,可对方依然没将路让开,奔腾的武道气息反而变得愈发浓厚。

他说道,“若是想要再次去到顶阁,必须再次得到苏姬娘子的许可。她不发话,我不会让你上去。”

“我不上去说一声,她怎么知道我要上去?”

这下连李三思都有些生气了,这家伙也太他吗固执了些。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摇摇头,“她说了你才能上去。”

你吗!…李三思火气顿时上来了,他瞪了中年男人一眼,“冷大哥,动手!”

不用他多说,早在中年男人话音刚落的瞬间,逼王剑势已起,强横的六楼剑意刚刚在此间沸腾,一个好听到让人浑身酥软的声音却忽然从顶阁之上传来,“李公子,都过了子时了,还不上来歇息吗?”

这个声音响起的很突兀,尤其是从神秘的顶阁而来,更是在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平阁之间的表演瞬间停止,似乎都在为那个声音的主人让道。

李三思浑身一颤,“这声音很耳熟啊,是哪条鱼?”

逼王一愣,重剑刚起复又回落,“嗯?又是凤起的哪位相好?”

老鸨娇躯亦是一滞,当即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中年男人皱起眉,他将掌心凝起的战意散去,同样抬头望去。

与之一起望去的,还有二楼正在用心看表演的众嫖客。

场间先是纷扰半息,随后众嫖客个个面露狂热之色,瞬间调转眼眸,目露色光,猛地射向顶阁。

听这声音中的腔调和饱和度,摆明是花魁登场了啊!

二楼偏角有一盏烛火,不亮,但极有情调。

刚好映照出那道正倚在顶阁长廊之上的身影。

内衬肉色小肚兜,外披绿色小薄纱,黑暗中一对明眸妩媚动人,裸露大腿且长且直,并且白得发光,一点酥胸半露,惹人风光美的惊心动魄,众嫖客一眼望去,灵魂差点全都出窍。

“是绿娥娘子!十大花魁中排名第三!”

白飘洋激动的猛拍大腿,见众嫖客皆是一副花痴样,不由微微昂首,颇有些骄傲的说道,“前些年家父宴请吏部姜尚书来秦淮河中喝酒时,曾斥重金邀请绿娥娘子下来唱过一曲儿,不巧,在下当时正好在场,有幸与之浅饮过两杯,至今想起,绿娥娘子的花容月貌,软语温香,尤在眼前,仍在耳畔。”

“不想今夜竟又得偿所见,啧啧,两年了啊,绿娥娘子像是比以前更加水灵了。和她比起来,南晋国的那些个娘们算个屁啊!”

听闻此言,姜明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飘洋,你应该记得,当时我也在场吧?你只是跟绿娥娘子喝了两杯酒,我可是听她喊了我两声姜公子呢!哈哈!”

言及至此,二人相视一笑。

再望向顶阁绿娥娘子时,目光顿时变得无比猥琐。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可是刚才绿娥娘子喊的可不是白公子,也不是姜公子,而是李公子啊!”

声音尖锐且刺耳,带着数不尽的嘲讽之意。

此话一落,白飘洋和姜明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是啊!绿娥娘子喊的是李公子!哪个李公子?啊?哪个姓李的排面比咱俩还要大?

答案很快揭晓。

只见通往后堂的那条连廊之间,小铜牌李三思弱弱的举起手来,他先是看了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一眼,“这次虽然没有苏姬娘子给的特权,但有绿娥娘子的应该也一样吧?”

中年男人没说话,只在沉寂片刻后便默默退到了一边。

李三思呵呵一笑,随即迈步而起,从连廊走出,踩着轻快的步伐穿越人潮,再次登上了通往顶阁的那道楼梯。

行至半途,绿娥娘子忍不住又娇声喊了句,“李公子,你快点儿~”

“来啦!”

李三思小跑着奔上去,在绿娥娘子贴过来之前,他对着楼下目瞪口呆的众嫖客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各位,有空上来一起玩啊……”

轻笑声中,他搂过了绿娥娘子纤细的腰身,缓缓走入那诱人的闺房。

刹那间,全场震惊,鸦雀无声。

一场热闹的狂欢,再次因为一枚小铜牌的搅局而散场。

第两百五十五章 李三思的特长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枚看似平平无奇的小铜牌,竟然能够先后得到苏姬和绿娥这两位花魁娘子的青睐。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再没有人敢看轻李三思。

人们禁不住猜测,他那小铜牌的身份是否只是一个伪装。

他真实的身份其实是一位来自皇城贵族中的隐藏大佬?

人潮惊寂之余,弥漫在众嫖客心头的,除了难以散去的妒意之外,更多的,还是一种莫名升起的焦虑。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禁不住回想,在今夜的无数纷闹之中,自己是否有得罪过那位神秘的小铜牌?

若是有些许言语的顶撞,会不会换来对方无休止的报复?

一时间忧虑四起,愁云布满二楼。

就连南晋国的姑娘们悄然退场都已无暇顾及。

来自北境之地的狂人雷爷早已眯起了眼,他望着周围唉声叹气的众嫖客冷笑不止。

同时有些庆幸自己一开始并未找李三思的麻烦。

从如今的局面来看,李三思的背景绝对恐怖到让人难以想象。

此前他猜测对方很可能是刑狱司狱神大人的私生子,可如今从绿娥娘子那热情到,你不睡我都不行的态度来看,这种猜测显然是过于低调了。

明眼人都知道秦淮河真正的幕后大老板其实就是大魏朝的顶级扛把子,那位稳坐朝堂,不动如山,多年未曾走出皇城,却依然能够掌控人间局势的九五至尊。

也只有神皇陛下的面子,才能同时让两位顶级花魁都对李三思投怀送抱。

所以他大胆猜测,李三思其实是一位从皇城中偷跑出来,借着执笔人小铜牌的身份游戏人间的入世皇子。

而那位姓冷的银牌就是他的贴身保镖,所以才会对其言听计从。

想到这里,雷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时候安排一场英雄救皇子的戏路了,能不能从北境之地落户大魏皇城,就看自己到时候入戏有多深了。

此时那位出自儒门的高大男子也感到十分意外。

他虽自南晋国而来,对大魏秦淮河的文化和背景知之甚少。

但今日走这一遭,耳濡目染之下,却也已经了解到,秦淮河十大花魁的地位有多高,影响力有多大。

几乎堪比南晋国身份尊贵的郡主。

没想到自己小德小师弟的好友看似其貌不扬,修为也不够看,却能和花魁娘子有那般密切的关系,看来他还是个颇有些背景的大人物呢。

高大男子摇了摇头,忽而神采飞扬,“也不知道小德小师弟什么时候过来,他若是知道那位凤起小兄弟已经登上顶阁与花魁私会去了,想必会很羡慕吧……”

似是想到了小德小师弟听闻这个消息后,会露出怎么羡慕的眼神,高大男子顿觉有趣,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但周遭众嫖客此刻皆被忧心和妒意缠绕,他们肯定是笑不出来的,能不哭就不错了。

所以此时见高大男子突然发笑,他们顿时全体翻了个白眼,向对方祖宗十八代中的所有女性表示了亲切的问候。

放眼场间,大概也只有姜明和白飘洋这二位公子哥对李三思的幕后身份仍保持怀疑态度。

并且怒意剧增。

他们缓缓握紧了双拳,盯着李三思消失的那片黑暗久久无语,心中对其的憎恨早已经达到了此生的饱和点。

这枚该死的小铜牌,竟然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下不来台。

这个仇,早晚都要报的!

而连廊之间,冷长空重剑在手,剑意仍在呼啸,只是剑下的战意和杀气却早已默然消退。

凤起小老弟再一次成功装逼,让他也倍觉脸上有光。

昏暗的烛火照耀下,他微微昂起头,脸上的逼气和傲气几乎达到了昔日之巅峰。

就好像登上顶阁,搂着绿娥娘子去快活的人是他一样。

片刻沉寂后,他淡淡的瞅了一眼退到一边去的中年男人,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然后说了一句话,“凤起登阁而上,你怎么不拦着了?”

语气中满是嘲讽之意。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眼神漠然,他盯着冷长空看了许久,目光最终挪到了对方的那把重剑上,“他虽然上去了,但我们还是可以继续。”

说话间,他平静往前伸出了右手,掌心中本已散去的武道之力再次奔腾而出,而这一次,他所持握的战意要更加鲜明。

带着隐忍的怒意。

逼王闻言自然不服,正要提剑而上,老鸨却忽然抱住了他的胳膊,柔软的胸脯紧贴着逼王的上臂,微微的摩擦声中传来她的低吟,“长空,既然李大人已经上去了,事情也就解决了,这么多人都在此间看着,可别再让我为难了。”

说完也不等逼王有所回应,她便又瞪了中年男人一眼,眸间的警告意味前所未有的浓厚。

很快,她便又撒娇似的强行替逼王将重剑归鞘,自己的身子则代替了那把剑,任由逼王搂着,半推半就的往平阁后台走去。

独留中年男人在原地无言凝视,体内惊起的武道之力久久不散。

途中隐约可以听见老鸨的声音,“再有一会儿妖族的白狐,雪鹿便要登场,你看可以,可别真想着哄她们回去睡觉。”

逼王逼气仍处于激昂状态,本还打算摆出自己大男子主义的风采。

只是面对怀中这一身柔软,加上老鸨经验丰富,很会来事儿,说话时不停的扭动,搞得逼王直犯迷糊,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人妖殊途,看看就好,但要说带回去睡觉,未免也太恶心了点。尤其妖族与我大魏正在边境交战,关系愈发恶劣,在这个节骨眼上迷恋敌国妖女,说实话我是颇为不耻的。”

这些话说的义正言辞,似乎对于白狐,雪鹿不屑一顾。

可刚至平阁后台,他便最先挑了个最佳的观看位置,眼神也是不断的往表演通道之间瞅,似乎有些焦急为何白狐雪鹿还不登场。

老鸨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她此时也懒得避嫌了,直接在后台一众护卫打手,以及小厮丫鬟惊恐的眼神注视下,坐在了逼王的右侧身位。

她轻依逼王,随手递上了一杯温酒送入他口中,忽然又问了句,“李大人真的只是执笔人的一枚小铜牌吗?”

“何出此问?”

逼王饮酒入喉,意味深长的看了老鸨一眼,嘴角忽然露出的笑意让她芳心一颤,忍住低下头娇嗔了一声。

片刻后,她说道,“苏姬娘子和绿娥娘子一个是秦淮河的头牌,一个是排名第三的花魁......这二位娘子身价极高,往日里哪怕是一般的王爷过来她们都爱答不理的,怎么今日,她们竟然同时对李大人如此倾心?而且看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并不是今夜才如此,而是很久以前便已这般亲密......”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说实话逼王其实也很不解。

就目前来看,凤起小老弟除了智商高些,并且在探案这一块儿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外,在其他方面,包括外貌,修为,身份,都远不及自己。

可为何他在秦淮河中如此吃香?

并且大魏朝长公主以及剑圣传人洛溪亭都与他有一腿。

世界上最好看的几个女人几乎都围着他转,这天理何在?

每每想到此处,逼王的心里也难免会升起一丝微不可觉的妒意。

好在凤起小老弟是自己人,哪怕心里再怎么不平衡,在其她人面前,还是要替他说说话的。

所以逼王笑道,“凤起他确实只是一枚小铜牌,只不过,他有特长啊......”

老鸨一愣,“特长?哪里特长?”

逼王却不说话了,转眼望着老鸨,嘴角笑容愈发高深莫测。

老鸨眨眨眼,以她过往的无上阅历,很快就听懂了逼王的言外之意。

不由掩嘴惊呼。

昨夜与逼王近乎一宿欢好,她已然知道逼王身下的那把剑实则一手难以掌控,在她见识过的无数男人之中,逼王的剑,绝对算得上是人间独一档。

可她万万没想到,哪怕是拥有如此长的一把剑,逼王依然对那位李大人做出了特长的评价,说明李大人的那把剑,才算是真正的恐怖。

老鸨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把剑。

但她却似乎已经理解,为何李大人能够连续两次被被邀请登上顶阁了。

一时无话。

在妖族的白狐,雪鹿登场之前,二楼仍旧一片死寂。

没办法,只能说二代逼王带给人们的震撼实在过于强大,可能要用很长时间才能治愈......

第两百五十六章 白狐,雪鹿,和绿娥 夜色更深时,二楼的沉寂终于到了头。

众嫖客的复杂心情也逐一平复。

因为万众期待的妖族尤物,终于将要登场。

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可不能被那枚可恶的小铜牌坏了心情。

相对于南晋国的姑娘,众嫖客对于妖族的白狐,雪鹿要更加的着迷和疯狂。

除了饱含对敌国女人的征服欲望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出于对不同种族之间的那种猎奇心态。

传闻妖族的白狐,雪鹿最善蛊惑,伺候男人的功夫也是相当了得,乃是天生的尤物。

加上她们虽可随时幻化为人形,但某些部位还是保留着妖族独有的某些原始兽性特征。

若是能将她们压在身下,单是那份独一无二的视觉和感官刺激,便足以让人兴奋到灵魂出窍。

不出意外的话,在场众嫖客这辈子都没机会把秦淮河的十大花魁弄上床了。

但若是能搞定妖族的白狐,雪鹿的话,倒也不失为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慰藉。

所以今夜无人入眠,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去做最后的尝试。

他们并不担心姜明和白漂洋这俩货会再次以权势相逼,强行将妖族白狐,雪鹿带走。

更不用担心那几位登上七楼的强者会像卓青冥一样,以武犯禁。

从此前老鸨对会员兄弟二人组,以及卓青冥的态度来看,秦淮河不准强买强卖的规矩还是相当靠谱的。

这规矩不仅适用于这座画船上的本土姑娘,对于南晋国和妖族尤物同样适用。

所以最终能否将她们搞到手,靠的,并非武力,权势,或是金钱,而是人格魅力,眼缘,和运气。

在这方面,人人平等,最是公平不过。

说起来,那枚小铜牌的运气就不错,很合乎两位花魁娘子的眼缘,所以才有机会登阁而上,去展示独有的人格魅力。

一想到那枚小铜牌,众嫖客的心情顿时又有些糟糕起来。

赶忙轻呸了声,骂了句真晦气,便再次聚敛心神,对焦于平阁之间。

不消片刻,后台有白雾飘起,在昏黄且暗沉的烛火映照下显得神秘而又诡异。

一只通体雪白的妖狐泛着青色的眸子跳上平阁,身与白雾融为一体,它朝着人群看了一眼,虽仍是妖身,可眸间的光色却带着让人难以言说的妩媚之意。

偶尔眨一下眼,人性与兽性混杂在一起,交织着极浓的情欲,众嫖客的神魂都差点给勾走。

而在白狐身后,传说中的雪鹿不知何时也已现身,它只在白雾之间出现了一瞬,便再次被这渐渐升腾弥散的雾气彻底淹没。

欲说还休,隐秘中带着几分挑逗。

众嫖客同时屏住了呼吸,目光逐渐变得痴迷。

就连逼王都忍不住挺直了身子,若非老鸨就在身边坐着,轻轻倚着他以作约束,只怕他就快要抑制不住身下的那把大宝剑了。

没过多久,白雾便渐渐消散,寂静的氛围中,昏黄的烛火间,无数双色迷迷的眼神注视下,白狐和雪鹿同时褪去妖身,于雾气尽散的最后一刻赤脚而出,哼着来自远方妖族的古老歌谣,以近乎赤裸的姿态,站在了无数恶狼之前。

那一刻,昏暗的二楼仿佛有神光降世,落于二妖周身,那明显带着异域风情的狐脸和鹿眸之间,藏着让人窒息的奇妙气息,美的惊天动地,媚的惊心动魄。

众嫖客目眩神迷,不论是谁,都在祈祷自己今夜能够修得降妖之力。为国争光,所有人义不容辞!

此间境域,大概也只有那位出自儒门的高大男子能够始终保持平静。

他静望着平阁之间哪怕暂时没有更多的妖娆动作,却依然极尽诱人,天生媚态的白狐,雪鹿,心绪流转之间,体内清净淡然的儒道气息也随之缓缓散出。

此时的他,以君子之道立身于此,与此间人潮显得格格不入。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也没人在乎他。

再晚些时候,平阁间歌谣声瞬止,置身后台的老鸨轻轻唤了声,“开始吧。”

那一刻,烛火微光仿佛变得愈发晦暗,给人一种凄美朦胧的感觉。

平阁四周为妖族的登场而专门布置了类似于妖族丛林的场景,烛火一暗,上面风云变幻,白狐,雪鹿宛如置身故国,惊喜之余更显媚态。

她们往前一步,飘然之间便已纵身丛林,轻巧灵动之余,百媚丛生。

那并未因幻化为人形而隐去的雪白尾巴在她们身后摇曳跳动,与绝美的肤色和容颜相互照应,既美得让人心动,又妖得让人欲罢不能。

她们并未像南晋国的姑娘们一样以歌舞取悦众人,而是单纯的在丛林间跳跃嬉闹,偶尔停下身子对着此间人潮轻轻一笑,勾勾小手,像是在邀请众嫖客上去一起玩似的。

其间所带来的诱惑之意难以言说,唯有身临其境方能感受到那两只小妖精是有多么招人喜欢。

众嫖客心驰神往,不枉他们等了这么久!今晚拼了命也要将她们带回去睡一觉!

按照老鸨此前给出的节目预告,妖族尤物出场时间只有一个时辰,相较于南晋国的姑娘们短了不少。

但这正是秦淮河的营销策略,真正的好东西是不会在人前暴露太久的。

必须先让在场众人看到妖族尤物的价值,然后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出腰包,费尽心思的去将她们变作自己的私有产物。

但场间如此多的嫖客,真正有机会尝到白狐,雪鹿味道的,却只有那么两个,缘分不够的话,或许一个都没有。

这对于众嫖客来说或许不太美好。

但对于秦淮河来说,这样反而更有利于自身发展,以及利益的可持续性。

一旦白狐,雪鹿在今夜失了身子,日后给人们带来的新鲜感必然会急剧下降,唯有始终保持神秘,守住那一点红,方能持续绽放魅力。

秦淮河也就能利用妖族尤物的噱头吸引更多的嫖客前来消费。

钱与名声都将稳赚!

时间在流逝,昏暗的光景中,白狐,雪鹿仿佛已与妖族丛林融为一体。

那如鱼得水的自在感不像是来此取悦他人,到更像是在取悦自己。

众嫖客也于暗影中观望,宛若经验丰富的猎手,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来一场新奇的猎妖之旅。

而这二楼的一切,都与已经登上顶阁的李三思无关。

他现在满脑子都装着那两只鬼,若是再找不到它们,只怕就算妖族的白狐,雪鹿脱光了衣服站到自己面前,他也没心思去快活。

至于自己怀中所搂抱的花魁绿娥,他也只是拿来在人前装逼的筹码,对其并无太多的邪恶心思。

避开耳目之后他便立即松开绿娥那柔软的腰肢,与之保持着半尺左右的距离。

之所以保持距离,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正人君子,而是他并不信任绿娥。

按照李三思此前的推断,杨头儿大概率就藏在顶阁某位花魁的闺房中,而那位花魁很可能就是逃至秦淮河的那只鬼.....除了与自己滚过床单,所以对其知根知底的苏姬外,其余的几位花魁都有着极大的嫌疑。

尤其是这位绿娥娘子。

李三思调出过原主的记忆信息,知道原主与秦淮河的十大花魁都曾有染。

但同样除了苏姬外,原主和其余的花魁都只是一夜风流,正儿八经的露水情缘,过后再无联系。

而且加入执笔人之前,他也曾多次来过秦淮河,绿娥都从未主动相邀过。

今夜恰逢厉鬼登花船,她却刚好这般热情主动,如此反常,很难让人不去怀疑她是否真的就是那位被鬼附身的花魁。

若是猜测没错的话,杨头儿岂不是就在她的闺房中?

想到这里,李三思顿时汗毛倒竖。

绿娥的闺房就在身前两丈之外,屋内亮着昏黄的烛火,不亮,并且足够朦胧。

若是在往日里,如此暗色调的烛光自然极具情调,很适合调节气氛,但此情此景下,李三思却只觉得诡异。

据说厉鬼常住地下,最喜欢的就是这般暗沉的光线。

而且在他的神念感知之下,隐约间发现窗前似乎有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道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有刻意掩蔽的动作,如果不是李三思神念过于强大,只怕很难察觉。

而从那道身影的藏身动作来看,仿佛就在等着自己进去。

刹那间,李三思深吸一口气,当即准备停步止身,却不想绿娥竟然先一步停下了。

黑暗中绿娥早已收起了嘴角的风骚笑意,柔情似水的眸子也变得无比凝重,她紧紧盯着李三思,似乎欲言又止。

李三思呵呵一笑,故作轻松的问道,“怎么了?有话对我说?”

他看似不动声色,实则神念已与体内三道剑气沟通上,随时准备唤一声剑来。

绿娥不曾正面回应,却忽然朝着苏姬所在的闺房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后说道,“姐姐要是知道公子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奴家这儿,怕是会生气吧?要不,今夜公子你还是先去姐姐那里过夜吧,等明日姐姐应允过后,奴家再接公子过来。”

秦淮河十大花魁的地位和排名一样,有高低尊卑之分。

绿娥这第三花魁的名号虽然已经很厉害,但和苏姬这位头牌花魁比起来,却还是差了点意思。

苏姬早已对李三思情根深种,这一点外人或许不知道,顶阁的几位花魁却是心知肚明的。

若是明知如此,却还是抢了苏姬姐姐的男人,这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日后在这座花船上怕是也很难混下去了。

所以绿娥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李三思却总觉得不对劲,若是绿娥真的担心苏姬生气的话,一开始就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主动邀请自己上来。

如今已经弄得人尽皆知,她却中途后悔,亡羊补牢也已经晚了......自己若真听她的话去找苏姬,岂不是会被当成是绿娥对她的一种施舍?这误会可就越来越大了。

绿娥是个聪明人,她绝不会想不到这些。

之所以让自己离去,肯定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

心念至此,李三思神念瞬间汇于双眸,忽然上前一步盯住绿娥的眼睛,以极快的速度问道,“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第一次与你见面的时候,我送了你什么东西?别犹豫,快说!”

第两百五十七章 幻象 绿娥的反常举动让李三思更加怀疑,她很可能就是被鬼附身的那位花魁。

而闺房之中自己所感知到的那个身影,也许就是杨头儿!

二鬼已然汇合,骗自己进入闺房自然没什么好事。

搞不好自己左脚刚过门槛,就会被杨头儿一掌给拍成麻瓜。

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李三思二代逼王的气息感动了绿娥,让她暂时摆脱了那只鬼的束缚,短暂恢复理智。

所以她才会迷途知返,借口说苏姬会生气,让自己离去。

其实是为了救下自己。

当然也不排除那只鬼诡计多端,借此麻痹自己,以达到它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管是哪种情况,必须都要先确定现在的绿娥究竟是人性为主导,还是厉鬼在操纵。

所以他才会刻意追问,有神念加持,赋以前世港片中,阿Sir审问嫌疑人时的强硬语气,相信绿娥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做出本能的反应。

是人是鬼,就看她能不能答上来了。

很快,绿娥便与之对视一眼,瞳孔中稍有迷茫之色,只是很快便恢复清醒,她几乎是下意识回道,“第一次见面时,公子你送了奴家一本《探案密要》,据说是刑狱司三位司长大人联名编纂,最是珍贵,还嘱咐奴家一定要好好保管。”

“那本《探案密要》现在还压在奴家的床下呢,只不过奴家才疏浅薄,实在看不懂里面内容,所以少有翻阅,如今那本书还和新的一样……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闻言至此,李三思心绪稍平,眼中少了许多戒备。

二人当年初见之时并无第三人在场,想来厉鬼就算能控制人的身体,对于人的思维也不能掌控的那般全面,至少这种男女之间的暧昧琐事它应该不会费尽心思的去了解。

绿娥既然能回答上来,几乎就可以确定她现在还是个“人”。

但这并不能排除她被附身的嫌疑。

所以李三思并未完全放下警惕,他笑了笑,“没什么,看你这么急着把我往苏姬那里送,还以为你忘记我俩之间的故事了。”

绿娥闻言低眸说道,“公子哪里的话,虽只有一夕欢好,但奴家这辈子都忘不了。”

语气轻柔,言辞真切,若非知道她是秦淮河中最善于哄骗男人的第三花魁,只怕李海王就要动心了。

正要说话,想从绿娥的口中再探些有用的信息,她的声音却忽然再次响起,“其实,奴家也不想公子你去苏姬姐姐那儿的,这么些日子没见,奴家也想和公子你好好说说话,聊聊心事儿的,只是……”

说着说着,她忽然朝着身后的闺房看了一眼,眸间忽然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似是为难和不安的交织体,隐约间还带上了一丝恐惧。

李三思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心中陡升寒意。

他忽然欺身向前,双臂猛然搂紧了绿娥,一副等不及进房便要在此亲热的猴急模样。

绿娥吓了一跳,却并没有挣扎,反而在感受到李三思强而有力的挤压之后,她情不自禁也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正要在情欲中迷失时,耳畔却忽然传来李三思的声音,“房中是否有人?”

声音沉静而不失温柔,像是情郎在耳边低语。

绿娥无法抵抗,直接伏进了李三思怀中,片刻后,她轻轻嗯了声,“公子,你快走吧。”

果然!…李三思又惊又喜,继续问道,“是个男人?”

“嗯。”

“天黑之前他便已进来?”

“嗯。”

“我和他认识?”

“嗯。”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嗯。”

“知不知道找我做什么?”

李三思此话一落,能明显感觉到怀中的绿娥颤抖了一瞬。

片刻后,绿娥说道,“他说,与公子你有仇,所以,要送你到地下去……”

有仇?地下?…李三思不说话了,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确定绿娥闺房中的那道身影就是被鬼附身的杨头儿。

想来是因为自己对百鬼入大魏的案子调查的太过于仔细,进展也足够迅速,导致它和同伴多次附身无果,几经逃窜,所以对自己心生怨恨。

才想着在这秦淮河中弄死自己,以绝后患。

如此一来,自己的推断基本上都可以说的通。

唯一的不解是,既然屋内是被鬼附身的杨头儿,那么他找上了绿娥,说明绿娥的体内肯定也藏着另一只鬼。

可从目前来看,绿娥似乎并没有被控制住的感觉。

而且她对自己并无半点隐瞒,神念感知之下,她在回话时情绪也并未有任何波动,说明并不是在说谎。

这就有意思了,难不成绿娥和那位晴儿姑娘一样,也是一位隐藏的术士不成?所以她的神魂强度过于强大,以至于就算被鬼附身,也不会被操控心智?

思虑无解,索性不再去想。

既然确定了两只鬼的位置,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了,抓鬼立案即可。

问题是若杨头儿对自己并无敌意的话,自己还可与之迂回一二,先将他骗回执笔人衙门再说。

可现在他想杀自己,那还迂回个屁!搞不好见面就要开打。

自己势单力薄,修为末微,真打起来十死无生。

虽然有三道剑气帮忙,可那只鬼既然连号称七楼无敌的杨头儿都能附身,说明它的实力至少有着半步八楼的水准。

一剑肯定是杀不死它的。

两剑倒是能完爆它,但未免有些太浪费。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先去通知逼王,让他尽快找机会出去放烟火,穿云箭一出,执笔人千军万马必然短时间内便会杀到。

到那时群起而攻之,加上秦逍遥这位吊炸天的扛把子带头冲锋,搞定杨头儿可就十拿九稳了。

想到这里,李三思心中便有计较。

他推开绿娥,再次开口,声音忽然变得大起来,“上来之前忘了与冷大哥说一声了,担心他寻我不到会暗自焦急。这样,绿娥你先回房等着,我去知会一声马上就来!”

此间与闺房仅有两丈,如此静谧的环境相信一定能将自己的话带入杨头儿耳中。

绿娥却不知道这是李三思的缓兵之计,听闻李公子还要回来,不由急了,“公子,你别回来了,就听奴家的,还是……”

话没说完,李三思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湿润的嘴唇触碰到掌心的那一刻,所带来的柔软触感让他浑身一颤,小凤起差点都要惊醒,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后,他对着绿娥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言。

下一刻,他开始往后退去,准备去到二楼。

动作缓慢且小心,步伐轻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从二人所处之地到楼梯口大概也就几丈距离,可李三思却花了足足半刻钟才堪堪到达。

他已经能听到二楼传来的众嫖客的惊叹和议论声,想来妖族的白狐,雪鹿确实有够妖娆,所引起的反响竟比南晋国的姑娘出场时大的多,这票价应该是值了。

回身望了一眼,二楼人潮黑压压一片,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拥挤而又诡异。

看上去不像是一群人,倒更像是一堆鬼影。

鬼影?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李三思便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所见才有所念,是因为二楼人潮看上去真的像鬼影,所以……不对!不是看上去像,他们真的是鬼影!

李三思眨眨眼,再次凝眸望去时,二楼仍旧拥挤杂乱,可原本背对着自己,视线全都正对着平阁之间的那些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转过身来。

问题是,映入眼帘的,竟然不再是那些面相风流的公子哥,而是个个都变成了面目狰狞,青面獠牙的地府恶鬼。

它们自二楼抬头仰望,冷着一对对血眸盯着自己,瞳孔着夹杂着毫不遮掩的杀意与暴动。

李三思脚步瞬停,一时间陷入懵逼状态。

他猛然回头,下意识望向了闺房,隐于窗前的那个神秘身影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去哪了?

再去看身前不远的绿娥,发现她仍旧站在原地,只是表情变得无比惊恐。

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人或事!

那一瞬间李三思思绪乱飞,知道此时绝不能乱。

按照他最初的推断,来到秦淮河中的应该只有两只鬼,那么二楼的那些异像很可能是它们制造出来的幻觉。

不得不说,那两只鬼不仅实力强横,智商也是颇高,懂得利用人性的弱点来制造恐惧。

但它们不知道的是,李三思所拥有的强大神念,正是所有幻象的克星!

心念转动间,李三思沉淀思维,神念的强度汇聚到了与罗睺思维共通以来的最高峰,再次冷眼转向二楼,眸间金光映照之下,二楼那些青面厉鬼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入眼所及,依然是那些自诩风流的公子哥,此时看他们真是可爱到爆!

李三思冷冷一笑,“就这点伎俩还想吓到我?”

正准备上前安抚绿娥,示意她不要慌,却见原本面色潮红的花魁娘子早已脸色煞白。

她伸出玉葱一般的手指指向了自己身侧东南角,张开了小嘴儿,却没发出声音,但李三思读懂了她的唇语,“公子,那里有个人……”

第两百五十八章 南晋国的术士 此时的顶阁很安静。

静默的黑暗中,冷清的氛围感直接拉满。

此情此景下,绿娥这一手唇语直接给李三思吓够呛。

东南角乃是顶阁长廊过道,靠近楼梯的最边上,也是从二楼上来的必经之地。

先前李三思看的很清楚,那里鬼影都没有一个。

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个人?

场间沉寂的有些诡异,就连呼吸声都变得沉默。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恐惧,他缓缓转身,顺着绿娥所指方向望去。

果然!深沉的暗色之下,一位不知是穿着黑衣,还是身上散发着黑光的少年静静的站在那里。

说是少年,但他的眼神却是无比老成,有种久经风霜的岁月感。

一对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显得冷寂且肃杀。

若非他的容貌实在太过于稚嫩,只怕很容易被当成是一个老头儿。

他不知何时现身于此,毕竟从头到尾李三思都没有听到多余的脚步声,就像是凭空出现。

他是鬼?…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很快被李三思否决。

如此近距离的神念感知下,那位少年的身上并未出现任何的鬼道气息,反而人味儿十足。

是人的话……李三思眯起眼,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登上八楼的修行者,才能在无声无息间瞬移。

可是此间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气”却呈现出暗红色的状态,说明他的真正实力只停留在七楼。

李三思皱起眉,正觉得奇怪时,忽然看到少年眉心一动,不消片刻,第三只闪烁着金光的眼睛便直接破肉而出,似浩阳一般悬停于少年眉心。

黑暗中,金光凝结成了实质,仿佛能将这个世界的大道规则都完全照破。

李三思连退两步,惊恐欲绝,“开了天眼,他是术士!七楼巅峰的术士!”

难怪他可以无声无息间出现在这里,就跟瞬移一样!

事实上那并不是真正的瞬移,而是凭借超强的神念掩盖了自身气息,同时制造出虚无缥缈的幻境,让外人迷失其中。

在术士的幻境世界里,他就是无敌的。

不要说短距离瞬移了,便是千万里之遥,也是瞬息便至。

所以在人间众多修行体系中,术士绝对是个例外。

想来此前二楼的厉鬼异像就是这位少年术士利用李三思内心的恐惧制造出来的幻境。

只是他没想到李三思的神念竟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只被围困一瞬就将幻境彻底攻破。

少年静静的盯着李三思,眉心天眼中金光缓缓流淌,带着好奇与挑战。

似乎,他也很久没有遇到过像李三思这般,拥有如此强大神念的修行者了。

李三思则更是内心剧震。

据他所知,在大魏朝的备案中,本朝武夫和剑道体系从来都是主流,修习术士的人并不多,这个体系的修行者当中,自然也就没有特别厉害的高手。

其中三尺阁白衣术士星魂的六楼境界,便已算是大魏朝术士体系的最巅峰了。

再往上,可就没人了。

而且大魏朝的术士从来都很讲究排面和潇洒,出行必穿白衣,几乎已经成了大魏朝术士体系的标配。

可眼前这人不仅有着七楼巅峰的术士修为,而且整得一身黑,摆明了是跟大魏朝对着干。

他自哪里来,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李三思沉淀思维,心绪飞速转动,“对大魏朝抱有敌意,并且盛产术士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那个和大魏朝针锋相对多年,如今仍与大魏朝在边境交战的南晋国了。”

有那位登上九楼的读书人在,术士体系很自然的成为了南晋国的修行主流。

只是没想到一向来去自如,潇洒的一批的术士在南晋国竟然成了巫师一般的存在。

穿一身诡异的黑衣不说,性子竟然也如此阴冷,见微知著,看来南晋国的国风的确不咋样,难怪大魏朝不惜耗费国运也要拼命攻打他们。

想到这里,李三思顿时对远方的南晋国更无半点好感。

他甚至已经决定好,等此间事了,他要把二楼那些南晋国的姑娘全部带回去训斥一段时间,以此来表达对南晋国的不满。

只是当他目光再次回到这位黑衣少年身上时,他那所有意气风发的心绪便又瞬间回落,眼前还有个大麻烦在啊……这家伙刚一出场便以幻象将去往二楼的路封死,目的性极强,摆明了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招惹到南晋国的术士了?

而且还是这么吊的一位!

黑暗中,李三思皱眉凝眸,一时间所思无果,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以神念护住心脉,防止自己再次掉入对方的幻术陷阱。

与此同时,体内三道剑气也已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来捅对方几个大窟窿。

心理活动很多,实则时间才过去数息。

李三思在打量黑衣少年的时候,对方也正在观察他。

很快,黑衣少年那双幽暗的双眸就变得凝重起来,眉心天眼中的金光也突然变得无比强盛。

这些都是心境剧烈波动的表现。

“来之前老师曾提醒我,说大魏朝国土之上卧虎藏龙,高手无数,即便我有着七楼巅峰的术士修为,依然不能掉以轻心,需小心行事。”

黑衣少年突然开口,于黑暗中打破沉默,“开始我没当回事,料想就算大魏朝武夫的拳头再硬,剑修的剑气再锋利,只要未曾突破八楼,那么想要攻破我的幻境,只怕都很困难。”

“可我万万没想到,一个刚刚踏上剑道没多久,只有二楼修为的初学者,竟然就将我布置已久的七楼幻术彻底看穿……呵呵,你叫李三思是吧,告诉我,你的神念传承自谁?”

他的声音沉闷且刺耳,和他的长相极不相符,语气中更是有种老气横秋的沧桑感。

李三思第一反应就是此人绝逼和天山童姥一样,是个返老还童的狠角色。

而且他还认识自己!说明今夜的这场相遇并不是偶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我与阁下究竟有何仇怨?还是说,这中间有着什么误会?”

李三思并未回话,而是反问道,“回想许久,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南晋国的人吧?”

说话间,他开始缓步往后退去,一只脚已经走下了楼梯。

只要对方一个不留神,他便要飞速逃离此处,不管怎么样,先与逼王汇合再说。

这个时候发信号求救执笔人肯定是来不及了,好在秦淮河的高手护卫有不少,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只能求老鸨派人相助了,大不了多喊几声嫂嫂。

黑衣少年看到了李三思的小动作,却并未制止,而是摇头说道,“别做无用功了,你的神念虽能看破我的幻术,但你的修为实在太弱,并且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神念的操控方法,所以看破却无法攻破,依然得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

“至于我和你之间嘛,呵呵,初次见面,自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可言,说实话,我对你体内的神念强度反而很感兴趣,甚至有些欣赏。如果不是你和我家主子之间的过节太大,以至于今晚必须死去的话,我甚至都想收你做学生了,真是可惜。”

这些话从一位少年口中说出来,似乎有些怪异,但落入李三思耳中却并无半点违和感。

似乎这本就该是这位黑衣少年说话时的语气。

只是话里传来的信息却让李三思皱起眉……主子?这家伙是替人办事来的?

自己和谁结了这么大的过节,竟然不惜出动一位南晋国的七楼术士来截杀自己?

正疑惑着,黑衣少年眉心金光忽然穿瞳而出,以极快的速度落满整座顶阁。

似结界一般将李三思围困在中间,这下想跑也难了。

就在李三思暗自警惕之时,又一个冷漠中带着无尽肃杀之意的声音从另一个方位响起,“当初老夫便说过,侯爷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却不想因果报应来的这么快!李三思,今夜老夫就送你去地府见小王爷!”

此话刚落,李三思猛然挺身,心绪渐沉,“好熟悉的声音!”

他迅速转眼望去,只见金光边缘处,一位身穿紫袍的高大老者自暗色间大步走来,行至两丈开外冷冷肃立。

他满身的武道气息强的吓人,阴沉眸子中更是杀气极盛。

尤其是在李三思望过来的那一瞬,老者与之对视了一眼,神情甚至变得有些狰狞。

“宋缺!”

李三思认出了老者,顿时惊呼出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洞庭湖之案结案之前,凶手罗修贤被扣押至监察院大牢,平秋候担心宝贝儿子有危险,特地派出一位六楼武夫与之一起蹲号子。

那位六楼武夫正是眼前的宋缺。

多日不见,宋缺体内气息暴涨,神念感知之下,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暗红色的“气”,显然已经登上了武道七楼!

李三思惊愕万分,心绪刹那间百转千回。

他在宋缺阴沉的冷笑声中回顾今夜的种种经历,没过多久,便对自己最初的判断有了颠覆性的认知。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跟在绿娥身后登阁而上的那一刻,他始终抱着先入为主的想法去寻找那两只鬼。

以至于从一开始他便坚持认为是被鬼附身的杨头儿,吩咐同样被鬼附身的绿娥邀请自己上来的,搞得他相当被动,思维也始终围绕着那两只鬼转动。

可直到黑衣少年围困住自己,再到宋缺现身,这期间所交织的阴谋论愈发强烈时,他才意识到,绿娥或许根本就未被鬼附身。

她之所以会如此主动的邀请自己登上顶阁,确实是受人驱使,只是那个人并不是杨头儿,而是平秋候!

第两百五十九章 那一剑的温柔 平秋候!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那老不死的也在这里!”

洞庭湖之案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罗修贤自杀后一切都仿佛已经尘埃落定,他也几乎快忘记,自己与平秋候之间其实还有着间接“杀子”的生死仇怨。

他曾经有想过,此后平秋候可能会在朝堂之上对自己百般刁难,处处给自己穿小鞋,却从未想过,这老不死的竟真敢在大魏朝境内暗杀自己!

且不说罗修贤是自杀身亡,与自己并无直接关系。

就算他真的死在自己手中,只要朝廷没有降罪,说明一切都合理合法合规矩,平秋候若是敢私下里报复,便是与朝廷律法作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不把当今神皇陛下放在眼里。

况且自己还有囚凤玉傍身,他要是还敢动自己,那可真就胆大包天了!

真以为仗着自己是神皇表亲,便可以为所欲为了不成?

而且平秋候竟然还招揽了一位南晋国的七楼术士做幕后保镖,简直离谱!

如今边境战势正酣,南晋国和大魏朝几乎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这个节骨眼上他将一位如此强大的南晋国术士安插在自己身边,等若在大魏朝的地盘上放上了一颗敌国的棋子。

此事若是被揭露,就算他是位高权重的平秋候,只怕也要被判一个叛国之罪。

不过就此间局势来看,平秋候是没打算放自己出去了。

南晋国的术士之所以敢在自己面前现身,必然也是报着必杀的念头。

只要自己死了,自然也就没人会去告密。

想到这里,李三思心情顿时有些沉重……情况不妙啊!

正如黑衣少年所言,自己虽然能看破他的幻境,却无法将其攻破。

在对方的领域中,自己要同时面对黑衣少年和宋缺这两位不同体系的七楼强者,本就无比困难。

况且暗影中还不知是否有其他杀手在伺机而动。

哪怕自己有三道剑气护体,只怕也无法做到全身而退。

毕竟剑圣赠予的三道剑气单挑虽几乎无敌,但这玩意儿用一剑少一剑,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啊。

穿越至今,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孤立无援。

好在内心忐忑之余,金色牢笼深处的罗睺忽然打了一个昏沉的哈欠,像是刚刚睡醒一样。

沉默了有些日子的罗睺依然没说话,但渐渐趋向平稳的呼吸声却让李三思莫名心安。

这位来自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能够给人足够多的安全感。

它只要不整天想着怎么完全控制自己这具身体,李三思还是很乐意放它出来装装逼的。

心念至此,李三思满身不安渐渐隐没。

他朝着绿娥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此时也正在望着自己。

眸间有水光涌动,雪白微红的脸上夹带着难言的复杂情绪。

想来她正在为听从了平秋候的话,将自己带入顶阁,从而身陷险境而追悔莫及在。

对此李三思虽心有芥蒂,却无法怪罪她。

都知道平秋候的脾气是相当的大,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立威,绿娥若是不听话,必然将遭受难以忍受的折磨,然后在痛苦和不堪中死去。

被迫的选择往往都能获得原谅。

只是李三思现在没心情前去宽慰她。

因为在她身后,蟒袍裹身的平秋候已经冷着脸走了出来。

李三思知道,自己从绿娥闺房中感知的那道身影就是平秋候!

他双手覆后,眼神极沉,身前身后皆有百丈的威风,望向李三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但浑身的杀意却随着距离的渐近而愈发清晰。

路过绿娥身边时,平秋候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了一句话,“你该庆幸他没有逃掉,要不然,本王保证今夜过后,秦淮河的这座花船上,就只剩下九位花魁。”

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一贯的上位者气息,落入绿娥耳中顿觉遍体生寒。

她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无声落泪。

不知是畏惧平秋候的威严,还是担心李三思如今的处境。

再有片刻,平秋候继续向前,行至黑衣少年身边时,对方恭敬退下让开了一个身位,然后问道,“侯爷,是让他神魂尽灭,永世不得超生,还是毁去他的肉身,送他的魂魄到地下受尽百鬼撕咬之苦?”

平秋候说道,“别那么残忍,他还年轻,如今在大魏朝风头极盛,正是大放异彩的时候,这个时候杀了他,岂不是毁了他的前程?”

此话一落,李三思顿觉意外,“这老不死的又在搞什么飞机?没那么好心要放自己一马吧?”

黑衣少年问道,“那侯爷的意思是?”

“府内后院还有三头春狩回来的大白熊,体格强壮,最是凶猛,每日精力无限,吃的也是极多。往日里都只喂它些牲畜裹腹就够了,近日却像是怎么也喂不饱,而且似乎有些挑食了,本侯爷甚是无奈。”

平秋候面无表情说道,“后来听养熊的张二说,熊喜吃人,若是喂它吃些人肉,想必每日的精力必将愈发旺盛,长势也将十分凶猛……

“所以本王决定给他个机会,带他回府,关在后院每日从他身上割八十斤肉,割完后,等肉长回来再继续割,如此反复,直到那三头大白熊吃到厌恶,想要重新换份点心为止……那时他若是还能活着,那便放了他,顺便送他一头白熊以作表彰,犒劳他献肉之功!”

此话一落,本已抬起头的绿娥再次垂眸,顷刻间泪如雨下。

竟有了要作呕的冲动。

宋缺冷笑不止,体内强横的武道之力澎湃不休,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冲上去替那三头大白熊割上第一口肉了。

黑衣少年则愣了一瞬,片刻后,他说道,“还是侯爷想的周到……对他而言,这样的结局确实过于善良了。”

善良你吗啊善良!…李三思翻了个白眼,终于忍不住开口,“看样子今晚你们是吃定我了。”

“不然呢?”

平秋候皮笑肉不笑,“难道还有谁能救你出去不成?崇明的七楼幻境可挡八楼高手,就算是秦逍遥来了也没用。”

“崇明?”

李三思似乎并无半点危机感,反而饶有兴致的看了黑衣少年一眼,“百家姓里有姓崇的吗?”

“你的关注点还真是奇特。”

平秋候说道,“都说你是大魏朝百年难得一见的探案天才,思维方式确实不一样……难怪整个执笔人衙门都对你寄予厚望,就连皇城六部也曾多次向你示好?呵呵,前途无量啊,可惜,马上就要被本侯爷送去喂熊了。”

言辞间满是嘲讽之意,杀气亦是毫不遮掩。

李三思向后一步,不以为意。

他突然整理好满身衣衫,昂首之时目光变得无比虔诚,随后双手伸向脑后,不慌不忙取下了那块象征着皇权和地位,无论犯了什么罪,都可以免去一死的囚凤玉。

“就算你是平秋候,见到囚凤玉也该下跪才对吧?”

李三思将手中玉牌高高举起,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他在平秋候和宋缺身上来回扫视了许久,所见只有冷笑和轻蔑,似乎完全没有将自己手中的囚凤玉放在眼里。

准确的说,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李三思叹了口气,突然厉声喝道,“无视皇权!私通南晋国七楼术士崇明!蔑君叛国!平秋候,单是这两点,便足以治你的死罪!”

“不愧是大魏执笔人,果然够胆量,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耍威风。”

平秋候冷笑了声,“可若是秦逍遥站在这里说出这些话,本候爷尚有三分忌惮,你一个小小的不入流铜牌,够资格来吓唬本侯爷?”

说着他便往前走了一步,神情倨傲。

片刻后,他忽然很失身份的先对着李三思手中的囚凤玉吐了口口水,然后回身拍了拍崇明的肩膀,“本侯爷就是无视皇权,你能怎样?本侯爷就是与南晋国私通?你又能如何?”

“实话告诉你,贤儿死后,昏君不表态,六部无作为,导致贤儿至今死不瞑目,无人替他做主报仇。从那时起,本侯爷便已经对这个大魏朝彻底失望了……本侯爷现在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希望南晋国和妖族能够早一天于边境斩杀李密,然后整齐联军,挥师大魏!本侯爷要让整个大魏朝,去给贤儿陪葬!”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狰狞,语气也有些癫狂,“知道我为什么不立马杀了你吗?因为我要让你亲眼看到那一天的到来,我要在南晋国和妖族联军攻破大魏皇城的那一刻,打开人鬼两界的通道,将你送入地狱,以祭奠贤儿惨死的亡魂!等你去了地下,相信贤儿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他的语速极快,眼神很是疯狂,看的出来罗修贤的死对他刺激很大。

听到这些大逆不道之言的绿娥已经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知道平秋候敢毫不避讳的当众说出这些话,说明他已经没打算让自己和李公子活着离开。

莫非今夜,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悄悄抬头环顾四周,心彻底凉了。

这哪里还是顶阁?

所见之景阴森恐怖,遍地都是枯骨和碎尸,远望而去,顶空广阔,暗色缭绕,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凄冷的光晕笼罩了整片天地。

她知道自己如今正身处那位南晋国术士崇明的幻境中,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一眼而过,恐怖的氛围却太过于真实,以至于识海中的惧意变得愈发深刻。

有崇明布置的幻境在,想必外面的人一定也看不到这里正在发生的事儿。

自然也就无法来救自己。

绿娥绝望了。

她忽然朝着李三思那边望去,欲言又止,神情间夹带着极悔的歉意……若非自己受到平秋候的胁迫将李公子带上来,他又怎会身陷险境?

想到这里,绿娥眉眼低沉,落寞的眼神我见犹怜。

只是已经没人去在乎和欣赏了。

李三思听到平秋候癫狂到,说要打开人鬼两界通道时,心里不自主的咯噔了一下,心想百鬼入大魏的事情该不会都是他在幕后操纵的吧?

但转而一想又不对。

他都说了要等南晋国和妖族杀到大魏皇城中来时才会那么做,想必那个时候已然国破家亡,妻离子散,他也没什么盼头了,索性与鬼同舞,把这个世界彻底搅乱才好。

至于现在,国运当头,他应该还没这个胆量这么做。

沉寂过后,李三思收起了囚凤玉,他知道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一个对大魏朝都失去信心和信仰的人,是不可能再受到皇权和制度的半点威胁和制约了。

从目前局势来看,自己的处境愈发不妙。

他在一瞬间思考了无数种应对方法,最后还是决定逃跑。

至于怎么逃,说起来很简单,只要先后躲开平秋候和宋缺的攻势,再强行打开崇明的七楼幻境,如此便能奔向二楼。

只要去到二楼,众多耳目之下,南晋国术士崇明自然不敢再露面。

平秋候和宋缺必然也将投鼠忌器,不敢再动手。

如此便算是捡回一条小命了。

日后再来对平秋候的造反言论以及叛国之事进行调查取证,争取早日将其扳倒。

这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做起来却太难,比搞定洛溪亭还要难。

先不说能不能躲开平秋候和宋缺了,便是崇明那一关都不一定能过得了。

自己的神念虽强到无解,但毕竟自身只有二楼修为,想要强行攻破幻境,几乎不可能。

更何况,还有平秋候和……

思索之中,耳畔忽然传来绿娥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公子小心!”

李三思心神一紧,随即感觉有一股极沉极冷的杀伐之意铺面而来。

抬头一看,宋缺不知何时已然起身,挥起一掌朝着自己当头落下。

那激昂的掌意,可怕的武道之力,以及毫不遮掩,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杀气,都让他几乎窒息。

一股死亡气息瞬间将李三思笼罩。

他没想到宋缺这老小子竟然如此不讲武德,面对自己这么一个二楼小菜鸟还搞偷袭。

他瞬间沉淀思维,浑身绷紧,体内神念凝聚到了此生最高点,迅速寻求着应对方法。

那一刻,金色牢笼中的魔道祖师缓缓睁开了眼。

看它那高贵而又孤傲的姿态,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愈发强盛的气息,显然沉默闭关的这些日子,它的实力又恢复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应付此间局面。

从金色牢笼中传来的心声来看,罗睺它已经做好了接管这具身体的准备,并且隐有催促的意思。

看得出来它很有信心,也很是急迫的想要拥有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但李三思却无视了它。

相对于平秋候招揽了南晋国一位七楼术士这件事,自己的体内养着一位来自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要更加的危险和可怕。

前者关系到一国之安危。

后者却能威胁到整个人间。

不必多说,高下立判。

所以他暂时不能冒这个风险放罗睺出来。

虽然这个决定刚刚在思维中升起,便被罗睺感应到,对方的不悦和恼怒迅速传遍了整座思维宫殿。

但李三思再次选择了无视。

也没空对它进行安抚和解释。

宋缺攻势已至,时不我待,他决定使出一剑。

可就在体内剑气蠢蠢欲动之时,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是绿娥!

她的眼神不再柔弱和无助,身上的娇柔之气也被一抹如水般的剑意完全取代。

身上散露出的强大剑息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李三思猛然挺身,内心狂呼,“卧槽!秦淮河真尼玛卧虎藏龙,个个都不是善类!先前晴儿姑娘是一位术士,这下子绿娥又成了一位剑修,看剑气竟然已经登上了五楼!这座花船上还有个正常人吗?”

五楼剑修,已经是相当了不得了。

要知道逼王也才刚刚登上六楼没多久。

宋缺更是意外。

除了意外于绿娥隐藏至今的剑道修为外,更意外的,还是她竟然会挡在那枚该死的小铜牌身前。

他知道这位花魁娘子与自家侯爷一向交好,一时间也不敢下死手,七楼掌意临身之际,他攻势稍缓,回头看了自家侯爷一眼,得到的却只有一个字的回应,“杀!”

宋缺闻言再不犹豫,掌势再起,却不想身前一道剑气瞬息而至,竟是绿娥当先出剑。

她手中无剑,可掌心之间却像是持握着一道无形的锋利剑气,自暗影中而来,眨眼间便已穿越彼此之间的短暂距离,落入宋缺掌势之间。

五楼对七楼,原本毫无胜算。

可修行剑道者向来有越境杀人的美誉,战力也不可按寻常方式估算,再加上绿娥剑占先机,体内五楼之力近乎倾巢而出,势必要全力挡下宋缺一瞬。

所以哪怕二人之间有着两境的巨大差距,这凝聚了一位五楼巅峰剑修全部修为的至强一剑,还是强行将宋缺的必杀掌势撕裂开了一道微不足道的缺口。

至此绿娥油尽灯枯,苍白着脸色颓然落地。

却没有后退,而是依然挡在李三思身前。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半点柔弱姿态,刚强的像是剑圣传人洛溪亭的复刻版。

“公子,找机会走。”

绿娥背对着李三思,缓声开口,语气竟是出奇的温柔。

第两百六十章 隐忍与愤怒 李三思愣住了。

身为一名顶级海王,他从没有否认过自己在女人面前展现出的魅力。

毕竟自信是他把妹的标配和前提。

但自信不是自负,更不代表没有自知之明。

相反,他对自己的认识很到位。

如果此刻挡在他面前的是花魁苏姬的话,他一定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俩人已经同床共枕多次,不说长相厮守,至少也算是日久生情。

更何况因为老李头对苏姬有恩的缘故,导致她拼了命的想对自己好。

所以舍命相救,有理有据。

但绿娥不一样。

在原主的记忆里,他只在两年前与绿娥睡过一觉。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也是过了子时才进的房,天还没亮就离开,潦草且匆忙。

所以俩人之间顶多算是一场走肾不走心的一夜情。

没有太多真感情可言。

正因为如此,此时绿娥的舍身相救才会让李三思觉得震惊和无措。

他一时无话,望着绿娥那看似柔弱,却又表现的无比刚强的背影莫名失神,就连唤剑的口诀都暂时陷入了沉寂。

宋缺疏忽大意之下,竟被绿娥的剑气撼动了自身掌势,不由恼羞成怒。

眼见这位昔日无比高傲的花魁娘子竟还敢挡在路上,不由怒气更盛。

他身形于半空凝滞片刻,随手将掌心中残留的微末剑意拍的一干二净。

下一刻,强横的七楼真力再次汇于掌间,以无可匹敌的姿态,直接朝着已然无力再战的绿娥当前轰去。

“绿娥快退下!”

李三思离宋缺尚有段距离,便已被掌下劲气逼得往后直退。

可想而知身处掌势包围圈中的绿娥正在承受多大的压力。

“退不了了公子,听绿娥的话,你快走吧!往西南角走!”

绿娥回身看了李三思一眼,惨淡一笑。

竟不再去管身后挥掌而至的宋缺,而是并指作剑,燃烧了自身五楼体魄的所有力量,以及积蓄多年才养成的一颗凛冽剑心,其间的惨烈让一向心性残忍的平秋候都皱起了眉头。

最终,她以付出生命为代价,惊起了一道足以撼动这座七楼幻境的剑气。

但撼动并不等于攻破。

这一道剑气并不能对南晋国术士崇明造成太多威胁,但却能将其与幻境之间的联系暂时切断一瞬。

只要李三思能抓住这一瞬的时机找到离开的那条路,幻境便会不攻自破。

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首先她必须要确保自己的终极剑气不被任何人干扰。

包括自己,也绝不能有半点分心。

所以面对身后宋缺的必杀掌势,她始终没有去理会。

甚至没有动用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力去做最后的防御。

她的一切力量,一切斗志和希望,全都放在了自己指尖的那道剑气上。

那绝对是她修行至今,所能敛聚的最强一剑。

单凭外放的锋利气息,便知道它已经超过了五楼。

李三思目眦欲裂,狂吼着让绿娥放弃那一剑,可她却摇了摇头,然后无比温柔,却又无比悲壮的剑指西南。

“公子,随奴家的剑走,一定要……”

剑气已出,她的话却再无法说完。

因为宋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宽厚的手掌并无任何怜香惜玉之意,直接轰在了她的肩胛骨连线之间。

在一位七楼武夫的掌下,没有真劲护体的剑道体魄跟一张白纸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掌势临身的那一瞬间,绿娥的满身气机便在瞬间消失。

后背几乎已经完全变形,呈现出了一个无比古怪的弯曲角度,不出意外的话,整个脊柱以及两侧肩峰已经彻底粉碎。五脏六腑也被搅得一塌糊涂。

她最终还是闭上了眼,脸色苍白,呼吸已然停止,期间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今夜过后,秦淮河的花船上将只剩下九位花魁。

惹人唏嘘。

看到这一幕的平秋候摇了摇头,叹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稍作感叹,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的目光随之落入场间,发现李三思不知何时已经被绿娥临死前发出的那一道剑气带着而去,他皱起眉,“还不快追?”

宋缺随手将绿娥的尸体扔到一边,应诺一声便要提掌追人。

南晋国术士崇明却伸手将他拦下,“也未免太看不起我布下的幻境了……侯爷,他跑不掉的。”

话音刚落,崇明忽然抬头望天,眉心天眼金光大盛,瞬间穿越此间暗色,直直照入苍穹之间,很快便捕捉到了被剑气带往西南偏角的李三思。

西南为坤,阴气极重,而术士金光正阳,本就不喜西南,加上秦淮河花船西南方向正对着一楼丫鬟住所,阴上加阴,对术士极不友好。

所以对术士而言,无论是作战还是布置幻境,西南方位永远都是最薄弱的一环。

绿娥临死前发出的最强剑气虽然远没有达到硬撼此间幻境的强度,但剑气属阳,去攻击幻境中最弱且属阴的西南一角,是有希望将其轰开一道缺口的。

如今金光照耀之下,李三思双目通红,神情悲愤,显然是被绿娥的死搞得心神不宁,怒意正盛。

途中他有回身的动作,似乎是想回来替绿娥报仇。

可那道剑气中饱含着绿娥的意志,她不想李三思回去送死,所以不管不顾硬拖着他奔往西南。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朦胧的雾色,似水波荡漾般遮蔽了西南方位的半边天空。

这里便是幻境西南方位的终点,也是崇明神念所能到达的最远地方。

只要破开那片雾色,便有希望回到现实世界。

刹那间,剑气速度暴涨数倍,只一瞬便穿越最后一段距离,出现在雾气之前。

剑吟声瞬起,震慑天地,随后剑气不曾有半点犹豫,顷刻间而落。

也正是在此时,崇明冷笑了声,轻轻一挥手,带着平秋候和宋缺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他们再次现身时,竟然直接出现在了那道剑气而过的最正中位置。

金光之下,剑气无所遁形。

崇明正要动手,宋缺却已从身边掠过,卷起满身风雷狠狠砸向那一剑。

“臭婊子!都死了还不老实!”

宋缺一想到自己堂堂七楼武夫竟然被一个青楼花魁搞得如此狼狈,便不由怒火中烧,出手之间再无任何保留。

强大的武道之力似天幕倒垂,不过瞬息间便将绿娥的临终一剑给彻底摧毁。

失去了剑气的庇佑,李三思颓然落地。

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缓缓抬头凝视着幻境终点处的三个鸟人,尤其在宋缺的身上停留了许久,眼中带着极沉极冷的狠戾气息。

不知为何,神念最为强大的崇明感知到了李三思的愤怒之后,识海最深处竟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恐惧感。

这种感觉自心头而起,毫无缘由,偏又如此真实。

他不知道这位只有二楼修为的小铜牌究竟还有何倚仗,但身为一名登上七楼的强大术士,所思所念皆有因果,他总觉得李三思不简单,今日截杀一事可能会有变数。

所以他眉心天眼下意识收缩了一瞬,金光内敛稍许,已经做好了攻防一体的准备。

而此时宋缺却并无多想,剑气被毁,李三思等若死局已定,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很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些慌乱和恐惧来。

甚至在想,若是对方求饶的话,自己该以何种方式来羞辱他?

或许要先给他一点希望,然后在他求生欲望最强烈的时候拧下他的狗头。

杀人诛心,如此才能让地下的小王爷满意。

可他观察许久,小铜牌的眼神中除了愤恨,便只剩下隐忍,那眼神和狼眸一般,凶光毫不遮掩,赤裸鲜明,裹挟着无比强大的神念闯入宋缺的思维之间,竟让他没来由升起了一丝寒意。

“该死!”

宋缺摇摇头,为自己心头忽然升起的负面情绪而感到不耻。

他忽然凌空往前一步,强忍住心头的杀意,冷冷开口,“怎么不跑了?”

语气中饱含嘲讽之意。

若非自家侯爷此前已经发话要暂时留下小铜牌的狗命,拿他去喂养府内的大白熊,只怕此时宋缺已经急不可耐的弄死他了。

李三思面无表情起身,眼神阴沉的不像话,他正要说些什么,宋缺却忽然怒指向他,“谁让你起来的?跪下!”

“我跪你吗!”

李三思望着宋缺,“早晚有一天,我必杀你。”

语气平静,没有刻意的装逼,亦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正是这份平静的决心让宋缺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

他一时间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李三思胆子这么大,都这个时候了还敢跟自己唱反调。

李三思很快转眼,目光在平秋候和崇明脸上来回扫视,随后分别指了指二人,“还有你们,早晚有一天会死在我的手里。”

此话一落,平秋候面色阴沉,他没有回应,而是对着宋缺吩咐道,“带他回去!本侯爷倒是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侯爵府的割肉刀硬!”

宋缺应诺一声,再不犹豫,便要起身抓人。

沉默许久的南晋国术士崇明却忽然大声说了句,“侯爷!此人十分危险,建议就地处决!”

第两百六十一章 剑破万法 语气低沉且急促,听上去危机感十足。

平秋候冷眉微蹙,显然没想到一向沉稳冷静的崇明竟然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他不动声色,平静问道,“危险?有何危险?进了侯爵府,便等于上了断头台,本侯爷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如今只是不想他死的这般轻巧罢了……”

崇明摇摇头,沉默片刻后回道,“在下说不上来,但心中总有不安,若是不立刻杀了他,只怕后患无穷!”

“崇先生太焦虑了,此人除了脑子好使些,其他方面是真的不值一提。”

宋缺掌势不退,随时准备抓人。

他的目光在崇明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再次望向了李三思,声音骤冷,“当初小王爷饱受牢狱之苦,本已打算配合执笔人以及刑部的调查,可最后依然被这该死的小铜牌找了过去,害的小王爷求生无门,最终惨死于狱中!而自小王爷死后,侯爷与老夫便已立誓,一定要抓住那枚小铜牌,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隐忍多日,也谋划了多日,如今他好不容易落在我们手中,怎能让他这般轻易死去?哼!老夫手下有上百种折磨人的法子,等割了他的肉后一定会再让他好好领教一番!”

看得出来他和罗修贤的主仆关系是相当不错,心头的仇恨竟比平秋候还有深刻。

崇明还想再劝说他们几句,毕竟七楼术士除了神念无比强大以外,对冥冥中的天数亦有感知。

与李三思对峙的越久,他就越觉得那枚小铜牌很不简单。

神念中给自己的警惕之意也会越浓。

如果此时不杀了对方,后果将会十分严重,很可能会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一位顶级术士的先天预警。

对此平秋候仍不以为意。

他笑了笑,“都说走术士体系的人比较多疑和极端,以前无感,今日却是领教到了。”

他拍了拍崇明的肩膀,继续说道,“许是你在南晋国生活的太久了,那里的天命之术与大魏朝大不一样,说白了你就是水土不服,因而所思所感都过于警惕,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言及至此,他便不再理会崇明,示意宋缺快点动手。

幻境之内虽不担心被人发现,但此处毕竟不是公爵府,若是耽搁的太久,只怕还是会夜长梦多。

宋缺点点头,随即狞笑一声,冷着脸走向李三思。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势便会增强一分,等到行至李三思身前丈许之地时,他体内的武道之力已经凝聚至自身巅峰状态。

面对一个只有二楼修为的小铜牌,自然十拿九稳。

可奇怪的是,自始至终,李三思都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安和惧意。

他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沉默着等待平秋候三人的对话进入收尾阶段。

哪怕此时宋缺已经来到了身边,随时可能出手,他的神情也不曾有半点变化。

平静的有些异常。

这种平静并不是刻意伪装,更不是虚张声势,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坦然。

以至于宋缺都有些慌了。

他在与小铜牌对视了片刻后,很快皱起眉来,随后开始思考起崇明那些话的真实性……莫非这家伙真的还有什么后手?

下意识再仔细打量了下李三思,神念固然很强,但这并不足以对此间局势造成任何影响。

崇明的七楼幻境放在这秦淮河中几乎可以说是无敌,除非有八楼高手出现在此,否则也不可能被攻破,更不可能被人发现。

自然也就没人能来救那枚小铜牌。

所以他无法理解,既然毫无倚仗,一枚只有二楼修为的修行小菜鸟,凭什么敢在自己面前装逼?

又是如何能做到毫无所惧?

莫非他真的不想活了吗?

宋缺不解,但很快,李三思便给了他答案。

暗沉的光色中,沉寂的氛围间,小铜牌忽然弓起了身子,做出了蓄力的姿态,下一刻,他不仅没有避开宋缺的强大气场,反而是在某个呼吸关头,突然向前奔走。

体内的二楼真力尽数涌入他的双腿之间,让他的速度变得极快且极猛。

但这样的速度显然还是不会被宋缺放在眼里。

这位七楼武夫真正在乎的,是小铜牌奔走途中突然喊出的那两个字,“剑来!”

声音极大,十分迅捷,尤其是在这沉寂的氛围中,更是显得清晰可闻。

那一刻,宋缺汗毛倒立,体内的武道之力突然全部收紧,本能性的由攻势转为守势。

崇明更是死守本心,强大的神念护住自己的识海,以确保不会在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变故中失去对幻境的掌控。

平秋候猛地皱起眉头,他的双手已经放下,眼神骤寒。

“剑来”二字犹如当头棒喝,让他如梦初醒……他忽然想起来,当日潜龙之巅的那场谈判中,九楼剑圣洛无双曾赠予过这枚小铜牌三道剑气!

当时千万人在场,都曾听到过剑圣对那三道剑气的描述……

“若只出一剑,可杀世间所有七楼,无论对方是何体系。”

“同时出两剑,八楼体魄亦可轻易攻破,同样无视任何体系。”

“三剑齐出,剑气融合后的战力可达到我现在的巅峰之势,即便是陆地神仙,也要掂量下能否承受。”

……

剑圣的话如雷贯耳,尤在耳畔响起。

平秋候脸色瞬间白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忽然望向了正处于李三思行进途中的宋缺,“你他吗还不快跑!”

声若惊雷,带着不安和恐惧。

哪怕对方只出一剑,也有相当于当今剑圣七成战力,宋缺首当其冲,必死无疑!

其实根本不用平秋候提醒,宋缺在“剑来”二字落下之后没多久,便开始往侧方退去,避免与其正面冲撞。

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为了活命而退一步,不丢人。

而此时李三思面沉如水,继续向前,并没有因为宋缺的退去而改变自己的前进步伐。

后面的崇明和平秋候同时大骂一声,“冲我来了?”

二人惊怒,尚在犹豫要不要联手硬扛一剑以守尊严之时,一道犹如灿阳,带着来自人间巅峰气息的剑芒忽然自李三思体内飞速窜出。

剑芒之下,剑气缠绕,锋利到让人难以想象,就连此间幻境都因为这一剑的出现而晃动了些许,像是随时都会被这一剑给分裂成两半。

崇明二话不说,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凭借对幻境的掌控,他直接瞬移到了一个足够遥远,足够安全的地方。

平秋候怒喝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与李三思硬刚。

实则他是在对崇明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奋力逃跑的懦夫行为表达了自己的强烈谴责和不满。

下一刻,他亦不再犹豫,在那道剑气将自己笼罩之前,飞速撤离现场。

至此,李三思身前再无目标。

但奇怪的是,他的速度并没有减弱半分,方向亦没有改变。手中持握的剑气凛冽且强大,在这座幻境中持续释放来自人间巅峰的强大威压。

这是李三思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剑气的气息。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一剑在手,他自觉天下已无敌手。

场间三人,他想杀谁就杀谁。

但问题是一剑只能杀一人,只要见了血,剑气便会彻底消失不见。

也就是说若真杀光平秋候三人的话,自己必须三剑齐出,如此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但他并不想自己的三道剑气就这么白白浪费掉。

日后长路漫漫,若是失去了剑气的庇佑,只怕自己的小命会常年受到威胁。

所以他必须以最小的代价,来摆脱此时的困兽局面。

犹记得绿娥临死之前所说的话,往西南方向逃,可获生机。

此间便是西南尽头,那片水波荡漾的雾色就在前方。

此前绿娥临终一剑本欲将其破开,却被宋缺毁去,看对方三人当时的紧张姿态,显然绿娥的说的没错,西南方向便是破开幻境的关键。

所以他剑出那一刻便直指西南,途中的宋缺三人虽在挡道,但他相信只要对方感受到剑气的威力,必然会选择退去。

果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三人尽退,李三思身前畅通无阻,在剑气的带领之下,他的速度已经快到不可思议,几乎化作一抹残影。

而就在这时,幻境之主崇明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好像是奔着西南方向去的!他要破开幻境!”

心念刚起,崇明神色大变……以他感知到的剑气威压,这一剑若是落下,虽无法将幻境彻底毁去,但是撕裂开一道缺口肯定是没问题的。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正面交战,他只想逃!

想通了这些,崇明再次消失在了原地,拼了命想去阻止李三思。

但已经晚了。

李三思手握剑气,已经来到了那片雾色之前。

剑气未落,其间所绽放出的恐慌威压便已让此间雾气沸腾蒸发,隐有溃散的征兆。

他在出剑之前,尚有兴致回身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崇明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对方那不甘的眼神,愤怒的情绪,惊慌失措的姿态,都让他满心快哉。

下一刻,宋缺和平秋候似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先后来到场间。

与之一起而来的,还有两道恐怖的威压和杀气。

这一次,他们不再有任何侥幸心理,出手即是巅峰攻势,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轰杀那枚该死的小铜牌!

对此,李三思只是呵呵一笑。

他毫无所惧,直接挥剑而落,“我有一剑,可破万法!”

那一刻,剑放光明。

原本无比暗沉的幻境瞬间被剑光照得犹如白昼,崇明三人的脸色也已是一片煞白。

他们攻势汹涌,原本不可退却。

可李三思剑落之时,散落的剑势实在太过于汹涌,若是强行硬上,只怕不死也要跌境。

身为幻境之主的崇明知道大势已去,他无奈摇头,以秘术挡下了平秋候与宋缺冲杀的步伐,叹道,“侯爷,想想看如何善后吧……”

话音刚落,剑气已经彻底没入了雾色之间。

好像一片极白浓厚的云色之中坠落了一道惊雷,那片雾色自顶空而起,往下垂落,直接被剑气撕裂开一道笔直且长的巨大缺口。

剑气功成身退,很快便带着一份快意的豪迈情绪消融于李三思掌心。

他不敢耽搁,知道剑气一旦散去,凭借崇明对幻境的掌控,必然很快就会将缺口修补完全。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剑过后,三人压力骤减……崇明负责修补缺口,宋缺与平秋候则再次扑杀过去。

一时间风卷云动,杀气腾腾,吓得李三思怪叫一声,慌忙扒着缺口钻出这可恶的幻境。

方一出来,入眼所及仍是一片暗色,只有几点昏黄的烛火仍在随风飘摇,看场景应该是花船的一楼。

身后有杀气弥漫,回身一看不见平秋候,只有宋缺孤身杀出。

李三思心头狂跳,深吸一口气,猛然朝着二楼狂奔,同时大声嚎道,“冷大哥,救我!”

第两百六十二章 爱惹事的小铜牌 二楼,冷长空正在坐看妖族白狐,雪鹿的表演。

说实话此刻他的内心是躁动的。

因为那俩妖精实在是太要人命了。

从头到尾她们什么也没多做,不唱歌,不跳舞,连抛媚眼都省了。

就只在平阁上布置好的仿真丛林间嬉闹玩耍,偶尔摇摇尾巴,吐吐舌头,卖卖萌,却把在场众嫖客的魂都给勾走了。

若非老鸨就在身边坐着,只怕小长空早就支棱起来了。

场间并无喧闹,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欣赏着平阁间二妖的美色。

那小身段儿,那小屁股儿,那雪白的胸脯,那可爱的小尾巴,都像是世间最催情的迷药,扰乱众生,惊动凡尘。

再有半个时辰,二楼便将要散场。

届时便到了今夜的压轴戏了……带暂且退下的南晋国姑娘,以及妖族的白狐,雪鹿回去睡觉。

那必将是让人终生难忘的愉悦体验,独享一次,胜过嫖妓十年。

那么,谁将会是今夜的幸运儿?

暗夜中,所有人满怀期待,静候着时间的流逝。

逼王也正在考虑要不要找个借口摆脱身边很粘人的老鸨,去试一试妖族尤物的风采。

恰逢此时,满是暧昧的氛围中,李三思的嚎叫声在黑暗中传来,“冷大哥,救我!”

声音极大,带着撕心裂肺的呼喊。

在这空旷且安静的二楼领域中显得尤为刺耳。

人潮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瞬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谁他吗这么不长眼!在这个时候喊救命,直接去死不好吗?”

冷长空却是猛然起身,渐渐迷离的双眸瞬间清醒,“是凤起的声音!”

来不及多言,逼王身形微动,眨眼间便已奔袭至二楼楼梯口。

重剑随之出窍,满身剑意惊起之时,刚好看到李三思从一楼跌跌撞撞冲了上来。

“凤起!”

逼王大叫一声,尚未来得及问清楚状况,便又看到杀气腾腾的宋缺追随而至。

当日监察院密牢中二人便有过一战,如今时隔日久,再次碰头,不需多言各自便有一股怨气和战意升起。

虽然不知道宋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他知道这老小子一定是为了那个死去的小王爷才会追杀凤起小老弟!

逼王大怒,二话不说纵身而起,人在半空之中,便已直接落剑。

只在瞬间,暗沉夜色便被一幕雪白剑芒照耀得犹如白昼。

以逼王掌心重剑为起点,一把横跨了整座楼层的巨大光剑赫然成型,直接将闷头冲过来的宋缺劈了个头晕脑胀,往后连退数步,直到将一楼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撞了个稀巴烂方才稳住身形。

“冷长空!又他吗是你!”

宋缺猛一下抬头,紧紧盯上了提剑悬空,目光深沉的逼王,眼中带着愤怒和惊疑。

二人初次交战时,冷长空便以五楼剑修的身份与他这位六楼武夫打了个不相上下。

不想自己如今已然登上七楼,却还是会被对方的剑势逼退!

宋缺颇为恼怒,仔细感知了下冷长空的修为,没想到他竟然也破了一境!

可就算如此,对方也只是剑道六楼的修为罢了!明明自己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真打起来却始终在伯仲之间,莫非行剑道者真的如此强悍不成?

想到这里,宋缺望向冷长空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极沉的妒意。

悬空而立的冷长空管不了宋缺的情绪,救下凤起小老弟之后的他,现在只想装逼。

虽然是背对着人潮,但他已经感知到二楼的众嫖客渐渐围了过来,平阁间的白狐,雪鹿似乎也在看着自己这边,媚娘更是就在不远处犯花痴,此情此景,正是人前显圣的大好时机!

宋缺啊宋缺!你来的正是时候!

心念至此,逼王随即剑指宋缺,潇洒昂首,大声喝道,“无耻匹夫!竟敢在秦淮河行凶!摸摸你的脑袋还在不在!冷某劝你速速束手就擒,随我去执笔人衙门接受调查,要不然休怪冷某剑下无情!”

说话的时候,他抖了抖手中重剑,强大的六楼剑意顿时散落全场,将宋缺身前身后尽数包围。

以六楼剑道威胁七楼武夫,先不说到底能不能打过,单是这份难得的勇气,便足以让人佩服。

众嫖客对于场间局势一无所知,只隐约猜测出又是那个该死的小铜牌李三思闹的事……这家伙该不会抢了人家的姑娘,所以才会被一路追杀至此吧?

真他吗是个惹事精!

不过该说不说,这姓冷的银牌也确实够义气,胆子也不小,竟然为了一枚小铜牌就跟一位七楼武夫叫板,是个汉子!

老鸨望着冷长空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崇拜,威武不能屈,这才是她心目中的真男人!

不过虽然她对逼王很有信心,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吩咐中年男人以及镇守后台的另外三名七楼护卫围了过去,只要逼王有危险,他们便要联手搞定那位突然出现的七楼武夫。

此时宋缺闻言大怒,猛然起身叫道,“老夫乃是平秋候府护卫大统领宋缺,朝廷里正五品的诏封武将,谁敢动我?”

说完他环顾四周,眼神中傲气十足。

狂到不行!

此话一落,人潮惊寂……嘶!竟然是平秋候的人!难怪这老东西这么嚣张,敢无视秦淮河的规矩在此闹事。

该死!本来还准备趁乱痛骂他几句,耽误我们泡妞干正事儿,这下好了,还是低调些吧!

老鸨也微微皱眉,表示事情有些棘手。

若是一般的朝廷官员或是民间富豪,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只要敢不守秦淮河的规矩,那就照死了办他!

可既然是平秋候的人,那就得悠着点了.....毕竟是当今神皇的表亲,真正的皇亲国戚,要是得罪了他,只怕善后工作很不好安排。

所以老鸨很快又示意中年男人不要轻举妄动,同时不断暗示冷长空快些退下。

奈何逼王只要装起逼,就相当的投入,几乎六亲不认,不到最后一刻根本不会罢休。

他冷冷一笑,“不要说你只是平秋候的一条狗了,就算是平秋候本人在这里又能怎么样?执笔人皇权特许,不在六部管辖之内,更不受任何一位王候的制约,哼!反倒是你!胆敢惊扰执笔人,那便是对皇权不敬!就算杀了你,平秋候也不能拿冷某怎么样!”

逼王装起逼来那是相当的有派头,不考虑智商的话妥妥的话事人角色。

宋缺闻言竟出奇的没有再选择回应,大概是知道逼王就是个二愣子,跟他说多了只会助长他的逼气。

转而望向了沉默的老鸨,冷哼道,“怎么?莫非秦淮河也不管事了?任由一条疯狗在这叫唤?”

老鸨有些尴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边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位高权重的平秋候府大统领,一边是自己多年以后,好不容易遇到的人生第二春,帮谁也不好啊!

李三思见老鸨这般为难,知道她的立场相当的不坚定,决定给她下一剂猛药。

他早在见到逼王的那一刻起,便已放松下来,目光掠过宋缺直接望向了幻境的缺口处,发现所见之处皆是一片黑暗,想来幻境缺口已被修补完全。

此处人多耳杂,况且还有一位南晋国的术士跟在身边,平秋候自然不敢露面。

搞不好他和崇明已经趁势离开了秦淮河都有可能。

只有宋缺头铁,放不下自家小王爷的仇恨追杀了过来,却不想还未动手,就被逼王拦下。

此时见场面陷入僵局,宋缺竟仗着平秋侯的凶名有反客为主的可能,李三思不由冷冷一笑,调整好心情后便站了出来,“宋缺!正因为秦淮河是管事儿的地儿,才不会任由你在此叫唤!你也别搬出平秋候来吓唬人,他的名声,早在包庇罗修贤的时候就已经毁灭殆尽!”

说完他立马转眼望向老鸨,“嫂嫂,若是有人在秦淮河杀了人,该如何处置?”

老鸨一愣,先是为李三思当着众人面喊自己嫂嫂而莫名害羞,随后才下意识回道,“自然是由秦淮河先行扣押凶手,再移交给执笔人或是刑部。”

李三思闻言面色低沉,眼中隐有悲伤,他语气愈发冰冷,带着凛冬之日的清寒,“若是被杀的人乃是花船顶阁的花魁呢?”

此话一落,全场震惊。

除了宋缺以外,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带着惊恐和不安。

秦淮河死了位花魁?平秋候府叫宋缺的这老小子做的?

他有这么大胆子?

不要说他只是平秋候府的一位护卫大统领,就算是平秋候本人在此,只怕也不敢轻易杀害一位花魁娘子吧?

毕竟秦淮河的背景可不是闹着玩的,皇亲国戚来这里快活可以给予他们最大的尊重,但不代表他们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

想到这里,众嫖客同时望向李三思……该不会为了拉宋缺下水,这姓李的小铜牌玩起了栽赃陷害这一套业务吧?

老鸨脸色也在此时变了,她一挥手,分立四周的护卫顿时将二楼所有出口全部封死。

随后才问道,“李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媚娘知道你与这位宋大人之间有着什么误会,但在这座花船上,大家都是冲着享乐来的,还是以和为贵的好……要是因此便试图利用咱们这里的花魁来制裁他,或是开玩笑,媚娘还是劝你尽早收回那些话,以免多生事端。”

闻言至此,李三思也不解释,直接伸手指向二楼的某处黑暗,“是不是开玩笑,上去一看便知!花魁娘子的尸体还在那儿!”

第两百六十三章 杀人卖国平秋候 声若惊雷,瞬间传遍整座二楼。

老鸨眼神骤寒,当即顺着李三思所指方向望去,那片黑暗地带正处于二楼长廊边缘,距离绿娥娘子的闺房最近。

莫非,他口中被杀害的花魁娘子,说的就是绿娥?

她随即想到此前李大人就是被绿娥娘子带上顶阁的,又想到往日里绿娥娘子伺候最多的人,正是那位位高权重的平秋候……难不成是因为绿娥娘子今夜有了李大人这位新欢,导致旧情人平秋候恼羞成怒,所以派出宋缺将她杀害?

想到这里,老鸨慌了,若真死了一位花魁,这事情可就闹大了!

她当即给了中年男人一个隐晦的眼神,示意他赶紧过去看看。

人潮间顿时有破空声响起,众嫖客只觉得眼前有道白光自眼前闪过,速度极快,肉眼难以捕捉。

等到此间风声瞬止那刻,中年男人已经于顶阁之间行了个来回。

他落于场间,于人潮正中间半跪于地,只是去时独身一人,回来时怀中却多了另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穿着极少极暴露,肉色小肚兜的外面罩着一件绿色小薄纱,看上去极具诱惑感。

裸露的大长腿白得不像话,光滑且细腻,让人看了便欲罢不能。

若是在往日里,众人见之一眼,必然口水直流,兴奋到抓狂。

只是此刻,却是全场沉寂,无人敢说话。

反而有一股无比恐慌的情绪瞬间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因为中年男人怀中所抱的,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花魁绿娥的尸体!

小铜牌没有说谎,秦淮河中真的死了一位花魁!而且是排名第三的绿娥娘子!

她的下半身几乎保持完整,除了缺少一丝血色,并未有多余的异常。

但是上半身却整个的扭曲变形,薄纱下面的胸骨和肋骨已经完全断裂,腹部呈现出肉眼可见的凹陷姿态,明显是被一股莫名的强横力道猛击所至。

她那原本惊艳众生的容颜也早已是一片惨白,嘴角和眼下都出现了喷溅状的血渍,如今仍未干涸,顺着脸颊缓缓滴落,打花了她的浅浅淡妆,浸染了中年男人的雪白长袍。

沉寂之中,老鸨缓缓上前,有些不可置信的俯身凝望许久,忽然问道,“死因?”

语气清冷且沉重,隐约间带着一丝杀气。

中年男人看了老鸨一眼,随即望向了被冷长空剑势困在原地的宋缺,“死于重拳之下,看伤势应该是一击毙命!绿娥本身修为不弱,五楼剑修,即便是遇到六楼高手她也有一战之力,就算无法打败对方,逃跑肯定是没问题的。所以能一拳打死她的,至少已经登上了七楼,而且从伤口的断裂程度来看,对方应该是一位武夫。只有武夫,才能挥出如此强大的拳势。”

说到这里,他忽然站了起来,唤来一名丫鬟,将绿娥的尸体交到她的手上,“去给花魁娘子换身衣衫,化好妆,然后将她送入闺房,天亮后我们一起送她走。”

丫鬟已然泣不成声,点头抱紧绿娥穿越人潮而去。

脚步声逐渐远走的刹那,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宋缺身前丈许之地,“花魁娘子身上残留的拳意与你身上的气息如出一撤,所以李三思说的没错,杀死她的人,就是你!武夫宋缺!”

此话一落,他默然向前伸处双掌,强大的七楼气息缓缓散出,愈发清冷的声音亦再次传来,“若是在秦淮河杀了我们的客人,最终确实得将凶手移交给执笔人或是刑部,但若是杀了我们自己人,尤其,杀了身份无比尊贵的花魁娘子,那么凶手,就必须得交由我们来处置!这,同样是秦淮河的规矩!”

始终以剑势相逼,随时准备将宋缺逮捕归案的冷长空闻言顿时皱起眉。

他很是不满的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心想追凶探案,缉拿凶手从来都是执笔人职责所在,你这家伙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成天拿着秦淮河的规矩来说事儿,有意思吗?

他正准备开口,想要强行将场间局势拉到自己的主场上来,李三思却是忽然沉声回应道,“我同意!既然事情发生在这座花船上,死的也是秦淮河的花魁,交由你们来处置理所当然。只是我有必要提醒一句,此间无数人在场见证,若是最终凶手没有得到应有的惩戒,那么从今往后,秦淮河的规矩,在世人眼中就是个屁,再不要拿出来当做约束人的标准。”

闻言至此,冷长空觉得很是意外,显然没想到凤起小老弟竟然这么好说话。

虽然不解,但初代逼王对自己的二代接班人向来很是信任,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自然不能与之唱反调。

所以很快,他便自半空而退,只是表情仍旧冷酷到不行,手中那把重剑也未归鞘,看样子仍保留着出剑的可能。

李三思见逼王似乎有些不爽,便凑近他轻声道,“冷大哥,花魁之死非同小可,尤其背后牵扯到平秋候,只怕就算执笔人和刑部联手,也无法深究其责。所以必须得让秦淮河的幕后大人物亲自出面,才有可能彻底扳倒平秋候。此人不除,兄弟我怕是永无宁日啊!”

逼王闻言顿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问道,“秦淮河背后的大人物究竟是谁?竟能与平秋候扳扳手腕?”

李三思愣了一瞬,“冷大哥,你该不会还没猜出来吧?”

“啊?猜出什么?”

逼王见小老弟似乎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一丝质疑,不由有些尴尬。

他刚想找机会搪塞过去,老鸨的声音却已从身侧传来,“放心吧,李大人,秦淮河的规矩在这里,几乎等同于大魏律法,若真是宋缺杀人,他必然要偿命。”

说完她的目光顿时落在蠢蠢欲动的中年男人身上,“别让人看笑话,拿下!”

话音刚落,中年男人再不犹豫,他猛然抬头,伸出的双掌忽成拳势,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朝着宋缺当头落下。

“束手就擒,接受调查,便能暂缓生死,若是反抗,当场格杀!”

人在半空,中年男人的警告声便已传开。

强大的七楼拳意惊落瞬间,沉默许久的宋缺却丝毫不慌,似乎并不担心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不解释,不认罪,更不否认,有自家侯爷在上面罩着,料想就算秦淮河的这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无非就是虚张声势,在众嫖客面前立立规矩罢了!

想到这里,他反而笑了,嘲讽味十足。

再有片刻,他终于也递出了自己的双拳,其间裹挟着张狂无比的桀骜气息,与中年男人狠狠对撞在一起。

二人一触即分,便再次挥拳相向。

武夫之间的战斗向来纯粹,只是简单的出拳,对轰,没有术士谈笑杀人时的华丽,也不像修剑者出剑时那般流光溢彩,剑气四落的瞬间惹人惊叹。

但那拳拳到肉的质感,似重山垂落般的武道气息,却能给人更多的视觉震撼。

就好比此时,两位七楼武夫自二楼楼梯口开始交战,二人之间的移动范围前后上下不超过两丈。

两股强大的武道之力被限制在一个如此狭小的范围内,汹涌而起的内部气息可想而知有多恐怖。

以至于周围的空气都有了微微的扭曲,像是透过白炽的烈焰去观看这场顶级武夫之间的战斗般。

有位好事且好奇,并且对自己的修为相当有自信的某位散修嫖客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近距离观摩下这场难得一见的武夫之争。

却在瞬间被渗透而出的两股拳势临身,直接将其从原地轰到二楼长廊尽头,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至此再无人敢上前。

二人猛战不休,都打出了真火,战势逐渐接近白热化。

老鸨见中年男人久攻不下,当即命令镇守在二楼的另外三位七楼高手联手而上。

刹那间又有三道刚猛拳意强势插入战局。

四打一,且各自实力都无限接近,宋缺落败自然已成定局。

但他那张狂无比的气焰却并未减弱半分,反而因为秦淮河如此认真的抓人态度而倍觉恼火。

仓促间鼓荡起全身武道之力汇于拳下,勉强将身前四人暂时逼退的刹那,宋缺红眼望向战局之外,冷冷肃立的老鸨,大声怒喝道,“臭婊子!你真敢动老夫?小心侯爷杀你全家。”

老鸨面无表情说道,“媚娘孤家寡人,了无牵挂,你要杀便杀,媚娘也不是被吓大的……另外再提一句,秦淮河的规矩,可不是平秋候这三个字就可以轻易抹去的。”

言及至此,再不需多言。

宋缺呆愣一瞬,没想到秦淮河的态度竟这般强硬,连自家侯爷都不放在眼里!

他终于慌了!

却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丝高傲姿态,冷声说道,“好你个臭婊子!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有你后悔的时候!今夜老夫不伺候了!”

话音一落,他竟不再去管身前对战四人,凭借着自身七楼武道体魄硬抗了他们四拳。

毫无意外的当场狂喷出两碗鲜血后,他来不及说再见,直接鼓起体内近乎衰竭的微末拳意,将守在二楼某处出口的几名护卫全部轰开。

随后发了疯似的往前跑去。

毕竟七楼武夫,哪怕受了重伤,速度依然快到不可思议,眨眼间便要奔袭而出。

花船外的黑暗要更加纯粹,几乎不可视物。

尤其秦淮河两岸间混杂着无数仍在等待进场的嫖客,一旦宋缺隐入人潮,一心躲避,想要找到他可就难了!

老鸨冷眉微蹙,迅速开口,语气相当急迫,“别让他跑了!”

不用她吩咐,以中年男人为首的秦淮河四位七楼高手已经再次拎拳而上。

而这一次,他们拳下的杀意要分外鲜明。

摆明了是要当场弄死不听话的宋缺了。

但这一次,有人比他们更快。

此时宋缺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出口,下一秒半边身子便又融入花船外的黑暗,正当他狞笑转身,准备给身后追随的四大高手以及老鸨再丢下几句狠话,便潇洒离去时,一束突如其来的雪白剑光刹那间惊亮了整片黑夜。

同时剑意瞬起,铺天盖地般涌向出口,将宋缺的身形牢牢禁锢在原地。

若是在昔日全盛状态,宋缺自然不惧,可此时连逃跑都已如此艰难,哪里还有余力反击?

只能任凭剑意袭身,将自己体内残留的真力完全割裂。

那一瞬,宋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几乎快要晕厥。

他勉强抬头,望向了剑光兴起处。

那里,秦淮河四位武夫并肩而立,已然收拳退到一边。

只有逼王冷长空单手提重剑,似天神一般沐浴满身剑光,在无数双崇拜的眼神注视下,大步来到身前。

宋缺在剑压之下跪了下来,双手撑地尽量不让自己趴下,以保留最后一份尊严。

他昂着头,冷着脸,望着冷长空想要说些什么,可嘴角刚动,逼王一只脚已经踏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曾刻意的加重力道,自然也就无法给他的七楼体魄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其间的侮辱意味却极浓。

“本来冷某不打算再插手此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众侮辱媚娘。”

冷长空居高临下审视着他,眼神无比清寒,随后用一种冷到骨子里的调调继续说道,“现在,跪下,道歉,再自废修为以示诚意,冷某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要不然,冷某发誓,手中这把重剑,一定会落在你的身上。”

声音不大,语气亦不重,但言辞间的威胁意味却极浓。

原本冷脸寒眸的媚娘见自己的爱郎长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替自己出头,不由又羞又感动。

本已看空一切的她下意识低下了头,徐娘半老的姿态下顿时又多了几分含羞的风情。

众嫖客则惊诧不已……早前便看到这姓冷的银牌与老鸨眉来眼去,以为是为了能搞到南晋国的姑娘,或是妖族尤物而与之套近乎,却不想竟真的对老鸨下手了!

是个狠人啊,不搞姑娘搞老鸨!…众嫖客再望向逼王时,眼中的崇拜之意愈浓。

宋缺则气得脸色铁青,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声喝道,“放肆!士可杀不可辱!想让老夫向一个臭婊子跪下道歉?冷长空你他吗是不是臭傻逼?”

语气狂怒而暴躁,看得出来逼王的话属实戳到他的痛处了。

此刻虽已被擒,但武夫的骄傲还是让他无法轻易低下头,望向冷长空的眼神无比凶狠,恨不得当众吃了他。

逼王也不是吃素的,反手就是一巴掌过去,重剑随之上抬,便准备先卸对方一条胳膊泄愤。

李三思却忽然上前一步,强行阻止了逼王装逼。

他冷冷望着宋缺,沉声说道,“事已至此,凭你自己是根本无法逃出这座花船的,所以今夜你若是不把平秋候供出来,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放你娘的狗屁!”

宋缺怒道,“绿娥那臭婊子是老夫杀的,关侯爷什么事?”

“若是没有平秋候的命令,你敢动手?”

李三思冷笑道,“此事已是板上钉钉,我懒得与你争辩……今夜我让你招供的,实则另有其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伸手猛指宋缺,同时大声斥道,“宋缺!平秋候早在多日前便已联合南晋国的术士,造势谋反,意图倾覆大魏国运,有没有这件事!说!”

声音极大,犹如雷霆。

不仅宋缺吓到了,便是场间其他人亦陷入无与伦比的震惊当中。

平秋候意图谋反?这怎么可能?

他乃大魏亲王,位高权重,荣华富贵享受之不尽,怎么会谋反?

此事无人相信。

但也没人站出来反驳。

毕竟宋缺杀死花魁一事就是他提出来的,最初也没人相信,但最终还是被证实。

天知道这枚小铜牌是不是又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报和线索,准备搞死那个强大的平秋候。

甭管是事实还是胡说八道,他能有勇气站出来与平秋候叫板,那就是他牛逼。

老鸨感觉场间局势已渐渐失去控制,赶忙下令先让平阁间正在看戏的妖族白狐,雪鹿退下,然后也不跟众嫖客客气了,直接动用武力,安排所有护卫将众嫖客驱逐至一楼大厅。

混乱之势持续了大概半柱香时间,等到人声静默时,老鸨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着语气说道,“李大人,此处不是论事的地方,不妨先把人带走,咱们慢慢审问?”

李三思没回头,只有愈发清冷的声音从身前传来,“我可以等,大魏朝的国运可等不了,南晋国的术士已经渗透入皇城之中,此事要是不弄清楚,后果有多严重,我想应该不用我多说。”

说完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宋缺那饱含怒气的僵硬黑脸,“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只能去三尺阁找星魂大哥动用望气术了。”

原以为能唬到宋缺,却不想对方在自己话音落下之后没多久,竟然冷笑了起来。

同时望向了自己身后,眼神中再现张狂。

李三思皱起眉,他缓缓转身,望向顶阁长廊间。

那里,平秋候双手覆后,正自黑暗中缓步而下。

第两百六十四章 各执一词 “他竟然没走!”

李三思当即起身,望着平秋候那张在黑暗中显得无比阴沉的脸,心中惊疑不定。

既然他敢留下来,并且选择在这个时候现身,说明他必然有恃无恐。

无论是杀死花魁绿娥一事,还是勾结南晋国术士,意图叛国的罪名,他或许都已经想好了为自己开脱的说辞。

这老狐狸!…李三思心中暗骂,随即想起那位南晋国术士崇明,他人呢?

并未跟在平秋候身后出现,是仍在幻境之中?还是说为免引人耳目,所以早已经独自离去?

正思绪万千,楼梯间的脚步声已经传至耳边。

平秋候身材高大,满面威严,加上多年的王侯生涯,让他身上更是多出了一种极深沉的上位者气息。

方一出现在此,被赶退至一楼,仍在垫脚眺望的众嫖客们便顿觉一股霸气逼面而来。

除了有数的几位自视甚高的狂人外,绝大多数嫖客全都本能性的跪倒在地,嘴中大呼“平秋候千岁千岁千千岁”,牌面给足,声势也愈发强盛。

原本已经无比虚弱的宋缺眼见自家侯爷终于现身,再耳闻周遭强劲呼声,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嘴角冷笑不止,无比张狂。

再望向李三思时,眼中再度惊起的杀意要更加鲜明。

逼王皱起眉,觉得很是不爽。

倒不是因为畏惧平秋候,而是觉得这老家伙一出现就抢了自己的风头,属实有些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轻哼了一声,当即传音给小老弟,“怎么说?要不要一起拿下?”

李三思闻言吓了一跳……逼王就是逼王,做事就是狂,对方可是平秋候啊,说拿下就能拿下的?

且不说如今还没有完全坐实平秋候的罪名,就算对方真的破罐子破摔,认定了自己通敌卖国,只怕也不好轻易拿下他。

一般人可能不清楚,但李三思神念感知之下,却已知道平秋候实则也是一位登上了七楼的强大武夫。

单挑能力极强,逼王能不能打的过他都要另说,更别说拿下了。

所以他很快低声回应道,“先别急,平秋候不是那么好动的,要先找机会把秦司长请过来,如今刑狱司中只有他有资格逮捕平秋候……现在嘛,暂时静观其变,且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闻言至此,逼王神情稍显淡漠,似是为不能持续装逼而略有遗憾。

他将重剑驻地,锋利剑意顿时自剑锋散露而出,顺着地表下的黑暗强行闯入了宋缺体内,直接将其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半成真力再次击溃。

搞得对方惊怒不已,嘴角张狂笑意顿时化作无能狂怒,指着逼王就开始咒骂。

逼王自然不惯着他,宋缺骂一句,他就转身给对方一巴掌,一边抽一边还小声念叨着,“叫你嘴欠,叫你嘴欠……”

反正剑势围困之下,老匹夫动也不能动,只能被动挨打。

七楼体魄坚不可摧,单凭抽耳光自然无法给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这份极浓的侮辱感,却让宋缺几乎散失理智。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侯爷都已经现身,执笔人的这俩傻逼竟还敢这般放肆!

等错过了今夜,自己一定要百倍千倍的奉还回去。

心中暗自发狠,嘴上却终于认了怂。

将近三十个耳光过后,宋缺住口了。

他没敢再去看逼王,生怕被对方误以为自己是在挑衅。

转而向自家侯爷投去求助的目光。

平秋候现身已经有段时间了。

但他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目光深沉,神情淡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哪怕宋缺被冷长空来回抽着耳光,他也似视而不见。

冷漠的不像话。

他的沉默让人心慌,二楼冷清的氛围感再次拉满。

眼见着场间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身为二楼代言人的老鸨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说句话了。

她先是示意中年男人以及另外的三名护卫严阵以待,随后目光转向平秋候,说道,“侯爷,绿娥死了。”

很直白的叙述,语气显得平静。

她努力观察着平秋候的表情变化,想要从中捕捉到一丝不安或是愧疚来,奈何所见皆是漠然。

没过多久,平秋候的声音终于响起来,“我知道,宋统领杀的。”

顿了顿,他又很快补充了句,“我下的命令。”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很是低沉,但因为场间气氛过于沉寂的缘故,以至于即便是聚集在一楼的众嫖客都能听得很清楚。

那一刻,像是平静的湖水中突然落下了一座重山,激起的水花铺天盖地,带着众嫖客突如其来的惊呼和骇然,“小铜牌没撒谎!绿娥娘子真是平秋候杀的!”

老鸨也觉得意外,似乎没想到平秋候竟然这么爽快就承认。

很快,一股无与伦比的愤怒便涌上心头。

她眼神愈冷,声音更是凝集了凛冬之日里的严寒,“既然侯爷承认了,那您是否需要给个解释,要不然,媚娘不好向上头交待。”

“解释?”

平秋候原本负于背后的双手已经放下,他忽然伸手指向李三思,冷声说道,“趁着本侯爷睡着,绿娥这臭婊子竟与这枚小铜牌作贱私通,而且就在本侯爷的床头……本侯爷醒后察觉,一怒之下便下令让宋统领给他们一个教训。原本只打算杀了这枚小铜牌,却不想此人卑鄙无耻,竟然拿绿娥当做挡箭牌,硬生生受了宋统领一拳。最后绿娥死了,小铜牌跑了,就是这么个回事儿。”

他看了老鸨一眼,“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闻言至此,全场震惊。

一楼众嫖客的目光“唰”一下全部落在了李三思身上。

却并无半点谴责,只有难以言说的崇拜和惊叹……果然牛掰!竟敢当着平秋候的面玩这种刺激的!别看此人其貌不扬,但行事作风却如此大胆开放,倒也不失为我辈楷模!

莫非花魁娘子就喜欢这种会玩的男人?

不过话说回来,拿着女人当做挡箭牌属实有些不地道!老鸨则愣住了。

若真如平秋候所言,绿娥在侍奉他的同时又勾搭起了李大人,那便是对他的一种蔑视,说严重点,是对皇室宗亲的一种侮辱。

绿娥虽为青楼女子,但多年以来只服务于平秋候一人,早已被默认为是他私养于秦淮河的小妾。

虽无名分,但已有约束。

与外人通奸,而且为了追寻刺激就在平秋候的床头办事儿,此番行径,确实该死。

想到这里,老鸨有些为难,瞬间从主动陷入被动。

只能勉强回应了句,“就算如此,侯爷也不能在秦淮河私自杀人,而是应该交由我们来处置,您应该知道,秦淮河的规矩是谁立下的,若是……”

话没说完,平秋候便挥手将其打断,“交由你们处置?很好……”

他又一次指向李三思,冷冷说道,“这枚小铜牌还没死,告诉本侯爷,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此话一落,老鸨尚未有所回应,李三思却再也忍不住,忽然回身先给了宋缺一巴掌泄愤,打得老匹夫一脸懵逼,心想我他吗啥也没说啊!

随后才上前一步,怒声开骂,“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你勾结南晋国术士意图谋反的事情被我与绿娥知晓,所以才想要杀人灭口,导致绿娥身死……却如此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平秋候,你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

平秋候闻言摇摇头,很鄙夷的笑道,“真是笑话,本侯爷乃是当今神皇的表亲,堂堂皇亲国戚,坐拥荣华富贵,无上地位,会傻到去勾结南晋国的术士,意图叛国?李三思啊李三思,你要陷害本侯爷也得找个好一点的理由,此番说辞,只会贻笑大方。”

这话没毛病,他确实没有叛国的理由。

双方各执一词中,众人不由选择了相信平秋候……定是小铜牌因为私通一事被发觉后恼羞成怒,加上担心往后会被报复,沦为和绿娥一样的下场,所以才会处心积虑想要搞死平秋候。

却又觉得一般的小打小闹无法撼动平秋候的地位,所以才想了个通敌卖国的说辞。

若真坐实了这个罪名,即便平秋候位高权重,只怕也要蹲号子去了。

运气差点的话,西市问斩也是有可能的。

只可惜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只想出平秋候通敌卖国的罪名,却找不到给其定罪的依据,呵呵,狂人自有天收,这下看这枚该死的小铜牌如何收场。

李三思怒极反笑,眼见平秋候这般不要脸,以至于舆论导向全都偏向于他那边,便也顾不得太多,准备搬出公爵府的丑闻,将隐秘的洞庭湖之案彻底揭露。

以此来给平秋候当头一棒,告诉他自己并不是好惹的。

有了洞庭湖之案作支撑,再度重温罗修贤自杀一事,平秋候必然会再次破防。

说不定就会因此自乱阵脚,表露出对大魏朝执笔人以及刑部的不满,说他们毫无作为,导致爱子惨死……一旦恨意突起,自然就会有意无意暴露出自己叛国的念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到时候是非功过,自有评说。

第两百六十五章 金牌救场 想到这里,李三思瞬间沉淀思维,重新拾起关于洞庭湖之案的详细经过。

尤其关于罗修贤自杀一事更是主观性的增添了几点笔墨,就是为了逼平秋候失去理智,暴露本性。

当然,厉鬼附身一事他已主动掠过,此事事关重大,暂时还没到广而告之的地步。

很快,整件案子便已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正当他整理好措辞,准备给出雷霆一击时,顶阁之上的某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道金光。

开始强如烈阳,让人无法直视。

只是很快,金光之下却又多了一幕低沉的暗影,犹如蝗虫过境,瞬间湮没了金光大半锋芒。

不消片刻,众人再去看时,金光便已有了彻底涣散的征兆。

等到黑暗再次来袭,两道黑色身影先后从暗影中掠出,以极快的速度自顶阁飞下,落至场间。

只是看两道身影的顺序和速度,显然是一个在逃,一个在追,急迫而又凶险。

全场懵逼之时,当前那道黑色身影竟猛然扑至平秋候身边,“侯爷,救我!”

始终保持冷静和威严的平秋候早在金光明灭的刹那便已皱起眉,此时耳闻黑色身影发声,神情更是显得无比凝重。

不等黑色身影临身,他便猛然起势,一股恢宏浩大的武道之力瞬间喷涌而出,直接将黑色身影轰退数丈。

“什么东西!敢跟本侯爷套近乎!”

平秋候怒目而视,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忽又纵身而起,掌心之间风沙弥漫,隐有血色聚集,便欲对着那道黑色身影痛下杀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淮河的护卫措手不及,来不及上前阻止。

只有李三思反应过来,他隐约间猜到了什么,正要喊上逼王拦下平秋候。

另一道后发而至的黑色身影却已抛下了目标,当先冲着平秋候奔袭而去。

身在半途,一股刚猛拳势便已当先赶到,直接将七楼武夫境的平秋候逼回原地。

拳意却仍不散,直接擦着平秋候的半边身子掠向长廊,将花船的东南一角之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方才缓缓弥散于黑暗之中。

强到炸裂!

一拳而过,整座二楼瞬间风起云动,那道黑色身影随即裹挟着无穷霸气从天而降,稳稳落至李三思和冷长空身前。

宽阔的背影顶天立地,强大的武道气息更是惹人心慌。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执笔人制服,领口位置上绣着一道透亮的金边,一枚引人注目的金牌挂在他的腰间,哪怕经历百转腾挪,那道金牌依然纹丝不动,可见其份量有多沉。

此人一出,人群中顿时有人惊呼,“这打扮我熟!是执笔人的七楼金牌!”

刹那间喧哗声大起,议论不休,无非就是执笔人金牌大人都已出现,看来今夜有热闹可以看了。

似是印证了那人的话,黑暗中突然出现的那道身影缓缓抬头,身上的气息雄浑厚重,宛若苍穹一般无法感知其尽头。他面容刚毅,眼神沉静,瞳孔深处散露着让人敬畏仰望的冷光,偶尔落向平秋候那边,警告意味十足。

他的每一个呼吸间似乎也都蕴含着无与伦比的逼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逼王还要恐怖。

放眼执笔人,能有这般气质的,除了两位逼王外,也就只有号称七楼无敌的金牌杨千杀了!

“杨头儿!”

李三思和冷长空又惊又喜,没想到费劲周折也找不到的杨头儿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李三思惊喜之余心头忽又涌上一丝警戒……此人到底是杨头儿,还是附身过后的厉鬼?

随即又自我安慰般的释然……应该是杨头儿吧?若是鬼的话,他怎么会帮自己?

逼王则没想那么多,他直接上前一步,刚想拉拉家常,杨千杀却直接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住嘴……看得出来二人之间有点感情,但是不多。

下一刻,杨千杀眼眸微转,忽然望向了第一道黑影落下的地方。

那道黑影也已现身,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他竟是一位穿着黑衣的少年郎!

面容很是稚嫩,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可眼中的神韵却太过于老成,有种久经岁月的沧桑感。

最让人惊诧的是他的眉心竟已开天眼,晦暗的金光于天眼中明灭交替,不凡中却又带着无尽的虚弱。

想来是被杨千杀重伤所致。

术士!此人竟是一名术士!而且已开天眼,说明他至少登上了六楼!

在场众人对于大魏朝术士体系的情感是相当复杂的,向往却又无力……因为术士,是大魏朝境内,唯一一个最高境界不超过六楼的修行体系。

此上无人引领先潮,后继自然也就无人能将其发扬光大。

所以千万年荣辱兴衰,大魏朝其他体系都呈现出茁壮成长的姿势,唯有术士体系,始终没落,成为大魏朝诸多修行者心头的一块心病。

而如今现存的那位唯一的六楼术士,就藏在刑狱司的三尺阁中。

虽然少有人见过其真容,但据说他喜穿白衣,谦逊温和,帅的一塌糊涂,常年荣获大魏朝最受欢迎男主角提名。

是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完美人物。

而绝不是眼前这位冷脸冷眼的黑衣少年。

穿黑衣的强大术士?…众人静望片刻,随即陷入震惊当中,大魏朝可从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沉寂片刻,突然有位蓝袍公子哥惊呼道,“怎么此人的长相竟有几分南晋国的血统?”

此话一出,众人再去看那名黑衣少年时,不由深以为然,“还真是如此!”

先前平阁之间有南晋国的姑娘表演过,她们面容间的线条比例,眉眼间的宽度,以及给人的气质及内韵,都和这位黑衣少年如出一辙。

唯有来自同一个国度,才能让人感觉到他们是由内而外的相像。

这种相像已经跨越了男女以及年龄的界限,只一眼便让人有所察觉。

按照李三思的说法,大魏朝的种族就相当于前世的国人,而南晋国的人士则有着几分洋人的血统。

所见即分明,根本不用深究。

此时杨千杀耳闻周遭猜测和议论,不由昂首冷笑了两声,给出肯定,“你们猜的没错,此人确实不是大魏朝子民,而是自南晋国来的七楼术士。”

“果然!”

先前那位蓝袍公子哥颇有些自得的笑了笑,“本公子见多识广,前些年与南晋国的商旅打了好些日子交道,对他们的容貌特征有过细致的研究,所以本公子一眼就看出那小子不是我大魏朝人士。”

“不过本公子研究的南晋商旅都是些粗鄙的汉子,看也看够了,对于南晋国的女人却是少有接触的……所以再晚些时候,到了带人回去睡觉的环节,诸位可千万不要与本公子争了啊!本公子要带那些南晋国的姑娘们回去好好深入交流一番,由内而外的认清她们的本质,看看与我大魏朝的美人究竟有何不同。”

话说到这里,他环顾四周,试图得到同道中人的认可。

奈何目光所至之处皆是白眼,没人愿意搭理他。

众人此刻所想的,是那位南晋国的七楼术士出现在大魏朝的意义。

此前从那位姓李的铜牌口中得知,平秋候已与南晋国的术士暗中勾结,意图谋反叛国。

开始没人相信,可如今此间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位南晋国术士,而且竟已登上七楼,这可就有点蹊跷了。

而且此人被金牌杨千杀一路追杀至此,现身后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向平秋候求救!

更让人生疑。

再加上平秋候的反应也很奇怪。

在未曾探明对方身份的前提下,竟就不顾一切的准备对其下死手,多少有点杀人灭口的嫌疑。

种种因果联系在一起,让人不得不怀疑,平秋候是否真的如小铜牌所说的那样,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与南晋国勾搭在了一起,意图叛国谋反?

一时间猜忌声四起,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可平秋候却不为所动,他被杨千杀逼退之后便再次静默在了原地,一副“老子什么都不知道,谁敢动我”的欠揍表情。

看似牛逼哄哄,可若是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在有意无意望向那位南晋国的术士时,眼眸深处会出现一丝隐晦的杀气,以及极淡的不安情绪。

想来终究还是因为对方的出现而有所忌惮。

黑衣少年自然就是崇明。

李三思逃出幻境之后,平秋候本已吩咐他自行离去,以免久留于此被人发现,多生事端。

可崇明却始终对自己的幻境被一个只有二楼修为的小铜牌给攻破一事而耿耿于怀,假意答应了平秋候之后,他却还是悄悄的藏在了幻境中,企图从李三思身上找回场子。

只不过他将幻境的范围缩短了一半,置于顶阁深处,所以李三思的神念并未再次感知到。

原以为自己的藏身之处已经近乎完美,毕竟想要发现七楼术士的幻境,要么,必须拥有像李三思那般逆天的神念,要么,就必须有着绝对超过自己的恐怖修为。

二者缺一不可。

等待许久,正当宋缺被擒被羞辱之际,崇明准备利用术士神出鬼没的优势将其救出,顺便给嚣张跋扈的李三思一些教训。

却不想坚不可摧的幻境中竟然强势闯入了一位无礼金牌!

而且是执笔人衙门里脾气最是火爆,武道极盛,号称七楼无敌的杨千杀!

第两百六十六章 执笔人追凶探案,向来这样 崇明至今还无法理解杨千杀是如何发现,并且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闯入自己的幻境当中的。

就算对方已至七楼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更上一层楼。

但在武夫的境界划分中,临门一脚的差距,中间往往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只要杨千杀还在七楼境界,那么理论上是根本不可能突破那道幻境的。

可他偏偏就进来了。

那进来就进来吧,大家都是七楼境界,没理由自己会怕他。

可偏偏对方一出手,强大的武道之力瞬间喷涌而出时,自己竟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从头到尾被追着打。

崇明震惊之余,不由猜测难不成是大魏朝术士体系的没落,导致了武夫体系的强盛?

所以只要是大魏朝的武夫,都要比南晋国同境界的修士强,自己才会因此判断失误?

若真是如此,自己必须尽快将这个情报带到边境,以免两国交战时,己方术士会因为轻敌而着了大魏武夫的道。

但在那之前,怎么出去是个问题。

有杨千杀在此拦路,凭实力肯定是跑不掉了。

平秋候大概也是靠不住的……从他此前的态度来看,必然已经抱着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念头,自顾不暇,如何能再管自己?

说起平秋候,崇明是相当有意见的。

他有想过当前局面下,平秋候绝逼会装作不认识自己,以求自保。

但他绝没有料到,这老家伙竟然二话不说就对自己下死手,摆明了是想杀人灭口!

亏自己之前一直与他交心,并且任由其使唤,奢望他真的能成为南晋国安放在大魏朝堂内部的棋子。

功成之后,大家说不定还能把酒言欢,一起入南晋国为官。

可如今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要让敌国的王侯成为自己人,终究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而且平秋候此人心狠手辣也就算了,关键是信誉太差,跟他合作,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想到这里,崇明心想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他打算将自己与平秋候这些年暗中勾结的秘密和盘托出,以此来换取活命的机会。

只要能活下去,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大不了就是死等,等到南晋国和妖族联军攻入大魏皇城后,就是自己功成身退的时候。

于是众人心绪各异关头,他缓缓起身,第一件事先是关闭了眉心天眼,环绕周身的强大神念也迅速收回,以此来表明自己求和认怂的态度。

杨千杀双手负后,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大魏朝从来都不会禁止南晋国的商旅散客前来大魏朝经商游历,但对于修行者,尤其是像你这样强大的七楼术士,却一直都在严加管控。”

“自边境交战时起,国师大人以及他的佛宗门徒便一直对外来修士保持着严密监视,你若孤身来到大魏,肯定会被他们发现。可结果却不然,你不仅混入了皇城,而且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秦淮河,并未引人生疑……所以我猜你在大魏朝必然有内应,而且那位内应的权势之大,足以助你瞒天过海,躲开所有耳目顺利遁入皇城。”

说到这里,杨千杀微微昂首,保持着审视的姿态,“所以,说吧,那人是谁?坦白从宽,从来都是执笔人对待犯人的原则,希望你把握住机会。”

语气低沉而又冷厉,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场间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一股肃杀之意于黑夜中悄然来袭。

崇明深吸一口气,并未立即回应,而是把目光转到了平秋候那边,“侯爷,我应该说吗?”

冷语之中带着几分嘲讽之意。

此话一落,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一楼众嫖客中,已经有不少人低下了头,心中同时涌出一个念头,“接下来是我们能听的吗?”平秋候看了崇明一眼,脸上无波无澜,心境亦没有半点波动。

不得不说,罗修贤死后,他对自己的情绪把控已经相当完美。

哪怕心中再惊再怒,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片刻后,他忽然抬头笑了笑,颇有些无趣的说道,“该不会,你是想说,助你遁入皇城中的那个人是本侯爷吧?”

崇明也笑了,稚嫩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几点褶皱,像是体内封印的苍老姿态将要绽放出原型。

他缓缓开口,声音变得愈发沧桑且沙哑,“是不是您,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当初您冒着天大的风险,派人去南晋国请我过来的时候,态度可不像今夜这般生疏啊。”

此话一落,一楼全员心态炸裂……这话说的,难不成平秋候他,真的意图谋反叛国?

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插话,就连此间管事人老鸨都沉默下来。

事关大魏朝万年国运,更关乎到皇家尊严以及平秋候的个人声誉,在事情未曾真正明了之前,沉默是自保的前提。

可平秋候却无法保持沉默。

他闻言至此,脸色瞬变,伸手指向崇明的同时,转眼望向了冷笑不止的杨千杀,“此人胡言乱语,来我大魏朝试图扰乱人心,离间本侯爷与朝廷的关系!杨千杀!你还不快点抓他回执笔人衙门?不!不是抓!而是杀!此等敌国奸细,就应该当场处死!”

话音刚落,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他便似惊雷过空,身形在黑暗中掠过了一道完美的弧线,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杀伐之意,朝着已经散去满身神念的崇明扑杀过去。

这一次他几乎毫无保留,摆明了是要一击必杀。

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做,杨千杀直接重拳出击,可怕的武道之力似重山而落,直接将准备杀人灭口的平秋候轰翻了几个跟头。

看着那道高大身影自半空狼狈退下,随后在杨头儿重拳压迫之下跪倒在地后,李三思呵呵一笑,“侯爷,我劝您不要乱动,南晋国的奸细来大魏朝搞事情,这是执笔人该管的事情,得老老实实按照大魏朝的律法来,可不是您说杀就能杀的。”

说完他看了一眼老鸨,“事关重大,烦请嫂嫂让人看好侯爷和那位南晋国术士,可以的话,再帮我们押送回执笔人衙门,绿娥的死,我们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老鸨有些为难,“李大人,您脚下的那名武夫我们可以帮您押送回去,可这侯爷的事儿,媚娘我属实没资格啊,要不,您还是自己……”

话没说完,冷长空便瞪了她一眼,“我们人手要是够的话还会找你?配合办案,行不行?”

语气相当霸道。

李三思刚想说冷大哥你温柔点,女人是拿来宠的,不是拿来吼的。

可没成想老鸨就吃这一套,她被逼王这一顿怼,不仅不生气,反而颇为享受的低下头,“那好嘛……”

前一秒中还是秦淮河中冷脸管事人的模样,这一刻就已经在逼王这彻底融化了。

场间众人啧啧称奇,就连杨千杀都很是意外。

显然没想到冷长空竟和秦淮河的老鸨有一腿。

平秋候本就对李三思怨恨不已,此刻听闻此言,更是气到爆炸。

他迅速起身,看着在老鸨命令下小心走来的四名七楼护卫,终于再无法保持淡定,当场怒斥道,“谁敢动我?本侯爷杀你全家!”

其中三名护卫畏惧其威严,有停下脚步的趋势,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却依然在缓缓迈步。

直到来到平秋候身前三尺之地时,他这才稳住身形,满身的武道之力已然凝集在最巅峰状态。

白袍无风自动,将他体内积蓄的冷厉气息迅速传开。

事实上,他对平秋候是否叛国一事并不怎么感兴趣。

他心中虽有家国兴亡的理念,但总是家在前,国在后……对他而言,秦淮河就是他的家,死去的绿娥就是他的亲人。

他必须先要为绿娥讨一个公道。

人虽然是宋缺杀的,但是真正的幕后操纵者却是平秋候,既然秦淮河的规矩并不能束缚住他,那便只能按照大魏朝的律法来。

所幸执笔人的态度还算是比较公正强硬,并没有因为平秋候的身份而失去办案的原则。

正因为这一点,中年男人对冷长空酷爱装逼的态度有了些许改观……心想,姓冷的虽然喜欢出风头,做事张狂无度,但好在三观还算正常,性子也比较正直,尤其一身剑道修为更是颇为强横,媚娘跟了他,倒也勉强不算吃亏。

沉思片刻,中年男人随之望向平秋候,清冷的双眸中并没有多余的感情。

很快说道,“姑且还叫您一声侯爷,还请您不要冲动,若是安安分分留在原地,愿意跟我们去往执笔人衙门走一趟,那便什么都好说。可若是非要摆出您侯爷的身份来跟我们为难,那您就别怪我们以多欺少了。”

平秋候斜眼望向他,“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侯爷说话?吗的本侯爷现在就要走,你拦一个试试!”

说完他竟真起身而动,却很巧妙的避开了中年男人,而是侧身往另一处缺口走去。

中年男人摆摆手,原本犹豫不决的另外三名护卫无奈摇头,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平秋候身前。

各伸出一掌,掌心散露出的武道气息令人心惊,似天幕倒垂,将平秋候的嚣张气焰完全压下。

“侯爷,请留步。”

三人同时开口,语气清冷,却并不似中年男人那般冷漠决然。

说到底,还是对平秋候的身份有所忌惮。

“反了!”

平秋候怒喝一声,他看出了三人眼中藏匿的怯意,知道他们敢拦却不敢动手。

于是再无顾虑,直接一脚踹在了三人联手而起的结界之上。

都是七楼武夫,一对三,他自然毫无胜算。

但三名护卫吃亏在不敢还手,只能被动承受平秋候盛怒之下的一次次脚踹。

每一击都带上了七楼武道的全部力量,宛若十万大山当胸压下,即便以他们七楼体魄的可怕强度,一味地被动挨打也有些吃不消。

只能在一阵阵沉闷的击打声中往后退去。

中年男人实在看不过去了,正要上去动真格的,却有一道刚猛拳意当前惊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穿越此间黑暗,以无可匹敌的姿态,落在了平秋候身上。

只一拳,平秋候环绕周身的武道之力便被尽数击碎。

尚未反应过来,另一拳已经迅速而至,直接轰在了他的眉心。

可怜平秋候堂堂七楼武道强者,愣是被这简单的两拳轰到翻起了白眼。

体表随之出现了一道道可怕的裂口。

仰天狂喷出一大口不要钱的鲜血后,这位位高权重的嚣张侯爷就此倒下,像条老狗一样昏死在黑暗中。

至此,全场惊寂,所有人都吓傻了。

就连中年男人都呆住了。

他愣愣的望着拳落即现身,却依然面无表情的杨千杀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拳头,心中惊叹,“执笔人的金牌大人都这么吊的吗?”

被冷长空剑意逼在身后的宋缺见自家侯爷被人揍成这样,顿时护主心切,也顾不得自己如今的处境了,挣扎着便要起身。

嘴里还骂骂咧咧说个不停,无非就是“你们完了”,“你们废了”,“你们全家都要倒霉了”这些毫无营养的威胁语言。

逼王实在听得烦了,一记重剑敲在了他的太阳穴位置上,直接也给他干晕过去。

执笔人追凶探案从来都是这样,先礼后兵……你要听道理,那便跟你讲道理。

你要是想装逼,那不好意思,执笔人衙门不会惯着你。

再有片刻,眼见主仆二人尽皆倒下,杨千杀大手一挥,“全部带走!”

第两百六十七章 不安的心绪仍未回落 在场所有人都已经见识到杨千杀的恐怖实力。

都说他于七楼境内无敌,以前觉得有夸张的嫌疑,可今夜看来,这样的评价已经算是低调了。

平秋候七楼武夫的修为足以堪称一方霸主,即便是在武夫盛行的大魏朝亦算得上是绝对的高手。

可却撑不过杨千杀两拳。

这可太离谱了。

就连对杨千杀的真实战力最为了解的冷长空都惊到了,“怎么杨头儿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该不会突破到八楼了?”

想想又不太可能,虽说大魏朝武道昌盛,绝世高手层出不绝,但自从祭酒大人划分九楼以来,又有几人能在武道体系上突破到八楼?

皇城中那位位高权重,号称人间用刀第一人的曹人往曹公公算一个。

自家刑狱司里早已闭关多年,几乎不问世事的狱神大人算一个。

再多,可就没有了。

至少明面上没有了。

就连据说是大魏朝百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天才,自家大司长秦逍遥,修行至今也才半步八楼,想要真正踏入八楼境界,只怕还要数十年之久。

杨头儿虽然武道天赋也是极佳,距离八楼也只是临门一脚,但要说他能在秦司长之前突破到八楼,显然不太现实。

可今夜他所展现出来的近乎碾压式的恐怖战力,确实有了八楼的影子。

“奇怪……”

逼王喃喃自语,“难不成杨头儿在秦淮河哪位花魁身上习得了什么互补之术?”

所思无解,索性不再去想,反正是自己人,杨头儿越厉害越好。

秦淮河的中年男人也有着同样的疑惑,但更多的还是敬佩。

他向来骄傲,对自己的武道修为也很有信心,可当他感知到杨千杀所持握的强大拳意后,自问哪怕倾尽全力,也绝不会是对方的对手。

顶多多撑一拳。

同为武道修行强者,对于比自己厉害的人,必须给予足够多的尊重。

所以杨千杀一吩咐,中年男人难得放低了姿态,低声应了句,便亲自上前将倒地的平秋候扛在了肩头,另一名秦淮河的护卫则单手拎起了宋缺,二人在冷长空的带领下自二楼的一处隐秘出口遁入黑暗,飞速赶往执笔人衙门。

临行前逼王与老鸨依依惜别,大有百年夫妻难割舍的意思。

若非场间这么多人在场,加上顶头上司杨头儿就在旁边看着,只怕逼王高低要来一出吻别了。

他这一走,老鸨黯然神伤,她知道执笔人的规矩向来很操蛋,甭管是谁,都不准私自去任何风月场所厮混。

违者后果很严重,要么关禁闭,要么就直接赶出执笔人衙门。

自家长空此番奔袭秦淮河是有重案在身,所以他才能留宿在此,自己也才有机会与之倾心欢好。

可如今他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过来,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想到这里,老鸨顿觉疲累,内心空落落的感觉丢了魂似的。

以至于李三思在她耳边呼喊了老半天方才听见,“嫂嫂,嫂嫂!”

“啊?李大人……”

老鸨刚一抬眼,便看到了李三思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也算是经久人事的风尘少妇了,原本面对男人千般调笑都不会有半点情绪波动,可此刻被李三思看了一眼,顿觉自己那颗装满自家长空的春心都被拨动,隐藏的小秘密也像是被人察觉,忍不住低下头,脸颊发烫,尽显小女人姿态。

众人看惊了,尤其是秦淮河的小厮和丫鬟们,更是觉得惊恐。

平日里老鸨驭下颇严,他们对其很是畏惧,何时见过她这般害羞的模样?

李三思却是见怪不怪,像老鸨这个年纪的人,看多了人世间的尔虞尔诈,见惯了男女之间的你侬我侬,心如止水过后若再动春心,便会更加珍惜这份情感,必然要比年轻时候还要疯狂热烈。

沉静片刻,他看破不说破,只是凑近老鸨耳边小声说了句,“冷大哥以后虽然再难至此,但嫂嫂也不必多有难过,他家在哪我知道,日后我带嫂嫂去便是。”

老鸨闻言芳心一喜,轻轻点头,“多谢李大人,以后您的事,就是媚娘的事。”

“害!还叫什么李大人?”

李三思笑道,“冷大哥是我兄长,你就是我嫂嫂,叫我凤起就好……”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老鸨此刻心里甜滋滋的,她老早便看出来自家长空对这位李大人颇为顺从,二人关系极不一般,能得到李大人的认可,可比什么都重要。

正暗自欢喜着,却又见李大人,不,现在应该叫凤起,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由柔声问道,“凤起啊,有什么话就直说,在嫂嫂跟前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第一次自称嫂嫂,老鸨心里有些害羞,但更多的还是甜蜜。

闻言至此,李三思也不装了,当即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老实说,我有两件事需要嫂嫂帮忙……”

“其一,希望嫂子再派两个人,将这位南晋国的术士送往国师大人那里去,秦淮河的背景我是清楚的,进皇城一趟很容易,见国师大人一面也不难,再加上嫂嫂的手下个个都相当了得,也不用担心押送途中会出事。”

此话一落,沉默已久的杨千杀便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

老鸨也觉得意外,他指了指不远处心灰意冷的崇明,问道,“嫂嫂我正想问你呢,为何平秋候与宋缺都被送去执笔人衙门了,南晋国的这位术士却还留了下来,原来是要送到国师大人那里去……不过审问查案不是凤起你们执笔人的事儿吗,却为何还要国师大人出面?”

李三思笑道,“嫂嫂你这就不懂了,执笔人追凶探案,审问犯人确实有一手,但七楼术士的嘴可不是那么容易撬开的。此人神念强大,能固守本心,唯有八楼菩萨境的国师大人方能以佛宗念力强行破开他的防御,窥探其本源心思。或许能从他的识海中找到南晋国的隐秘战术,或是发现更多像平秋候这样的大魏朝奸细也说不定。”

“更重要的是,国师大人以及他的佛宗教徒和学生,本就专门负责监管南晋国术士的动向,防止他们以各种方式混入咱大魏朝,说白了,这本就是他们该负责的事儿……”

“可如今却已经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躲开了他们的佛眼和念力,强行闯了进来,并且还如此放肆的来到了秦淮河,呵呵,说句不好听的话,国师大人多少得负点责任,到时候陛下若真因为平秋候的事情龙颜震怒,怪罪下来,有国师大人在前面扛着,凤起我也没那么害怕了。”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一楼正在看戏的吃瓜嫖客们听到。

背后腹诽当朝国师,这要是被人传出去,多少是个麻烦。

老鸨若有所思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转而问道,“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嘛……”

李三思搓搓双手,讪笑道,“还是要问嫂嫂借几个人……嫂嫂你也知道,今夜在这座花船上凤起我是得罪了不少人的,这没下船倒还好,有秦淮河的规矩罩着,我是不惧的,可等下了船,那些平日里心高气傲的公子哥怕是会把我吃了啊,要是没人护着,我怕是走不到执笔人衙门就得……”

话没说完,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老鸨笑了,“这简单,你什么时候走?我让人送你回去就是……嫂嫂我别的没有,就是人多。”

说完她挥手一招,留在二楼的最后一名七楼护卫顿时带着十几个明显五楼上下的小弟围了过来,老鸨指了指他们,“人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让鲁大也跟着。”

“够了够了!再多可就太张扬了,而且鲁大对我的印象可不太好,他要是跟着,怕是要带头搞我。”

李三思当即拱拱手,连叫了几声好嫂嫂,直让老鸨心花怒放……不消片刻,他便忽然看到从花船后堂又走出来两位七楼武夫。

老鸨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望向崇明那边,“阿文,阿武,你们常出入皇城,来往方便,再受累走一趟,将此人带往国师大人的佛堂,天亮之前务必带到。切记此人十分危险,到达佛堂之前,定要锁死他的心脉,以免多生事端。”

两位武夫皆是一副憨厚模样,听闻此言也不多话,只是无比顺从的点点头,便径直走向崇明那边。

二人各出一掌落于他的肩头,武道之力随即自掌心渗入其体内,本就无比虚弱的崇明更是如遭雷击,整张脸瞬间苍白,一副快要归西的凄惨模样。

他艰难抬头看了李三思一眼,忽然说了一句话,“三国交战,不杀平民和俘虏,这是自边境战场传回来的规矩……”

“放心,没打算杀你,等国师审讯完毕,会接你回衙门的。”

李三思笑道,“监察院的大牢已经虚席以待,一定会让你蹲到南晋灭国的那一天。”

此话一落,崇明凄然一笑,尚未有所回应,便被阿文,阿武推着向前。

他们这一走,二楼瞬间变得无比沉静。

可被赶到一楼的众嫖客却开始喧闹起来,纷纷叫嚷着让南晋国的姑娘和妖族的白狐,雪鹿重新登场,接下来该选妃回去睡觉了。

来到这里的大都是一些只愿风流快活的公子哥,忧国忧民的心思几乎没有。

所以平秋候究竟有没有通敌叛国,他们根本不在乎,顶多是凑个热闹。

当务之急,是要先考虑怎样把那些异国尤物弄上床。

老鸨很是无奈的看了一眼李三思,一边吩咐下人们重新布置会场,顺便安抚好一楼众嫖客,一边询问李三思要不要在此过夜。

若是留下来的话,甭管是南晋国的姑娘,还是妖族的白狐,雪鹿,都任由他挑选。

若是在平日里李三思自然义不容辞,可今夜,他实在是没什么心情。

平秋候的问题暂时告一段落,那两只鬼呢?

第两百六十八章 被附身的杨头儿 他今夜来到秦淮河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抓住那两只鬼。

可如今最先逃离至此的那只鬼到现在还未现身,不知是否真的如自己猜测那般,附身于顶阁的某位花魁身上。

总之它要是没找到,别说留下来玩女人了,能不能睡得踏实都是个问题。

杨头儿倒是现身了,但问题是不知此刻的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从他目前的立场和表现来看,是人的可能性要更大些,要不然也不会帮着自己对付平秋候。

可李三思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心头隐有不安,却又说不清缘由。

正自焦虑,沉默许久的杨千杀忽然走了过来,拉着他走至二楼某处偏僻角落,随后开口,“凤起,你和长空怎么会出现在秦淮河?”

语气无比淡然,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却整的李三思有些紧张。

因为他发现杨头儿拉着自己的手很冰,不寻常的冰,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以李三思的经验来看,这种温度的手,往往只会出现在死人身上。

而像杨头儿这样的武道强者,体内真力纵横,心有烈焰,手温应该时刻滚烫如火才对,怎会如此冰凉?

就算此刻夜凉如水,温度极低,也不至于如此吧?

李三思生怕杨头儿看出自己心中疑虑,来不及思考,只能如实回道,“秦司长说杨头儿你追鬼而至秦淮河,我和冷大哥放心不下,便想着跟过来看看……”

说到这里,他忽然压低声音,给了杨千杀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问道,“杨头儿,说起那只鬼,你有没有找到?是否就在……”

话没说完,杨千杀直接伸手打断他,“此处人多耳杂,不宜议论此事,你先随我回衙门,等见到大司长后我再与你细说。”

话音一落,他便不由分说再次握紧了李三思的手腕,生怕他逃跑了似的,随后猛然起身,眨眼间便破开此间暗色离开了这座花船。

李三思只觉得那股冰凉的触感再次自手腕处传来,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

正欲稍作挣扎,视线中仅有的微光便因极快的速度而瞬间泯灭消融。

耳畔风声涌动,失重感持续了大概十息,等他稍作调整,呼吸重新趋于平和时,他便迅速睁眼望去,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秦淮河的岸边。

不远处就是那座巨大的花船,在两岸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光彩华丽。

花船外围的入口边缘处,无数公子哥仍在等待着上船的机会。

依稀能听到自夜风中传来的喧闹声,带着这个不眠之夜的人心躁动。

而在他身前尺许距离,杨千杀双手背后,面向秦淮河,黑色制服迎风而动,满头发丝亦在风中狂舞,背影看上去宽阔且孤独,像是一位自远方而来,不为世人所包容的旅客。

李三思盯着杨千杀的背影看了许久,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印象中的杨头儿向来自在豪放,何时有过这种阴沉气息?

他沉默许久,见杨头儿始终不说话,便当先开口道,“杨头儿,不是回衙门吗?怎么不走了?”

说话的时候,他朝着身后看了一眼,秦淮河的那名七楼护卫以及十几名五楼小弟好歹是跟了过来,就在数十丈开外抱臂等待。

李三思内心稍安,但仍时刻保持戒备……眼前的杨头儿,绝对有问题!

“你要求老鸨派人跟着你,怕并不是担心哪位公子哥会伺机报复吧,而是害怕我会对你怎么样……”

杨千杀没有回头,清冷肃杀的声音却自夜风中缓缓传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夜你来到秦淮河,也并非是担心我的安危,而是为了找到那只鬼……或许,现在的你早已经认定,我其实就是那只鬼。”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是平静,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只是身上的阴沉气息变得愈发浓厚。

李三思没做任何解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他很快开口,直截了当问道,“所以,你究竟是不是那只鬼?”

“我要说不是呢?你信不信?”

杨头儿终于转过身来,他紧紧盯着李三思,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人畜无害,却让小铜牌心中微寒。

他摇摇头,没有回应,沉默的态度代表着质疑。

杨千杀笑道,“看来你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顿了顿,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只是我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说说看,你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

此话一落,李三思瞬间皱眉,下意识往后连退了两步,心想这是不打算装了吗?

思维随之沉淀,感应到体内剩下两道剑气的动向后,他心绪稍稍平静,终于也不再低调,说道,“最初让我对你产生怀疑的原因,是因为王怀臣之死……他死的很蹊跷,不早不晚,刚好在我们去到王宅的时候死掉,摆明了是有内鬼告密,将我们去王宅抓鬼的消息提前泄露了出去,所以那只鬼才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宿主,选择隐匿起来……”

“而我仔细回忆了整个过程,发现有可能被附身,成为内鬼的那个人,只能是曾多次单独活动的杨头儿,呵,我姑且还叫你一声杨头儿……”

“后来那只鬼自王宅逃窜,你与秦司长等人追杀而去,偏偏它刚好受了你一掌,这又是个疑点,以秦司长的修为都未曾伤到那只鬼,甚至追不上,杨头儿你又怎么可能做到?”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那只鬼主动接了你一掌,而你刚好可以借着这一掌的理由来秦淮河查探。当然,查探是假,与鬼合谋,准备制造下一场恐怖危机才是真。”

闻言至此,杨千杀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微笑,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

李三思看了他一眼,心绪渐渐沉静,“当然,最初我也只是猜测和推断,并没有任何的实际依据做支撑。直到方才花船之内,你强行破开南晋国术士的七楼幻境,又以雷霆之势轰退同样有着七楼实力的平秋候后,我才确认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杨头儿你七楼巅峰的修为固然了不得,七楼无敌的传闻也并非浪得虚名,但以我的了解,七楼无敌并不等于七楼乱杀,最好的解释应该是七楼不败……”

“也就是说不管是南晋国的七楼术士,还是像平秋候那样的七楼武夫,都无法打败你。但要说你能很轻松的秒杀他们,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不说登上八楼,至少也要有着半步八楼的实力才能做到……”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神念汇于双眼,在杨千杀身上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审视了无数遍,这才继续说道,“而以我对你的观察来看,你此刻表现出来的修为依然只有七楼巅峰的水准,也就是说,对付南晋国术士和平秋候的其实另有其人,或者说,另有其鬼,附在你身上的鬼!”

此话一落,他心绪瞬间回落,双指并起作御剑状,思维宫殿中两道剑气漠然惊起,随时准备剑出杀敌。

杨千杀却没有动。

沉默的像是一尊深沉的雕像。

夜风忽起愈盛,将他额角发丝吹落,垂至脸颊,遮住了他的眼眸。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李三思只能瞧见他轻轻撇起的嘴角,以及神情间若有若无的冷意。

片刻后,他的声音传来,在黑暗中犹如梦呓,“长空的眼光果然没错,你确实是大魏朝百年难得一见的探案天才,无论是思维的深度还是看待问题的方法,都足以令人仰望和敬佩……那么,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说的没错,那只鬼确实曾经上了我的身,但是……”

果然!…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早已知道这个结局,可如今听到杨千杀亲口承认,他还是颇有些恍神和痛心。

杨千杀缓缓抬起头来,清冷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继续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都已经被鬼附身了,先前为何还要帮你解决南晋国的修士以及平秋候?”

“而且那只鬼明明就在我的体内,为何我此刻还能保持人性,并且能随时调动它的力量为己所用?”

李三思闻言皱眉沉思,没有说话,这也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似是难得见到自己手下天资聪颖的小铜牌有无法想通的问题,杨千杀摇摇头,嘴角笑意更甚。

他盯着李三思,沉静片刻后便再次平静开口,“因为我并非被它强行附身,而是自愿的,我与它之间,是合作,而非奴役......至于你,我只能说自己对你一直保有最大的善意,所以不管我是人是鬼,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李三思摇头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杨千杀笑道,“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记住我的话,百鬼入大魏,对这座皇城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你来说,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低沉的语气中带着蛊惑的味道。

李三思闻言呆愣片刻,随后突然大怒,“放你娘的狗屁!老子生平最恨有人在老子面前打机锋!你他娘的鬼附身就鬼附身,搁这胡言乱语想迷惑老子?还是想拖老子下水?”

“吗的不管你是杨千杀还是地底下钻出来的恶鬼,大魏执笔人面前,你就得老老实实束手就擒,有什么屁话跟我回衙门里再说!”

第两百六十九章 黎明前夕的鬼影 突如其来的翻脸,整得杨千杀措手不及。

他深深凝望了李三思一眼,眸间情绪变得很是复杂,显然没想到小铜牌脾气这么暴躁。

片刻后他苦笑道,“并非在你面前打机锋,而是确实没到与你直言坦白的时候……我知道你对现在的我颇有偏见,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般不堪。总之还是那句话,哪怕我被迫与鬼同谋,也一定会对你抱有最大的善意,所以你不用害怕我。”

“至于跟你回衙门这件事,就恕难从命了,既然你能通过花船中交战的细节推断出我已被鬼附身,那么哪怕你不说,秦司长后知后觉,最后肯定也能知晓。”

“虽然以我跟他的交情,他不会杀了我,但你应该知道衙门里希望我倒台的大有人在,一旦走漏风声,我必然会进监察院的大牢。失去自由不打紧,可要是我身上的这只鬼被三尺阁的术士发现后驱逐,甚至消灭,那我们的计划不说前功尽弃,至少会因此延误很长一段时间。”

闻言至此,李三思很谨慎的抓住了言辞间的某个细节,“‘我们?’你的意思是,与鬼同谋的并非只有你一人?”

杨千杀笑道,“除了像周年林这种毫无反抗能力,就被强行附身的大魏官员外,朝廷里自愿被附身的文臣武将可不在少数,而在朝廷之外,国师大人的佛光照不到的地方,可就更多了……”

此话一落,李三思顿觉一股寒气自脚底涌入识海深处,他瞪着杨千杀,迅速开口,语气低沉且压抑,“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大魏朝国运当头,你们怎么敢?”

“国运?”

杨千杀望向秦淮河两岸间的那片黑色水流,忽又冷笑,“大魏朝千万年国运积累,现如今却连地底深处的野鬼都镇压不住,你觉得还有何威慑力?不妨告诉你,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与大魏朝的国运掰掰手腕……”

说话间,他的眼神又落在李三思身上,神情渐渐柔和,“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去胡乱猜测,或是害怕,恰恰相反,是给你的挑战,或者,按照你的话说,是一种诱惑……”

“错过了今夜,你若是还能找到我,抓到我,甚至将大魏皇城中的鬼一网打尽的话,想必你在大魏朝百姓,以及当今神皇心中的地位定然会水涨船高,日后前途也必然将不可限量,对你而言,这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李三思沉默许久,最终皱眉说道,“可对你而言,这将是灭顶之灾。”

“我不在乎。”

杨千杀看着他,“你若是真能做到,我反而会高兴。”

“你疯了。”

李三思与之对视,体内神念倾巢而出,似乎想要看穿对方的真实念头,可结果却一无所获。

看穿一个人的修为容易,看穿人心却实在太难。

谁能想到,这位执笔人衙门里脾气火爆,从来直来直去的冷面金牌,竟然有着如此深的城府和心事。

但他自然不会因为杨千杀三言两语的示好便真的选择相信对方。

甭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始终坚信,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所以杨千杀的善意与今夜表现出来的包容,只会给他带来疑惑和不安。

他总觉得杨千杀在畜养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而这个阴谋是以自己为导向,借着地下饿鬼的黑暗势力,向整个大魏朝发起的猛烈冲击。

他不明白杨千杀为何要这么做,更不明白他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追凶探案他向来如鱼得水,可在这件事情上,他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压抑的氛围中,杨千杀似乎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忽然眺望起远方的天空,“我要走了。”

“去哪?”

说话间,李三思右手偷偷去向怀中,摸到了执笔人的求救信号,那根长长的引线已在指间,只要轻轻一拔,方圆数十里内的刑狱司高手便会尽数涌至此处。

杨千杀却忽然摇了摇头,眼神回落的瞬间觉得有些好笑,“在自家金牌大人面前玩这些小把戏,未免有些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话音刚落,他便挥一挥衣袖,一缕真力当即落至李三思身前。

小铜牌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右手传来一阵刺痛和灼烧感,怀中随之响起不妙的“磁啦”声。

他脸色一变,刚想抽手而出,那枚威力巨大的求救信号却已在他胸口炸开。

黑暗中一抹灿烈的烟火随之窜出,卷起碎裂的黑色制服,以及被他藏的极深,如今却已烧毁的几百两银票猛然升空。

只是烟火尚未完全散开,便又在去向空域的某个高度被杨千杀弹指间湮灭,化作零星的火光散落于秦淮河中。

李三思痛呼着原地大跳,不断用手拍打着胸口残留的火星,胸腹部的黑色制服几乎已经完全烧毁,露出了他那因踏入修行而日益健硕的完美肌肉。

看上去力量感十足,只是此刻却稍显狼狈。

“对这个大魏朝我并没有太多好感,但是对执笔人的兄弟们,我却是有着真感情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与他们为敌,尤其,是以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

言及至此,他忽然叹了口气,眉眼间莫名多出了几分低沉情绪。

沉默片刻,他继续说道,“今日一别,或许要很久才能见面,等你再找到我时,我会告诉你想要的答案,当然,前提是我还能活下去……另外我得提醒你一句,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百鬼入侵大魏的速度和频率都将会加快,想要避免更多的周府灭门惨案,你就必须得抓紧时间,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说完他重重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颇有几分长辈勉励晚辈的架势。

李三思仍处于懵逼之中,尚未来得及回应,杨千杀却已悄然转身,沿着秦淮河那条满是灯火的长岸往远处走去。

背影显得很是孤独。

那一刻,脑海中满是疑惑的李三思突然一个激灵,鬼使神差般的喊了一句,“最先逃到秦淮河的那只鬼应该还在那座花船上吧?当时你藏身顶阁,应该是正在与那只鬼会面密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只鬼就附身于某位花魁身上。”

语气急促而凌厉,带着小铜牌积蓄了很长时间的不爽心思。

杨千杀缓缓停下了脚步,站在十丈开外保持着沉默。

从李三思的视角来看,对方那本已负后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放下。

迎风而舞的发丝竟也静静的平铺在了脑后,任凭周遭风声涌动,发丝再也不动分毫。

身上那件黑色制服更是保持平整,腰间的金牌重重垂落,在黑暗中惊起一缕杀气。

李三思忽有不安,随之又看到杨千杀脚下的影子似乎变得极淡,与身前不远处的灯火投射对比的分外明显。

他静望了两息,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对方的影子确实在以一种古怪的方式缓缓消失。

只是在完全泯灭的那一刻,又因为某种阻力而固执的留在了原地,不过有随时消散的可能。

片刻后,杨千杀没有回头,声音却自夜风间传来,不再有任何感情,变得冷漠且肃杀,“你想说什么?”

李三思深吸一口气,犹豫片刻后回应道,“今夜你要是走了,花船上的那只鬼便成了执笔人破案的关键,我不相信它能一直无节制的轻易更换附身目标来隐藏自身气息……”

“毕竟大魏皇城可不是阴暗的地下,鸠占鹊巢确实可以瞒天过海,方便行事,但想要随心所欲的附身,只怕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这便可以解释,为何你可以离开,可它却还是留在了花船上。因为以花魁的身份,去哪都是焦点,一旦被人惦记上,想要脱身可就难了,所以它不敢冒这个风险,只能被迫留下。或许有一天它还是会找到新的附身目标,悄无声息离开秦淮河,但在那之前,执笔人一定已经将它抓住,这个信心我还是有的。”

闻言至此,杨千杀摇了摇头,说道,“所以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而是忠告。”

李三思说道,“执笔人需要给陛下一个交代,你应该知道,若是再抓不到鬼,对于执笔人的声誉影响有多大,所以你和花船上的那只鬼,必须得跟我回去一个。”

这句话落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杨千杀都保持了沉默。

黑暗中他的身影似乎显得愈发高大威猛,身上的气息也比此前冷清了许多。

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看上去就是有些奇怪。

最重要的是,他那映射在地上,原本还能看到些许痕迹的影子,终于在此刻完全消失不见。

在李三思的认知里,人都是有影子的。

除非,他不是人。

一股不详的预感瞬间弥漫至心头,体内两道纵横剑气随时准备应声而出。

而就在这时,杨千杀终于缓缓转过身来,每动一步,他的身形便升高半寸,身上的冷厉气息也变得愈发浓厚。

等到他与李三思正面而对时,黑暗中杨千杀的身形几乎已经达到了九尺。

他的面容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只是神色显得狰狞且可怖,杀意极浓。

双眸中已经看不见瞳孔,而是被一层刺目的血红色完全覆盖。

周身不知何时环绕起一层诡异的黑雾,浓郁的鬼道气息随之传来,阴森之余饱含杀气。

李三思瞪大了眼睛,感觉体内的肾上腺激素正在猛烈飙升……鬼怪现行?

此时的杨千杀,和当初附于罗修贤之身的那只黑巨人恶鬼有着八分相似,只是或许杨千杀修为太高的缘故,所以才不至于完全显露恶鬼真身。

“早就跟你说过,这枚小铜牌不能留,他该死……若是再有我神界诸神因他而死,不要说你要倒霉,我也得跟着受牵连。”

“杨千杀”忽然开口,却不是对李三思所说,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声音低沉且沙哑,像是两片金属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

这明显不是杨千杀的声音!而是恶鬼的低语!

“你我之间早有约定,动谁都不能动他!”

“杨千杀”再次开口,这次却是本尊说话,只是语气和神情都稍显挣扎,似乎正极力摆脱恶鬼的控制。

“由不得你了。”

恶鬼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应该知道,每当夜幕降临时,我能拥有这具身体的绝对掌控权。”

说到这里,它朝着夜空看了一眼,“寅时未至,还有半个时辰天亮,足够解决他了。”

此话一落,“杨千杀”猛然抬头,神情间再无半点犹豫,微弱的本尊心声也被它强行压下。

下一刻,黑雾自它身前散开,遮蔽了人鬼之间的两岸灯光。

渐起的肃杀氛围中,鬼影动了,似重山崩塌,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强横杀气,朝着李三思冲杀而去。

第两百七十章 将死之局 此时人鬼之间的距离大约十丈,以“杨千杀”的冲杀速度,几乎瞬息便至。

李三思刚刚抬眼,那张面目狰狞的鬼脸便已经与自己打了个照面。

刺目的血瞳中杀气冲天,李三思只是与之对视了一眼,便有种如坠地狱的恐惧感。

按照他的推断,此时的恶鬼战力至少有着半步八楼的水准,除非两道剑气共起,或是罗喉出面,否则自己绝无胜算。

心绪刹那间百转千回,正准备唤一声剑来,黑暗间破空声忽起,一道刚猛拳意自远处快速逼近,眨眼间便已来至此间,强势插入黑雾之中。

李三思吓了一跳,那只恶鬼更是猛然大惊。

倒不是担心打不过对方,而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人察觉。

毕竟如今百鬼入大魏的消息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大魏朝修士的警惕性并不高,若是今夜走漏了风声,只怕会对日后的行动造成极大的阻碍。

心念至此,恶鬼骤然后退三尺,堪堪避开了拳意直落的范围。

弥散于秦淮河两岸的黑雾随之而回,化作一幕幽光环绕周身。

九尺鬼身随之隐没其间,可怕的杀气及鬼道气息却凝而不散。

观而后动,一向是鬼界生灵赖以生存的行事准则。

也是自多年以前被大魏朝国运镇压于地底深处后,渐渐养成的一个良好习惯。

“何人敢坏我好事?”

幽光之中传来恶鬼低沉的声音,散露着无与伦比的决绝气息。

秦淮河两岸灯火依旧,落至李三思身前,照出了一个穿黑衣的身影。

他面容冷峻,眼神凌厉,握起的空拳中持握着两道极沉极冷的拳意,随着夜风的吹拂缓缓散落于黑暗之中。

本就饱含杀意的氛围间更多了几分寒意。

“卓青冥!”

李三思体内剑气已于掌心绽放,本欲与恶鬼拼个鱼死网破,却不想竟有人出拳相救。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救他的竟是那位孤傲的独行武夫卓青冥!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卓青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竟为了自己出拳!

可对方身上那股不输于逼王的傲人逼气是如此的鲜明出众,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真的是他!

兴许是刚刚与晴儿姑娘办完事,舒爽了好一阵子,卓青冥的心情相当不错。

听到李三思的呼喊后,他回身与之对视了一眼,破天荒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太熟练的微笑,“出来时听人说你刚走,便想着追上来与你道声谢,所幸你并未走远......”

“道谢?”

李三思有些诧异,“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其实我并不像人们说的那般难以相处,只是独来独往惯了,没什么朋友,所以很容易就被孤立。”

卓青冥说道,“日后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喝酒,算是......”

话没说完,夜风下的灯火忽然摇晃了一阵,幽光下的恶鬼冷笑声随之响起,“莫非你们还有去喝酒的机会吗?呵,我还当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就是个七楼武夫,你是来救人,还是来送死?”

此话一落,李三思皱眉不再言语,心情再次变得沉重。

虽然很不爽它说的话,但不得不承认它说得确实没毛病。

能轻而易举击败崇明和平秋候的鬼界大佬,怎么会把一位七楼武夫放在眼里?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两道剑气再次于掌心悄然绽放,一旦卓青冥见了鬼,他便要忍痛出剑,给它捅个透心凉。

卓青冥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紧张。

幽光隔绝了恶鬼的身影,却无法隔绝它的恐怖气息。

所以他知道对方的修为要远高于自己。

但这并不会让他感到害怕,反而会激发他的满身战意。

对于一位骄傲的武夫而言,没什么是比战斗更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情。

尤其是与一位比自己还要厉害的高手进行战斗,更让他觉得兴奋和渴望。

所以面对恶鬼的冷言嘲讽,他并未有多余的表态,只是平静向前一步,抬起双拳,以示尊重。

片刻后,他说道,“阁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恶鬼冷笑道,“你还没那个资格见我。”

“冷某出道至今,还从未被人这般看不起过,你是第一个。”

卓青冥并不动怒,沉声说道,“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哪那么多废话?”

幽光中的恶鬼明显有些不耐烦。

寅时将至,再不动手,被自己强行逼退的杨千杀就会醒来,到那时那枚该死的小铜牌又将侥幸苟活。

它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不等卓青冥的七楼拳意凝聚至巅峰,幽光下的那道高大身影便迅速奔腾而至。

沿途而过,杀气突起。

黑雾似潮水般来袭,将秦淮河两岸灯火尽数吞没。

黑暗变得更加纯粹。

以至于天边渐渐显露的一点微光都在此时被彻底忽略。

不远处正在等待登船的人潮喧闹声也渐渐隐去。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恶鬼的低语,以及直抵人心的可怕杀气。

“来的好!冷某......咦?好快的身法!”

卓青冥拳势刚起,正准备主动迎战,可双拳尚未完全落下,恶鬼已至。

幽光下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看上去筋肉饱满,血色很足,掌心中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常年修行体魄所致。

只是那只手指间关节的末端却又长出了长长的血色利爪,宛若锋利的匕首,在黑暗中闪烁着凄冷的寒光。

卓青冥心神微凝,没来由觉得有些恶心。

按照他的推算,只需两拳,便可试探出对方的深浅。

事实上,他也确实出了两拳。

准确的说,是只出了两拳。

第一拳,挡住了恶鬼的第一轮攻势。

看上去平淡无奇,很是轻松,可当他右手收回之时,整条胳膊都已经痛到痉挛,再无力抬起。

来不及喘口气,对方的第二轮攻击已经来到。

血色利爪在黑暗中惊起的破空声尤为明显,杀气亦分外鲜明。

仓促之间,他只能换左拳硬扛。

只是这一次承受的痛觉要更加明显,自左手掌心而起,一道凄厉入骨的可怕伤口一直延伸到肩头。

半边身子都几乎被恶鬼扯烂。

强横的七楼体魄在它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即便以卓青冥的坚韧心性,此刻也忍不住猛皱眉头,神情间痛苦万分,几乎快要跪倒在地。

他已经无力再出第三拳,但恶鬼的攻势却远不止于此。

风起时,黑暗中的杀气漠然聚集。

幽光下的恶鬼再无保留,它决定一击必杀。

一道血光骤然悬停于卓青冥身前,清冷的光晕将他的身形完全锁死,他无法后退,更无法逃亡。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血光化作一把锋利的光刃飞速逼近。

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半息,他的七楼体魄就会被完全割裂,神魂也将散去。

他甚至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陌生,却是如此接近。

他一度以为自己死定了,只是为了一枚小铜牌而死,总是有些不甘心。

可转念一想,就当是还了对方一份人情,却也不留遗憾。

可就在血色光刃临身的那一刹那,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头,将他往身后拽了一步。

然后他便看到,那枚只有二楼境界的小铜牌,面无表情从自己身边走过。

以逼气凌人的姿态,挡在了自己身前。

第两百七十一章 人间再无杨金牌 夜风中,李三思留给了卓青冥一个并不宽阔,却足够坚定的背影。

他微昂着头,看上去有些瘦弱,潦草的姿态中散露着不羁。

和那道可怕的血色光刃比起来,他那微末的二楼修为实在有些不够看。

可不知为何,当卓青冥看到对方站出来的那一刻,原本准备慷慨赴死的那颗心竟然找到了求生的希望。

他有些恍然。

但更多的还是屈辱。

一位骄傲的七楼武夫竟然需要躲在一位二楼剑修的背后以求生存,这要是传出去,日后在这秦淮河中自己怕是没法混了。

所以他强忍着左臂的剧痛,兴起体内余下所有真劲,勉强挥出一道微弱的武道结界暂时护住二人。

随后准备重新站到台前,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还是我来吧。”

李三思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知道卓青冥又想作妖,他头也不回,只是平静说道,“今夜过后,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你别轻敌,此人绝非善茬!”

卓青冥已无力支撑身体,他颓然半跪在地,微微抬眼凝视着幽光下的那道高大身影,“连我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你,还是趁早……”

话没说完,身前血光忽盛,不过瞬息,那道血色光刃便已割裂开卓青冥留在此间的最后一道武道结界,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来到了李三思的头顶。

五寸,四寸,三寸……眨眼间血色光刃与小铜牌的眉心便只剩下半寸的距离。

卓青冥甚至已经能想象出对方脑门炸裂的血腥画面。

当然李三思死后,便要轮到自己。

他为人虽然骄傲果决,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但独行武夫修行不易,向来惜命,他并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去。

他甚至连幽光下的那道身影都还没有看清楚。

黑暗中,这位七楼武夫啐出一口血水,随后艰难起身,他还有最后一招保命之术……以付出全部武道气魄为代价,破开此间黑暗领域,只留一缕神念逃窜离去。

但若是这么做,等若半生修为尽毁,多年努力也将付诸东流。

更重要的是,若是就这么逃了,独留李三思一人在此,往后人生漫漫,他怕是永生都将活在内疚当中。

就算重新踏上修行之道,重塑肉身,心魔也将始终缠绕,到时候很可能坠入邪道,对他而言,这比死还要煎熬。

所以他决定再冒一次风险,倾尽全力带着李三思一起走。

可就在他固守本心,准备孤注一掷的那一瞬间,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两道光。

一道光来自李三思掌心,锋利且夺目,让人无法直视。

卓青冥惊骇之余,根据那道光中散落的气息判断出,那应该是一道剑光。

只是那道剑光未免太过于强盛,即便是以卓青冥如今的修行认知,也没来由升起了一丝敬畏感。

他在剑光映照下微微眯起眼,望着身前这个年轻而稳重的背影,无法想象,一个只有二楼修为的微末剑修,怎么会拥有如此强的一道剑光?

他究竟什么来头?

另一道光则来自天上,自云端缓缓出现,以无比温柔的方式破开黑暗和阴霾,散落出橘红色的光晕,普照大地。那是清晨时分的朝阳。

卓青冥抬头望去,才知寅时已至。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它温暖,安宁,祥和,充满希望。

像是连他内心的黑暗,以及此刻的阴沉情绪都能一并祛除。

风起时,秦淮河水流激荡,竟在骄阳映照下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河流中声势极大,很是吵闹。

可两岸之间却似乎安静了不少。

也正是在这时,卓青冥才猛然想起自己此刻的生死处境。

他浑身一颤,当即望向身前,发现自剑光出现之后,那道逼近李三思的血色光刃竟然很突兀的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与他的眉心仅有半寸左右的距离。

冷厉的光色和气息仍在此间弥漫,却再无法靠近其分毫。

或许是李三思掌心的剑光太过于强大,以至于没过多久,那道血色光刃就被逐渐逼退,不消片刻便已完全涣散于灿烈的朝阳之下。

静立许久的李三思忽然抬头,右手随之上抬,掌心剑光瞬间指向幽光中的那道身影。

剑光之下剑气汹涌,裹挟着来自人间巅峰的剑道力量,随时准备在这个世间绽放出它该有的锋芒。

手握两道剑气的李三思自然不再畏惧恶鬼,他气息悠然,但神色却无比凝重,并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因为他知道那道血色光刃其实并非因为自己的掌心剑光才消退。

而是因为顶空朝阳的出现。

朝阳一出,说明天色已亮,恶鬼退散,杨千杀重新拥有了身体的掌控权。

也就是说此时藏于幽光中的已经不再是那只恶鬼,而是他的杨头儿。

既然是杨头儿,自然不会再伤害自己。

剑气肆虐中,李三思叹了口气,“跟我回去,我可以不落剑。”

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和无奈。

身后的卓青冥闻言微愣,听这话他似乎认识幽光中的那人?

短暂沉静过后,杨千杀的声音随清风而来,“不愧是剑圣大人的本命剑气,果然厉害,不过此前幻境中你已经用了其中一道,剩下的两道若浪费在我的身上,以后长路漫漫,若是再遇到这种生死境况,你如何保命?”

李三思摇摇头,“你若真担心我无法保命,就老老实实跟我走,有我和冷大哥在,保你平安无事。”

“走上这条道,怎么可能还有回头路?”

似是不想被卓青冥看到真身,所以杨千杀仍藏在幽光之中,始终未曾现形。

他轻声开口,语气显得低沉,“另外我劝你还是别想着落剑了,剑圣赠予你的剑气虽强,但如今只剩两道,杀我自然绰绰有余,但我死了之后呢?那只鬼依然可以逃掉,然后重新找一个可怜虫附身......到那时,没了我的约束,它必然不会放过你,死很简单,但死在一只鬼手里,多少有些不值得。况且你还不能死,使命未达,得留着这条命见证大魏朝衰亡的那一天。”

此话一落,李三思皱眉失神,久久无语......杨千杀说的没错,掌心剑气虽强,但弊端也很明显,就是一次性战力,无法持续作战。

自己若是落剑,首先杀死的是杨千杀的本体,那只鬼却是可以趁机逃掉的。

若它铁了心要复仇,自己可就难顶了。

也不知道罗喉的实力恢复了几成,能否打得过那只拥有半步八楼实力的鬼。

想到这里,李三思心中愈发纠结,打不打得过另说吧,主要自己并不想伤害杨头儿。

虽然杨头儿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选择与鬼同谋,但就从他目前的态度和做法来看,至少对自己是没有半点恶意的。

李三思潜意识中甚至认为杨头儿所做的一切真的有他的苦衷,说不清来由,但确实心有所感。

而以李三思如今的神念强度以及思维深度,任何想法都绝不是空穴来风,冥冥中自有天命指引。

只是此刻所思无解,或许唯有时间,才能解答他所有的疑惑。

此时秦淮河岸边,李三思沉默着不知如何回应。

不远处围在花船外面,等待着排队登船的众嫖客们却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此处的动静,有不少人觉得稀奇,心想青天白日间怎么有团鬼影在秦淮河边晃悠?

看日头离花船开启还有大半时辰,苦等一整夜大家又困又乏,所幸带着好奇纷涌而至,想看个究竟。

幽光下的杨千杀却也注意到了众嫖客的动向,知道此处不宜久留,隔着幽光下的暗影深深凝望了李三思一眼,他忽然再次开口,“你若是不打算落剑,我便走了。”

言语间带着笑意,似是料定李三思不会对自己动手。

李三思将右手缓缓放低,剑光瞬间隐没,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趁我没改主意,快点走!你记住,此后执笔人衙门里再无金牌杨千杀,只有与鬼同谋的大魏叛徒。若是再让我遇到你,无论是人是鬼,我都将倾力落剑!”

语气深沉且凝重,痛心中夹杂着失望。

杨千杀闻言笑了笑,对此并未有所回应。

只在转身那一刻说道,“虽然说了你也不会听,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别试图去找花船上的那只鬼,它过于强大,即便是被附身后的我都不是它的对手……”

“若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回衙门里喊上秦逍遥,刑狱司中只有他能够杀死那只鬼……不过若真选择动手,就要做好牺牲一位花魁的准备,毕竟死前反噬自己宿主这种事,它们常做。”

言及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幽光下的杨千杀轻笑两声,便在清风朝阳下踏上秦淮河,分流而去。

等到众嫖客自花船赶至此处时,刚好看到远远离去的那道幽暗身影。

“那是何人?竟然这么牛逼能够横跨秦淮河?”

某位公子哥摇着扇子惊诧道,“看他那潇洒的背影,与本公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离落,你过于不要脸了。”

另一位公子哥轻笑着嘲讽了一句,刚准备装逼,却忽然看到立身原地,脸色很不好看的李三思。

他脸色一变,随后故作镇定,轻笑道,“呦!这谁啊?这不是执笔人的那位小铜牌吗?叫什么来着?哦!李三思对吧?怎么,你不是挺牛逼的吗,怎么一大早站这了?该不会被赶出来了吧?”

第两百七十二章 秦淮河的护卫 李三思昨日初来秦淮河,是装完逼再登船的,为此留守在外围不得入内的公子哥们很是嫉恨。

心中早已将其列为泡妞之路上的头号公敌。

如今一大早便见这位可恶的小铜牌出现在了花船之外,他们理所当然认为这小子是因为付不起酒钱或是装逼失败才被人轰出来的。

只是碍于颜面所以未曾从正门走出,却不想最终还是被诸位公子哥发现。

吗的风水轮流转,这小铜牌也有今天!

在场公子哥全都冷笑不止,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嘲讽之意......看他如今的脸色,悲戚之余带着些许愤懑,显然是恼羞成怒了。

等待片刻,见李三思不说话,那位叫离落的公子哥摇着扇子走到他面前,扯了扯嘴角,笑道,“怎么?无话可说了?登船之前你不是挺嚣张的?”

他往李三思身后看了看,所见只有气息虚弱,但脸色依旧深沉的卓星辰,似是被对方左臂那可怖的伤势给唬到,所以目光在其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挪开。

转而再次望向李三思,脸上瞬间挂满了嘲讽之意。

他继续说道,“跟在你身后那个姓冷的银牌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啊?该不会只有你小子被......”

“我现在心情不好,你们最好别惹我,趁早滚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李三思缓缓抬起头,冷冷打断离落。

冷漠的眼神中散露着无与伦比的煞气。

明明只有二楼的剑道修为,即便是整日吃花酒的离落都要比他强上一些。

可不知为何,离落只是被他盯了一眼,就有种如坠冰窖的恐惧感,下意识避开了小铜牌的眼神直视。

可他很快又觉得这样实在有失身份,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他可不想在其他公子哥面前丢了面子,所以很快便又鼓足勇气瞪向李三思,准备放几句狠话。

却在这时,秦淮河两岸间忽然风声涌动,离落开口之前,数股极霸道的武道气息强势进场,将在场所有公子哥全部逼退三尺。

离落更是被迫原地翻了几个跟头后,这才拍着满身尘土狼狈爬起。

众人惊诧之余当即抬眼望去,只见李三思身前,突然出现了十几位气息强大的冷面武夫。

看他们身上散露的武道气息,至少都已经登上了五楼。

而领头的那位境界则要更高些,身上的杀伐之意也要更加厚重。

以众人的眼力已经无法窥探其真实修为。

他微昂着头,双手负后,望向诸位公子哥的眼神凌厉且霸道,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干的意思。

在场公子哥皆是大魏朝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心高气傲惯了,何时被人这般挑衅过?

本欲发火,可一看到对方这群人的凶狠架势,顿时又全部哑了火,愣是没敢吭声。

不仅因为他们实力可怕,气场强大,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穿着秦淮河护卫的统一制服,这可惹不起啊。

秦淮河花船外的五楼看门人都已经那么牛逼了,这些核心护卫们岂不是更加吊炸天?跟他们起冲突,讨不了好处的。

不过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出场就给咱们来个下马威?好歹咱们也是秦淮河尊贵的客人啊!每年都至少要消费个万儿八千两银子的,就这么对咱们?

离落不解,皱眉沉思稍许,片刻后,他像是想通了,忽然猛拍大腿,暗自想道,“哎呀!我怎么给忘了!秦淮河领地不准私自争吵斗殴,这是他们的规矩,难怪这群护卫这么不给面子.....”

心念至此,他当即上前一步,整理好身上稍显凌乱的长袍,赔笑道,“各位,是在下疏忽了,忘了秦淮河的规矩,多有叨扰,还请见谅!这样,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阿龙!”

话音一落,一位打手模样的精壮汉子瞬间从人群中窜出,“公子,有何吩咐?”

“把人给我带走,好生看管着,给些吃食就行,其他的不用多问,一切等公子我回去后再说。”

离落指着李三思,冷笑道,“千万别给他跑了,要不然本公子拿你是问!”

“遵命!”

阿龙猛一抬头,也不废话,冷着脸便要去拎李三思的脖子,可刚走两步,秦淮河的那位领头护卫却突然暴走,直接一脚踹在了阿龙的胸口。

没有动用任何真劲,单凭体魄的力量轰击过去。

空气中骤然破空声大作,犹若重山崩塌,裹挟着无与伦比的狂躁力量,将阿龙踹飞了数十丈,落地瞬间众人可远远听到一阵不太真切的骨头碎裂声,让人不寒而栗。

离落呆愣住了,脸色瞬间煞白。

他缓缓转眼望去,只见阿龙落地后再无动静,连句闷哼声都没有,落地之处徒留一摊粘稠的血迹,顺着风声扩散至四周。

看样子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其余公子哥见状全体后退半步,再无人敢说话。

都知道秦淮河的服务是相当的好,其实秦淮河的蛮横也是出了名的吊。

关键他们高手太多,背景强大,没人敢跟他们唱反调。

可如今自己的手下被人当众打死,饶是离落再怎么畏惧秦淮河的名声,此刻也有些下不来台,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

他抬起头来,朝着那名面无表情的领头护卫看了一眼,刚准备鼓起勇气质问几句,领头护卫却忽然指了指不远处生死不知的阿龙,冷声说道,“谁再敢对秦淮河的贵宾李三思李公子无礼,下场将和他一样。”

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亦不曾刻意威胁,但言辞间的杀伐之意还是给在场所有人敲了个警钟。

对李三思的尊称更是让众公子感到不可思议。

李公子?贵宾?

所有人无比惊愕的朝着沉默许久的李三思看了一眼,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

离落更是难以置信,他大声问道,“你有没有搞错,一个被人轰出来的执笔人二楼小铜牌,有资格成为秦淮河的贵宾?你可别被他蒙骗了!”

“荒谬!谁跟你说李公子是被人轰出来的?”

领头护卫沉声说道,“花魁娘子亲口许诺的贵宾,岂容你随意诬陷?再敢胡言乱语,我砍了你的狗头!”

此话一落,离落下意识往后连退两步,他指着李三思问道,“难不成你们出现在这里,并非是因为我等在此喧闹,而是因为他?”

“没错!我等奉上头的命令护送李公子回执笔人衙门,谁敢闹事,我必杀他。”

领头护卫环顾四周,满身武道气息随之传开,见众公子仍呆滞在原地,不由怒喝一声,“还不快滚!”

闻言至此,离落转身就走,没有片刻迟疑。

来时有多嚣张,走时就有多狼狈。

路过阿龙的时候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这位得力手下的胸口处已经完全凹陷,不出意外的话胸骨和肋骨应该已经完全碎裂。

脸色更是无比苍白,口鼻处糊满了血渍,观察半息,发现阿龙其实早已经没了呼吸,尚未瞑目的瞳孔都已经泛白。

离落悲愤之余,对秦淮河的暴力行径更多了几分批判之意,只是敢怒不敢言,带着满心怨恨大步走开。

他这一走,人潮顿时全部涣散。

今日过后,小铜牌李三思的名号,将会成为他们永远的噩梦。

等到人声静默之时,秦淮河领头护卫一挥手,手下高手顿时全部散开,守住四周,摆出保镖的姿态。

他先是看了卓青冥一眼,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疑惑这位强大的独行武夫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随后缓步走到李三思身前,面对离落时的高傲姿态瞬间回落,他轻声问道,“李公子,您没事吧?”

李三思闻言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并未大碍。

沉静半息后,他忽然深深看了领头护卫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赵江山。”

领头护卫不疑有他,凝声回道,“李公子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是有些疑惑需要你解答下。”

李三思指了指岸边的某个方位,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你们的位置离我不过十五丈,如此近的距离,你们对于此处发生的事情应该了如指掌才对......而此前的那场战斗虽然短暂,但声势极大,你们没理由看不到,所以......”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沉静的目光死死盯着赵江山,“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个解释,为何始终视而不见?”

此话一落,赵江山面色微变,只是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摇摇头,故作轻松笑了笑,“李公子误会了,此前您与执笔人的杨金牌待在一块儿,都是自己人,所以在下以为你们只是正常的切磋比斗,自然不敢贸然前来阻止,以免扫了你们的雅兴,谁料你们竟是真的......”

他话没说完,但推脱的意图已经足够明显。

李三思却忽然冷笑了声,“别装了,老实说吧,你们是哪位花魁娘子的人?”

第两百七十三章 地狱空荡荡 恶魔在人间 按照李三思的推断,赵江山此前之所以不出来阻止杨千杀,是因为他本就与其站在同一立场上。

所以哪怕见到卓星辰身受重伤,自己也即将死在那道血色光刃之下,他都始终装作视而不见。

直到后来,杨千杀夺回身体掌控权后悄然离去,秦淮河众公子哥悉数登场,赵江山这才带着身边小弟姗姗来迟,摆出忠心护卫的架势。

看似没毛病,但他那面对杨千杀和众公子哥时,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和做法,反而成了让李三思生疑的导火索。

再往前推演,一名秦淮河的七楼护卫,与执笔人的金牌大人之间,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才对。

更别说熟悉到愿意配合对方杀人。

这很不合逻辑。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们之间存在着某条不为人知的纽带,将原本毫无联系的两个人强行扯到了一块儿。

而在李三思的思维中,被恶鬼附身的那位神秘花魁,就是那条纽带。

也就是说,只要确定了赵江山是替哪位花魁做事,就能找到逃至秦淮河的那只恶鬼。

当阳下,李三思望向赵江山的眼神坚定且沉重,充满了审视的味道。

虽只有剑道二楼的修为,但在强大神念的加持下,依然带给了赵江山极大的压迫感。

这位秦淮河的七楼护卫竟不敢与之对视,下意识转过头去。

他随意的望向清风吹拂下的秦淮河,看似神情淡然,实则掌心和额角已经渗出了冷汗。

片刻后,他低眸沉静稍许,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李公子,您太看得起在下了,花船顶阁向来神秘,可不是我等匹夫可以随意出入的。十位花魁娘子地位更是尊贵无比,她们的贴身侍卫皆是训练有素的女子,除了那些身份不一般的贵客外,任何男子可都是不得近身的。”

“在下虽然常年镇守秦淮河,但平日里却连见花魁娘子一面都难,怎么可能有机会成为她们的人?这可不是我信口开河,您要是不信,大可以去花船上打听打听,在下保证没有骗您......所以啊,您那些话也不要再乱说了,要是传到媚娘耳中,高低要治在下一个大不敬之罪。”

说话时情绪低沉,言辞颇为恳切,若非李三思对自己的直觉和推断很有把握,差点就要相信了。

他冷笑了两声,很快回应道,“不得随意出入顶阁,不代表完全不能出入,也就是说你还是有机会上去的。不得近身花魁,不代表不能暗自保护,这一点更值得推敲。”

“要知道花魁娘子身边的贴身丫鬟虽然个个体贴入微,修为也还可以,但要说把花魁娘子的人身安全完全交给她们,我是不信的。所以我敢断定,每一位花魁娘子的身后,至少都有着一名七楼护卫在暗中守护,而你,就是其中一位!”

闻言至此,赵江山气息一滞,意念有了短暂的波动。

有种被触动心事的慌乱感。

他摇了摇头,似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有过多纠缠,于是说道,“李公子,再说下去,在下可就更无力解释了,而且事关花魁娘子,在下也不敢再多言,不如就此打住,还是先送您回执笔人衙门吧。”

“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查出你的主子是哪位花魁,别忘了执笔人就是干这个的。”

李三思没有要走的打算,他细细掰扯,“绿娥生前对我很好,不可能害我,本就嫌疑不大,再加上她如今已经死了,所以完全可以排除。”

“而我与苏姬相识日久,彼此之间早已坦诚相待,对她知根知底,所以也不可能是她。”

“剩下的八位花魁则都有嫌疑,看似不好调查,毕竟以她们的身份,执笔人不可能以私刑来审讯……但我曾听苏姬说过,每一位花魁的陪客记录,秦淮河都有备案在册,恰巧我又听说,昨夜除了苏姬为了陪我,未曾接客外,其余几位花魁可都是有约在身的,并且早已提前做好了预约登记。”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目光在赵江山身上停留了许久,这才缓缓说道,“查不了花魁,但是查一查她们的陪客花册,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倒是要看看,杨千杀的名字,会出现在哪位花魁娘子的闺房中!”

此话一落,赵江山脸色终于大变,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李公子,您别开玩笑了,花魁娘子的陪客花册怎么可能允许外人查看?自从花船重建之后,秦淮河上下大小事宜基本上都由媚娘负责,她平日里最是痛恨有人登上花船来闹事,对于花魁娘子更是保护的极好,所以她不可能让……”

“那可太好了!”

李三思忽然打断他,随即拍掌笑道,“你不知道媚娘是我家冷大哥相好的吗?你没听到我喊她嫂嫂吗?都是自家人,你觉得看本小册子这点要求她会不满足?”

赵江山闻言瞬间语滞。

他这才想起昨夜妖族尤物于平阁间表演时,那位执笔人衙门里姓冷的银牌,与媚娘在后台你侬我侬的亲昵画面。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搞不好真能给他查到自家花魁娘子的身上!

心念至此,赵江山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见他这副吃了屎的模样,李三思几乎已经完全认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轻蔑一笑,“你替人办事,身不由己,我也不为难你,且帮我带句话回去……”

赵江山咽了口口水,强大的七楼武夫愣是被二楼小铜牌逼得抬不起头。

他索性也不装了,轻轻叹了口气,低眸说道,“李公子您请说。”

“若她识相的话,便好生安份些日子,我可以留她在此多快活几天,若是耐不住寂寞,还是想要惹事,那么大魏朝律法在前,国运之下,我必让她神魂俱灭!”

李三思郑重开口,言辞间颇有威慑力。

赵江山闻言却皱起眉头,“李公子,此话严重了吧!怎么还神魂俱灭起来了?花魁娘子怎么惹到您了?重伤卓青冥的是杨杨金牌,要杀你的也是杨金牌,和花魁娘子可没有直接关系啊!”

“好!在下承认,我确实得到过花魁娘子的命令,让我不要插手杨金牌的任何行动,并且在必要情况下,无条件配合他。但这只是花魁娘子对客人最基本的尊重和顺从,她也没想到杨金牌会发了疯对你下死手啊!您就算想要报仇,也该去找杨金牌,花魁娘子是无辜的!”

“你懂个屁!”

李三思自然不能直言顶阁的某位花魁娘子体内其实藏了一只恶鬼,他只是看了赵江山一眼,冷冷开口,“好好看着你家花魁娘子,若是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譬如性格大变,易怒躁动,偶尔还爱起杀心,诸如此类状况,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执笔人衙门通知我……”

“另外,尽量不要与她独处,更不要被她软声细语给哄骗住了。要始终保持清醒,时刻谨记你只是一名护卫,人家没理由看得上你。若是对你无事露风情,那么不是要骗你就是要杀你,得多长点心眼。”

他说的很认真,赵江山却听得很懵逼,不明白这位李公子几个意思。

自家花魁娘子温柔可人,对手下的人极好,这一点众所周知。

尤其这两天,对待自己更是出了奇的体贴,时不时的关心几句,有些上头……就昨天杨金牌登上顶阁之前,她还心疼自己这名护卫太过劳累,想要邀请自己进她闺房浅饮几杯薄酒呢!

若非担心被人说闲话,自己可真就进去了!

害!现在想想却是有些后悔啊!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赵江山一想到自家花魁娘子当时那副娇艳欲滴的诱人模样,浑身便止不住的冒火,对此刻李三思的话便更加噬之以鼻,“这般没架子的花魁娘子哪里去找?这位李公子莫不是得不到花魁娘子,便想尽心思的去诋毁污蔑她?呵!此等行径,确实有够小人,搞不好那位杨金牌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想杀他!”

心念至此,赵江山再去看李三思时,瞳孔深处顿时藏起了几分鄙夷。

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他也懒得废话了,看了眼天色便敷衍说道,“在下知道了,李公子,话不多说,您看咱在这耽搁的也有些时候了,是不是该走了?晚点花船又有一批新客人进去,在下要回去守着,咱们得抓紧时间,还是快点……”

话没说完,李三思却已转身就走,“不劳烦了,你且回去吧,此处离衙门不远,很快便至,况且有卓大哥在,可保我无忧。”

此话既落,他心绪渐渐回落,思维宫殿中飘来他深沉的低语,“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早晚有一天我会将你们全部送回地下!”-

赵江山望着李三思的背影欲言又止,正进退两难,却见身后沉默许久的卓青冥忽然从身旁大步走过,紧随李三思而去。

他气息尤自虚弱,可身躯却已挺得笔直,重伤的左臂依然触目惊心,被他以右手抱牢,料想应该痛入骨髓,可他偏偏毫无表情,神情间反而多处了更多的冷意。

赵江山的某位五楼小弟早就不爽卓青冥,此时见他都这副吊样了还如此装逼,忍不住嘀咕了句,“他都这样了,自顾不暇,还能保人?”

“多嘴!”

赵江山心中不妙,当即瞪了小弟一眼,呵斥他滚一边去。

行武道者干净纯粹,最忌讳落井下石,即便立场不同,依然要给对方足够多的尊重。

尤其他很清楚卓青冥的脾性,此刻的他虽然重伤,但不代表他可以任人欺辱。

受伤的猛虎往往最是可怕,不能招惹,一不小心就会招来对方的拼死反扑。

果然,行至半途的卓青冥听到了五楼小弟的低语,瞬间停下了脚步,他缓缓转身,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盯住了对方,“够胆的话,你来试试?看看我能不能保人。”

声音冷厉果决,肃杀之意极浓。

明明已是微末之势,体内武道之力近乎全无,可那名已经登上五楼,也算得上是高手的五楼小弟却愣是没敢吭声,任由对方满身逼气扑面而来,他尤自沉默,甚至下意识避开了卓青冥的眼神直视,只在心里痛骂受伤猛虎。

赵江山见形势紧张,正要说几句场面话,李三思的呼唤声却已远远飘来,示意卓青冥快些跟上。

当他再次冷着眼迈步离去时,在场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位姓卓的逼王。

第两百七十四章 拉人入伙 清晨的风温暖而不燥热,吹在身上犹如少女的抚摸,轻柔且舒服。

可李三思于风中迈步,身心却是无比的寒冷。

他为抓鬼而来,原本势在必得,可忙碌了一整夜,不仅让杨头儿带着满身的秘密逃离了秦淮河,那只留在花船上的鬼也还在某位花魁体内作威作福,暂时拿它没辙。

最重要的是,绿娥死了。

这对他打击很大。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绿娥连他的鱼塘都未曾游进去过,二人仅有过短暂的一夜情,此后再无瓜葛。

但海王向来博爱,眼睁睁看着自己睡过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绿娥是为救自己而死,更让他万分自责。

每每想到绿娥于崇明幻境中倒下时的画面,他都心痛难当,有种想把平秋候以及宋缺千刀万剐的冲动。

说起平秋候主仆二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衙门里怎么样了。

以他们的身份,以及叛国之案的重要性,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审问定罪,应该去到执笔人衙门立好卷宗后,便会立即押往监察院等候听审详查。

当然在这段时间内平秋候的爪牙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救他出来。

除了侯爵府本身的力量外,很可能还会出动皇城六部的人马,甚至连神皇都有可能惊动。

毕竟事关当朝平秋候,实打实的皇亲国戚,一旦他被执笔人缉拿归案的消息传出去,必将满城风雨飘摇。

李三思深知官场浮沉深似海,其间的黑暗和糜烂程度深沉到让人难以想象。

若是平秋候最终被各方力量救出刑狱司,无论他叛国罪名是否坐实,只怕都无法真正将其毁灭。

日后自己还将承受难以想象的可怕报复。

所以他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去往监察院蹲守,就像当初私杀罗修贤一样,将他的老子也给秘密弄死。

当然若真这么做,其间的难度以及将要付出的代价必然也是极大。

正思绪万千,身侧脚步声微起,抬头一看,面色清冷的卓青冥不知何时已经追了上来,与自己并肩而行。

看着这位哪怕身受重伤,依然冷着脸不愿低头认怂的独行武夫,李三思没来由放轻松了许多,他忽然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此前他与杨千杀一番对峙几乎被卓青冥尽收眼底,百鬼入大魏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去。

好在他一直都有拉卓青冥入伙的打算,所以原本也没打算隐瞒他。

却不想听闻此言,卓青冥不仅表现的相当淡定,反而在沉默片刻后大方回应道,“确实有两个问题想要弄清楚……”

声音听上去冷漠如初,但是李三思还是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不小的变化。

“说说看……”

李三思说道,“只要不是关于执笔人的内部隐秘,我一定知无不言。”

卓青冥闻言破天荒扯了扯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隐晦的微笑,看得出来他对李三思的态度颇为满意。只是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一贯坚守的冷酷形象似有崩塌的征兆,于是再度板起脸来,沉声说道,“第一个问题,百鬼入大魏这件事是真的?”

众所周知,人间恶鬼早在很多年前便已被大魏朝国运镇压在地底深处,终年不见天日。

传闻国运不散,鬼界不开。

而且据说人鬼两界的几条隐秘通道都有大魏朝高手日夜监守,一旦鬼界有任何动静,他们必然会有所警觉。

可如今大魏皇城不仅再次惊现鬼怪,而且还不止一只,并且大都已经找到了宿主,甚至连杨千杀这样的七楼高手都未能幸免。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百鬼入大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它们图谋已久,根基已深。

可迄今为止,皇城中却并无半点示警。

是否又说明人间已经出现了不少类似于杨千杀这样的人族叛徒?

大魏朝千万年国运积累,莫非真的已经衰败到了这种地步?

卓青冥这么一个无脑匹夫都能想到这些,属实有些不容易。

相比较下逼王的脑细胞就要简单的多了。

李三思没有犹豫,迅速开口,语气逐渐凝重,“千真万确!不过此事目前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在查清楚所有与鬼同谋的大魏叛徒之前,朝廷暂时没打算声张,你懂我意思吧?”

“放心,我不是爱乱嚼舌根的人。”

卓青冥表面镇定,实则内心还是在确认了百鬼入大魏的消息后,而有了剧烈的波动。

他静默片刻,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便再次开口,这一次,声音变得愈发低沉,“第二个问题,加入执笔人的条件是什么?”

此话一落,李三思神情一滞,显然没想到卓青冥竟然会主动问起执笔人的事儿。

他当即停身,思忖片刻后认真回道,“要么有脑子,要么有实力,二者缺一不可……”

卓青冥微微昂首,“就这么简单?”

“简单?”

李三思摇摇头,继续说道,“还没完!还要遵守律法,恪守规矩;要坚决拥护和支持大魏朝廷做出的任何决策,并及时响应;要衷心爱戴当今神皇,不得背后腹诽甚至谩骂;不做任何有损大魏形象的蠢事;不经允许不得擅离大魏国土,不与敌国私通;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要无条件接受朝廷号召,随时准备奔赴边境战场,为国征战……”

侃侃而谈大半个时辰,将思维宫殿中储存的执笔人的入门规矩背诵了个七七八八,忽然感觉场间气氛变得有些沉寂,李三思骤然止声,看了一眼面色抽搐的卓青冥,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没那么简单?”

“确实有够繁琐,但身为大魏子民,此等心中守则皆是必要。”

卓青冥此时终于松开了抱臂的右手,看他左手的伤势虽仍恐怖,但在体内真力渐渐复苏过后,也开始有了愈合的征兆。

他甩了甩胳膊,看似随意,实则很是上心的问道,“还有吗?呵呵,应该没有了吧?”

李三思尴尬一笑,“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见卓青冥脸色忽然黑了下来,小铜牌不敢耽搁,赶忙说道,“执笔人从来相亲相爱,互帮互助,不得内部争斗,更不可私下搏杀,这是秦司长亲自定下的规矩,若是自觉无法做到,是无法得到他的认可的。”

此话一落,卓青冥当即抬眼望向李三思,面露微嘲之色,“相亲相爱?秦逍遥未免也太幼稚了些。”

“确实,初次听闻我也颇为不齿......”

李三思说道,“但其实对同僚之间的约束却很有成效,若非要求执笔人相亲相爱,只怕最先打起来的就是三位金牌大人。”

“哦?看来执笔人衙门里的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啊,有点意思!”

卓青冥沉思片刻,忽然话锋一转,认真说道,“卓某的脾气你应该是了解过的,为人谦逊平和,低调有礼,且忠君爱国,极守规矩,原则性也是极强......再加上七楼武夫境,不说有多厉害,打遍执笔人半数高手应该是没问题的......怎么样?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什么机会?”

李三思不明白卓青冥为何如此感觉良好,他很快问道,“加入执笔人?”

卓青冥冷哼了声,似是对李三思的明知故问有些不满。

他瞪了小铜牌一眼,“有意见吗?”

李三思笑道,“意见自然是没有,只是有些好奇,独行数十年的七楼武夫,为何突然要加入执笔人?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难道不是你希望我加入执笔人?”

卓青冥说道,“在那座花船中你对我百般示好,甚至不惜与秦淮河众人翻脸,难道单纯只是想替我出个头?没有目的性的示好只会显得你很白痴,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闻言至此,李三思心中暗叹,“卓逼王脑子果然要比冷逼王好使些。”

他摇头失笑,索性不装了,“没错,我确实看中了你的七楼武道修为……”

顿了顿,他又很快补充了句,“当然,你的为人我也是相当看好……执笔人虽然根基深厚,智力超群者数不胜数,但真正的高手却是不多。满打满算,除了半步八楼的秦司长外,也就只有三大金牌能拿的出手了。”

“而与我站在同一阵营的就更少了,原本就只有一位杨金牌,可如今他与鬼同谋,弃明投暗,搞得我是相当被动,处境也变得很危险。”

“你也看到了,平秋候对我恨之入骨,巴不得我马上暴毙,甚至不惜与南晋国的术士相勾结取我性命……而秦淮河内外对我不怀好意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你是没看到那些公子哥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给吃了,若是没有个强力高手护卫左右,只怕我以后举步维艰啊!”

言及至此,他忽然将垂直额前的发丝捋到身后,整理好身上稍显凌乱的黑色制服,随后摆正姿态,正色向前,对着卓青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秦淮河初次相识,我便被阁下的修为和人品所折服,今日当阳下,大魏执笔人李三思,正式邀请七楼武夫卓青冥加入执笔人!日后追凶探案,生死与共!”

第两百七十五章 红粉骷髅 此话既出,情真意切。

小铜牌心声尽露。

卓青冥依旧面无表情,看似情绪不浓,实则内心颇为激动。

独行数十年,一直冷傲无边,秦淮河嫖客千千万,他却愣是孤傲到没朋友。

再加上他本身不善言辞,整日里还板着一张臭脸,以至于平日里根本就没人鸟他。

空有七楼武道之力,却像一棵无人问津的小草,任凭世间风雨飘摇,他只能独自承受。

有时候遇到些烦心忧愁事,却连倾吐心声的人都找不到。

内心的孤独感日益攀升,以至于性子也变得越来越冷淡,沉默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

世人皆以为他酷爱装逼,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实则他一直都很渴望别人来主动接近他,慢热也是热,只是一般人等不及。

好在李三思相当有耐心,铁了心要拉卓青冥入伙,所以他等来了对方的回应。

此前李三思于花船中替卓青冥出头,便已让他隐有触动。

虽然知道小铜牌接近自己一定带着极强的目的性,但他并没有因此心生芥蒂,反而对其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后来秦淮河岸边他本欲还李三思一份人情,所以强行出面准备拦下被恶鬼附身后的杨千杀的所有攻势,却不想意外爆冷,落了个惨败的结局。

最终竟然反被李三思所救,又欠下了小铜牌一份人情。

如此算下来,卓青冥与李三思之间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再加上他早已经察觉到李三思有让自己加入执笔人的打算,那便顺水推舟顺了对方的心意,还人情也好,报恩也罢,总之求个心安便可。

日后长路漫漫,随他追凶探案,匡扶正义,也不算埋没了自己这一身强横的武道修为。

更重要的是,有了一路共行的同伴,自己此后也不至于这么孤单。

心念至此,卓青冥缓缓抬头,冷漠的神情间忽然再次露出了隐晦的笑意。

他问道,“你一个小小的铜牌,能做主让我加入执笔人吗?”

李三思自信笑道,“只要你愿意,包在我身上。”

卓青冥又问,“听说入门者都要从木牌新兵做起,有没有这回事?”

李三思看了他一眼,说道,“确实有这么个说法,不过像你这样的高手,做个木组新兵实在是有些屈才,依我看,至少也应该是......”

“至少也应该是位金牌吧?”

卓青冥微昂起头,神情骄傲,“据我所知,执笔人的三位金牌大人都是七楼武道高手,也就是说只要登上了七楼就能坐上金牌的位子,我这个理解有没有问题?”

李三思苦笑道,“理论上来说没问题,不过实话告诉你,金牌大人的位子可没那么好坐,除了修行境界必须达到七楼外,最重要的是脑子得好使......当然,我不是说你脑子就不好使,而是金牌之位关乎到执笔人根本,非我一人能够决断,得问过秦司长先。”

话刚落下,见卓青冥忽然黑下脸来,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李三思赶忙补充了一句,“虽然有些困难,但我一定尽力帮你......如今杨头儿已经叛离执笔人,金牌大人的位子刚好有了空缺,再加上正值百鬼入大魏,形势紧张,衙门里也很是缺人,说不定秦司长就会立马任命你......”

闻言至此,卓青冥这才微微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随即迈步而起,示意李三思尽快赶往执笔人衙门会见秦逍遥。

骄阳之下,二人再度并肩而行,一步步远离了秦淮河的喧嚣。

也正是在此时,那座笼罩于漫天云色下的花船顶阁之上,有处他们无法注意到的视野盲区,站着一位衣着暴露,满身魅意的妩媚女子。

她迎风而立,神色淡然,虽有万种风情,可眼眸深处却缠绕着一层难以言说的冷意。

与她整个人的气质极不相称。

隔着极远的一段距离,她的视线落在了渐渐消失在秦淮河两岸边的李三思身上,窄窄的瞳孔忽然收缩成一枚针尖,散露着冰冷的杀意以及来自地底深处的虚无气息。

那名七楼护卫赵江山就站在她的身后,躬身低头,姿态很是虔诚。

他专注于自己的脚下,那里投射出了身前女子的华丽倩影,没人注意到,他那饱含敬畏和爱慕的眼中藏起了一份惹人的贪婪之色。

体内原本自在平和的气息,也因为空气中飘来的女子芬香而变得愈发躁动。

沉静的氛围中,赵江山忽然咽了口口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女子的声音却当先传来,“你有没有告诉他,自己其实一直都在替我做事?”

语气无比轻柔,像是此间温暖绵柔的阳光,听不出半点多余的负面情绪。

赵江山没有抬头,闻言迅速开口,“就算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泄露您的身份啊……不过,我听那枚小铜牌的意思,他似乎很有信心将您找出来。毕竟除了死去的绿娥娘子以及与他交好的苏姬娘子外,秦淮河就只剩下八位花魁,以执笔人的能力,哪怕是逐一排查,只怕也要不了多久就能……”

话没说完,却在某个呼吸关头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感觉到,身前的那道倩影开始往自己边上靠近了些,空气中的味道似乎都变甜蜜了不少。

没过多久,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脸上,光滑而细腻,柔软的像是天边最美的云朵。

只是手心似乎并没有多少温度,冰冷的触感反而给他滚烫的脸颊带来了极端的刺激。

若不是他体内真力足够雄厚,意志足够强大,只怕这一会儿已经顶不住了。

“您这是......”

赵江山呼吸急促起来,正欲说话,却很快被另一只手堵住了嘴,耳畔同时传来女子温柔软糯,带着刻意蛊惑的声音,“想不想在我这儿过夜?”

赵江山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猛然抬头,正对上了女子含情脉脉,满是挑逗的眼神。

他神魂一颤,有种想要将其当场扑倒的冲动,但邪念刚起,转瞬就被残存的理智强行压下,“不敢!”

“不敢还是不想?”

女子对着赵江山的耳朵吹了口气,明显感觉到他的身躯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她妩媚一笑,却并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而是很快起身,适可而止的挑逗更容易引诱人心。

赵江山脸色涨得通红,这一次他没有再低头,而是将自己识海中压抑了无数个日夜的兽性念头完全释放。

强烈的情欲催动下,赵江山深吸了一口气,竟一把将已经退开稍许的女子推到了窗前,整个人瞬间欺身而上......用力的挤压和揉捏中,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武道意志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一点点剥离。

对于一位修行武道的高手来说,意志的散失是一件很恐怖,也是很危险的事。

一旦灵台失守,强大的武道体魄便成了摆设,再起不到半点固守本心的作用,自己随时可能成为任人操纵的行尸走肉。

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因为身下的女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粗鲁动作而兴起半点反抗。

她很喜欢。

也很顺从。

顺从到不需要赵江山再有过多的疯狂举动,她便主动褪下了自己那本就不多的衣裳。

当她那赤裸的身体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刻,赵江山仅有的一丝武道意志终于彻底崩塌。

他像一头野兽般冲入了她的体内,开始疯狂肆虐,毫无怜惜。

这是一个男人的本能,也是一名卑微的护卫,对一位尊贵的花魁娘子产生的某种畸形占有欲的宣泄。

耳边很快传来她的低声浅吟,持续且缠绵,像是世间最美的情话,让他变得愈发疯狂。

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感知到,怀中这具绝美的身体表面,其实并没有半点温度。

冰冷的像是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

他更不会看到,她脸上的妩媚笑容正在一点点消失,很快就变得冷漠且无趣。

一道道黑雾自她的体内缓缓散出,开始很淡,微不足道,但眨眼间便汇成一片极浓极广的黑色海洋。

遮住了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骄阳。

遮住了屋内所有的光线。

遮住了赵江山的眼。

也遮住了他的心。

“你将感受到来自神界的荣光。”

这是屋内的这位花魁娘子在这个世界上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赵江山的自我意识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晚些时候,日头渐升,看天色午时已至,屋内的撞击声逐渐变弱,直至在一阵低沉的吼叫声中完全消失。

赵江山结束了长时间的冲刺,他面无表情拾起满地的衣裳,眼中闪烁着冷厉决然的幽光,仔仔细细穿戴整齐后,他便直接转身,钻入了屋内的某条秘密通道,消失不见。

而在静谧诡异的窗前,浑身赤裸的花魁娘子已经没了呼吸。

裸露的身体变得干枯且扭曲,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血色和水分,变成了一根来不及修剪的老树枯桠。

阳光再次从窗外照进屋内,照在了花魁娘子的尸体上,悲凉且可怖……

第两百七十六章 秦淮河的灯火再度落幕 大魏元历十九年,春润四月初一,秦淮河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顶阁排名第三的花魁绿娥死了。

据知情人士所报,绿娥娘子的死很可能与那位位高权重的平秋候有关。

至于为何要杀了她,没人敢说,也没人敢问。

事关皇亲国戚,秦淮河也不敢太过于声张,第一时间便封锁了所有消息,严防任何人四处传散。

可当夜于花船中快活守夜的嫖客数不胜数,虽然大都经受了秦淮河管事人的谈话和警告,并且因畏惧平秋候的威严和名声,所以不敢胡乱说话。

但总有那么几条无法无天的漏网之鱼,忍不住这份好奇四处口嗨。

将平秋候杀害绿娥娘子的事情当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谈,并且有意无意添油加醋了几笔,进行大肆渲染,搞得平秋候名声极臭,大魏皇族的名誉也一落千丈。

据说这件事已经引起了三法司的关注,第二天就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跑来秦淮河了解情况,不过后续问题该怎么处理,就不是一般人能知晓的了。

这件事风头起的极快,但有了朝廷的参与,很快就又被全部压下。

那些仍在拿着这件事四处口嗨的公子哥也慢慢保持了沉默,不敢再于人前提起平秋候这三个字。

事态渐渐平息过后,所有人都认为已经尘埃落定,在三法司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他们仍可以继续在那座花船上饮酒快活。

却不想值此关头,秦淮河又出事了。

这便是将要说起的第二件大事……花船顶阁之上又死了一位花魁。

这次是排名第二的潇湘花魁。

她死在绿娥娘子之后。

大概午时三刻,贴身丫鬟正要侍奉自家娘子起床,却发现她竟然倒在了自个儿闺房的窗前。

起初丫鬟以为她是受累晕倒,惊慌之余准备将其扶起。

可走近一看,花魁娘子像是被什么可怕的生物吸干了精血一样,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干尸。

吓得丫鬟娇容失色,仓皇逃窜,据说将此事通报上去后便大病不起,想来心里应该是受到了重创。

很快,潇湘花魁死亡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秦淮河,管事人当机立断,下令关门停业,唯一的一座花船没开多久便再度歇火。

搞得正在花船内风流快活,却被粗暴赶走的的众嫖客又惊又怒,花船外仍在苦苦等待的众嫖客则更是又气又恨。

怨声载道中,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再次登场。

这一次他们在秦淮河停留了很久,翻遍了整座花船来调查取证,试图找到潇湘花魁的死亡原因,可结果却一无所获。

在他们的认知中,如今现存的人间修行体系,尚未有任何术法是以吸食精血气魄来达到杀人目的的。

而且此处乃是万众瞩目的秦淮河,戒备森严,高手无数,想要在这里杀死身份尊贵的花魁娘子,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另外,潇湘花魁性子温柔,一向与人为善,对待下人极好,理论上来说也没有什么生死仇家。如此看来,动机和作案手法都找不到,探案思路一时无法打通,不知从何处着手探查……刑部和大理寺的两位负责人很是尴尬,前去汇报时,直接被秦淮河那位据说很是有些来头的管事人指着鼻子足足骂了两个时辰,却愣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最后只能以三法司的声誉做表态,说自己一定会在近期内破案,这才稍稍止住了管事人的怒火。

潇湘花魁的尸体最终被刑部和大理寺带走,回去后他们要验尸详查。

原本热闹非凡的秦淮河再次变得无比冷清,姑娘们再次失业,下次重新上岗也不知是何时。

南晋国的姑娘以及妖族的白狐,雪鹿则被管事人带走,说是要给她们好好安置一番,日后秦淮河重新营业时还有大用场。

但明眼人都知道,管事人这是想吃独食。

仍守在花船外面满心不忿的众嫖客虽很是不甘,但他们都知道,秦淮河的管事人那是相当的牛逼,后台十分强硬,没人敢惹。

前前后后更是有不少高手贴身护卫,想要偷偷揍他一顿都不行。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那些异国尤物坐上一辆华丽到有些夸张的马车,在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招摇而去。

管事人这么一走,老鸨便开始负责花船上的善后工作。

先是要安置好剩下来的八位花魁以及她们的贴身侍女,她们可是秦淮河的招牌,日后重新营业时还要靠她们来镇场子。

给她们在皇城东郊购置了几间大宅院,派人秘密护送她们过去之后,老鸨留下了一小半的护卫保护八位花魁。

绝大部分的护卫打手,丫鬟小厮,以及后勤人员则被分发了一笔颇为丰厚的安置金后,全部暂时遣散,叮嘱他们各回各家,随时准备回来复命。

这一举措大大节约了用人成本,管事人相当的满意,对老鸨也是愈发的信任。

表示等到秦淮河重新营业时,一定会将老鸨拉入秦淮河核心管理层。

老鸨倒是不在乎这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冷长空的影子。

既然秦淮河暂时停止营业,她这段时间便也难得落了空闲,是不是该去找自己的长空说说心里话了?

本还顾忌着自己老鸨的身份,不好意思主动出击,免得被人说三道四。

自己倒是不在乎,可要是耽搁了自家长空的前程,那可就该死了。

所以停业回家后的半个时辰内,她死死压制住了自己躁动的春心,尽量不去胡思乱想。

奈何春润时节,外面撒欢叫春的猫儿很是恼人,搞得她坐立不安,体内的雌性荷尔蒙也在瞬间飙升,最后实在忍不住,银牙一咬,化了一个美美的妆容后便直奔执笔人衙门而去。

当然她不敢直接去找自家长空,而是打算先见李三思一面,有凤起牵头,行事方便不少,就算有人问起,也不会对长空的名誉造成什么影响。

这年头像她这么懂事的女人可不多了,冷长空要是知道老鸨这般贴心,只怕高低要送她上天堂快活一番。

不过逼王现在可没时间,将平秋候和宋缺送往执笔人衙门登记备案,草拟了卷宗过后,他又迅速将主仆二人押往监察院的大牢,等待接下来的审问调查。

并且当面向院长陈汉心交待了平秋候通敌卖国的罪名,有意无意透漏出近日很可能有人来此劫狱救人,希望陈院长严加看管。

事关重大,陈汉心不敢怠慢,当即下令全院戒备,调动了近乎大半的监察院高手,分布在关押平秋候的密牢四周,严密监视。

并向三尺阁借调了一部分人马用以应急。

同时下令近期封院,杜绝一切探监外出的行动,确保在执笔人审案之前,平秋候老老实实的留在密牢中。

见陈院长一切安排妥当,冷长空马不停蹄,随即又折反回执笔人衙门,准备请求秦逍遥派人跟着自己杀回秦淮河……往来的路上他便听说了潇湘花魁之死,如今平秋候已在牢中,人自然不可能是他杀的,那花魁娘子的死可就蹊跷了。

据说是被吸干精血而亡,饶是冷长空脑子再不好使,也知道一定是厉鬼所为。

随行而来,帮着把平秋候和宋缺送回来的中年男人以及另一名护卫听闻此事后无比震惊,第一时间便已赶回秦淮河……想来如今要么已经被派往皇城东郊保护剩下的八位花魁娘子,要么就已经被遣散了。

冷长空则万分焦急,如今凤起和杨头儿还在那座花船上,若是厉鬼现形,真打了起来,仅凭他们两个怕是很难搞定啊,自己必须得马上带人赶过去!

可等他急速奔袭至秦逍遥的住处时,却意外发现凤起小老弟竟然已经先一步到了。

更让他疑惑的是,杨头儿却不在身边,倒是那个整天摆着一张臭脸的独行武夫卓青冥跟着过来了。

而且看卓青冥的状态,体内真力微弱,气息游散,脸色无比苍白,左臂血肉模糊,显然是受了重伤。

怎么回事?…冷长空微昂起头,目光在卓青冥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许久,最终挪到了李三思身上,正要问话,一脸沉静的秦逍遥却摆摆手,示意他暂且退下。

“卓青冥,我听过你的故事。”

秦逍遥双手负后,面无表情盯着身前一身孤傲的独行武夫,平静说道,“孤身踏入武道,修行多年从未有人指导,全凭自身努力和天赋登上武道第七楼,不得不说,在秦某认识的修行者当中,你算是个人物。”

以秦逍遥执笔人大司长的身份,再加上吊炸天的半步八楼的修为,能对卓青冥做出这般认可的评价,足以让他自傲。

料想一般人肯定得谦虚的客套几句,毕竟秦司长当面,尤其还是在执笔人的地盘上,该低调时就得低调。

可似乎是受到冷逼王的影响,卓青冥在李三思一路劝说下,本已收敛的逼气忽然又被激发出来。

只见他很是淡漠的瞅了秦逍遥一眼,然后说了一句相当装逼的话,“不得不说,你的眼光是相当不错。”

第两百七十七章 金牌内鬼 语气一如既往的孤傲,听上去似乎很有个性,但在执笔人的扛把子面前以这种态度说话,未免显得情商不太高。

冷长空第一个感应到了卓青冥散露的逼气,他冷哼一声,“司长大人就与你客气一下,还当真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

态度相当不友好。

说话期间,他的右手已经去向了背后,做出了拔剑的姿势。

一缕极寒剑意缓缓渗透而出,卷起了春润时节的清寒。

昨日秦淮河中二人便有过过节,还差点打了起来,如今二位逼王再度见面,自然分外眼红。

卓青冥闻言望向冷长空,二人目光对视,眸间瞬间擦出激战的火花。

别看卓逼王此时身受重伤,看上去挺惨,实则经过这么时间的调息修养,他体内真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若真和冷长空打起来,他就算不能爆发出巅峰战力,也绝不可能糊里糊涂就落败,大概率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场间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李三思身处其间表示很无语。

来往衙门的路上他便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卓青冥,让他一定得克制住自己的坏脾气,千万不要在执笔人的地盘上装逼。

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耽误他加入执笔人的进程。

明明都已经答应得好好的,再三发誓说一定会好好表现,却不想都到了秦逍遥面前了,他还是原形毕露,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态,甚至要和冷长空动手……莽夫就是莽夫,想要让他转性,比登天还难!

李三思暗叹一声,“这要不是自己在边上看着,他怕是真要和逼王打起来。”

心念至此,小铜牌摇着头站到了二人之间,苦笑着劝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可千万别再伤了和气……冷大哥,咱们是主人,不妨先退一步。”

冷长空最是听他的话,闻言虽有不悦,却还是慢慢放松了警惕,握剑的右手也缓缓松开,给足了李三思面子。

只是满身剑意却仍凝而不散,若是卓青冥胆敢持续装逼,他必然要给对方一个难忘的教训。

“别忘了路上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见逼王如此听话,李三思甚是满意,转而望向卓青冥,眼中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执笔人规矩很多,原则性极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相亲相爱,莫非这么快就忘了?”

语气显得极为凝重,带着质问的味道。

卓青冥静默片刻,似是察觉到了李三思现在的心情有些不太好,他看了对方一眼,破天荒说出了两个字,“抱歉。”

此话一落,冷长空大惊,“我没听错吧?这家伙竟然也会道歉?凤起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导致他如此顺从听话?”

李三思也是没想到卓青冥这么给面子,原本还想着与之拉扯一番,这下好了,这一声抱歉倒是给他整不会了,意外之余则虚荣感爆棚。

既然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自然要趁热打铁,他板着脸继续说道,“你应该和司长大人道歉,毕竟这里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逍遥挥手打断。

他那沉静的双眸微不可觉的收缩了一下,随即拍拍双手,并不生气,反而笑道,“你果然如传闻一般骄傲,很有个性,与秦某年轻时候倒是有几分相像……如此真性情,秦某最是喜欢,所以何须道歉?”

说完不等卓青冥有所回应,他便又低声笑了笑,忽然问道,“而且听凤起的意思,你似乎有加入执笔人的打算?呵呵,若真如此,大家可就是自己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也甭客气了,直接说吧,想要做哪一组的银牌?”

银牌?…卓青冥微微皱眉,他看了一眼李三思,眼神中带着质问,“说好的金牌呢?”

心绪尚未回落,冷长空的声音却再次响起,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不满,“开什么玩笑!银牌?执笔人的晋升制度什么时候这般宽松了?按规矩来说,无论是谁,加入执笔人都得从木组新兵做起,多少年来从未有过例外。他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匹夫,有什么资格打破先例,直接晋升银牌?”

说到这里,他忽然瞪了一眼卓青冥,沉默片刻后阴阳怪气的冷哼了声,“想要与我平起平坐?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语气中夹带着极浓的不爽与嘲讽之意。

也难怪逼王心里不平衡……他自年少轻狂时便加入了执笔人,辛辛苦苦打熬数十年,追凶探案无数起,曾多次陷入生死险境,为朝廷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

如此,方能从一位木组新兵一步步往上攀爬,直到晋升至今日的银牌之位。

卓青冥虽然修为强横,但在执笔人的制度约束下,终究也只能算是一个新人。

尤其和自己比起来,更是新人中的新人。

所以他何德何能,能够刚入职便给他安排在银牌的宝座上?

而且加入执笔人不是需要经过层层考核的吗?就这么一句话就让他进来了?

武道修为这一关他是铁定能过的,但探案思维这一块儿呢?情商的考察呢?团队意识的判断呢?他能行吗?

总之逼王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抱臂审视的姿态颇为唬人。

秦逍遥倒是没想到冷长空反应竟然这么大,他呵呵一笑,“形势非常,自然要另当别论……如今衙门里正缺人,他这属于特招,一切从简……该有的考核与校验暂时搁下,日后会一一补全。”

“那也不行!”

冷长空态度坚决,“执笔人招人,从来审查严格,岂能如此儿戏?司长大人,你是不知道,这姓卓的桀骜不驯,为人处世极不讲规矩,日后若是打着执笔人的招牌出去惹祸,岂不是毁了刑狱司的百年声誉?”

“可他是凤起介绍过来的人。”

秦逍遥笑呵呵的盯着逼王,“有他做担保,难道你还不放心吗?”

闻言至此,冷长空神情明显一滞,显然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茬,当即给了凤起小老弟一个埋怨的眼神。

心想我离开秦淮河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凤起对那姓卓的这般信任了?

沉静关头,李三思知道自己不能再低调了,他尬笑了两声后便走了出来,“卓大哥看似冷面如霜,不近人情,实则为人相当不错,很是够意思。只是他不善言辞,性子孤僻,所以才常常被人误会。只有真正深入了解他,才知道他其实是个好人。”

“冷大哥你是知道的,秦淮河外面的那些公子哥本就对我充满敌意,自你离开之后,他们见我没了靠山,便先后发难想要弄死我,若非卓大哥及时出现,护我左右,只怕我也回不来了,到时候冷大哥你只能到河里去捞我了。”

此话一落,冷长空脸色微变,“还有这事?杨头儿不是在你身边?有他在,谁敢动你?”

“杨头儿?”

听到这三个字,李三思脸色忽而一沉,眼眸瞬间低垂,深深凝望了一眼秦逍遥和冷长空过后,他语气微凝,缓缓开口,“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他其实已经不是我们自己人……”

冷长空闻言当即皱眉,问道,“几个意思?难不成杨头儿要退出执笔人不成?”

李三思摇摇头,“准确的说,他已经不再是人,而是隐藏于人群当中的恶鬼!当夜王宅府内,就是他给附于王怀臣之身的那只厉鬼通风报信,这才导致我们突袭失败,使得厉鬼逃窜!”

“你说什么!”

此话一落,冷长空猛然瞪眼,“杨头儿是内鬼?凤起,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要知道此前花船之内,平秋候与宋缺要置你于死地之时,就是杨头儿救的你!他要是内鬼,怕是第一个就要杀了你!怎么还会救你?”

声音很大,语气颇为急促,听得出来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即便逼王对李三思再怎么信任,但事关杨头儿,他也不得不提出质疑。

倒是秦逍遥显得颇为淡定,似乎并不怎么惊讶。

事实上他一早便已猜出衙门里有内鬼,只是无法准确判断出是谁。

如今经李三思这么一提醒,他确实觉得杨千杀的可能性最大。

短暂沉静过后,他示意冷长空不要激动,等到人声静默之时,他缓缓开口,提出自己的看法,“当夜我们一行人突袭至王宅府邸,行动诡秘无声,且无比迅捷。理论上来说,那只附于王怀臣之身的厉鬼本不可能知晓当夜的行动,自然也就不可能提前预警,从而完美躲开我那突如其来的必杀攻势……”

“明明已是必死之局,可它最终偏偏就逃了。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有人给它通风报信,也就是说,当夜我们的行动队伍中出现了内鬼。”

“后来那只鬼从王宅一路逃窜至秦淮河,在那段过程中,连我半步八楼的修为都无法留下或是伤到那只厉鬼,可七楼武夫境的千杀却能轻松击中它一掌,这本身就有些不太对劲。只不过出于对千杀的信任,当时的我并未对其生出质疑。”

“哪怕后来千杀提出想要孤身去往秦淮河探查一番,寻找那只鬼的踪迹时,我也只是觉得意外,并没有将他与内鬼联系到一起。直到此时听凤起所言,我才……”

话没说完,脸色阴寒的冷长空便将其打断,“凤起所言也不一定就是事实,司长大人,你与杨头儿相识多年,他是人是鬼你还不清楚?难道你真的不相信他?”

“我更愿意相信我所看到的。”

秦逍遥忽然指了指卓青冥那沾满鲜血的左臂,“伤势虽已快愈合,但血肉之中所残留的鬼道气息,以及那股熟悉的武道之力,却还是那般清晰……那两股力量已然水乳交融,再难割舍,对此,除了是千杀他与鬼同谋,合为一体后才会造成这种现象外,我再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第两百七十八章 代理金牌 从始至终,秦逍遥的语气中都没有过多的情绪变化,平静的像是在叙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哪怕认定自己手下最信任的金牌已经变成了一只鬼,他也并不慌张。

身为执笔人大司长,遇到任何事情都必须保持绝对的镇定,这是最基本的职业准则。

可冷长空却不然。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带着自己出生入死多年,曾经无数次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杨头儿,竟然会是一只鬼。

他很想反驳,可本来智商就受限,再加上如此炸裂的消息太过于突然,以至于仓促之间绞尽了脑汁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为杨头儿开脱的说辞。

在他的印象中,凤起小老弟的推断和定论几乎没有错过。

秦司长如此稳重的一个人,与杨头儿的关系亦是如此密切,自然也不会胡说。

而且仔细感知之下,卓青冥重伤渐愈的左臂之上,确实缠绕着阴冷的鬼道气息,以及属于杨头儿的武道之力。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为杨头儿与鬼同谋这件事,做出了不留后路的证明。

可问题是杨头儿为何要这么做?

背叛执笔人,背叛大魏朝,甚至背叛整个人族,选择去和地底下那些令人深恶痛绝的厉鬼站在同一立场……他是疯了吗?

冷长空深吸了一口气,心绪渐渐回落。

沉静许久之后,他低下了头,清冷的双眸中微起波澜,随后说道,“就算杨头儿真的与鬼同谋,我想他也一定有着万不得已的苦衷。试问正常人谁会愿意和鬼打交道?他定是和周年林以及王怀臣一样,被厉鬼强行附身,所以才会……”

话没说完,秦逍遥便沉声打断他,“甭管是自愿弃明投暗,还是被迫附身,他现在都已经不再是执笔人的金牌!再晚些时候,我会亲自昭告所有人,将杨千杀从刑狱司除名!”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整个大魏朝还不知道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族叛徒,危害极大,所以必须尽快找到他,趁势寻出皇城中现存的所有内鬼,然后顺藤摸瓜,查出隐藏于大魏朝的真正幕后指使者!”

闻言至此,李三思当即接过话来,“没错!如今大魏国运岌岌可危,内鬼不除,国势将会永衰不振,边境战局也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所以冷大哥,一切还请以大局为重,找到杨头儿之后,若他荼毒已深,无法摆脱厉鬼纠缠,那我们只能狠狠心,杀无赦!”

此话一落,冷长空猛然抬头看了李三思一眼,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眸间神色变得陌生且冷淡。

他没再说话,而是默默束好背后重剑,一言不发离去。

李三思想要拦住他,却被秦逍遥缓声阻止,“让他静静吧,长空是千杀带出来的,他们多年感情,没那么容易割舍的。不像我,坐上这个位子,就已经做好了冷脸寒心的准备。”

叹息声中,气氛逐渐沉寂,冷长空的背影也缓缓消失于三人视线中。不消片刻,秦逍遥的声音便再次传来,“如今千杀投敌,长空退场,衙门能办事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事不宜迟,凤起你即刻带青冥去后勤办事处领制服和腰牌,半个时辰后去找苏羡,他会告诉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说完他便也准备离开,看他脸上愈发落寞的情绪,显然杨千杀是内鬼一事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李三思却没有动,听闻此言后脸色反而变得有些古怪。

他看了秦逍遥一眼,忽然尬笑了声,说道,“司长大人,有件事还得跟您商量下……”

见秦逍遥转过头来面露不解,他赶忙说道,“如今我们这一组少了杨头儿带队,此后去皇城办案多少有些不方便。您也知道,朝廷里的官员大都心高气傲,对我们执笔人也向来颇有微词,若是您亲自出马那自然好说,金牌出面问题也不大,可若是带队查案的只是一枚银牌的话,我担心……”

话没说完,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秦逍遥微微皱眉,他深深看了李三思一眼,目光随之停留在沉默许久的卓青冥身上,“该不会,你看上了执笔人金牌的位子?”

卓青冥摇摇头,终于开口,“不是我看上了金牌这个位子,而是这个位子需要像我这样的人。”

此前有了李三思的提醒,卓逼王已经尽量保持了低调。

但那股刻在了骨子里的骄傲,还是会让他在不经意间便散露出逼气。

李三思刚想提醒他别再装逼,要是真惹怒了秦逍遥,别说什么金牌银牌了,能不能加入执笔人都是个问题。

却不想秦逍遥并不恼怒,只是揉揉眉心,说道,“金牌之位要求德武双修,你的武道修为自然没话说,七楼武夫,确实能够担当金牌大任。”

“但德这一字实在太过于玄妙,非一朝一夕能够看明白……就拿执笔人现有过的三位金牌来说,他们都是经过漫长时间的岁月积累,以及执笔人上下阶层多年的实际考量,再通过无数次的内部比斗,方能从众多银牌中脱颖而出,晋升至金牌,其间的难度可见一斑。”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稍稍组织了下措辞,继续说道,“即便我是执笔人大司长,对于金牌之位的抉择也没有一票认定权,所以此事不如暂且搁下,等到本案结束之后,再来一一考量……反正青冥已经加入了执笔人,日后长路漫漫,相信以他的实力,通过金牌任命的考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闻言至此,李三思自觉无可反驳。

他一早便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单单是将卓青冥任命为银牌都已经引起了逼王不满,若是直接让他坐上金牌的宝座,逼王还不得炸了?

想来其他人若是知道,肯定更得闹翻天。

如今百鬼入大魏,执笔人奉神皇之命彻查此案,必须要在近期之内攻破,整个衙门本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再加上出了杨千杀这么一遭事,更是让人心烦意乱。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再因为给卓青冥走后门一事引起不必要的内乱,那自己可真就成千古罪人了。

想到这里,李三思叹了口气,既然此事无可挽回,那只能让卓逼王委屈点了。

随即望向卓青冥,见对方果然是一副相当不爽的表情,看样子秦逍遥的话让他的自尊心很是受挫。

正不知如何劝慰时,秦逍遥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当然,考虑到百鬼很可能已经渗透入朝廷内部,需要进入皇城与百官周旋,为了方便你们行事,并且不被人排挤,我决定暂时赋予青冥金牌的权利,不过只限于查验百鬼之案,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还是需要打回银牌,按照晋升流程来进行考核。”

他的目光在李三思和卓青冥身上来回扫视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青冥你考虑一下,若实在不满意,那我只能调青山回来帮忙了。”

“不用考虑了!让他回来,不等于给我找麻烦?”

李三思说道,“就这么决定了,卓大哥暂行金牌之权,一会儿我就去后勤办事处给他领牌子,晚点汇合苏大哥,看他那边有无线索……”

秦逍遥闻言淡淡一笑,直接将自己腰间那枚象征着执笔人最高权限的古朴令牌取下扔给了卓青冥,“既然未曾正式任命,自然也就领不到金牌……这样,你先用我的令牌,见此牌如今执笔人大司长,有它傍身,可比一枚金牌好使多了。”

言及至此,他便不再多言,沉静片刻后背手离去。

等到秦逍遥的背影消失于视线中,卓青冥抖了抖手中那枚令牌,忽然问道,“有了这枚令牌,我是不是就成了执笔人大司长了?”

李三思白了他一眼,“怎么,难道你还想将秦逍遥取而代之?我跟你说,执笔人是讲规矩的地方,你可不能再胡来!先前是冷大哥在此,我与他关系极好,所以才能替你说几句话,将他的脾气强行压下去。等会儿见到苏大哥后你一定得低调点,他脾气可不好,惹到他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卓青冥将令牌收好,随之说道,“对了,那个叫苏羡的,莫非就是执笔人衙门里很有名的那一袭青衣?”

李三思有些意外,“咦,你听说过他的故事?”

卓青冥点点头,“青衣苏羡,武夫郑山,凤尾白红,执笔人这三位银牌的名号可不弱于三位金牌……听说他们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热血儿郎,此前只是耳闻,今日却是有机会可以领略下他们的风采了,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听到这里,李三思呵呵了两声,忍不住嘀咕了句,“凤尾白红没见过,不知道是何货色。武夫郑山倒确实是条好汉,无论是性格还是实力都称得上是真男人。至于苏羡嘛……好同志一枚,要说血气方刚,他是半点不沾,但是阴柔变态,他是无人能及!”

第两百七十九章 苏同志 对于青衣苏羡,李三思是打心眼里抵触的。

那家伙帅是真的帅,至少目前除了自己以外,李三思暂时还没有找到能在颜值上打得过他的人。

实力也不弱,五楼提笔术另辟蹊径,很是有些门道,最重要的是每一个招式都无比潇洒,打架跟写书法一样,让人叹为观止。

智商更是不得了,执笔人衙门里至少能排入前三,据说他所参与的案子基本上都能完美告破,而且时间不会超过七天。

他本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德智体全面发展,由内而外的讨人喜欢。

在大魏朝所拥有的粉丝量几乎可以媲美三尺阁的白衣术士星魂,而且以女粉居多。

可他却偏偏有一个不为人知,却足够致命的缺点……他吗的喜欢男人!

最初,李三思以海王的心态来看待苏同志这个问题时,情理上是予以包容的。

毕竟在他前世今生的认知里,爱情的模式尚且不拘泥于种族,更何况是性别?

他不能剥夺任何人追寻爱情的权利,哪怕那份爱情多少有些不合乎常理,不被世人接受,他也愿意表示祝福。

这就是来自海王的博爱。

可他万万没想到,苏同志那份炙热的爱意,竟然会在初见的那一天,无比明确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种爱意有些惊悚,也有些变态。

从此以后,他只要一看到苏羡,不,应该说只要一想到对方,他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就好比此时,一想到逼王生气离开,自己不得不强行和苏同志组队查案后,他就觉得有些犯恶心。

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卓青冥也已经察觉到,自己提起苏羡之后,李三思的表情就忽然变得无比难看,不由觉得疑惑,于是问道,“怎么,你和苏羡有过节?”

“执笔人相亲相爱,哪里会有什么过节?”

李三思摇摇头,随即调整好心态,认真说道,“只是他性子很是古怪,对待同僚有些过分的热情,我到现在还是有些把持不住,每次见到他都十分犯怵……”

“原本能不见就不见的,可这次实在没法了……害!总之待会儿见了面,不管他说些什么古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儿,你都尽量不要理会,也不要放在心上,权当是听狗叫了。”

卓青冥闻言很是不解,心想那位名头很响的青衣苏羡究竟有何恐怖之处?竟能将李凤起吓成这逼样?

此前秦淮河岸边,面对被鬼附身的杨千杀时他都没这么怕过。

虽满心疑惑,但卓青冥本身也不是爱八卦的人,点点头便算是应承下来,随即准备催促李三思快些去领执笔人制服,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拿着秦逍遥的令牌去皇城装逼了。

却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屋外响起,很快及近,“凤起,这里可是大司长的地盘,哪里会有狗叫?他不是最讨厌狗的吗?不过我倒是挺喜欢狗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养一条忠犬看门护院?”

这个声音清澈且好听,明明是男儿之声,偏偏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阴柔的女子气息。

显得有些暧昧。

卓青冥微微皱眉,心想这是哪位变态在说话?

转眼一看,身边的李三思已经绷直了身子,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人给强上了。

正疑惑关头,脚步声随之响起,于门边戛然而止,卓青冥眼前一晃,发现屋外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青衣裹身,显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手中提一长笔,笔尖外虽已干涸,但淡淡的墨香味还是随之传来,清新且凝神。

他的身形并不高大,比例却刚刚好,几乎可以说是完美。

双手洁白而修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人的手,很是秀气,可指间关节的横纹和手掌的厚度却又让他多出了一丝健康的阳刚之美。

他的脸更是美到惨绝人寰。

按常理来说,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其实并不太贴切,可此时用在那一袭青衣身上,却是刚刚好。

卓青冥流连秦淮河多年,所见到的年轻俊朗公子哥数不胜数,自己本身的颜值也算是上乘,但他自问和屋外的这个男人比起来,就好比驽马比麒麟,寒鸦比凤凰,万万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不用多说,他也知道眼前这个形象完美的阴柔男人就是执笔人衙门里那位最出名的银牌之一,青衣苏羡。

方一至此,苏羡的眼神只在卓青冥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稍作打量过后,便迅速挪到了李三思那边,眸间的柔情爱意毫不遮掩,赤裸到让卓青冥为之心惊。

他一眼便看出苏羡这家伙对李三思的感觉有些特殊,那眼神摆明了是在看自己的姘头!

难不成他有龙阳之好?……卓青冥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内心震惊。

他算是明白为何李三思在提到这个名字时表现得如此惊恐了。

想来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小铜牌没少受到过苏羡的骚扰,识海中已经有了难以磨灭的恐怖记忆。

沉静之中,卓青冥下意识往后连退了两步,站到了李三思的侧后方,刚好可以避开苏羡的眼神直视。

独行武夫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害怕这种精神和感官上的折磨。

若是在以前,苏羡敢当着自己的面发春的话,他必然要弄死对方,为民除害。

可如今已经加入执笔人,大家同僚一场,面对苏羡的独特嗜好以及性取向,他也只能被迫接受,予以理解,必要时候避而远之。

他不知道的是,苏羡的眼光其实相当的高,他虽然喜欢男人,但并不代表每一个男人都能被他放在眼里。

恰恰相反,苏同志搞基至今,喜欢过的男人绝没有超过三个,而且个个都是人中之龙,绝非泛泛之辈。

优秀的人只会喜欢比自己更优秀的人。

这一点底线他还是有的。

所以卓青冥属实有些杞人忧天了,他虽然也足够优秀,但在苏羡眼里却太过于一般,自动送上门怕是都会被嫌弃。

此时李三思神情僵硬,面对苏羡的注视他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然后说道,“苏大哥你可真是爱开玩笑,都什么时候了还养狗,要是再破不了案,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苏羡望着李三思,温柔一笑,说道,“一早我便说过,冷长空这个人脑子不好使,他跟着你只会阻碍你的发展,限制你的探案思路,以至于到现在案子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反而给杨头儿搭了进去……”

闻言至此,李三思心想逼王要是听你在背后这么损他,高低要与你拼命。

他尚未回话,却见苏同志忽然走了过来,往自己身上靠近了许多。

空出来的左手随之上抬,李三思眼瞅着这是要摸自己的意思啊,心底惊起一阵恶寒后慌忙退开。

“苏大哥,刚从秦淮河回来,身上满是风尘气,可别脏了你的手。”

李三思迅速开口,同时盯紧了苏羡,目光中带着警告和审视的味道,以防对方突然揩油。

苏羡不以为意,他一直觉得凤起之所以三番两次的拒绝自己的主动示好,是抱着欲擒故纵的念头。

这种小把戏他了然于胸,自然不会主动戳破,反而觉得很有情调。

片刻后,他放下左手,柔声说道,“这样吧,凤起,借着这个机会,你刚好可以彻底摆脱冷长空。以后你就跟着我,你我夫妻,不对,兄弟同心,还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等到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愈发暧昧,“等到本案结束后,你也就趁势从新兵营搬出来,去我家里住,我家的床又大又软又舒服,你一定很喜欢。”

此话一落,站在李三思身后的卓青冥顿时恶心到脚掌抓地。

他握紧了双拳,体内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武道之力瞬间汇于掌心……苏羡这等变态,今日不除,更待何时?

李三思也没想到今日的苏羡竟然变得如此直接,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了要,吗的都不背人了!

他慌忙挺直身子,义正言辞道,“苏大哥!还请自重啊!光天化日之下,还有外人在场,你这话可不兴说啊!”

“是是是!”

苏羡提了提手中长笔,笑道,“我见冷长空好不容易从你身边离开,一时高兴,太过于得意忘形了,所以有些失态,下次一定注意!这样,等到没人的时候我俩再好好商量搬到我家的事儿……”

言及至此,不等李三思回话,他的目光终于有所偏移,朝着脸色清寒的卓青冥望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冷漠且沉静。

“你就是卓青冥吧?司长大人与我说过了,一会儿你就去后勤办事处领制服,完事后跟我入皇城。”

苏羡说道,“虽然你有司长大人的令牌傍身,但只是用来应付朝廷里的官员,对我并无任何约束力,所以此次行动,一切还得听我的。”

卓青冥本就看苏羡不爽在,听闻此言更是怒火中烧。

他正要发飙,李三思却伸手拦住他,然后望向苏羡,“入皇城?苏大哥,你究竟掌控了什么线索?”

第两百八十章 人鬼通道 自从内鬼杨千杀离开秦淮河之后,李三思的抓鬼思路便几乎陷入枯竭状态。

原本按照他的推断,秦淮河花船中那位被鬼附身的神秘花魁将会是最后的线索。

他准备先回来通禀秦逍遥过后,再带齐人马杀回秦淮河,然后连人带鬼一起给抓回来。

进展顺利的话,他们便能赶在三法司之前,将百鬼入大魏的案子给彻底攻破。

可刚刚赶到衙门没多久,秦淮河潇湘花魁惨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皇城。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案发现场,但根据描述中潇湘花魁的死相,李三思很快就判断出她是被恶鬼吸食精血而亡。

也就是说躲在花船中的恶鬼又一次毫无顾忌的残害了自己的宿主,并且找到了重新附身的可怜虫。

如今不知又躲在了哪里。

至此李三思最后的线索也彻底断了,一切又都回到了原地。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听苏羡所言,像是真的有了新的发现,低沉的心绪瞬间再度亢奋。

一副可怜巴巴的求教模样。

苏羡望着李三思宠溺一笑,“你们来往奔波查案的时候,我可也没闲着,这段时间我往皇城中走了几趟,发现问题的关键其实并非抓住那些游走于大魏朝的孤魂野鬼,而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欲言又止的姿态颇有几分故弄玄虚的嫌疑。

卓青冥气得脸色铁青,这都什么时候了?啊?大家伙都在急着抓鬼归案,以防大魏朝出现更多类似于周府那样的灭亡惨案,更早的解决大魏朝国运衰退的问题。

可这苏变态却还在卖关子!想要装逼也得分时候啊!

他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体内愈发汹涌的怒意了,紧握的双拳中真力突起,随时都可能朝着苏羡轰杀过去,教他做人。

苏羡却压根不鸟卓青冥,含情脉脉的眼神一直盯着李三思,搞得小铜牌又气又急,“而是什么?苏大哥你看着我做什么?倒是快说啊!”

“原本要等到进入皇城中之后再告诉你们的,怕你们打草惊蛇,不过既然凤起你这么想知道,那我自然不能再吝啬,只是……”

苏羡为难道,“只是这线索是我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和心血才摸索出来的,只跟凤起你一人说我自然没什么意见,但如今有外人在此,我可就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了。”

语气轻柔而缓慢,带着几分羞赧之意,说话时他始终盯着李三思,帅到让人窒息的面容间竟飘起了一点红晕。

若是局外人看到此时的苏羡其实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毕竟颜值摆在那,任何不堪的表情和动作都值得被原谅。

可当事人李三思心里却感到愈发恶寒。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今天这苏同志可真就不对劲了,这春心荡漾得也太厉害了。

卓青冥更是直接心态炸裂。

他知道苏羡口中的外人,其实说得就是自己。原本他已经做好了加入执笔人的准备,打算改变自己的冷漠心性来融入这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

却不想苏羡出后表现出的生硬态度让他逐渐破防,刚刚有了集体意识的孤狼再次有了远离狼群的打算。

而在他心里,也已经把苏羡当成了一个死人。

此等变态,当除而就快!

好在有李三思暗中安抚,这才避免了一场激烈的自杀。

小铜牌沉默着凝望苏羡片刻,忽然板着脸说道,“卓大哥可不是什么外人,他虽刚刚加入执笔人,但既然已经获得了秦司长的认可,并许了他象征着执笔人最高权限的令牌,说明他现在就是自己人,并且是真正的核心人物,苏大哥莫要再让人心寒了……”

言及至此,见苏羡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李三思心中亦有隐怒,却又颇为无奈。

他摇摇头,问道,“苏大哥,你不妨直说吧,要怎么样才肯告诉我们?”

“想要让我把卓青冥当成自己人,首先,凤起你得先把我当成自己人。”

苏羡眨眨眼,慢悠悠抛下了这句话。

眼神愈发热烈。

李三思闻言瞬间浑身一紧,三观逐渐崩塌。

他很清楚苏羡口中的两个自己人,其实意义大不相同……前者是同僚伙伴,后者是同床伴侣。

今天若是从了那个变态,且不说日后是否真的要被强人所男,便是自己誓死不从,这以后的名声可也不好听了。

若是运气不好,将自己和苏羡的事情传到了自己的鱼塘里,自己海王的形象岂不是彻底毁了?

那些娇滴滴的鱼儿怕是都得吓跑!

所以李三思主观意识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但如今形势非常,苏同志今天摆明了是想耍流氓,李三思无奈之下,只能咬着牙说道,“等到此事结束,我会考虑搬到你那边去住,不过事先声明,我要单独一个房间。”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同时心中也惊起疑惑……百鬼入侵之案迫在眉睫,这可不单单是自己的事儿,而是关乎到衙门的整体声誉以及大魏朝的国运兴衰。

为何苏羡还有这闲情雅致吊人胃口,与自己谈条件?

“这个好说!”

苏羡忽然挺身,打断了李三思的思绪,只见他右手长笔忍不住当空画了个圈儿,笔墨味散开的同时,他那明显带着几分亢奋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我家别的没有,就是房间多,你想住哪间就住哪间!当然,我的房间你也可以住,夜里我还可以与你聊聊心事……”

闻言至此,李三思呵呵一笑,随即翻了个白眼,不冷不淡的哼了声,“现在可以说了吧?”

苏羡点点头,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神色低沉,眸间散露着极度的深意,在李三思和卓青冥的眼神注视下,他沉声说道,“首先你们要认清一点,如今大魏朝的鬼怪是抓不完的,因为源头并没有被控制住,我们抓走了一只,很可能又有十只突然冒出来,到最后就会发现鬼是越抓越多,大魏朝的国运衰退速度会变得越来越快……”

“另外,鬼怪最擅隐匿身形,只要它们不再主动现身作案,想要抓住它们难如登天……试想一下,抓一只鬼都已如此艰难,更何况是满城之鬼?而一旦百鬼入侵的速度逐渐加快,最后鬼满为患,我们就算有心抓鬼,只怕也无能为力,最后搞不好又要重复多年以前的人鬼大战。”

“而如今边境战势紧张,大魏朝对外面对妖族和南晋国的联手攻势本就无比艰难,若皇城内部再多出鬼界的威胁,只怕……”

话没说完,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内忧外患,国运渐衰的大魏朝已经无法负担的起。

李三思沉默许久,最终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苏羡看了他一眼,凝声说道,“你们应该知道,自从千万年以前,鬼界生灵被赶往地底深处过后,人族高手曾在大魏朝留下了两条连接人鬼两界的通道……”

此话一落,李三思微微点头,“听说过,据说是为了方便人族高手监管鬼界而设立,而且每条通道都各自分派了一位大魏朝武道高手镇守,对了,武道高手!”

李三思倏然大惊,他猛然瞪向苏羡,“既然人鬼两界的通道都有武道高手镇守,那为何鬼界生灵还能来到大魏国土?不是说那两位高手都强的不行?还是说都是沽名钓誉之徒?”

苏羡摇摇头,“那二位都是大魏朝不世出的真正高手,皆已半步八楼,常年隐于世外,所以不为人知晓……当年查案我曾去见过他们一面,发现他们不仅修为高深,为人也是谦逊平和,手下与之一同镇守鬼界的门徒也个个不同凡响。多年以来,那两条通道从未出现过意外,有他们在,陛下和朝廷百官都很放心……”

听到这里,李三思已经隐隐猜出了什么,他没说话,等待着下文。

苏羡继续开口,语气逐渐凝重,“按常理来说,鬼界生灵根本无法在不惊动大魏朝的情况下,突破那两位武道高手的镇守,可如今大魏朝偏偏就出现了如此多的厉鬼,而且朝廷内部并未传来任何预警,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目光愈发深沉,看得李三思心里直发慌。

片刻后,苏羡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难以言说的冷意,“那两位武道高手很可能已经叛变,选择了与鬼同谋,也就是说,人鬼两界的那两条通道已经失守,所以鬼界生灵才能悄无声息间来到大魏朝!”

“为了确认这一点,昨日我特意又往皇城走了一趟,带着大司长的口谕见了那两位武道高手一面,发现他们竟一反当年温和形象,对我的态度变得极度不耐烦,并且任由我如何请求解释,他们也不肯让我接近那两条通道,甚至在纠缠了一段时间过后,直接派人将我轰出了皇城……”

第两百八十一章 奔赴皇城 说到这里,苏羡的神情已然变得无比复杂。

他仔细回忆着昨日见到那两位武道高手时的场景,沉默片刻后,幽幽补上了最后一句,“他们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态度蛮横且无礼,并且给我的感觉总像是少了一些人味儿……”

“那一刻我便兴起一种念头,那两位镇守两界通道的武道高手,要么与鬼达成了什么共赢的协议,双方选择了合作,要么,就是他们已经被鬼附身,散失了本心……”

“无论哪一种,他们都已经与大魏朝站在了对立的两面。所以想要控制当前局势,就必须先要搞定他们,然后夺回两界通道的掌控权,将其永久关闭,杜绝百鬼入大魏的源头后,再来关门打狗,一一收拾已经来到大魏朝的恶鬼。”

闻言至此,李三思与卓青冥久久无语,内心震惊。

他们都知道如今的大魏朝内鬼很多,甚至朝廷内部都有可能已被黑暗浸染,却从来没想过,人鬼两界的那两条通道竟都已被侵蚀。

门户大开,鬼界生灵穿行两界自然肆无忌惮。

那么问题又来了,若事实真是如此,镇守两界的那两位武道高手为何要选择叛变?

莫非鬼界大佬许了他们什么好处?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们在鬼界搞个顶级大官的职位?

只是就算如此,大魏朝千万年兴盛,人杰地灵,享有国运庇佑,这样的国都盛世,就算往后衰退一千年,也要比被镇压在地底深处的黑暗鬼界好上一百倍,一千倍……所以哪怕鬼界重现人世,也不可能将如今的繁华人界所取代。

但凡那两位武道高手还有点理智,都不会傻到因为自身利益的取舍而选择背叛大魏朝,选择与鬼同谋。

而他们能有今日的成就,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所思所虑必然极有深度。

只是李三思沉静许久,也无法猜透他们的真实心思。

最终只能摇摇头,提出最后的质疑,“那两位武道高手镇守人鬼两界通道多年,岁月枯燥,人心难免浮动,心性有所改变也能理解……而且苏大哥你多年未曾与他们见面,怕是也早已被他们遗忘,想来对于陌生人的打扰,他们是有些抵触的。所以会不会是苏大哥你太过于敏感,所以才会对他们有所误会?”

“误会?”

苏羡沉吟片刻,“或许吧……只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这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没意外的。当然我也承认并未有任何实际的证据做支撑,所以我们还得入皇城走一趟,找那两位武道高手好好说道说道,是人是鬼,就看这一遭了。”

直到此时,卓青冥才有空插上一句话,“你都已经被人给轰出来了,难道还要舔着个脸再进去?就不怕被人再轰一次?”

苏羡本没打算理会卓青冥,看到小凤起似乎有着同样的疑惑时,他这才解释道,“上次带着司长大人的口谕去见他们,是以私人名义前往,他们有权轰我……但这次不一样,司长大人将他的令牌交给了我们,等若执笔人奉命办案,公事当前,谁敢动我?”

卓青冥闻言很快提醒了他一句,“别这么套近乎,那块令牌是交给了我,而非我们。”

苏羡闻言呵呵了两声,嘲讽着笑道,“别自作多情了,你以为司长大人的令牌是什么东西?过家家的玩具吗?会轻易交给一个刚刚加入执笔人,仍不太服管教的刺头?他之所以会如此痛快的将令牌放在你那里,虽有安抚人心的意图,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方便我和凤起入皇城查案,要不然你以为……”“苏大哥!差不多就行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恶意这么大。”

李三思生怕二人再次互掐起来,慌忙打断苏羡,此前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苏羡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前可没见他这么刻薄过,如今大局观这么薄弱了吗?…杨头儿叛变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位七楼武夫来镇场子,按理说应该可劲儿的留下对方才对,怎么还三番两次的出言挑衅?不对劲啊……”

但他已经来不及思虑太多,因为身边的卓青冥已经走了上来,看样子是准备找苏羡单挑了。

空气中一股浓郁的墨香味悄然惊起,伴随着苏羡冷冷的声音传向四周,“想打架吗?那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在秦淮河中你或许还算个人物,但在执笔人的地盘上,你什么也不是。”

话音刚落,那支笔尖干涸的长笔已经递到了卓青冥面前,笔力绵柔却又饱含锐气,与卓青冥尚未凝至巅峰的拳意争锋相对。

苏羡的五楼修为原本不可能是卓青冥的对手,但如今独行武夫重伤未愈,所能发挥出的真正战力大概也就是五楼的水准,二人刚好可以拼一拼。

李三思自然不会让他们打起来,小心翼翼扭到了笔力与拳意交锋的中间位置,他一手拨开了苏羡的长笔,一手按下了卓青冥的拳头,无奈叹道,“你们的敌人是那些闯入大魏朝的恶鬼,而非彼此,若真想切磋,等此案结束过后,你们好好干一架,我绝不再拦着。”

卓青冥此时一身戾气,要照他以往的脾气怕是早就挥拳而上了,可此时却愣是在李三思的眼神注视下缓缓平复了心绪。

桀骜青年终究还是被世俗磨平了棱角。

若是有熟悉他的人见此一幕,只怕不免要唏嘘几声。

苏羡则是呵呵一笑,原本逐渐冷厉的神情瞬间冰雪消融,他点头应道,“凤起,我听你的便是……”

此话一落,他便将长笔收好,整理好身上稍显凌乱的青衣过后,便准备领着李三思和卓青冥奔往皇城一探究竟。

李三思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对了!王宅府邸的那些下人和亲眷们调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被鬼附身的痕迹?其他被监管的人呢?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苏羡摇摇头,“三尺阁的人后来又过来了一趟,利用神念一一探查过,并未察觉到任何鬼道气息,司长大人也亲自查验了一番,同样一无所获,录好卷宗后便将他们都放回去了。”

“王清正那边也派人去查看过,同样没什么问题,考虑到王怀臣尸骨未寒,老寺卿在朝廷里又颇有些势力,司长大人不想把事情闹大,便让守在那边的李金牌退回来了。”

“至于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目前仍被扣押在监察院的密牢之中……虽然周府灭门惨案并非出自他本意,而是被鬼附身后的违心之举,但百鬼入大魏的消息毕竟没有传散出去,所以大魏朝的百姓并不知道实情,若是将他放走或是移交给三法司,肯定会引起公愤,指责我们官官相护,到那时,必然会对咱们刑狱司的名誉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

听到这里,李三思微微点头,执笔人办事还是很靠谱的……虽然没有找到厉鬼的踪迹,但将那些被逮捕和监管的人妥善安置好,该放的放,该扣押的继续扣押,善后工作做的到位,日后也能避免不少麻烦和报复。

周年林倒还好说,毕竟戴罪之身,后台也不硬,不必多有理会。

关他一万年都不打紧。

但是大理寺的那位老寺卿可不是什么善人,脾气暴躁不说,手段也是不少。

虽然已经退休,但他在都察院里的门徒后生可个个都是狠人,随随便便挑几个出来都能与执笔人死磕一阵,所以这老寺卿能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不然以后是个大麻烦。

心念至此,本不该再有何顾虑,专心入皇城查案便好,可李三思神色却又忽然变得无比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苏羡瞧得有趣,很快笑道,“凤起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言……”

李三思看了他一眼,沉默许久后缓缓开口,“那个,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知道洛溪亭她是否还在衙门里?”

自从潜龙之巅那场谈判过后,剑圣洛无双以答应替大魏朝效力三年为条件,来换取洛溪亭的自由。

但因当时洛溪亭刺杀神皇一案尚未定罪,大魏朝百姓与百官都在现场看着,不好直接放人,所以为堵悠悠众口,洛溪亭还是继续被关在了执笔人衙门里。

原本是打算等到剑圣离开大魏朝,奔赴边境战场之后,刑狱司和三法司再进行联合会审,走个过场,将这场惊动全城的刺杀案定性为一场误判误抓,然后趁势放人。

李三思也是打算亲自在旁巡查督案的,为了俘获洛溪亭的芳心,他已经做好了在会审中积极表现的准备。

奈何剑圣离开的太过于突然,百鬼入侵之案又太过于迅捷,以至于他这些日子东奔西走,忙得飞起,竟难得放下了儿女情长,鱼塘也没顾得上搭理,洛溪亭这条尚未入网的美人鲨更是直接被抛之脑后。

现在想起来,不免有些焦急难耐。

若是洛溪亭还在衙门里倒还好说,自己还有机会在她面前表现一番。

可若是走了,此后天高海阔,自己要到哪里去寻她?

与她之间的误会还没有说清楚呢……

小铜牌满是期待的盯着苏羡,期待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奈何苏同志一听他提起洛溪亭这个名字,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上的笔墨味顿时化作一股极浓的醋酸味儿,搞得小铜牌倍加恶心。

“剑圣离开的第二天,衙门就放人了。”

苏羡忽然变冷的声音幽幽传来,怨气十足。

李三思闻言心绪猛然一沉,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但他还是不甘心的问道,“不是还有刑狱司和三法司的联合会审?”

苏羡没再看他,声音却很快响起,只是这次明显有了些不耐烦,显然是不想再谈论洛溪亭的事儿,“衙门案子这么多,加上百鬼入侵一事这么严重,哪里还有心思和精力搞什么联合会审?”

说完不等李三思有所回应,他便忽然转身,过门而出,朝着皇城所在方向大步而去。

微微昂首的姿态很是傲娇。

卓青冥紧紧盯着苏羡渐行渐远的背影,两颊处的咬肌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有些肿胀,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很是躁动。

沉静片刻后,他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意味深长的丢下一句话,“和这样的人共事,真的很有挑战性……”

说完他同样迈步,紧随苏羡而去。

李三思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他很快跟上步伐。

只是在迈步而起的那一刻,思维宫殿中传来罗睺的低语,“那个叫苏羡的,他不对劲……”

第两百八十二章 清心殿 阴鬼宅 对于大魏朝的寻常百姓来说,整座皇城领域都属于禁地,以他们的平民身份,一般是进不去的。

当然也有例外。

譬如遇到皇族有喜事,邀万民庆贺;譬如国师大人开坛祭祀,或是弘扬佛法,开城引百姓朝拜;又譬如边境战势告捷,众将凯旋归来,万民夹道相迎……

每当那些需要普天同庆的时候,寻常百姓才有机会进入皇城,瞻仰国威浩荡,运气好点的话,还能一睹神皇龙颜。

当然那些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有时候一年到头都没个希望。

而对于大魏朝的官员来说,无论品级,只要是在吏部挂了名的,或是像执笔人这样特殊的办案机构,都有自由出入皇城的权利。

但自由出入皇城不代表哪里都可以去。

他们同样也有禁地。

除了类似于神皇寝宫,众妃后院,或是内府重地这些明显不能进去的皇家私人领域外,还有两处颇为隐秘,往日里很少被人提起的禁地。

一处是在皇城游龙大道往北大概两里地外的清心殿。

名为清心,听上去淡雅别致,实则整座宫殿却被一股浓厚的暗色调所包裹住。

死气沉沉,犹若鬼域,往日里百官都是避而远之。

自游龙大道穿行而过,入朝听宣最是方便,可他们宁愿多绕一点路也不愿从此而过,就是为了躲一躲清心殿的晦气。

另一处则离长公主的听云轩不远,不是宫殿,倒更像是一座宗祠。

它没有名字,因为整体上与皇城诸座气势恢宏的宫殿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阴森,所以私底下文武百官唤它为“阴鬼宅”。

清心殿和阴鬼宅自多年以前便已坐落于皇城内部,至今已不知具体年月。

虽然整体上看上去与皇城格调很是不搭,甚至有损皇家威严,但却从未有人敢说出将它们拆毁或是移址的话。

不仅不敢说,明面上将这两处异地拿出来讨论时,还要尽可能对它们予以赞美之词,并且必须是发自真心的那种……因为清心殿和阴鬼宅对于大魏朝,甚至是整个人间而言,意义都太过于深刻。

它们就是连接人鬼两界的那两条通道。

由人族无数高手联手设立,借助大魏朝强势国运立于此处,镇压地底鬼界的恶灵和死气,这么么多年已经替人间承担了太多的阴秽和不堪……

数千年风雨飘摇,鬼界生灵于两处禁地之下苟延残喘,即便也曾奋起反击,但终究还是逃不过被封印的命运,永世不得求见天日。

在所有人看来,哪怕再过千千万万年,清心殿和阴鬼宅都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因为这两处禁地除了有大魏朝的强势国运聚于此处外,还有两位半步八楼的超级高手奉命在此。

理论上来说,有他们携国运镇守这两条通道,可保人族万世无忧。

却不想正到了如今大魏朝边境战势最紧张的时候,皇城之中却惊现出了鬼怪。

而且自始至终,清心殿和阴鬼宅中都没有传来任何预警。

因此除了奉命查案的刑狱司以及三法司外,大魏朝的百姓,以及朝廷内部的其他文武百官仍以为皇城之中平静祥和,百无禁忌。

殊不知如今的大魏国土,不仅限于皇城之内,哪怕是偏远的郊区,其实都早已经百鬼夜行,生人避退。

追根溯源,问题就出在清心殿和阴鬼宅这两条连接人鬼两界的通道上。

说起这两条通道,就不得不再次提起大魏朝的国运,以及镇守通道的那两位武道高手。

如今清心殿和阴鬼宅中积蓄的大魏国运确实仍处在不断衰退的过程中,但只要还有昔日巅峰的一半威力,都足以将那两条人间通道牢牢守住。

更何况迄今为止,国运尚且富足,衰退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自然是有的,但其实并不大。

所以百鬼入侵的原因或许与大魏国运有一定的关系,但根源也许并不在此。

那么就只剩下那两位半步八楼的武道高手了。

国运尚可勘测,但是人心,可就无法摸索了。

谁也不知道,数千年枯守于两处禁地,那两位武道高手是否已经对这无休止的看守工作心生厌倦或是不满。

又或是在那漫长的,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里,地底的恶鬼是否曾借着那两条通道向他们发出过蛊惑和邀请,“人间虽美好,但只要还守在此处一天,纵使世间绝美,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神界虽阴暗潮湿,但却能享受到无与伦比的自由,这不正是你们所渴望的?”

“而一旦神界大军倾巢而出,尽数涌入大魏国土,将如今内忧外患不断的大魏朝彻底击溃,到那时,神界将制定新的制度和规则,这个世界将因此重获新生,你们也就能摆脱眼前的桎梏,与神界众神一同呼吸新世界的自由空气……”

鬼言鬼语常人自然不会轻信,但对于几乎快要被这个人间遗忘,也几乎快要遗忘这个人间的两位武道高手而言,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他们也许挣扎过,拒绝过,但最终,他们或许还是妥协了,沦陷了。

是非功过,个中曲直,没人能说的清楚。

也没人知道那两位武道高手是否真的已经背叛了大魏朝,背叛了整个人间。

就连苏羡也不过是猜测和推断,无法百分百的确定。

他与李三思和卓青冥自执笔人衙门而来,借着秦逍遥赠予的那面司长大令牌入皇城一趟,就是为了将此事彻底弄个清楚。

他们首先去了清心殿。

一路上李三思都没有说话,沉默着听苏羡说起他前两次去往清心殿的见闻。

据苏羡所言,清心殿里的那位武道高手名叫龙神,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前辈。

说他老,其实也就是年龄大些,其实真实的样貌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岁左右。

龙神手下一直都跟着七位门徒,与之一同镇守清心殿。

不过奇怪的是,多年以前,苏羡因查案而来到清心殿拜访龙神的时候,明明记得那七位门徒都是男性,而且个个实力不俗,至少都是登上五楼的高手。

可前些天他再次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清心殿里的那七位门徒都变成了娇滴滴的大美人儿,而且仔细探查之下,她们体内竟并无半点真劲波动,看上去就像是一群普通人。

这怎么可能?

苏羡也曾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其实跟在龙神手下的一直都是那七位大美人儿?

但转瞬一想又很快否决。

数千年镇守清心殿,普通人怕是早就熬成渣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而且清心殿自设立那天起,里面的人就立誓死守不出,所以也不存在换人的可能。

苏羡百思不得其解,当日便询问了一番,可不想记忆中平静温和的龙神竟突然大发雷霆,让那七位大美人一拥而上,将自己给轰了出来。

苏羡平生最不喜欢女人,当场就怒了,长笔一动,便要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可龙神见苏羡竟敢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瞬间暴走,一脚就给苏羡踹懵了。

搞得苏同志很是被动。

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赢,无奈之下只能拍拍屁股走人。

但心中的疑惑和对龙神的猜忌却并未因此散落,反而变得愈发浓厚。

清心殿如此反常,龙神性格大变,自然不是偶然和巧合,很可能就与百鬼入侵有关。

卓青冥一路上也都在看苏羡演独角戏,始终静默不语,直到听到清心殿中的七位门徒变成七位大美人儿时,他这才眉头一皱,忽然问了一句话,“确定是七个女人,而不是七个长的像女人的男人?”

“你什么意思?”

苏羡提了提手中长笔,“男人女人我还分不清?”

卓青冥冷笑了声,“你先整明白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吧,一大老爷们儿整天娘们儿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执笔人衙门里养了个太监呢。”

此话一落,李三思仰头向天,心呼不妙。

他很快望向苏羡,只见对方瞬间止步,原本无比淡漠的眼神中忽然惊现出一抹戾气。

衙门里的人都知道苏羡是个基佬,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绽放出他颇为女性的那一面,但知道归知道,私下里大家也都会去议论或是取笑,但是当着苏羡的面,却从来没有人敢直接提起。

就连秦逍遥对于苏羡的独特性取向以及女性化的作风,也只能避而远之,不敢招惹,生怕苏同志黏上自己。

如今卓青冥这话一出口,摆明了是想挑事,看二人之间惊起的压抑氛围,就知道又是一场大战将起。

对此李三思很是无奈,他往前看了看,清心殿就在身前不远,大概十丈左右,此刻虽是艳阳高照,但整座宫殿却仍被一抹阴沉的暗色所包围,搞得方圆数里之地都死气沉沉,与远空艳阳天显得格格不入。

不知为何,李三思的心情也变得莫名焦躁起来,目光重新回到苏羡和卓青冥身上时,他没来由升起一股邪火,突然大声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窝里横!真想打就赶紧动手!死一个少一个!”

第两百八十三章 我们不一样 突如其来的爆喝,吓了二人一跳。

苏羡当即放下长笔,笔力尽回,空气中的墨香味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缓缓走到李三思身边,眼中的戾气默然散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随后说道,“凤起莫要动怒,我不理他了便是。”

语调轻柔且缓慢,乖到不行。

李三思瞪了苏羡一眼,深吸一口气,将涌上心头的恶寒强行压下,他很想骂一句滚,但一想到自己终究还只是个小铜牌,真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苏同志撕破脸皮也不太好。

便只能强忍着没发作,但不排除随时爆发的可能。

卓青冥也是难得见李三思发火,知道他是真的不耐烦了,便也默不作声的退到了一边。

场间气氛顿时变得万分沉静。

本以为苏羡和卓青冥暂止纷扰之后,李三思的心绪会逐渐恢复平和,却不想愈发靠近清心殿,他便愈发显得焦躁。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安。

好在自身神念足够强大,稍作调息过后,便也逐渐适应。

正当三人准备再次起身往前而去时,静谧的空间中,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响,清心殿的那扇深褐色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殿内没有一丝光线渗出,殿外亦没有一丝光线渗入,隔着一扇门的宽度,这座镇压住地底鬼界的清心殿,将自身与外面的世界划分成了光明与黑暗的两个极端领域。

一阵无比沉闷的脚步声随之从清心殿内传开,渐行渐近。

很快,深色的清心殿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更加深沉的身影。

三人瞬间停下了脚步,以真力汇于双眸,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凝神望去。

那是一个披着麒麟铠甲的魁梧将领,浑身上下几乎没留一丝缝隙,就连面容都被血色头盔所覆盖,只在眼眸处留下了两个幽暗的空洞。

两束清冷寒光自其间缓缓渗出,带着一股自战场中磨砺出来的杀伐之意。

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门口,没有说话,但身上传来的那股恐怖气势却让殿前三人呼吸一滞,下意识往后连退了几步。

拒客的意图十分明显。

就连已经快要恢复至巅峰状态的卓青冥,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可怕气势后,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心中隐有惊惧。

能让一位七楼武夫都感到恐怖的存在,至少也已经半步八楼。

所以不用苏羡提醒,他也猜出那位铠甲裹身的魁梧将领就是镇守清心殿的龙神大人。

“怎么,前两次你来的时候,他也这样拦在门口不让进?”

卓青冥没敢大声说话,只是轻声对着身边的苏羡问道。

值此关头,他也没功夫再与之斗嘴,尽快进入清心殿,搞清楚人鬼两界的通道是否失守才是关键。

苏羡摇摇头,“虽然出来的有些狼狈,但进去的时候却并未受阻,而且那两次龙神大人都是最后才露面的,并非像今日这般亲自开门拒客,更别说还换上了一副麒麟铠甲,摆明了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这我们要是再往前一步,他怕是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卓青冥皱眉问道,“为何不让我们进?是不是你上次来给他彻底惹火了?”

苏羡冷笑道,“越是不让我们进,就越是说明他心里有鬼!清心殿如此重要的地方,朝廷其实每年都会秘密派人过来对接查看的,开始龙神大人都会大开门户任由人出入,可近些年他却一反常态,找了各种理由将来访人员拒之门外。”

“前几日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迫使龙神门徒打开殿门进去一探究竟,可没等一会儿就又被人给轰了出来……呵呵,看清心殿众人的态度,生怕我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他们要是没鬼,我就不是个男人!”

此话一落,卓青冥和李三思同时望向苏羡,眼中带着深深的疑惑,“你什么时候像个男人过?”

沉静片刻,苏羡无视了二人的异样目光,忽然对着前方大声喊道,“龙神大人,我又来了!这次可并非在下乱闯,而是奉秦司长之命前来清心殿寻些线索,还望行个方便!”

说完他赶忙给了卓青冥一个眼神,示意他快点掏出令牌,可没等对方有所动作,清心殿正门口,龙神那低沉且厚重的声音便很快传来,“回去吧,清心殿不再对外人开放……”

语气中听不出多少情绪,最简单的平叙,却带着最坚决的态度。

苏羡勉强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意,他再次喊道,“我可不是外人,和您一样都是大魏子民啊……另外您可能没听清楚,我此次是奉秦司长之命……”

“秦逍遥在我这里不够看……”

不等苏羡说完,龙神的声音便再次响起,“要么陛下亲至,要么狱神过来,要么,就是首辅大人想进去坐坐,除了这三位,其他人都免谈。”

“此前我看在狱神的面子上,已经给过你两次进入清心殿的机会,事不过三,若你还是想闯进来,那我只能送你去地下陪那些恶鬼了。”

此话一落,苏羡尚未有所反应,身侧已经握住了秦逍遥赠予的那枚令牌,打算拿出来装逼的卓青冥顿时脸色一垮,默默的将令牌放了回去。

心想什么狗屁大司长,也就在执笔人衙门里耍耍威风,真到了皇城中是一点牌面都没有。

“有没有硬闯的可能?”

沉默许久的李三思忽然凑近卓青冥耳边,低声说出自己的看法,“你想办法引开他,不要硬拼,迂回作战,尽量多拖一段时间。苏大哥发信号求援大司长,让他立马赶过来,目前衙门里也只有大司长能够对付龙神。我则趁势从正门而入,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清心殿的秘密,运气好点的话,或许还能在里面发现几只正准备钻出来的小鬼……”

“你想我死就直说。”

卓青冥没好气的骂道,“你知道什么是半步八楼吗?吗的还迂回作战,我能平安冲到他面前就算我牛逼了!不要说我一个人上,便是我们三个一起,只怕也是弹指间就会被他击败。”

闻言至此,李三沉默片刻,随即点点头,“有道理,既然司长大人的令牌不好使,硬闯又不现实,那你们肯定是没机会进去了,我只好孤军深入……”“还孤什么军,深什么入,趁早回去摇人吧,这位传说中的龙神一看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狠人,你小心被他……哎呀我艹,小子你干什么,快回来!”

卓青冥自问平日里已经足够骄傲,若论单打独斗,还从没有说怕过谁。

但奈何此时面对的龙神实在太过于强横,半步八楼的恐怖修为足以碾压所有七楼修行者,哪怕巅峰状态下的自己都无法在对方攻势之下走过两招,更何况此刻重伤未愈?

既然连自己都已经心生退意,李三思这小子还想去装什么逼?

原以为那家伙也只是随口说说,正准备拉着他一起退下时,却发现小铜牌竟真的往前走了过去,一步步逼近清心殿。

卓青冥望之一眼,先是惊慌,再是不可思议,最后则是难言的羞辱涌上心头……就连只有区区二楼剑道修为的小铜牌都有这个胆子勇往直前,自己这堂堂的七楼金牌候选人,却只想着逃避和退却,实在,有辱武夫尊严!

心念至此,卓青冥猛然抬头,望着李三思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的眼神也愈发坚定。

“凤起!等等我!”

卓青冥袖袍一甩,大喝一声,拎起双拳便欲跟上李三思的步伐。

今日,他便准备以一身苦胆砥砺毕生武道。

管对方是半步八楼还是半步九楼,胆在前,拳在后,身随行之,那便再无所惧!便是死了又何妨?

就这样,他带着一身雄心壮志迈出了止身后的第一步。

只是没等他抬起的右脚落下,一股恢宏浩大,裹挟着生死寂灭间的强横杀气便自清心殿门前漠然而至,以不容阻挡的方式,落在了卓青冥的胸口。

瞬间击溃了他那几乎已至巅峰的七楼真劲,所有拳意也在瞬间消融。

下一刻,他便似风中落叶一般,落至数丈开外,虽仍能保持清醒,不至于就此昏死过去,却也已然无法起身。

仰头狂喷出一大口鲜血后,他艰难撑起半身,朝着清心殿望去……正门处,铠甲裹身的龙神微昂起头,正将自己的右手收回,杀气却仍凝而不散,见卓青冥看来,他冷声说道,“我提醒过你们,不要再过来。”

“为什么只打我一个?”

卓青冥欲哭无泪,无比凄惨的抛下了这句话后,复又转眼望向平安无事的李三思。

只见小铜牌已经快要走到龙神面前,此时正回眸用一种十分意外的眼神盯着自己,似乎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要这么冲动。

“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李三思喊道,“都说了你们没机会进去,为何还要跟过来?”

卓青冥强忍住再次喷血的冲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我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有囚凤玉傍身,相当于神皇亲至,龙神大人自然不会伤我!”

李三思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打开掌心,里面握着一枚泛着绿光,隐约能看出是一只凤凰模样的玉牌,他眨眨眼,问道,“你有吗?”

第两百八十四章 诡异的苏羡 “我有你吗!”

卓青冥气得再次大口喷血,心里暗自将李三思痛骂了一万遍,一万遍!

他缓缓抬头,余光忽然瞥到了仍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的苏羡。

从苏变态的眼中,他看到了恶毒和嘲笑,阴冷中带着几分落井下石之意。

他们之间争锋相对这么久,虽始终未曾真正交战,但卓青冥知道,已经无需交战,此刻的狼狈,预示着自己已然彻底一败涂地。

“为什么不早说!”

卓青冥摇摇头,艰难挣脱掉苏羡那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转而再次望向李三思,无比痛心的说道,“好歹你也提醒我一下,说你有囚凤玉傍身,我也不会傻乎乎往上冲了!你看我这刚刚恢复好的伤势,又被人打成这样……凤起,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

李三思急了,“这话说的,我当然把你当自己人!只是你也没问我啊!我以为你知道我手里有块囚凤玉呢,而且我也提醒过你,怎么还……害!算了,卓大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会这样,算是我的错。这样,你与苏大哥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改日我请你去秦淮河喝酒听曲儿,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说完不等卓青冥有所回应,他便再度转身,举着那块囚凤玉继续往清心殿正门处走去。

以龙神的眼力,自然一早便看出那块囚凤玉货真价实,所以他才没有对李三思出手。

只是他无法理解,为何一枚只有二楼修为的微末小铜牌,却能拥有一块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囚凤玉?这不合常理。

刚巧,龙神的手中也有一块囚凤玉。

但那是他放下了半生自由,以及朝廷里的所有荣耀和地位,选择枯守于清心殿中,甘心被世人遗忘,为人族镇压地底鬼界千万年才换来的嘉赏和肯定。

唯有此等功勋,方能被赐予一块囚凤玉。

这枚小铜牌却又何德何能?

龙神不解,头盔掩映下的双眸中散露着审视的冷光,紧紧盯着行至身前的李三思,似乎想要将其彻底看穿。

若非小铜牌神念足够强大,只怕这会儿已经吓趴下了。

“在下李三思,拜见龙神大人……”

小铜牌躬身而拜,凝声开口,“不知可否进殿一叙?”

龙神微昂起头,没有说话,稍顿片刻,便漠然转身,退到了殿内的黑暗之中。

给李三思让开了道。

小铜牌当即回身看了一眼,见卓青冥和苏羡各自停留在原地,眼中都带着极浓的担忧之色,不由倍觉暖心,心想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没有过多寒暄,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他们放宽心,随即深吸一口气,直接过门而入。

只是他没注意到,当他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中的那一刻,沉默许久的苏羡,却忽然间变了脸,不仅眼中的担忧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很快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这一幕被仍在间歇性喷血的卓青冥看到了,沉默一瞬,他不动声色,很快收回了眼神。

心里却已然涌起惊涛骇浪。

一个微笑自然没什么,是个人都会笑。

只是苏羡此时笑得太不合时宜,太不分场合……李三思孤身闯入清心殿,虽有囚凤玉傍身,看似安全无忧。

但如今的龙神太不稳定,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叛变,若是他已然与鬼同谋,那么不要说只是拥有一块囚凤玉,便是神皇亲至,不也是羊入虎穴,跟找死无异?

自己与李三思相识几天,都对他万分担忧。

这苏羡和李三思同僚一场,共事许久,还整日想着与之搞基,原以为他对其有着真感情,却不想竟是表里不一!

沉思许久,不得其解,卓青冥内心却又忽然兴起更大的恐惧。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苏羡那诡异的笑,似乎和当日秦淮河边,被鬼附身后杨千杀的笑一模一样!

“不会吧?”

想到了某种令人窒息的可能,卓青冥心中寒意陡升,他忍不住再次偷偷朝着苏羡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那冷厉且阴森的眸子也正在盯着自己!

那一刻,卓青冥突然有了某种幻觉,他仿佛看到苏羡化身为恶鬼,手中那支长笔也变成了一道燃烧着地府烈焰的黑色锁链,准备趁着自己此刻重伤虚弱的时候,将自己绞死拽入地下。

正自惊慌,眼前忽有人影闪过,周遭空气中亦有墨香味飘起。

卓青冥心神一凝,抬头一看,只见苏羡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此时正以某种居高临下的姿势对自己进行审视,青衣与长发俱随风飘动,遮住了他稍显苍白的面容,只在发丝缝隙间泛出一缕眸中寒光,在此间幽暗的氛围中显得愈发诡异。

“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卓青冥强忍住浑身剧痛,勉强聚起体内残留的真力撑起身子,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苏羡保持着平视,目光中带着厌恶和警惕。

他看到苏羡的长笔已经递到了身前,干涸的笔尖处荡漾着一道幽光,墨香味变得愈发浓厚,肃杀之意随之渐起,显然这家伙动了什么歪心思。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苏羡缓缓欠身,面容逐渐靠近卓青冥,迎着当面吹来的逆风,能看到拨开的发丝掩映下,他那嘴角的诡异笑容变得愈发变态。

卓青冥心中恶寒,他瞪大了双眼,猛然爆喝一声,“给我滚开!吗的别在老子面前假惺惺的,被人看到还以为我与你有一腿呢!”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原本撑起的上半身微不可觉的颤动了一瞬。

若是常人怕是早就已经倒下,但好在他独行多年,意志强大,在这关键时刻充分发挥了武夫那坚韧不拔的优良品质,身心受压关头,他亦能不动声色,在某个呼吸关头以双手撑地,猛一下站了起来。

龙神此前一击虽足够霸道,但却并不致命,这才给了卓青冥喘息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他体内真劲的恢复速度还是无比缓慢,只能勉强保持站立,并且要时刻承受蚀骨般的疼痛。

这个时候就要考验他的面部管理能力了,不得不说,这一点他掌握的很好,即便身心皆已疼得扭曲,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伤势已痊愈,重回巅峰之势了。

苏羡此时也有些摸不清卓青冥究竟是在硬撑,还是真的已无大碍。

他目光如炬,强大的笔力汇于双眸,与神念相融,想要强行看穿卓青冥的伪装。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毕竟他也是一位武夫,神念并非他的优势,况且以五楼窥探七楼,终究是力有不逮。

但他似乎并不想就此放弃,短暂沉寂过后,他忽然笑着伸出左手去拉卓青冥,右手则提笔观望,随时准备动笔。

“你我之间其实并无恩怨,此前口舌之争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如今既已是同僚,便是一家人,自然要相亲相爱,来,让我仔细检查下你到底有没有事。”

他的左手去势极其缓慢,却足够坚决,眨眼间便快要落在卓青冥的肩头,这段过程中他也在时刻保持警惕,若是对方仍有余力反击,他便要考虑是否就此收手。

可从始至终,卓青冥都没有任何的反抗动作,任凭苏羡那无比秀气的左手按在了自己的锁骨之上。

不是他不想反抗,实在是有心无力。

疼痛加剧,真力匮乏,单是保持站立便已几乎耗尽他所有体力,哪里还有余力阻止苏羡的窥探。

苏羡望着卓青冥,忽然歪了歪脑袋,嘴角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他咧着嘴笑,秀气的面容竟然显得有些狰狞。

“看来龙神大人下手实在太重了些。”

苏羡的手并没有从卓青冥的肩头离开,反而将其锁死,他笑着说道,“凤起此番进去怕是还要段时间才能出来,这样,我先带你回去疗伤,以免到时候凤起出来后责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卓青冥自然不会如他所愿,这要是跟他走了,天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但如今受制于人,哪怕七楼体魄再怎么强横,没了武道之力的支撑,也不过就是硬一点的石头罢了。

所以除了拒绝和谩骂,以及毫无意义的挣扎外,他并不能做更多的事。

曾经骄傲的独行武夫如今虎落平阳,被人这么欺负,实在惹人唏嘘。

若是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或许压根就不会去鸟李三思……加入执笔人原本是想着抱团取暖,这下子倒好,还没正式入职就要任人宰割,多少有些时运不济。

而此时苏羡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他的左手犹如钢箍,按得卓青冥动弹不得,随后五指猛然下压,便准备拎着卓青冥离开这里。

看得出来他很是急迫。

只是不知是真想替卓青冥疗伤,还是另作他想。

可就在他右手提笔,左手提人,卷动满身笔力漠然转身的那一刻,本欲瞬走的身形却又忽然僵持在了原地。

目光与神情皆变得无比凝重。

因为来时的路上,有个人影正从远方缓缓走来。

通往清心殿的道路很宽,足以同时容纳两排马车并行通过。

照理说并不会阻拦苏羡的路。

可此时自远而至的那道人影虽是孤身而行,但他身上却弥散出了一股让人无法理解的可怕刀意,眨眼之间,便将整条通道涌满。

除了他自己,再无人可通行。

第两百八十五章 著名太监曹人往 大魏朝修刀的人有很多。

与剑道一样,刀术体系同为武夫之道的衍生法门,这些年越来越受修行者的欢迎。

只不过行刀途者,对自身体魄以及修行天赋的要求实在太高,太苛刻,所以千百年时光飞逝,能在刀术体系上小有成就的人,屈指可数。

据不完全统计,整个大魏国都,提刀登上五楼者,大概也就只有十人左右。

其中散修占了一半,个个名气都不小,在大魏朝不说横着走,挺直腰杆肯定是没问题的。

剩下的一半则全都出自大魏朝有名的修刀宗门,有传承在身,真实战力要略胜同级别的散修刀客。

登上六楼者仅有五人,这些人一个没跑掉,全都已经被朝廷收编,跟在长公主身边的贴身护卫楚白狼就是其中之一。

登上七楼者就更少了,只有两个,他们更不要说,一直都在皇城禁宫内替朝廷做事,身份保密。

至于登上八楼的超级高手,可就只有一位了……他就是大魏朝内府第一大总管,八楼战力最强者,著名大太监曹人往曹公公!

因刀术体系的出现要比剑道和武夫体系晚上不少年,所以人间至今尚未出现过九楼巅峰强者。

曹人往自然也就能稳坐人间用刀第一人的宝座多年。

他可以说是刀术体系的奠基人和开创者。

也是天底下所有修刀者的偶像和目标。

据说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南晋国和妖族的修刀者,更是将其奉为不朽刀神,天下无双。

很少有人真正见曹人往出手过,自然也就没几个人感知到过他的巅峰刀意。

对于曹人往的那把刀,世人本应该是未知的,陌生的,但此时清心殿外大道间,当那股涌满了此处所有空间,再没有一丝缝隙可供流窜的至强刀意方一出现时,向来眼光极高的苏羡和卓青冥都知道,曹人往来了。

除了那位刀术无敌的大魏曹总管,世上再没有任何一把刀能让他们感到恐惧。

只是,他为何会来到这里?

苏羡皱起了眉,他缓缓放下卓青冥,任凭对方踉跄着往侧身跌了几步,却没空去做过多理会,也不担心对方会逃跑,因为他知道,在那股可怕的刀意笼罩下,没有人能够从容离开。

更重要的是,此时那道自远而至的人影已经来到了清心殿前,他必须全神贯注,保持足够多的警惕。

此时脚步声已然逐渐清晰,沉重,声声入耳,苏羡忽觉心头压力陡升,随即抬头凝视,眸间笔力惊起的关头,他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是谁……果然是他!

苏羡握紧长笔,深吸了一口气,“曹人往!”

当阳下,那位神秘而强大的大魏朝内府第一大总管曹人往正朝着二人所在地平静走来。

他的脚步不算快,甚至显得有些缓慢,但步幅却极大,每一步的距离都把握的刚刚好,就像是列军从阵。

都说曹人往当年曾在边境战场有过一段纵横厮杀的历史,并且被神皇赐予了将军的封号,只是岁月悠久,无从考证,不过看他此时散露出的杀伐气势,显然是不假的。

他的表情十分淡漠,甚至可以说没有表情,平静的让人心慌。

苏羡没有看到曹人往的双手,因为他的双手拢在了一起,正藏于宽大的袖袍中,一动也不动,不知是否正握着属于他的那把刀。

清风袭来,吹起了曹人往那高大官帽也无法束缚住的青色发丝,狂舞且缭乱,让他更多了几分难言的霸气。

他于清心殿五丈外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只是微昂起头,深沉的目光落入清心殿内的那片黑暗中一瞬,便迅速挪开。

转而在重伤的卓青冥身上看了一眼,稍作凝视,却还是没有说话。

直到望向苏羡时,他的眼神才有了些微妙的变化,眼眸深处闪过了一缕清冷的刀光……他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且冷淡,隐约间夹带着一丝锋利,“我来找凤起。”

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只是最平静的表述,但苏羡却忽然变得很紧张。

苏同志此前对曹人往一直都报以足够多的尊重和崇拜。

虽然说破了天,曹人往也只是一个太监,身体和身份上都有着缺陷,理论上而言,太监一旦权势大了起来,最多只会让人畏惧,却不足以让人尊敬。

但曹人往却是个例外。

因为他是大魏朝立国以来最有名,最强大的一个太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人往在大魏朝堂上的影响力,以及在边境战场上的威慑力,甚至已经可以与军神李密相提并论。

所以不仅是苏羡,整个大魏朝的百姓或是百官,都对其万分敬重。

只是此刻,敬重之余,苏羡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未知和畏惧。

他不知道曹人往此行何意,是否与百鬼入大魏一事有关?

而且开口就是找凤起,更是有些莫名。

当日潜龙之巅的那场谈判中,曹人往便对李三思万分照顾,甚至为其不惜与剑圣为战,据说后来他又曾来执笔人衙门秘密找过李三思,二人关系显得极为密切。

苏羡不得不怀疑他们之间是否有着什么隐秘的联系。

只是值此关头,他无暇考虑太多,见曹人往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冷漠,他赶忙凝神戒备,随即回道,“凤起他刚入清心殿,此刻正和龙神大人在一块儿,曹总管您找他何事?需不需要我去通禀?”

曹人往闻言摇了摇头,“无需,没什么大事,只是听摘花营的孩子们说起凤起,说他一大早便来到了清心殿,觉得有些好奇,便想着过来看看……不过既然他在忙,那便在此等他出来好了。”

说完他轻轻抖了抖肩,有些畏寒般将拢起的双手又往袖袍里紧了紧,看上去似乎多了几分老态,但弥漫在清心殿外围的刀意却正年轻,并未因此敛去半分,依然是那么的强硬,霸道,不可摧折。

卓青冥早听说过曹人往的名号,但却从未见过对方,今日这一眼,算是彻底颠覆了他对太监的认知。

这满身的霸气和刀意,可比半步八楼的秦逍遥还要猛的多!这样一位权势与武功都近乎巅峰的大人物,怎么会认识一个小小的李凤起?

而且竟还主动提出要在清心殿外等李凤起出来,这可真是……

卓青冥无话可说,心中对李三思的真实身份兴起了更多的好奇,同时也暗自庆幸,看来自己加入执笔人的选择并没有错。

苏羡此时则愈发忐忑,曹人往带给他的压迫感太大,而且不知道对方来此的真正意图,总觉得有些慌张,所以他必须尽快离去。

于是短暂沉静过后,苏羡再次将卓青冥拽了过来,不由分说强行抑制住了他体内真劲的流动,确保他中途不会趁势溜走。

随后摆正姿态,将手中长笔收好,恭敬说道,“既然如此,曹总管您可能要受累多等会儿了,凤起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的……苏某可就不多陪了,您也看到了,伤员在此,我还要带他回去疗养,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小心挪步,同时握紧了手中长笔,准备拨开此间刀意离去。

卓青冥急得不行,想要极力挣扎呼救,奈何体内真劲受限,口鼻随后亦被苏羡掩蔽,任凭他如何呼喊,哪怕喉咙深处都已灼烧疼痛,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本以为命运已被宣判,可就在苏羡转身而动的那一瞬间,长笔之下激荡的笔力却忽然受挫,不仅没有将此间刀意驱散,反而被刀意逼得尽数退回到长笔之中。

苏羡掌心忽有阵痛袭来,皱眉低头一看,虎口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极窄极细,偏又极深的刀口,凛冽刀气夹杂着森冷寒意自其间弥散而出,任凭体内真劲激荡,也无法将其彻底驱散。

持握的长笔末端,也忽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纹,隐约间能看出汇聚成了一把刀的形状。

苏羡缓缓抬头,眼神渐沉,他望向依然平静而立的曹人往,沉声问道,“曹总管,您这是什么意思?”

曹人往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内府之地待得太久了,很少有人说话,手下的孩儿们又大都畏惧我,不敢在边上停留太久,枯燥久了,出来后就不想一个人待着了……所幸你们执笔人的这些小娃娃面对我时大都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战战兢兢,那不如就留下来与我一起等凤起好了,也省得我无聊。”

苏羡笑了笑,他拍了拍身边的卓青冥,说道,“等苏某将他送回衙门之后就来陪曹总管您说说话,您也看到了,他这伤势这么严重,可拖不得啊!”

“不必这么麻烦!”

曹人往看了卓青冥一眼,“七楼武夫,哪怕受了再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能自我修复,死不掉的,无非就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前提是,你得先将自己的真力掌控从他体内收回来才行,要不然,他的武道之力无法恢复,伤势只会越拖越重,送回衙门的路上怕是就得死掉了。”

第两百八十六章 受挫的苏羡 此话一落,苏羡心绪一沉,尚未来得及反应,曹人往眼眸中却已刀光瞬起,以极快的速度落向苏羡右手持握的长笔之间。

那支笔始终保持在干涸的状态,并无半点笔墨晕开。

笔杆处有裂纹,纤细的笔尖处也已经有些微微的分叉,看上去最普通不过,民间的教书先生人手一支。

可此时长笔之下所环绕的笔力气息却并不普通。

它自笔下而起,开始犹如涓涓细流,温柔且平和。

可当那道笔力顺着苏羡体内真力的流动去向了卓青冥体内时,却瞬间化作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大海汪 洋,波澜壮阔中,掀起的海浪将对方逐渐恢复的真劲彻底湮没,杜绝了卓青冥自我修复伤势的可能。

苏羡并未刻意散露自己的笔力气息,甚至因为担心被曹人往发现而进行的十分隐蔽,却不想最终还是被对方察觉到。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曹人往的刀光已然强势落入笔力汪 洋之间,不由分说直接分海断流,将残留在卓青冥体内的笔力与外来真劲彻底粉碎。

重获自由的卓青冥仰面长吸了一口气,也不废话,直接席地而坐,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状态,贪婪的摄取着天地间的元气为己所用,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体内真劲恢复到巅峰状态。

苏羡再度受挫,恨意猛起,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对于卓青冥也只能任由其为之,不敢再多有染指。

因为曹人往的眼神始终落在他的身上,不曾有半点偏移。

那束刀光也还悬停在此,与漫空刀意相互交融,随时可能将这片天地割裂,当然割裂他就更不是问题。

沉静片刻,他将提起的长笔缓缓放下,看似人畜无害,但笔力却未曾消散,而是始终保持在警惕状态。

他不确定曹人往此行何意,是偶然来此,还是另有所谋?

多年的探案经验让苏羡的直觉变得十分敏感,总觉得这老太监的心思没那么简单。

负面心绪太多,让他那原本俊秀柔和的小生脸蛋变得无比阴沉。

“曹总管,苏某以真力入他体内,只是怕他一时力怠,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护住心脉,所以才想着助他一臂之力,别无他想,还请不要误会。”

苏羡稳住心态,随即看了卓青冥一眼,知道自己已然无法掌控局面,索性不再多想,平静说道,“不过既然他看上去像是已无大碍,我也就放心了,那就正好留下来,与曹总管一起等凤起出来好了。”

曹人往面无表情点点头,说道,“若真是如此,那便最好,都知道执笔人相亲相爱,这规矩还是你们的狱神大人亲自定下的,可不能坏在你们手中。另外……”

说到这里,这位向来不喜形于色的曹总管忽然停顿下来,给了苏羡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角随之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片刻后,他继续说道,“另外,世人都知道你苏羡脾性有些古怪,对于男女之事的抉择也很是异常,呵呵,你别怪我太直接,反正据摘花营的孩子们来报,你对凤起是有点意思的,不过按照你的喜好来看,这一点无可厚非,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若是因为喜欢凤起,就对接近他的其他男人心生嫉恨,想要除之而后快,甚至连自己的同僚都不放过,那我肯定是不答应的……你也知道我与你们的狱神大人关系还不错,他闭关之前曾嘱咐我帮忙照看好执笔人,所以该管的事,我一定得管,你懂我意思吧?”

闻言至此,苏羡尚未有所回应,正在努力调息的卓青冥却是眉头一皱,“难不成真是看我和李凤起走得太近,苏羡这家伙醋意大发,才对我百般针对?”

想想苏羡此前对李三思毫不遮掩的爱意与占有欲,倒是不排除这种可能。

只是他很快又想到苏羡此前那诡异的笑容,以及对方在李三思进入清心殿前后的两种不同态度,又让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武夫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苏羡,一定和来自地底深处的那些恶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大魏朝百鬼入侵,与鬼同谋者数不胜数,搞得知情者防不胜防,草木皆兵……当前局势下,唯有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对任何可疑人物保持足够多的警惕,方能将这场来自鬼界的劫难降到最低。

想到这里,卓青冥缓缓起身,体内武道之力已然恢复大半。

他一扫先前颓势,神情傲然,眼含惊雷,死死盯着身前无比阴柔的苏羡,不曾将心声挑露,但眸间的警告意味却十足。

有曹人往在此,自然不必担心苏羡跑掉。

但这家伙智商极高,即便是在人才济济的执笔人衙门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所以在李凤起出来之前,仍然要对其严防死守,以防他耍出更多的花样。

苏羡此时却没考虑太多,耳闻曹人往所言,他反倒是放松下来。

原以为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与隐秘计划,却不想只被误认为是一场因妒生恨的三角恋戏码。

搞得苏同志心绪起起伏伏,暗叹了一声侥幸……这一次,他那贯穿始终的基佬形象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让他在曹人往面前成功伪装过去。

片刻后,苏羡故作扭捏的低下头,索性顺着曹人往的话说下去,“曹总管所言,苏某一定谨记于心……您的摘花营遍布皇城各地,情报来源几乎可以与执笔人相提并论,所以应该知道我对凤起是真心的,日后,还望您为我二人做个主,成全一段不被世俗理解的佳话,也好……”

听到这里,曹人往摇摇头直接打断,“苏羡啊,这个我可不能答应你,既然不被世俗理解,何必要强行为之?据我所知,凤起一直拿你当兄弟,并无任何其他非分之想,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再说了,刑狱司里的大好儿男多的是,皇城中更是有不少青年才俊,你又何必单恋一枝花?再不济,真要是被凤起直言拒绝,到了心灰意冷的地步,你也不要绝望,皇城内府后院在等着你。”

“说实话,以你的心性,倒是很适合在我手底下做事,你要是进了内府后院,我保你前途无量……太监的名声虽然不太好听,但你应该知道,权利是大的很的。而且太监找不了女人,彼此之间的慰藉反倒成了真心,你们一起过日子,想来一定比现在要快活的多。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下。”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曹人往的表情依旧很淡,语气中听不出半天起伏,认真到不能再认真了。

卓青冥闻言想笑,心想这位曹总管看上去很是刻板,却不想竟也如此幽默,想法也很超前,让这苏变态进宫当太监,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羡则心中隐怒,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但面对曹人往却也不敢发作,只能沉着脸敷衍几句便不再多言。

清心殿外冷寂的氛围间,再无人说话,天边阳光依旧,可落至此处皆被檐角和殿内散发出的暗色所吸收,以至于整片境域显得愈发暗沉。

就如同苏羡此刻的心情。

而此时清心殿内,在李三思过门而入之前,原以为所见应该和殿外时的观感一样,是一片黑暗,可不想方一进入殿内,入眼所及却是一片极亮的光明,甚至比殿外的骄阳还要刺眼。

李三思开始极不适应,需要以真力护住双眸方能承受住强光的直射。

可他观察许久,却并不知清心殿内的强光起源于何处。

这里一片空旷,没有任何的摆设和隔断,也没有他想象中那种类似于封印,或是结界,祭坛之类的东西,除了龙神以外,甚至没有多余的人影。

传闻中龙神的七位门徒,以及苏羡口中的七位美人儿他是一个没看到。

小铜牌内心惊慌,正准备借助罗睺的神念好好探查一番时,当前而行的龙神忽然止步,宽大的背影深沉且厚重,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身上的麒麟铠甲在光明映照下显得光彩夺目,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犹若神明。

若非李三思神念足够强大,这一刻怕是就得跪下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最多留你在此半柱香时间。”

龙神没有转身,清冷且沉重的声音却缓缓传来,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像是没有多少人世间的情感。

李三思望着龙神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决定直入正题……一是因为半柱香的时间确实不够多,二是因为在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老人精面前,实在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凝声问道,“您是否知道,如今的大魏朝已经鬼满为患?皇城内外,已经有无数人被地底恶鬼附身,甚至因此引发了不少惨案。全城震惊,神皇震怒,勒令执笔人巡查此案,可鬼怪狡猾难寻,屡次将其抓获,可最终还是被它们跑掉,无奈之下,只能来您这里看看有无线索。”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稍微组织了下措辞,这才继续开口,只是声音变得小心而缓慢,“毕竟,人鬼两界的通道是您看着在,百鬼入侵大魏这件事非同小可,您总得给个说法的。”

第两百八十七章 龙神的秘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李三思的内心是忐忑的。

在今日之前,他从未与龙神打过交道,自然也就摸不清楚对方的脾性。

但从此前龙神对苏羡的强硬态度来看,这位半步八楼的超级高手应该是相当的骄傲,一般人的面子他不会给。

好在李三思有囚凤玉在手,要不然今天高低和苏羡一个下场。

心绪渐凝关头,龙神忽然转过身来,头盔掩映下的双瞳中猛然直射出两道冷光,似钢锥一般扎得李三思生疼。

片刻后,他那狂躁中带着许多质疑的声音急速传来,“你说什么?大魏朝如今已经鬼满为患?你在说什么屁话?”

他双拳紧握,艰难稳住了即将暴走的势头,刻意压制的语气中散露着震怒和不安。

“这事儿您不知情?”

这次却是换成李三思懵逼了,他愣愣的盯着龙神看了一瞬,似是想要看穿对方的真实心思,但很快就在对方的压迫中低下头来。

片刻后,他内心了然,忍不住暗自冷笑,“跟我在这装疯卖傻呢?别说,装的还挺像!”

龙神深吸一口气,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心绪很快平复下来。

他自觉失态,当即松开双拳,语气逐渐变得平静,“此事我确实不知情,且先不论真假,单凭你敢拿这件事来当面质问我,我便要称你一声有胆识……只是我有个疑问,人鬼两界的通道有两条,为何不去阴鬼宅,却来到我的清心殿中?”

李三思轻轻一笑,当即放低姿态,一记马屁很自然的拍了过去,“苏大哥说了,龙神大人您很好说话,也比较讲道理,他来这里两次,您对他都还不错,所以我们便决定先来这里看看,希望您能给咱执笔人一点线索……”

“等晚些时候,我们再去阴鬼宅走一趟,到那时,还要麻烦龙神大人给那边的屠夫大人打个招呼,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此话一落,龙神顿时冷笑了两声,“苏羡那小子说的什么鬼话?他来清心殿两次,我哪次给过他好脸色看?若非他是狱神的人,我早就送他下地狱了!”

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厌恶和不耐烦。

李三思闻言讪笑两声,没敢接话,龙神继续说道,“至于屠夫那边,我劝你们还是别过去了,那家伙守着阴鬼宅几千年,性子早就变得极其古怪。”

“以往我闲来无聊时,与他以神念沟通还能聊个有来有回,可这些年他那臭脾气是越来越大,往往话没说到两句就要吵起来,索性就不再理他。如今算算日子,我与屠夫也有两年没说话了,你们想让我与他打个招呼,怕不是适得其反了。”

说起屠夫,龙神的语气中难掩失落情绪。

想来数千年枯守生涯,他们两个算是彼此唯一的慰藉,却不想时光荏苒,这对难兄难弟最终还是闹了矛盾,不免惹人唏嘘。

李三思却抓住了重点,很快将话题转了回去,“屠夫大人心性大变,会不会与地底恶鬼有关?”龙神闻言先是一愣,心想这小子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他思索片刻,心情变得有些糟糕,很快冷哼了声,“你们来清心殿找我,怕不是也带着这个疑问吧?”

闻言至此,李三思尴尬一笑,没做任何解释。

都这个时候了,就都别装了,直接把话挑明吧。

“还是那句话,人鬼两界的两条通道分别由您和屠夫大人进行看守,照理来说若有鬼怪逃脱,你们一定会知晓,并将这个消息汇报给朝廷才对。可从如今的局势来看,百鬼入侵大魏已久,清心殿和阴鬼宅中却并未传来任何预警,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不是您和屠夫大人出了问题。”

说到这里,李三思缓缓抬头,这一次,他没再避开龙神的冷厉眼神,而是鼓足勇气与之对视,神色镇定,目光坦然,看上去颇有几分骨气。

实则内心无比惊惧,生怕龙神暴怒出手。

此时的龙神心绪早已变得无比复杂。

他万万没想到,李三思今日来此,竟会带来如此劲爆的消息。

此前苏羡也曾来过清心殿两次,都说是为了查案来此寻些线索。

当时他还并未在意,只觉得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案子,需要来到禁地清心殿中查寻?

结合今日李三思的说辞,莫非苏羡当初也是为了百鬼入侵一案而来?

龙神细思极恐……这事儿要是真的,那问题可就大了!

他敢保证自己绝没有与鬼同谋,所镇守的清心殿也绝没有泄露的可能。

那么若是李三思所言不虚,如今的大魏朝真的已经鬼满为患,罪魁祸首就只能是镇守着阴鬼宅的屠夫了!

联想到屠夫这两年的异常,龙神心中已然兴起猜忌,只是不敢下最后的定论。

李三思敏锐的察觉到了龙神的心态变化,趁着对方心神失守之际,他猛然大声喊道,“龙神大人,百鬼入侵一事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这一嗓子带上了神念侵袭,尤其是趁着龙神思索之际强行质问,便犹如当头棒喝,虽没吓到龙神,却也让他心神失守一瞬,下意识回道,“放肆!我于清心殿镇守千年,何曾出过半点差错!”

此话一落,龙神瞬间醒悟,回念半晌,好歹是没说什么混话。

心中不满于李三思的无礼之余,却也生起了极大的震动……这枚小铜牌看似平平无奇,却不想竟拥有如此强大的神念。若非自己确实问心无愧,心里没鬼,只怕方才便要出丑了。

李三思紧皱眉头,神念感知之下,他几乎可以认定龙神确实不曾说谎。

难道清心殿真的不曾出问题?龙神是被冤枉了?

沉寂片刻,李三思不甘心就此罢手,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很快继续问道,“据说当年您奉命镇守清心殿时,身边跟着七位实力强大的门徒,如今他们去了何处?苏大哥第一次来到清心殿中时尚且见过他们,可第二次来的时候,那七位门徒却消失不见了,清心殿中反而多了七位绝世美人儿……”

说到这里,他左右看了看,所见无人,转而沉声道,“如今清心殿空荡如斯,就连那七位绝世美人儿都不见了踪影……龙神大人,时间紧迫,恕在下只能如此直接,您看,是否能尽快给个解释?”

为防龙神恼羞成怒,杀人灭口,所以这句话方一落下,李三思便神念微起,当即严阵以待。

剩下的两道剑气于思维宫殿中纵横交错,蓄势待发。

低调许久的罗睺则于金色牢笼中伸了个懒腰,可怕的气息瞬间弥散开来,随时准备占据李三思的身体参与战斗。

底牌一出,李三思的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望向龙神的眼神愈发无畏。

所幸龙神看上去并没有动怒杀人的意图,听闻此言后,他反倒显得有些无奈和惆怅。

麒麟铠甲包裹下的那道身躯依然是那么的强大,不可摧折,可自其间散露出的气息却变得有些惘然,多了几分苍老之意。

片刻后,龙神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沉声说道,“谁会愿意一辈子枯守在这与世隔绝的清心殿中呢?说好听点叫为保人族无忧,听上去很有奉献精神,值得世人歌颂。事实上就是作茧自缚,以付出半生自由为代价,去换取屁用都没有的假名声,这是傻瓜才会做的事儿。”

“那七位门徒跟在我身边多年,开始雄心壮志,准备与我一起完成这项造福人族的大事业,可不想刚过百年,他们便厌倦了,整日心不在焉,试图离去。我深知修行无岁月,留给他们的日子还很漫长,有些不忍他们与我一起枯守在此,便在多年以前放他们离去了。”

“只是当年他们毕竟也是受了陛下的委托镇守于此,若是让人知道他们已经擅离职守,终究是不好,甚至有可能引来朝廷的追杀。所以此事进行的十分隐秘,今日之前,除了我以外,并没有多余的人知晓。”

“至于那七位美人儿,可就说来惭愧了……七位门徒一走,我在这清心殿中孤身一人难免觉得枯燥,开始倒还好,整日以修行打发时间,可这日子一久,难免寂寞难耐,便利用秘法联系已经离开的门徒,让他们替我送了七位美人儿进来,消遣完毕,便又让她们秘密离去……”

“苏羡第二次来的时候,正赶上我与她们欢好,因恼怒于被他惊扰,再加上担心此事被泄露出去,所以当时我很生气,二话不说便将苏羡赶走了,说起来,却也有些不堪回首。”

说到这里,饶是龙神的性子再怎么骄傲,也不得不低调下来。

从他越来越小的声音中便可以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局促感。

李三思则是大写的尴尬。

他倒是没想到这位神秘而强大的龙神大人竟还有这等癖好。

不过想通了便也觉得正常,就算再怎么厉害,龙神终究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免不了俗套。

这得亏是龙神在此,要搁自己困在此处千年,不要说找七个美人,便是七千个都有可能!

第两百八十八章 鬼界恶灵的野心 想到这里,李三思呵呵笑了两声,对于龙神找女人这件事不予过多评价,只是表示了足够多的理解。

不过话说回来,龙神这么一解释过后,几乎便将他自己完全置身事外,彻底摆脱了嫌疑……听他的意思,清心殿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人鬼两界的那条通道在他这儿依旧好好的,不曾有半点毁坏,那么百鬼入侵大魏的根源,自然就出在屠夫那里。

“阴鬼宅!”

李三思低声自语,随之望向龙神,见其心绪稍有窘迫,显然是因为自己的小秘密暴露于人前而觉得颜面受损。

他不敢再刺激对方,便很识趣的转过话题,“既然龙神大人对此并不知情,那便烦请您亲自领我们去屠夫大人那儿走一趟吧……据说阴鬼宅生人勿近,屠夫大人也是相当的不好惹,若是我们自行前去的话,怕是……”

“你先等等!就算你所言不虚,如今的大魏朝真的已经鬼满为患,问题也不一定就出在清心殿和阴鬼宅中。”

龙神于清心殿内缓缓踱步,正一点点消融心中的负面情绪,听闻李三思所言当即反驳道,“我这边自不必说,所言句句是真,你若不信的话,我愿以毕生武道气魄立誓……”

李三思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哎呦我的龙神大人,您这不是打在下的脸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下怎么还敢对您心存质疑?”

龙神微微颔首,或许是自己的囧事被李三思知晓后,自觉有把柄被对方掌握,以至于对小铜牌的态度都变得宽容了不少,语气亦逐渐轻柔。

他沉思片刻,随之说道,“至于屠夫那边,开始我也以为问题一定出在他那儿,可后来转念一想,似乎也没这个可能。”

李三思一愣,“哦?怎么说?”

“当初设立清心殿和阴鬼宅的时候,两条通道皆有阵眼驻守,且彼此之间互有联系,一旦其中某条通道失守,另一条通道必然会有所反应,且掌控阵眼的人也一定会知晓。”

龙神双手背后,头盔掩映下的双眸中散露出神光,他继续说道,“也就是说,若阴鬼宅真的出了事,清心殿肯定会受到波及,我也一定会有所感应。可迄今为止,此间阵眼安稳如常,我也并未收到任何预警,料想屠夫那边应该问题不大。”

此话一落,李三思冷眉微蹙,他沉声说道,“可大魏朝出现的那些恶鬼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当年人鬼大战后留下来的漏网之鱼?”

“这怎么可能?”

龙神冷笑道,“当年人族高手尽出,与鬼界恶灵大战数年,以付出人族半数高手的代价才将其全部镇压于地底深处。”

“战势结束过后,所有五楼以上的术士,儒门及佛宗高手尽出,对人族大陆进行了为期三年的地毯式搜查,确保人间再没有任何一只鬼的存在后,这才集众生之力创建了清心殿和阴鬼宅,借助大魏朝的巅峰国运将它们永世镇压……这种规模的封印,不要说漏网之鱼了,便是已经被镇压的恶鬼能不能全部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言及至此,龙神忽然沉默下来,冷漠的眼神逐渐往殿外倾移。

片刻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是清心殿和阴鬼宅都未曾出现纰漏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能在不破坏那两条连接人鬼两界通道的前提下,让被镇压在地底深处的恶鬼逃出来。”

李三思原本已经有些踌躇莫展,若是清心殿和阴鬼宅中都找不到线索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抓鬼行动便算是彻底陷入僵局。

即便他探案如神,只怕一时间也找不到更有利的线索。

可如今龙神的一番话却让心灰意冷的他再度燃起了破案的希望。

他闻言迅速起身,神情急躁难耐,几乎是催促着喊道,“龙神大人,都这个时候了,时间紧迫,您就别卖关子了!”

龙神也不再废话,他放下双手,声若洪钟,“虽然清心殿和阴鬼宅本身并没有出问题,但若是在那千百年间,除了镇守通道的自己人外,还有外人曾经来过,并且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他们有幸能够看到过那两条通道的真貌,甚至有过近距离的观览与接触,那么在那段过程中,游走于通道边缘处的恶鬼,便很有可能利用那样的契机,以借身还魂的方式,摆脱大魏国运的镇压,逃开我与屠夫的神念感知,重新回到人间大陆!”

此话一落,李三思眉眼轻挑,皱眉问道,“借身还魂?也就是鬼附身?”

“可以这么理解。”

龙神沉声说道,“被镇压的恶鬼附在人的身上,借助他们的躯壳逃出去……当然,这么做的前提必须要征得宿主的同意才行,若是强行附身的话,所散露的鬼道气息必然会惊动我和屠夫,清心殿与阴鬼宅也一定会有所共鸣。”

“征得宿主同意?果然!大魏朝的内鬼并非偶然出现,而是蓄谋已久!”

李三思忽然感觉到有股摄人的凉气自脚底直冲脑门,他绷直了身子,沉思片刻后望向龙神,“也就是说,只要找到过去曾经来过清心殿和阴鬼宅的那些人,就能顺藤摸瓜抓住已经潜入大魏朝的所有恶鬼?”

龙神点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这些年阴鬼宅去了哪些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所镇守的清心殿中,却只有……”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下来,欲言又止的姿态相当挠人。

即便有铠甲裹身,李三思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犹豫和为难。

小铜牌顿时又急又气,心想挺猛一大老爷们儿,之前看上去不都挺雷厉风行的,怎么这会儿又扭扭捏捏起来了。

他刚想开口质问,龙神却已猛然抬头,再度望向殿外,隔着暗色与光明之间的那段距离,他死死盯住了骄阳笼罩下的那一袭青衣,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千百年间,主动来到清心殿中的,就只有与你同行的苏羡一人!”

言及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李三思先是一愣,随后双拳紧握,瞪大了双眼,深吸一口气后厉声骂道,“吗的我就说这次见面,那家伙怎么变得越来越变态,言行举止间其本性被无数倍放大,敢情是被鬼界恶灵所影响的!”

此前已经确定杨千杀与鬼同谋,这下苏羡竟也中了招,搞得小铜牌心里极不是滋味……自己身边到底还有多少内鬼?又有几人还能够完全信任?

龙神似是看出了李三思的忧虑,他没来由叹了口气,刚准备劝慰几句,李三思却又突然开口问道 ,“既然苏羡很可能是导致百鬼入侵大魏的始作俑者,那他更应该小心翼翼才对,又怎么会主动提出带我来清心殿一探究竟?”

龙神想了想,沉声说道,“或许,是因为你的手中拥有一块囚凤玉。”

“囚凤玉?”

李三思打开右手,望着掌心那块散发出无上皇权威严的古朴玉牌,“和它有什么关系?”

“世人皆知囚凤玉乃是皇权的象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见玉如见神皇,却很少有人知道,它其实也是一种容器,一种可以在短时间内吸收,并且积蓄大量国运的容器。”

龙神收回目光,随之环顾四周,继续说道,“身为清心殿的主人,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自从你踏入清心殿的那一刻开始,笼罩在人鬼两界边缘处的大魏国运正在一点点消失,准备来说,不应该说是消失,而是汇入了你掌心的囚凤玉当中!”

“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应该能注意到,清心殿内的极致光明相较于之前已经变得晦暗了不少,此间光明皆为国运所幻化,国运一退,光明随之散落。按照这样的速度,大概酉时左右,殿内光明便可与外界持平,到那时,你手中那块囚凤玉中所积蓄的大魏国运便几乎趋向于饱和,反之清心殿内的国运则会变得前所未有的衰弱。”

说到这里,龙神紧紧盯住了李三思手中那块气息愈发浩然的囚凤玉,声音变得极沉极冷,“清心殿之所以能够稳稳驻扎在大魏皇城中数千年,不为鬼道气息所影响,其根本原因并不在我,而正是在大魏国运身上,国运一弱,后果怎么样,应该不用我多说......”

闻言至此,李三思早已惊出一身冷汗,“难怪!以苏羡的骄傲性子,前些日子刚刚被您轰出去,又怎么可能愿意再次舔着个脸过来!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进入清心殿,而是只想让拥有囚凤玉的我进来吸收大魏国运,以此来削弱清心殿内的封印力量!”

“没错!看来借身还魂的速度已经远远赶不上鬼界恶灵的野心,它们的目标是要彻底毁掉人鬼两界的通道,从而倾巢而出,准备再现千年之前的人鬼大战!”

龙神双手已然握拳,强横的武道之力于掌心奔腾不休,看得出来他很愤怒。

镇守清心殿数千年,原以为功勋卓著,却不想临了被执笔人的一枚银牌摆了一道,要是因此封印被攻破,自己岂不是要背负千古骂名?

第两百八十九章 龙神的三掌 想到这里,龙神愈发震怒,麒麟铠甲中骤然射出数道冷光。

隐有血色潮汐自铠甲周身缓缓流动,混杂着一股极度深沉的可怕气息,落入小铜牌神念感知范围内,顿时暗暗咋舌,心想这老东西脾气可真是不小,苏同志这下子可倒霉了。

就连思维宫殿中本已跃跃欲试,打算出来和龙神过过招的魔道祖师罗睺都感到一阵心惊。

它沉默了半晌,如山身躯重新坐回到暗影深处,金色牢笼中很快飘来它的神念传音,带着惊疑和质问,“小铜牌你不是说镇守人鬼两界通道的都是半步八楼的高手?怎么本尊感知之下,此人的境界竟已到达了真正的八楼?你是不是在耍本尊?”

李三思压根不惯着它,心念瞬起,直接骂道,“清心殿刚刚创立的时候他便已经半步八楼,如今千百年已过,跨过最后一步,登上真正的八楼有问题?你当人家整天睡觉玩女人不修行的吗?我还没说你呢!没事就老老实实在牢里面待着,别成天出来丢人现眼,给我脾气整出来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此话一落,罗睺暴跳如雷,两道血瞳猛然抬起,金色牢笼中顿时血光冲天,一片凄风血雨,原本安宁平静的思维宫殿像是瞬间坠入无边地狱。

“大胆小铜牌!竟然如此无礼!本尊……”

罗睺声势刚起,李三思却是忽然散落思维,暂时隔绝了自己与金色牢笼的所有联系,所有喧嚣瞬止的那刻,李三思轻呸一口,“我可去你的吧!聒噪!”

他很快摆正姿态,目光随之落在龙神身上,“现在我们该怎么做?苏羡就在外面,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还是……”

不等他说完,龙神便直接将其打断,冷哼一声,“还引个屁的蛇!既然苏羡选择与鬼同谋,他与鬼界恶灵之间必然存在联系,直接抓起来严刑拷问,逼他说出已经潜伏至大魏朝的那些恶鬼的下落。等到内鬼全部解决,再奏禀神皇,下令挥军地下,将那些在几千年前就应该死光的鬼界恶灵赶尽杀绝!”

声音隐忍而低沉,恰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不出意外的话,此刻龙神心中对苏羡的恨意已经达到了巅峰。

不等李三思有所回应,他便骤然大手一挥,一道恢宏真力当即自掌心而出,以极快的速度落向李三思右手所持握的囚凤玉当中,将其与清心殿内的大魏国运完全割裂开来。

做完这些,他声势不落,卷动满身武道之力迈出右脚,只用一步便已去向殿门边。

身上的麒麟铠甲神光外露,与杀气并起,瞬间刺破殿外暗影,将原本平静安宁的氛围彻底打破。

李三思心绪大惊,他知道龙神已经对苏羡起了杀心,他赶忙收好囚凤玉,紧追过去,“龙神大人!你要做什么?苏羡是刑狱司的人,而且是狱神大人和陛下亲封的银牌,就算他真有问题,也得由衙门和朝廷来审判定罪,你略施惩戒可以,切不可伤他性命!”

“哼!苏羡与鬼同谋,背叛大魏,背叛人族,我杀他名正言顺!”

龙神头也不回,只是冷冷丢下这句话,高大身躯停滞半瞬,像是在锁定目标,不过片刻,他便猛然抬头,似一枚重型炮弹般冲出清心殿,朝着殿外不远处的那一袭青衣奔袭而去。声若惊雷,暴起的杀伐之意直冲云霄,不仅限于清心殿周围,便是皇城更远处都能感受到龙神盛怒下的八楼气息。

苏羡此时正在清心殿外百无聊赖,偶尔看一眼不远处闭眼无声的曹人往,心里仍在思索着该如何离开此处。

他原本打算趁着李三思进殿的功夫,先将始终与自己作对的卓青冥带走处置掉,然后再去安排好自己的后手……等到清心殿内的大魏国运被囚凤玉吸得差不多时,他便要试着打破连接人鬼两界的通道,将地底恶鬼全部释放出来,以此来搅乱人间局势,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谁曾想那位往日里深居简出的曹总管竟然会如此凑巧的出现在这里,直接将他的所有计划全部推翻!

苏羡无语加无奈,饶是以他的智商,在曹人往可怕刀意的绝对压制下,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

正一筹莫展之时,却忽然感觉到一道暗云朝着自己当头罩下 。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恐怖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可怕杀意,不偏不倚,自清心殿正门而起,去向半空,眨眼间便裹挟着风雷之势迅速回落。

苏羡刹那间浑身绷紧,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当阳之下,铠甲裹身的龙神眼神冰冷,单掌在前,挥动着一幕遮天蔽日的血色潮汐,往自己所在方向轰杀而至。

看龙神前前后后散露的百丈杀意,显然是要下死手的。

苏羡惊恐欲绝,仓促间提笔护在胸前,“龙神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我……”

话没说完,龙神已然似重山而落,直接无视了苏羡那引以为傲的绝强笔力,掌势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般将苏羡的护体结界彻底攻破,浓郁的墨香味亦在顷刻间消散。

那一掌势不可挡,毫无意外的落在了苏羡的胸口,恐怖真力尽数涌出,直接将苏羡轰入空中,颓然坠落。

只是让人诧异的是,他于坠落之时竟尚有余力提起那支已然碎裂不堪的长笔,退散的笔力虽再无法保持巅峰之势,但却也不至于就此衰落凋零。

自身体魄更是坚挺到让人不敢置信……五楼实力虽然不算弱,但是和龙神的八楼境界比起来,就好比驽马比麒麟,寒鸦比凤凰,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可此时的他却只是简单喷出两口鲜血,看上去并无太大关系,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本就因为龙神的突然暴走,而显得很是震惊的卓青冥此时要更加震惊,心想苏羡这小白脸竟然如此之吊?被龙神轰了一掌竟还有余力?

曹人往感应到了此间局势,可他却连眼睛都没睁开,双手依然拢于袖中,就像是个局外人。

“没有恶鬼加持!此前一掌便已能让你魂飞魄散!苏羡!你果然已经背叛大魏!”

龙神低喝一声,根本不给苏羡反应的时间,落地一瞬便再次欺身向前,迅速挥出了第二掌……这一掌要更强,更快,更加坚决,杀气十足,不出意外的话,苏羡已经没了生还的可能。

可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意外。

掌势刚起时,李三思终于冲出了殿外,他见状来不及考虑太多,只是瞪大眼睛猛喊了一声,“掌下留人!”

在他看来,苏羡暂时还不能死!

其一是因为对方乃是执笔人的银牌,在刑狱司,甚至是朝廷里都有一定的影响力,这样的人不能私自给他定死罪,需要走流程。

其二是因为苏羡很可能掌控了大魏朝所有内鬼的秘密和动向,他若是死了,线索也就再次断了。

所以他必须活着!

可龙神压根不鸟他。

盛怒之下的龙神只想杀人。

落掌急速,在苏羡身形坠落之前,八楼掌力便已等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

生死关头,苏同志阴柔的眼神中惧意反而缓缓散去,两点血色烈焰自瞳孔深处悄然升起,带着一股玄而又玄的鬼道气息。

神情亦变得冷静而专注,若是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其间透露着一丝诡异。

他手中的长笔几乎快要完全断裂,可迎着坠落的风声,笔杆之上的裂纹间,竟然渐渐覆盖上了一层恐怖的血色经络,乍一看就像是一只残破的血手般,无比阴森。

为了活命,他必然将毫无保留,哪怕暴露自己的底牌也在所不惜。

可就在这时,身侧忽有人影掠过,却不是冲苏羡而来,而是径直朝着龙神的八楼掌力奔袭而去。

苏羡皱起眉头,抬眼望去,见竟然是与自己互看不爽的卓青冥出手了……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帮自己?

卓青冥自然不想帮这个苏变态,他巴不得对方早点死去。

但这是私人恩怨,私下里说说可以,明面上可不能表现出来。

执笔人相亲相爱的至上原则告诉卓青冥,他不能见死不救。

而且从李凤起走出清心殿时的态度和情绪来看,他显然也是想保下苏羡的。

所以卓青冥没考虑太多便出手了,刚刚修复完全的七楼武道之力近乎倾巢而出,带着悍不畏死的决心与龙神对了一掌。

结果自然不用多说,七楼对八楼,看似只有一境的差距,可真实的战力却有着云泥之别。

卓青冥落掌后即退,并且是喷着血狂退,看他脸上吃了屎一样的表情,显然这一掌伤了他不轻。

虽然无法撼动龙神掌力分毫,但阻挡的这一瞬却也给了苏羡喘息的时间。

他猛然抬头,眸间血光惊亮一瞬,下一刻,本已下落的身形骤然于半空瞬止,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摆脱掌力笼罩,退到离清心殿数丈之外。

“再敢拦我,当同罪论!”

龙神转眼望向卓青冥,头盔下的双眸冷厉而肃杀,让人无法直视。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掌心风雪弥漫,凝聚了八楼武夫的全部精气。

这将是他的第三掌,饱含怒气和杀意,不可摧折。

风起时,这一掌便要落下。

打算给与鬼同谋的苏羡定一个死罪。

李三思无声摇头,闭上了眼,自觉已无力回天。

可他等待许久,风势越吹越猛,那一掌却始终悬于半空,未曾下落。

小铜牌不解,他睁眼望去,只见大风吹红袍,沉默许久的曹人往忽然站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单人拢袖,携八楼刀意,挡在了苏羡身前。

第两百九十章 八楼之间的对话 李三思自出殿之后,所有注意力便都被龙神的三道可怕掌力吸引过去,所以并未注意到曹人往的存在。

直到此时,当那位权势与武功都几乎达到巅峰的大魏曹总管慢悠悠站出来时,他才满脸惊愕的瞪大了双眼,“曹总管,您怎么会在这里?”

“知道你入皇城而来,便想着寻你说说话,碰巧遇到这么一桩事儿。”

曹人往缓缓抬头,望向李三思时,他那古板冷漠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柔和,甚至有些宠溺,就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一般,搞得李三思受宠若惊,又喜又怕。

同时也有一份恶寒。

今日之前,曹人往便曾对他有过多次示好,因不清楚缘由,所以心里原本很是慌张。

毕竟大魏朝有些名气的老太监都喜欢养几个小白脸来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这一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担心曹人往也是如此,看重了自己的海王体质,所以想要潜规则自己。

可几次见面下来,他发现并非如此。

思维宫殿中强大神念带来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位曹总管对自己并无任何邪念或是非分之想,他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所以在暂时摸不清曹人往心思的前提下,小铜牌只能将这份来之不易的殊荣归功于自己的潜力,人格魅力,以及主角光环。

说起来有些自恋,但从他目前依靠连续破案,以及潜龙之巅那场谈判所积累起来的声望中,不难看出他确实值得某些大人物来对自己进行投资。

此时听闻曹人往所言,李三思心神微凝,正准备回应,龙神那冷漠且沉重的声音却当先响起,“曹公公,内府大院的事情不够您忙的吗?竟还有空来我清心殿做客?”

语气极其生硬,带着几分嘲讽之意,并没有因为曹人往的身份而放低姿态。

尤其他竟敢当面赋予曹人往公公的称号,这胆子可真是不小!

不过在场众人却并不觉得奇怪……真要算起来,龙神在大魏朝的地位是不比曹人往低的。

千百年以前他便已经是皇城中的顶级上将,声名仅次于军神李密。

只是后来为了镇守清心殿而甘心抛却所有荣耀,于人间消失,此后才逐渐被世人遗忘。

而且他的修为也不比曹人往弱多少。

同为八楼强者,虽然龙神登上八楼的时间要比曹人往晚,但既登八楼,就算二人拼死为战,理论上来说不打个三五月是分不出胜负的。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龙神都有不鸟曹人往的理由。

关于这一点,曹人往本人也是心知肚明。

虽然大魏皇城中已经少有人能记起龙神上将曾经的辉煌,但身为大魏三朝内府大总管,曹人往深知龙神上将很不好惹。

在神皇心中的地位也是相当的高。

尤其他常年枯守于清心殿中,为了这个人间付出了太多太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必须受到所有人的尊重。

所以若是在往日里,他肯定不愿与之作对。

但此刻,事关执笔人和小凤起,他就不得不站出来了…… 沉静半晌,曹人往的眼神重回淡漠,慢悠悠的落在了龙神身上,他平静说道,“龙神将军您久居清心殿多年,怕是不知道本将军除了内府之事外,又多了一项监察百官的权责,皇城中任何纷乱,本将军都是有权去管的。”

曹人往曾被神皇赐予了将军的封号,正事当前,他常以将军自居,这一点世人皆知,所以见怪不怪。

只是龙神听到这位曹公公自称本将军时,还是颇为不耻的冷笑了声,“监察百官?曹公公好大的威风!莫非你口中的百官,也包括本将军?”

“那是自然!”

曹人往依然双手拢袖,缓缓开口,“龙神将军您虽已久不入朝堂,但只要身在大魏,那便仍在朝廷管辖范围内,吏部掌有的名册第一页,还挂着您的名字在......以您在大魏朝的地位,在这座皇城中向来是享有特权的,就算是本将军也不敢对您多有约束。”

“只是您今日非要强杀苏羡,这是完全没道理的事情,本将军实在无法坐视不管。要知道执笔人向来只听令于陛下,他们的性命,也只能由陛下定夺,龙神将军您此举,怕是有大不敬的嫌疑啊。”

此话一落,龙神神情微凝,他忍不住冷哼了声,“曹公公,别的不多说,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杀苏羡?他......”

“不需要知道,因为不管什么原因,你都不能杀他。”

曹人往摇摇头打断龙神,“若是苏羡真犯了死罪,您与我说一声,我去禀报陛下,待到查明真相之后,自有陛下亲自定夺。”

语气很是平静,生冷而不容质疑。

龙神闻言缓缓放下了右手,掌心中的武道气息却并未因此散落,反而变得愈发浓厚。

他踩着沉重的步伐向前一步,“如果我非要杀他呢?”

“您可以试试。”

曹人往神色漠然,平静开口,“自李密将军奔赴边境,龙神您与屠夫大人镇守人鬼两界通道过后,本将军在这座大魏皇城中,便再也找不到对手了……今日借此机会,刚好可以与龙神大人您切磋一番,舒展下筋骨。”

“若是本将军侥幸赢了,您便听一句劝,退回到清心殿中,苏羡的事交由朝廷来处理。当然您放心,若苏羡真的有罪,本将军绝不会徇私枉法,,一定会给您个交待。可若是本将军输了的话,呵呵,那……”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下来,神情似笑非笑,额角的两道粗眉漠然弯折,像是两把出鞘的大刀。

瞳孔深处亦亮起了一幕灿烈的白光,无比刺眼,无比锋利,在场除了龙神以外,再无人可直视片刻。

龙神闻言昂首皱眉,头盔下的双眸神光暴涨,“你输了又怎样?怎么不说了?”

听声音他已经接近暴走,散露的掌力于身前澎湃成一片汪 洋,似乎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给吞没。

曹人往却丝毫不慌。

他看了龙神一眼,沉默稍许后再次开口,冷漠中带着一丝挑衅,“若是输了,那便不劳龙神您动手,本将军亲自出马,替您杀了苏羡,但是……”

曹人往又一次沉默下来,挑了挑双眉,随后才摇了摇头,再次说道,“但是本将军思来想去很久,也想不到自己该怎么输?”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十分平静,不像是在说笑,更没有任何刻意装逼的嫌疑。

字里行间只有无与伦比的自信。

但凡了解过他的实力的人,都不会对他的这些话产生任何质疑。

即便是心高气傲的龙神,也不得不承认曹人往确实有说出这些话的底气。

只可惜,曹人往挑错了对象。

若是一般人在此,必然早已经避退,无法在曹人往的气场压迫下支撑太久。

但龙神不一样。

无论是地位还是修为,他都与曹人往不相上下。

甚至在他的潜意识里,根本就不太看得起曹人往。

虽然对方乃是大魏朝第一大总管,位高权重,深受神皇信任,但归根结底,也就是个太监。

没人愿意和太监做朋友。

如果有的话,一定也是形势所逼。

趋炎附势,因威武而屈的案例在大魏朝堂上并不少见。

好在龙神不是一般人,他不需要看曹人往的脸色,也不用畏惧对方的实力。

此时听闻曹人往所言,这位千百年前便曾于皇城中叱咤风云的龙神上将军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声音在头盔的厚重铁片间撞击游荡,发出了无比沉闷的声响,凶猛而躁动。

片刻后,他缓缓挺直了身子,麒麟铠甲的金属色泽在阳光折射下显得更加绚烂,血色映照中,似乎能看到其周身所流动的那股可怕的八楼武道之力。

“都说李密将军走后,整个大魏朝就属曹公公的修为最高,本将军常居清心殿,每每听闻此消息都觉得好笑,且有些悲哀。”

龙神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迈步,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势便拔高一层,等他越过卓青冥和苏羡身边,来到离曹人往不过两丈之外时,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此时他满身战意,巅峰战力,可怕的气势犹如十万重山,不可摧折。

李三思望着龙神的背影,心中焦急难耐,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实在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苏羡虽然不能杀,但是该抓还得抓啊!

怎么这两位大佬正事不干,一言不合就先打起来了?

曾经孤傲无边的七楼武夫卓青冥见到龙神终于玩真格的了,不由默默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退到了一边,心里有些担忧,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八楼高手之间的顶级较量,这辈子有几人能够得偿所见?

今日倒是所行不虚!

当事人苏羡则始终停留在清心殿外那条大道的最边缘处。

他的目光并未放在龙神和曹人往身上,似乎对于将要发生的那场战斗漠不关心。

而是始终盯着身前那座神秘且压抑的清心殿,目光专注而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当此时,听闻龙神所言,曹人往抬眼与之对视,缓声问道,“将军为何会有此感慨?”

龙神放开双手,任由掌心风雪弥漫,他忽然放声大笑,“恕本将军直言,大魏朝千秋万载,高手无数,可却偏偏只有一个太监被世人记住了,这难道不好笑,不悲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