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日剧]拯救杯具男主》 2白夜行:新人女警 要迟到了! 丽子脚下踩着穿不惯的高跟鞋,步子想快也快不起来。念在她是第一天上班的份上,他们会通情达理吧?这么自我安慰着,丽子虽然焦急,总算没狂奔起来。 这里是东京的沿海地区,属于新兴开发区,道路平坦,人口稀少,天际很低,视野开阔。 丽子一路找来,已经走到大路尽头,面前是一片汪洋大海,各色船只停靠在港湾中。看到路边有一名老婆婆,丽子冲上去问路:“请问您,港区台场3丁目2番地8号在哪里?” 老婆婆手一指,就在码头对面,有一栋相当气派的大楼。它约有十层高,四四方方占地很广,银白色的外表,墙壁和窗户干净得一尘不染。楼前留有广阔的空地,几只旗杆高高伸入天际,旗帜在碧蓝色的天空中猎猎飘动,看上去像是一间外资企业的总部大楼。 丽子这才看到银白色的楼身上有一行tbs的蓝色字样,说明这里的确是东京湾岸警察署。 大楼门口中央有一个旋转门,丽子死活没有推动。一楼大厅里的前台小姐在冲她打手势,她左顾右盼好一会,在右边的玻璃门旁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按钮和对讲口。 “您好!我是宝生丽子,来这里报道!” 前台接待员查找出她的简历。 宝生丽子,二十一岁,今年刚毕业于美国的大学,新人刑警,薄薄的一页a4纸道尽一切。只包含基本资料与教育背景,说明她人生经历十分单纯。这还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呢。 柔顺有光泽的黑色长发在脑后扎成简洁马尾,皮肤白皙,脸很小,黑框眼镜几乎遮住半张脸,露出纤细的下巴。映在监视器里的笑容有点僵硬,一看便知她局促紧张。 前台小姐按动按钮,告诉她:“从旁边的门进来!” “旁边?好的!” 丽子用力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走进大厅。高耸的穹顶上,水晶吊灯垂下柔和的照明,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当真能印出人影。简直像是高等购物中心一般的环境,难以想象这实际是一个国家办公机构,而且是处理犯罪事件的警局。丽子更为找到了这份难得的工作而高兴。 走去大厅正中的问询台,前台接待员小姐脸上挂着标准的六颗牙齿微笑。 “宝生小姐,请您直接到公安第九课,对国家特别贡献科,维护社会安定与和谐事业部报名!” “什什什么?”丽子请她说慢点。这些词明明都很普通,不知为什么组合起来她就搞不懂它们的意思了。前台小姐很体贴地给她把部门名称写在便签纸上,贴在她的简历上递给她。 “这是宝生小姐的个人资料与报道表格,请您填好后交给您的部门负责人。” 丽子夹着资料袋,先去大厅中央看了看指示图,这是一间九层大楼,地下还有两层,从一楼到七楼分别是第一课到第七课。 顺着长长的自动电梯,丽子一路来到七楼,眼前是一条宽敞的走廊,两侧有许多个办公室,里面有一个个隔间,从门到窗全部使用玻璃,看上去明亮又舒适,非常现代化的办公环境。 “我就要在这里办公了!”丽子激动地握了握拳。然而来回走了两趟也没找到她的部门,丽子小心翼翼地停在一间办公室门口,里面坐着两个年轻的警察,其中一人的头发居然挑染了黄颜色。 “请问?我在找第九课?”丽子有些忐忑,幸好两名同事都很热情,只是她重复了两遍对方仍然没有听懂她想找哪个部门。丽子把纸条直接递过去,那名黄头发的叫做猪次的帅警官看了看,兴奋的一拍脑袋:“啊啊、是那个啊!”再看向丽子的眼神就有些古怪。 丽子被指点着穿过走廊,推开最外侧的门。在七楼之上还有两层,但是只能通过大楼外的楼梯上去。铁质的楼梯因为风吹雨打,油漆生锈剥离。楼里楼外反差之大,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第八层是一个像仓库一样宽大的空间,里面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丽子注意到有一摊包裹上贴着“防空备用物资”,很难想象这么新派的大楼里居然还有这样阴暗的角落。 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公安第八课,未知事件调查科”,摆设只有一张简陋的办公桌,日光灯泡忽明忽灭,有一个老人家和一个长发凌乱的美女正在里面围着电视机看dvd。 丽子向他们鞠躬打招呼,叫做当麻的美女沉浸在碟片中只挥了挥手没多理会,另一名野野木课长十分热情的给她又是比划,又画了地图。穿过他们的办公室,路过一段没有照明的走廊,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丽子绊了好几跤,才总算来到大楼的顶层。 绕过一个乱糟糟的大花坛,这里到处摆着钢筋、电缆,像是施工一半却烂尾了的咖啡座。 “这、这里能办公吗?”丽子的情绪已经降至谷底:“而且我的部门主管在哪里!” “在这里唷!” 丽子循声看去,花坛边沿上坐着一个戴着帽子的四十岁左右大叔,穿着民工一样的灰黄色套装,棒球帽下面的脸皮肤黝黑,乍一看很难对他的外貌产生印象,只有一双墨黑的眼睛,蕴含着精光,那就像是曾上过战场的老兵所具有的警觉、洞察的眼神,叫人过目不忘。 与楼下那些西装革履带着金丝边眼镜的课长们的形象相差太远了! “这里,收拾收拾也没那么差吧!”大叔舔着一根棒棒糖,边说道:“本来是准备修建一个空中花园,作为员工福利的一项,不过国家社保基金投进房地产市场亏了大钱……总之,忍忍吧。” “不会吧?这里真是我的办公室!”丽子发出了哀嚎:“下雨怎么办!” 果然是菜鸟,似乎相当的逆来顺受,第一时间考虑到的已经是很现实的问题了嘛。 大叔满意地点头:“你可以自己动手收拾一下,喏,这些材料都可以用嘛。”他用脚尖挑起地上的一大张塑料布,上面甚至还积着一摊脏兮兮的黑水,丽子嫌恶地皱起鼻子,不知该吐槽这块布,还是大叔那双应该是白色、眼下却脏得像是黑灰色的腌菜一样的球鞋。 “这个部门是新成立的,你是元老哦。”说着,大叔把丽子带去她的办公地点,这是一个用劣等的装修材料草草拼凑成的隔间,两扇薄薄的木板充当了墙壁,另一侧则是楼顶边缘。 “风景很不错吧!”头顶是蓝天白云,对面就是广阔的东京港湾,潮湿的海风吹过来,丽子觉得脸上滑腻腻的很舒服,不由眯起眼睛长舒口气。大叔更是满意地说道:“嗯,以后这里还可以根据你的喜好,自己改建。包括部门里的人选,也是由你自己收集的。” “啊?”丽子这才深刻理解到什么叫做元老:“该不会,部门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大叔笑眯眯点头:“不错哟,我是你的长官,但不是课长哦!我隶属于国家安全部门直属,叫做津田。你是我亲手从几千名应聘者简历里挑出来的,可不要叫大叔我失望哟。” “等、等等,这个部门到底是?”丽子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是相当重要的部门哦。维护社会安定与和谐,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需要找到那些危害民众人身安全的潜在犯罪分子。”津田先生嘎吱嘎吱地咬碎棒棒糖,语声有些含混地说道:“换句话说,有犯罪意向,但尚未构成犯罪事实,法律上无法定罪,这样的人,就是你的工作目标。” “可可可是,既然还没犯罪,我怎么知道他要犯罪!而且只有我一个人……” 丽子的语声低了下去,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 原来如此,还是因为她的古怪能力么。 津田笑眯眯地把她的面部表情一览无余,又说道:“别担心,一开始是会给你指引的。你有很多资源可以利用。资料都摆在这里了,今天你就用来适应新环境吧,明天记得要准时上班哦!” 丽子忙去她的“办公室”查看。在简陋的墙壁隔成的房间中,摆着一只普通得像是ikea里最廉价的那一档产品的原木色档案柜,旁边有一张电脑桌,桌面正中放着一叠资料,拿起来看看,是一个叫做桐原亮司的人的档案,在首页的右上角用回形针别着他的照片。 年龄上写着二十三,因为他死气沉沉的气质,样子看上去要比那老上不少,长相可说相当俊美,皮肤很白,那是一种长久不见天日的惨白。他的表情十分冷漠,像是带着能剧面具一般死板,前额小老头似的皱着,阴郁的眼神从搭住前额的略长发丝之下,不耐烦地望着镜头外。 这就是她的第一个任务目标?光是透过照片看他的眼睛,丽子就觉得心里有些发毛。这一定是个有很多故事的男人。至于她的协力者?她看到薄木板墙上贴着一张单子,上面写着“国家安全部门协力人员”,按类别分为医疗队、刑侦队、法律顾问团、打手队,越往下看越不靠谱。 丽子瞟到怎么还有欺诈师、锁匠这样的选项?! 诸如打手团队的列表下,还有三个小标题:人类;超人类;非人类。 丽子已经看不下去内容里细细密密的小字了,她只感到头晕目眩。 这就是她期待已久的新工作?苦读这么多年,总算熬到毕业,又辛辛苦苦考了一大把证书,海投简历面试了一家又一家会社,好容易混成了公务员,才刚舒口气,可这究竟是份什么工作? 3白夜行:特殊能力 万事开头难。 丽子独自站在天台上,头顶着蓝天白云,对面是视野开阔的东京湾。在仅有两扇墙、一桌一凳的办公室里,她没有消沉太久,拿出手机,按下1键:“喂喂!” “大小姐。”醇和中正的男声从电话另一端传过来,里面夹杂着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简直就像是发生在她身处的楼顶上,只是丽子以为那是电波的杂音而忽略掉了。 “我需要电脑,传真机,打印机,还有天花板,哦哦,对了,还要有电线!”她嘴巴像机关枪似的发出一系列指令,甚至没有提到这些东西要送去哪里,奇怪的是对方也完全没有询问的意思,仿佛对她的现况了如指掌似的,仅是一板一眼地回答:“谨遵您的吩咐,大小姐。” 丽子挂下电话,瞬间觉得神清气爽。她坐下来把工作手册阅读了一遍,又翻了翻桐原亮司的档案,时间仍然是上午,丽子跑去楼下与未知事件组的一老一小喝茶聊天。 这两人都有些奇怪,老课长已经一把年纪,却很喜欢十几岁女孩子的东西,手机上挂着粉红色的绒毛吊坠,干瘪得微颤颤的手飞快地发着短信,丽子瞟到通篇都充斥着卖萌的彩色颜文字。 “你也有spec能力吗?”叫做当麻的美女,穿着深蓝色的套装,长长的披肩发凌乱地散在肩膀上,一张很美丽但却气色很差的瓜子脸凑近她:“有的吧。我能感觉得到。” 阴测测的声音吓得丽子抖了两抖,深重的黑眼圈就凑在她两公分之外,丽子干笑着往后退。 野野木课长告诉她,像他们这样的部门,常常要出外勤,上班可以不打卡的,时间非常自由。 于是,丽子与他们一起吃过小炉子上煮着的杯面后,在下午三点,悠哉地走出警署大厦。 门口就是一条主干道,由于这里是新兴区域,地广人稀,并没有什么车辆。奇怪的是,一名拄着双拐的小男孩怔怔站路边有数分钟之久。丽子跑过去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手搭上他肩膀的瞬间,丽子看到一辆电车驶过,小男孩跑去了路中央,面对只剩两三米的电车露出惊恐的神色。他往前跑,电车司机恰好一把方向盘打去左边;他又转向右边,司机为了避开他却也向右转向,眼看电车挨上来,圆圆脸长得很可爱的小男孩吓呆了。 车祸即将发生时,丽子冲过去一把将男孩拉回来,因为用力过猛,惯性使她倒在地上,肩膀撞上坚硬的水泥路面,痛得厉害。这时候,她怀里的小男孩却突然消失了。丽子怔怔眨了眨眼,发觉自己呆立在路边,男孩仍然站在旁边,拄着拐杖,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丝不可思议。 “小宏!”一个看上去十六岁左右的女孩子焦急地跑过来。 “真是的,叫你等等我,不要一个人跑出来呀!”她是小男孩的姐姐,叫做市川歌子。 弟弟前几天在这里遇到了车祸,右腿受了伤,而且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不敢单独过马路。倔强的男孩执意要克服,常常独自一个人来挑战这条马路,却迈不开步子,只能成天地站在路边。 “歌子。”见到姐姐,小宏有些激动地说:“我可以了!” 借助着拐杖,小宏一顿一顿地向前走。看着小宏额上布满的汗水,歌子在旁边心痛得直跺脚,直到他缓慢但是坚持地穿过了整条马路,歌子欢呼起来:“小宏最棒了!”说着,她却不高兴地看了眼对面的丽子,愤愤然:“刚才看到小宏这么辛苦也不扶一下,讨厌的欧巴桑。” “不是的唷!”小宏想辩解什么,却被姐姐牵住手,不由分说带走了。男孩只好回过头,冲着丽子作出口型:“谢——谢——你!” 冲他挥挥手表示收到,丽子摇头苦笑。就是这样,常常会不自觉卷进他人的记忆片段中。因为没办法分辨眼前的一幕究竟是现实,还是哪个人脑子中的场景,她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头。 丽子沿着大道往前走去,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从后面路过,停在她左前方。 “大小姐,走那个方向会掉到海里去的哦!” 他走出驾驶座,绕过车身,来到丽子身边,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为她拉开后面车门。 这个人叫做影山,今年将满二十七岁,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要更加成熟稳重,穿着黑色的西服套装,上衣口袋里露出丝巾的一角,黑色短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面容清秀的脸庞上带着银框眼镜。看上去如同律师或者职业经理人一般的职业精英,实际上是一名管家。在日本这样的国家,属于金字塔最顶端的高收入人群。 从丽子五岁起,当时十岁的影山出现在她身边,她就开始适应这个影子一般的存在。 “对于您出色的迷路技巧,请恕我理解不能。大小姐,您的眼睛是瞎了吗?” 清朗而富有磁性的语声,说着的却是如此犀利伤人的话语。丽子深深吸口气。 “我要把你解雇掉,解雇解雇解雇!” 一连串机关枪扫射一般的子弹砸到头顶上,影山淡定地偏头躲过,微笑不改,按着胸口俯身,伸长手臂做出请的动作,等到气鼓鼓的丽子坐上车,为她轻轻关好车门。 晚上,宝生宅邸。这是一间前后都带着花园的洋房,在东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这样一幢隐藏在闹市区的西式宫廷建筑甚为少见,也格外具有童话般的色彩。 在二楼的大厅里,水晶枝形吊灯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来,明亮的光芒照射着宴会长桌,桌面上铺着华丽的桌布,丽子此刻的模样,与白天的职业女性形象相去甚远。 波浪卷发披散下来,她穿着宝石蓝色的短礼服裙,坐在一尘不染的桌子旁边,等待影山送上来营养又美味的晚餐。从新西兰空运来的鱼子酱,涂抹在香脆的法式烤吐司上;最新鲜的荷兰出产的芦笋,上面淋着诱人的奶白色酱汁。今天影山的手艺仍然与往常每一天一样顶尖。 丽子实际上是宝生财团的大小姐,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作为一家日本最顶尖的大财阀的继承人,丽子的梦想却是拥有一份普通的职业,嫁给一个普通男人,有人替她打理爷爷的产业,不用为衣食生计发愁就好。事实上影山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被她的爷爷带回来的。 在他发觉乖孙女对经商毫无兴趣,并且价值观也完全定型后,宝生总裁认为宝贝孙女的“普通”理想,自己是需要费一番力气才能达到的。如今宝生集团的业务大多在海外,丽子的爷爷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出差,偌大的宝生宅里只有丽子与管家影山两个人。 “影山,我的新工作好奇怪!” 丽子边戳着盘子里的食物,边絮絮叨叨。 管家面带微笑着听她抱怨,臂弯里搭着白色的餐巾,腰背笔挺地站立在她身后。 “你能想象吗,居然没有一个同事诶!” “不过根据这个来看,大小姐,您有许多人手可以动用哦。”影山拿出一张长长的清单。 丽子握着刀叉的手顿住了。如果她没有看错,这是她办公室的墙上贴着的那张?! “你你你怎么弄到手的?你今天一直跟着我?!” 管家先生笑眯眯地说:“大小姐,推理要在晚餐后进行,请您先享用完今天的佳肴再说?” 丽子连忙左右手并用,把晚餐狼吞虎咽掉,仰头把酒杯一口气喝干。影山取出桌上冰着的酒瓶,姿态优雅地将红酒注满酒杯后,用餐巾稳稳托住瓶口,一系列举动完美得堪称高级侍者的范本。 在大小姐眯起眼睛享受82年的波尔多红酒时,影山淡笑着收拾桌上的餐盘,边说道:“没错,我看着您从六点钟出门,先是地铁坐反方向,到了终点站匆匆冲出地铁站,打了一个计程车,虽然人家直接把您送到了警局门口,但您两次路过那栋大楼都没有进去的念头,在那条路上走了几个来回后,总算碰到人问对了地点。” 丽子哼地放下酒杯,娇声下达命令:“明天你送我上班!” “我很乐意,大小姐。” 管家先生已经神速地把桌子收拾得又像是完全没有使用过一样,边乐呵呵地说道。 “可是,你到底怎么混进去的?那地方的安保措施那么严格,进门需要身份验证诶!” “这很简单,大小姐。我化妆成了环卫人员,在您与津田先生谈话时,我就在天台上打扫尘土。”西装革履的管家毕恭毕敬地答道,像是丝毫不觉得乔装混入警局实际上违反了国家的法律。 “和我打电话时,你其实就在旁边?”丽子这才想起来,当时花坛背后似乎有个戴着大口罩的灰色人影,只是实在太不起眼,就连津田先生似乎都没有察觉到。 “那当然,大小姐。” 作为管家,影山的一个重要职责是贴身保护他的大小姐。不管丽子去哪里,他都会随侍左右。高超的融入背景中的技巧,这是宝生家族的管家必备的技能。 丽子叹口气:“所以,我那里的资料,你全都复印了一份?” “是的,大小姐,”影山愉快地答道:“您看,这张单子上有些很有用的人,我看到了风魔家族的小次郎,那时我去山里进修时曾经偶遇过他,您知道作为一个忍者——” “停、停!”丽子的双手在胸前交叉,瞪着影山:“别在我面前说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因为丽子十分想隐藏自己奇异的能力,混入普通人的阵营里,她对一切超能力、非自然现象都有强烈抵触心理。对此知之甚深的影山只好收起那张协力者名单,在嘴里小声嘟囔。 “您一定会需要用到他们的。不好好记下来他们的联系方式是会吃亏的唷,大小姐。” 丽子完全忽略掉他的抱怨,双手托着下巴,脸苦巴巴皱成一团。 “桐原亮司,长得还蛮有欺骗性的,怎么是这样的人渣?涉及恐吓、欺诈、非法盗版软件,还有谋杀的嫌疑。他才二十三岁诶!犯罪履历就有十二年了。我该怎么接近这个人呢?” 手里翻着厚厚的宗卷,影山推了推眼镜,笑容一派轻松,镜片闪过一道流光。 “我认为这很容易,大小姐。” 4白夜行:唐泽雪穗 根据影山的分析,与其去抓行踪飘忽不定的桐原亮司,不如直击他的死穴,唐泽雪穗。 唐泽雪穗与桐原亮司是青梅竹马,从小跟随单亲母亲生活,少时贫苦不堪。 后来她母亲被控杀人,而对象正是亮司的父亲。母亲的伏法反而使雪穗摆脱了困境,她被一名高雅的女性收养,从此一路顺风顺水。从初中一直到大学,她都是最亮眼的校园偶像。 但是在她光鲜表象的背后,是她的不择手段,驱使亮司打击她的情敌,包括性侵犯、诬告、陷害,除掉她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就是这样一个踩着无数尸体登上顶峰的恐怖女人。 雪穗目前已经毕业,仍然在参加大学里的交际舞俱乐部活动,由于里面有她想钓的富二代。 丽子摘掉无度数的黑框眼镜,打散头发,穿上米白色的蕾丝连衣裙,披上柔软的浅卡其色针织衫,满意地对镜子里柔美秀丽的大家闺秀细声细气地笑道:“呀、早上好、宝生小姐!” 影山憋着笑,在镜子的角落里出现了:“大小姐,您这副形象,和唐泽雪穗的角色重复了。我认为,您还是本色出演的好。” 丽子眼珠一转,一手插腰一手托住下巴:“确实哦,我要展现我优良的家教,高贵的气质,来让那女人自惭形愧!” 影山强忍着爆笑,佯装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小姐,您可以尽情展现娇蛮任性挑剔的一面,让她知道,即使您是这个样子依然安然成长到了这么大,她一定会羡慕至死的。” 丽子气得直跺脚,隔着影山的白衬衣袖子,在他手臂上拧起一块肉,旋转九十度。 金牌管家先生一脸淡定,仿佛那条胳膊不长在他身上似的。丽子哼了一声,看看时间,叫着:“唉呀,那边已经开始了!”松开手命令道:“影山,五分钟内把我送到!” “是,大小姐,保证不超过五分钟。”声音有些发颤,被粗心的丽子忽略过去了。当她转过头,影山立刻“呲”地倒抽口气,俊脸痛得皱成一团。 在久负盛名的永明大学,本部人文校区有着历史悠久的建筑群,在人文馆主楼背后,一栋白色的圆顶建筑半遮在花坛背后,它乍一看颇有几分美国白宫或者英国白金汉宫的模子,被学生们戏称为白宫。这是一个小礼堂,兴建于大正时期,既具有西式建筑的宏伟大气,兼具日式建筑的细腻秀美,堪称东西方融合的典范,永大交际舞社团不定期举行的派对就设在这里。 姹紫嫣红的花坛掩映下,发型时尚、穿着礼服裙的女性们三三两两,在轻柔的歌声中举杯轻声谈笑,尽管不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川岛江利子仍然觉得自己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用眼角瞥见身边好友,烫得精致无比的波浪卷发,妩媚的大眼仿佛欲语还休,落落大方地与周围一圈男子们谈笑风声,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出风情万种,江利子更感自卑。 “你躲在这里呀。”突如其来的男声与搭上肩膀的手让江利子失声大叫。 “呀啊!”把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仰头看见原来是跳舞社的前辈,社长筱冢一成,江利子用手安抚着心脏,一边不安地向周围连连鞠躬一边道歉:“对不起、吵扰到大家了!” 筱冢看着眼前的姑娘低下头,尽力用刘海掩藏住自己的脸,只敢抬起眼睛瞥人,好像从认识以后她一直是这么容易紧张的样子,连正眼也不敢瞧他,让他觉得有点好笑,也使他动心。 被大帅哥温和地注视着,江利子只觉得像被放在火上烤,她敏感地接收到雪穗含义不明的视线,连忙结结巴巴地说:“哎呀学长,又戏弄我了。你是来找雪穗的吧?” 从中学时与雪穗成为挚友,她就深刻地知道好友有多么吸引男人,相比于自己,只是个脸上带着点点雀斑的丑小鸭,连与人说话都不敢,有什么可能得到男人的青睐,何况是一位各方面都显得完美的王子,学业优秀,一表人才,据说还是某家大型制药会社的公子。 学长他一定是倾心于雪穗,拿自己作掩护吧? 尽管这么想着,面对筱冢不断的问话,江利子不得不畏畏缩缩地作答。眼见两人似乎相谈甚欢,一旁的雪穗那对大大的猫眼里闪过一道晦涩的阴影。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缓缓驶过来,停靠在白色的礼堂门口。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谈笑声戛然而止,在变得格外清晰的乐声中,年青俊朗的司机绕到车后,拉开车门。 江利子看着那位姑娘姿态优雅地走下车,四顾之后朝着这边款款而来。在万千瞩目中,她稳稳地脚踩十公分的金色细跟高跟鞋,梅红色的小礼服裙摇曳生姿。等她走到自己面前,甜美的樱花香氛铺面而来。江利子简直有点陶醉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比起雪穗丝毫不逊色的美人儿呢。 “一成!”在周围姑娘们咬碎的银牙之下,丽子娇滴滴地叫道。雪穗的目光更是冷得可以刮下冰渣子。贱人,她在心里暗骂,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有微微上翘的嘴角能看出是一丝冷笑。 筱冢一成是什么人,全校少女心中的最佳男友人选,即使对自己也不假辞色,怎么可能被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雪穗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丽子?”筱冢满眼惊喜,阳光俊朗的脸上绽放令人目眩的笑容,张开双臂与她拥抱,连声说:“你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雪穗差点把自己的裙角揉烂了。“雪穗?”听到江利子担心的询问,气得扭曲的脸在瞬间复原,“我没事,只是太惊讶了。”敷衍完好友,她一脸笑脸迎人地说:“筱冢学长,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呀,怎么不介绍一下让我们认识?”软软糯糯的声音仿佛对谁都像在撒娇。 筱冢介绍道,这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宝生家的大小姐,前几年留洋海外。 “原来是宝生小姐!学成归来,您准备在哪里高就呀?”雪穗极力试图忽略丽子挽着筱冢的手臂,憋出的笑脸怎么看都显得僵硬。 “这次回来,我会有一个终生职业。”丽子笑意盈盈地与筱冢对视一眼。 该不会是?周围的人先是大张嘴巴,随后露出了然的神色,纷纷打趣:“看来是好事将近?” 才不会!雪穗在心里怒吼着。她处心积虑地接近这个富家公子,正因为打听了清楚筱冢没有未婚妻,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友。 “仓桥学姐该怎么办?”脱口而出后,她像是惊觉自己说错话一般地掩住嘴,“呀,对不起,丽子小姐,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您可别多心,千万不要责怪筱冢学长。” 雪穗那对滴溜溜的眼睛不安地瞟向丽子,那样子十分惹人怜爱,在筱冢看来只是做作得令人作呕。优美的眉头一皱,筱冢就要开口,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他按捺住准备看丽子的发挥。 “分开这么久,男人嘛,总有一定需要的,当然不能苛求。”丽子娇笑着说。旁边的男士们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更加炽热,难得这位身家丰厚的大小姐竟然这么善解人意,真是妻子的好人选。 死不要脸!雪穗死死忍耐着,指甲在手心里留下深刻的印痕。 “我与香苗已经分手了。”筱冢瞥向江利子,与她恰好视线相对。收回视线,他看向身旁的丽子,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么大方可不好,会惯坏你未来的旦那大人的。” 温柔宠溺的语气叫旁听的江利子都涨红了脸。 “未来的旦那,那不就是你吗?”丽子得意地说着,摇晃着他的手臂撒娇。 “算不在你身边,对你发生的事情我全知道哦!” 说完她自己起了鸡皮疙瘩,可筱冢仍然一副情深似水的样子,丽子不由在心里暗叹他的演技。 从雪穗眼中射出利剑,恨不得把那根白晃晃的细胳膊给拗断剁成一节一节的。 筱冢笑容和煦:“坏姑娘,回来也没有提前说一声,让我出了这么大的洋相。” “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一下飞机就直接来找你了呢!”丽子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 “是吗,你连家都没回?一定累坏了吧。”未婚夫大人一脸感动,要带她回家休息。 和周围的熟人示意告别后,筱冢体贴地为她拉开车门,待她落座后,自己绕去另一边坐上车。贴着黑色窗纸的玻璃掩去了他深邃的目光,只有丽子看到他眷恋的视线投在江利子的身上。 周围的人也散去了,只有江利子与雪穗还呆立于原地。 单纯可爱的江利子依然沉浸在金童玉女的配对里,脸蛋红扑扑的兴奋着,学长真的好帅啊!可是他怎么总是突然看向自己!害得她心脏噗通跳。 “艳俗!”背后传来冰冷如铁的声音,打破了江利子的粉红妄想,她回过头,看到雪穗脸色铁青地说:“那么暴露的衣服,亏她好意思穿到校园里来,玷污了这所百年名校的声誉!” 江利子吓了一跳,这真不像是平常温柔可爱的雪穗啊!可是,在那么高贵美丽的大小姐面前,即使是平日闪闪发亮的雪穗也黯然失色,她一定是没有受过这样的挫折吧? “那个,宝生小姐在国外学习,那边的风气如此吧?那些外国电影里,她们穿的衣服要更暴露呢!”江利子怯怯地说。 雪穗意识到还有人在场,迅速变脸,露出平日那种甜甜的温柔笑容,让江利子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跟着雪穗走回宿舍时,江利子在心里责怪自己错怪了好友,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空无一人的女子浴室里,“哗哗”的水声难掩一句比一句更高亢的愤恨咒骂。 “贱人、贱人!!”雪穗恨到了极点,拿出电话快速拨出一个号码。屏幕里显示出一串数字。与这个人的一切来往都是严格的秘密,连他的电话她也谨慎的没有存在手机里。 “换目标!江利子先不管她,替我调查一个叫做宝生丽子的女人!”雪穗紧咬嘴唇,额头青筋爆出,漂亮的脸蛋扭曲狰狞,简直像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她的这幅面貌从未被人瞧见过。 5白夜行:虚假恋情 自从上次在永明大学露脸后,一周以来,丽子以筱冢一成未婚妻的身份,陪他参加各种露脸的活动。这日正是大学校庆,晚宴之后,校友们继续去第二摊。 丽子以第二天要上班为由,婉拒了邀约,善解人意地叫一成不必送她。 “真是个好女人啊!”同学们交口称赞,一成露出志得意满的笑脸。雪穗望着丽子乘车远去的背影,绽开一抹微笑。看到她这个表情,江利子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黑色的轿车驶进住宅区的小路,昏黄的路灯下,静谧的黑夜里,突然被急刹车的尖利声音划破。 丽子正依着车窗打盹,脑袋被狠撞了一下:“怎么了,影山,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很抱歉,大小姐!”万能管家急忙推门下车:“我们似乎撞到人了。” 一个男子蜷在地面上,身体几乎被埋进了车头下,幸而轮子并没有轧到他。 “是酒鬼吗?”丽子下车来,担忧地问道。 此时正是十月深秋,夜风凉飕飕的,丽子穿着单薄的小礼服裙,抱着双肩打了个冷战。 影山半蹲下,检查完对方的状况,回头瞧见她冷得哆嗦,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膀上,略微沉哑而相对一名管家来说显得过分华丽的声线说道:“大小姐,他似乎有严重的胃病,应当是突然发作,而昏迷不醒。我们险些撞到他,出于义理考虑,应当带他回家休养。” “哈?”丽子像是看什么占据了影山身体的怪物一般打量着他。他不是最担心自己的安全,到了不惜做跟踪狂的地步,现在他竟然提议把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弄回家? 影山的身体倾过来,他穿着帅气得体的衬衫马甲,尽管资料上的个头只有一米七七,但也高过她半个脑袋。靠得这么近的情况下,丽子发觉他肩膀很宽,替她挡住了风,使她觉得稍微变得温暖了一些,能闻到他身上男式沐浴品的清新味道。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划过。手掌里传来酥|痒的感觉,丽子微微红了脸。 “你、你干什么!”手心又被他捏了捏。 “讨厌,你是在性|骚扰吗!”丽子横了他一眼。 影山一副强忍着笑的表情,咬着她的耳朵说:“大小姐,那个人是桐原亮司。” 热气喷到她耳垂上,让她的耳朵唰地红了,影山怔了怔,有种咬一口的冲动。这时候丽子回过神,低声埋怨:“你怎么说出来了!” “我确认过,他确实晕过去了。” 丽子瞥了眼倒在水泥地上纹丝不动的男人,放下心来。影山握有数十个资质证书,行医执照也是有的。 “而且大小姐,我刚才一直试图用掌心写字的方式,告诉您他的身份。可惜……不得已我才说了出来。” 丽子只好埋怨自己的迟钝。影山在心里暗暗发笑,戴上了刚才蓄意摘下的白手套。触摸到她的手心时,那样滑腻的触感,仍然残留在他的手指上。 桐原亮司是个奇异的男人。他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也面不改色。丽子向他解释事情缘由,他便一声不吭地听着;把饭放在他跟前,他就机械地进食。 丽子有一天故意忘记叫他吃饭,他就呆在房间里饿晕了过去。 他甚至一次也没有开口问过这是哪里,仿佛以一种漠然麻木的状态,抗拒着这个世界。 这样一个神秘忧郁、充满故事、而又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美少年,是母性泛滥的女性所无法拒绝的类型。难怪他高中时援助交际的对象,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大龄女青年。 对于像丽子这样爱心漫溢的大小姐,亮司所选择的接近策略,不得不说十分奏效。 两人逐渐熟识之后,一个周末,他提出想出门转转,丽子很高兴地答应了,并且特意打扮了一番,故作期待的样子。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丽子扎起了公主头,波浪卷发散在肩上,穿着一身米白色vin套装,看上去清爽又高雅。 亮司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今天格外漂亮,神色忧郁地说:“没有,我无处可去。” 他分析过,丽子这样的女孩子,生下来就什么都有,受尽万千宠爱,并且有了一成那样近乎完美的未婚夫,唯一能让她耿耿于怀的,便是求而不得。 因此他所扮演的角色,便是一个有着悲惨过去的男人,策略是对她若即若离。 果不其然,丽子对他的过去非常感兴趣。但他总是一脸痛苦的堵住她的询问,又稍稍透出口风,自己有一个死去的恋人,让丽子为他心痛不已。 目前为止除了一个假名字“秋吉”,她理应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 “秋吉先生兴致不高啊,”丽子略有些沮丧,然后眼睛一亮:“这样的话,我有一个想法!” “我讨厌人多的地方。”亮司的眼神深邃而飘忽:“那会让我想到过去……” 对这样的大小姐,人人都顺从于她,要显示出自己的特别,就要时常激得她炸毛,并且要可放可收。这是调|教的要诀。 他以为这么说,丽子就会极力讨好他,因为这是她期待已久的约会,可她却没有按照剧本来。 “没有关系,秋吉先生一定会喜欢那里的!”她本色出演刁蛮任性的霸道大小姐,强势一点亮司也只好接受。他被塞进黑色的豪华轿车里,来到市郊的一处地方。 天气刚刚进入秋天,微凉而和煦的阳光照耀着路边的梧桐落叶。 尖顶的双层洋房坐落在绿树簇拥的庭院中。 这是一间基督会出资的孤儿院,丽子是它的固定捐赠人之一。 虽是第一次前来拜访,但各地的教会构造大同小异,她轻车熟路地找到院长,报出名字后,院长很高兴地接待了丽子与亮司,还叫小朋友们出来迎接他们。 “姐姐!叔叔!”天真无邪的童语让丽子脸上乐开了花。亮司冷哼一声,表示毫无所谓,心中却也有些纠结。自己看起来很老? 一个下午的时间,丽子担任了义工的角色,教小孩子们认字、玩积木,给他们讲故事。亮司早已不耐烦,抱着手机坐在墙角。尽管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是有热情的小朋友拉他一起做游戏。 玩捉鬼游戏时,他臭着脸撑着下巴,和左右的孩子们坐在一个圆上,手绢被扔到了他的背后,这一轮的鬼恰好是丽子,她蹑手蹑脚地走去他背后,扑到他背上。 亮司猝不及防地向前倒去:“喂喂,重死了!” “抓到你了!”丽子搂着他的脖子,咯咯地在他耳边发笑,用了巧劲把他的双手禁锢住。 挣脱不开,亮司咬着牙槽,从齿缝往外迸字:“宝生,你一定要在小孩子面前做这样的举动?” “如果不是在小孩子的面前,就可以更进一步了?”她柔柔地说着,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 感觉到他的肩背瞬间紧绷,丽子哈哈笑着,放开了他,坐回圆圈里,冲着方才把手绢扔到亮司背后的小男孩感激地挤了挤眼睛,比了一个v的姿势。 三点半钟,教堂唱诗班进行排练,孩子们聚集在钢琴旁边排成三排。往常弹钢琴的职责都由院长承担,这次难得来了一名大小姐,院长拜托丽子来担纲。 亮司坐在第三排的座位上,望着钢琴后面白裙黑发的女孩子。 阳光透过琉璃窗,给她的脸蒙上梦幻般的光彩。她熟知很多首圣歌,边弹奏边与孩子们一同歌唱,脸上带着陶醉的笑容。 亮司发觉这个女孩子十分专注,哪怕是讲故事、做游戏,她似乎都能从中获得乐趣。 从她愿意花费时间在所谓“公益事业”上,就能看出来了,她热爱着生活本身。 纯真、美好的大小姐,再没有什么比这种生物更与他格格不入。亮司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用手机下意识地轻敲膝盖。 就算没有雪穗的嘱托,如果是他自己遇见这样的女人,也会觉得她纯白得让人想要毁掉。 走出教会,两人漫步于林荫道上,多是丽子在说,亮司十句才会回一句。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没课的时候,常常去教堂做义工弹钢琴。”丽子笑着说。 “宝生,你真是个好女人。”听到亮司这么说,丽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秋吉,我想去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看一看。”她停下步子,冲动地抓住他的手,柔声说。 “我想更多的了解你的过去。” 上钩了。亮司在心里盘算着,咧出一个带着居高临下意味的浅笑:“好。” 他本打算与丽子慢慢培养感情,勾引她变心,但方才雪穗的短信催促,使他不得不加快进度。 6白夜行:脱出陷阱 黄昏时分,绯红的晚霞斜映在河边的堤岸上,亮司双手插在黑色外套口袋里,低头漫不经心地朝前走,丽子跟在后面。他的脸色很难看,她没敢问他准备带自己去哪里。 河旁边有一个废弃工厂,两间厂房孤零零地立于四处乱石与杂草丛生的空地里。 走进厂房,里面很空旷,面积有体育馆那么大,尖顶的天花板高高的,四面墙破旧渗水,晦暗的光线从的一排小窗照射进来。 丽子被空气中弥漫的粉尘呛得咳嗽了几声,周围的环境凄凉又阴森,她在心慌中握住了亮司的手。瞬间,他消失在自己眼前。 “秋吉——桑?” 她定住了。眼前是一名小女孩的侧影,她穿着小学生的水手服,面对一名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他脸上带着淫|荡的诡笑,一手托着蛋糕,另一手在解自己的皮带搭扣。 门外,一个脸很白的男孩惊恐的看着这一幕,眼睛震惊的圆睁,充满不可置信,脸部痛苦的皱起,写满羞愧、与痛不欲生,丽子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眼神能反映出这么多的东西。 “雪穗,我给你买了好吃的蛋糕唷!这个车站前的蛋糕店很贵的唷,你很喜欢的对吧!” 男人背对着门口,一步步朝女孩走过去,女孩低下头,害怕得肩膀在发抖,但她望着地面的眼睛里无比空洞,像是麻木了一般什么也没有。 丽子已经明白了,自己闯进了亮司的记忆里。 女孩是幼年的唐泽雪穗,那时她还叫做雪穗,她的生母为了生计,将她卖给恋童癖的男人们换取生活费,亮司的父亲便是其中一名恩客。 就是在这里,小学五年级的男孩子发现他初恋的对象,可爱的雪穗,被自己亲生父亲所蹂|躏,而犯下了弑父的罪孽。一时之间,他的整个世界被颠覆。 门口的小男孩身体战抖得像筛子,那是年少时的亮司,只见他圆润可爱的脸蛋此时灰白得像死人,黑洞洞的眼睛里只剩下绝望与死寂,丽子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 那边,男子已经脱下了秋裤,两条光光的腿裸|露在外。他的手伸进了小女孩的校服裙下。 丽子捂住嘴巴,克制住尖叫。她不得不再三提醒自己,眼前的一切只是亮司的回忆重现,她即使参与也改变不了已发生过的事实,还会暴露自己。 亮司埋下头,手里笔直地握着利器,锋利的刻刀在夕阳的光照下折射出诡异的红光。 “不要!”丽子终于忍耐不住,疾冲过去,在男孩刺向他的父亲之前,把男孩扑倒在地上。 手掌被擦破而火辣辣的疼痛,身体残留着撞击的疼痛,丽子发觉自己倒在地上,脚底摩擦碎石地面发出的沙沙声响在身边响起。 她的衣领被揪住,背部离开地面,丽子拍打着亮司的手,痛苦地皱起脸:“放开我!” 苍白的手像是钳子,他无视她的挣扎,沉郁的黑瞳里点燃暴怒的火苗:“那是怎么回事?” “我问你,刚才那是什么!”仿佛出自地狱底层的哑声,他双目充血,脸上迸出青筋,形似野兽的状态令丽子不寒而栗。她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胫骨上,趁他吃痛,甩掉他的手,爬起来拔腿就跑。 亮司紧紧追在后面。也许是因为白天教堂里的一游,触动了他的神经,亮司在不知不觉中带她来到了他第一次犯下罪过的地方,准备在这里侵犯她,用照片胁迫她与筱冢一成分手。 玷污一个那样纯白的人,让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堕落到了极限。之所以特意带她来这里,更像一种自虐。提醒他自己在这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步入了地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他必须一次次地向自己确信,才能够去伤害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可是那女人竟然超出他的预料,闯进了他的脑子里! 丽子终究不熟悉地形,又被碎石连连绊倒,在厂房外面被亮司赶上了。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被深沉的蓝黑所掩盖,街道笼罩在阴暗里,路灯却尚未亮起,街边的深巷、草丛里晦暗不明,仿佛藏污纳垢,正是黄昏之时,逢魔时刻。 丽子被亮司按住了肩膀,被他从背后勒住了脖子。她接受过警官训练,剑道也不弱,可是她从小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这还是第一次实战,一时间所有防狼、搏击的技巧都忘记了,循着本能用手肘击打、腿后撩重击他的□。亮司身形一晃,被她挣脱出来,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双手掐住了她的咽喉。这次任她拳打脚踢,他也强忍着剧痛,死死不放手。 这不是他第一次甚至第二次杀人。以往他总是谋定而后动,让人失去戒心再下手。这次丽子看到他的过去,给他心神带来剧烈冲击。他知道自己这次谋杀破绽百出,此时也顾不得了。 “唔——”丽子闷哼,眼睛紧闭着,脸颊涨得通红,脑子渐渐变得发晕。 完蛋了。恍惚中她感到喉咙上的压力变轻,那双冰凉的手似是在颤抖。是幻觉吧,那个杀人犯桐原亮司,怎么会陡然醒悟,对她手下留情? 突然间,一个黑影从旁边飞出来,将正在施暴的男人撞到在地。丽子倒进了一个泛着冷意的怀抱里,“你——”一开口便是咳嗽,一双手抚上她的背,替她顺着气。 “先别说话,你的嗓子似乎受了伤。”那是非常温柔好听的嗓音,腔调里却带着一丝不常与人说话的凝滞感,丽子睁开眼睛,费了好一番功夫,眼前模糊的色块才聚焦变得清晰。 她正倒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膝盖上,那人俊美的面容掩藏在黑色圆檐帽子下,半边脸笼罩在阴影里,一对非常清澈的眼眸,此时正担忧而同情地注视着她。 丽子张了张口,嗓子哑得没发出声音:“你是谁?” 对方接收到她的口型,腼腆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是贝姆,丽子小姐的协力人。影山先生打电话通知我您需要我的保护。” 这个自称贝姆的人有一对细长的桃花眼,肤色极为白皙,皮肤好到令大小姐丽子也不由有些嫉妒,那是仿佛牛奶一般丝滑的质地,不见一丝毛孔。 极为修身的黑色套装衬得他身形优美,他头戴绅士帽,手持古朴的手杖,银色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小辫子,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大正时代的画卷里直接走出来的绅士。 贝姆正一脸羞愧,托他的福,丽子想起来什么:“影山那家伙在哪里?” 这时候,两道明晃晃的车灯让贝姆与丽子都眯起了眼睛,轿车缓缓驶来,停在路中央,管家先生下车来,对两人抱歉地躬身:“我很抱歉,大小姐。在下没有追上,让桐原亮司跑掉了。” 丽子刚扶着贝姆站起来,闻言身体一晃,贝姆连忙揽住她。 “你、你怎么追的他?”丽子颤抖着声音问道。 因为今天是与亮司的“约会”,丽子没有叫影山跟随,但他也一定在暗处。 “开车去追,结果他逃进了小巷里。”影山状似一脸遗憾地摊手,丽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她能明白影山其实只是找借口放走桐原亮司,一定是还留有后手,但他用那样拙劣的借口,当自己是小孩子吗,“你这个见死不救的大混蛋,给我滚开滚开滚开!” 他不是医师吗,不该是自己来救她,让协力者去抓捕罪犯吗?他倒是对协力者很有信心啊! 瞥了眼一脸无辜的贝姆,丽子心道,影山很信任的人,是什么来头? 在两人对峙时,贝姆觉得有点尴尬,弱弱地出言:“那个,我就先离开了——” 话音未落,几声清晰的“咕噜”在路灯下的清冷街道上响起。 几道视线汇聚在贝姆身上,他按住肚子,压低了帽檐,耳朵尖尖有点泛红。 丽子惊觉救命恩人还在场,刚才自己那副表现太有损形象,而立刻堆上笑脸,语气温柔无比地说:“贝姆先生,为了表示谢意,可否请你与我们一同用晚餐?” 贝姆有些不自在,头压得更低:“那个,丽子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贝姆就可以了……” 丽子笑嘻嘻地说:“好啊,贝姆,走,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她看出来了,这个男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心理年龄却不大,看上去有种阴郁自闭的气质,一接触才发现其实是很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性格温柔中略带懦弱,让她觉得有点可爱。 贝姆一点也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是他人的好意,顺从地被大小姐挽住臂弯往车里带。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车呢。”贝姆坐在行驶的汽车上,眼睛闪闪发亮。丽子撑着下巴坐在他旁边,打量着对方像是小孩子一般充满新奇感的眼神,对他越来越感兴趣。 “贝姆,你刚才救人时好厉害啊,你在哪里接受的训练?”这个人身手很好,脸蛋很俊,遣词造句与服侍打扮却使人有种他生活在旧时代的感觉,透着一种神秘感。 丽子用上了警官训练中必备的问询技巧,想套出对方的来历。贝姆对人态度恭谨,有问必答,只是但凡提及他的出生、年龄等等的问题,他支支吾吾,三缄其口。 影山在驾驶席上暗暗发笑。有关贝姆的资料,在协力者名单里有详细说明,谁叫她当初看也不看一眼。他十分期待当她得知贝姆的真实身份时的表情。 贝姆的身份暴露得比影山预料得还要快。当他下车的时候,不小心磕掉了头上的帽子。 他立刻捂住额头,但是丽子分明看到,在他额心上长有一个突出的尖角。那绝不是人类所能有的姿态,更像是某种只存在于传说、文艺作品里的生物。 ——妖怪!丽子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面色惊惶失措的贝姆。 7白夜行:改写记忆 贝姆黯然地转身下车。夜风凛然,他耷拉着脑袋站在路边,突然手被牵住了,他愕然地抬头,一脸呆呆的贝姆令丽子笑了起来。“宝生小姐?”贝姆局促不安地小声叫唤。 太过陌生的人类的温度令他整条手臂都僵硬着,觉得不妥,却又不敢挣开。 丽子本该讨厌这类异样的存在,可是看着他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似的模样,她突然萌生冲动,牵住他。他的手形修长,苍白的肤色透着如玉一般的质感,握上去十分冰凉,妖怪都是冷血动物? “不是说好一起吃饭?” 贝姆愣愣地被丽子带回家,坐在灯火通明的二楼宴会厅,面对影山变戏法一样摆出来的一桌美味大餐,他苍白的冷脸上绽开一丝有些兴奋的笑容:“我可以带一些没吃完的剩菜回家吗?” 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祈求眼神让丽子完全无法招架,问清他还有两名同伴,丽子拍板叫影山去接他们过来。贝姆连声说不用,从二楼窗户跳下去后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半小时不到的样子,贝姆带回另外两只妖怪,一位是裹在复古的欧式红色连身长裙里的成熟美艳的女性,另一个看上去是个可爱的小朋友,向丽子介绍说这是贝拉与贝罗,他的家人。 “你们是一家三口?”丽子很理所当然地问出每个人类都曾问过他们的问题,通常他们为了掩饰身份,会认可这样的身份,就像对夏目警官那样。可是丽子已经知道了贝姆是妖怪,他们就直言了三人是一起被创造出来的同伴,而不是父母与孩子的关系。妖怪是很诚实的物种。 从未吃过如此美味食物的贝拉与贝罗狼吞虎咽,贝姆出于天性里的矜持,动作斯文许多,时而用柔软的目光看着两人。和胃口好的人一同用餐会变得格外有食欲,丽子多吃了一小块羊排,前所未有的捧场令影山也十分高兴,一整晚大家畅饮美酒美食,宾主尽欢。 得知贝姆三人住在废弃的船舱里,丽子很是同情,力邀他们来家里住。 “房子还很空呢!”贝姆原本不想答应,担心太过添麻烦,但他被贝拉镇压了。 “你忍心贝罗孤孤单单的吗!”这句话最终打动了他。 “我们会打工还你的人情!”贝拉骄傲地表示,在她的保护下绝不让大小姐有半点损失。 影山乐见其成,笑眯眯地说:“丽子小姐的安危就拜托贝姆先生了。”他要替他们三人办理身份证明,看能否送贝罗上小学。贝姆更加感动,第二天起,丽子多了一个随行保镖。 逼仄的小屋里,微弱的星光照射在半开的阳台拉门上。淡淡烟雾中,亮司头靠着纸制的门板,指间夹着的劣质香烟积了好长一段灰。他一遍遍地回想白天的情形。 他骗那大小姐去了废旧工场,想侵|犯她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天他放学回家,路过废工厂时,看到自己暗恋着的纯真可爱的女孩,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而施加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他在那一刻头脑空白,手伸进口袋,碰到了因为喜欢刻东西,随时都在手边的刻刀…… “厄!”亮司从睡梦中惊醒。鲜血、女孩的尖叫、父亲死前定格的表情,十年来千百次的噩梦都是如此发展的,可今夜他却并没有看见。取而代之的是猛冲过来握住他的刀的女人。 白裙,米色外套,精致的波浪卷发,定格在他记忆里的那张脸,是丽子。 亮司用力拍打自己的前额,企图将她驱逐出去。他在杀死父亲前一刻,被丽子拦住,他没有杀死父亲,然后呢?下一个回忆片段便是穿着小学制服的自己正在参加父亲的葬礼。 亮司冲到电脑旁,暴躁地移动鼠标让待机的屏幕恢复。迟钝的反应令他一拳砸在屏幕上,深夜里的房间里响起重重的敲击键盘声音。他迅速搜索十几年前那场杀人案的资料。 父亲死了,雪穗的母亲被指控入狱,一切都没变。 亮司沉重地靠上椅背,深夜中闪烁的屏幕将他的脸照得灰白一片。那件事确实发生过,可是闭上眼,记忆中最为血腥、黑暗的场景,从哪个角落里都找不见。 “下班后在门外等我?呵呵,好啊!” 丽子放下电话,当麻看她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八卦兮兮地用手肘捅她:“是要去约会吗?” “嗯!”当事人供认不讳,当麻和老科长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小声嘀咕着下班后跟踪她,这群穷极无聊的同僚令今日新转来的濑文警士朝漏水的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 天气晴朗,视野开阔,丽子走出警署大厦,心情好极了。距离上次与桐原亮司的约会已经过去一周,这期间她去永大找过筱冢一成,故意刺激雪穗,只等着亮司自投罗网。 对面的港口,靠在栏杆上的年轻男人冲她露出笑脸。丽子欢快地跑过去,挽住他的臂弯。那男人压了压黑帽檐,阴柔俊美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 “贝姆今天想吃什么?” 两人有说有笑地乘上加长豪华轿车。汽车的尾气烟尘中,雪穗冷笑着从大楼的阴影里走出来。 汉堡店里,贝姆正小心翼翼地将番茄酱抹到薯条上,带着幸福的神情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他觉得自己很能吃而为此深感不安,不过对于丽子来说他就算是饭桶也不可能把宝生家吃穷,所以丽子纵容他,无论他想吃什么都满足,这一周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的日子。 “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太夸张了吧?”丽子撑着下巴望着对方,光是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就觉得很满足。发觉贝姆盯着她面前还未拆包的汉堡,丽子连忙把它递过去。 “丽子小姐不吃吗?” 丽子摇摇头,说自己不喜欢吃汉堡,贝姆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最喜欢吃的食物就是汉堡。像个小孩子,丽子笑嘻嘻地看着他,却见他低头又开始抹番茄酱,然后把薯条递到她面前。 澄黄色的细细薯条上,薄薄的一层红色酱汁涂抹得十分均匀,捏在对方劲瘦白皙的手指上。丽子张口接住,贝姆高兴的笑了起来。不知怎么有点脸红,丽子也拿起一根薯条喂他。 临街的橱窗内,两人膝盖相抵,亲亲密密的美好画面,吸引了往来行人艳羡的目光。喧闹声掩盖住异样的“咔嚓”,这一幕随即被编辑成邮件发送给丽子的“未婚夫”。 望着手机上收到的确认回执,雪穗阴森地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最近都联络不上亮司,她不得不亲自来抓丽子的纰漏。丽子和贝姆走出麦记,雪穗连忙躲闪进侧街里,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影山,跟上来。”丽子后悔地摸着有点鼓起来的胃部。刚才一人一根的喂食,让她竟然吃下去半袋薯条,现在只好步行消食。她让影山开车坠在后面,自己和贝姆慢慢踱步。 走出商业街,进入居民区,四周的喧闹不再,落日的余晖下,微风轻轻掀动地上的落叶。 突然,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宁静,斜地里冲出来的一辆出租车险些撞上两人。贝姆及时将丽子推开,自己追上慌忙打方向盘转向的司机。丽子正心有余悸地拍打胸口,这时候,十字路口的另一侧,又一辆车朝她直直撞过来。透过倾斜的汽车前窗,她与驾驶员四目相对。 “桐原亮司!”车头即将挨上她的刹那,贝姆猛地从旁冲过来,抱起丽子跳去一旁。 撞上墙壁的时候,贝姆将丽子牢牢护在怀里。他的肩膀重重地挨了一下,帽子落在地上,擦破的手掌上流下绿色的血液。他迅速站直身体,将丽子拨去身后。 亮司调转车头,猛踩油门,再次朝丽子撞去。 曾经,弑父的噩梦每夜每夜折磨他,迫使他用烟酒甚至迷幻剂来逃避痛苦不堪的睡梦,可是自从那天之后,梦魇再没有找上他。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他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妖法,竟然篡改了他的记忆,使得他印象中杀死父亲那幕场景没有出现。可是那并不代表他没有犯过这项罪。他在无尽的噩梦中还可以自我安慰,这是他应得的,他逃避了法律的惩罚,正应该承受地狱的酷刑。然而不再做噩梦之后,他反而觉得自己空空如也。 雪穗的邮件、电话留言不断地催促他替她解决这个女人,他都读了但是迟迟未回复。他甚至感到厌烦,一点也不想去思考丽子的存在。直到雪穗说他再不回复,她就自己另外找人的时候,亮司才行动起来。“抹消她”,这个念头疯狂地在脑子里旋转,也许这样他才能得到安宁。 车窗里的桐原亮司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她,沉沉的双目里积淀着太多她无法解读的情绪。 丽子突然顿悟,他慌了!她读过对方的宗卷,以桐原亮司的心机和智商,恐怕从来没有如此正面的,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来对付一个人。 可他现在却毫无计划,开着一辆租来的车就企图谋杀自己,说明他已方寸大乱。 丽子迅速思考着,贝姆挡在冲过来的轿车前。“砰”地巨响,亮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子,竟然用双臂将车头挡了下来!亮司咬了咬牙,将油门一踩到底。 从贝姆口中发出嚎叫,膨胀的肌肉撑破了黑色的西装,亮司眼睁睁地看着他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妖怪。挂在档上的手在抖,亮司深吸口气,踩离合器倒车,退了几米后再次猛踩油门,疾冲而来。 贝姆抓住了车前保险杠,肌肉虬劲的双臂一用力,在仰头大叫声中,将车头抬了起来。亮司疯狂地踩踏油门,两只前轮在空中空转。车身还在上抬,和地面已成45度角。贝姆憎恨对方险些伤害丽子,想要将他掀翻。亮司踢开车门,打算弃车逃跑时,突然看见丽子就在门外看着自己。 “你不再做噩梦了吗?”她这么问。瞬间,亮司的一切动作都停下来。窗外咆哮着的妖怪,发动机的隆隆声,周围的一切声音都离他远去,耳边只剩下那女孩的话语在反复播放。 8白夜行:计划有变 丽子对自己的能力十分了解,她能消除他人的不良记忆,用来做心理咨询师是再合适不过的职业。看到亮司动摇的表情,丽子明白自己说中了,更加勃勃欲试时,一声尖叫划破深蓝的夜空。 街道的那头出现一个行人,正惊恐地望着贝姆。高达两米的怪物在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注视下,竟然茫然不知所措,愣在当场,被举起的轿车重重摔回地面。 亮司回过神,趁着贝姆惊惶失措,倒车迅速离开现场。转弯的时候他从倒车镜里看到丽子,她没来追自己,而是跑向那名路过行人。他发觉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微微笑了笑。 相比于她对自己做了什么,她身边怎么会有一只怪物在保驾护航,他反倒是在想,她又用她的能力,消除对方关于这只怪物的记忆了吧。真是好用的能力啊,他心道。 “不再做噩梦了吗?”那就像一句咒语,困住了他。接连两次谋杀失败,亮司知道今天过去,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杀死宝生丽子。不止因为她很棘手不好对付,更加源于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 天色已沉,街角的路灯下,贝姆颓然地蹲在地上。踏着清脆的步伐,细高跟鞋朝他走来,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笔直纤细的小腿。贝姆双手掩着额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丽子的反应。 以往但凡给人看到他变身后的样子,等待着他的就是无尽的噩梦。谩骂、殴打、石头、厌弃,无不提醒他自己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这个可悲的现实。丽子呢,她会怎么看他?她夸过自己好看,可那只是伪装成人类的一具皮囊。真实的模样那么丑陋,每次看到都令他自己绝望嚎叫。 “贝姆别怕,我把那个人的记忆消除了,她不会记得曾经看到你。” 听到丽子柔和的语声,贝姆仰起头,投来可怜兮兮唯恐被抛弃的眼神。 他的衣服又好好地回到了他身上,似乎是伴随他出生就穿在他身上的特殊材料,标准的绅士三件套,从中可以看出大正时期华族的品味,优雅绅士已极。 可就是这么一身正装打扮的男子,却蹲在街角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实在让丽子啼笑皆非。 “贝姆怎么啦?”吞吞吐吐半天,他才答道:“丽子小姐、不觉得我的样子……难看?” 丽子绽开温柔的笑容,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她做了长久以来一直想做的事情,轻触他额心的角。青色的鼓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坚硬,倒是软软、肉肉的,很有弹性,丽子轻轻戳了戳,贝姆浑身颤了颤,俊脸涨得粉红,企求地望着她,想抬手掩住又不敢。 丽子哈哈地笑起来,不再欺负他,对他说:“变身要消耗很多力气吧?我带你去吃汉堡?” 在汉堡店里,丽子接到影山的电话:“大小姐,我跟踪了桐原君,得知了他住所所在。” 她笑着挂掉电话,可以开始第二步计划了。 第二天上班,丽子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到一名不速之客。顶头上司津田先生坐在她的真皮靠椅上,唰地转过来,嘴巴里吮着棒棒糖,带着一脸诡笑,就差没把“不怀好意”四个字写在脸上。 “呀,真不愧是大小姐,这间办公室已经很像样子了嘛,椅子很舒服!” 如今警署大厦的顶层已经建成一个空中花园,透明的玻璃罩房采用最先进的恒温换气技术,使得数百平米的空间内冬暖夏凉。其中一百坪的空间被隔出来作为办公室,电脑、传真机、投影仪一应设备俱全,家具摆设高档舒适。 在办公室外栽满了绿色的盆栽,各色吊兰、花卉使得这里看似一个温室花房,这是为了供丽子小姐闲暇时放松视力。楼下spec的三名同僚时常对她的生存环境眼红不已,却不怎么愿意上来,因为她这里独独没有dvd放映机。 津田背着手巡视一圈,边满意地连连点头,边感慨:“请来一个大小姐垦荒,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大叔我的先见之明是多么明智啊!” 丽子暗自翻白眼,在心里腹诽了几句,面上仍恭敬地问他:“津田先生有什么指教?” 津田随手拉开档案柜,拿出最上面的一叠宗卷,摩挲着因为频繁翻弄已经起卷的页脚,笑道:“你最近很努力嘛,进度似乎不错。不过,接下来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唷。” 得知津田准备让协力者撤出,丽子如同遭到雷击,瞪大眼睛反问:“您是说贝姆不能再帮我?” 津田桑含着棒棒糖点点头,见到丽子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他心情似乎更好了,开始说教。 “协力者其实是民间协助者,不属于国家管辖,你可是专业精英,怎么能强迫一些老百姓卷进麻烦你,用廉价的付出收买他们为你做事呢?这种投机取巧是不对的。” 丽子被说得几乎哑口无言,想了想她辩解道:“可是,任务危险性很大呀!才几天我就遭到了两次谋杀,要是没有协力者,我就死定了!”你不给我安排同事,总得给我帮手吧! “可我看你的样子,似乎没有把谋杀什么的放在心上,之后还没心没肺的请人吃汉堡,”津田转了转棒棒糖,嘴巴里嗞嗞作响,“真是的,都不请大叔我去吃饭,我可是你的上司!果然是新入职的菜鸟,太太太过天真了!”中年大叔的唠叨令丽子不得已缴械投降。 “我知道了,我会去做的。”丽子垂头丧气。原定计划是让亮司和雪穗离心,然后逐个击破,她的依仗便是武力值爆表的贝姆。可现在没了保镖,她就不敢有恃无恐地涉险了。 “你准备怎么做?”津田问道。 “唔……”丽子边想边说:“证据搜集得差不多了,目前桐原洋介的案件还没有过起诉期限,准备好后直接指控桐原与唐泽的杀人罪名就好了。” “不不不,”津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晃动,“这样太浪费啦。”见那小菜鸟一脸迷惑,他大发慈悲地解释:“桐原亮司是个难得的人才。你不是抱怨没有同事吗?” 丽子惊恐万分地回望他,意思该不会是……? “没错!”津田用一种宣告死刑的口吻,打破了她对这个部门的最后一丝幻想,“你的同事,可以从你的任务对象里发掘而来哦!” “不是可以而是只有这一个途径吧!”丽子终于忍不住吐槽自己的上司,而他竟然还一脸笑眯眯:“不错,理解能力很强,不愧是我从几万人里选出来的高材生唷!” 虽然理解得很快,但并不代表能立刻接受。接下来的一天里丽子瘫倒在椅子里,不断反思自己当初怎么就想不开,要选择刑警这个糟糕透顶的职业? 她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工作目的究竟是什么。根本不是所谓调查潜在犯罪者,抓住他们的把柄。实际上以国家机关的水平,要起诉一个人再容易不过。他们所希望的,是从罪犯里寻找人才! 为什么津田今天会突然出现,而且断绝了来自协力者的帮助,他是要逼迫她,独自去接触桐原亮司,最好能将他笼络过来!丽子长长叹口气,认命地拨打电话。 “影山,把上次你查到的桐原亮司的住址,用邮件发给我!” 深秋的寒夜,没有星星与月亮的夜空冷冷俯视着大地。 狭小公寓的阳台上,亮司背靠冰冷的水泥墙壁,仰头茫然望向夜空。 突然,一颗小石头打到他肩上,他从简陋的水泥阳台栏杆间隙,看到一楼路边的女性身影。 “亮——司!”她朝这边夸张地挥手,手在嘴边拢起,用口型冲他大喊着他的名字。她乌黑的卷发披散着,仰着脖子的姿势使得她的脸庞看起来格外娇小,望过来的眼睛那么明亮。 桐原亮司收回视线,随手拾起那颗小石子扔下去,在深夜中发出寂寥的声响,咕噜噜地滚到路边。丽子见他半点没有挪步开门的意思,哼地冲旁边道:“贝姆,想办法帮我进去!” 从黑暗中浮现贝姆的身影,他按着帽子,低低鞠了一躬:“丽子小姐,冒犯了。”然后他揽住她的背,手伸到她膝盖下,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身体下沉、用力蹬地,顷刻间便降落在二楼。 “那么,我告辞了。”贝姆恭敬地对丽子说完,眼角朝亮司瞥去,确认对方收到自己警告的视线,这才退入黑暗中。安静下来的夜里,蹲着的亮司和站着的丽子一时间面面相觑。 “嗯、咳,”丽子清了清嗓子,“亮司君,我们谈谈吧?” 亮司沉默地偏头去一边,用无动于衷表示对她突然入侵的对抗。这样下去谈话就无法展开了,丽子决定沟通从坦诚开始:“亮司君,我是一名女警,去年从耶鲁大学毕业归来……” 闻言,他目光微闪,却依旧低垂着头。在他的下巴上有着未刮净的胡茬,面色因缺乏睡眠而不见血色,眼睛下有浓重的青硬。他随意地蹲着,双手前伸着搭在膝盖上,就像一个百无聊赖的民工或者体力劳动者,偏偏又有着与此不相符的纤细肩膀,和久不见天日的惨白肤色,令他看上去介乎于男人和男孩之间,有着一种奇异的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气质。 “总之,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是科班出身的专业人士呢!”丽子轻快的声音不断骚扰他的听觉:“心理学的知识,我多少懂一点,你有什么不快,都可以对我倾诉哟!” “嗤。”从亮司鼻子里,发出明显的不屑声,阴沉的面容上也绽开一抹笑容,尽管是讽笑,但起码他有了反应,这是不小的进展。 “诶,你在笑我?讨厌啦,我是说真的,你的心理上有严重问题,你自己也清楚吧?” 亮司倏地抬起头,表情中阴戾之色一闪而过,“你这女人,可真够得寸进尺的啊!”他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向自己,另一只手呈钳子状掐向她的颈脖。 “诶诶,住手,别怪我没提醒你,贝姆就在附近唷。”丽子忙用手挡住他,头向后仰去,边说道:“如果你有什么不当行为,他会出手的,别给自己找麻烦。”虽然贝姆被禁止再插手她与亮司间的事情,但亮司本人并不知道这一点,丽子就心安理得的继续狐假虎威。 这是……威胁他?亮司仔细打量她,她睁着明亮的眸子看着他,一脸的天真娇憨,这是位不知世事的大小姐,亮司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善良而心软,即使对自己这个险些杀了她的人,也能照样毫无芥蒂的交谈,甚至将身份一点一滴的告知,只为了吸引他一丁点的注意。 “呵、呵呵……”亮司讽刺地笑了起来,软软塌着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令丽子莫名其妙:“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亮司,我真的是来帮助你的,你——” 烦躁。亮司的黑眸沉沉地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异常发亮的双眸里好似点燃着黑炎。 吵死了! 在他与雪穗坠入深渊的时候,这个女孩子正穿着可爱的洋服,在大房子里弹着钢琴、唱着圣歌吧。只有在阳光下成长起来的人,才会有如此洁净的心灵,可她凭什么居高临下的对他谈拯救?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人救救雪穗,没有人拯救他?她以如此干净的姿态出现在这个早已污浊不堪的自己面前,是要嘲笑他吗?彻底的击溃他? “你很吵啊!”出离愤怒的亮司已忘记了威胁着自己的保镖的存在,燃烧着的眸子里此刻唯独刻印着那白裙的身影。他一把扯住丽子,将她掼进房间内,随即自己也跟进来,跌跌撞撞地将刚要爬起的丽子推回到地上,身体压了上去,跪坐在她身上。 “亮、亮司?” 看似瘦弱的男人意外地沉重,丽子仰躺在榻榻米上,试图掀开他,下一刻手腕便被他捉住了。亮司把她纤细的手腕压在她头顶两侧,朝她俯下·身体,脸上诡异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渗人。 “你不是想拯救我吗?”他凑到她耳边,用近乎旖旎的耳语,神色却极为狰狞的冲她柔弱的脖子张开森森的牙齿:“说总是比做要容易,不然来看看……你究竟能为我做到哪一步?” 9白夜行:侵犯治愈 男人温热的吹气喷到她耳垂上,令她身上起了战栗。丽子一肘击过去,顶在他的肋骨上,亮司捂着伤处往一侧偏去,她顺势扭身,大半个身子摆脱出来,亮司立刻追上去,扑到她背上。 两人纠缠着一路滚进房间中央,挣扎中丽子的手背打飞了一个什么东西。 刹那间,场景为之一变。 漆成白色的墙壁已泛黄,天花板角落有水渍,这是一间破旧的旅馆房间,丽子睁开眼时,自已正躺在白色的床单上。床上很挤,她往身旁看去,见到穿着黑色校服的亮司,正骑在一名女性身上。 这时的亮司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脸颊的线条比现在圆润,下巴还带着点婴儿肥,皮肤又白又嫩,莹润到几乎要让身为女性的丽子感到羡慕的地步。 他上半身的男子校服外套敞开着,白衬衣的扣子开了上面三颗,领带松松的系着,露出布满汗珠的锁骨;下面的皮带解开,裤子褪到大腿上,衬衣下摆遮住的半个臀部正在一挺一送。 根本用不着去看,房间里充斥着的腥臭空气就令丽子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厄……”丽子咬着唇从床上连爬带滚到地下,尴尬得头要冒烟,这时候她的手腕被人从后面扯住了。她回过头,亮司正紧紧抓着她,一脸狰狞地咬牙切齿望着她。 丽子忽然察觉不对,身为警官,她的洞察力经过特别的训练,使她一眼就看出亮司脸上痛苦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享受性·爱的乐趣,不如说像是在被强·奸。 最重要的是,他身下的女性,由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实在太不合常理。 丽子肃起脸,爬起来推开了亮司,将那名趴在床上的女性翻过来,掀开她的眼睑——果然,那人已经死了。她继而检查尸体的硬度、尸斑形成情况,可以断定对方已经死去两小时以上。 桐原亮司,这名十七岁的少年,竟然在强·奸·一具尸体! 丽子高高扬起巴掌,“啪”地重重打在少年的脸上,亮司捂着脸,转过来,两只空荡荡的黑眸沉沉望着她:“是你!” 亮司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小学的时候,在他即将弑父时,她突然冒出来阻止了他。虽然父亲仍然死掉了,但是她在他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见她泪盈于睫,满脸痛心疾首,仿佛比他还要痛苦,亮司冲她咧开牙齿。 “你是妖怪吗?”自那时起,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变老。 他揪住丽子的长发,将她拖拽过来,两人扭打在一起,抱作一团滚进床上。 那具女尸挨了过来,过分柔软的触感叫她瞬间背脊冰凉。尽管丽子在实习的时候见过不止一具的尸体,但与尸体同床的经历还是过分惊悚,令这名新人女警不可抑制地尖叫起来。 此时是深更半夜,旅馆房间的墙壁非常薄,隔壁的男欢女爱声这边清晰可闻,亮司赶紧捂住丽子的嘴,一边不爽地将床上的尸体踢开,掉落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她、她不是你的——”床上的女性和亮司是什么关系来着? “爱人?哼哼,别开玩笑了。”少年擒住丽子的下巴,沉哑的语声拖着音调说道:“只是援·交的对象罢了。倒是你,欧巴桑,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援·交?!丽子的脑子里响起晴天霹雳,亮司的履历在她眼前逐字逐句的掠过,白纸黑字定格在其中一行上:“园村友彦,曾与年长的ol援助交际,卷进杀人事件而被指控为嫌疑人。” 那个案子最后以女性被害人的体内发现的精·液血型与犯罪嫌疑人的不符,而成为无头悬案,丽子还记得女性被害人体内的精·液为ab型,亮司的血型也是同样的…… “天哪!”丽子顿悟到前因后果,不由惊叫出声时,她的脖子被扼住了,少年骑在她身上,眼睛赤红,双手用力掐着她,“管你是什么……给我去死吧!” 一阵眩晕过后,丽子回到了小公寓的房间里,对面是成年的亮司,他正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她。丽子的喉咙不由一阵生痛,倒退着朝门边挪去。 亮司立刻朝她扑过去,狠狠撞上电脑桌,桌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你以为你还走得掉吗?在你得知了我那么多的秘密之后!” 他阴郁地说着,边朝她扑来。丽子敏捷地一闪,让他扑个空;他展臂一捞,触碰到她的肩膀,被她即刻挥开,他被她那避之如蛇蝎的态度给刺伤了。 “丽子!”亮司沉沉吼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呢,丽子神色一晃,就在这时,他爆发出无以伦比的力量,将她再次捕捉住。 丽子的背部被抵在墙上,男人身体紧贴着她,两手钳制着她的双腕,把她死死挤压在墙上。 “亮司,你不要冲动!”丽子见他难辨喜怒的目光扫过来,不由紧张得吞咽了一下,那动作更突出她颈脖上的掐痕。亮司还记得,刚才碰到她之后,他的回忆又变了。 那是发生在他高中时的事情,他为了赚学费与生活费,在外援助·交际,顾客对象是三十岁左右的单身空虚白领。因为有时顾客会结伴前来,一个人应付不来,他有时会介绍生意给自己的同学。 友彦便是其中一个。他不幸碰上一名患有心脏病的31岁ol,某次两人做过后,那女人心脏病发,死在旅馆里。亮司一方面怕他供出自己,又因为看出友彦是个编程的好料子,尚有利用价值,于是答应帮他善后。 他善后的方法,就是在那个死去的女人体内留下自己的精·液,以误导警方的搜查,果然,友彦成功脱罪。但自那之后,亮司就有了一个后遗症:他变得无法射·精。 这意味着他根本不能从性·交中获得任何快感。正因为这样,他与雪穗的交·合总是不近人意。在两人都痛苦的情况下,他们决定不再进行肉·体上的联系。 但亮司觉得,正因此,两人的关系升华到了更崇高的层面上。 可是现在他的记忆被大幅篡改掉了,自己在还没插·进女尸那令人恶心的身体里时,从天而降一个奇怪的女人,打断了他要做的事情。此后的回忆里,再没有关于奸·尸的记忆。 那么,是不是自己已经……被治好了呢? 亮司的目光移上丽子的脸颊,她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眼里写满担忧之情,还有一丝索瑟畏惧。他朝她的脖子伸出手,她更往后蜷了蜷,加速颤抖的睫毛好似刺到他的心脏,令他胸口刺痛而瘙痒。 他用指尖轻擦过她脖子上的痕迹,这是她再次闯进他的过去的证明,他看到她莹玉般的肌肤上迅速立起细小的疙瘩,那副削肩轻颤的姿态活像某种可怜的小动物,既美丽,又脆弱。 “丽子,你知道吗?”亮司拨开她有些凌乱的长发,露出她一侧如玉的颈脖,凑过去轻轻啃咬上,在她耳边低喃:“很可能因为你的举动,让我变回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你不是很了解我吗,精英人士?那么你一定猜到,我和那具尸体发生过什么。” 他恶意地将自己曾经的事情讲给她听,在那漫不经心的腔调下,丽子只觉得胸口阵阵抽紧,望着亮司好似无底深渊的空洞双眸,不可遏制的疼痛从她的胸腔深处蔓延上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同情我?呵呵,与其这样,不如做些实质性的事情来安慰我。” 她惊恐地望着那男孩变得有些邪气的笑脸,他的手指已经撩起她的裙摆。 “就用你的身体,来测试一下我现在究竟能不能射·精吧。” 带着汗液的潮湿手心,就像蛇一样爬上她的腿部,丽子感到浑身寒毛直竖,屈起膝盖重重一顶,却被他早有预料地防住,灵活地侧身躲开,并更欺身进她分开的双腿间。他抱着她抬起的大腿,另一只手捏上她的胸脯,丽子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把他的头打偏过去。 “你以为我是圣母吗?自己的人生要自己负责啊!谁稀罕用身体拯救你,神经病!” 丽子美目圆瞪,头发都快竖起来,活像只炸毛的母猫,泛着粉色的脸颊看上去愈发明艳娇美,看着她这副生机勃勃的模样,亮司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把头抵在她肩上,双臂圈住她的肩膀,弓着腰埋在她胸前,就好像向母兽寻求安慰的小兽。脆弱的美少年,他这副姿态能够轻易引起任何女人的母性,使得丽子本该推拒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两人的身体在墙角纠缠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仰起的脖子上,汗珠沿着优美的曲线下滑,他仿佛被那莹白的肌肤所蛊惑,伸出舌尖轻舔了舔,边咧开邪气的笑脸,身体紧贴在她身上不断磨蹭。 “嗯、厄……”这个夜晚的记忆对于丽子来说极为混乱,留在她印象里的仅余昏黄的白炽灯光,灰扑扑的墙壁,汗津津的触感,和男人在她耳边不断的呻·吟。 磨蹭越来越猛烈,他紧紧抱着她,近乎用全力地撞击在她的盆骨上,激烈到令她生痛。 这家伙真的是得寸进尺啊!丽子拼命推他,却被他使出全身力气压制得紧紧的,她愤而一口咬在他颈侧,亮司浑身剧烈地一震,弓着身子死死地抵着她,湿润的热流迅速在两人之间蔓延。 久久地,房间里一片安静。夜已深沉,隔壁的声响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丽子听见耳旁的啜泣。他靠在她肩上,凌乱的碎发被分不清是谁的汗水浸湿,贴着她的脖子,又痒又刺痛。 10白夜行:真真假假 大学校园里,下课铃声响起。 “今天就到这里,大家下课吧。”在学生们的掌声中,筱冢一成优雅鞠躬,走下讲台。 作为研究院的学生,他需要给低年级的大学生们授课,由于他年轻有为,外形俊朗,使他深受女学生的追捧。为免被女学生们包围,他养成了下课就立刻离开的习惯。 唐泽雪穗早有准备,从第一排迅速追出门外。 “筱冢先生,您最近神色看上去不太好呢,工作太累了吗?请一定注意休息啊!” 美少女贴心的关怀却没能打动对方,筱冢心不在焉地应付她,这时他的皮包震动起来。 “嗯啊,丽子?”筱冢的表情柔和下来,“今晚吃饭?好啊,我有时间……嗯,我去接你。” 他接完电话,扣上手机后面色却阴沉下来,半晌后才发觉到旁边眼巴巴看着他的女孩子,“啊,雪穗君,抱歉。”雪穗快把牙齿咬烂了,但看他不佳的面色,复又燃起希望。 “好久没见到丽子小姐呢,你们的交往还顺利吧?”状似无心的话,字字戳在对方痛处上。 筱冢脸上浮现阴影,故作轻描淡写地说:“她啊,最近有点事情忙。总不能一直围着我转嘛,哈哈。” 雪穗在心里嗤之以鼻,那个无所事事的大小姐,难不成还忙工作吗?不就是和小白脸搞上了! 她自认为看破了一成佯作的镇定,神色黯淡下来,扭着衣角说:“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一成先生您……” 筱冢鄙视地心道,这么说不就是引得我问吗?遂而说道:“啊呀,替人保守秘密是一件美德。不该说的事情,还是不要好了。” 雪穗心中一惊,但抬眼看见他一副阳光明朗心无城府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可、可是,我真的难以忍受,像一成君这么好的人,被那样子欺瞒……” 她美丽的脸上呈现悲戚之情,对这样一个明显爱慕着自己的美少女,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会不自觉心软,筱冢也不例外,迟疑着问她:“雪穗君,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上钩了。雪穗素手捂着脸,嘤嘤哭诉:“还是不要说了,我不忍心伤害一成桑……” 筱冢压抑住内心的鄙视,皱眉说道:“唉,这样让人异常在意啊,今天不听您说完,我恐怕无心做任何事情了。” 雪穗装模作样地说:“呜呜,这种话本来不该由我来说,可是、可是……”扭扭捏捏地把看到他的未婚妻与一位打扮得像牛郎的男人牵手逛银座的事情说了出来。 筱冢看似大受打击,神情阴晴不定,雪穗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曲线优美的胸脯状似无心地擦来擦去,“一成桑,晚上不要去见她好吗?那样的女人,实在……” 筱冢强忍着全身的鸡皮疙瘩,把手从她那里抽出来,苦笑着说:“她只是爱玩了一点,我想她会有分寸,不会随便破坏我们的婚约。” 雪穗简直不能置信,他竟然要忍下去吗?她惊叫:“您是那样的爱着丽子小姐,连这种事情也能够容忍吗?” 筱冢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注意到旁边的人,原来是江利子,她脸上带着被发现偷听的尴尬,怯怯地笑着说:“啊、对不起,我才刚来,什么都没听到!”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雪穗在心里翻白眼,动作上却一副为她解围的模样,把江利子拉到自己身后,巧妙地挡住她的身体,转而面向筱冢:“一成桑,今晚——” “啊、还是算了,我有约了。” 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江利子由衷地感叹:“学长真是好男人啊!” “那是当然。”雪穗在心里哼道:“这个好男人总有一天会是我的!” 入夜时分,丽子却根本没有去赴宴,而是在家里享用影山烹调的美食。二楼宴会厅里,影山替她再次斟满红酒时,突然窗户上传来细小的声响。 丽子疑惑地回头,看到有人在外扔小石头,她正要起身,影山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大小姐,一切骚扰您用餐的因素都不存在。”他笑眯眯地说,眼镜闪着寒光,这副模样充分诠释了何谓笑面虎。 “哦!那么全权交给你负责,影山。”丽子也猜到来的人是谁,话说这样的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以为她是中学生吗?她觉得应该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遵命,大小姐。”影山拎起放置红酒的冰桶,大步走过去,推开窗户把整通冰水都倒了下去,外面传来一阵砸中目标的声音。 “咦,影山,我们家的院子里没有安保措施吗?怎么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啊呀,大小姐,本来养了一群警犬,是您小时候被吓到过,所以老爷把它们关了起来。现在要放出来吗?” “嗯,那就放出来吧!”两人的交谈清晰地从敞开的窗户里穿出去,下方刚刚爬起来的亮司险些脚一滑又摔倒。 影山站在窗边,嗤笑地望着他,唇形说道:“败犬。” 宝生家的豪宅占地极广,前厅设有修剪整齐的法式花园,后院则是精致美丽的玫瑰园。 花园里,丽子坐在秋千上前后摇晃,亮司身着一袭黑色风衣,靠在旁边的栏杆上。 “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你想通了吗?” 想通?什么叫想通,想通又能如何?亮司没有理会她,而是说道:“你的婚约,是真的吗?”瞥见丽子疑惑的视线,他径直说:“你最好不要和你的‘未婚夫’再有来往。” “为什么?” “……”在他不自然的沉默中,丽子倏地站起来,大声说:“就因为她想抢别人的男人,我就要拱手把男人让给她,是不是这么回事?” 亮司偏过头,声音愈发低沉:“雪穗她什么也没有,说起来是你抢走了她的东西。你不仅对她隐瞒了身份,婚约也是假的吧,只为了接近我们调查案件。” 丽子气极却笑了起来,一脚狠狠踢开秋千,几步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照你这么说,她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有,我就该把她看中的都让给她,你是这么想的吗?” 她掰正他的脸,怒喝道:“是不是?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告诉我她真的一无所有啊!你的保护、你的忠诚,你的一切,这些都不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她还要筱冢集团少夫人的名义,要贵妇人的身份地位,最好还要婚约附赠的股份,乃至于整个筱冢集团,是不是这样?” 亮司无言以对,她说得都对,雪穗就是那样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很有可能事情就会如她所言般发展。但是……亮司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了雪穗方才电话里的那番哭诉。 “小亮,我好羡慕那个大小姐,她生下来就什么都有,而我……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雪穗的自卑、懦弱,与他一模一样。而像丽子这样活在阳光下的人,根本无法明白他们内心的阴影。亮司望向丽子,心里下了某种决心,他苦涩而冷静地说道:“我确实是这么——” “嘘。”丽子伸出手指,压住他的唇,悄声说:“别出声,听。” 弥漫着夜雾的玫瑰园深处,响起悦耳动听的鸣响,细小而空灵,在风中时隐时现。 夜莺!亮司睁大眼睛,尽管极力克制,却难掩神情中的惊喜,这副稚气未脱的表情令丽子笑眯了眼。事实上在阅读宗卷时,丽子觉得亮司的形象十分模糊。对他的形容诸如阴郁、忧郁、沉默寡言这样的词都很合适,但她很难得知这些表现之下他真实的性格。 他一直隐藏于黑暗中,做着违法的勾当,目的全是为了雪穗,赚钱供她生活得像贵族小姐一样体面,以及替她扫清她所有的敌人,譬如说自己。 就像一团阴影,形状不可捉摸,直到现在,才对她展露出一角表象之下的真实。 丽子对他嫣然一笑,“亮司,谢谢你。你是来警告我的吧,雪穗命令你对我动手对吗?” 她的目光澄亮而纯净,用一种笃定他不会再对自己怎样的信心,笑盈盈地望着他,尽管亮司确实是这么决定的,但看她这样一脸心无城府的模样就令他感到烦躁。 “你就这么确定?”亮司冷笑着嘲讽她:“要知道,除了你没有别的女人能让我高·潮,你真的觉得你是安全的?” 深夜里,万籁俱静,偏僻的后花园里悄无人息,亮司往前一步,手撑在秋千架上,押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睛里萦绕着浓郁的黑色气息。 “我相信你。”丽子丝毫没被吓到,展颜自信地一笑:“比起雪穗,你才没有坏得彻底呢。你还没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吧?嘿,谢谢你替我保守秘密。” “那不是为了你而是为她!”亮司被戳中痛脚,冲她咆哮,脸颊不可遏制地涨红。 “我相信。”丽子伸着懒腰站起来,双手背到身后,边踢着脚走路边说:“但我也相信你同样是为了我。承认吧亮司,我们是朋友,你不会出卖我。” 她把脆弱的背部暴露给了自己,他完全可以趁机掐住她那纤细的脖子,只需要一拧……或者把她压在柔软的草丛上,扯破她的裙子…… 各种各样暴力的妄想之下,亮如洪钟的四个音节震得他耳鼓膜嗡嗡作响:“朋友”。 霎时间数张面容在他眼前闪现,国中时因为偷拍雪穗照片,被他陷害至死的同学雄一,以及他的兄长菊池,还有园村友彦。 他从未像正常人一样交过什么朋友,这些友人都是因为有需要他才会接近,陷害与利用,这就是他对自己的朋友所做的唯一事情。 望着眼前这名天真到可笑的大小姐,亮司倍感荒谬,以至于哈哈地笑了起来。 丽子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好似癫狂的表现,直到他总算止住笑声,投来近乎仇恨的视线。 “跟我来。”他紧拽着丽子的手腕,以捏得她生痛的力道拖着她快步走向大门。 11白夜行:暴力女王 亮司拉着丽子跑出花园,穿过大厅,立于前方的黑色西装管家先生堵住了去路。影山站在大厅的灯光与门外黑暗的交界处,闪过寒光的镜片令人看不清他的视线。 “哦呀,大小姐这是要出门吗?”不知怎么,看到他丽子突然觉得心虚。她甩开亮司的手,却被他再度握住。影山神色不改,依旧笑面迎人,又叫丽子觉得自己先前的是错觉。 “时候不早了,大小姐已经到了就寝的时间,我来送桐原先生回家吧。” 字正腔圆的吐音里却莫名带上寒意,这个男人正在散发沉重的压迫感。 亮司垂下头,眼角瞥向丽子,说:“你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行驶着的加长豪华轿车里,丽子与亮司同坐在车后,亮司抓着丽子的手,放在膝盖上无意识的把玩。丽子觉得这是孩子气的行为而纵容了他,前方驾驶座上的影山却从反射镜里盯着这一幕。 “嘶——”刺耳的橡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车在小巷里漂亮地做出九十度直角转弯,车内的亮司肩膀重重撞上车门。丽子从来有系安全带的好习惯,但也被惊吓了一番,身体前倾,嗔怪地拍了拍影山的肩膀:“影山,你的驾驶水平没这么差吧?当心我解雇你哦!” 影山的心情更差了,挂上笑脸的面具说:“我很抱歉,大小姐。刚才是因为我看到一只小猫横穿马路。” “诶,是这样?那它安全了吗?”丽子对小动物极有爱心,影山深知这一点。 前方传来的磁性男声变得柔和了许多:“是的,大小姐,幸而避开了。我想它现在很安全。” “做得好,影山!”丽子索性抱着车前座位靠背,与他继续说笑。亮司在反射镜里看着那个腹黑男人刺眼的笑容,嘴角一抽:“别得意太早。” 他们来到深夜里的一所学校,亮司国中时就读于这里,两条街外的女校便是雪穗的母校。亮司带着丽子来到校园后的废弃仓库,黑暗破旧的墙壁令人感到压抑,布满灰尘的地面仿佛封印着禁忌的回忆。丽子驻足于门外,抗拒着走进去。 亮司冷笑着冲她投来蔑视的视线,眼神在说:“这就是你的决心?也不过如此。” “你想要我看什么?”丽子双臂在胸前交叉,质问他:“是雪穗的同学藤村都子,对吧?你就是在这里侵犯了她?因为她不该太美丽优秀,以至于抢了雪穗的风头!” 亮司一震,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麻木。斜视着地面,他冷嘲道:“调查真是彻底。” “这不是你打算让我看的吗!” “不是、不止。”亮司的嘴角牵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忽然把丽子推了进去。 前两次的经历令亮司察觉,丽子突入他人记忆时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需要与对方有身体接触,二是在相同的地点,或者借助某个媒介。 他的推断完全正确,丽子再次跌入亮司的记忆里。 脏而旧的仓库里,回响着刺耳的哭喊声。 丽子绕过堆叠的大木箱,来到仓库深处的一角,看到一个男人正压着一名小女孩。她还穿着小学生的水手服,下·身赤条条的,白得刺眼的两条细腿在空中踢打、挣扎。 丽子急冲过去,跳起、旋身,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正中男人的腰侧。 亮司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侧脸上的灰尘,一对阴鸷的黑眸盯上丽子,倏地亮了起来。 “欧巴桑,又是你!”这时候的亮司不过二十出头,放在普通人身上是大学还未毕业的年龄,可他看起来却已经像历经沧桑,神情颓丧,皮肤暗淡无光,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距离上次过了好几年了,你的胸还没有下垂嘛。” 色眯眯的目光激怒了丽子,她挥着拳头冲上去,重重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看着横躺在地上的亮司,丽子的胸脯气得一颤一颤的,却又觉得有点好笑。 事实上,这还是她首次碰上这种情况,数次进入同一个人的记忆中。她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记忆中的亮司记得她的存在,但是对她的印象仅限于前两次的相遇。 对他而言,自己是从地底冒出来的、或者是从天而降的妖物吧。她昂首挺胸地走过去,一脚踩在准备爬起来的亮司胸口。在亮司沉怒的目光下,她重重跺了两脚,骂道:“人渣。” 恍惚中,她再度回归到现实。亮司捂着胸口,被她暴打一通的疼痛鲜明地烙印在记忆中,他紧盯着她,黑眸里燃烧着沉寂的怒火。丽子浑然不惧,迎着他的目光走上前,啪地又扇了他一耳光。 “那个小女孩,是高宫的女儿对吗?”得益于详尽的调查,丽子对亮司身边的事情了如指掌。 雪穗通过筱冢认识了高宫诚,两人是表亲,都是世家出身的公子。由于筱冢明显对雪穗不感兴趣,于是她把目光转移到高宫上。高宫死去的前妻给他留下一个女儿,小女孩对一切觊觎父亲的人抱有敌意,成为她嫁入高宫家的最大障碍。 雪穗叫亮司毁掉了小女孩,以关心照顾为名,取得了女孩的信任,为嫁给金龟婿扫清了最后的障碍。然而比起年届三十的高宫,年轻英俊的筱冢显然更诱人,雪穗一方面吊着高宫,另一方面仍然对筱冢眉目传情,随后丽子的出现令雪穗重新燃起对筱冢志在必得的决心。 “为了那个女人,你竟然去强·暴一个国小的女孩!” 丽子的怒火如有实质,浑身仿佛在燃烧,几乎刺痛了亮司的眼睛。 为了雪穗,他什么都可以做。只有雪穗,是他永恒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光明。不是像丽子那么耀眼,那是一种黑色的光,不会让他自惭形秽,不会让他觉得自己的黑暗无处遁形。 坚定了这一点,亮司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恶意地说道:“你不是很清楚吗?我都做了什么?杀人算什么,我杀了不止一人。还有强·暴、奸·尸、欺诈、拐骗、黑客、恐吓……” 那缺乏血色的干燥嘴唇每吐出一个词,丽子心中便一痛。言语可以是利刃,伤人亦伤己。 “说完了吗?”丽子冷笑着攥紧拳头,逼视着他说道:“假如你不是抱有负罪感,为什么要叫我到这里来?还特意给我看你的过去,不就是想要我救你吗?” “我从来没有期待过那种东西!”亮司脸上的能剧面具被打破了,罕见地漏出一丝慌乱,“我让你亲眼目睹,是叫你别再妄想!不管你企图从我身上获得什么,我告诉你,那都不可能!” “哈,”丽子轻蔑笑道:“我从你身上能得到什么?你还有什么!” 刀锋般的言辞刺进亮司心底,确实,他什么也没有,自那时看到父亲对雪穗行暴起,他就失去了父亲,然后是母亲,再是正常的生活,从此久居于黑暗里,身上一无所有,内心也是空空荡荡。 丽子逼近他,重重一巴掌打在他面露颓然的脸上:“我最讨厌进入别人的记忆,前两次是意外,这次你算计我,这是对你的惩罚。” 呼了口气,她又说:“怎么样,消除了肮脏的记忆,感觉很好吧?这是我的诊费。” “啪”地,她朝他又挥去一巴掌。亮司的脸已经被打红,眼睛圆瞪着她,像是无法理解小白兔怎么摇身一变成为暗夜女王。眼见他愕然的表情,丽子的神色愈发冷傲,再度扬起手臂。 亮司本能地向后缩了缩,然而高高挥起的巴掌却轻轻落在他脸颊上。丽子轻抚着他红肿的脸颊,眼中流露出怜惜:“为什么要放弃自己呢?连你自己都放弃了,还有谁能救你呢?” 深夜的天台上,繁星遍布于黑色天鹅绒一般的夜空里。清凉的夜风中,丽子靠在栏杆上,看着蹲在地上的亮司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色的小剪刀,捏在手里把玩。 “到现在,你还认为我能够得到拯救吗?” 沉沉的语声在风中听起来有些飘渺。丽子笑了笑,“我还在这里,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到底要什么?把我扭送进警局吗?要我揭发雪穗?” 不待他说出“别做梦了”,丽子打断他,把自己所在的部门简单介绍了一下。 “我们部门正在招收新人,你被看中了。只要你点头,从此你再不用担心笹垣警官的追捕。” 亮司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笹垣?他怎么可能同意?” 笹垣润三是东京警署里的老牌明星刑警,为人正直而宽厚,处理的复杂案件无数,解决了不少无头案件,是丽子十分敬重的前辈。他有着不可思议的直觉,当初调查桐原洋介之死时,就注意到亮司不对劲,多年来像猎犬一样紧咬着他和雪穗的动向。 丽子之所以对亮司的事情了如指掌,也是多亏了笹垣警官坚持不懈的调查。 “我们协商过了,他也接受了这一决定。”事实上,笹垣一直很欣赏亮司,为他感到可惜,认为他本性不坏,只是阴差阳错被耽误了。这份叹息丽子表示极为认同。 亮司显然对此完全不能接受,脸上似笑又似哭,表情扭曲着,继而站起来狠狠踢上栏杆。 “这算什么?”他犯下的罪恶,他独自背负了这么久的重负,这些人轻描淡写一句话,就“一笔勾销”了吗! “这就是所谓的国家精英!哈哈哈!”孤狼般的嚎叫在空旷的校园里回响。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丽子从高中到大学接受的都是美国教育,深受法制思想熏陶,根本不能理解这种法外开恩的决定。她用脚尖轻踹他,说:“我也不知道高层怎么想的,但我想这对你是绝好的机会。你可以就此摆脱过去,再次开始,你所梦想的一切都能实现。” “梦想?”他僵硬地扭过脖子,双眸里空空如也。 “你的梦想,不是有朝一日,能和雪穗苦尽甘来,一同行走在阳光下吗?”丽子抬着下巴望着他,清澈的双眸望进他宛若古井的眼眸深处。在那其中起了波澜,随即是滔天巨浪。 “谁说那是我的梦想?!你这个女人,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面对咆哮的亮司,丽子耸了耸肩,“就算我不懂好了。我看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她,就好像把自己寄生在她身上,没了她就活不了似的。我想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是深刻的爱吧。” “不是爱。”他机械地答道。他哪有资格去爱她呢?从看到她在中年男人身下痛苦扭曲的小脸,他的人生只剩下一个目标。为他的父亲赎罪。为了这个被扭曲、被毁灭的幼小女孩,他可以做任何事情,这些都是他欠她的,作为桐原洋介儿子的自己不得不偿还。 12白夜行:接受条件 乌云被微风推动,遮住天上星光。阴影投在亮司消瘦苍白的脸上,他满脸痛苦之色,眉心紧紧皱起,近似刻痕。 “你没有想过和雪穗在一起,那是最好。”丽子已经明白了,尽管他试图把自己视作工具,摈弃一切的感情,但他终究不可能无动于衷。这说明他良心未泯,这很好。 “你有没有想过,你所给予她的,早已经超过了你欠她的呢?”醍醐灌顶的话语冲刷着他麻木的内心。十几年来,他一直在赎罪,从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有另外的生存方式。 “你是蔓藤吗?”一种寄生植物,脱离枝干就无法活下去。现在丽子知道了定义桐原亮司最好的词语。像他这样迷茫的男人,如果说他必须凭依着什么而活下去的话,不如由自己来为他指明方向。 “你在还清上一份债的时候,欠下了更多的债务!想想你伤害的那些人!” 她提高声音:“藤村都子有什么错?高宫的女儿有什么错?唐泽女士又有什么错?” 她仿佛化身审判的使者,代替冤死的灵魂们拷问他,言语如同利刃鞭挞在他身上,“她真不该收养一头白眼狼,即便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她还不满足,结果还被你拔去吊瓶而死!” 亮司痛苦地抱着头蹲下来,泪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沾湿他干燥的双唇,他抽噎着,试图捂住耳朵,但声音依旧敲打着他的脑袋。 “像唐泽雪穗那样的女人,她值得吗?!那是头贪得无厌的母狼!她越吞食,却越饥饿,她的*永远没有填满的时候。她的身体里像藏着一个黑洞,她已经腐烂得发臭了!” 尽管她言辞过激,亮司却也没有替雪穗反驳,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雪穗,知道丽子所说的都是事实。少时的事情扭曲了她,她总是不满足,妄图摄取更多,却只变得更空虚。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别以为这是你造成的,你还没那么大的影响力。她有那样一个生母,早晚会沦落至此!” 久久地,就在她以为亮司不会再回答时,他说道:“也许是那样没错吧。” 丽子猛然看向他,只见他低着头,嘴唇艰难地蠕动:“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一刻……” 丽子顿住了。眼前的男人像受伤的动物一般哭号,嘴里喃喃说着:“已经太迟了……” 尖锐的刺痛在撕绞丽子的胸口,为什么没有在他犯罪之前就阻止他? 因为如果不是他所做的事情,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他。这是一个无解的结。 “迟到总比不做好!”丽子揪起他的衣领,粗鲁地把他推到栏杆上,用力摇晃:“别以为我就想饶恕你!你做的那些事情枪毙十次都不够!” 如果不是津田桑的命令,丽子就算再同情他,也会毫不犹豫扭送他进监狱。是否让他逍遥法外,她也曾对此感到迷茫,但想想比起杀了他,让他发挥余热更具备经济效益。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重要。你拥有出众的天赋,是罪犯中的天才。没有人比你更熟知犯罪的伎俩。把你的这份才能,用来维护这个社会的安宁,这就是你赎罪的方式。” 亮司麻木着脸,掀动嘴唇说:“所以,让我找出更多的罪犯,来赎罪。”他嘲讽地笑了出来,“结果我还是要双手沾满鲜血吗?你要让我的灵魂继续堕落吗!” “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其他的价值?”丽子尖刻地说。 “这是你唯一仅剩的价值。”她重复。 “国家需要你,更多的人需要你,而曾被你伤害的那些灵魂,他们在看着你。” 亮司深深呼了口气。十月的寒冷空气中,已经能见到呵出的白色的雾气。情绪激动后的疲累中,亮司神情冷淡地说:“你真的拥有那么大的权限,可以把我的案底一笔勾销?” 这是开始和她谈条件了!丽子明白他已动摇,拍胸脯向他保证:“那是当然。我们部门是特殊的,直接对国家安全署负责。你的案底不会消除,但是查阅权限会调整到最高级别。” “所以,别以为你真的逃过了审判!”她的神情严肃起来,用食指戳他的胸膛:“有些东西永远烙在了你灵魂的深处,我想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你后半辈子就做好准备卖身给国家吧!” 亮司没被吓到,反倒冷静地问:“我的上司是你吗?” “对唷!”她昂着头,“我不会欢迎你的。” 亮司苦笑着摇了摇头,“丽子桑,你不会有暴·力虐·待狂的倾向吧?”其实他原本想着以丽子嫉恶如仇的个性,恨不得一枪崩了自己呢,只是拳打脚踢几场实在是太优待他了。 丽子的性格非常正直,为了维护自己的正义,她可以勇往直前。这样一个人都愿意宽恕他,这给他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亮司长吁了口气,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诶、诶?”丽子记起自己痛揍他的那几下,一时语塞,微红着脸恶声恶气地说:“那是我气过头了嘛!你要感谢我才对,不是我的拳头,你哪里会被唤醒呢!” 亮司背靠栏杆,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便利店里买来的揉得皱巴巴的香烟,点起来深吸了一口,呼气望向夜空。多年来压迫着他的石块一朝搬开,他竟然有种飘飘然的感受。 “公共场合禁烟哦!”丽子的手掌在面前扇风,不满道。 亮司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便携式烟灰缸,把刚抽几口的烟灭掉了。 “你的正义感真不是普通的强啊,丽子警官。”他调侃道。 “我可是法学专业毕业的!”丽子骄傲地说。 亮司惊诧道:“你不是自称行政科班出身吗?” “我选修了刑侦学方向,本专业是法学。我拿到了耶鲁的法学和刑侦学的双学士学位。” 亮司摇头叹息:“你还真是所谓的精英啊。” 相比自己,只不过是个高中毕业便辍学,连大学门开在哪里都不知道的社会混混,竟然能攀上这样的大小姐,想想在外人眼中,简直是男版辛迪瑞拉的故事吧。 “就是说啊,我怎么会和你产生孽缘呢?”丽子嫌弃地说。 摆在脸上的往往不是真正的情绪,至少亮司能感觉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瞧不起他。在她眼里他还是一个人,而不是社会渣滓之类的某种东西。 也许正是因为不想失去这份一视同仁的目光,推动了他的转变。 两人在乌云飘散的星空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到过晚的后遗症,体现在第二天丽子青黑的眼圈上。坐在银座的露天咖啡座里,丽子靠在椅背里打着哈欠。 阳伞下的小圆桌旁,筱冢与丽子面对面,旁边还坐着亮司。 “这位是?”筱冢优雅地并拢手指,朝着丽子做出请示的动作。 今天丽子约筱冢出来,正是想谈谈亮司的事情。此前她向筱冢透露雪穗有问题,请他协助调查。筱冢想要保护江利子,同意与丽子扮作未婚夫妇来刺激雪穗。果不其然,雪穗上钩了,要走法律程序起诉她一点也不难,然而在昨夜的谈话后,原先的计划有所改变。 “这是我的男友哦!”丽子搬着凳子往亮司身旁移了移,挽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 “啊?”筱冢怔了怔,随即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了!” 亮司也是浑身震了震,搞不懂丽子在想什么,不过他十分配合地安坐不动,观察着这名英俊有为的年轻才俊,见他一脸真诚的欣慰,显然祝福出于真心,暗自在心里连连摇头。 在亮司看来,丽子比那个川岛江利子不知道好上多少倍,筱冢却偏偏看上那个除了单纯外一无是处的女人,不得不说日本成功男士的口味真是奇怪。 筱冢从精巧的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亮司。亮司拿着名片发愣,丽子忙笑着为他掩饰:“亮司是自由职业者。”这是欲盖弥彰吗?筱冢一笑,心中释然了。 筱冢对于世交之家的丽子,一直是将她视作妹妹来疼爱的。他看亮司的外表怎么都像是依附女人的小白脸,原本心里在嘀咕。但现在看她拼命维护对方的样子,筱冢感叹地想当初那个哭鼻子的小姑娘也长这么大了。他自己是个完全没有门第之见的人,不然也不会想要娶江利子这个平民女孩子。因此对于丽子选择的男人,他只会视为妹夫而爱屋及乌的加以照顾。 亮司发觉筱冢对自己笑的更和蔼了,正觉得有些怪异,忽然听到丽子说:“大哥,你和雪穗订婚吧。”在场两个男人都是一震,丽子笑着看向亮司:“这样一来,你的担心就不存在了吧?” “给予雪穗她最想要的归宿,她就会放过你了吧?”她的眼神在这么说。亮司一时失语,胸中满满的震撼。她愿意将这样的好姻缘让给雪穗?不、该说是她这样左右筱冢的决定,为的是自己…… 筱冢敲了一下丽子的头,嗔怪道:“别开玩笑了。”丽子冲他眨了眨眼,筱冢微微点头,忽然变脸道:“丽子,你不能这样左右我的人生。先前答应帮你,却不是以我未来的幸福为代价。” 他很生气地站起来走掉了,却不忘在前台付了账单。留下来亮司迷惑地望着丽子。 “我会说服他的。”丽子向亮司保证,“其实比起江利子,雪穗更适合做大哥的妻子。筱冢家的当家主母可不能是患有交际恐惧症的小女人,而如果是雪穗的话,筱冢伯伯和阿姨都会满意的。” 而且她手里握有雪穗的把柄,不怕对方产生对筱冢不利的心思。 尽管她没明说,亮司也理解了丽子的潜台词。但起码这对雪穗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么他也可以稍微放下雪穗的事情了吧。这么想着,亮司如释重负地冲丽子笑了笑。 丽子眉眼弯弯地回以明艳的笑容,心里却在想,事情真的会这么轻易的解决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更完~~最近几天比较忙,没有时间回复大家的回复,现在来慢慢补~ 白夜行到这里将进入高·潮,还远远没有结束哈哈哈,雪穗会继续作的,丽子也不会真的让雪穗把筱冢给拱了~ 非常非常感谢小萌物玉溪升雨姑娘!mua! (*╯3╰) 玉溪升雨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5-24 12:45:57 13白夜行:订婚疑云 房间里,亮司面朝墙壁,猫着腰沉睡。枕边的手机在震动。 “小亮,”雪穗甜美的语声自听筒那边传过来:“我就要订婚了,和筱冢一成。” “恩,”亮司睡意朦胧地回答:“恭喜。” 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雪穗捏紧了手机。 以往她和别的男人交往时,他虽然极力忍耐,但眼里的痛苦无法掩饰,从中她能感受到他是深爱着自己的。可现在他竟然对自己将要属于其他男人这件事无动于衷? “小亮,我想见你嘛……”雪穗嗲声说道。往常别说她提出要求,甚至哪怕她挂掉他电话、或者没有及时回复他的邮件,他都会立刻冲过来见她,无论多晚。然而这一次她却失算了。 “有什么事情吗?”亮司问道。 亮司竟然拒绝了自己的要求?雪穗尖叫:“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 亮司揉了揉眉心,疲惫地说:“在家,怎么了。” 雪穗对他仿佛敷衍的口吻愈发不满,却没有想到亮司本身就是沉默寡言的个性。 “我要见你,马上!” 永明大学的宿舍楼下,亮司的身影隐藏在路灯找不到的阴暗角落里。雪穗走出宿舍大门后,亮司便率先离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雪穗才朝他扑去。 “我好想你。”尽管知道这话难辨真假,亮司的心脏也紧了紧。多年的感情累积下来,很难对她的情话产生免疫。雪穗捧着亮司的脸,发现他表情依旧木讷而气色却好了很多。 “小亮交了新女友吗?”雪穗故作娇媚地问道,“看样子被照顾得很好呢!” 亮司想起丽子拧着他的耳朵威逼他上床睡觉时母老虎的模样,哀叹自己成了“照顾他的保姆役”时脸上皱巴巴的模样,不由微微笑了起来,然后掩饰性的低下头。 名为嫉妒的毒蛇在啃噬雪穗的心灵。她所熟知的亮司是沉闷而压抑的,她从未见过亮司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是因为她,而是别的女人,阴郁的怒火让她的眼眸绽放厉光。 “你这几天都和宝生丽子在一起?”她极力满不在乎地说道,但亮司知道她已经很生气了。 “恩,并没有。”他在说谎!雪穗立刻判断出他为了掩护丽子而这么做,更加怒火中烧。 “小亮!我好害怕!”她扑进亮司胸膛上,柔弱不已地哭诉:“一成他根本不喜欢我!他是因为那个大小姐单方面撕毁婚约,才会找上我,我好担心这一切随时都会被收回去……” “帮我解决那个女人好不好?只要她在,我就一定得不到幸福!”她卷翘的睫毛上沾着珍珠般的泪珠,洋娃娃一般精致的脸蛋看上去更加娇柔可人。 雪穗十分了解自己的魅力所在,娇柔的女孩子故作坚强的时候,很容易激起男人的怜惜之心。她很笃定任何男人在这样柔弱而乞求的目光下都会失去理智,然而她再次失算了。 亮司微蹙着眉,说道:“放过丽子吧。就这样嫁给筱冢不好吗?” 雪穗的心瞬间沉至谷底。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让亮司接近丽子,是不是做错了?他先是无法完成任务,再被她吸引着一步步靠向她…… “难道你突然良心发现?”雪穗轻佻地笑道,眉眼里满是不屑,“你别忘了,是你刻意接近她,破坏了她的婚约,还让她背上包养牛郎的名声!如果让她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想必对她的打击更大吧!” 这是在威胁自己吗?亮司心中烦躁不已,从什么时候开始,雪穗的举动变得越来越无法理喻。他的沉默更加激怒了雪穗。她冲他大喊大叫:“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她不是你的敌人……”亮司话未说完,雪穗便扑上来,堵住他的唇,手向他腿间摸去。亮司头皮发麻,一番纠缠下,将她推开了。 “小亮……”雪穗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你竟然推开我?你——” 恐惧砸中了她,雪穗发觉眼前这个男人在离自己远去,她再没有可以控制他的地方,身体也好,精神也罢……是谁改变了他? “你冷静一下吧。”亮司双手押着她的肩膀,“我没有对她动心。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的承诺没有打消她的疑虑,“那你替我杀了她!”雪穗急切地向他寻求证明。 哪怕没有他与丽子的私下协议,她的要求也太过分了。丽子已经把未婚夫让了出去,对她不构成任何威胁,她却仍然无理取闹,令亮司内心的天平完全偏向了丽子。 “我不能这么做,她是宝生财阀的唯一继承人,杀了她我也逃不掉。” “不会的,你一定能做到,我相信亮司!” 往常只要她投来依赖的眼神,亮司觉得自己能为她赴汤蹈火。可听了这番话,却让他的心冷下来。她完全没考虑过他。即使他会为此而死,她也要优先满足她自己的任性。 “她不是很喜欢你吗?你可以先和她结婚,然后慢慢除掉她,成为她的财产继承人!”雪穗越说越觉得是个好主意,简直眉飞色舞,亮司却仿佛看着地狱恶鬼一般地看着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觉得我可怕?这可是你的功劳哦!” 雪穗被亮司向后退去的动作伤了心,冲他大喊大叫的发泄。 “亮司,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父亲,我怎么会沦落成雏·妓?都是你的错!你竟然还敢喜欢我?喜欢上的人是一个毒妇,你也很伤心吧,那就来救救我啊!救救我!” 她死死揪着亮司的衣服,不加掩饰的怨毒令她的脸宛如夜叉,战栗自他的胸腔寸寸扩散到全身,他推开她,转身落荒而逃。 第二天,丽子一身套装地走出大门,看见蹲在街对面的亮司。一夜未睡令他面如纸色,他看上去单薄如游魂,外套上还湿湿的沾着露水。 “早上好?”丽子走过去时,他依旧茫然望着前方,空洞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灵魂。 “我不能答应你。”就算他可以得到拯救,但是雪穗怎么办?自漆黑的夜里两个人携手一路走来,他不能把雪穗一个人留在原地! 他挤出了这几个字后,几乎不敢看丽子。她会很生气吧?会揍他一顿吗?即使那样也好……但他最怕丽子掉头就走,打他、骂他都比从此不理会他要强的多。 “还没吃早饭吧?”她却顾左右而言他。 “诶?”他一阵错愕。 半小时后,亮司坐在了丽子办公室外的花园里,两人正在精致的餐桌前享用西式早餐。 亮司咽下加热的牛奶,算起来上次吃早饭是什么时候?怕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吧。长期的不规律饮食几乎摧毁他的健康,他喝下稍微温热的东西,胃就疼痛不已。 然而吃饱喝足后,他的感觉好上了不少。相比于昨夜极度无措之下,仿佛流浪犬似的游荡到丽子家门口时的状态,俨然恍若隔世。 “这里是我的办公地点,怎么样,很棒吧?”丽子并没问起发生了什么事,反而得意洋洋地笑道:“刚来时只有一个废弃的花坛,里面的杂草都是我拔的呢!” “你还会做这种事情?”亮司表示怀疑。 丽子微微红了脸,犟嘴说:“拔一根也叫拔嘛!” 亮司哈哈笑起来。 “真的唷,这个部门可是我一手创立起来的!你不知道垦荒有多么不容易……” 此刻他沐浴在透过玻璃顶投下的阳光中,享受着香浓的牛奶咖啡,对面一名可爱的美人在叨叨絮语。不知不觉,昨夜给他造成的伤痕已经愈合了。 可是……雪穗还在深渊里。他没有办法不管她。 完全了解她的人只有他,反之也是一样。名为桐原亮司的这个自己,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做的事情全是为了唐泽雪穗,无论是赎罪也好,习惯也罢,雪穗都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而丽子,她就像是最美好的梦境,如同这捧阳光,无处不在,却又伸手不可及。 “丽子桑,我……” 不用再听下去,丽子看他一脸愧疚,已猜到他想必是见过了雪穗,于是又动摇了。 “闭嘴,跟我来!”盛怒的丽子拽着亮司,踩着黑色高跟鞋“咔哒咔哒”地下楼。 经过六楼的未知科时,两名同事正守在门口偷窥,那个看似最靠谱的濑文警士也坐在里面的位置上扬着脑袋往这边看。 触及丽子的视线,他连忙板着一本正经的脸收回目光。当麻肩负老课长的八卦任务凑过来,碰了碰丽子的肩膀:“唷,宝生,这是你男朋友?” “目前是。只是他刚才和我说要分手,”丽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不确定他明天还是不是呢。”当麻狠狠打了个冷战,边后退边讪笑着说:“咳、你们去忙吧!约会愉快唷!” 当麻和野野木课长在他们背后挥着送别的手帕,他们一走出视野后两人立刻凑在一起嘀咕:“宝生桑该不会把那男人碎尸然后下火锅吧?看她的表情真是让人担心呀。” “上车。”丽子把亮司推进车里,和影山说:“西布施公立学校。” “是,大小姐。”无条件支持她的工作,这是身为大小姐贴身管家的要则之一。影山目不斜视地拉起手闸,大脑将她身旁的那个男人处理成她携带的一件物体。 车辆停在小学门外。上午的校园里看上去井然有序,操场上有一两个班的学生在上体育课。 尽管学校在上课时间拒绝闲杂人士出入,但完全难不住万能的影山。他只消三言两语处理好了。 丽子拉上亮司,长驱直入进了图书馆。在阅览室里,她再次突入亮司的记忆。 黄昏的余晖下,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竖起一本科学杂志,不时偏过头,探头探脑地窥视对面的小女孩。让人看了心里暖暖的一幕下一秒便被打破了。丽子径直闯进去,牵起小男孩,二话不说便走到门外。小亮司怔怔望着她,丽子笑着捏了捏他嫩嫩的小脸。 回到现实里,丽子问亮司:“你现在记得什么?” 他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了她片刻,“怪阿姨。” 丽子气得挥起铁拳,他轻声说:“没有用的。我遇见她比这更早,第一眼就喜欢上她。” 丽子勒着他的手腕,眯眼磨了磨牙:“下一站!” 一天的时间,丽子带着亮司遍历他与雪穗留下记忆的地点。 图书馆初见时,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放学回家时,明知同龄男孩跟在身后,却坚持不回头看,只是在用车窗的反光、路边的玻璃橱窗,从倒影里偷偷看他的小女孩。 事实上即使丽子除去了他记忆中的景象,然而曾经做过这件事的印象留了下来,只是过程变得模糊。但也许是潜意识的作用,美丽的、丑陋的,所有镌刻在他脑海中的关于雪穗的种种都淡化了。 反倒是另一位女性,最早一袭白裙纯美如公主,后来是穿着晚礼服裙的高贵大小姐,还有ol打扮扎马尾戴着黑框眼镜,知性的职业女性。那个每当他痛苦时就会出现的女人,从阿姨、到大姐姐,丽子的存在贯穿他的回忆始终,在他的认知里一直是“天使”般带着治愈的光环。 黄昏时分,两人在京都的海边慢慢散步。这是亮司国中修学旅行时的地点,在记忆的世界里,小亮送给了丽子一张亲手制作的剪纸。她小心翼翼双手捧着它,笑靥如花仿佛那是金箔或者更贵重的某种东西。他得意的手工被如此珍重,这是他从雪穗身上也不曾获得过的满足。 雪穗是他压抑、痛苦生涯中的一线亮光,可背景却是永恒的黑夜。至于丽子,她就像是白天的月亮,即使看不到,她发出的光热也一直存在着。 14白夜行:垂死挣扎 路灯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清脆的高跟鞋音响彻在夜晚的街道上。忽然,巷口走来两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堵住了丽子的去路。 “唷,大姐,和我们去玩玩吧?”猥·琐男操着一口卷舌音淫·笑着说道。 丽子呼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微微后退,然后助跑着一脚飞踢上男人的□。 凄厉的哀嚎划破夜的宁静,而另一名男人也被丽子的管家先生一个手刀砍得趴在了地上。 “唉,我好怀念贝姆哦!”丽子哀怨地对影山抱怨,戴着眼镜的管家先生回以她无奈的摊手。 “津田桑将他抽调去了别的组的样子,连贝拉桑和贝罗君也一起去帮忙了。真希望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啊。” 丽子长叹口气,手搭在他肩上,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而使得这个动作有些不伦不类,但影山随即微微沉下肩膀,让她能倚靠得更舒适一些。 “还好有影山你在,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丽子历数着影山胜任的角色,包括司机、厨师、营养师,助手以及顾问,现在还客串保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管家简直如同漫画里的塞巴斯蒂安殿下一样,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望着自家大小姐毫无阴霾的笑脸,影山镜片一闪,仿佛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悸动,而快速说道:“最近,大小姐遇到的状况,似乎突然间倍增了呢。” “是这样没错。”丽子托着下巴,深思着。 雪穗与筱冢的订婚仪式有条不紊地筹备着,地点定在了东京湾的希尔顿大酒店,请柬也已寄送出去,就在半个月之后的一个吉日。 弯月悬于钴蓝色的天际,仿佛藉由魔界窥视人间的眼睛。 本该乖乖在家睡美容觉的准新娘却出现在了自己未婚夫以外的男人的公寓里。 “亮司!”雪穗一身白色的套装,贴身的设计勾勒出她诱人的身形,光鲜靓丽的外貌与这间一看便是邋遢宅男蜗居之地的氛围格格不入。但是雪穗却很高兴。 自从半个月前与亮司闹翻以来,这还是他首次找上自己。她坚持两人间的交往需要严格保密,为避人耳目,他们通常都是在深夜里,不为任何人所知地私下来往。 “雪穗,你看起来气色很好。”亮司有些欣慰地笑道。 雪穗皮肤光滑,神采飞扬,一看便知她最近过得舒心愉快,亮司想着她应当能安心嫁给筱冢一成了,正暗自欣慰,却听她说:“你最近没有和宝生丽子来往吧?” 亮司故作不解,迷惑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他骗术向来高超,但至今为止有两个人是他骗不过的,偏偏都是女人。一名是纯靠野兽般的直觉,另一名,则是眼前这个和他从七岁起相伴至今的女人。 雪穗的好心情瞬间落空:“亮司!难道你还在和她纠缠不清!” 亮司瞬间有种苦笑的冲动。他近来常常去接丽子下班,在她工作时,他就在警署对面的港口坐着看海,一呆就是一天。 事实上他刚刚满二十三岁,也不过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可他却已体味到饱经沧桑的老年人的心态。这种无需算计、远离阴谋诡计的闲适生活,让他无比享受。 他扶着老奶奶过马路,看到小朋友掉东西在路上会跑上去还给他。他几乎都快忘记之前的桐原亮司是怎样一个人渣了,如果不是仍然放不下雪穗,他想他真的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 然而得知丽子最近常常遭遇血光之灾,经常有莫名其妙的人围堵她,亮司知道雪穗仍然没有放弃找丽子的麻烦。 “是你雇了人吗?”既然雪穗首先挑破,亮司便也坦然问道。 “你今天叫我来,难道就是为了那个贱·女人来质问我吗!”雪穗跺着脚,恶狠狠地叫道。 亮司瞬间觉得极度的疲惫,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全无法与雪穗沟通了呢? 瞧见他心灰意冷的表情,雪穗突然觉得非常害怕,她今天是来挽回他的,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强自按捺下愤恨,脸上露出娇媚的笑容,双臂圈上亮司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扭动着:“亮司,不说那些扫兴的话了。我好想你……你呢?” 亮司忽然有些难过。他见到过雪穗这个样子,当初她交往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他整夜整夜地守在她家楼下,看着她与那位家世优渥、一表人才的同班同学拥抱、吻别,那时她的脸上就是这种媚笑,而他只恨不得把那个男人踢掉换成自己。 “亮司,我和你是不行的。” “亮司,我想要人人羡慕的生活。” “亮司,我们的感情不应当被性所玷污,不是吗?” 因为他不能给她这些,所以他纵容她去找别的男人,听信了她这些鬼话……即使知道是鬼话,那时的他也愿意相信。 他记了丽子曾说过的:“我真羡慕她,拥有你!” 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丽子的眼睛里真的写满憧憬。连那个什么都不缺的大小姐,都表示羡慕雪穗,可雪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当回事过。 亮司一脸麻木,任凭雪穗的娇躯贴在他身上扭动,他只站立着动也不动。雪穗在心里暗骂性·无能,身体却蹲下来,娇软的手指开始解他的皮带。 亮司按住了她的手,问道:“你要做什么?” 雪穗强撑着变得勉强的笑脸,一手托住他下方软塌塌的鼠蹊部,一边揉捏上方的裤·裆处。 即使没有爱,男人受到刺激就会勃·起,这是男性的悲哀,然而亮司的心里泛上一阵极度的反胃,而将她一把推开。 雪穗彻底变了脸,怒吼道:“亮司,你心里没有我了吗?” “小穗,冷静点。”亮司按着她的双肩,认真盯着她的眼睛,吐字清晰地说道:“你就要结婚了,和一个英俊有钱又年轻的男人。你将会过上你一直想要的生活。至于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把噩梦忘掉,去过你新的生活。” “你走出来了吗?”雪穗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有所了悟,两行眼泪迸出来,狠狠捶打他的肩膀,表情狰狞得仿佛恨不得让他去死。 “你走出来了!你竟然敢一个人走出来!但我没有啊!” “亮司、小亮,你不能丢下我!”她哭得像一个小孩子,自从那个黄昏,他的父亲死在她面前之后,亮司再也没有见到过雪穗这么茫然痛苦的表情。 自那以后,她一直是优雅的、冷静的、精于算计的。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摘下自己的面具,包括他在内。他忽然记起丽子说过,雪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难道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最无法或缺的是自己吗? “雪穗,你已经有未婚夫了,你会和一个爱护你的男人组成家庭。”而他是多余的。 “可是你不能丢下我!”雪穗歇斯底里地冲他叫道。 雪穗,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亮司咧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问她:“你能够和筱冢分手吗?将订婚的对象换成我?” “亮司、我……”雪穗脸上出现错愕的表情,随即闪过一道喜悦之光。她以为亮司又在吃醋和她闹脾气,只不过这次闹得更大一点。这恰好说明自己在他心中有多么重要。 “我喜欢你哦,小亮。”自信又回到雪穗的脸上,令她原本就娇美的脸蛋愈发放光。 “就像以前一样,不好吗?”她说着跪在地上,拉开他的拉链,掏出他的东西来,含在嘴里舔·弄。 他在为友彦善后之后,就再也不能射·精了。为了帮他克服这一点,雪穗用了无数种办法,包括口·交,轻微□、甚至刺激他的前列·腺。 但她全都失败了。尽管如此,他一开始能感觉到快感的,只是越到后面就越痛苦。为了唤起与他美好的记忆,雪穗开始悉心的伺弄他。 然而当亮司喷射在她手中之中时,雪穗大惊失色。 获得了久违高·潮的亮司却只感觉到无尽的空虚。心疲倦之至。他推开了雪穗,转身拿来一卷纸,放在她面前,然后撕下几截擦拭自己。 雪穗满脸呆滞。 他竟然痊愈了?连他什么时候被治好的她都不知道!她究竟还有多少不知道的事情? 然后她忽然想到,那是一句试探。 他想把她推给别人,然后他就可以开始他新的人生。 那个曾经暗恋他、爱慕她的亮司,去哪里了呢? “你给我滚、滚开!我恨你!” 亮司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留下雪穗一个人继续大吵大闹,把他的电脑、电灯、电视砸得稀巴烂。 “喂?什么?退单?那个女人有保镖?你还要多少钱就说吧!什么?废物!” 雪穗一把将手机扔出二楼阳台,气得浑身都在发颤,“宝生丽子!”她绝对要让她不得好死! 另一边,被鸠占鹊巢的雪穗赶出家门的亮司正在街上游荡。 每当他无处可去,他就会去找丽子。可是今天,裤子上仍然沾着干涸白痕的时候,他觉得这个样子的自己去见她几乎就会玷·污她。 亮司乘坐电车,在银座下车。东京是一座不折不扣的不夜城,晚上的繁华街依然灯火通明,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他微蜷着腰,双手插在口袋里,仿佛一袭黑色的幽灵,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们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个形如幻影般的存在,他也早已习惯了仿佛隐形人的设定。 路过一家玩具店,他被五彩斑斓的橱窗给吸引住,驻足于窗外,专注地盯着一间活动玩具屋,黑眸亮了起来。 “她说过想要……”送这件东西给丽子,她一定很高兴吧。 亮司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走进店里。 15白夜行:酒店血案 久负盛名的park hyatt大酒店坐落于东京最繁华的新宿三丁目,这座国际豪客来东京旅游住宿首选的超五星级酒店里,今天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订婚仪式。 这里装有最顶级的音响设备,实现了最先进的设计理念,荣获米其林三星评级的餐厅源源不断提供名厨料理,哪怕日本的首脑要员的结婚仪式也不过如此。 这是唐泽雪穗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从今早在酒店里醒来,被筱冢的助理带进化妆间里,辛迪瑞拉的童话就此开始。此刻她悉心盘起的秀美云鬓上斜插着一只小而精巧的皇冠,完全照搬维多利亚与贝克汉姆的婚礼上新娘的妆扮,在专属摄像师的拍摄下,戴着白纱长手套,纤纤玉臂搭在未婚夫的臂弯里,摆出最美丽可爱的微笑欢迎社会各界名流。 门口那边有些骚乱,似乎又来了大人物,相机按动快门的声音不绝于耳。雪穗挽着一表人才的筱冢去迎接来人,可距离对方几步远的时候,雪穗的脸瞬间扭曲了。 “她怎么会来?” 丽子大小姐正在众多记者与保安的簇拥下,宛如众星捧月的女王,姗姗来迟地出现在她面前。 “是我去送的请柬。” 筱冢的眼睛仿佛黏在了丽子身上,深深为之惊艳的表情让雪穗心中有如猫抓。 “你亲自去送的?”雪穗的声音变得尖利,让筱冢皱眉瞥了她一眼。她忙露出无辜的表情,收敛起满脸戾气。忽地,她又笑了。筱冢一定是要用自己来践踏那个女人的自信心吧! 雪穗带着莫名的自信,趾高气扬来到丽子面前。 绛红色的小礼服裙将丽子雪白的肤色衬得更加红润可人,她十分适合这种明艳亮丽的颜色,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 有的人天生就是这样,仿佛光源一样,一出现就会吸引周围所有的视线。她笑眯眯地向众人招手,仿佛画报里拓印出来的名媛淑女,简直如同高贵优雅本身的代言人。 越靠近她,雪穗就越嫉恨。论优雅举止,自己从养母处生搬硬套地模仿来的所谓气质,与丽子浑然天成的大气一比就落了下成。论言谈,她听到丽子在和旁边一位年轻的议员谈论宏观经济形势和什么qe,她连听都没听说过……雪穗个子不到一米六,比丽子矮了大半个头,她值得人称道的只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气质,往丽子身旁一站,高下立分。 雪穗只有紧紧挽住她的战利品,“谢谢你赏光,一成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对吧一成?”筱冢却不是很配合,略显嫉妒地望着丽子身旁的男伴,脸色很不自然。 雪穗咬碎一口银牙,她微抬下巴,斜着眼睛望向丽子身旁的男人,陡然间心中一突。 她险些没有认出来,那个俊美至极的男人,竟然是小亮? 亮司今天的形象亦是精心打造的结果,搭住眼睛的刘海被修剪过后,清爽的发型更衬出面容的无比俊朗。他默默站在丽子身旁,就仿佛一名英俊的骑士,虽然他不声不吭,完全不参与进交际,但这种神秘忧郁的气质,反倒更引人瞩目。 “哎呀,真是好棒的骑士先生呢!” “就是他让宝生小姐移情别恋的吗?” “听说他是银座出身?可看上去也不差嘛。” 周围人边窃窃私语,边向雪穗投来的了然视线,让她几欲发狂。从以前就是这样,这些人一都这么冷冷地看着她、嘲讽她,排斥着她的进入。暴露在这样的目光下,会使她产生一种错觉,哪怕她被高雅的女性收养、上了名校、嫁给金龟婿,依旧是那个无力可怜的小女孩。 雪穗装作不认识地问道:“呀,这位先生是丽子小姐的新男友吗?以前都没见过呢,他在哪里高就?”旁观的人脸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只等着丽子出言否认。 众所周知这个桐原亮司是个高中都未毕业的社会混混,八卦杂志上都有登载。想来宝生大小姐还没有晕头到承认这样一个新欢的身份吧?宝生集团的股价都会下跌的! “这是我的男朋友。” 霎时间,人群里爆发出小声的惊呼,“咔嚓”的拍照声接连响起,丽子手挽着亮司,强硬地制止他想要抽手退缩的动作,攥紧他,笑眯眯地说:“没什么好否认的啦。亮司接下来会进入宝生集团,但他不会空降要职,只会从职员做起。我们很慎重的考虑过我们的未来。” 小亮竟然没有否认!雪穗完全无法相信,她早就松开了筱冢,只呆呆注视着亮司。而旁边的议论声又是一炽。这可是大新闻啊!看宝生小姐的样子,她居然是真心对待这个男人! 丽子有些挑衅地望向面色铁青的雪穗,朗声说:“我承认亮司以前蹉跎了很久,但是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一点晕头的事情呢?青春就是我们的资本呢,何况亮司现在依旧很年轻。我不能保证他以后就一定不会再犯错,但至少这一刻,他将信任交予了我,而我也是一样。” 朴实无华的言辞显得非常动人,其中的隐喻让亮司会心一笑。丽子朝身旁看过去,恰好亮司也在看她,两人相视微笑,眼中交换的心照不宣在旁人看来则变成“心意相通、情意绵绵”。 “噼噼啪啪”,重重包围他们的记者、旁观者都鼓起了掌,带头的居然是筱冢。他边拍巴掌边上前,拉过亮司用力拥抱了一下,在他耳边说:“要对她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苦情的前未婚夫变身大舅哥的场面让旁人啧啧称奇,这副男人之间的约定的美好画面也被众多炮筒定格在胶片上,想来明天的报纸版面会紧张吧! 在场的只有唯一一个人,握紧了拳头肩膀直抖,眼里噙着泪,怒不可遏地看着那对奸夫淫妇。 “雪穗,你怎么了?”江利子怯生生地拍了拍雪穗。虽然不是结婚仪式,但一应礼仪也俱全,穿着伴娘礼服的江利子一直陪伴在雪穗身旁。 “给我滚开!”江利子被发狂的雪穗推到了地上。 过大的动静吸引了旁边人的视线,筱冢见状连忙大步走来,扶起了江利子。 雪穗迈着颤抖的步子,一步步来到亮司面前。 “你决定了吗?” 全场安静。大家看着新娘质问别的男人,心中大呼有戏,个个竖起耳朵带着八卦的神情,齐刷刷盯住了亮司。 承受着无数火·辣辣的视线,亮司的眼中却只有雪穗。那个单薄的、倔强的,却从骨子里闪烁着不屈光芒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可以做新娘的女人了。 “嗯,祝福你订婚愉快,雪穗。”亮司郑重地说完,报以一笑。为了她好,也是为了自己,这份孽缘也该到此结束。上天赐予了他一个拯救者,也同样的垂青于她。筱冢是个好男人,更是她自己选中、千方百计弄到了手的男人。好好珍惜的话,她一定也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望着亮司释然的微笑,雪穗的眼睛寸寸黯淡下去,随即黑雾从眸底漫上来。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体会到真正撕心裂肺的痛楚。 小的时候,被男人撕裂身体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魂灵飘到了房顶上,冷冷的注视着他们的丑态;长大后她一次次踏过他人的尸体,最开始时也害怕过,可是一想到自己求助的时候,从来没有任何声音回应自己,她就硬起了心肠,不惜把所有人都拖下地狱。 只有亮司。会对她脸红、会送她剪纸,会保护她为她杀人的亮司,是她唯一的光明。可是他现在要离开她了!雪穗涨得通红的眼睛仇恨地看向丽子。 亮司皱了皱眉,侧身挡住雪穗的视线,殊不知着下意识的保护动作,成为压垮雪穗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属于她的!他的怀抱、他的保护、他的怜惜——他的生命,都应该是与她永永远远绑在一起的! “小亮,你不能离开我!”雪穗扑上去抱住了亮司,“带我走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一起!” 一片哗然中,顶着众多看好戏的视线,丽子踏着小高跟鞋昂首挺胸地走过来,将雪穗从亮司身上扒下来,笑眯眯地说:“啊呀,雪穗小姐,我知道你和亮司是义兄妹,你们感情从小就深厚。” 丽子镇定的表现一时唬住了不少人,她再接再厉地对旁人做出一个可爱的表情,作揖讨饶般地说:“新娘子有点婚前恐惧症啦!让大家见笑了!” “原来如此!”在大家一片“哦”的了然声中,一场丑闻被压了下来。丽子暗中扣住雪穗肘部的关节,制住她想要挣扎的动作,强拽着她朝向另一边:“你的新郎在那边呢。” 雪穗看到了筱冢,他身旁的江利子捂着嘴,眼圈红红地瞪着自己,表情里甚至有些怨恨。那个蠢女人,雪穗一眼就能看透江利子的想法:“你得到了学长,为什么不好好待他?” 同时,筱冢却是一派淡然,甚至为了给丽子圆场,而笑嘻嘻地朝她伸出手。有哪个正常的男人看到自己未婚妻在面前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会是这样的表现? 雪穗突然很想笑,无尽的疲惫从骨髓深处泛上来。这就是她苦心孤诣的结果? 她早就看出了筱冢心仪于江利子。要不是丽子突然冒出来,她很快就会让亮司干掉江利子。她以为自己让亮司破坏了筱冢与丽子的财阀联姻,没想到筱冢最终还是喜欢江利子。 她其实根本不在乎筱冢的心意。只要自己嫁过去,她相信自己能把持住掌家的权利。有丈夫的把柄在手,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倘若那时他再有婚外遇,她可操作的余地就更大了。 然而现在,看着筱冢冰冷一片的眼底,和不远处正偏着脑袋,听丽子窃窃私语着什么,而露出笑容的亮司,雪穗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她后悔了哦。你呢?” 丽子扯着亮司,亲密地与他咬着耳朵,一副热恋中小情侣的模样让雪穗更苍白了几分。 不可否认当看到雪穗失魂落魄的神情,亮司心软了。可她的要求他绝不会同意。这样一来不光她的名誉会被毁,她的未来就再没有嫁入富豪之家的指望了。 “到现在还是在为人家着想,丽子酱吃醋了呢!” 亮司看向扯着自己的丽子,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小丽,别闹。”摸了摸她的脑袋。 诶、诶?被当做小孩子对待了!丽子目瞪口呆的表情让亮司又露出笑容来。 “喂!我是你的上司哦!当心我给你小鞋穿!” 亮司露出害怕的神情,却不闪也不躲,任她张牙舞爪了一番,才揽过她在她耳边说:“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了一个身份。让我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丽子拉着自己,对全日本的媒体宣布“他是我的男朋友!”,那一霎那,他感觉到心脏在胸膛里的悸动。这于亮司来说前所未有的体验。他习惯于躲藏,隐蔽,从未在人前承认过与雪穗的关系,生怕为她引来麻烦。他以为自己做她暗中的骑士就很满足了。 可是他从未想到过,原来被人认可,是这么一件令人感到满足的事情。 “谢谢你,丽子。”亮司凝视着她,真诚地说道。 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丽子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粉腮泛上红晕,嗔道:“还有这么多人在呢,你说什么呢,笨蛋。”最后一句笨蛋极为小声,如果不是他靠得极近,根本听不到。 亮司心中一颤,眼神更深邃,手伸进西装内侧的口袋里,“丽子,我有东西要送你——” 正在这时,突然旁边传来大声的叫喊:“大小姐!” 亮司转头看去,一米之外,满脸愤恨的雪穗双手执着刀,向两人冲来。 作者有话要说:双手合十!本来前天回家就准备补完这章,结果鲸鱼妈妈生病了otz这两天一直在焦头烂额,今天才更新真抱歉!今晚还有一更,彻底搞定白夜行~ 16白夜行:血色赠礼 “亮司!” 丽子被狠狠推开,倒进了飞奔而来的影山臂弯里。亮司的侧腰上扎着一把尖锐的小刀。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涌出,他呆滞地看着雪穗,身体无力地滑落,膝盖跪在地上。 “小亮、我,我……” 纯色白纱手套上沾染了满手鲜血,雪穗似悲又似喜的表情看上去近乎魔怔,干涸的唇瓣在喃喃:“是我的、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 周围陷入喧闹,有人在惊叫,某人在高呼。 “抓住她!”而那些声音在他耳边远去。眼前出现褪色胶片版的朦胧场景,图书馆里的小女孩……废弃大楼里被猥·亵的女孩,以及眼前穿着纯美白色婚纱,却手上沾满鲜血的妙龄女性。 “这条命还给你……” 以桐原家父子两代人的死亡,来为这场延续十六年的悲剧划上终点。然后他就再也不欠她了。 “亮司!”然而,用力抓住他肩膀的双手,将他从幻境里晃醒,亮司模糊的视野里印进一个人影,她拧着眉,又生气又慌张,样子已经快要哭出来,让他的心瞬间揪起来。 “丽子……对不起,我……” “闭嘴!” 影山在替他做急救处理,丽子抱着他的肩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动作小心翼翼,嘴里却说着恶狠狠的话语:“你已经卖身给我了,你不准死!你听见了吗?撑住!” 亮司勉力撑开眼皮,向丽子露出虚幻的笑容。失血令他肤色莹白得近乎透明,在大堂铮亮的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他看上去就像随时会碎去的琉璃或者幻象一般的东西。 这怎么可以呢?这是她第一次任务、第一个亲手挖掘到的人才,她还在憧憬与他共事,有了他这样聪明的人她一定会轻松不少,他才刚刚被带到阳光下…… “不可以死!”大滴的泪水落在他的脸颊上,亮司勉力抬起手,然而手中的东西因为无力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丽子,送给你。”亮司虚弱地说道。 旁边有人拾起那件东西,递给她。那是一个铁烟盒,方方正正巴掌大小,丽子颤抖着手几次都没有打开,影山从她手中接过它,将盒子掀开来。 “他怎么样?”丽子问已经停止急救的影山。 “十分钟内,急救直升机赶到。”影山无能为力的表情让丽子的心沉下来。 “丽子……”亮司微微颌首示意她,她擦了擦眼泪,极力绽放灿烂的笑容,向盒子里看去。 一张银色的薄薄剪纸画静静置身其中。背景是一栋双层洋房,下面站着一家三口,爸爸妈妈牵着小人儿,笑脸惟妙惟肖。 “笨蛋!”丽子不禁笑了起来,泪水却更加汹涌而出。模糊的泪眼看见亮司期盼的双眼,她抿紧唇,用力冲他挤出笑容,重重点头的同时,泪花在空中飞溅出晶莹的轨迹。 “我很喜欢哦。谢谢你。”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话,“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看到这心碎的一幕,人人都为之黯然神伤。有人迁怒地望向雪穗,她被保安反剪着手控制起来,现在正在踢打怒骂。这时候,抢救人员到来,人们迅速向两侧分开,让出宽敞的道路。 “让让!”一名抢救人员不耐烦地呵斥丽子。这名青年穿着蓝色手术服,头发卷卷的,肤色是健康的麦色,紧皱的眉宇表明他缺乏耐心,模样英俊得简直像是偶像明星而非一名医生。 丽子不敢耽误宝贵的抢救时间,可是他一离开视线,她就感到心慌,“亮司……” “丽子——” 亮司正被抬上担架,他几乎发不出声音,嘴唇却挪动着,眼珠转动以跟随着她的身影。看见两人这副样子,蓝泽觉得自己仿佛变成拆散鸳鸯的恶人,不由烦躁地说:“病患家属,上直升机!” 今天值班的两名医师是蓝泽与白石,蓝泽从来不关心搭档的感受,总是擅自专断,但他的判断向来很少出错。白石咬了咬唇,把不满的话咽下了。 起飞时的气压变化令丽子的耳鼓膜胀痛不已。她是平时坐电车都会晕车的娇小姐,此刻蹲在气流颠簸的直升飞机上,因为全部关注都在亮司身上,竟奇迹般地没有感觉到不适。 待耳朵渐渐适应巨大的噪音,她听见两名救护员的交谈:“脾脏破裂!失血情况严重!” “心律急速下降,做心脏起搏!” “需要紧急输血!” “可是,没有准备血袋!”白石怯生生地说。 “你怎么搞的!”蓝泽气得直瞪眼,俊脸上流露出煞气,吓得白石不敢再开口。 丽子立刻说:“可以即时输血吗?他是a型血,我是o型!” 白泽一边感叹这名女友的尽责,一边往丽子的臂弯里插·进一根粗针头。血液经由导管输送进入亮司的手臂里,丽子忽然有种血脉相连的微妙感受。随着时间的推移,亮司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白石的脸色愈发苍白,蓝泽的脸越来越黑。丽子看到逐渐减弱的心电图示,泪水淌满整个脸。 蓝泽突然命令丽子:“和他说话!让他意识保持清醒!” 亮司恍然中仿佛浮在夜空中,周围十分寒冷,但是却有一线暖意经由手臂传递到全身。脸上湿湿的,是下雨了吗?他跑了起来,沿着黑暗的河流向深处行去,这时候,他听到身后隐隐约约的叫喊。 “亮司!”是谁?自从他初中时离开家之后,他为了求生做尽了坏事,化名换了一个又一个,已经没有人会叫他本来的名字了。 “你的罪还没有赎清!”赎罪……是雪穗吗?不像……那个女人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再相信眼泪了。会为他哭泣的人,好像二十几年里他只遇见那么一个。 “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液,你听到了吗?你不能就这样死去!” “丽子……”亮司微微睁开了眼睛,艰难地扯动嘴唇,“别哭……为我……不值得……” “混蛋!”丽子喜极而泣,扑到他身上,却又不敢用力,呜呜地伏在他身上痛哭,“不要说这种话!求你,坚持住!我需要你……”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摸摸她的头,让她不要这么悲伤。 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亡,想必雪穗是不会哭泣的。并非不会悲伤,她只是惯于忘掉悲伤,让自己过得更好。 他以为他总有一天,会死在阴沟的角落里,独自一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不会有人为他哭泣,他们甚至不会知道他的名字。 可是现在,有人哭着挽留他,将他从三途川旁边唤了回来。她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他的一席之地。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需要他。 “你需要我……”横躺在狭小的机体内,他微眯着眼,舷窗里的蓝天白云映照在他脸上,让他觉得恍然置身天堂。 “是的,求求你!一定要坚持住!”丽子紧攥着他的手,悲泣道。 那就坚持住吧!他心道,作为桐原亮司的自己,直到这一刻才真正获得了生命。他怎么会甘心就这样死去呢? 半个月后,翔阳大学附属医院住院部,四楼。 窗明几净的病房内,病床上空无一人,被单和病号服码成整整齐齐方块状。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百合。 丽子推开房门,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呆立了半晌,忽然身后响起叩门的声音。 回过头,她看见蓝泽医生站在门口,指节叩响开着的房门,吸引了她的注意后,他一手插在兜里,另一手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病人办理出院时,叫我交给你。” 丽子伸手去接,孰料他把信微微抬起,错开她的手,搭在卷刘海下的眼睛望向她,眼神里透着丝兴味盎然。 “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那天的事情闹得很大,到现在新闻里还在谈论不休。筱冢家的继承人的订婚宴上突发事故,导致宝生大小姐的恋人受伤,托绯山的福,蓝泽这几天在午饭时分,没有少听见关于此事的八卦。 就他在直升飞机上听到的事情,两人之间似是有□,而非恋人的关系。 可是那天在抢救室外,得知手术成功之后,激动得险些晕厥过去的宝生大小姐;以及和麻醉效力一过,立刻呼唤她的名字,一定要见到她才肯睡去的桐原亮司。 在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他人无法触摸,却又明明白白可以感知到的羁绊。 两周以来她天天来陪伴他,弥漫在病房内的温馨甜蜜的气场让护士们恨不得戳瞎眼睛。然而桐原却故意将出院日期提前了一天,让宝生扑了个空,这使得向来对外界的事情漠不关心的蓝泽都对此产生强烈的好奇。 “我也需要看了才知道啊。” 丽子苦笑着从蓝泽手上拿过信。信封没有封口,她抽出信纸时,带出了一张剪纸。那居然是一个她极为熟悉的图案。 蓝泽站在几步远外,看见那张精巧绝伦的剪纸,记起来病人把剪刀藏在枕头下,数次被护士冴岛给搜走后又偷回来的事情。 剪纸上的图案是圆环内套着一本翻开的书,书页上细长腿的拉丁文字符惟妙惟肖,简直是令人赞叹的绝高工艺。 “那家伙……”看着自己母校的校徽,丽子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直到走出医院大楼,她还在发笑,眉眼弯弯、阳光灿烂的模样让影山也免不了好奇。 “大小姐,发生什么好事情了吗?” 丽子伸了个懒腰,笑道:“你猜呢?” “唔,是不是唐泽雪穗判了八十年□,会被关到死,让您感到心情愉快?” “笨蛋影山!我是那么狭隘的人吗?”丽子回头痛骂他。 “那是……津田桑给你放假了?您答应带贝姆桑去游乐场?” “bubu——”丽子完全放弃了,索性揭开谜底。不过说到这个,她又露出灿烂的笑容。 “亮司他去耶鲁啦。那家伙是个草根,没受过正规的教育,对于法律法规、规章制度没有系统性的了解。为了接下来的任务,他主动提出去深造了。” 曾经丽子觉得,自己的能力十分鸡肋。除了给她带来困扰,它丝毫不能帮助他人。因为过去已经发生了,她能看到却无法干预,多数时候会给她带来无法言喻的痛苦。 这还是它头一次派上用场呢。 事实虽然没有被改变,改变的是我们的心。但也许本该步入的惨淡未来,也由此得到改变。 “所谓现在与未来,都是记忆的延续。你曾经看了我那么多的记忆,我也想去你记忆里的地方看一看。为了成为能够帮助你的人,我暂时离开了。过不了多久,我们会再度相遇于新的记忆里。” 17魔王:梦幻邂逅 “要迟到了!”清晨的河边,清晰的高跟鞋声响回荡在清朗的清空下。 丽子不断地拉起滑下的挎包肩带,气喘吁吁地奔跑。 今天影山预约好了送车去保修,为她安排了别的车辆。丽子觉得自己上班一个月有余,路线应当很熟悉了,所以想尝试乘坐公交系统,然而自从走下地铁的那一刻她就迷失了。 一开始似乎是走错了出口,抱有不应当的自信想着试试走小路,结果在错误的方向上越走越。她不得已拿出vertu手机,昂贵的价格提供了优越的服务,她得知自己居然已经走出一公里外。 眼前出现一个桥洞,洞口的地上杂草丛生。墙壁上喷着凌乱而毫无美感的涂鸦,湿冷的空气如影随形,压抑的环境仿佛与外面明媚的阳光形成两个空间。 在眼睛适应黑暗后,她的明眸瞬间瞪圆。在肮脏不堪的墙角,一名男子把另一名个子较矮的女性压制在墙上,两人脸贴着脸,重叠的身影纠缠着。竟然有人欺负女性! “喂!放开她!”丽子瞬间怒火上涌,小跑着冲过去,一把推开胁迫着人的男性,“咔嚓”的脆声过后,那男人被她反剪着双手,手腕被拷在一起。 “人渣!”丽子义愤填膺地骂道,看清施暴者后忽地有些意外。那是一名清秀的男人,身穿正式的黑色西服,面色极为难看,有些不可置信地偏头望着她。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变?态嘛,怎么会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丽子小声嘟囔着,回头冲那位被压在墙上的“女性”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诶、诶?” 丽子瞬间变得呆滞,脑子里嗡嗡作响:大乌龙!那人的个子不算高,略长的黑发搭过耳朵,面容极为纤细美丽。斜飞的眉毛,眼角微微上挑的凤眼,高挺的鼻梁,他有着仿佛瓷娃娃一般完美的五官,但明显的喉结表明那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男性。 他显得有些意外,拍了拍肩上的灰尘,抿唇冲丽子莞尔一笑。那瞬间,丽子仿佛看到黑暗的河流上开出的白色莲花。望着呆呆的丽子,对方又笑了笑,冲她伸出手:“您好,我叫成濑领。” 丽子忙伸手与他交握,指尖相触的瞬间,阴冷的寒流蔓延到心尖,令她打了个寒颤。正在她微怔时,他彬彬有礼地对她说:“非常感谢您的见义勇为。” 那是极为动听的声音,她从未听过哪个男人有如此清澈的声线。 “啊,不、那个……”丽子的脸上忽红忽白,尴尬地扭过头,视线触及被拷着的男人,他恶声恶气地对她说:“快放开我!真是的,多管闲事!” 基于明显的迁怒,丽子的火气蹭蹭上蹿:“这是身为公务人员的职责!和我回警署一趟吧!” 她亮出刑警证,刚刚还趾高气扬的男人瞬间泄了气,旁边成濑的目光一闪,忽然道:“刑警小姐,你误会了。刚才的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这位熊田先生只是出于丧父之痛,有些反应过激。” 丽子目瞪口呆地听着他在致谢之后,婉拒了她对熊田的逮捕。态度再礼貌,也不改她确确实实是多管闲事了一把的事实。看着气呼呼大步离去的丽子,成濑微微一笑,侧身望向熊田和也。 他是上周在自己的事务所被误杀的熊田律师之子,作为杀人者的辩护律师,成濑替自己的被告人达成“事故伤人”的轻判,被怨恨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好自为之吧,所谓天使的律师!”熊田瞪着成濑,从牙缝中挤出的一字一顿饱含讽刺。 丽子气鼓鼓地来到警署,刷卡进门。前台小姐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迟到了一个多小时,笑眯眯地对她打招呼:“宝生桑,早安!这是今早的报纸与邮件。” 一叠读卖新闻之上,静静躺着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阳光草地与校园,那栋熟悉的建筑正是耶鲁大学的图书馆。丽子把它翻过来,读着亮司的两行潦草手书,慢慢笑了起来。 “总算笑了!”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麻把脸搁在丽子肩膀上,凑过来看:“你今天一大早就黑着脸,和你的迟到有关系?遇见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是否需要驱灵?” “遇见一个律师,被败诉的对象找麻烦。”丽子耸肩。刑警的职业训练令她拥有出众的洞察力。她注意到成濑领子上的律师徽章,联系两人的只字片语,一点也不难推出事实真相。 “律师真是个危险的职业啊。”当麻语气平板地感叹,又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含混地说:“不过,律师真是个赚钱的行当啊!” “还很受人尊敬哦!”野野木课长在发短信的间隙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老脸挤出一个憧憬的表情,“如果我是律师的话,小雪一定会对我更加迷恋的吧!诶、诶,小雪?” 愉快的谈话被突入进来的美女打断了,她带着甜美的笑容宣布了一个紧急任务,附近的一家民居举报灵异事件,老课长带着当麻与濑文出勤,然后整天都没有回来。 被留下来的丽子倍感无聊。在亮司的案件结束后,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一切风平浪静,警署里没有接到任何案件举报,津田桑也难得的没有折腾她。这种宁静出现在警署,应当是件好事吧! 下午三点左右,丽子从沙发上惊醒。她影影重重地做了一个噩梦,刀、鲜血、眼泪,片段凌乱而模糊。望着空荡荡的偌大办公室,丽子忽地觉得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怏怏的提前开溜。 市立图书馆,下午的阳光从透明玻璃窗里散落在一排排整齐的书架上。丽子踮起脚尖,去够最上面一排的一本书,还差一点点……拿到了!她用指尖将书脊一点点拨出一个角,然后跳起来把它抽出来,落地时重心不稳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到别人的身上。 “啊、抱歉!”丽子歉意地鞠躬,抬起头却看到一张精致到令人恍惚的男人的脸,“诶?” “刑警小姐,你好。又遇见了呢。”对方柔和地对她笑了笑。 这个倒霉的做了她肉垫的男人,就是早上遇见的那个律师——成濑领! 丽子在一阵尴尬后,忽然释然地笑了起来:“成濑先生,我好像总在你面前出丑呢。” 成濑领脸上笑意更深,容颜之美简直令人沉醉,他弯腰拾起丽子的书,一举一动皆自矜而优雅,尤其那双手,完美得可以直接去做手模,在他将书本递过来的时候,丽子几乎看着他发愣。 “咦,这是……德意志文?”成濑低头看着手中书本封皮上一行行鸟语,有些惊诧地说。 “嗯,恰好懂一点点。”事实上并不是只懂一点点的程度,只不过谦虚和深藏不露向来是宝生家族的家训,“《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叔本华的著作。” “呀,刑警小姐真是博学啊。”成濑的赞叹叫丽子有些脸红,这样好像是在故意炫耀啊! “不,博学多才什么的……”丽子微红着脸摇头说:“最近做了噩梦,有点心神不定。”不希望焦点一直集中在自己身上,她转换话题,“成濑先生是来查阅法律著作吗?” “啊,不是,是有关建筑类的书籍。” 成濑正说着,一位长头发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两位的吗?” 这名长相清纯可人的美少女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名字叫做咲田诗织,是个非常热心的好姑娘。她对丽子能读懂这么艰深的书表示惊叹,说自己喜欢看散文、诗歌,十分崇拜丽子,对两人说归还期是一个月,但是如果晚了两三天她会当做没看见的,说着绽放出无比纯真甜美的笑容。 “真是位好姑娘啊!”走出图书馆时,丽子感叹道。 “刑警小姐也是一位谜一般的女性呢。”成濑笑着说,与她握手道别。丽子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金色的阳光里,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忘了留下联系方式! 丽子再度回到图书馆,把名片塞到诗织的手中。她印有两套名片,一张是工作用的,另一张是她作为宝生大小姐及财阀股东之一的名片。通常情况下她用的都是普通人的这一张。 “诶,丽子小姐是刑警?好厉害哦!”诗织捧着名片笑着告诉她,自己开了一家占卜咖啡屋,就在不远处的下町,希望她有时间能去坐一坐。 今天遇见的两名新朋友都让丽子感到十分愉快,然而好心情只保持到第二天上班时为止。 “杀人案件?协助调查?是、好的!” 丽子接到上司津田的电话,参与进“熊田被杀事件专案调查组”。她匆匆赶到设在六本木的搜查本部,走入两层的建筑中,迎面冲来一个男人,在楼梯拐角处结结实实地撞在她身上。 “啊、你是——”那个男人指着丽子,圆瞪着眼睛结巴了半天,终于挤出来:“那个乖戾女!” 丽子眯起眼睛,瞬间勾起不好的回忆。 那是上两周发生的事情,影山传达宝生老爷的指令,叫她去相亲。在咖啡馆里,她才刚坐下来,那人就粗声粗气地对她说:“像你这种愚蠢的大小姐,老子才看不上你!” 对方显然傲慢到对于丽子的情况一无所知,而丽子却有着一名万能的管家,早几天就把关于她相亲对象的资料整理成厚厚一打,她在车上瞟了两眼,足以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的名字是芹泽直人,其父芹泽荣作是名成功的财阀首脑,育有二子。长子典良为人老实忠厚而能力有限,勉强能够守成。次子就是这个直人,长得浓眉大眼,颇为英俊,但生性叛逆,早早离家,在区区一个地方警署担任低级警士,成天抓些电车色·狼或者小偷小摸。 被激怒的丽子招来她的帅管家,与他肩并肩坐在那男人对面,然后在影山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亲亲密密地挽着他扬长而去,徒留直人一个人摔杯砸碗继而赔钱。 事后是芹泽荣作上门道歉,惭愧地说自己的逆子太过不争气,根本配不上高学历又有见识的宝生小姐,只是听说她同样从事刑警的行业所以以为两人会有共同语言,希望宝生小姐千万能原谅云云。 让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为了小儿子殚精竭虑地上门赔笑脸是件很悲哀的事情,于是丽子把这件事放过了。不料却在这里与芹泽直人重逢。 “是你啊,热血小警察。”丽子双臂在胸前交握,微抬着下巴斜视着他,蔑视之情溢于言表。 直人牙齿一咬就要喷火,忽然瞧见丽子手里亮出的警察执照上“特警”的字样,瞬间更加上火:“怎么可能!你绝对是假冒的,哪里伪造的执照,就你这种大小姐,哪可能——” “冒犯长官,根据情节从轻到重可处以关禁闭到暂停执照的惩处。”丽子傲慢地说道,让直人更加恨得牙痒。说好听点是“不畏强权”,实际上就是缺乏大脑,哪怕她的级别比他高整整三级,他一恼火起来照骂照打。两人正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间旁边响起柔柔的声音。 “刑警小姐。”宛如冰晶般澄澈的嗓音,不轻不重却让人无法忽视,丽子侧过头去,看到上方的台阶站着一名黑色竖条纹西服的俊美男性。在他的衣领上别着金光闪闪的徽章。 “成濑先生!”丽子瞬间眼睛亮起来,推开碍事的直人,“蹬蹬”地来到成濑领的面前。 “又见面了呢。”那男人毫无杂质的笑颜令她身后的直人都晃了晃神。 “你们认识?”直人的插嘴完全没有人理会。 成濑淡淡瞥了他一眼,快不可察地收回视线,望向丽子时目光变得柔和而深邃。 “算起来,我们已经见了三次,可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刑警小姐,我有这样的荣幸吗?” “当然!”丽子笑得眼睛弯弯,双手递出自己的名片。她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这样的说法,一天之内遇见三次同一个人,这个人会是你命中注定之人。这个“一天”理解成二十四小时也没差吧? “宝生丽子……东京湾岸警署高级警部补,特别行动科。” 成濑藉着低头翻看名片,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他冰冷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个故事预计会涉及的电视剧人物:《魔王》《spec》《推理要在晚餐后》《control犯罪心理搜查》《风魔小次郎》《医龙》,暂时就这些! 非常非常感谢投票票的小萌物们,阿鲸会努力写出更有爱、更治愈的故事!!mua! (*╯3╰) 玉溪升雨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5-24 12:45:57 !!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02 05:18:19 雍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04 16:58:24 玉溪升雨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06 13:21:15 兔子吃窝边草>_<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14 09:23:31 18魔王:杀人预告 黑暗中,红色的信封。一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将信封与刀,封入包裹…… 猛地,丽子的头撞上玻璃。行驶的豪华轿车已经停住,前方传来柔和低沉的声音,说不出的令人感到心安。 “大小姐,到家了哦。” 影山替丽子打开门,在她下车后,担心她睡醒着凉而脱下西服,披在她的肩上。 宝生宅的晚餐桌上,丽子手里还拿着刀叉,却神情低迷地坐在桌前,头一沉一沉地打盹。 冰凉的手贴在她前额上,她掀起眼皮,对上影山忧虑的视线,他正弯下腰仔细察看她的脸色:“大小姐,身体不舒服吗?最近精神都不是很稳定的样子。” “一直在做噩梦啊。”闻言,他的双手抵在她太阳穴上,按摩的力道恰到好处,丽子舒服得险些哼出来。她微眯着眼,靠在他身上,任由他轻柔地安抚。 “是这次的案情?”影山边按摩边问道,语气柔和,表情却很是难看。为了工作弄坏自己的身体实在太不应该,尽管他期待着她的成长,但既然如此他也不得不插手。 这次的事件其实基本上已经进入尾声,犯罪嫌疑人主动出面自首,作案动机、凶器都一目了然,顺利得不可思议,然而最大的疑点仍然没有解决。 熊田在被杀前曾经收到一个包裹,里面用红色信封寄去一张塔罗牌,名为“审判”,意喻着曾经的罪孽将得到惩罚。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同样的信封也出现在了直人的桌上。 这个署名为“雨野真实”的寄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成为当前搜查工作的重中之重。 “犯罪预告吗?”影山若有所思地说道,边低头问怀里的大小姐:“您感觉好些了吗?” “嗯!”丽子笑眯眯地点头,坐直身体,问他:“影山想到什么了吗?” “唔……”在丽子期盼的视线中,影山故意沉吟了片刻,然后带着一抹得逞的笑意,说出让她瞬间泄气不已的话:“请大小姐先用餐吧,推理要在晚餐后进行。” 丰盛的晚餐过后,丽子来到一楼豪华的客厅里,陷进舒适的沙发中,聆听影山的分析。 “首先,这个雨野真实,实际上是真正的罪犯。凶手是他所挑唆,甚至凶器也是他提供,而他精准地把握住了各个人的心理,设计出一场完美的犯罪。” “嗯!”丽子一边点头,一边撇嘴说:“不过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嘛。” 对于缺乏耐心的质询,影山面带笑容,胸有成竹地说:“做出这种高智商犯罪的人,通常得意于自己的布局,会持续关注着案情的进展。能做到这一点的,一定是相关人士。” “啊!”丽子拍着巴掌,坐直身体,“说得不错啊!说不定就是身边的人呢!” 通过昨天下午在搜查本部所做的犯罪现场模拟,杀人的过程已经十分清晰。 熊田当晚先是被电话叫出,然后见到嫌疑犯林邦夫,与他发生争执后,以为林邦夫会对自己不利,情急之下拿起桌上的刀,两人在争执中,熊田被错手杀害。 事实上这场犯罪在丽子看来,不可控因素太多了。倘若之前收到的快寄里的刀具,并没有被放在桌上呢?或者林邦夫的动作,没有被熊田误解呢?那么结局都不会发生熊田被杀致死的结果。 正因为如此,凶手必须要确认熊田确实被杀,否则他功亏一篑,因为那晚约熊田出来的他就会暴露。那么凶手极有可能就存在于熊田的律师事务所里,再大胆一点假设呢? “会是贼喊捉贼吗?”丽子摸着下巴,开始天马行空的设想:“会不会就是芹泽那家伙啊?不然他怎么会收到一样的信封呢?这一定是他故弄玄虚!不过犯罪动机呢……” 如同邻人偷斧的寓言,当你认定一个人的本性不佳时,就会把所有的坏事都看成是他干的。丽子很快便自圆其说:“熊田是芹泽财阀的律师顾问吧!一定是那家伙记恨自己的父亲,要剪除他的臂膀……” 影山面露苦笑,掩藏于镜片之下的目光却异常柔和。恢复了活泼姿态的大小姐真是令人感到太愉快了,哪怕她的推理错漏百出,愚不可及,也无法破坏影山此时的好心情。 第二天上午,丽子来到六本木的搜查本部,发现大家都聚集在直人的座位上。 “发生什么事情了?” “直人他……” 一名身材高挑的靓丽女警面带愁色地回答丽子,不过已经无需她赘言,丽子看到了又一张红色的信封。芹泽直人忽地掀开众人,狂奔冲出门口,追到快寄员,揪着对方的衣领咆哮。 “是什么人让你送来的!是谁——” 快寄员小伙子两条腿如面条,惊恐地瞪着他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丽子看不下去地扯开了直人,那位美丽的女警上原询问快寄员,得到的结果是寄送者根本没有露面,是通过网络投寄点投放的。 会议室里,石原警视与众人们分坐在桌前。“这是挑衅!可恶,居然这么嚣张!雨野真实那家伙,我一定要抓到他!”直人的脸色黑如锅底,握着拳头恨恨地说道。 “咳咳,”石原清了清嗓子,说道:“这股干劲是好的,只是雨野真实应该不是真名吧。” 石原是位非常宽厚的上司,对直人宠爱有加,如果不是他的庇护,那个爆炭小子早就被开除了。 “藏头露尾的混蛋!”直人猛地一拍桌子。他把黄页翻了个遍,自然知道了雨野真实是化名。对于这个隐藏在幕后的小丑,他恨得咬牙切齿。 “为什么罪犯要把信封寄给芹泽呢?”怀疑直人自然只是说说罢了,丽子觉得更有可能的是直人惹上了什么仇家。以他那种行事方式,想要他死的人真是不要太多啊,她心道。 “熊田对于直人来说是世交的长辈,是不是说凶手盯准了直人身边的人?”上原对于直人的好感人尽皆知,最关心的就是直人的心情与一切。 直人脸色一僵,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冲出了会议室。 “直人——唉。”石原摇了摇头,触及丽子惊诧的目光,他讪笑着喃喃道:“唉,那小子想到一出是一出,年轻人嘛,哈哈,可以理解。请多多见谅啊。” 这种犹如家长在替不听话的小孩子解释般的口吻,让丽子觉得好笑,又有些愤愤不平。他的性格虽然差到了极点,但身边总有一群宠爱他的人。这家伙真是幸运啊! 直人走后,会议继续进行,反正涉及动脑的事情,他在不在场没有任何区别。大家的分歧集中在故弄玄虚的红色信封上。这个雨野真实,究竟是在挑衅?还是在求助?能够通过塔罗牌的预告,分析出犯罪者的心理吗?关于这一点,石原认为应当求助于专家,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丽子。 提到专业人士,丽子首先想到的便是鼎鼎大名的南云准教授。他是日本一流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发表的论文数量与深度皆是国内首屈一指,并且在四年前帮助警视厅破解了一起连环杀人案。 毫不夸张的说,他是丽子的偶像。丽子拿着打印出来的地址条,来到稜南大学,从教务处问到南云教授的办公室。叩响房门,好半天才传来不甚清晰的回应:“进来。” 一走进去,丽子就被墙上的血字海报给震慑了。比起犯罪心理学专家,这更像是一间变·态杀人狂的基地好不好!绕过地上的人骨模型,丽子来到南云的办公桌前。 桌面上几乎摆满摊开的书籍,埋首于凌乱桌面的男人头也不抬地哼道:“什么事?” 这位国内最知名的犯罪心理学导师,比她想象的要年轻许多,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他穿着一身老旧的衣装,看上去是存在于昭和年间的老古董,头发长及肩膀,脸上胡须拉茬,光论外表其实是非常英俊有型的面容,却被他邋遢的气质和穿着给糟·蹋了。 “南云教授,我是刚才给您打过电话的宝生丽子,隶属于……” 南云举起手掌,做出阻止的姿势,转过头来,下巴搁在交握的十指上,灼灼的视线打量着她:“先说好,这次的案情能否公开,用作我的研究资料?” “您的意思是……?”丽子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不能公开,他就不协助调查了吗? 南云咧开一个油滑的笑容,说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啊,还有论文要写,学生作业要批改,实在没多余的精力。而且能被写进论文里,也是在造福社会嘛。” “……您稍等。”丽子打电话给津田,获得了许可后同意了南云的要求,他立刻拿起椅背上搭着的老旧灰色外套,走到门口时发现丽子还愣在原地,有些不耐烦地说:“走吧,还愣着干嘛?” 丽子小跑着跟上南云的步伐,一路上的闲聊中被他折磨得欲生欲死。 “你家境很好吧?怎么看出来的?你当我是瞎子吗,你的衣服虽然是制服套装,但是这双鞋至少要十万日元吧?像你这样的人当警察的理由,是出于内心的正义感吗?唔,你撇嘴了,说明不以为然,那么应该是另有原因,也说明你实际上是蔑视规则的人哪。” 丽子几乎要双手合十求求他:“您喜欢玩福尔摩斯那一套,也别把我当成华生先生啊!” 南云瞥了她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都喜欢被人了解吗?她们叫我分析她们自己时都很高兴,把心理学当成是比星座更准的占卜呢。你这个样子,可真像是内心受过伤害,害怕被他人探知内心的自我保护过度者啊。” “她们?”丽子问道。 “我的学生。转移话题吗?这种小聪明在我面前是没用的。” 谢天谢地,出租车总算停靠在了警署门口。 丽子几乎是逃一般地飞快冲进去,南云准双手插在口袋里,气定神闲地跨过门槛。 19魔王:犯罪心理 “说说看吧,案情是怎么回事。” 在会议室里,南云听取了案情汇报后,站在白板前,手握蓝色水笔,仿佛上课一般挥洒自如,对下面坐着的警视厅众人侃侃而谈。 “最早出现的杀人预告案例发生在美国的1935年,马里兰州连环杀人案件,”他转身写下潦草的英文单词profile,边说道:“1938年j·莱克特博士发表的论文详细阐述了犯罪者的心理。在马里兰案件中,疑犯是一名郁郁寡欢的高级技工,受过良好教育,但患有社会恐惧症而一直以来离群索居。杀人对于他是一场狂欢,他是一个孤独的导演。为了搜集观众,他在报纸上发出了犯罪预告,与警察斗智斗勇,将包括fbi在内的美国警方耍得团团转。最终是他潜在的自我毁灭倾向使得他失手被擒。” 丽子抱起双臂,撇了撇嘴。心理学是她的本专业,然而她修习的并非犯罪心理学。 她师从的导师隶属于古典主义流派,与南云所奉行的行为主义心理学截然分属两个阵营。从南云的神态中她看到了一种狂热,这令她觉得很不舒服。 “在这个案件中——”南云瞥见了丽子不以为然的眼神,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浅笑。听他说到关键,上原他们不由坐直了身体,紧张地盯住了他的胡须之下一张一合的嘴唇。 “有两种可能。”南云胸有成竹地说道:“其一为是对警察力量的挑衅,但从疑犯所选用的快寄公司、毫不起眼的包装方式和普通的化名来看,他绝非哗众取宠之人,从他的行为方式中我们能体会到一种稳健。” “分析林邦夫的口供,我们得知疑犯与他的联系持续了五年以上。由此我们可以推断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南云在白板上写下“silence”的字样,“那是经过长期而精心的设计,将犯罪的冲动压抑于内心,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所获得的一种深沉的心境,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郁夜空。” 娓娓动听的叙述让石原等人听得入了迷。南云极善于察言观色,稍稍顿了顿,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后,才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可以否定第一个推论,他并非出于挑衅的理由向警察厅寄出犯罪预告。剩下的那种可能,即为线索。他出了一个谜题,向外界寻求解答,这里我们要注意他所选择的对象……” 南云遗憾了一番没有见到芹泽直人本人,他有预感解密的关键就在这个男人身上。 “综上,我认为嫌疑犯是一个等待救赎的对象。他寄出信封的理由是他期待着被抓。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走向深渊,他冷静地进行着犯罪,内心却对此感到痛苦不堪,他希望有人来阻止他。” 南云重重地在他刚写下的“rescure”的字样下划了一条横杠,点上两点。短暂的沉寂后,底下一片哗然。大家对他的结论感到大为不可思议,却又有不少人被说服了。挑起激烈的争论后,南云却拍拍手,端起热咖啡,一脸享受地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来,再不发一言。 “南云教授……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啊!”石原满脸憧憬,丽子却眼皮直跳:“这么了解变·态的心理的只有变·态同士吧!我想到了汉尼拔教授!” “如果我是汉尼拔教授的话——” 突如其来的磁性语声把丽子吓得肩膀一缩,回过头看到南云不怀好意的笑容。 “待屠宰的羔羊在哪里?”低沉下来的语声让她的内心莫名地一跳。 南云教授给他们指出了搜查的方向。虽然目前只收到两封预告,但这将会一件连环案件,且受害者与芹泽直人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防范于未然,找出收到预告信的对象加以保护。根据南云分析,嫌疑犯既然如此沉得住气,一定性格执拗,必定是个骄傲的人,不屑于以虚假的预告来引开他们的视线。 直人开始以为凶手的目标会是自己的父亲,从会议的半途跑掉便是去芹泽集团找荣作,打定主意二十四小时保卫他。接到上原的电话后,他挨个将自己手机上的重要联系人的电话打了一遍,惊骇地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朋友石本阳介收到了第二封红色死亡预告。 “请替我感谢南云教授!”面对诚心诚意地鞠躬的直人,丽子对他近乎负无穷的评价稍微拉回了那么一点点。虽然鲁莽无脑,但还算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嘛。 丽子和直人一同走进警署二楼。一名身材臃肿的大胖子正瘫软在直人的椅子上,不时掏出手绢擦拭满头的汗水,焦躁而略微神经质的动作说明他内心的恐惧。 直人快步冲过去,弯下腰双手搭在他肩上,紧盯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放心吧石本,我会保护你!” 石本是直人中学开始的好友,是个体重超过两百磅的大胖子,身体并不算很好,目前从事着回收贷款的职业。见到直人,他一时激动,哮喘病发,痛苦地捂住肺部喘不过气来。 直人惊骇地瞪圆眼,连声问:“药、药呢?” 丽子大摇其头,拍开不中用的直人,利落地从石本的口袋里搜出喷剂,掰开他的嘴巴吸入给药,随即让他平躺后仰,指挥他吸气吐气。 在她镇定的指令下,石本的呼吸渐渐平缓,直人几乎把丽子奉为救世主,激动地拽着她的双手上下摇晃:“谢谢你!要不是你,石本他就危险了!” 丽子甩开他的手,对他表示鄙视:“急救课是必修科目吧,你到底是怎么当上警官的?” 直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我考过了!只是遇上石本的事情,太过担心,才会……” “哼,果然是不合格品!除了四肢发达以外一无是处的草履虫!无脑单细胞生物!” 一连串的毒舌砸得直人头晕眼花,他更凶更大声地吼回去:“哼!亏我还以为你其实是个好人,果然还是个尖酸刻薄的恶毒大小姐!” “谁要你发好人卡,笨蛋!”两人争锋相对地吵了起来,让一旁的石本尴尬得恨不得隐身起来。 把自己的安危交到这两个人手上真的没问题吗?石本擦了擦额上源源不断冒出的汗珠。 在密不透风的保护下,石本安然地度过了一周的时间。最初的恐惧过后,他开始感到人身不自由。无论出行去哪里,身边总有一名警员盯着,这对他的工作构成了极大的影响。 酒吧里,三名初中以来的好友聚会时,石本抱怨这一周以来他完全没有去收账。 “你那份工作趁早别做下去了。”直人便往喝空的啤酒瓶里倒酒,边说道。 类似的劝说石本没有千次也有八百,然而这次他却感叹地说:“好吧,做完最后一单就收手。” “这么多年应该攒了不少钱吧,阳介?能不能借我一点啊?” 接话的人名叫宗田充,染着黄头发,长相阴柔偏邪气,没有固定职业,经常吃女人的软饭,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混混。他刚刚因为诈骗被抓进警局,辩护律师便是领。托大律师的福,宗田被无罪释放,正因为这件事情,使得直人对领感激万分,并且充满了崇拜之情。 直人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现金,数也没数地交给了宗田,也不忘叮嘱他:“赶紧找个正经的工作先做着吧!” “唷,谢谢!”宗田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又说:“话说,为什么找上了阳介?难道是来报仇的?会不会是以前的那件事……”可是死人又怎么会来复仇呢?宗田自以为开了个很棒的玩笑在活跃气氛,可石本的笑容瞬间冷却,不安地瞥向直人。 直人已经面色铁青,颤抖的手中,酒杯应声而落。 第二天轮到直人执勤,石本苦求好友让他去收最后一笔贷款:“那个女人的老公欠了我们好多钱,如果再不去看看,搞不好她就带着女儿逃了呢!”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直人无奈地答应陪他走一趟。两人来到一片违法搭建的窝棚,望着破旧不堪的雨篷,令人很难想象东京居然有这种贫民窟一样的地方。 石本低头钻进小屋后,屋里传来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哭泣声,让直人烦躁不已。他的性格与他的名字非常相符,很难接受恃强凌弱的事情,然而石本答应过他这是最后一笔。 直人按捺下来,在门口走来走去,忽然间,一块小石子朝他飞过来。直人抬头看到一名抱着熊娃娃的小女孩,天真可爱的小脸上带着明显的憎恶,“坏人!” 直人实际上非常喜欢小孩子,由于他自己的姻缘还不知道在哪里,他一直很羡慕感情甚笃,宛如神仙眷侣一般的大哥和大嫂,希望他们能给他生一个可爱的小石子。 他弯下腰露出笑容,朝小女孩走过去:“大哥哥不是坏人,别用石头打我——唉!” 小女孩却害怕得连连后退,直到靠上墙壁,“哇”地放声大哭,把手里的熊朝他扔过去。屋内的母亲听到哭声,连忙冲出来,仇恨地冲直人嚷道:“你把我的女儿怎么了!” 直人苦笑着捡起玩具熊,拍打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它寄过去。多惠一把抢过熊,神经质地抱在怀里,转身跑去寻找自己的女儿。 “唉,又没有收回钱!”石本长吁短叹,直人无语地拍打他的肩膀,叫他一起去吃饭,路上却遭遇了一名狂奔的小偷。直人立刻拔腿追去,追出了好几条街后,那小偷的身影消失在繁华街里。 “呼、呼,还真能逃!”直人愤愤地踢了一脚路边墙上破旧的安全·套贩卖机,这时,一阵欢声笑语传来。“大哥哥好棒哦!小空想要那个!”直人朝街对面看去,在一个抓娃娃的机器前,一男一女分别牵着一个小女孩的小手,好似一家人一般其乐融融。他的表情瞬间固定住了。 那是成濑领和宝生丽子,牵着刚才跑掉的小女孩!此时正值黄昏时分,街灯和霓虹灯刚刚亮起。深蓝色天鹅绒的夜幕下,明亮的橱窗将他们脸上的笑容映照得无比耀眼。 这两个人……?直人忽然觉得眼睛有些灼痛。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更完o(* ̄▽ ̄*)o 20魔王:旧日重现 丽子在下班的途中,接到成濑领的电话,问她要不要去图书馆还书,如果可能的话可以一起。本着对这位英俊的律师先生莫名的好感,丽子一口答应,却在路上偶遇一名看上去需要帮助的小女孩。 她年纪不过五六岁,名字叫做小空,手里抱着一个泰迪熊娃娃,独自一人徘徊在落日余晖下的公园,抹着眼泪,小小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丽子立刻恻隐心泛滥,想要把她送回家,可是小姑娘不太记得自家的地址。丽子打电话给警局询问有无报案,在等待的过程中成濑也匆匆赶来。 两人为了哄她不哭,带她去商业街游玩,刚好遇见追踪小偷至此的直人。 “你叫做小空啊,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哦!”直人笑眯眯地哄她,可是小姑娘不高兴理他,撅起小嘴把头气哼哼地偏去一边,对成濑说:“漂亮哥哥,抱!” 直人倍感委屈,居然又输给那个家伙了! “我知道她的家在哪里,由我来送她回家吧!”因为自己的过失让这个孩子走失,直人拍着胸脯把责任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然而丽子对于毛毛躁躁的直人一点也不放心。 “车停在路边,一起去送小空好了。” 然而直人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不是在约会吗?没有碍眼的电灯泡会更好吧!” 丽子瞪眼:“你是在吃醋吗,暴力白痴?” 直人“嗡”的一声血涌上脑,根根头发都倒竖起来,样子活像炸毛的大狗。 “我为什么要吃你的醋?你脑子有毛病啊白痴大小姐!你少自作多情!” 过度的反应反倒有些欲盖拟彰,成濑领面不改色,藏在西服袖子里的手却紧了紧。 因为丝毫不来电,丽子不羞不恼,抱着手臂绕着直人转了两团,审视的目光令他感到如芒在背。 他警惕地瞪她:“干嘛?” “其实对那场相亲……”丽子凑近他,眯起眼睛吐着暧昧的语调,“你不觉得遗憾吗……?我们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开端……” 直人僵着脖子盯着她,耳根泛起红潮,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事实上他第一眼见到丽子,就对她艳丽的外表感到心动。 然而因为对于父亲的不满,使得他迁怒于父亲给他安排的对象,说了违心的话。在丽子用她的帅管家来刺激他的时候,他更加暴怒,将事情推至不可收拾的境地。 在警局再次相逢的时候,他惊异于她高级警部补的身份,发现她绝非如他所想,和那些不学无术、矫揉造作的千金大小姐完全不同,对她产生了些微的憧憬。然而终究是错过了。 看到她与成濑带着小孩子,像一家三口般温馨,他感到一阵苦涩,却在心里祝福他们。他对成濑这样优雅的精英人士敬佩不已,觉得只有他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她吧。 可是,如果那次相亲没有被他弄砸……他们都是警察,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也许他也可以…… “你果然感到很遗憾吧,直人酱?”她忽然站直身体,语声冷然地说道。 “是的……”晕晕乎乎地回答完后,直人略有些羞怯地朝她望去,满眼的期待在接触到她嘲讽揶揄的表情时,瞬间变作不可置信的暴怒。 “哈哈哈!”丽子得意地大笑起来,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一看直人,顿时吓了一跳。他麦色的皮肤充血涨红,目呲欲裂地瞪着她,狠狠握着拳头,气得浑身在发抖。 “你这个……这个、可恶……!”他边怒吼着,牵过小女孩的手,拽着她跑掉了。 丽子心道不妙,没想到他这么经不起玩笑,愣了一愣后拔腿去追,“喂,把小空留下来!” “呀!”她在街道的沟坎上绊了一跤,成濑忙跑过去扶住她,将她搀扶到路边的长椅上。 丽子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却摆手道:“别管我,去追小空……” “小空的事情先别去管了。” 成濑果断地说道:“芹泽桑应当会照顾好她。他并非会欺负小孩子的坏人呢。” 说起来倒也是,丽子微感释然,这时候成濑在她面前蹲下来,漂亮修长的手执起她的脚腕。 丽子吓得立刻去推开他,却被他喝止:“别动,让我检查一下。”他的嗓音一点也不大,可舒缓的语调中却带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叫人不由自主地听从。丽子放下手,睁大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成濑脱掉她的鞋,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捏了捏脚踝关节,确认并没有骨折后松口气。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 几分钟后,他从街对面走回来,再度在她面前单膝跪地,托起她的脚,用一瓶冰水替她冷敷。 路灯下,他的侧脸一半在灯下,一半在阴影里,那形如艺术大师精心雕琢出的面庞轮廓显得更加立体深邃。他低着头,目光专注,将水瓶在她肿起的脚踝上滚动,那么认真的表情,就仿佛是在做什么世界第一重要的工作。丽子的心跳忽然间剧烈加快。“好、好了吗?”声音有些慌乱地问道。 成濑抬起头,投来静静的视线,磁性的嗓音缓缓道:“还痛吗?” 丽子连连摇头,他松了口气般地微微笑起来,掏出手帕将她脚踝上的水抹干,再准备将它放回西服内侧口袋时,丽子叫住他,要过了手帕。指尖相触,在他的手上还残留着冰水的温度。 待他投来略微惊愕的视线时,丽子才发现自己头脑发热中做了什么事情,她居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啊、抱歉!那个、你的手好冰!” 反应逊毙了!丽子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自己,边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然后慌乱地抓紧了两侧的裤子。眼瞅着她白嫩的脸蛋逐渐染上酡红,成濑低垂下头,呵呵地轻笑了起来。 他平日给人的感觉温文尔雅,却显得心事重重,难得的眉开眼笑的神情便如同冰山融化的瞬间,带着一种清透的虚幻感。丽子的心跳愈发杂乱,只觉得心里忽忧忽喜。 她明白自己对他产生了好感。英俊、渊博而又如此温柔的人,简直是任何一名女性理想中的对象。也许他就是她一直以来所寻找的……? “成濑桑,还没有吃晚饭吧?” 成濑顺利地被丽子拐上车,鉴于她的脚伤与某些不知名的原因,丽子带他回到自己家。 下车的时候成濑没有找到展现风度的机会,司机影山已经先一步下车,替两人拉开车门,并且在丽子下车时将她带入自己怀中,把她打横抱起来。丽子虚握着拳捶打影山的胸膛:“放我下来啦。” 可是今天的影山有些奇怪,他目视着前方面带笑容,不容拒绝地大步迈进庭院。 对手看似很强大。被晾在后面的成濑眼中浮现慑人的光芒,古怪地扯了扯唇角。 今天的晚餐桌上难得的有了一个以上的参与者,便连大厅里的灯光也显得更为明亮。 刀叉相错间,两人边享用美食,边谈论着书籍、音乐、时事种种话题,两人发现越来越多的共同语言,不时酒杯轻碰,谈笑中整个大厅都流动着温馨动人的氛围。 影山静静立在丽子身后,腰板挺立的姿态仿佛一尊完美的雕像,反光的镜片遮住了他的神情。 “呵呵呵呵!”被成濑诙谐的语言所逗笑,丽子捂着嘴,头偏去一边。 多久没有与他人一起用餐过呢?自从她生下来父母就不知所踪,爷爷为了维持家族的正常运转,常年不在身边,从她有记忆起家里就空空荡荡。她曾经极度的羡慕过其他的小朋友,他们可以和爸爸妈妈在饭桌上聊天谈笑,这是她的梦想。丽子极快地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边在心里责备自己不该这么多愁善感。 晚餐后,丽子邀请成濑领在家里参观。两人慢慢踱步到后院的花园。在欧式的修剪成几何对称形状的树丛里,点缀分布着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与喷泉。花园的一角,安放着一个木制秋千。 此时丽子已经披散头发,换上漂亮的连衣裙,穿着一双舒适的牛皮软底鞋,走过去坐在秋千上。 微风吹拂,她坐在晃悠的秋千上,笑看着站立在一旁的男人,这副场景似曾相识,她恍然间产生了既视感。 “成濑桑,我能叫你领君吗?” 她朝他伸出手,眼含期盼,他默默不语地凝视着她,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可以哟。”瞬间,她绽开笑颜,娇美更胜满园玫瑰。仿佛受到蛊惑,领递出手掌,指尖相触。正在这时,外间传来喧闹。 一个不速之客大步闯进来,脚步沉沉,嘴里大嚷着:“宝生!你这家伙在哪里?快给我出来!” 直人径直闯进花园里,一阵风似的卷席至两人面前。看见两人即将交握的双手,他愤而撞过去。丽子向前扑倒,撞进直人怀里;他重心不稳向后踉跄,撞在成濑的肩上。 那瞬间,场景变换。眼前的花园蒙上一层老式录影带似的鎏金色,看上去朦胧似梦。围绕着秋千,各式玩具洒落一地,有小锅碗、桌椅,还有一个崭新的布娃娃。 “你这个怪物小孩!我再也不和你玩了!”一个圆圆脸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跺着脚大叫。 另外一名小女孩扎着可爱的头花,穿着粉色蕾丝公主裙,漂亮的小脸却哭得一塌糊涂。 “呜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拾起地上的布娃娃,双手捧着递到他跟前:“直人君,陪我玩好不好?你当爸爸,我当妈妈,我们来玩家家酒!” 稚嫩的童声犹如拷问,鞭挞在丽子心上,她死死捂着嘴克制着,偏过头却惊骇地瞪圆眼睛。 不止是她!那个西装革履的美丽男人,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滚!”回忆还在继续回放,小男孩用力推了女孩一把,暴躁地抢过洋娃娃,狠狠扔在地上。 “你是个不祥的孩子!你居然、居然能够看到我的梦境,你是怪物!你的爸爸妈妈一定是因为生了你这个怪物,才会消失的!”小女孩“呜哇”地哭倒在地上。 小男孩狠狠往地上踩了一脚,转身从丽子与成濑身侧跑掉,徒留下幼年的小女孩,扬起哭泣的小脸,将趴在地上的印着脚印的布娃娃抱在怀里,亲吻它脏脏的脸蛋哭泣着:“丽子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丽子再看不下去了,用力攥住成濑的肩膀,瞬间一股力量扯住腰际。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视野中印入黑夜里的玫瑰园。 丽子对上直人惊诧的视线:“是你!” 方才他模糊的童年记忆突然浮现出鲜明的一笔,原来他小的时候就见过丽子了,不过那是一个并不好的回忆。他记得自己狠狠欺负了她,然后离开的时候遇见了两个大人,竟然就是眼前的这两个人! “刚才是怎么回事?是你的特殊能力吗?”直人双手搭上丽子的肩膀,急急地询问道。 丽子却脸色惨白地看向成濑,失去神采的眼眸里竟然透着绝望。 她不明白自己的能力怎么产生了变化。原本她需要在相同的场地,或者触碰到发生事件时相同的物品,在接触到对方时,便能进入到对方的这段记忆里。 很显然刚才是因为直人,让她进入了两人共同经历的那段过去,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把成濑也带进了那段记忆里!她真的成了怪物…… “不、我不是怪物!” 丽子捂着脸,慌乱地摇晃脑袋。一双手放在她肩上,她抬起头,从指缝间偷看到成濑柔和的表情。“丽子不是怪物哦。”他摇摇头,冲她抿唇而笑,“丽子是个好孩子。” 须臾之间,丽子感到胸中坚硬的什么东西在消融。成濑抚了抚她的脑袋,安抚小孩子的办法对于极度缺乏关爱的丽子来说却是治愈的良药。她的脸上犹带泪珠,却冲他眯眼微笑。 看着这一幕,直人感到胸中酸涩得可怕。在他不懂事的小时候,曾经伤害过她,现在他必须承担苦果。“芹泽桑,”成濑安抚完丽子,对直人说:“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直人顿时醒悟过来,拉起丽子,哽咽着急切地说:“阳介……他被害了!” 丽子感到惊愕万分,那样严密的保护,怎么可能出现疏漏? “什么时候?在哪里?快带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完毕!三更在五点钟 mua! (*╯3╰) ====== 逆反的汤圆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18 17:46:02 鬼仔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19 01:16:29 非常非常感谢萌物妹子们o(* ̄▽ ̄*)o 阿鲸抱着姑娘的投食码字去啦~~~ o(* ̄▽ ̄*)ブ 21魔王:浮出水面 时间倒回两小时前,直人将小空送回家时,房门是紧锁的。尔后,他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他的挚友石本阳介哮喘病发,抢救不治身亡。直人赶到医院,才发现肇事者竟然是小空的母亲多惠,她以为小女儿被逼债者绑架走,而找到石本的事务所,揣着一柄空气枪,威逼石本说出女儿的下落。 那把枪只是玩具罢了,但是做工太过逼真,而吓得石本病发。看似是事故,可实际是怎样的呢? “一个又一个的巧合所串联而成的结果,我们称其为必然。”南云准在讲台上,用手里的激光笔指点着幻灯片侃侃而谈。关闭了灯光的昏暗教室里,丽子坐在最后一排昏昏欲睡。 叩叩,敲击桌面的声音响起,丽子惊醒时发现四周电灯已经大开,俊俏却不修边幅的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胡子拉碴的唇边拉开一抹别有用心的笑意。 “脸色很差,精神恍惚,丽子小姐,你谈恋爱了吗?还没有挑明?暧昧期令你感到折磨?”神棍一般的男人,有着一对洞悉的双眸,话语直指人心的锐利,令丽子疲于招架。 两人结伴来到搜查本部,门口的名牌已换成:“雨野真实塔罗牌杀人事件”。此次的嫌疑人惠子,在案发前也收到了一个来自雨野真实的包裹,里面是小空手上那只熊娃娃,和那把仿真枪。 “和上次事件一模一样,署名为雨野真实的犯罪嫌疑人算计到方方面面的人心,利用他人,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甚至没有弄脏他的手。” 南云语气里半真半假的钦佩令在场的警员们都难以接受,其中反应最大的便是直人。 他一脚踢翻前排空着的折叠椅,发出巨大的哗啦声响,然后踩在椅子的残骸上拎起南云的衣领,冲他怒吼:“那个藏头露尾的混蛋,我绝对会抓到他!”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笨蛋!”丽子给了他重重一个肘击,虽说是解救了南云,但她对他也没有好脸色:“你也是,说些有用的话!” 教授先生抚了抚胸口,撇撇嘴:“该说的上次已经说完了啊。他的目标肯定不止两个,下次还会送预告来,你们只要耐心等待。” 除了直人捏紧的拳头上发出咯吱的骨节声,会议室陷入死寂。南云耸耸肩,坐到一边享用警局的免费咖啡,与他的没心没肺形成截然对比,上至石原警视,下至普通警员,大家都深感挫败。 这次对方的作案手段极为高明,干净利落全无痕迹,最可怕的是,石本阳介是在他们重重监控下被杀的。这不仅给搜查员们带来沉重的心理压力,倘若消息泄露出去,还会引发民众对日本警方的不信任,甚至导致警视厅的大动荡。 “可恶!难道只能等吗!”直人重重一拳捶在桌上,忽然想起来什么,睁大眼睛望向丽子:“你不是拥有查看别人记忆的能力吗?” 闻言,众人愕然的注目集中在丽子身上。南云饶有兴趣的眼光也朝她看过来。丽子的脸色顿时一灰,强撑着僵硬的表情,咬着牙,终究是缓缓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能力。 石原惊讶地说:“诶,我们自己也有这样的人才啊?” 丽子被告知先前在图书馆结识的那名少女咲田诗织,居然是一名超能力者。她能读取物品上残留的记忆,协助警方侦破了数起案件。 丽子得知另一名超能力者的存在,迫不及待想上门拜访。她与直人带上证物,一同前往诗织的咖啡屋。今日恰好是周末,诗织白天在看店,见到丽子她非常高兴,说一直记得她。 两人讲明来意,诗织立刻答应下来,分别读取了塔罗牌和手枪上的记忆。通过手枪,她复述出多惠与石本的争执;可是在塔罗牌上,她只能看到戴着黑手套的双手将纸牌封入信封。 谢过了诗织之后,丽子和直人回到警局。与诗织的能力所不同的是,丽子所读取的是人的记忆。在审讯室里,她拿着手枪,接触到多惠,完整地看到了案发的前因后果。但是最关键的幕后黑手,她却无能为力。 搜查再次陷入泥潭。丽子揉着眉心的穴位,神情困顿地走出警局的办公间,下楼时险些踏空。这段时间她的精神状况每日愈下,似乎是能力的变化造成精神上的不稳定。 再加上能力被曝光,尽管像过去的排斥、辱骂不再存在,但是小时候的阴影很难说抹消,面对他人异样的目光,哪怕那是赞叹、或者羡慕,总归令她感到不适。 丽子踏着萎靡的步伐来到一楼,忽然看见两个人影在墙边重叠,一名男子胁迫着另外一名,宛如旧日重现般的情景令丽子大跌眼镜。 “暴力小警察!你这家伙在干吗!”丽子扭开了直人的手,将成濑领的衬衣解救出来,返身冲他怒喝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他怎么又得罪你了?” 直人恨恨地说:“他竟然当了杀人犯的辩护律师!” 在丽子惊诧的目光下,成濑领敛起目光,心中在想,她对芹泽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啊。以往若是看到这样的场景,她一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是芹泽恃强凌弱。 可现在她虽是斥责,却认为他一定是有原因才会如此。看来共事令两人彼此的了解加深了?那么他的动作必须加快,尤其是在得知她拥有那样危险的能力之后。 “成濑桑,你真的接下了多惠的案件?”丽子并非用质询的口气,只是普通的疑问道。 他被媒体称为“天使律师”,是穷人眼中的救世主,正因为他对待委托人一视同仁,无论平民还是权贵都尽心尽力替他们打赢官司。 而这次的案件,从义理上看,多惠是被丈夫连累,被高利贷逼迫得走投无路,再加上幕后黑手的设计,才承担了杀人者的罪责,但就她本身来看确实很无辜。 当你信任一个人,你会本能地替他的一切不合理行为找到借口,丽子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嗯,是警局找到我,问我能否能出任被告人的辩护律师。因为有之前替林先生辩护的经历。” 成濑瞥见直人怀疑的目光,便知道自己再次牵扯进这个案件,会引来不必要的怀疑,因此主动将事情挑明。这份坦率的态度反过来令直人感到羞愧。 “对不起,成濑律师,”回忆起成濑也曾替好友宗田脱罪,直人变成一只戳破的皮球,泄气地耷拉下脑门,“你是富有职业道德的好律师,我不该迁怒你,对不起……” 成濑微微愕然,却被丽子错误的理解,她笑眯眯地用力拍打直人的肩膀。 直人这几天也极为憔悴,因为觉得自己不该去追那个小偷,甚至将好友的死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而吃不好睡不着,可谓外强中干,被她一使劲,半个肩膀都垮下来。 丽子把身材高大的拉到和她同一水平线上,再用力揉搓他的头发,“不错嘛小警察,懂的道歉的孩子就是好孩子。” “干什么、放开我,你这女人!”直人的挣扎看上去却更像是打闹,沉郁的脸色也放松下来。 一旁的成濑低下头,低垂在墙边阴影中的脸上绽开嘲讽的笑意。 职业道德?那种东西早就在十年的那个雨夜,随着名字一起被他抛弃掉了! 在成濑的倾力协助下,多惠仅仅判了极轻的量刑。考虑到她还有一个小孩子需要照顾抚养,离开母亲小空的日子将会凄惨得无法想象,就连直人也对此结果无话可说。 只是在石本的追悼会上,看着痛哭失声的石本的家人,直人紧握着拳头,流下了男儿热泪。 第三封信如期到来,这次收到信件的人除了直人,还有丽子与诗织。直人几乎要发疯,神经质地在办公室里吼叫着、几乎抓破头皮。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是丽子?如果想要报仇就冲他来好了!为何受到威胁的总是无辜的人?刚刚才萌生的好感,就遭到如此残酷的对待,令直人完全无法接受。 他猛烈地挠着头发,忽然觉得无尽的阴寒从骨子里一点一点渗透出来。那幕后的存在为何会如此了解他?仿佛有一头读心的怪兽,就藏在他的影子里,如蛆跗骨,如影随形。 相比于形如困兽的直人,丽子却神情宁静。对于直人提出的“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她一笑置之,言明:“我有天下最可靠的保镖先生!”倒是对于诗织的安危更为关注。 将平民卷入凶杀案中,因为她的协助使得她的人身安危受到威胁,这令丽子感到极为自责。她与石原警视一致同意决定让诗织此后远离搜查,并且严密保护她,但被南云桑出言阻止。 “我倒觉得这并非简简单单的威胁……”南云坐在椅子上,穿着皮鞋的双脚却搁到桌上,整个人惬意地仰躺着,用两根手指夹着红色信封,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 “这应该是对方的挑衅,他故意将线索交到你们手上。他准备加快进度了。” 报仇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一开始只是处理了两个小啰啰,真正的大餐还在其后,想要快点看到结果,他感到不耐。知道自己在伤害无辜,但已经来不及。仿佛行驶在冲向悬崖的高速列车上,男人在夜深人静的暗室里悲鸣,快点抓到我吧!尖利的匕首刺进墙上直人的大幅照片里。 街角的咖啡屋里,布艺桌椅上,熏干的香花在散发令人感到安宁的馨香。红色的信封安放在桌面上。最终丽子接受了南云的说法,让诗织再试一次,看看罪犯是否留下了线索。 诗织将双手平贴在塔罗牌上,闭上眼睛。在她视野中出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是打印出来的一行地址。“怎么样?”直人见她睁开眼,急不可耐地问道。 诗织疑虑重重地说了出来,直人立刻站起来就要奔出门,突然脑子里再度过了一遍那个地址,他脚步重重顿住,脸色煞白。丽子看他站立不稳的模样,伸手搀扶,他却把全身重量压下来,依靠在丽子身上,双眼失神,浑身战栗,模样几乎像着了魔。 “直人,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对不对?”丽子忽然觉得一直以来都犯了一个错误。既然是冲着他来的,他应当比谁都清楚前因后果,直接问他不就好了吗?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诗织也是参与者吗? “雨野真实……”直人喃喃地念叨着,突然暴起,冲出了门外。丽子倍感无奈,转而对诗织说:“那个地方,你愿意和我一同去看看吗?相信我,我会保护你!” 诗织冲她坚定的点点头,“我相信宝生桑!” “叫我丽子就好啦。我可以称呼你诗织吗?”回答她的是重重的点头,两个女孩子相视而笑。 两人乘坐上影山驾驶的豪华加长轿车,他将地址输入导航系统,在甜美的女性语音指引下行驶在夜间的街道上。“前方二十米转弯,”路过了一个小学校,街道尽头便是目的地了。 诗织趴在车窗上,看着外界的景物,突然神情越来越凝重:“我来过这里!” 车还未挺稳,诗织就打开门跳下去,丽子连忙追上:“诗织,别乱跑,等等我!” “贝姆!”眼见她的白裙消失在街角,丽子急急叫道,一名持着手杖、头戴礼帽的俊美青年仿佛凭空出现在黑夜里。“快追上她,保护她!” “可是……”贝姆却迟疑了一下。他一直身在暗处旁观着她身边发生的事情,知道她被杀人犯盯上,正身处危险中,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她。 “贝姆桑去保护诗织小姐吧,这里有我。”影山停好车走了过来。 丽子对贝姆点了点头,他按着帽子冲她低头行了一礼,迅速退入黑暗里。 “一名保镖看来不够啊,得联系那几位吗?”影山盘算着,丽子心中烦乱,只胡乱点了点头,并没有听进去他在说什么。沿着诗织跑走的方向向前走去,前方出现了一栋荒废的工厂。 诗织就站在路中央,呆呆地看着前方。在工厂的空地上,静静躺着一束鲜花,看形貌是彼岸花,颜色却是淡黄。这是追忆哀思的花朵。 “我想起来了……”诗织喃喃低语。丽子走了过去,握住她的手。 十年前的回忆再现,那天诗织无意中路过这里,捡起了从工厂里滚落出来的篮球。接触到球面的瞬间,她读取了球上的记忆,看到一场刚刚发生的凶杀案。一名穿着国中校服的男孩,将小刀刺进另一名男孩的腹部,另外三名同样是国中生的同伴站在行凶的男孩身后。 “原来是这样啊。”丽子走到放置着鲜花的地方,蹲下来,怅然地看着地面。 那滩刺眼的鲜血仍然残留在她的视网膜里。 事情的起因已经一清二楚。刚才那名行凶的男孩便是少年时的直人,另外三个帮凶很明显是时本、宗田和葛西这几个直人的挚友。是那名死去男孩的亲友来报仇了。 “要去调查一下十年前的那场事件……” 正在思考着,忽然丽子听到一声大喝:“丽子桑!快离开!” 一阵大力之下,她被压在地上。这时亮红色的光芒崩裂开来,热浪卷袭而来。影山用力将她的头护在自己怀里,匍匐在地面上,在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两人失去意识。 22魔王:矛盾激化 明真大学附属医院,住院部内科,又到了巡房的时刻,值班医生伊集院登来到病床前,询问完毕病人的情况后,磨蹭着驻足不去。敲门声响起时,他比被探病的病人本身还兴奋。 “啊、丽子小姐,你来了!”门口站着一名身穿复古的靓蓝色长袖连衣裙的年轻女性。尽管她穿着高跟鞋后个子比伊集院还要高,但是他却迷恋于她娇艳的容貌与时尚的装扮,这时正满眼红心地望着她,近乎呆傻地冲她憨笑:“影山先生恢复得很好哟,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说着,他突然想到一旦病人出院,就再也看不到这位大美人了,顿时苦着脸满面哀色,令丽子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这个娃娃脸的小医生实在是太容易被看透了。 “谢谢伊集院先生。”为了避免破坏自己的形象,她笑眯眯地打发走可爱的医生,来到病床前,望着惬意地躺在床上的影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说起来她对影山的舍身相救不是不感动,但是之后他的表现将她那一点点愧疚全都消磨干净。 那次在废旧工厂,对方设下陷阱,诱使他们前往后再引爆炸弹。当时贝姆救走了诗织,影山毕竟没有贝姆那样非人的力量,便以身代之,牢牢将她护在身下。 幸而网络通讯购买而来的炸弹威力并不大,除却一点擦伤之外,丽子几乎毫发无损,影山的伤势养了两周后也快痊愈了。 然而这两周丽子近乎生活在地狱里。没有影山,其他人做的晚餐她吃不下,其他人开的车上她没法放心休息,托他请假的福,她都能顺利的乘坐电车上班了! 至于送饭更是令她头痛。最早她买来高级寿司,明明她自己也是吃的这个,他却百般挑剔,说搭配缺乏营养、食材不够新鲜,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 一周后丽子发现只要是买来的食品,他都嫌弃不肯吃。家里也不是没有厨师,可是他照样皱着眉头说还不如自己烹调水准的十分之一。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着想,她只能硬着头皮洗手作羹汤。 “居然让我亲手做饭,世界上哪有你这么任性的管家啊,我要把你解雇、解雇!”丽子将手里的包裹重重搁在床头。 “大小姐,我的离职是因为工伤,在我住院期间薪水是照发的哦!”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影山的笑脸上,丽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眼花,怎么好像他长了一条尾巴?! “如果能吃到你精心烹调的营养餐,我就能早一天恢复,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缩小你的损失。” 完美的辩驳,丽子顿时无话可说。她没好气拆开包裹,拿出一个印着哆啦a梦的可爱饭盒。 影山伸长脖子探头去看饭盒里的内容。他穿着竖条纹病号服,看上去仿佛一下子小了好几岁,面露期待等待喂食的模样激起了丽子的母性。 好吧,看在他期待的份上……丽子喜滋滋地掀开盒盖。里面的食物排列很难说好看,但是影山的眼睛却一亮。 “乌冬面煮得时间太长,煎鸡蛋煎糊了……”影山一边挑剔着,却珍惜地吃完了最后一根面,并且将酱汁都蘸得一点不剩。 丽子收拾饭盒的时候,袖子向上拉起,露出的一截皓腕上,赫然多出两个狰狞的水泡。 影山怔怔望着她手上的烫伤,丽子想掩盖但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干脆撸起袖子,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这是为了给你做饭而弄伤的哦!吃了我做的饭,你还不快点给我好起来!” “大小姐,你……” 然而与丽子预期中感动得痛哭流涕的场景完全不同,影山眼睛一眯,薄唇翻动,吐出的尖刻话语狠狠砸在丽子头上。“你还真是家事白痴啊!厨房没有被你毁掉吧?” “影山你是大白痴!”丽子深吸口气,然后一口气吐出来,机关枪般地连发道:“我要把你解雇解雇解雇!” 女孩子的娇咤声与男人低沉愉悦的笑声传出门外,路过的长发医师木原毅彦拍了拍在走廊上发着花痴的伊集院,怜悯而又看笑话地说道:“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你可别陷进去啦!” “嘤嘤……”伊集院不甘心地咬着手帕,哀怨地在心里历数,算起来这是第几次失恋了? 与此同时,人来人往的市中心公园,供市民休息的花坛敞椅上,两人一前一后的到来,分别落座,既有默契的都没有回头,就这样背对背地讲话。若是走近去,便能听见他们发生了争执。 “你竟然瞒着我,擅自动手!”那是极为清澈磁性的声线,此时却透着一股阴霾。 “你不能冒险!那个女人就要查出来了!”如果直人在这里就会大叫出来,这名看上去有些猥·琐的眼镜男,正是石本遇害那天引开他的小偷! “总之,接下来的一切都依照计划,不要再节外生枝!”男人极为烦躁地说道。 “你不要命令我!”眼镜男神经质地叫道:“难道你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吗?别忘了英雄的仇恨!她是破坏者,她是我们的障碍!你可不能心软,她会让你暴露!” 男人冷冷答道:“你是怕自己暴露吧。”眼镜男一愣,背对着他的西装男子又说:“尽快将信寄出,那个女人别再去动她。否则你是自寻死路。” 男人扔下狠话,转身离去。眼镜男将攥紧的拳头塞进嘴巴里,恨得瑟瑟发抖:“可恶,瞧不起人……你以为我什么都要听你的吗?混账!” 旁边路过的小孩投来怪异的视线,稚声稚语道:“妈妈你看,怪人!”牵着孩子的母亲迅速瞥了眼,看见这名邋遢的家里蹲青年,连忙扯着孩子快步离开:“别看,眼睛会坏掉哦!” “可恶、可恶!”厚厚的瓶底之下,那双浑浊的双眸放射出淬毒般的寒光。 过了两天,丽子来接影山出院。因为背上的灼伤还需静养,影山难得的换上了黑色t恤与长裤。休闲服装更衬得他神采焕发,医院里往来的人们都朝他投来注目。不知为何看到女孩子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冲影山吃吃地笑着,丽子有种自己的所有物被觊觎的感受,撅起嘴挽住他的胳膊。 “大小姐,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没有虚弱到需要你搀扶的地步呢。”影山说着口不对心的话来掩饰自己“怦怦”直跳的内心,嘴角的上翘却暴露了他此时快要飞起来的心情。 丽子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想到他的受伤,她便一阵心痛。 “影山,我绝对会找到那家伙,替你报仇!”她咬牙切齿地发着誓。 对于她的维护,影山更加感到欢喜,他问道:“现在案情进展如何?” 丽子将这几天搜查的结果告诉他。首先,根据南云的分析,他们面对的嫌疑犯不止一个。“按照雨野真实的一贯准则,炸弹应当不是他所安装,很可能是另一名合力者的个人行为。” 其次,尽管直人避而不谈,但丽子翻阅了十年前的宗卷,找到了当时的诉讼记录。 那是发生在直人国中的时候,他与同学产生争执,失手杀害了一名叫做田中英雄的男孩。后来判定这是一场意外,直人被无罪释放。死去的男孩的母亲伤心过度,在追悼会上心脏病突发而死,还剩唯一的一名兄长,也在几年后死于事故。 “田中家已经没有幸存者了,会是谁来报仇呢?难道是亡灵吗?”丽子不解道。 影山若有所思,丽子瞥见他胸有成竹的微笑,就知道他已经有了心得。 “影山,你有什么见解吗?” 影山摇摇头,只是说:“凶手有两名吗?一明一暗……大小姐,你有没有查实过那位田中友雄的死讯?”丽子的眼睛一亮,大叫道:“影山你好棒!不过……” 由于两周以来再没有收到塔罗牌预告,熊田和石本的案件都可说告一段落,搜查组被撤消了,再没有足够的警力支撑他们搜查。现在只有对雨野真实耿耿于怀的直人还在锲而不舍的调查,以及丽子因为要替影山报仇,也在追查着。只是她再不能动用警方的力量了。 “大小姐,你完全可以动用协力者,他们都会听从你的命令。”影山提醒道。 “可是……贝姆应该不擅长查案吧?”丽子困扰地说,得到影山傲慢的一瞥。 “大小姐,你的眼睛果然是瞎了吧?难道那么长的协力者名单,放在那里是摆设吗?” 影山什么的最讨厌了!丽子愤而甩开他的手,蹬蹬地冲到车旁,自己打开门钻进车里。影山好笑地拉开车前门,坐上驾驶座,边扭转钥匙,边在心里盘算,这次该叫出那些家伙了。 晚上,丽子应邀来到高层旋转餐厅,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来。成濑坐在对面,微笑着看着她。 “对不起,来晚了。” “不,是我早到了。”他温和地说道,仅仅一句话便让她心生涟漪。 在影山住院时,他曾来探过一次病,带了白色的百合花给她。虽然他说是因为自己的姐姐也在同一家医院住院,只是顺便来访,但是丽子去拜访成濑真纪子的时候,姐姐大人说这是月中,并不是他固定的拜访时间,言语中暗示他对丽子的重视。 成濑姐姐也是名非常温柔的人,只可惜双目失明,身体虚弱,而常年住院,即使这样她的脸上仍然带着清透的笑容,心中充满爱意。对这对极为相似的姐弟,丽子都十分喜欢。 “最近领的工作忙吗?看你的脸色有些疲惫,休息得还好吗?” 成濑替她加满水杯,再温言细语地和她说自己的近况。原来直人的父亲向他提出聘用,希望他能接替熊田,成为芹泽集团新任法律顾问。 “这个合作案将会是长期有效的,关系着事务所的未来,因此必须慎重考虑。我请求了时间,现在还未想好。” 丽子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机会对于成濑来说十分难得。芹泽集团是日本前五十名的大财团,做它的法律顾问,将为成濑提供一个良好的平台。尽管他此前在媒体中的声誉甚高,毕竟还太过年轻。只有依托于一个大财团,他才能打进更高层的圈子,未来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丽子向他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成濑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说:“丽子小姐说的十分有道理,这样我就能确定信心了。之后我先回去与职员们通告一下,然后再联系芹泽先生。” “真的是十分感谢你。”窗外是东京的夜景,明亮的铁塔就耸立在他肩后,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深邃迷人,让丽子的心跳骤然停顿。 “能对你稍微起到帮助,我觉得十分高兴。”柔情万分的言辞与神态表明她已经深深陷了进去,令成濑的表情也有些动容。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承装着小羊排的餐盘插入两人之间,阻隔了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搁下餐盘后,戴眼镜的服务生转身走向厨房,却在杂物间停下来,悄无声息地藏身进去后,扯掉了口罩,赫然便是影山那张愤愤不平的脸。 那个笨蛋!影山不甘地暗道,还没见过她在自己面前这么温柔的说话呢! 过了几天,成濑带着文件,来到芹泽大厦。 在最高层的总裁室,他与芹泽荣作签订了合约,成为他的专属法律顾问。 芹泽荣作年逾六十,保养得当而看上去要比这年轻许多,一头白发精神抖擞,皮肤紧绷光泽,眼中炯炯有神。在直人面前,他是名恨铁不成钢的暴躁父亲;在下属们面前,他是一名不苟言笑的铁面老板,但是对待合伙人,例如成濑这样的青年才俊,他极为慈祥,笑呵呵地伸出双手与他交握。 “成濑君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哪里,您太过奖了。”成濑垂着眼睛,带着完美无瑕的笑容,极力放松手腕,任由他去握。 望着眼前这名英俊不凡的后辈,荣作心中极为感慨。芹泽集团是他白手起家创立,他为自己毕生的心血感到极为骄傲,但最令他忧心的便是后继无人。 长子典良太过软弱,次子直人又太过冲动。反观这名成濑领,论年纪也就与自己的子侄们一般大小,行事却冷静慎重,凭借自己的能力与他平起平坐,真是后浪推前浪呀。 “那以后就拜托给你了,成濑君!”荣作语重心长地说道,决心将他当成直系后辈来栽培。可是这份不能说不真挚的用心,真的能传递到对方的心里吗? 成濑领走出芹泽大厦,正要招手拦车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凑上来。 “成濑先生,”对方笑得一脸谄媚:“我叫池田,这是我的记者证。”他拿出破旧的记者证在他面前一晃,拇指押着的地方正是有效期。 成濑领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花招,想必这个证书早就过期了吧?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名头发稀疏、脸上油光发亮、形色猥·琐的中年男人,等待他自露马脚。 “成濑先生,恭喜你要成为大财团的大律师了啊!”池田阴阳怪气地说道,然后凑近他用一种故弄玄虚的口吻,轻声道:“只是,你可要当心哦,芹泽荣作可不是什么好人呐!” 成濑开始感到厌烦,这时候出租车到了,然而池畑拦在出租车前,为了打动冷漠的成濑,他从破旧的单肩背包里掏出一打剪报:“我这里可是有着可以颠覆芹泽集团的秘密哦!” 见吸引了对方的注意,池田倍感高兴,露出一口因为烟酒而熏黄的牙齿,森森笑道。 “十年前,田中英雄的案件……” 顿时,成濑领的手紧紧握住车柄,沉郁的黑瞳中骤现寒光。 23魔王:甜蜜约会 不知不觉间,大街小巷的店面都摆出了圣诞树,彩色的装饰纸与喷绘妆点着这座城市,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郁。 “平安夜丽子打算怎么度过?”在六本木的警局里,石原刑警装作不经意地问丽子,眼神却一直瞟向直人。 “当然是约会啦!”丽子哼着曲子,眼睛紧盯着手机,待它响起收到邮件的提示音时,她快乐地捧起手机,因而没有注意到石原伤感的目光。 “嗯,直人是怎么打算的?你不会也交了女朋友吧?”石原再度鼓起勇气,转而问直人。 “怎么可能。”直人苦笑着,黯然地瞥向丽子,见她沉浸在与成濑领的邮件中,顿时自伤地摇了摇头。 “大概还是和去年一样,和宗田他们喝酒吧。”想起今年的聚会少了一人,直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下班后,丽子走到半途停下来,转过身,恨不得把手里的小包砸到坠在后面的那个男人的脸上,“你别跟过来!” 自从爆炸事件后,直人十分担心丽子的安慰,牛皮糖一般实施紧迫盯人,丽子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是要去约会吗?我不会打扰你,让我远远的看着就好!”直人双手合十,死皮赖脸地说道。 那次看见她浑身遍布血与尘灰的躺在担架上,那一幕成为了他长久的噩梦,他再也不想经历任何一次的失去。 “如果你真的决心破案,那就告诉我,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丽子不耐地说道。 并非不说,而是伤痕无法触碰。直人痛苦地揪着头发,蹲到地面上。丽子耸耸肩,类似的对话这段时间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他还是不肯说,那也无妨,她自己调查。 晚上与成濑的约会被一通电话所打断,他接到电话后,好看眉头迅速皱起来,起身去说了几句,回来后抱歉地说他要暂离。丽子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然而在他走后,看着他空空的座位,丽子好一阵发呆。 “很难得才订到的位置呢。”今天是平安夜,街上到处人满为患,丽子动用了特权,才在这家五星级的酒店里订到晚餐。可是男友却有事离开…… 走出饭店,成濑被池田拖进餐馆送货的阴暗侧街,那个浑身散发久不清洗的恶臭的男人靠近他,碘着脸笑道:“唷,本事不错嘛!那可是位货真价实的公主大人,千金中的千金!” 他自来熟地拍打成濑的肩膀,满脸堆笑:“果然是少年英才啊!想当年我获得读卖日报年度大奖的时候也像你这样……” 成濑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拍了拍衣服仿佛是要掸拭肩头的脏东西,边说道:“你要我怎么做?告发芹泽先生那是不可能的。他是我的雇主!” 池田顿时收起笑容,阴测测地注视着他,“你别不知好歹!说什么天使律师,律师这一行我就没见过好人!指不定你怎样的沽名钓誉,当心我抓到你的把柄,让你身败名裂!” 成濑冷冷说道:“那就等你抓到我的把柄再来要挟我吧。”然后转身便走掉了。 望着他清俊的背影,池田狠狠地唾了一口:“呸!少嚣张了,等我找到你的小尾巴,让你跪在地上舔我的脚趾!”说着露出极度猥·琐的笑容。 成濑走出阴暗的巷道,沐浴在温暖的灯光下,听着耳畔无处不在的“铃儿响叮当”的旋律,感到温度渐渐回到冰凉的身上。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三条未读的邮件,发件人都是丽子。 六点十八分,他刚离开的时候,“领的工作遇见麻烦了吗?看你最近都很疲惫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记得身体第一哦!不用回复我啦,只是在工作结束后别忘记吃晚饭!” 六点三十分,“还是不放心啊,领有工作狂的潜质呢,看上去就像是很不会照顾自己的样子。我定了两份晚餐,送往你的事务所和家里。希望你不要嫌我多事,笑。” 七点十分,“啊对了,平安夜快乐!糟糕了,礼物还没有送出去……还以为我们会分享今晚,所以预备给你惊喜,哭,结果都用不上了啦!明天见面时再把礼物送给你!吻。羞涩。” 成濑深吸了口气,眼中盈满泪水。他紧紧握住手机,站在路边好一会儿,才勉力平静下来,将电话拨出。 “喂,丽子?嗯,我已经工作完了,你还愿意出来吗?好啊,我等你。外面下雪了,记得多穿衣服,别为了漂亮就不顾身体哦。” 丽子放下电话,在家里转了个大圈,将手机抛向天空,快乐得几乎要飞起来。 影山冷眼看着她焦躁不安地喃喃自语:“穿什么衣服好呢?好想穿裙子哦!可是领叫我多穿点。唉呀,领可真是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 她捧着脸满眼憧憬,身侧溢满玫瑰泡泡,简直像傻瓜似的,影山酸溜溜地腹诽着,却不得不承担司机的责任,送自家大小姐去制定的约会地点。 圣诞夜的街道上,领和丽子手拉着手,咯咯地笑着,两人都玩得满头大汗。 领此时一点也看不出来平日老成持重的大律师的形象,他的外套换成了一件毛领的厚大衣,内里是一件白衬衣外加套头毛衫,看上去时尚又俊美,浓浓的书卷气令他在一众俊男美女的繁华街上,也显得格外卓尔不群。 丽子则是穿着一件红色毛呢大衣,搭配长靴,脖子上围着领刚刚在平安夜情侣挑战活动上赢来的羊毛围巾。她的鼻尖冻得红红的,白色的围巾衬得红润的脸颊格外活泼可爱,正趴在领的肩头,大喘着气。 忽然,她的动作定住了,领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街对面的一对情侣,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小鸟依人。两人在玩闹间,男孩背起了女孩,她趴在他背上放声大笑,旁观者都被感染到两人的甜蜜。 领看见丽子似乎有些艳羡,悄悄放开她的手。待他去而又返,丽子竟然几乎没有察觉。 一束火红的玫瑰送到丽子的面前。 丽子沿着那只白皙如玉的手,目光移动到领的脸上,他的脸颊上微微透着红晕,敛目声音略沉地说:“送给你。” 丽子抱起花,哈哈的笑了起来,凑到领的脸上,迅速地亲了一口。 他摸着脸颊,呆住了好一会儿,然后哄地,红潮上涌,满面通红。丽子笑着抱住他,埋在他肩膀上咯咯地直笑。 两人在圣诞夜的街头,久久地拥抱。好容易,领找回了冷静,越过她的肩膀,忽然看到对面的那对情侣也在看向这边,表情有些揶揄。 想到他们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领的耳根又是一红,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后,轻轻将丽子推开。她回过头,冲对面的两人招手示意,领这才意识到不对。 “是认识的人吗?”他问道。 “嗯!”丽子点点头。 “要去打招呼吗?” “可以吗?”丽子有些惊喜地问道。事实上两人之间虽然邮件频繁,也常常约会,但一直暧昧着,没有道明男女朋友的关系。这令丽子时常感到有些压抑。 领迅速领会了她的意思,再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些歉疚,“当然可以。”他柔声说。 丽子眼睛放光,抱住他的胳膊,乐呵呵地说:“那我就介绍你是我的男友了哦!不可以说不哦!” 她这副有些娇蛮的模样却让领觉得格外可爱。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被她反蹂·躏回来,两人拉拉扯扯、甜甜蜜蜜地过了马路。 “当麻君!”丽子背着手,笑嘻嘻地跳到当麻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领望着眼前的一对情侣,男子个头很高,超过一米八以上,面容十分英俊,高鼻深眼的轮廓令他猜测这人是否具有外国人的血统。 女孩子的身材则堪称小鸟依人,波浪卷的长发披散下来,乍看上去是和丽子一般的发型,但她的头发显然属于护理,毛躁躁的,和丽子手感顺滑的长发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在她的眼睛下有着一块顽固的阴影,显然这是一名惯于夜生活的都市职业女性,与丽子吹弹可破的肌肤根本无法相比。 领突然发觉自己在把遇见的所有女性都和丽子相比,更糟糕的是不管是谁,他都觉得比不上她。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当麻见到丽子也十分惊喜,介绍了一番自己的男友地居圣,他还在上研究院,年龄比当麻要小,两人居然是姐弟恋。 “这是成濑领,我的男朋友。”丽子骄傲地介绍,领伸出手与地居圣交握。对方是一名温文尔雅的青年,两人第一观感都极好,很快就聊了起来。 “冷死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当麻和圣将两人带到一家中国小餐馆里,熟门熟路地点了饺子火锅。领和丽子都是高收入人群,很少来这样的小店,却又觉得逼仄的店面布置得很是温馨,倍感新鲜。 待浓香四溢的饺子火锅端上来,当麻他们立刻伸出筷子。丽子深知当麻大胃王的本性,唯恐领会被饿到,立刻动筷子抢来一只饺子,夹进领的味碟中。 “呀,狡猾!居然抢走了秘制大蒜饺子!” 领咬了一小口,眉头立刻皱起,苦着脸吞也不是,吐出来也不好意思,僵在那里。 丽子苦笑着道歉,当麻则是哈哈大笑,转头叫道:“老板,来一只大蒜!” 糖蒜即刻便送了上来,当麻捅了捅闷头大吃的圣:“你要不要来一瓣?” 圣摇摇头:“会口臭。”却自觉地放下筷子,剥好一瓣,放进当麻的碟子里。 当麻却直接张开嘴巴,让圣喂了下去,吃下去后却追着他呵气:“口臭不臭?臭不臭?” 圣纵容地笑着,见躲不过,干脆剥了另一只蒜瓣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冲当麻呵气,两人打闹做一团。 “要吃吗?”瞧见丽子有些艳羡的目光,领握了握她的手,问道。 “才不要呢。你要吗?”领也摇了摇头,两人对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他们都不是性格外向的人,没办法像当麻他们那样肆意,但是……谁能说他们的感情不如别人?望着两人放在膝盖上紧紧交握的十指,丽子闷笑了起来,眼角眉梢的甜蜜感染到领的脸上,连嘴巴里怪味的大蒜饺子顿时也变得格外甜美。 直到凌晨两点,街上的行人减少,领才把丽子送回宝生宅邸。事实上两人一点也不想分开,领想把丽子带回家,然而黑着脸的影山斜地里杀出来,不容分说地制止了自家大小姐危险的想法。 “老爷知道您外宿在男人的家里,会哭的哦!”丽子只好在家门口与领道别,而影山也径直走进去,丝毫不考虑被独自仍在豪宅门口的孤零零的领。 领目送着丽子进入大门,直到她的房间亮起灯,看见她在窗边冲他挥手,他才转身离开。 丽子泡在浴缸里时,仍然在回味今天的约会,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自己丝毫感觉不出自己有多傻。好容易洗澡完毕,她脖子上围着浴巾走出浴室,忽然间觉得房间里有些异样。她看向飘动的窗帘,地上的阴影,立刻后退到床头,从枕头下拿出一根锋利的檀木钗,戒备地横在胸前。 “哦呀,大小姐,是我。不用这么小心也没问题哦!”一名极度俊美的男子出现在眼前,冲她绽放露齿的笑容。 他的容颜简直无法用笔墨来描述,美丽得仿佛是九尾狐或者妖姬这样不属于人类的物种,这是风魔一族的忍者,名为丽罗。 此前丽子想请协力者帮助调查十年前的事件以及田中友雄的死亡,刺探消息是忍者们的专长。影山拍板雇佣了风魔一族,这一代的九名忍者都供她差遣,现在显然是情报已经送来了。 丽子紧了紧浴衣的衣襟,在沙发里坐下来,接过丽罗呈上的宗卷翻阅起来。 “你是说,当时的案件有可能是冤案?”丽子的神情变得严肃。 丽罗颌首道:“辩护律师熊田为了替那个富家子脱罪,隐瞒了事实真相,将罪责全部推到死者身上。唉,可怜田中一家无权无势,死了儿子还要被泼脏水,难怪那家的母亲会被活活气死!” 丽子叹息地摇摇头,心里把直人又骂了一遍。她相信直人本性里是个正直的好孩子,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必然是荣作。这样一来事情就联上了。 直人那样正直的个性,无法接受这种扭曲的事实。怀抱着杀人的愧疚感和对父亲的不理解,他离家出走,做了一个维护正义的警察,也许他是想为过去的自己赎罪吧。 丽子长叹一声,又问道:“那凶手一定是田中家的相关者!我猜田中友雄的死亡存在疑点,是这样吗?” 丽罗连连点头,“不愧是大小姐啊!”清丽的眼眸中展现出崇拜的光芒。 “少装了,”丽子没好气地摇头,“都知道了十年前的真相,会有这种推理是理所应当的。”说着,她抬了抬下巴,“那么?” “其实雾风大哥已经调查出来友雄的去向……”丽罗歪着脑袋,既天真又妩媚地笑了起来,“可是,您真的想要知道吗?我实在不忍心伤害您……” “嗯?”丽子发出疑惑的鼻音,他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仰起头,闪动光泽的美艳唇瓣凑近丽子的耳垂,呵着气轻喃低语。 “碰”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候在门外的影山急忙冲进去,看见碎在地上的台灯,和面色惨白的丽子。 与此同时,池田也追查到了田中友雄溺死的那个码头。通过询问年老的工头,池田得知当时在港口工地工作的男孩有两位,其中一名是田中友雄,另外那个竟然叫做成濑领。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池田志得意满地露出诡笑。他将录音拷贝了三份,两份寄出,其中一份塞进成濑家的信箱里。望着眼前现代风格的双层别墅,池田感到浓浓的嫉妒,又有些微佩服。 曾经家破人亡的小子,竟然在十年间从一无所有到出人头地,住上这么宽敞的大房子,还拥有一家自己的事务所。衬托得自己仿佛是一头败犬。他怎么可以让那小子逍遥法外呢? 成濑当晚便收到了包裹,放进录音机里,沙沙的噪音中传出池田猥·琐至极的声音:“田中友雄,你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准备好钱吧。如果不按照我所说,你的姐姐和警视厅,都将收到这份录音。” “呯”地,崭新的三洋牌录音机被砸得支离破碎,成濑的眼前一片红雾,沙哑着嗓音喃喃叫道:“……姐姐!” “怎么可能?你是说领就是雨野真实?是这一串时间的幕后主使?我绝对不相信!” 丽子仿佛觉得冷似的双臂环肩,在恒温设定的房间里瑟瑟发抖。影山朝丽罗扔去一个眼神,美丽的忍者低头致敬后告退。 “不是他对不对?”丽子揪着影山的衣摆,急切地向他寻求安慰,“他是货真价实的成濑领!他还有一个亲生姐姐!他怎么可能是……” 影山默默地听着她的哭诉,手指插·进她的发间,一下一下地抚摸。丽子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忽地推开他,擦了擦眼泪站起来。 “我要去问他!”她不甘心。难道两人之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啊大家,这章发晚了!明天双更!中午和晚上都有一更,群么么! 希望大家能支持下阿鲸,开v前两天的订阅对阿鲸很重要啊!请大家支持正版阅读,非常感谢!!!mua! (*╯3╰) 24魔王:震撼真相 “什么?又有新的提示?”第二天一早,本打算直接去找领的丽子接到直人的电话,只好先来到警署。 这次直人收到的红色信封里,装有芹泽荣作与一名不明男子在车上密谈的照片。 “对方是黑社会的头目。”石原小心关注着直人的表情,边说道。 直人的脸近似铁青,他用力撑着桌面,指节突出发白,“那个老头……他又要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了吗?” “直人,你别冲动……”石原轻轻抚了抚他的肩膀,递来一打资料,宗卷的最上方用回形针别着的照片赫然便是池田。 石原解说道:“这个人是一名前记者,因为威胁诈骗罪名被判入狱,最近才刚刚放出来。当年让他入狱的就是直人的父亲。根据芹泽集团保安的汇报,这个男人最近鬼鬼祟祟的在大厦楼下转悠,逮住进出的高层进行要挟,想必给荣作先生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即使这样也不能买凶杀人啊!”直人大声打断她,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 丽子却觉得有些不对,“直人,你对自己的父亲的信任只有这么一点吗?” 直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可怕,仿佛唤醒了什么不可触碰的记忆,他反倒更加笃定,自己有前科的父上大人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那个混蛋老头……我要去找他!”不待他人说出不要冲动,他便甩开石原的手,跑走了。 中西警视连连摇头,吩咐石原:“继续之前的搜查吧。真中友雄死亡的地点,你今天去看一看。” 丽子陡然一惊,忙说:“请让我也一起去!” 中西自然同意了她的要求,让她和石原一道前往。在路上,石原小心打量着丽子,即使觉得她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但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她开口问道:“昨天,你去约会了吗?” 丽子很明白她的心意,径直说:“昨天我没有和直人在一起。” 石原顿时有些尴尬,讪笑着说:“抱歉,我冒昧了。” 丽子摇了摇头。事实上她对石原的印象非常好,这是名很有御姐风范的女警,在警局里也是相当当的一名警花,追求者甚众,可她偏偏看上了没长大的孩子似的直人,从此陷入了照顾他、替他担忧的无限循环中,至今无法抽身。 爱情是最不可理喻的东西。想到领,丽子便觉得一阵胸闷,这时候,石原有些突兀地说道:“我……好像很傻吧。一厢情愿的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丽子再次摇头,对她说:“我觉得他配不上你。没有看到你是他眼睛瞎了,那是他自己的问题而不是你的。” 石原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捋了捋滑下耳际的短发,她笑道:“他眼睛里真的从来没有看到过我呢。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是讨厌他的,总是擅自妄为,给中西先生添麻烦……” 对于这番话丽子深感赞同。最早的时候她对直人的印象可谓糟透了,可是越接触就越发现,那是个让人无法讨厌的家伙,在他身上拥有着一种让人不自觉就想要保护他的气场。 尽管脾气暴躁却极为真诚,说到的话一定会努力做到,而且他内心善良,极富有正义感,缺点和优点同样出众。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已经接纳了他为同伴了。 “是吗,他曾经救过你啊!”丽子随着她的话问道。 “嗯,拼死的。”石原怀念地笑了起来,长叹了口气,“就算知道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这份心情也无法放下,真是逊毙了。” 丽子有些同情她,又不知如何安慰,便刻意转换话题地说:“他这种瞻前不顾后的性格,有点像我们警署的一位大前辈呢!不过这两个人有着云泥之别。” “是青岛俊作吗?”石原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大叫道:“没错没错,直人总是挂在嘴边,青岛桑是他的偶像呢!” “什么!那家伙也配拿青岛桑作为偶像吗?再过一百年也差得远呢,切!”丽子撇嘴说,惹得石原一通爆笑。 交谈中时间过得很快,两人来到了海湾边的仓库上,在询问工头之后,很容易便找到了疑点。现在丽子已经有八、九分确定,自己正在交往的对象,是顶替了死去的成濑领活下来的真中友雄。 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警方也知道了这一点。石原继续询问工头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得知了池田曾在近日前来问过同样的问题,并且从仓库的物流中心寄出了两封快寄。 两人查阅了快寄保留的凭单,发现一封是寄往直人的公寓,另一封的目的地是医院。 “成濑真纪子!”丽子瞬间明白了领的处境,忧心匆匆地赶往医院。 另一边,成濑领几乎被迫至绝境。池田向他索要五千万日元的封口费,然而这并非一次性就能打发掉的人。一旦这笔交易成交,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心虚,尔后他将会化身成一只吸血跳蚤,直到榨干对方为止,都不可能松口。 事实上过不了多久,这只上蹿下跳的臭虫就会将自己断送。刚出狱的池田出于强烈的仇富心理,首要敲诈的对象便是芹泽荣作。他手上握着十年前的种种疑点,然而荣作绝非,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得知池田将录音寄给了真纪子,领的心中五内俱焚。 当年他走投无路,流落到工地上打工,只为混口饭吃,偶遇了离家出走的少年成濑领。两名同样落魄的少年将对方当成了另一个自己,亲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领对他讲述自己的姐姐,比谁都温柔、最最美丽的姐姐,却因为眼盲遭到歧视,连自己的家人都不容她。他说自己要出人头地,和那个唾弃他们的家庭决裂,独立供养姐姐,那是个美好到值得用玻璃屋将她供养起来的公主殿下。 友雄则告诉了领自己的仇恨,怀念着自己死去的弟弟,发誓一定要报仇。 再然后事故发生了。领被坠落的钢材砸中脊背,奄奄一息的时候,要友雄接替他的名字生存下去,“替我照顾姐姐……”这是死去的少年唯一的遗愿。 友雄接受了他的好意,从此成为了成濑领,一个中学便辍学,却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到律师执照,成为了国内知名的大律师的成濑领。对外扮演着救苦救难的天使角色,扮演着名为成濑领的好弟弟。真正的他的时间,永远地停留在了十年前。 这是一场与时间进行的赛跑。直人冲到芹泽大厦,却被告知自己的父亲去了外地开会,深知这是他避开自己的借口,直人找到自己的大哥。典良在几句话之下就露出了马脚,只得无奈地告诉直人,自己的秘书已经带着钱出发了,今晚池田就会被解决掉。 直人大受打击,他也清楚这件事情的根源其实在自己,若不是自己过去愚蠢的举动,父亲也不会因为抹平这件事,十年后还在受到要挟。 与此同时,池田仍然在做着四处收钱的美梦,却没想到一旦秘密被公布,就失去了作为秘密的价值。 “有您的包裹呢。”护士敲开真纪子的门,替她拆开包裹,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碟片,“要我替您放进播放器里吗?” “请等一等!”丽子总算是赶上了。 这是明真医院名下的一个疗养院,是日本国内条件最好的地方之一。病房的配置堪比五星级酒店,床边的水晶花瓶里养着百合,每周一次,领来探访时会带来新的花束。 “丽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真纪子端坐在窗边的轮椅上,柔声问道。她外表娴静,举止端庄,声音柔美,是大和抚子型的女性,偏偏眼睛看不见,宛如白玉上的瑕疵。让人不禁感叹对于太过完美的事物,造物主总会收回一点什么。 丽子手里拿着碟片,突然间踌躇了。自己在做什么?竟然是要包庇罪犯吗?身为警察的正义感与作为女友的心情,向两侧拉扯着她。 下一秒,丽子做出决定。无论领本身是怎样的人,真纪子是无辜的,她不应当被牵扯进来。即使领被捕,她也会负担真纪子之后的生活。 将这两个女人联系起来的男人,正抱着一束百合,走进疗养院里。即使心急如焚,他的心情仍然不会形诸于色,只是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像是踩在云端,上不着下不着地,焦躁、不确定的情绪让他的胃里仿佛填充着一大团棉花,恶心欲吐,却又如鲠在喉。 石原在医院门口就被丽子抛了下来,现在正在努力追赶,刚好撞见成濑领。 “啊,你不是……?丽子的男朋友?”石原突然想到,眼前这个人有可能是疑犯,瞬间表情变了变。 面对她怀疑的眼神,领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镇静地说:“是的,我来探病。” 两人先后走进真纪子的房间。石原敏锐地扫到丽子手里的碟片,忙说:“可以听一下吗?” 真纪子浑然不觉地点了点头,领的手在身后紧紧攥成拳头,眼睁睁看着丽子将光盘放入播放器,他觉得耳边突突作响,这一刻心脏几乎要爆出。 下一刻,悠扬的乐声洒满房间,石原一阵愕然,然后了悟的视线转向丽子。丽子把她叫了出去,阳光下的房间里,只剩下成濑姐弟。 “领……”温柔如昔的声音,在领听来却无比可怖,他的心脏在狂跳,终于到了这一步吗?自己的身份被姐姐知道了……她得知自己的弟弟早就死掉了,会是怎样的伤心呢?而自己,是否再一次失去了存在之所…… 十年来两人相依为命,无论是作为好兄弟的姐姐,还是给予了他新的身份的人,他早就把她视作自己真正的家人。 可现在,这一切都毁掉了。 作为眼盲的人,真纪子较常人更为敏感。察觉到弟弟的情绪不对,她向他张开双手。领将花束搁在桌上,走过去蹲在轮椅前,真纪子柔软的手触上他的面颊,轻轻摩挲着,对他露出笑容。 “真是的,把自己弄得这么累……丽子已经和我说了哦,最近有一些出狱的罪犯,因为你的辩护,对你产生了报复的心态,会寄些恐吓的言论。她担心我害怕,就把它收走以作证据了。” “姐姐,”完全没料到丽子竟然会替他撒谎,成濑领按捺着心中的悸动,艰难地挤出笑容,“对不起,给姐姐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真纪子露出略微责备的笑容,嗔怪地说:“你不把姐姐当成累赘就好啦。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顾及姐姐,姐姐会保护自己的哦!” 这并非故作坚强,他深知自己的姐姐虽然外表好似水一般柔软,内里却有着百折不挠的坚韧,在他尚未考取司法资格的时候两人便是在蜗居里相依为命,她还会做些手工艺品卖掉来支持自己。 “嗯,我相信姐姐。”他点头笑了笑。我也会保护你的,不惜任何代价。 “嗯!小领继续做一个帮助大家的好律师就最好了。” 转身的时候,一滴泪珠悄然落下,领紧紧捂着嘴,泣不成声。 倘若报仇继续下去,他的结局必然是覆灭,到那时候姐姐该怎么办?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自己一直在欺骗她,做着恶魔的勾当这个事实…… 他踏着蹒跚的步子走出门外,抬头看见丽子正抱着肩膀,等待着她。 石原已经被丽子打发走了,她承诺必然会给警局一个交代。真正到了摊牌的时刻了。 “跟我走吧。” 两人走在医院的草坪上。今天和风日丽,不远处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子在放着风筝,冬日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没有多少温度。他们走到一颗树下,四下无人,丽子开始了责问。 “你是真中友雄吧?雨野真实意为雨中的真相,是指你弟弟的冤屈,是这样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领无言以对,望着抿着嘴唇,满脸倔强的领,丽子感到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痛。 “所以说你一开始就在利用我!”领猛然抬起头,望着颤抖着的丽子,他伸出手,却又停顿在空中。他有什么资格触碰她?一开始确实是抱着利用她的目的,只是后来…… “那天约我出来是为了让我拐走小空,好让多惠产生误会,我竟然无意中做了你的帮凶!” 丽子不想哭的,但是眼泪决堤而下,眼前一片模糊,她看不清他此刻紧锁着眉头,咬着下唇,一脸痛苦的表情。 “你真的要杀了我吗?那个炸弹!要不是影山,我真的就死掉了!”不是的!他张了张嘴,气流经过干涩的喉咙,却没能滑出颤动的唇。 由于自己的失误让她历险,他还有什么资格安慰她?不如索性就让她误会到底……她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容忍自己的欺骗与罪恶的。与其最后再痛苦,不如早早了断。 他微微躬身,捂住了胸口。剧痛的心脏在向他抗议,情感与理智将他劈成两半,他听到自己平板的声音在回答:“没错。是这样的。” 丽子倒抽口气,瞪大泪眼望着他。把他逼过头,适得其反了吗? “不!我知道那不是你做的!”丽子突然上前一步,将措手不及的领抱住,手臂用力勒紧他的腰,“呜呜,领……为什么要骗我?想让我对你死心吗?如果我说不呢?” 领的身体一震,展臂反抱住她,眼泪霎时间流下面颊。 在他二十七年的岁月里,作为真中友雄的时候,寡母带着两个男孩,生活虽然捉肘见襟但是一家人和乐融融,现在想起来就仿佛泡在蜜罐子里。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而犯罪者逍遥法外,在那个法院作出不公判决的雨天里,仇恨的怒火将他拽进地狱。从此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学习、考试、上爬、出人头地,他没有一刻喘息。每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夜里,他都痛不欲生。仿佛有一根绳索套在他的颈脖上,让他无法呼吸,无法停止。 直到复仇计划终于开展,他接触到这个女孩子。最开始注意她是因为她的能力,他担心她会是他计划中的变数而接近她,发现她对自己的情感而产生了利用的心思。 可是玩弄人心者,必会玩火*。在宛如前世的十七年中,与坠入地狱的后十年里,从来没有人这样的关心他,与他如此的靠近。只有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能稍微放下仇恨,什么也不去想的吃饭、看电影,享受每一次约会,假装自己是一个正常的人,没有阴谋、没有恨,只有她带来的爱、温暖和幸福感。 可这毕竟是虚假的。始于欺骗的关系,终有一天会破灭。 “丽子……”领张了张嘴,却被她打断:“我的圣诞礼物,还没有送给你……” 又一箭刺中。他回想起平安夜的那晚,美好到让他几乎当场向她跪下求婚,如果他不是真中友雄,如果是真正的成濑领,他们就真的可以幸福快乐的组成家庭吧? 这是他从死去的领那里偷来的幸福吗? “丽子,我没有资格。”每个字拖得老长,蕴含着无比的痛楚,快速奔流的泪滴落在她的颈脖上,她听到他战抖着的、饱含沉痛与悔恨的声音:“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嘎嘎,于是下章亮司归来~\(≧▽≦)/~ 25魔王:命运齿轮 已经来不及了。在复仇前漫长的苦忍与煎熬中,领将每一个细节都推演了无数遍,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这才将将计划交给了另一名同样憎恨着直人的同党。 事实上大部分事件的执行者并非领,就连塔罗牌的信件也是那个叫做山野圭太的男人所为。而那个男人已经愈见疯狂。领觉得自己好似放出了一头阴暗的兽类,一点点失去了对他的控制。 “已经停不下来了。”他痛苦地说。 今夜池田的死,只会是一个开始。导火索已经点燃,事情至此不复在他的掌控之内。 “什么意思?你又做了什么?”丽子猛地推开他,摇晃他的肩膀,焦躁地问道。 “是池田吗?”领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双眼无神地看向一旁,对她的质问充耳不闻。 丽子只好拨打电话。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应当首先抹消这个男人。 可她一定要阻止他!她绝不能让他的罪孽变得越来越重。 “说。”沉稳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丽子心急地一口气说道:“雾风吗?池田他怎样了?什么,他去了废仓库?黑社会正在追杀他?保护他,不能让他死!” 挂断电话,丽子望向领。他深深吐了口气,勉力恢复平静,视线仍然缺乏焦点。 他不敢看她,生怕在她脸上看到失望与鄙夷。 “我相信你不会做傻事。”出乎他意料,丽子却说道。 “你寄照片给直人,是为了让他阻止他父亲对吧?你是想救他的吗?” 领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骗他到废仓库的人,是我。” 丽子一时间大受打击,而领似乎打开了某个闸门,冰冷的言辞一股脑倾泻出来。 “我只是想让芹泽与他父亲反目。” 他找回了镇定,斜瞥着她,挑衅般地问道:“现在,你要逮捕我吗?” 丽子倒抽了口冷气。眼前的男人距离她不过一臂之遥,可他遥远的却仿佛伸手不可触及。他那戴着面具般的表情,浑身透出的疏离气息,仿佛有一堵墙隔在两人当中。 “可你又有什么证据呢?”他微微抬起线条精致的下巴,挥了挥手说:“即使你有过人天赋也是没用的,异能所看到的画面不能作为法庭的证据。” 他用那华丽而磁性的声线,笃定地向她宣告:“无论是熊田的死,亦或是石本的事故,真凶已经归案。你没有任何理由起诉我。” 丽子此刻的感觉就好像看到了一只绵羊豹变为一头狼。只在刹那间就完成了彻头彻尾的转变。曾经温柔体贴的男人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在法庭上无往不利的大律师成濑领。 眼前的男人是她的敌人。 丽子浑身寒毛直竖,捏紧拳头抬高声音:“成濑领!我以挑唆杀人罪逮捕你!” 领轻轻一笑,“请先出示您的逮捕令,丽子小姐。” 穷图匕现。这名男人亮出了尖利的爪牙。此刻他看上去就像一名西装革履的贵公子,锋芒毕露却又不失优雅,淡定地将她逼退进死角。 丽子热血上涌,顷刻间拿出了手铐,拽过他的手腕“咔嚓”地锁住。 领神色莫测地望着她将自己的玉腕拷在另一端,并没有抵抗,只是淡淡地说:“你无法依据任何一条法律来逮捕我,丽子小姐。现在犯法的人是你。” 丽子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句句不离法律,可她的本专业是刑侦学,哪里说得过他呢?早知道就选修一门刑法好了……! 正在这时,略微低沉的男声穿透枝叶传递过来。 “法理中虽然并没有明确,但是案例里可是有被判刑的先例。” 领看到一个头发略长,穿着黑色外套,看上去有些桀骜不驯的男人从树后面走出来。瞧见对方的脸后,丽子的表情由惊诧变作狂喜,单臂搂抱住他。 “亮司!你回来了!”被她称作亮司的男人勾起唇角,弧度不大,但令他的脸庞线条柔和了许多,不失为一个温暖的笑容。 “丽子,我拿到了司法资质证书哦。” 亮司说着,眼角迅速瞥过丽子与对方拷在一起的手腕,随即冰冷的目光直刺向领。 领的心中陡然一凛,面沉如水地回视,然而他即刻便收回视线,仿佛不屑于将对方当成对手。 丽子全然没察觉两个男人在电光火石间用眼神厮杀了一回合,只是高兴地叫道:“不愧是亮司啊,这么快就获得了资质,你真的是天才呢!” “哼。”领从鼻子里发出傲慢的嗤声,能快过自己吗?当年他考证时还是半工半读,也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在全国也是罕见的案例呢! 亮司微微笑着,拥抱了她一下。她感到口袋一动,他的手中便迅速出现了什么细小的东西,在阳光下银光一闪,然后手铐便松开了。 “你还真是偷鸡摸狗的天才啊!”丽子不满道。亮司装作没听见地揽过她的腰,把她往另一侧带去,偏头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丽子回头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领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相携远去,手心里多出了层层月牙形的掐痕。 月亮挂在天际,将路面映照得格外明亮。 “哼哧”的喘息声与凌乱的脚步声在万籁俱静的深夜里此起彼伏。在刚刚发生过爆炸事件的废弃工厂里,池田怀抱着一只破烂皮包,汗如雨下地奔跑着。 “在那边!快追!” 几名身强体壮的打手紧紧咬在后面,边追边叫嚣:“别让他跑了!那是一亿元的生意啊!” 池田在心里咒骂着,“宁可花一亿元买凶也不愿意买断封口费吗!”他却不知买凶杀人的并非成濑,而是芹泽荣作。倘若他死在这里,成濑不会有任何麻烦,身份暴露的危机也将得到解决。 借刀杀人的计划再过不久就将得手了。池田已过了鼎盛的年纪,肥胖的身躯久不运动,眼下已经到了极限。黑衣黑裤的男人四面包抄,将这个并不算大的工厂一楼团团围住。 池田仓皇地爬上楼梯,沉重的脚步踏在腐朽的台阶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响。他回过头看着追上来的打手,惊恐得“嘶嘶”地连声抽气。 逃亡与追踪沿着斑斑铁锈的螺旋台阶蜿蜒向上。 池田上气不接下气地爬到最顶层,肺已经快要爆炸了。 墨染的夜空出现在头顶,开阔的视野让他有种几乎要飞出升天的错觉。 然而身后紧追的人声让他再次振奋起来——快逃! 猛地,他失去了平衡。 本该是通往顶层的最后一级台阶,竟然早就被人为掰断,等待着他的是一个空洞的陷阱。 “啊——”池田凄厉地尖叫着,从二十米的高空后仰着下坠,眼看着就要命丧黄泉。 陡然间,一袭黑影掠过。 楼梯上的打手们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以为池田已经死掉,觉得任务已经完成,高兴地回去找老板拿钱了。而另一侧,堆满尘灰的杂物之后,池田被重重扔在地上,砸起一阵烟尘。 池田咳嗽着,双手在身前挥舞,好容易才看清眼前的人影,却看不清他的面容。黑夜中,只有一对眼睛格外明亮,仿佛豹子般灼灼逼人的目光叫池田不寒而栗。 “谢谢、谢谢您救我!”他跪下来连连磕头,那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池田心里七上八下,讪笑着说:“那、那我就告辞了?”他悄悄地向外挪动,那男人脚尖一动,一颗石子飞射过来,池田捂着膝盖“唉哟”地痛呼,倒在了地面上。 丽子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穿着黑色练功服的男人双臂在胸前交叉,狱卒般地看守着趴在地上的猥·琐胖子。 “诶,是龙魔?你亲自出手了!”眼前的这个冷峻的男人是风魔家族的当家人,小次郎他们的大哥。他异常的沉默寡言而沉稳可靠,是个极富有责任感的好大哥。 龙魔用下巴朝池田示意了一下,表明她的委托他已经做到。 “嗯!”丽子笑了笑,“他没死就好。” 池田看到丽子与另一名不知名的男人出现,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 他厚着脸皮,扑到丽子脚边,虽然被龙魔和亮司先后拦住,仍然锲而不舍地匍匐在地面上企求道:“大小姐,成濑领的秘密可是在我的手上哦!他今天还这么摆了我一道……我要说出去的话,他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哦!你有的是钱,应该不会吝啬到不愿意救他吧?” 丽子有些瞠目结舌,亮司直接说道:“这个人丧心病狂了吗。” 丽子摇摇头,拿出手铐交给亮司:“把他带回警局吧。” “还有这个人,也一起抓走吧。” 一个声音从半空中的雾气里显现。一名相貌温润柔和的男人凭空出现在眼前。 “雾风!”这名隐身在雾气里的忍者长相俊美而不失阳刚,神出鬼没但彬彬有礼,不会像妖媚的丽罗一样,常常有心或无心的做出勾引她的举动,是丽子最喜欢打交道的一名忍者。 “丽子小姐,幸不辱命。”雾风回以温和的微笑,把手里拽着的破布袋一般的东西掼在地面上。 那人滚了两滚后,躺在了地上,连眼镜歪了都不敢动手扶一扶,蜷缩着发抖的模样让人联想到阴沟里的老鼠。 “他躲在旁边鬼鬼祟祟拍照,我就把他一起抓过来了,请大小姐过目一下。” 丽子心中咯噔了一下,猜测到这多半就是领的同伙了。 “我、我没犯罪!”那名眼镜男躲着丽子的视线,嘴里不甘地叫嚣,却又怯弱地不敢放大声音,“我只是喜欢拍照……这有什么错?你们不能逮捕我!” 确实……逮捕令还没有申请。看出丽子的苦恼,亮司果断出言:“是叫做雾风吧?我是丽子的手下,由我来下达命令也是可以的吧?” 雾风和龙魔齐齐看向丽子,见她点了点头,两人回以亮司肯定的视线。 亮司一笑,“把这两个人打晕,带回宝生家的地窖里看管起来。等明天申请到逮捕令,再把他们带去警局。” 这、这也太……无赖了吧?丽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雾风带着俊美的笑容,干净利落地执行了亮司的指令。两名忍者扛着两条沉重的“尸体”,消失在旧工厂里。 丽子与亮司并肩走出工厂,还未来得及舒口气,脚步就停住了。 领背对着她,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郁的眸色里却像压抑着千言万语。 成功制止了池田的死,丽子深感自己扳回一局,扬眉吐气地对他说:“我会救你的,领。你看着吧,你的犯罪再没有施展的机会,我不会让你再制造悲剧。” 成濑领紧闭上双目,迟缓地摇了摇头,那清澈到有些飘渺的声音,在月下的夜空中回荡。 “已经迟了哦。抓到他也是没用的,照片,应该已经寄出去了吧。” 当发现直人大哥的妻子与其秘书通·奸的事情后,领策划了一出一箭三雕的方法。 那些不堪的照片分别被寄给了宗田与典良。缺钱的宗田将会向葛西以及直人的大嫂麻里勒索。而典良深爱着麻里,又不能忍受事件曝光的屈辱,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就是除掉宗田。 仅仅是一打照片,就能挑拨这些人自相残杀,一举毁掉卷入的所有人。 好可怕的心机!丽子深感不寒而栗,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下,领已经感到麻木。 “很快就要结束了,丽子。” 他将脸埋进手掌,疲惫地低声说道:“我很快就来陪你了,英雄……” 在他身上蔓延着浓郁的死气,那就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这具瘦弱、单薄的身体。 这一刻丽子仿佛听见了命运的叹息。冥冥中响起了“嘎吱”的转动声,齿轮严丝合缝地旋转,推向既定的终点。妄图拦截命运之轮的人,只会被它绞成一滩血沫。 “不、我不相信!”令人倍感压抑的死寂中,丽子终于爆发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死!”她拔腿冲出去。一定还有办法、现在还来得及! 26魔王:另有隐情 浮云随风而动,遮盖住明亮的月亮。暗下来的夜幕之下,因为女主角跑掉了,留下来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陷入沉默。 现在是晚上八点左右,还算不上太晚,却鲜少有行人路过这里。十年前发生了学生被杀事件后,就此封存的场所,在上月再度发生事故后,更加被周围居民视作不祥之地。 事实还不止如此。亮司虽然刚抵达东京没多久,却已抽空读完成濑领厚厚的宗卷。生性八卦的丽罗调查出来的事情里面包含许多琐碎的事情,其中一件便是他常常来这里凭吊弟弟。有关这里闹鬼的闲话,就是这个男人在背后一手操纵。 “说到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到的。” 领抬起头,看见那名男人有些吊儿郎当地将双手□衣服口袋,轻描淡写的口吻看似劝说却更似讽刺,对于不够了解亦或说不信任她的自己。 他掀动嘴皮,既没有感情,又似乎漠不关心地问道:“你是谁?” “和你一样。”亮司抿嘴笑道,“曾经是她的任务目标。” 领瞬间一僵,斜过去的视线带着几分考量。他的直觉没错,在这个男人身上蒙着挥之不去的阴影,看来也是一个有着过去的人。 如果说他能获得拯救……领摇了摇头,断绝了进一步的妄想。夜空下,亮司正用手将一把钥匙抛高再接住,闪着银光的细小物体在眼前晃成一片,令领倍感烦躁。 他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敌意,自然也明白这种敌意由何而生。尽管他已决定要放下,但胸口总觉得憋闷而苦楚。 “你不追上去?”他冷冷问道。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亮司说着,似乎不再愿意浪费时间在无谓的地方,转身走向门口。 “是什么?”领在他背后,依旧是用着陈述的语调向他发问。 “处理你的烂摊子。”亮司回过头,诡异地弯了弯唇角。 亮司已经猜到丽子会去找谁,迅速敲定了自己可以为她做的事情。直人的兄嫂和他的两个朋友之间的一团乱麻,就交给他来解决好了。 丽子尚且不知有人分担了她的后顾之忧,正匆匆下车,一头钻进芹泽大厦。门禁系统一点也难不倒万能的影山,她很快乘坐上总裁专用电梯,直达二十三层。 总裁办公室里,头发花白的芹泽荣作漠然站立着,脚边匍匐着跪倒的直人。 “父亲,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去自首吧!”直人蜷在地上,泣不成声。父亲对自己的爱护他不是不知道,但正因为这样,他无法坐视自己的父亲误入歧途。哪怕拼上这条命他也会请到最好的律师为他进行辩护,真正该得到惩罚的是自己。早在十年前,他就应该受到惩罚了。 荣作指着他直哆嗦,愤怒已极之下抬脚便踢去:“这就是你对你的父亲所说的话吗?你这个逆子!” 直人被踢中肩膀,倒向昂贵的红木办公桌,发出砰地声响。荣作看着这名自己宠爱了二十五年的儿子,又是心痛又感到悲哀,捂着绞痛的心脏,身体慢慢歪倒下去。 “父亲、父亲!”直人惊叫着扑过去,这时丽子进来了,连忙蹲在地上查看荣作的情况。 影山寸步不离地跟在丽子身后,他是具有行医执照的专业人士,立刻判断出来:“是心脏病发。他曾经有心脏病史吗?” “我居然都不知道……”直人挥拳狠狠砸在自己头上,痛苦地自虐着,可即使这样也不能稍微减轻他心中的罪恶感。 荣作极为要强,从来表现出一幅铁人的模样,病情对自己的儿子们也隐瞒着,而一向叛逆的直人更是对此一无所知。 “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命运如此奇妙,直人苦苦哀求着第一次见面时争风吃醋的对象。谁会想到之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看着他可怜的样子,丽子也不忍责备,只把他拦住:“别妨碍影山的急救!” 影山丝毫没有辜负丽子的期望,他居然随身携带着急救药丸。服药后,荣作的情况渐渐好转。这时候影山说:“大小姐,您还有其他的事情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我会负责将荣作先生送往医院。” 影山询问地看向荣作,老人家有气无力地挥着手说道:“直人,你去吧。丽子,这个逆子就拜托给你了。” 丽子点了点头,拖一步三回头的直人出了办公室,把他扔进电梯里。直到将他推进出租车,直人维持着呆滞地看向夜空的姿势,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车停在学校的巷口。丽子将他从车里拎出来,半拉半拽地来到十年前的凶案现场。现在已经到了万分紧要的关头,她不惜动用能力来弄清楚当年事件的真相。 事情存在着蹊跷。直人与荣作,都并不是仗势欺人的人;领的憎恨,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这其中还存在着缺失的一环,她必须解开谜题。 时间倒回到十年前的那一天。 学校里有这样一个男孩,他聪明而叛逆,父亲有钱有势,却对他疏于管教,导致他成为了校园里恶霸般的人物。在他身边聚集着暴食症的打手一号,阴险的小眼镜打手二号,和黄头发的小罗罗打手三号。 这天,也许是太过无聊吧。男孩带着跟班们,把班上一个充作公用“沙包”的男孩带到惯常的“游乐场”,言语奚落、拳打脚踢。 校园内的欺负事件在任何时代都存在着,从没有人会去多管闲事。然而有这样一个男孩,他的名字叫做英雄,他一直以自己的名字为荣。也许是出于英雄主义情结吧,他对平时毫无交集的同学伸出援手,对上犹如小说和漫画里脸谱化的反派人物的这群人。 “让开!”狂暴的中二少年这么说道,“真中英雄,这件事情和你无关!” “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欺负他人?”自诩为英雄的少年毫不相让。 “看到他就碍眼!你快给我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教训!” 英雄不愧是英雄,因为正义感而爆发出的气势令中二少年败落下来,然而他满心不甘,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刀。 只不过是买来冲面门的东西,拿出来也是恐吓的意味居多,英雄面对闪着寒光的尖锐刀尖,开始胆怯,出于少年的小小骄傲却不肯退缩;中二少年满脸汗珠,心在颤,手在抖,却也半步不肯让。 僵持间,“啊——”受不了沉重压力的软弱眼镜少年尖叫起来,瞬间打破两人的僵持。英雄慌张地捉住对方的手腕,小刀在两人中间震颤,直人害怕得收起了折叠刀,然而争执中,刀刃滑了出来,最终结束了一名少年短暂的生命。 “呼、呼……”从直人的记忆中出来的时候,丽子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她用手抹了把脸,满手的潮湿,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直人就在她的不远处,蹲在地上抱着头,仿佛一头受伤野兽般地嘶吼着。 “直人……”丽子走到他身边,轻抚他弓着的脊背,一下一下地,突然间,他大哭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这是我的罪过……”她凑得很近,才能听见他发自灵魂深处的忏悔,“十年来我一直在希望赎罪,可是不应该是这样,该付出代价的是我啊!是我!” 他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将双腕伸向丽子,绝望地企求:“逮捕我吧,即使迟了十年。让我用这条命来赎罪,这样他就能放过其他人了吧?逮捕我啊!杀了我!” 丽子摇了摇头,抚上他的头顶,低叹着说:“可是,这不是你的错,直人。” 是的,当年确实是意外。然而荣作知道说出是意外也不会有人相信。一旦被判为少年犯,直人的未来就全毁了。他只是骄纵了一些,他的人生不应当止步于这么早。如果说谁要承担罪责,那就让他来负责吧。没有教导好儿子,这是他自己的责任。 于是荣作请熊田辩护,将责任全推在了死去的男孩身上,他自己对此亦深感抱歉,然而逝者已逝,他只能偏向自己的儿子。 为了稍作补救,荣作三番五次上门鞠躬道歉,愿意担负真中家的寡母和长子一辈子的生活,很可惜适得其反。真中母亲被活生生气死,友雄不知所踪,最终造就了一名恶魔。 丽子将哭得精疲力尽直人送回家,打电话叫上原来陪着他。影山安顿好荣作后开车来接,回到宝生宅时已是深夜。 丽子强撑着洗了个澡,险些在浴池里睡着,是被影山敲门才惊醒。倒进床上,她心事重重地思考着下面该怎么办?即使告诉领真相,他也不会相信,她该怎么做呢? 27魔王:能力进化 “跟我来。” 丽子带着领,来到一家花店里。似是猜到了什么,他默默地买了一束百合花。看他熟练地挑选出最娇艳欲滴的那几朵,丽子便知道他已经惯于购买这种花了。 茜色的斜阳映照在冷冷清清的空旷场地,墙壁上还有着爆炸留下来的焦黑痕迹。这里是领时常来凭吊的地方,十年前的犯罪场所,一切因缘开始的地方。 画面永远比言语更加直观。那次在花园里,她曾经将领卷入自己的回忆。如果这一次,她能够成功让领看到过去发生的真相,兴许他就会迷途知返。 领将怀里的花束搁在地面上,然后维持着蹲下的姿势,紧盯着地面。 “不是那里哦。”他惊诧地微侧过头,这时丽子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渴望被他了解……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想被看到自己的痛楚,渴望受到安慰。” 丽子努力回忆着那时的心情,分析着自己的心态。她的童年磕磕盼盼,从有记忆起就缺失了父母的概念,相依为命的祖父常年在外,小时候的她异常孤独。因为她总有漂亮衣服穿,总有花手绢和可爱又美味的便当,其他的小朋友们很嫉妒她,在幼稚园和小学她都是受到排斥的对象。 后来年纪渐长,又因为异能的缘故,她总感觉自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极力避免与他人身体接触,在学校里难免被视作怪人。幸而她大小姐的身份,令她不至于受到欺负,但是“清高孤傲”的帽子被牢牢扣在头上。也因此她高中半途就出国了,在兼容并蓄的美国文化下才找到容身之所。 多亏美式的教育,使她养成大方明快的性格,倘若留在日本,难保她不会变得偏激促狭反社会。但是幼时的阴影挥之不去。正如南云所说,她其实患有“温暖饥渴症”,看似抗拒实则渴望被了解,和领是一模一样的。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丽子阖目集中精神,第一次的主动去发动自己的能力。 瞬间,领发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老胶片中,旁边是丽子,面前是清洁了不少的工厂一角。来不及询问,他忽然被眼前的一幕死死抓住视线。 少年时的英雄与直人推推攘攘地走了过来,过去的事件再度在他眼前回放。当直人拾起小刀,与英雄争执的时候,领愤怒地嘶叫,想要冲上去却被丽子拼死抱住了。 “放开我!”陷入绝望的领拼命挣脱,和丽子一同倒下去后仍在挣扎。她手脚并用地制止他的动作,拼命解释:“这是在我的记忆中,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即使打断了也无济于事……” 领的脸上满是泪水,思维早已停转,只剩下本能的愿望,想要制止这一切。然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英雄被刺死,直人他们落荒而逃。一只口琴从倒在地上的英雄口袋里掉落出来,少年沾满自己的血的手不甘地伸向那被踩坏的口琴,缓缓合上眼睛。 回到现实时,领仍然跪在地上,弓着身子恸哭,捶打地面的拳头已经青紫出血。 “为什么……”他微颤颤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瘪掉的口琴,望着弟弟的遗物不成声。 “为什么让我看到?为什么要阻止我!”丽子呆若木鸡。她突然发现一件事情。 从头到尾她都只想打消他复仇的念头,却没想到这样会深深伤害他。真的是没有想到吗?心理学上有一个理论,是说人的利己主义本性,会让人刻意忽略对自己不利的想法。 她自以为是的拯救,对他来说真的有必要吗?哪怕直人当初并非故意,英雄与母亲毕竟死了,伤害终究造成,荣作的罪过也仅仅是情有可原却依旧无法谅解,与之前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 即使他一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他多半还是会复仇的吧。她相信他即使到现在也不曾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哪怕伤害无辜的人令他感到痛苦。他清醒地选择了承受这种痛苦。 她现在正在做的,却是进一步伤害他,让他为复仇本身感到痛苦,以达到令他罢手的目的。这一刻,她终于发觉自己对他的感情,根本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深刻。 “对不起……”言语过于苍白,她只能无助地重复着自己的歉意,却并没有成功传递出去。领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那样子像是要斩断留下来的一切。 丽子绝望地捂住脸。她知道她与他再没有任何未来可言。 正在这时候,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丽子再度被一阵眩晕卷进去。 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曾经有两个男孩,在父亲死亡后与母亲贫困度日,长子沉稳有责任感,次子聪明活泼,虽然物质匮乏,但一家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一切却在临近次子生日的那天被颠覆。 微风吹拂过湖边的堤坝,两个男孩沐浴着夕阳,肩并肩坐在柔软的草地上。 其中一名问另外一名:“呐,哥哥,你长大后想干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你呢,英雄?” 问话的少年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要当一名律师!” “诶,很有志气嘛。” 少年极力挺起胸脯,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宣誓般地大声道:“因为律师能赚很多钱吧!到时候我就能让妈妈和哥哥住上大房子,让你们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哥哥乐不可支地笑着,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我相信英雄哦。” 然后丽子看到那个哥哥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英雄,送给你!” 男孩拆开后惊喜地叫道:“谢谢哥哥!” 躺在盒子里的是一只崭新的口琴,那个牌子丽子认识,是顶级的布鲁斯口琴生产商,价格少说在五千日元以上。对于英雄这样的初学者,这种昂贵的口琴着实太过奢侈。尤其在兄弟俩都是学校里的贫困生的背景下,更加凸显出友雄对于弟弟的溺爱。 英雄迫不及待地将口琴举到嘴边,少年的领带着和煦的笑意,枕着手臂躺下来,在那生疏却不失优美的旋律中享受地闭上眼睛。 丽子回到现实时,看到的是领铁青骇人的神色,他望着她的目光就像她在童年时接触到的那些,仿佛她是枯井里的贞子或者是扭曲着从楼梯上爬下来的女鬼,既畏惧又厌恶还有鄙夷。 “你都看到了……”领一字一句地从齿缝中逼出声音来,“他那时才……他永远也没有活到十四岁生日的那天!那天我们在家里准备了蛋糕和晚餐,等来的却是医院的电话。看到他冷掉的尸体,我的母亲立刻就倒下了……然后荣作拿着钱,羞·辱了我们一次又一次……” 丽子哭得晕天黑地,连领什么时候已经走掉都弄不清。意识回归时,她被一双男人的手臂拥入怀中,略带忧虑的眸子透过镜片注视着她。他的胸膛很温暖,丽子晕晕乎乎地想到。 “我们回家吧,大小姐。”没有问她可好,也没有提及她目前凄惨的模样,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几乎将丽子拯救出来。她浑身脱力地伏在他肩头上,晕沉沉地任由他摆布。 意识在沉睡与浅眠中交替,丽子恍惚间听到声音。 “还在发烧……”有人在擦拭她的额头和脸颊,为她喂食水和汤药。 “别把案件带来这里,出去说。” “切,你也只是她的部下,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让我看看她!” 吵吵嚷嚷中,传来一锤定音的声音:“别在大小姐的房间里吵架!否则作为宝生家的管家,我有权利将吵扰大小姐的人都清除出去!” 影山合上房门,将闲杂人等统统关在门外。 影山在床边坐下来,久久地望着陷在枕头里的小脑袋。 她看上去在做噩梦,璞玉般的额头上渗着汗珠,眼珠快速转动,脸颊有些凹陷下去,下巴显得愈发尖尖的。即使是如此憔悴的姿态,却丝毫不减清丽无双,反倒因为柔弱无助的姿态,而愈发惹人爱怜。 “虽然你这副样子很可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大小姐。” 他脱下手套,指尖触上她苍白干裂的唇瓣。 “该醒了哦,大小姐,不然我就要做坏事了。” 美人儿依旧沉眠着,听不见王子的呼唤。 “这可是你自己没有反对,大小姐。” 他摘掉眼镜,低俯下·身。失去了那层遮挡后,他的目光看上去锐利非凡,平日看似平淡无奇的外表,因为勾起的唇和异常明亮的眼睛而显得几乎有些魔性,任谁看到这样的他,都会把他和平时那个彬彬有礼、一丝不苟的管家大人当成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轻轻的吻落在睡美人的脸上。房间外,亮司正拦着吵闹不休的直人,这时,领在诗织的催促下,也来探病了。直人已经由高塚那里得知领的真实身份,对他感到愧疚却又无法不恨他。 两人互掐起来,对亮司来说领更具威胁,于是停止了和直人的争执,两人一致对外,决定先将领赶出去。诗织徒劳地劝着架,弄得头晕脑胀,谁也不会想到房间里正在上演旖旎一幕。 28魔王:领的梦想 进入下午,天空开始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傍晚时分雨势暂缓,初晴的天际遭遇夕暮,就好像残留有浓重的油画色彩的调色盘,呈现一片火红与金黄交织的瑰丽色泽。 丽子披着一件薄针织衫,推开窗户。被雨水冲刷过后的空气显得极为澄澈,窗外花园里的绿树与花朵上水滴欲坠,格外鲜明的色泽在黄昏的夕照下,令人不由感到某种朦胧的忧伤感。 美人凭窗而立,那迷蒙的视线,手里再拿本古体诗集就是完美的画卷,亮司望着这美好的一幕出着神,然而陡然爆发不合时宜的—— 丽子打了个喷嚏,影山扑哧了一下,赶紧捂住嘴,递过一张方块手帕,清晰的撸鼻子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亮司的脸有点黑,不断在心里做着心理建设:其实她这个样子也很优雅啊……然而丽子再次不配合地开了口,擦红的鼻翼清楚可见:“影山,晚上我要吃肉!鸡肉、牛肉、羊肉都可以!鱼肉、猪肉也不错啦!不然我就要离家出走哦!” 自从上次生病以来,丽子的食谱就变成了全素宴,少油少盐几乎不加调味,几天下来折磨得丽子看见蔬菜就想吐,刚才她望着花园中央喷水池里的锦鲤发呆,真相不顾一切地抓来烤着吃。 弄清楚原委的亮司也变得满面菜色,只有影山笑得一脸云淡风轻地说:“遵命,大小姐。今晚一定会让您品尝到完美的年夜宴。” 好像圣诞节过后,眨眼间便是新年了,今夜便是除夕夜。 八点时,宝生家的餐桌旁,丽子坐在首席,亮司就在她右手边。因为是除夕家宴,影山特意换下管家的制服,身着晚礼服同样列于席中,坐在她的另一侧,不忘记为她添菜、倒酒。 丽子手持刀叉,面对满桌丰盛佳肴,却有点索然无味。她邀请的其他人还迟迟没有到来。 “唉……”在丽子第十次地长叹出声时,亮司忍不住说:“丽子,时间已经过了,先开始吧?” 丽子的视线由呆滞惊醒,转头问他:“亮司饿了吗?啊,抱歉,不然你先开动吧!” 亮司被噎得一愣,视线移到影山脸上,示意:这样好吗? 影山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亮司只好再次开口:“他应该不会来了……” 丽子啪地放下刀叉,撑桌站起,瘪着嘴活像一个没要到新年红包的小姑娘,气哼哼地说:“不会的,他不是那种逃避的人呢,他一定会来!” 余音犹在,电铃声响起,丽子瞬间变作惊喜,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给他开门。 领怀抱着一束百合,西装革履地走进来,在他肩上还带着水珠,微微潮湿的头发有些凌乱,却衬得他面色更加洁白如玉。看到是丽子,他轻展笑颜,顷刻间,仿佛有朵朵鲜花在他身后盛开,简直活生生是动漫里的场景。 丽子扑上去拽住他的手臂,前后拉扯着欢笑地说:“领,你来了!诶,怎么淋湿了?快把衣服换下来。今天要一起守岁哦!” 顶着另外四道不善的目光,领嫣然一笑,把花交给丽子,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然后淡定地牵着丽子走向餐桌。 落座后,丽子立刻宣布开始,带头举着刀叉说:“我开动了!” 领因为来得最晚,只好屈居末席,虽然距离丽子距离最远,却第一个响应她。管家先生拿出一本圣经,按着封皮开始默念;亮司显然非常不习惯这些礼仪,左看看右看看,只好横起刀叉含混地念了句。 因为年饭的缘故,今天的礼仪暂时休假,餐桌上不禁交谈,你来我往异常热闹。 先发起进攻的是亮司:“没想到大律师先生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来呢。” 领低垂着视线,澈然的嗓音听上去有些黯然:“因为没有其他的家人了,每年过年时都是冷冷清清的。接到丽子的邀请,我真的很高兴,总算不用孤零零一个人了。” 竟然用悲惨的身世博取同情!亮司不齿地说:“你别忘了你可是连续凶杀案的嫌疑犯!你目前暂时处于假释状态中,和公务人员靠得这么近是违反司法原则的吧?” 领不慌不忙地含笑说:“节日里警局都休假了呢。” 回击毫不逊色:“可是司法制度可没有休假吧!” 丽子听着头痛,举手打断:“亮司,别一味的针对他了。领会是我们的同事呢。” 闻言,在场众人的动作都是一顿。亮司随即说道:“你可别太自满哦,大小姐。他还没有答应吧?” 领刚刚结束优雅的切割动作,将盘子换到丽子面前,里面是切割成完美的均匀小块的鹅肝。自从五岁以后,还没有人为她这么做过呢! 丽子感动得眼睛闪亮,影山镜片一闪,心道不妙,出言道:“成濑先生,据我所知,你的旧相识山野圭太已经被捕了。” 那个软骨头,想必一定会把一切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吧?领心头有些沉重。 “我的案件还没有结束吧?还是嫌疑犯身份的我,不值得被你接纳。”再等等吧。这条道路的终焉是毁灭亦或新生,已经不受控制,只能静待结果。 正在桌上一片暗潮汹涌时,门被敲开了,进来的居然是直人。 宝生家自然不缺这一副刀叉,直人心事重重地在领的对面坐下来,期间一直不敢抬头与他视线接触。 这种感情十分奇妙。对面的男人是他的债主,他欠对方一条人命。这些年来他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为此放弃了优渥的生活,追求绝对的正义,噩梦却始终如影随形。直到他终于出现,就好像另一只靴子落了下来,尽管嘴里充满苦涩,他反而觉得心落到实处。 因为背负着同样的痛楚,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里,大概只有这个男人最理解他的心情吧。也许不是……还有另一位亲历目睹者。 “直人,怎么突然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家里人会聚餐,所以没有和你发请帖呢。”并不是排斥你哦,丽子说。 “丽子……”直人黯然地说道家里的年夜宴不欢而散,他无处可去,不知不觉中就来到这里了。 直人到来后,领变得沉默不语,丽子看他用力地切割着一块牛骨,真担心他会把盘子也压碎,忙挑起话题,回应她的是影山和亮司,好歹在不是太糟的气氛中将晚宴进行下去。 晚餐过后,十点左右,大家到花园放烟火。宝生家准备的都是特供的高级烟火,并不是拉安全线引燃的那种廉价货,丽子很喜欢看却不敢去点火,因而往年都是由影山代劳。高空烟花在地上一溜排开,丽子和小时候一样,嬉笑着捂住耳朵跑开老远,回头等着看影山点燃导火线。 领就在旁边,半蹲在夜幕下的阴影里,食指与拇指间捏着一支仙女棒,凝视着它飞速地变短。 他的眼神非常的寂寞。丽子心中一酸,突然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礼盒,笑着递给他。 “新年礼物哦!” 领对着她的笑靥晃了晃神,接过来细细地拆开,那只灵巧的手简直让丽子看愣了。 “咻——”爆炸声响起,黑夜被映红,如菊的金红色大花盛放于头顶夜空,照亮男人那秀美的脸庞。 领愣住了。礼盒里居然是一只口琴。丽子看着他的表情瞬间凝固,美目睁开,眸底露出惊痛与悔恨还有愤怒,种种交织的复杂情感令他一时失了神。 “领……”丽子柔声的呼唤混进嘈杂的礼花声中。 他动了动嘴,却发不出声音,极为犀利的视线移过来,眼里饱含质询:“是什么意思?” 丽子从他手里拿走了口琴,凑在唇边,吹奏出一曲雪绒花。 纯美的旋律在接连的礼炮声中断断续续,亮司定定地看着她,直到曲落,最后一个音符恰好落在最后的礼炮声里,这是巧合吧?一旁偷听的亮司不确定地暗忖。 丽子慢慢将口琴移开,望着领写满伤感的眸子。 “友雄,你的梦想是什么?” 领的肩头猛地一震。安静下来的花园里,周围是馥郁浓厚的玫瑰馨香,浅淡的硫磺味道混杂其中。静夜微风,只听见她静静的语声。 “我知道英雄的梦想是当一个大律师,赚很多的钱。知道领的梦想是出人头地,给姐姐幸福的生活。那么真中友雄呢,他的梦想是什么” 顷刻间,礼花齐放,连绵不绝的轰鸣席卷而来,吞噬了一切其他的声音。在被五颜六色的礼花照亮的天空下,两人对视。 “梦想!”她夸张的口型这么说道,一次次戳进他最为脆弱的心防一角。 在弟弟死后,痛不欲生决定替他活下来;顶替了好友的名字,决心接手他的责任;为了复仇而必须出人头地,为此他在“成濑领”的这个躯壳上加诸一层层面具,伪装成善良高尚的“天使律师”,实则双手沾满无辜人的鲜血,罪恶罄竹难书。 将这层层外壳剥去,最里面的那个名为“友雄”的自己,到底还剩下什么呢? 领露出惨淡的微笑,绽放的烟火映照在他脸上,他此时看上去仿佛消融的初雪,下一秒就会碎掉。 “不是的!”他看到她的嘴唇拼命翻动,极力向他说着什么,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异常疲惫,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意志正在从他身体里垮掉。 她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摇晃,凑到他耳边叫喊着什么,他只听到破碎的几个字:“你……我……” 陡然上涌的热流冲破他岌岌可危的堤防。 领张开双臂,用力抱紧,将她紧紧勒在自己的臂弯里。 “你还有我!” 渐渐稀疏下来的礼花声里,他听到她的叫喊。甜美圆润的嗓音因为过多次的重复而近乎嘶哑。再也无法抑制的泪水从他眼睛里夺眶而出。 “是的……我知道。”即使饱含着欣喜与感动,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压抑。丽子将他抱得更紧,脸贴在他心口,听着他过快的心跳。 “领,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的内心隐藏着痛苦。我能看到你的压抑。可是尽管这样,你比谁都温柔,比谁都严谨认真,负责又可靠,我很喜欢这样的你,简直是我理想中的旦那大人。即使后来知道你的过去,我依旧认为,我所认识的成濑领,就是真正的你。” 泪水滴入她的发间,他搂着她的头发,爱怜地抚摸,继续听着她倾诉衷肠。 “就因为你是这么温柔的人,所以才会这么痛苦呢。”她抬起头,下巴搁在他胸前,看着他绽放着柔和水光的目光,对他挤出甜美娇态的笑容。 “你已经实现了他们的梦想,现在来考虑自己的也不晚哦!如果一时找不到,再花一年、十年也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找!” “你的梦想是什么?”领在极尽处望着她笑道。 “丽子的梦想啊……其实很好实现哦!” 然而接下来的回答被骤然爆发的鞭炮声湮没。 两人这才恍然,向四周望去,只见别处的天空也绽开一朵朵礼花,漫山遍野的鞭炮声连成一片。 影山指了指左手腕带着手表的地方,示意零点已到。不知为何看到那副不辨息怒的镜片,丽子有点心虚。是因为太不矜持了吗?丽子嘀咕着收回视线,“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领微笑着回复。 “今年我是第一个祝福领的人哦!收到的第一份祝福也是来自于领,这一定是个好兆头!” 看着她的娇美笑颜,领几乎心化成水,握住她的手,用力地点头:“应该是的。” 29魔王:最终审判 “如果你没有梦想……那就把寻找当做是梦想吧。” 浴室里,冰冷的水淋洒在赤着的背上,沿着单薄却完美的曲线淅沥滑下。 水虽冰冷,内心却火热。 “我会一直陪着领。” 那个人的话一直一直萦绕在耳边不去。初诣时的场景再次烙印在胸口。 除夕之后,新年伊始,丽子拉他一同去寺院里。当他们抵达时,神社外的鸟居排着黑压压的人群,大家都想抢到第一炷香,为一年里的好兆头祈福。这天里的香火贵的惊人,然而第一炷香并非有钱就可以,这只会是皇室及政要的专利。 跟随丽子踏上要人通道,在保镖们的重重围护下进入神殿的时候,即使淡然如领也油然而生:“特权阶级真可恶”的类似仇富的想法。可是,当丽子接过主持手中万千人期待,象征着好运与幸福的首香,又转手递给他的时候,领霎时间五味陈杂,只愣愣地看着她。 “希望领能早日发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回想着记忆中那张娇艳明媚的笑脸,领按住泛起悸动的心口。也许他已经找到了。 在丽子稳住领的同时,亮司正主持着山野圭太的审讯。 一开始他满口胡言乱语,说一切都是领的威逼,哭诉着自己的无辜。亮司甚至没有动用刑讯,仅用言语的利器,便摧毁了那个软弱之人的意志,掏出了为数不多的真话。 山野出于少年时代在学校受到的欺负,对直人几人恨之入骨,因而当领找上他,二话不说便答应协助。然而他并非是为了替英雄报仇,只是为自己的私怨而已。甚至在领受到良心的谴责,产生了犹豫的时候,是山野以“你对得起英雄吗!”这种话来逼迫他,险些将他送上绝路。 真正的恶魔宿在这个男人卑劣的心底。 少年时的阴影会使人变得阴郁,却绝不可能作为卑鄙无耻的借口。 复仇的进程就这样被硬生生叫停,而之前的后果也在渐渐被淡化。 直人着手处理自家大哥大嫂和好友的三角关系,此时幸而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典良得知了麻里与自己秘书的丑事,策划着报复,但被弟弟硬插一脚,买凶杀人是不可能的了。 几人只好坐下来把事情摊开来谈。 典良深爱着麻里,即使遭到背叛仍然不放手;麻里只是哭,六神无主。葛西却最知道,麻里是爱着自己的丈夫的,和自己在一起只是因为寂寞。 最终葛西黯然退出,被发配到非洲的分公司开拓市场。挑事的宗田被直人胖揍了一通,断了两三根肋骨,但是好歹保住了性命。 当宗田得知直人的大哥已经付款给黑手党,再晚一步自己就会成一具死尸时,宗田吓得差点昏倒。之前怎么会蠢到以为可以要挟这些有钱人呢?受到这样的教训,他应该暂时会安分一阵子了。 至此,事情似是已经圆满解决。犯罪嫌疑人被定为山野圭太,警方提出了对他的诉讼。然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辩护律师居然是领。 开庭前,亮司在休息室里找到他,拽起他的衣领愤怒地推攘,质问他:“你的脑子坏掉了吗?你知道丽子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吗?” 为了摘除领的嫌疑,丽子煞费苦心地争取到提前解散专案组,压下了舆论对这件事情的关注,把审讯变成秘密进行。然而领像是不知道丽子承担了多大的干系似的,居然主动凑上来。 要知道那个记者池田只是勒索未遂,并没有正当的罪名可以起诉他。目前只能暂时将他扣押着。倘若被那根搅屎棍把事情闹开,丽子的职业生涯极有可能就此毁于一旦。 “我可不管你有没有能力,是否是未来的同事,如果你做出危害到丽子的事情……” 亮司目露寒光,用几乎看死人的目光刺向领。 领挥开他的手,整了整凌乱的领口,在对方饱含威胁的视线下,平静地说道:“我不会让她承担。” 亮司眉毛一竖,暗怒不已,却忍住了没出口,等着这小子说完再一起发作。 “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一切后果都应该由我来承担。把罪名推给同犯,你认为丽子会容忍这样一个品格低下的男人么?” 领慢条斯理地说完,亮司的神情已经有所松动。 他说的没错。按照丽子那样嫉恶如仇的秉性,却不得不动用特权替一个罪犯脱罪,内心一定很不好过。亮司眼睛一眯,曾经的过去再次浮现心底。 “因为留着你还有用。”他现身说法地说道:“正义感与实际,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你要做的就是服从她的决定,而不是辜负她。” “我有我的打算。”领不再辩解,径自拿起桌上的文件,施施然推门而去。 过道里没有安装光源,两侧墙壁逼仄,道路阴暗而狭长。这是一条孤独的道路,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领步履坚定地走在通往审判庭的长长通道上。 记不清是第几次,重复着搜集资料、上庭辩护、胜诉这样的过程。因为他惯于谋定而后动,事先的准备工作做的万无一失,因而从不会失手。往往在他踏上辩护席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之后的鲜花与掌声。 从十年前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到如今人人敬仰的大律师,这条道路带给他财富、名望、地位。抛开这些,还有英雄的愿望。她说的没错,自己一直在承担别人的愿望。 假如问他的愿望是什么,那一定是退回到十年前,一家人贫穷却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没有死亡,也没有别离。可是那毕竟是不现实的。 恍惚的微光出现在前方道路的尽头。现在自己即将站上审判席。他从不认为自己不该复仇,否则英雄该怎么办呢?但是他知道复仇是错误的。很小的时候,他和英雄的母亲就教育他们,做错的事情必须承担后果。因而他心领丽子的好意,却不能接受。 领正了正领口上的律师徽章,迈过门槛。庭内的嘲杂声为之一歇。大家看着他步入辩护席,姿态优雅地落座,在安静了片刻后再度议论起来。 今次审判不向公众公开,因而来的人都是相关人员或者警方人士。丽子作为证人自然列席其中,芹泽一家与前两次案件的受害者家属也在场。 “唷,这就是你看中的人呀?”吊儿郎当的津田大叔嘴巴里“滋滋”吮着棒棒糖,趴在丽子身后的栏杆上,歪着头对她说道,“卖相不错哦,你的申请我批准了!不过这个男人看上去有点呆头呆脑,你确定他会好用吗?” 丽子厌恶地推开他的大脑袋,心道:“多大把年纪还卖萌啊!”嘴上辩解道:“他是个很棒的律师哦!您不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批准申请的吗?” “nonono,”津田摇晃着手指,说着令人火冒三丈的话:“是因为他长得帅,看着养眼,所以我才会同意的。你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那个国民组合里很会唱歌的那个人吗?也许送他去参加那个明星脸的节目会很红哦!也给警局拉点人气,挣点外快嘛,哈哈哈。” “津田桑,你敢更负责一点吗!”丽子在心里咆哮着,正想再刺他一句,无奈这时法官敲了敲小锤,宣告审判开始。 本案涉及的两次凶杀案,凶手都已归案,此次是向中级人民法院提出再审,这次的结果就将是最终判决,再不得上诉。根据日本刑法,教唆罪名可重可轻,按参与程度定为主犯或者从犯,所量定的罪名是截然不同的。 林邦夫与多惠看到翻案的希望,作证时极力将罪名推给幕后人,表明自己只是受到蛊惑。被告人山野圭太在陈诉口供时,更是拼命为自己开脱。因为受到亮司的威胁,他不敢说出领的名字,但是一双小眼睛一直幽幽地盯着领,其中浓浓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接下来,领让丽子几乎看到了奇迹。 他不像一些出名的大律师那样,会慷慨激昂地离席陈词,用夸张的表情与肢体语言,形如演说传道一般地打动法官。他仅仅只是站在辩护席上,以条理分明的论述,用无可辩驳的逻辑性替换法官与陪审团眼耳中的真实。 “综上所述,一切只是可悲的意外。”澈然悦耳的嗓音做了总结陈词后,陪审团大部分人连连点头。 看得出就连法官也已经被说服了,死去的熊田之子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而山野也正满脸扭曲与憎恶。即便他是在替自己洗脱罪名,山野也一点不觉得感激,反倒怨恨上了他。 哼,不过就是怕自己供出他罢了!山野不屑地想到。可是凭什么!他才是杀人犯,自己不过是受他利用。为什么自己要在这个愚蠢的法庭上被人鄙视,而他却可以衣冠楚楚地在辩护席上,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享受着众人的崇敬与喝彩,这不公平! 领背对着旁观席坐了下来,隐隐能感到背后的视线。他一点也不在意山野或者池田,以及熊田那些人,令他感到挂心不安的是丽子。 听到他几近扭曲黑白的这些话,她该对自己完全失望了吧?他很想回头看一看,却又不得不忍住,害怕从她脸上看到失望与谴责,假使这样他一定会立时坦白一切,把自己送进监狱里。 领的内心充满煎熬,清秀的脸庞上拉出一抹苦笑。 事实上律师根本不像外界的印象那样,是个光辉受人敬仰的职业,内里充满了欺诈,贿赂,与黑幕交易。曾经他也怀有过纯真的理想,可是现实让他头破血流。 为了获得权利与财富,急功近利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没有做过,出卖良知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以前极力压抑着,企图视而不见的那些东西,在接触到那双澄澈的眼眸后,化为无尽的拷问。 他的理想是什么?他被命运之轮一步步推动着,从来没能奢侈到选择自己的道路。然而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他确实是喜欢着这个职业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领对自己说。 “这次之后,再也不会做违心的事情,并且要改变这样的风气……” 如果说丽子是亮司的阳光,那么她就是自己的良知。 她唤醒了他不多的追求,身为一名律师的理想与职责。 所谓理想,就是明知有生之年无法达到,却也会让人孜孜不倦为止奋斗的源动力吧。这么想着,领的心神安定下来,一如以往每一次,有条不紊地应对接下来的环节。 将近六个小时过去了。因为证据详实,证人都到场,无需拖到二次审判,法官当场作出了判定,山野圭太无罪释放。 旁观席上掌声阵阵,领没有像以往每次那样,带着作秀的笑意致敬回礼,而是径直走到第一排,快步来到迎接他的丽子身旁,用力将她抱住。 “谢谢你。请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丽子一怔,随即露出明媚的微笑,反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柔声说:“我相信哦。” 30魔王:粉红回忆 此时,位于日本东京的地方法院里,场面陷入一片混乱。托此之福,日本电视台ntv的新闻收视率,已经直接飙升至20%以上,2ch揭示板的页面也在疯狂刷新。 “犯罪嫌疑人山野圭太被宣布无罪释放,受害者熊田律师之子和也对于判决不满,怀揣凶器,刺伤被告的辩护律师成濑领,随即被当场抓住。伤者被送往全市水平最高的明真大学附属医院抢救,目前仍然处于危险期。下面我们转到明真大学现场——” 电视上画面切换到急救室的门口,门框上方的指示灯点亮着。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同侧,丽子坐在急救室对面的长凳上,低垂着头,双手在膝盖上交叉成十字,默默为里面的人祈祷。 “原来丽子酱是天主教徒啊。”旁边传来亮司的声音。 他在她身边轻轻坐下来,挡住了走廊上的穿堂风,丽子感到身侧一阵暖意。 很显然这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而随意找的话题。丽子明白他的好意,却情难自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再次垂下头,几乎将交叉的十指放入口中。 “主啊,请救救他……”她的嘴唇在快速蠕动,他听到她微不可闻的念叨着,“全知全能的天父啊,请聆听我的企求。我替我的一名友人向您恳求,他与我一样是您的虔诚信徒。” 丽子在手心上画着十字,越说越哽咽:“这里有一位等待您拯救的羔羊,请将您的圣光照拂在他身上……这个男人已经经历过太多的苦难。他曾经是您的宠儿,可他犯下了罪孽,但他的灵魂始终纯洁。我恳请您宽恕他,接纳他,将他的灵魂从撒旦手中抢走……奉主耶稣之名,阿门。”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不断地重复着基督的圣言,直至喉咙沙哑。 亮司默默地陪伴着她,思绪发散到远方。这一幕几乎是昨日重现。当初他亦是被雪穗所伤,脏器破裂,一度濒死,那时候她也是这样为自己流着泪,拼命祈祷着的吧。 亮司侧过头,定定地看向丽子。 时间已经进入深夜,连记者们都散去了,空空的走廊里,晦暗的灯光照射在她姣美的侧颜上。她紧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粉腮上投下阴影,那虔诚祈祷的模样宛如一名圣徒。 亮司闷声失笑。这个女人……越了解就越觉得她如同一个谜团,他觉得自己大概花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读懂。原本是他最讨厌的类型,天生阳光、单纯天真,时常没心没地肺端着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仿佛居高临下的给予旁人援手。 可是,她就像他小时候在童话里读到的公主殿下那样,是真正善良美好的存在。她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就连这样的自己,也被她硬生生拽了回来。 亮司望向紧闭着的手术室的大门,他从不担心那个男人会撑不过去。不仅是因为自己的先例,他对丽子有种近乎盲目的自信。她想要救的人,一定不会死。 灯灭。门打开,两人“噌”地站起来。 病床被推了出来,护士们在大声呼唤领的名字:“成濑领,听见了吗?醒一醒!” 丽子紧握着颤抖的双手,哆嗦着唇牢牢地注视着,在看到他微颤颤地睁开眼睛,视线从茫然到对焦,游离地落到自己身上,最终冲她露出虚弱的笑容,瞬间眼泪哗哗地流淌出来。 手术很成功,大名鼎鼎的医龙团队被证明是毫无死角。 领的术后恢复也安排得极为妥当,不出一个月,他就获准出院了。 阳光明媚的上午,丽子来接领出院。替领将行李扔进行李箱之后,影山驾驶着加长豪华的轿车朝宝生家驶去。严寒的三九天已经过去,路边的梅花树上花苞绽放,宝生家的花园里更是花团锦簇。 出于宝生家的传统,每株花树都对应专人在打理,这里汇聚了四季花朵,玫瑰、月季自不必说,玉兰、栀子花树也能见到。 在弥漫着花朵馨香的庭院中央,放置着一张长方形餐桌。一尘不染的洁白桌布上,铺陈着色泽诱人的各色食物、蔬果。为了庆祝领出院,一场小型的户外野餐正在进行着。 丽子坐在桌首,正啜饮着红酒,却被领幽默的谈吐逗得乐不可支,不由放下酒杯,抚掌大笑。 “咚。”亮司把酒杯重重搁在桌面上,发出声音提示自己的存在。他已经沉默了很久,因为插不进他们的谈话。 这时候领正在对丽子说:“你的资产组合事实上可以动一动,适当的增加杠杆会更有利于你手中的股权……” 望着连连点头、不时惊叹着表示赞同的丽子,亮司在心里冷笑,目光犀利地刺向领。大律师先生只目不斜视地盯着丽子,脸上带着欠扁的微笑。 亮司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向后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说道:“成濑桑,你打算什么时候进警署?某几个环节需要你本人的参与,你不配合的话手续没法继续办理唷。” 领顿了顿,表情迅速变得僵硬。他看向望过来的丽子,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清了清嗓子,然后有些迟疑地说:“丽子,我觉得……现在也许并不是时候。” 他不准备加入她的部门?丽子露出失望的神色,这副表情让领迅速慌张起来。昔日舌战群儒、全无败绩的大律师竟然有些结巴起来,简直令人难以想象他在辩护席上的英姿。 “丽子,是这样的……我觉得比起警察来说,我以一名律师的身份,能更好的帮助到你。” 见到丽子点了点头,领长出了口气,表现恢复了沉稳,继续用他那堪称天籁的嗓音对她说道:“我思考过,这个部门成立的目的,与其说是防患于未然,不如理解成‘监视’与‘控制’。而这事实上是没有办法通过合法途径做到的。” 这个男人……哪怕看他不顺眼的亮司也不得不在心里对他犀利的言辞表示赞同。虽然他绝不想表现出来,但也不由对他的话更看重了几分。 “目前日本的法律看似严苛,但在预防犯罪行为上实际是空白,尤其缺乏对犯罪未遂的惩罚。由于犯罪的成本依旧过轻,更促使犯罪滋生,甚至可以说这是一部‘恶法’。” “原来如此!”丽子叹服地连连点头,领冲她温柔地微笑,内心的自信令他的面容绽放光芒,几乎晃花人眼。 “所以,我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依靠立法。为此,我决定走政途,先成为议员,然后在议会上提出对法律的修正案……” 丽子眼睛闪亮亮,无比崇拜地看着领,快把他视作神一般的存在。领享受着这样的目光,那志得意满的神态在亮司看来简直就是小人得志。 “哼。”亮司终于忍不住讥讽出声,“那么成濑先生接下来还准备利用宝生家的资源,将自己拱上议长的宝座吧?” 领的笑容一僵,暗自咬了番牙后,他迅速想到致胜的办法:“我没有底气拒绝丽子的帮助。但是我保证,丽子的投资一定不会落空。” 美少年微微蹙起眉,露出灰暗的神情,叫丽子立刻心痛起来,替他辩护:“我相信领哦!如果有什么我能够为你做的,我很愿意!” 亮司的手在桌下握成拳,不善地瞪着对面那个装可怜的混账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往外迸字:“哼,那就敬未·来·的议员大人一杯!” 领和亮司隔着桌子,遥空对视着,空气中几乎迸出火花。丽子仍然没有意识到波澜云诡的气氛,傻乎乎地举起酒杯:“对哦,我们一起敬领吧!” 侍立在她背后的影山上前一步,替她注满酒杯,低俯下来的脸上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意。 午餐在两个男人的争风吃醋以及女主人毫无意识下的推波助澜中愉快地进行着。 今天的天空格外湛蓝,蓬松的云朵漂浮在头顶上空。不知什么时候起,空了大半餐盘的桌旁,只剩下自己一人。丽子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往花园深处走去。 前方有一个掩映在花丛中的长凳。她侧躺在椅子上,在午后令人恍惚的阳光中睡着了。 “怪物!” 惯常的噩梦。 丽子在梦里奔跑着,边哭着抹眼泪,一直跑进花园里,她才觉得自己安全下来。 突然间,眼前出现一个人,他的脸隐藏在逆光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别哭了。”声音十分暗哑,似乎是变声期男孩特有的公鸭嗓,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温柔。她只觉得自己好伤心,根本没有被安慰到,继续哭个不停。 “你哭也没用啊!”就用这么破风箱一般难听的嗓音,那个人气势十足地冲她说道:“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啊!只会哭,真没用!” “呜呜,丽子没有用……可是丽子不是怪物……” 深刻的无力感从内心翻涌而出。丽子已经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发生过的事实,可是她依旧觉得悲伤。 因为与生俱来的特异能力而被欺负,这令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一度甚至想要抹消自己的存在。 虽然看起来阳光无限,但在丽子的内心深处,真的有过自我毁灭的倾向,也许现在依然存在着。搞不好正是因为这样,她屡屡以身犯险,要不是有影山和强大的保镖团,可能此时骨灰都不在了。 因为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所以她信教。因为一直以来都被排斥而痛哭着,于是想弄清楚记忆与人心。为了拯救自己,才去读了心理学,结果后来阴差阳错成为了刑警。 丽子在心里苦笑。她能冷静理智的分析自己,但仍无法面对内心的阴影。 童年时期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这在心理学上是典型现象。人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使然,潜意识将那些不好的事情屏蔽掉了, 然而自从当上刑警之后,开始频繁的使用能力,进入他人内心的同时,自己的内心也渐渐敞开。而一次次地触及昔日的伤口…… 回忆里的场景仍然在继续,她听到那个男孩子粗哑的嗓门。 “你当然不是怪物啦!好啦别哭了,吵死了!”约莫是她真的停止了哭泣,那个男孩子顿了顿,又说道:“唉呀,这么看看还挺可爱的嘛。不许哭了哦!不哭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丽子是好孩子?”她睁大眼睛这么问道,对方似乎是点了点头,她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 “你真是个好人!等我长大以后要报答你!”小小的女孩子大声许下诺言。 “诶,这是猫的报恩吗?”男孩子饶有兴趣地说。 “唔……丽子不是怪物,丽子是人类,爷爷常说丽子是公主!那应该是辉夜姬的报恩吧!”小小的姑娘点着下巴,忽地眼前一亮:“那么我长大以后应该嫁给你!” “哈?”男孩子吓了一跳,还来不及表示反对,就看到那小人儿左手握拳敲上右手掌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丽子长大以后会是一个很棒的新娘哦!” 两个人又说了什么,大概是这段记忆太过模糊,丽子已经听不到了,只感觉到他们都在笑,犹记得那时她似乎前所未有的开心。 眼前的画面逐渐退入水面,再度出现的是女孩子在厨房里努力的场景。为了成为合格的新娘,她努力地学做饭,一次次地拿去给他品尝,小心翼翼地期待着他吃过之后脸上的表情……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做饭的人居然变成是对方。那多半是随着年龄增长,对于身份的意识逐渐有了概念,把他为自己的服务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了吧。 半梦半醒间,丽子弯起了嘴角。原来……自己也曾有过那样一段过去啊。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花园里,仿佛猫一样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走近她,为她盖上柔软的毛毯。 “真是的,睡着了也能高兴成这个样子。是做了什么好梦吗?” 影山低低地轻喃着,手指隔着空气,描摹她的唇形,俊脸上绽放无比温柔的笑容。 31青之炎:运动少年 天空中聚集着厚厚云层,许是气压过低的缘故,零星几只孤鸟挨着海面盘旋,有气无力地发出“啾啾”的鸣叫。浪花拍打着的海岸悬崖上方,一辆黑色的轿车正行驶在蜿蜒的山道上。 驾驶座上坐着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戴着白手套的双手紧握方向盘,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副驾驶座上则歪着一名形貌昳丽的女性,正撑着脑袋盯着前方车载电视屏幕。 电视里正在插播一则新闻。在议会厅门口,众多记者的话筒团团指向那位有着和煦如五月朝阳的英俊男子,女记者兴奋的声音从旁插·进来。 “ntv的记者为您播报!在昨晚最新一轮的地方选举中,神奈川县候补议员成濑领先生获得了较高的支持率,下面我们来连线……” 一板一眼的播音腔混合着电流的嗞嗞声响,在令人恍惚的天光照射下,几乎令人昏昏欲睡。丽子倾身关掉了电视,向后重重倒在座椅里。 “影山,还有多久能到?这条山路长得像是走不完似的……”丽子哈欠连天地抱怨。 “大小姐……”影山瞟了眼车前的gps显示屏,上面分明写着还剩12km,照现在的车速不过八分钟后即将抵达目的地,“您的眼睛是摆设吗?” 尽管这么说着,他踩在油门上的皮鞋更加了几分力道,在渐渐变得平缓的海边公路上,黑色的轿车仿佛离弦之箭般疾驰而过。 “快要下雨了啊!” 少年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积雨云,更加快速度。他离开了自行车座,索性站立起来,埋头勾着腰,伶仃的双腿飞速地一上一下踩着踏板,呼呼迎着海边的烈风向前疾驰。 “小香的生日,我可要快点回家才行呐。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的礼物?” “哥哥,还送我洋娃娃吗?小香不是小孩子了嘛。” 耳边呼呼的风声中,恍惚能听见女孩子清甜如蜜糖的笑语。秀一眯起眼睛的脸上浮现憧憬的神情,仿佛看到遥香那张婴儿肥的娃娃脸上对自己露出娇憨的笑容。 “小香就快满十六岁了,真的不再是小孩子了呢……”秀一喃喃着,忽然神色一僵。 沉浸在恍惚深思中的秀一娴熟地一转车头,转过一个弯道。这条海边公路是他上下学必经之路,他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走下来,因而忽略了潜在的危险。 陡然间,迎面驶来一辆黑色跑车。 秀一躲避不及,只听见“咣当”的巨响,车头的一只反光镜被撞落,秀一感到仿佛前几天电视上看到的那名大个子拳手往自己胃部重重打了一拳,随即他整个人都被抛了出去。 丽子伏在了弹出来的安全气囊上,被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一直在车后座打盹的贝拉“嗖”地踢开车门,冲了出去。 “大小姐,你还好吗?”面对急急忙忙扑过来确认自己有没有受伤的影山,丽子摇摇头后推门下车,赶紧去查看车祸情况。 距离停车的地方不到一米开外便是低矮的栏杆,再往下就是悬崖。尽管落差不过十几米,但下方是嶙峋凸出的礁石,以及风雨来临前黑沉沉的海面,倘若掉下去,也很难有生还的机会。 凌空越过栏杆时,秀一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正想着电视电影上那些大片里怎么也死不了的主角们的行为,抱紧头把自己蜷成一团,试图最大限度的减轻下坠的冲击。 跌势在半空中止住,眼前是一片在风中绽开成一朵大花的红裙,秀一觉得自己好像在玩游乐园里玩的上上下下的跳楼机,被抱着落地后猛地再度跃起。 “贝拉!”丽子朝两人跑去,见到两人平安着地,露出欣喜的笑脸。 贝拉将男孩放下,粗鲁地把他往前推了推,摆着手对丽子表示自己无事,然后转身跳下悬崖。 刚刚获救的秀一差点没跟着她跳下去,傻眼地跑去栏杆旁看着那变成小黑点的救命恩人,结巴地说:“她、她——怎么——她练过功夫吗?” “她没事的!”丽子只得含混过去,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不过在此之前,先叫影山给你检查一下吧。” 然而刹那间,一系列画面涌进脑海。丽子一怔,这时候少年回过头来,令她不得不抽开手。 “不用。”少年漠然地摇摇头,扶起了自行车,心痛地看着自己擦伤的宝贝爱车。这是他花了整整一个学期打工赚来的,每一个零件都是他自己购买组装的,才用了三个月不到,喷漆却已刮伤了。 他所有的积蓄都用来给妹妹买了生日礼物,看来最近他的爱车只有忍耐一阵子了。 丽子见他跨上自行车就要走,连忙拦下来。这场车祸虽然两方都有责任,但秀一难免会迁怒,因而对丽子没有半分好脸色。 “走开,不用你赔。” 丽子一是心中过意不去,二是有些在意刚才瞬间的画面,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名少年就这样走掉。 对方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白衬衣的学生制服,身后背着一个大书包,看样子是名典型的高中生。 头发微微泛黄,面容瘦削清秀,被风吹散的刘海凌乱地耷拉在额头上,眼睛里带着叛逆期少年惯常的冷漠,隐隐含着一股戾气。 叛逆期啊……丽子在心里哼哼一笑,抱起手臂,眯着眼睛打量着秀一的宝贝自行车。 “这是法拉第零零年产的变速48v吧?虽然是过时的老款了,不过全碳素纤维的材质还不错嘛。唔唔,不太对,我看看。” 秀一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女人绕着自己打转,眼高于顶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把他的爱车贬得一钱不值。他愤怒地想大叫,可是对方说得都对,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只有骨架和龙头才是法拉第的材料吧?其他都是自己配的。嗯,手闸是美国雷文公司生产,车座是德国施魏因公司98年的旧作,”顿了顿,丽子笑眯眯地看着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少年,红唇里轻轻吐出:“品味还算不错。” 秀一深深吸了口带着海水腥味的凉气,紧攥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 这个女人究竟是哪里来的怪物?他的视线移到旁边停着的保时捷卡宴,这辆顶级跑车的海报现在仍然粘贴在他的卧室里,他决定回去就把它撕掉。 一名英俊的年轻男人正在检查车的受损情况。白手套、黑西装、领结,穿着打扮似乎是名管家。 秀一在心里冷笑,管家这种东西在现代日本真的还存在着吗? 别是哪个夜总会出柜的少爷吧!少年不无恶意地腹诽道。 目光回到对面的女人身上,她正用手拢起被风吹拂的波浪卷发,玲珑有致的身材裹在一袭亮眼的玫红色洋装里,看上去光彩照人。 一股兰花的清香被风送至他身旁。秀一感到脸有些发烫,思绪飘到他上课时信手涂鸦的女同学的裸·体画,心道:“纪子要是有她的好身材就好啦……唉唉,等等!” 秀一的脑中顿时敲响警铃,“在想什么啊!”他在心里暴打自己,“她哪里有纪子可爱!纪子的罩·杯虽然小了点,但她也大了纪子好多岁呢!哼,欧巴桑,老妖精!” 丽子观察着少年的面色,从刚才到现在经历了忽红忽白,再咬着嘴唇一脸愤愤,不由觉得十分有趣。看他的尖下巴,一对猫眼里暗藏着狡黠通透,让人觉得十分可爱,看上去就像她小时候豢养过的一只小狐狸。 “在想什么呢?”丽子晃了晃手掌,秀一冷不丁被她一吓,本能自卫地双手用力推去。 这时候贝拉赶了回来,揽着丽子的腰将她带开,不悦地冲那少年霸气地命令:“你这小子,还是我救的你呢,你可欠我一条命!我警告你,不许对丽子小姐失礼哦!” 尽管她所说是事实,这种口吻却令少年产生了逆反心理。 “哼,要不是你们撞上我,我才不用被你救呢……”不屑的神情被两个女人一览无余,贝拉立时就要发作。被丽子扯住后,女王大人哼了声,走去一旁,把从悬崖下找到的倒车镜塞到影山手里。 这——秀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了望下方的悬崖峭壁,他心想着她是怪物吗? “哼?”被贝拉犀利的视线一扫,秀一识时务地低下头,心里想着:名车、管家、身手神鬼莫测的保镖,这群人看似不是普通人啊。 相比于“可能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的恐慌,少年心中受到新事物的刺激而产生的兴奋感要更占上风。 因为太过好奇他们的身份,他收敛了脾气,总算是不情不愿地让这些人为自己检查。 影山从车后座里搬出医药箱,检查的结果是并无大碍,只是腹部因为撞击而略有淤血。 秀一坚决不同意被送往医院,表示要尽快回家,还拒绝了丽子送他的提议。这时候天空开始坠下雨点,少年一声不吭地从书包里拽出雨衣,胡乱蒙在头上。 “真是不可爱!”贝拉才没有丽子的好脾气,见说不通,像拎小猫一般提起他的后衣领,将他扔进车后座。 “活该,谁叫你得罪贝拉。”丽子一点也不同情他,指挥着影山将自行车拆下来,放进后车厢。 “喂喂,这是要绑架吗!”秀一刚从车座上一溜烟爬起来,砰的一声车门在眼前重重关上,险些没撞扁他的鼻子。他愤怒地回头,瞪着从另一侧上车来的丽子,却瞬间惊骇瞪圆。 她、她竟然朝自己扑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非礼吗!他的嘴巴张张合合,澄亮的猫眼圆瞪着。 下一秒,女性的身体挨了上来,几乎要将他压倒在后车座上。似有似无的柔软触感蹭到他的前胸上,轰的一声,血液上涌,仿佛岩浆从胸膛灌顶侵袭到大脑。 她的头发擦过他的脸侧,她脖子上的馨香尤为浓郁……秀一浑浑噩噩地听到“噌”的一响,然后什么冰冷的东西扣了上来,让他不能动弹。 丽子为他系好安全带后,有些古怪地看到他仍然以四脚摊开的姿势倒在车座上,脸蛋绯红绯红,一副神色迷离的样子,该不会发烧了吧?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那柔弱无骨的柔荑触及脸颊,秀一顿时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涌去了大脑,心脏突突直跳,皮肤都像被烧化了。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丽子,顺着她的视线移上他的两腿之间,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支起一个小伞。 她扑哧一笑,秀一看得呆了呆,迟钝的大脑好容易接受了反馈,他瞬间捂住裤·裆,气得要跳起来,下一秒便被勒回了座位。 这是……安全带……安全带?! “妈的,你戏弄我!”秀一气得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个该死的欧巴桑!” “哈哈哈哈——”前面副驾驶座上的贝拉不厚道地发出了爆笑,“丽子,你在戏弄纯情的少年吗?”她的视线不知怎么瞥向了影山,见他依旧一本正经,目不斜视,不由撇了撇嘴。 丽子笑嘻嘻地用力弹了下少年的额头,不满道:“要叫姐姐哦。” 秀一双手捂着被弹红的脑门,眼睛里盈动着泪花,见状丽子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歉意,自己怎么就按耐不住脾气,把一个小孩子给欺负哭了呢? 她亡羊补牢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极力温柔地说:“是姐姐不对啦,姐姐向你道歉。别哭了哦,男孩子要坚强!” 贝拉又是一阵爆笑,险些没笑岔气。 “尼玛……她还不如不道歉呢!”秀一差点真被气哭了,气哼哼地不再理她,缩去了车座最左侧,紧贴着车门,以行动表示离她越远越好的决心。 丽子笑得前仰后合。 瓢泼大雨落在挡风玻璃上,令雨刮也难以跟上频率。 秀一托着腮,望向窗外的银色雨线,样子看上去有些忡怔。 “家里有人在等你?”他听到那位大小姐问道。 “嗯。”秀一懒洋洋地哼了哼。心里的焦虑折磨着他,令他都提不起精神和丽子斗嘴了。 妈妈和妹妹在等自己吃饭吧?如果等不到,她们先吃也好,可别因为坚持要等自己,而和那个男人起争执啊。 忽地,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短暂的亮起来的视野里,迅速掠过的黑色灌木丛连成一片阴影,仿佛潜藏着魑魅魍魉。 秀一抓紧了车把。那个男人……那个叫做曾根的男人,是他和遥香的生母在父亲因工伤去世后,二嫁的对象。然而那个男人酗酒、嗜赌,每每喝醉就对母亲施暴,而且抢走母亲不多的积蓄。 而最近,他发现那畜生看着遥香的神情,说不出的黏腻恶心,就好像盯住了食物的癞蛤蟆…… 黑色的车窗里倒印出少年狰狞的面孔。丽子无意中侧过头,看到这一幕,心不由一沉到底。 那是她绝不陌生的神情。在曾经的亮司和领身上,她都看到过这样的脸。那是一种下定了决心,决定将灵魂出卖给撒旦的黑暗,她难以相信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发上了!!这章发了一小时都发不上,阿鲸整个人都不好了o(╯□╰)o 第31章 青之炎:温馨一家 傍晚时分,天空却阴沉得犹如暗夜,连绵不绝的银色雨线在冷风中斜斜飞入地面。 积水沿着房檐哗哗下落,形成一道雨帘。雨帘边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伸长脖子向外张望,神情焦躁地望着苍茫模糊的院门口。 “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今天是遥香的十六岁生日。 她的生父在她尚未记事的年纪便已故去,养父又是那样一个人渣,母亲为了养家糊口,疏忽了对她的照顾,使得她从小就最黏哥哥。哥哥对她亦是爱护有加,把她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心。 遥香回头看看玄关墙壁上的挂钟,已经七点多了。楼梯间飘来饭菜的香味,遥香饿着肚子跺着脚,小脸都鼓成了包子:“都说了会早点回来的,哥哥说谎,哼!” 正在腹诽的时候,外面传来响动。两道刺眼的亮光划破雨幕。遥香定睛看去,伴随着轮胎碾压泥泞路面的闷响,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缓缓驶进院门。 丽子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车停了下来。还未等车停稳,秀一就迫不及待地开门下车。凉飕飕的风从洞开的车门里吹进来,丽子迷缝着眼嘟囔地问道:“影山,到了吗?” “还没有,大小姐。”影山举着伞站在车外,回答她。 “雨太大了,海边公路路况不佳,保险起见,我们最好等雨小一些再上路。” 丽子头靠在椅背上,困顿至极却仍惦记着:“领呢?说好了去镰仓一起吃晚饭呢……” 影山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地回答:“贝拉小姐去接他了,大小姐。请不用担心,以成濑先生在女性选民中受欢迎的程度,我想今晚等着和他一起用餐的女士们会排成长队呢。” 丽子听了微哼一声,把头转去另一边以示抗议。她的生活一向规律,少有到了六点钟还没吃饭的经历,此刻已经有些低血糖,勉强对答了几句又想睡了。影山见状将伞柄夹在颈窝上,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头上,然后把她小心翼翼从车里抱出来。 当他踩着泥泞来到屋檐下时,遥香正惊奇地望着他们。 那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头发上微微沾着水珠,眼镜上也溅上水滴,看不见一道折痕的西服裤腿上泥水斑斑。可那斯文俊秀的外表,以及某种淡定的气场,让他看上去简直像是从电视机里走出来的模特。 被他以一种公主抱的姿势护在怀里的女性则穿着一身仿佛随时可以去参加皇室宴请的白色珠光礼服裙,纤细的脚踝上的那双高跟鞋是她在时尚杂志上看到过的意大利全牛皮手工定制款的奢侈品。面对着这样一对几乎非真实的人物,遥香拼命地拍打着秀一,大惊小怪地叫道:“哥哥,他们是谁?是你认识的人吗?他们是不是哪里来的明星啊?” “吵死了,笨蛋!”秀一撇嘴说道,用一种不欢迎的眼神看着对方,不太情愿地介绍道:“她叫丽子,厄,这位司机大哥,你的名字是?” “他只是一名司机吗?”遥香不信地怪叫。 “不是司机,是管家。嗯,你就是秀一君的妹妹小香吧?听你哥哥提起过你,你好哦。” 丽子一手圈着影山的脖子,被他慢慢放下来。面前的小妹妹脸蛋圆圆嫩嫩,眼睛和嘴巴都圆圆的,因为兴奋而微微涨红的脸蛋看上去可爱极了,丽子冲她友好地微笑。 “管家!天哪!好帅!”遥香捧脸尖叫。与此同时,听见门口的骚动,母亲友子走了过来。她是一名身材纤细的女性,没有被烫过的直发用发卡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打扮整洁得体。看见来人,她愣了愣,友好但有些迟疑地问道:“请问,两位是?” “您好,我叫影山。贸然前来打扰了。原本是送贵公子归家,因为雨势过大的缘故,希望您能允许我们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一连串的敬语被低头躬身的英俊男子流利地说出来,友子和遥香母女两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见对方维持着半鞠躬的姿势,友子连忙结结巴巴地回答:“当、当然!你们想停留多久都没关系,哦,对了,谢谢你们送秀一回家!” “请、请进!”友子慌张地转身去鞋柜里找室内鞋,低头看到坑坑洼洼的木地板,忽然觉得有些脸红。遥香殷勤地拿来了干净的毛巾,单手递过去后却被影山双手接过去,令小姑娘也羞红脸。 秀一看着家里的两个女人围着他们团团转,正满心不爽地瞪着这对不速之客,忽地被遥香捅了一手肘:“哥哥、哥哥,你怎么会认识这么出色的人?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哼,哪里出色了?真是的……”要说身份的话,秀一其实也不清楚,“在路上遇见的啦。” “为什么我就遇不见这样的人呢!”遥香的眼神几乎有些嫉妒,让秀一更加觉得自己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才会把这对麻烦给带回家,不知不觉就抱怨道:“还不是被他们撞了,才会被缠上……” “什么?被撞了——?!”少女的尖叫提高了八度。 “车祸?呀,秀一,你出车祸了?”友子急急忙忙地追问,秀一见状不妙低头待溜,早有准备的遥香叉着腰拧住了他的耳朵,“什么车祸,你给我说清楚!笨蛋老哥!” “好热闹呀。”丽子呵呵笑着,脱鞋走进室内。 这是一栋不大的双层别墅,看房型应当有三十年以上的房龄,因为是雨天,墙角有潮湿的痕迹。地板上能看见道道发白的划痕,但收拾得非常干净。每一寸空间都被充分地利用,充满了生活气息。 玄关正对着通向二楼的楼梯,楼梯旁边是厨房和饭厅。说是饭厅,其实也只是一块五六平方米的空间,中间放置着一张铺有粉红格子的餐桌,友子和秀一正往桌上端菜;桌旁有三张靠背椅和两个刚刚从储物间里拿出来的木凳,遥香弯着腰擦着凳子上的灰尘。 “是丽子小姐和影山先生对吧,快请坐!” 友子解开腰上的围裙,略有些拘束地笑着招呼他们,不安地说着:“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要来,没什么好菜招待。秀一这孩子真是的,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丽子连忙摇头:“并没有,您太过客气了!这是中华料理吗?好久没吃到,我很感兴趣呢!” 桌上的几道菜都是常见的家常菜,在灯光下热气腾腾的很是诱人。饭桌中央有一只大电饭锅,遥香正在盛饭。这碗她盛满了后还压了一压,可秀一仍然不断地说:“再多点,再多点!” “盛不下了啦!吃完再说嘛!真是饭桶!”遥香挥舞着饭勺不满道。 “你才是呢!再吃这么多你就要胖得门都出不去了!”秀一指着她给自己的那碗饭。 “那不是给你的,明明是给影山先生和丽子小姐的,你这个笨蛋哥哥!”遥香瞪着眼抡起筷子威胁他,秀一挺了挺胸以示蔑视,作势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表示不与她一般见识。 丽子扑哧地笑了出来。友子无奈地笑着摇头,朝丽子投来歉意的视线,可那眼神却柔光漫溢,令这白炽灯下的方寸之地里弥漫着无尽的温馨气息。 “真是好幸福啊!”丽子赞叹道。 影山看到她近乎羡慕的眼神,心中微微抽痛了一下。 “大小姐,先喝点汤吧。” 柔和清澈的男声从背后传过来,旁边递来一碗不多不少刚好盛满三分之二的热汤。丽子回头看到影山还站在自己身后,一副准备服侍自己用餐的模样,平时早就习以为常的场景,但今天她忽地觉得有些不适。见状,打闹不休的兄妹停下来,双双惊奇地看过来。 “影山先生真的是管家啊!”遥香星星眼地望着他,“真是帅呆了,就像电视上一样呢!” 丽子笑着摇摇头,拉过影山让他坐下来,“今天就不用了,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遵命,大小姐。”影山的嗓音又轻又柔和。 一开始遥香和友子有点拘谨,秀一倒是没心没肺地大吃大喝,只是他的眼神也不断地瞟向那一男一女。出乎他意料,看起来就像没有拿过比刀叉更重的东西的大小姐竟然能熟练使用筷子,而且那姿势说不出的好看。 她始终面带微笑,友好地回应母亲的每句问话,即使那是毫无意义的寒碜话,她也会等咀嚼完毕,再礼貌地回答。在她的带动下,母亲很快就变得笑呵呵的,甚至胃口看上去比平时还好上了几分。秀一还注意到她绝对不会从嘴巴里吐出东西,碗里和桌上都干干净净,相比于自己那个一边啃着鸡翅一边把满手的油蹭到桌布上的妹妹,真是天和地的差别。 “影山先生还会烹饪?好厉害!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一餐饭下来,遥香快要成影山的铁杆粉丝,那热切崇拜的模样几乎让丽子有些吃醋。 影山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家的大小姐仿佛一个炫耀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得意洋洋地对遥香说:“影山有高级西点烹饪师执照,实习时曾经在米其林三星级酒店里做过主厨呢。今天是遥香的生日吧?不如让他为你准备生日礼物?” “真的可以吗?”遥香兴奋极了,丽子连连点头,朝影山看过去。 “遵命,我的大小姐。”低沉磁性的声音陡然响起在耳畔,让丽子的心跳猛地一顿。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是影山的魔术表演。他熟练地打鸡蛋、筛面粉,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又自信,就连秀一都看呆了。那手单手捏鸡蛋真是帅极了!他偷偷练了好久呢,可恶! 很快,随着“叮”的一声,烤箱里飘出美妙的香气。影山大厨端出一盘曲奇,小巧的造型让人爱不释手,几乎舍不得吃掉,而那香味又诱人至极,很快被一抢而空。 吃过甜点后,友子在秀一的催促下拿出了蛋糕。灯被关掉了,盈盈的烛光映照出几张笑呵呵的脸孔,遥香往左边看看,美丽的丽子小姐和帅气又和气的影山先生;再看向右边,是慈爱的母亲和冒傻气的哥哥。遥香的眼眶顿时湿润。这是她度过的最美好的生日。十六岁的这一天,她永远不会忘记。 “快许愿,小香,许愿啦!” 戴着尖尖的生日礼帽的遥香闭着眼睛,郑重地许下愿望:“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和今天一样快乐。” 终于,大家一起吹灭蜡烛,然后是一声欢呼:“生日快乐!”秀一拉响彩带礼炮,丽子和影山鼓着掌,交换了一个满是笑意的眼神。就在这时。 紧闭的房门突然“嘭”地一声打开,冷冷的风和雨声争先恐后汹涌而入。 “哟呵,好快乐呀,怎么没人叫我呢?” 男人带着浓重酒意的含混声音,仿佛惊雷一般响起。伴随着杯碗落地的声音,丽子看到友子惊恐得瞬间褪掉血色,手足俱软地向后靠在墙上。遥香脸上的表情仿佛被冰冻住了。秀一更是目呲欲裂,几步走向前去,声音恨得都在战抖:“你——你来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最近年底,工作忙得不可开交qaq现在深深的后悔挖这么多坑qaq我对不起姑娘们,嘤嘤嘤,只能尽力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