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阴阳师》 第一章 重生 头疼! 我抚着脑袋翻身坐起来,感觉整个人都有点晕,四肢无力,最重要的是脑子里像有一千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踩得坑坑洼洼一片空白。 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晃了晃脑袋,眼前的事物有些打转,不禁低声暗咒了声。 昨晚公司有活动,庆祝几个大项目圆满结束,所有同事去酒店吃吃喝喝的庆祝,结束后老总又提议去ktv里包场,闹到凌晨二点多。 这时,很多同事都撑不住了,纷纷回家睡觉。我也很想回去,但几个要好的同事却不乐意,我们还想去酒吧high一下,说是午夜十二点,夜生活才刚开始,这段时间太忙太累太压抑,必须得去放松下。死抱着我的手臂就塞进了计程车。 据说有家新开的叫king的酒吧很热闹很个性。 站在酒吧门口,看着入口处那炫烂的霓虹灯和进进出出放着开放的男女,还有里面隐约传出来的动感音乐。也许是肚里的酒精作崇,我隐隐有些兴奋。 我应该是属于那种平时较开朗,安静时乖巧文静,热闹时又能放得开,动静皆宜可攻可受。当然,疯魔的时候也只在私下好友间才会如此。 后来进了酒吧,我又灌下了几大杯洋酒,红的白的混着来。大约那天真是喝多了,乘着晕晕的酒兴,爬上kt台,和着众人一起又跳又笑又叫的,工作上的那些压力被尽情的释放,好久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无忧无郁的童年。 我的童年是在山村渡过的,天真烂漫的年纪,和几个小伙伴满山遍野的奔跑,就算是摔倒了也不会哭,那段时间,连空气中都充满了快乐。 突然有些想哭,我想回家,回到那个青山绿水的小山村。可是每年春节回去,感觉都不太好。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年轻的人都举家迁到城里,老的人一个个的归于尘土,就算是春节这样的热闹节日,村里都不再有从前那样热闹。 物换……人也非。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再有记忆,耳边最后的声音都是酒吧里的劲爆音乐,眼前晃动的是陌生的面孔和不断摇摆的身影。 随后,一切都似乎慢慢远去,直至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最后是谁扶我回来的。大小我也是个主管,他们不会将我随便扔路上不管的。 宿醉初醒的反应很明显,头很晕,还有些口渴。我闭着眼睛,伸手下意识的摸上床头柜,一般我睡前都会在那里放个保温杯,以便半夜口渴随时可以润润嗓。 却一把摸上了床柱,手感不对啊。我一愣,我可是买的2米宽的大床,三面都是空的,哪来的床柱? 一把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双腿有点软,我踉跄了一下,伸手扶住了床柱。心下却一颤,那明显不是我的手脚,或者说,不是我现在的手脚。虚长到30岁,岁月多少在我身上刻下了印迹。 我有些呆愣的看着还紧抓着床的手,手指细细又短短,因过于紧张指节有些泛白。慢慢的松出自己的双手,可以很明显看到,皮肤很白但不细腻,指甲剪得齐平,手指短而圆润,不像一般的姑娘家那样纤长。我确定这是自己的双手,年少时候的手。 我赶紧一屁股坐在床上,抬起双脚,中间的脚趾微微有些内勾,那是我家族的遗传,据说我妈妈的那一脉,女性的双脚中指,都有些微微的内弯,不像一般的人那样齐整。 外婆、妈妈、和妹妹,甚至舅舅和大姨家的表姐妹,也都有这个特征。当然也有例外,小姨家的表妹不知为何却没有,大约是小姨夫家的基因太强大吧。 我想了想,又掀开被子躺回了床上。 原来是没有睡醒啊。 一定是没有睡醒! 虽说混迹晋江起点等网站很多年,平时也爬爬格子码码字,穿越小说看了也有厚厚一擂,但我始终认为,那都是作者脑洞开到宇宙里,想想而已的。 那也不用去找水喝了,反正也喝不出味道。曾有过几次在梦中口渴找水喝,但不管我找任何的饮料或者白开水,喝进嘴里都是没有任何味道,也解不了渴。 我闭着眼躺在床上,可脑子时里的意识却比任何时候还清楚。这情况真的很不对劲。这张床,我曾睡了十几年,身下的被褥和床垫,其实我早已记不清楚花色,但刚刚一眼看到,所有的感觉马上就回来了,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 老式的木床,有固定的蚊账架子,以前的农村,很多人家不管春夏秋冬都会挂个白蚊账,很厚实的丝纶混合棉制品,夏天防蚊,冬天挡灰。 农村的房子没有吊顶,黑瓦之下,就是卧房。时间久了,会有落灰,遇上大风天气,屋里的家具都有一层薄薄的灰。不过农家人都很勤劳,有灰有什么关系,擦擦就好。这一点灰,有地里的土厚吗? 这是我未出嫁前的闺房。 心里微微叹口气,我已有好多年没有再梦到老家了。可我清楚的记得这张床在十几年前就被爸爸卖掉了,一起卖掉的还有家里的碗橱柜。 我家以前曾是村里的祠堂。 那时父亲母亲因娌妯的矛盾闹得实在过不下去,一气之下,贷了款买了当时的祠堂。那个时侯,十年浩劫已结束许久。村子里凡着老旧的物事,特别是像祠堂寺庙之类的,扣个反四旧反封建的名义,各种的打砸抢烧。 这个祠堂里面的物事除了几个大物件,都已被搬空,空着个屋子挂了锁,一直没人问津,怕被有心人扣个搞封建的名义拉出去批斗。 后面被我爸妈买了下来,据说还是请了村里的干部吃喝了两顿才好话说尽买下来的。 生活不易,还管什么神明宗祠。我妈打扫打扫就住了进去,一住就住了七年,刚提到的床和橱柜什么的打扫打扫,看起来也还算整洁干净,也就省了置办家具,延用了下来。一直到到我五岁时,家里拆了老房子,重新建了新房。 小时候不懂,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床有任何不同。后来,有次我妈拆了蚊帐清洗的时候,才总算看到整床的样子,床顶雕着花,床正面的横梁上图案很复杂,还有部分的金漆,已有些脱落。我也只是觉得好玩。 倒是家里的碗橱柜我很喜欢,柜体上满是雕龙画凤,双门上也都是漏空的各种图案,双门下有雕好的围栏,柜体上同样的还涂了金漆,只不过也同样有些驳落。 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和小朋友玩捉迷藏,有一次躲在里面,小伙伴找着找着找不着就自个儿回家吃饭了,我在里面等啊等,等到后来睡着了。我妈满村子的找了个遍,最后在自家厨房的柜子里找到,当然,我免不了被一顿胖揍。 长大后,我才知道,我家那橱柜其实是顶轿子,年代久远已不可考。 将双手闲适的枕在脑后,我打量着自己曾经的闺房,觉得也有些趣味,在梦中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这房间不会像现实中一样,满是落灰。窗明几净,柱子上还挂了几串我和我妹共同努力以糖纸折的小船,大约一公分左右大小。 也是年少时,才有那闲情逸致慢慢折,换了现在,我绝对没有那个心思。 “叶桥,你个死丫头,睡个午觉睡到下午四点多都不起来,你再不起来我打死你。”伴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是一阵咣咣的木壁板拍打声。 第二章 老家 我一个挺身从床上跳下来,跳下床后又不禁失笑,连这个拍打声都这么熟悉,一定是老妈在一楼拍打着中堂的木隔板,实木的隔板有五六米高,拍打着声音很响。我小时候很爱睡懒觉,每次我妈叫不起来,就咣咣咣的拍木隔板,声音沉闷而声响,通常听到这个声音我就会赶紧下楼,再不下去,不久后,我爸就得提根棍子上来了。 想到这,我又笑了笑。小的时候再没少挨我爸妈的揍,我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掀瓦的熊孩子。 是真的掀瓦喔,我家是三层的白墙水泥瓦房,为了掏屋檐缝里的鸟窝,我爬上屋顶掀了自家的黑瓦,我爸一直到下大雨的时候才知道。 所以,男女混合双打什么的……哎,说多了都是泪。 不过自打我十岁后,我爸就不再打我。那天他话重心长的跟我说:你以后都是大姑娘了,都长大了,我不会再打你。你自己要注意分寸,别再疯疯癫癫的。 果然,他再也没揍过我。每次犯了错了,他和我妈就用一种犀利的眼神瞪我,再配合来句阴沉沉的你给我等着! 你给我等着!这句话,阴影了我整个青少年期,我总感觉有一天,他和我妈都憋着,积攒着要发大招,到时候,估计我得死无葬身之地。 我理了理衣服,走了下楼,叶里和妹妹住三楼,二楼是我爸妈住的地方,中间连着木楼梯。我一阶阶的下,这座楼梯还很新,不像现实中那样的残损厉害。 一楼和二楼间是座水泥浇筑的楼梯,很陡,最顶上一阶比其它的都要宽一些,大约有40公分。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的我拿了爸爸的大衣,铺在上面睡午觉,虽然妹妹叶露从这楼梯上滚下去好多次,但这并不影响叶里在这里睡得舒服。那件绿色的军大衣后来哪去了?叶里已经想不起来了。 “你快点下来去喂猪,再去看看叶露衣服洗完没有?两件外套洗了一个下午,肯定又在玩水,叫她快回家。”一楼楼梯口,我妈伸了头进来,朝着还站在楼梯顶发呆的我叽里呱啦的几句,又快速的走出去,大约是去煮晚饭了。 我有点愣,妈妈好年轻啊,印象中的母亲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来去,上山下地干起活来比男人还狠。大约是年轻的时候做得太累,五六十岁的时候,各种病痛都出来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就爱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不吃点药就不舒服。当然心里因素更多,她总觉得自己有很多毛病,不去医院就觉得难过,除非医生跟她说说没事,她才会安静一段时间。我爸看她那样,也由着她跑医院,安安心。 我下了楼来到客堂,家里的摆设一如记忆中的样子。从客厅中间的玻璃窗看去,我妈正在厨房里做饭,切菜声剁肉声不断传来,一边和正在烧火的外婆聊着什么。 我走到厨房,提了木桶走了两步又顿住。糟了,我忘记了拌猪食的玉米粉在什么地方。我有些尴尬的开口:“妈,猪食粉在哪里?” “让你睡睡睡,都睡傻了。”一边一把抢过木桶,走到边上的瓷缸旁,拿缺了口的木勺子舀了几勺子,又把木桶递给我:“快去兑水,猪养在什么地方晓得吧?” 我妈只是随口讽了句,她没想到,我还真不记得猪养在哪个地方。记忆中我家在三个地方养过猪,两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但现在是养在哪,哎恕我记忆不好想不起来。 拎着猪食站在门口,我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忍不住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个梦做的真无奈。 “叶桥,你喂猪啊?我帮你抬着去。”说完也不管我答应于否,一把拎起猪食桶,就往东面去了。 喂,说好的抬着去?你一个人就这么拎走是几个意思? “叶晓梦?” “干嘛?走啊。”叶晓梦比我小一岁,是我家屋后邻居家的女儿,从小就跟在我屁股后转,是我小时候的战斗军里唯一的女性同盟。 喔忘了说,我小时候就是孩子王,周边领居家的跟我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不管男女全部是我麾下的战斗军,指哪打那,绝无偏差。特别是我每次一被我妈指使着干家务活,这些同盟军做起来比我还勤快,比如说喂猪食,要换成是中午那顿,肯定会有两个小朋友要帮我抬着去,我连在边上指路都不用,他们比我还熟悉我家猪养在什么地方。 没事的时候,我就带着他们上山打雀摘野菜,下溪抓鱼摸螃蟹等等。日子过得好不自在。不成想,长大后,大家都进了大城市,每年难得回一次家,还不一定遇得上,小时候的情谊也慢慢淡了。 想到这,我有些心酸,看着走在我前面有些踉跄的叶晓梦,心里有些感动。 喂完了猪,我催着叶晓梦:“你快回家吧,我还得去东边头叫我妹回家,她还在那洗衣服。” “肯定是在玩水,我也去玩。” “天都快黑了,还玩什么玩,你快回家吃饭,吃完饭来我家看电视。” 叶晓梦一向听我的话,她妈跟我妈说:“我让晓梦干点活儿还要磨叽半天,你家叶桥一句话,她屁都不放一个就去做了。” 我妈听了很自豪,也不知道她在自豪什么。 我把猪食桶放下,往东边头走去。从小到大做过无数的梦,梦里的天空永远都是灰蒙蒙的阴天。不过今天很例外,在山的那边,居然看到落日的余辉,晚霞映红半天边。 傍晚时分,逢魔时刻。 老远就听到小孩的嘻笑声,走到青石桥,石桥大约三米长,桥下是三米左右的溪坑。再往上去,都是石阶,大约二十几阶后,是一个很深的坳,光线有点暗。 我看到叶露和另一个小朋友在玩水,两个人在水坑边上互泼着水,笑得很欢乐,坑边上似乎还有个小孩,看不清,只见一团灰灰的蹲在青石板上。 “你还不回家?妈要过来打了。” 笑声嘎然而止,只听一声扑通,只见眼前一晃,有个黑影扑进了水坑,响起一声水声。我吓了一跳,三两步冲到水坑边,溪坑大约四五个平方左右。从我记事起,东边村里的村民都是饮用这水坑里的水。 水坑上方是全部用青石板搭起来的石篷,清澈的山泉从石壁上叮咚流下,坑里水波荡漾,却依旧止不住我心里的惊讶,我明明看到一团黑影跳进了坑里,可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快快快,回家了回家了。”边上叶露两下将两件衣服团了团放进了盆里,一边催促着小伙伴。我一看,是同村表叔家的姑娘叶红,比我小一岁,也算是表妹。是叶露的忠实小伙伴,两人的感情从小到大好得不得了。 “就你们两个人?” “是啊。我马上回去啦。”叶露把洗衣粉,板刷,棒槌和水勺一咕脑儿的扔进桶里,然后都塞给我,拉着叶红两人又嘻嘻哈哈的走远了。 虽是夏季,晚风吹来,不知为何有些寒凉,我拎着木桶正想回走,一眼瞥到石缝里插着什么,蹲下身去看,是已燃尽的香,只剩了最后的竹签,染了红色的香粉,一大把竹签静静的插在石缝里。 我知道,每年春节,第一个来用水的人都要带着香纸烛来拜祭,拜完后才可以用水。清明节和七月半,人们上坟祭祖回来,路过水坑,也会插上一柱香。 至于是拜什么,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问我妈,我妈也不知道,说是祖上就这么流传下来的。 再看一眼静静的水面,天已经黑下来了,水坑里只听到流水声响,再也看不清楚水面。我心里一紧,拎着木桶紧跟着远去的叶露,迅速回了家。 第三章 穿就穿吧 吃晚饭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又想不起是什么问题。 “你大姨说,让你们去她家玩几天。”我妈边吃边说。 晚餐是清炒黄瓜,西红柿炒蛋,肉片炒茄子,一碗紫菜汤,还额外给我爸烧了一条鱼,方便他作下酒菜。 “好啊好啊我要去。”叶露一筷子夹了块茄子进嘴,慌忙急着敲碗先报名。被我妈一筷头敲在脑袋上:“吃饭就吃饭,敲什么碗,又不是讨饭的。” 又说:“那你明天早点起来,先去城里小姨家,你大表哥会到城里卖西瓜,到时候带你一起回去。”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我:“你就别去了,你爸明天买个西瓜给放家里。” 大姨家是种西瓜的,满田满地都是西瓜,是你买一个西瓜比得了的?不过我也没说什么, 边吃边默默思考今天水坑边看到的那黑影,我的视力一向很好,双眼都是1.5。所以我确信我没看错。回家后问了我妹,结果她说当时就她和叶红两人玩了一下午。 我也不敢把话讲出来,叶露还小,怕吓到她。 吃过晚饭,简单的洗刷过后,我和叶露一前一后的上了三楼,我俩是睡一张床上。躺在床上没多久,叶露就睡翻过去了。 我妹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我也是在无意间发现的。她睡着的时候,如果你叫她,她是会应你的,如果你问她问题,只要她知道,她都会知无不言。如果她不清楚的,就会嘟囔着不知所言。 所以叶露的小秘密,我都知道,全靠这一招给挖掘出来的。比如说妈妈把糖放在什么地方之类的。 乘着叶露睡着,我问她:“小露,你今天下午就和叶红两人玩儿吗?没有其它人吗?” “没有” “那我今天去喊你回家时,有看到个黑影蹲在你们边上。” “有只黑猫。” “猫?”猫能跳进水里看不到影子?再说哪有那么大个的黑猫。“后来跑哪去了?” “跑……跑……%^%$$”接下来是一串完全听不懂的噫语。我知道,叶露自己也迷糊的。 叹了口气,我把枕头整了整,躺了下去,算了,不去想了,管它呢。双手枕在脑后,我闭上眼睛…… 突然,我蹦的一声从床上翻身坐起,直愣愣的望着叶露睡着的香甜的小脸,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终于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吃饭。 晚上我不止吃了一碗饭,还喝了半碗汤,我到现在都能回味起那汤的鲜美。如果是梦中,不管我吃喝什么,都是没有味道的。 再结合今天过于真实的所见……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愣愣的坐了半天,我又缓缓的躺下。 睡吧睡吧,睡醒了就好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还要上班……我大小还算是公司的小主管,想到明天还有一堆的事情未安排,还有客户要来视察,老总吩咐的事情还未做完……哎,真希望不用上班。 一整晚我都在胡思乱想,东方启明星亮起的时候,才刚迷迷糊糊的睡去。 我是在一阵咣咣咣的木板声中醒来的,一楼的木壁被拍的震天响,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对面柱子上挂的那几串彩色玻璃糖纸折成的小船。我的脑子轰的一声,重重的又躺了回去。 身边叶露蹭的一下跳下床,不忘推我两下:“快起来,我今天要去城里了,有大西瓜,哈哈”。 她喜滋滋的把衣服穿好,平时都没见她起床这么快过。看着她刚睡醒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溜烟的跑下楼,我实在懒得跟她说,那个套头衫穿反了。 她倒不是故意刺激我,纯粹是心里开心就忍不住要说出来大家分享,叶露是个藏不住秘密和快乐的小朋友。 我走到阳台上,我家二楼和三楼各有一个阳台,二楼的比较大,大约有二十几平方,拿来晒衣服晒被子用,还放了几盆花,其中一盆是兰花,是叶露和小伙伴去山里挖来的。冬天的时候,特别的香。 三楼的阳台比较小,大约2米宽5米长左右,我还记得曾经年窦初开的时候,晚上月光正好,最喜欢搬个藤椅坐在阳台上晒月光,安静又闲逸。而现在,阳光正好,晒在小阳台上,明亮又刺眼,我有些晕眩。 从小到大作过无数的梦,没有一个梦里是阳光灿烂的。倒不是说是我心里有多阴暗,而是我小的时候身体比较差,总是会做各种奇怪的梦和恐怖的梦,梦里都是妖啊鬼啊之类的,追着我跑,所有梦里都是一样的环境,天空阴暗,哪怕有的时候我很清楚知道是在中午,但天空依旧是一片阴暗,近黄昏的感觉。 我慢慢的坐在藤椅上,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虽然无数次的回想从前,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在都市,因为生活的原因,受不住的压力和没完没了的工作,多少次午夜梦回时,会梦到读书时代,那无忧无虑的少年。可是我没有真正想过,真的有一天,我会穿越回去。 昨晚我还在担心公司的事情,今天就不用去上班了。这心情,真是令人欢喜又忧伤。 我又坐了会儿,听到一楼大门口我妹在说:“快点快点。” 爸爸站在大门口喊:“叶桥叶桥,我和叶露去城里,你妈上山去了,你中午别忘了喂猪啊。” 我扬声应了。 接着就听到我爸和叶露哒哒的远去的脚步声,我又继续瘫在椅子上,发呆了许久。 叶晓梦来我家的时候,我正在拿昨晚的剩饭泡了开水,就着自家腌的咸菜吃午饭,反正家里也没人,我也没那个心情做饭。我妈一般中午都不回家吃饭,早上带了干粮去山上锄地,要到晚上才回家。 一旦认清了现实,我反而有些开心,既然上天一定要我重活一次,那我怎么着也不能辜负这再次出现的少年时光啊。以前那些丢失的错过的,我一样样的都要补回来。 “你这咸菜真好吃,我也尝一口。”叶晓梦说着就拿过我的筷子夹着吃,一点都不客气。女生之间都是这样,以前在学校里,一个冰淇淋可以满寝室里的人都来一口。 我笑了笑,问她:“晓梦,你今年几岁啦?”主要是,我想搞清楚,今年到底是哪一年,我今年几岁,我又不能去问我妈。 “我五岁啊。我比你小一岁。”单纯的叶晓梦有问必答,完全没有怀疑,她还竖起一根手指给我看咱俩之间的岁差。 含着咸菜,叶晓梦端起我的碗,把里面的开水一滋溜的喝光:“我昨天看了我姐的书,一点都看不懂。” 她姐正在上小学一年级。 其实我小学时代在老师眼中,还算是个优等生。而叶晓梦呢,咳,真不是我鄙视她,她那会儿套用现在的名词,唯有两字形容——学渣。 回回考试倒数一二三。估计这也是她比较粘我的缘故吧。 学生时候,学霸总是让学渣自愧不如进而好感迸发,喜欢靠近的。 何况我还是个霸气侧漏一心带着大伙上山下河闹革命的女汉纸。 再者,我对这个小跟班自认还是挺够意思的。有一回,我妈从山上拿回个麻雀窝,里面有两颗蛋,大约是鹌鹑蛋的三分之一大小,我当时就煮了,一颗给叶晓梦,一颗我和我妹两人分了吃。这事导致叶晓梦每次来我家,都被我妹叶露追着打,她嫉妒吃了整颗蛋的人,一直到成年后,我妹叶露都没释怀。 叶露这个吃货的境界,一般人是无法企及的。 第四章 初见陈婆 1992年,我六岁,这一年有两件大事,堪称我人生的转折。 一件是我上小学了,另一件后面说。 上学是件很开心的事,前世只上到初中,就被老爸老妈硬逼着缀学。我爸身体一向不太好,考虑到上高中费用大,而我妹马上要上初中,又听信村里的人说什么姑娘家不用读太多书。特别是我爸,他自己是高中毕业,结果还不就是在农村里种地。 记得我初中缀学的那个夏天,是我有始以来最黑暗最无望的一个夏天,而缀学这件事,也一直是我心上的坎,对我父母的不满,导致十几二十年后,都没有全部消散,而没有上大学,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9月份,我在我妈地带领下走进校长办公室,交了12块的学费,正式成为枫溪村一年级的一名光荣小学生。喔忘了说,那会儿也是有幼儿班的,和一年级和三年级都是在一个教室。一个教室里有三排,每一排就是一个年级,人数不等,幼儿班人员最多,三年级最少,只有六个人。 大约老师觉得我这人个子高长得壮,人又威武霸气,逮到小朋友,不管男女都能按在地上揍。只让我在幼儿班呆了一个星期,就破例将我调到一年级的组里,位置也就是从左排移到了中排,很省事。当然,我自己觉得是因为我长着一脸聪明相。 小学一年级的课本对于我这个30多岁的人来说,真的好无聊。课本上儿歌似几句,要翻来复去的读一天,不过比幼儿班要好些,不用天天abcd的练发音。(注意啊这里是汉语拼音,不是英文) 就在我以为这文要变成种田文时,某个放学的路上,画风突变,以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出现,从此改变重生的一世。当然,这种改变直到最后,我也不知是好是坏…… 从学校到家,直线距离大约有一百多米,站在我家阳台上都可以看见学校的操场。不过农村的建筑风格都是弯来绕去的,我们村又是依山而建,所以回家还得走一段青石板路,大约三四百米吧。 我背着书包一路哼着,都市里紧张的生活节奏,一下子回归这种悠闲的生活,感觉真是无限美好。唯一忧心的是回到家那桶猪食太重拎不动。当然,还有口袋里没有半毛钱,不过我也早过了爱吃零食的年龄,倒也没关系。 刚走过学校的操场,绕到篮球架后的小路,就看见外婆在和两个老太太聊天。看到我就从兜里掏了个桔子,说是刚有人给她的。我将桔子放在书包里,拉着外婆的手,听着她们聊天。大意是有个外村人中了邪,一直看不好。现在来我们村找问铜婆,也就是俗称的神婆,据说会通灵。 前世我也听说过我们村里有个问铜婆,就住在我家不远的地方,我同桌小淑的隔壁。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大约是上初中那会儿,她就死了,据说死得很惨,孤家寡婆的,死了十几天才被发现,尸体都长虫子了。 这种事也是后来偶尔听外婆提及,那个问铜婆儿子很早就死了,媳妇跟着人跑了,只有一个孙子,上到初二就缀学去外面打工。平时她也不跟村里的老头老太太来往,总是独自一人,深居简出,脾气据说也不太好,谁要是动了她家门口的一根草,她都能骂上人家祖宗十八代。是个很古怪的老太太。 七岁以前,我的身体一向不太好,总是多灾多难的。所以晚上也总是睡不好,老是做梦,很多人在这个年纪,都是一睡到天明,而我总会在半夜醒来几次,做恶梦给吓醒的。还经常会被鬼压床,也就是俗称的梦魇。 听外婆提及这个神婆,我顿时有些好奇。我这个人其实也有些奇怪,比如说,人家姑娘热衷美食衣服韩剧,而我只对玄幻仙侠灵异的书籍有兴趣。人家在逛街看电影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看小说。对一些恐怖片也很有爱,但是胆子又小,把电视调到静音,再捂着脸抱着被子,拉上闺蜜两人挤在一起,从手指缝里看鬼片的奇葩。 外婆好像也挺好奇,就掇撺着几个老太太一起去看看。我跟着后面,也去凑热闹。 问铜婆姓陈,她家是那种很老旧的房子,除主墙体是黄泥浇筑,其余为全木质结构,因年代旧远,已变成黑色,乌漆乌黑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我们村在半山腰上,所有房子都是依坡有序的建造,坐北朝南,林木青葱,空气清新,是一处很美很幽静的乡村。 陈婆的家造在坡口上,门口有一条外挑的木质走廊,用粗大的木头从地基里横出固定着,木廓边缘有四根黑色的大柱子整齐的立,撑着二楼外挑的房间。这样的布局,会让整个堂屋一片阴冷,就算阳光再大也照不进大堂,一走进去,一股子阴冷气。 廊下挂着一个空的鸟笼,很简陋,只有个木架子。 我跟着外婆身后,拉着她的衣摆,从她背后伸着头往里看。屋子很简陋,地面还是泥制的,因年代久远,踩得的坑坑洼洼的,左边是一张八仙桌,也是黑漆漆的的完全看不出颜色。两条有些倾斜的条凳,中堂上挂着一幅画,是八仙过海,已经发黄,边边角角都翘起来,甚至有被撕掉的痕迹。中堂下方有一外嵌木板,大约40公分宽,摆着两根没有点燃的蜡烛,和一碗插着三支香的白米饭。 右边靠角落里唯一完好靠椅上坐着那个外乡人,年纪有些大,身材很销瘦,陈婆站在他身后,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家徒四壁。 农村人不像城市,去谁家里还要敲门,都是想去谁家就直接跨门进,根本不用打任何招呼。看到我们挤到门口,陈婆走过来,紧皱着眉头。 陈婆大约七十多岁,穿着一身五六十年代时的斜对襟短挂,深蓝色的小碎花。个子很矮,脑后盘着髻,走路有点摇。 “嗯们看么事喔?”(方言,你们在看什么?) “陈枝花,听说有人来找你看病,你管你自己,我们就看看热闹。”同行一个老太太乐呵呵的说,也不介意,就在木质门槛上坐下来。农村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有条门槛,大小不一,我家就是20公分宽的石条。 陈婆是外嫁来我们村,听口音像是浙江水路一带,具体我也不清楚她娘家是哪里。 看着这些不请自来还分外自来熟的邻居,陈婆嚅动了两下基本没牙的嘴,没再说什么,转身之际,又指着外婆背后的我说:“嗯们看事也行哪,呢个小囡囡蒙得行。”(你们看可以,这个小娃娃不行。) 我一听就跳出来:“婆婆,为啥我不行?”按理说,我应该喊她奶奶,不过我们那里,外祖母是喊外婆,祖母是喊奶奶,其余高龄老太70岁左右喊婆婆,80岁以上喊太太。 “呢个生时不对称,街这个事对呢个蒙好。”(你的生时有问题,这种事对你不好。ps.为了后面少打几个字,我还是直接翻译成白话吧) 我的生日是清明节,农村不兴过生日,特别是小屁孩,也没人会管。以前还挺得意的,清明节虽说比不上中秋节和国庆节,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大节,这一天阴间地府,说普天同庆也不为过。一个个平时见不到面的子孙后代都回乡上坟祭祖,再不济的也能遥拜几下,祈求家宅安康。若祖先地下有知,看到儿孙满堂定会乐歪。 至少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我外婆一挥手就将我推出门,让我赶紧回家。我不肯,外婆好声好气的劝我,并保证回去以后说给我听,我才有些不舍的离开。 真的是很好奇。 第五章 芦花 晚上的时候,外婆回来,说的很有意思,说陈婆问了一些话,就通灵了,后来那个外乡人问了好多问题,陈婆都一一答来,还说他不是有病,是被邪气冲撞,抓了把她堂前那碗白米饭上的香灰给他,让他回去连着喝三天就行。 听得我更加扼腕。 不过,今天一见陈婆,倒并不像上辈子听说的那样泼辣,感觉看起来还挺不错挺慈祥的一老太太啊。 那次以后,我经常找借口特意到同桌小淑家玩一会,顺便看看陈婆在做什么。不过老太太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家门口扫扫地,或坐在木廊的腾椅上晒太阳,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时,我也会凑过去和她聊聊天,大会数时候她还是会笑呵呵的搭理我的。 农村里,邻里关系都不错,我妈每次做饺子,总会让我端一碗送给周边的邻居。也不仅仅是饺子,还有馒头啊大饼啊之类的,因为这些东西都不是天天吃的,所以偶尔做一次,都会请邻居尝尝。 那天晚上,我家又做饺子,我主动提出来要端一碗去给陈婆。我妈答应了。我就拿了个大碗盛了满满一碗出了门。 到陈婆家里,她家一片黑,连个煤油灯都没点,我在门口喊了两声也没人应,推了推门,门没关紧,我探头看了看,她屋里实在太黑了,我没敢继续走。但又不想把饺子原样端回去,想了想,就把碗放在她屋门前的廊架上。 回家的时候,我妈问我饺子送去了,碗呢?我说天太黑,滑了一跌,打碎了。有次我看到陈婆吃饭,是个缺了口的土罐,所以我想把瓷碗也送她算了。 我妈恨恨的来了句“瘟婢,专门祸害。”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天好黑,我迷迷糊糊的走着,心里有些奇怪,不明白天都这么黑了,为啥自个儿还要在外面逛? 晃忽间,我又来到了陈婆的家门前。这次屋里透着灯光,我推开木廊门走进去。 那张八桌仙被她搬到了堂屋正中,上面点了个煤油灯,没有玻璃罩的那种。桌上放了一个盆子,里面有白花花的东西。陈婆正坐在桌边拿了一根放在没牙的嘴不停的嘬着,啧啧声响。 我木然的走到堂门门口,那走廊边上只有一排1米高的围栏,跟我的个子差不多高。白天那个空无一物的鸟笼上站着个黑影,月光明亮,投在上面,在地上印出长长的影子。 陈婆抬头看我一眼,说你个小娃儿怎么来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又问她,婆婆,你在吃什么? 她裂着没牙的嘴笑着,说是她自己种的白萝卜,用盐水泡着当零食吃,还招手让我进去。 前世公司的食堂里,有个师傅惯做会盐水萝卜,味道特别好。我平时对他们都很客气,又经常会拿点小礼物送他们。所以每次打饭他们都会多给一些,有好菜好吃的都会给我单独留一份。 望着那白花花的萝卜条,我有点咽口水。 陈婆很客气的让我随便拿着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当真捞了根吃起来,卟嚓的嚼着真脆,有一点点咸,但味道真不错。我又说,婆婆,你这萝卜真好吃。 陈婆笑了,一脸的皱纹,但笑得很开心。她说,谢谢娃你今晚送的饺子,老婆子好些年没吃到这么美味的饺子。 又说:你一个小娃娃,大晚上的别乱跑,当心在山里走丢了就回不来了。 我说我不怕,这山里我从小玩到大,很熟悉。 陈婆就一直笑,嘴里嘬着萝卜条,笑得很慈祥。我也乐呵呵的对着笑,边吃边笑。 “臭丫头大***”! 我一惊,只见门口廊下的笼子,一道黑影咻的一下飞进来,站在桌子上,看着脸盆,也低下头啄了根萝卜条,脖子一动,整根吞了下去。 “乌鸦?” “玛啦隔壁臭丫头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是乌鸦?乌鸦那种死人鸟有老子这样英明神武英俊非凡吗?” 我震惊了,一只会说人话的黑鸟?! 陈婆婆乐呵呵说:“不是小娃娃的错,谁让你逮谁不好,偏要去惹那只山狸,现在被雷劈成这般焦黑,任谁都认为你是乌鸦。不过短期内,那只山狸是不敢再出来,也算清静一段时间”。 那只黑鸟立即破口大骂:“你个死老太婆还好意思说我,不是你去撩人家窝里毛,劳资我用得着去引雷吗?死老太婆良心被狗吃了真是气死劳资了%&@##%”。后面是一长串的国骂。 我彻底震惊,这只出口成脏的黑鸟到底啥玩意儿? 陈婆婆也不介意,介绍说芦花是只斑点鹦鹉,因为与山狸斗争不慎被雷电劈中,导致一身焦黑。 等等,一只鹦鹉和狸猫打架?居然没被吃掉,貌似还打赢了?原谅我,脑子有点不够用。这个世界太玄幻了。 芦花是这只斑点鹦鹉自己取的名字,它还一直很得意。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它这世上还有一物种叫芦花鸡。希望以后见面不要打架,我替那只芦花鸡心疼。一只可以和猫打架的鸟,简直是鸟中的战斗机。 不好意思,我思想又被带歪了。 听着芦花那一长串不停歇的国骂,先是骂陈婆,接着山狸,再到村里的风水,再到环境污染气温上升大气层破坏,照这个发展,我估计一会儿就得骂到中南海那帮领导身上了…… 陈婆依旧笑呵呵的,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又转向我说:“我记得你叫叶桥吧?” “嗯”继续吃萝卜。 “以后有时间就多来婆婆这坐坐,我啊有个孙子,比你大个几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外面怎样了?臭小子,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捎个信回家。” “叶哥过年一定会回家的。”因为不知道她孙子叫什么名字,只好按姓氏喊了。 陈婆又笑了:“我孙子可不姓叶喔,他姓陈,和我同姓。” 啊?你嫁到我们叶家村,居然让儿子孙子都同你姓?不得不说,手段高啊。 大约是我脸上的惊讶表情太明显,她又说:“我儿子姓叶,当初我和他爸就商量过了,如果生的是孙子就跟我姓,生了孙女就继续跟他姓叶。哈哈,还是我老太婆运道好,最后生下来个小子。” 说反了吧?一般不是男生随男方姓,女生随女方姓吗?不过我也没多嘴问出来。 “上天也算待我陈家不薄,给我陈家留一丝血脉。”说到这里,陈婆有些感慨。旋即又觉得跟一个小姑娘讲这些,似乎有些不恰当。于是更加热情的请我吃水萝卜。 那只鸟大约是骂累了,一停下来就啄了好几根:“大爷了,劳资嗓子都冒烟了。” 这时,我还不知道,原来陈家一直是一脉单传,到陈婆这一辈,却只有她这一个女儿。有些事情,他们根据祖训只能传男不传女。而这个肩负着陈家一脉兴盛责任的男孩,却如昙花一现。 不过也因此,简接成全了我。 很快就月已西坠,陈婆婆让我赶紧回家,之后一段记忆就有些模糊,只记得跨出门槛的时候,我下意识的一回头,看见晕黄的灯光下,陈婆婆站起来走向我,笑着向我挥挥手,并将那根从头到尾一直嘬着的萝卜条顺手扔进了盆里! 扔进了盆里! 顿时,一股恶心从心底涌上,压都压不住,我一把扑在围栏外当场就吐了出来。 一起吐的还有那只叫芦花的鹦鹉。 久不停歇的国骂又开始了…… 我的脑子一片模糊,后面的事再不记得…… 我一头坐起来,脑子还有些迷茫,一摸脑袋,一头的冷汗。四周看看,原来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一想到梦中的事,尼玛,这简直是恶梦中的恶梦。 不过,也还好是做梦。 还好还好。 第六章 枫溪村史 第二天去上学,我特意又绕到陈婆的家门口,她家门口那个鸟笼空空如也,昨晚梦中跟我一起遭罪的芦花不见了。 果然只是做梦。 我有些怅然若失。 几天以后,又是下午放学,我才刚走出校门,一只黑鸟从我身前飞过,呼的一下在半空中打个了转,又俯冲下来,在我头顶转了两圈,停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我一边和同学走着,一边频频回头看它,总感觉有些熟悉。 结果,它突然转头盯着我,看了两秒钟,居然作了个呕吐的样子,很快又振翅飞走了。 一只鸟在呕吐!我震憾了!更震憾的是,我终于想起来,这就是那只梦中和我一起被陈婆恶心到的倒霉鹦鹉——芦花。 这彻底震惊了我,以至接下来的几天都有些恍恍惚惚。 自那天以后,我有很久没有再看到陈婆,也没再看到那只怪鸟。 我问我妈有没有见过陈婆,我妈很不耐烦的轰我去喂猪,还说人家孤老太太去哪里关我们什么事。在我妈的眼中,只有我爸和山上那几块地的收成是重要的,至于我和我妹,还是我外婆管得比较多。从小到大,她从来不会关心我的学习和成长中遇到的烦恼,所以上一辈子,我杂草似的长到成年而没有长歪,也是颇多幸运的。 不过也因着她的勤劳,所以我家的日子还不错,在村里,相对而言还算是富裕的。还经常会有人来我家借钱过年或者给孩子借学费。在这一点上,我必须感谢我妈,她虽然没给我们过多关爱,但至少没短过我们吃穿。 秋天,是秋收的季节。 地里收来的玉米堆成了山,我妈收拾了堆在阳台上晒了两天后,全部推给外婆。晚上,在晕黄的灯光下,拿个大的竹匾放在中间,上面放着一堆玉米棒,大家围着一起掰玉米粒。这些是精挑出来的,到时候是要磨成玉米粉,供一家老小来年的早餐——玉米面玉米糊玉米饼。 上辈子,我真是恨死了早餐。 直到16岁,到了城市里后,就再也没吃过。十几年后,偶尔吃一顿简单的玉米粮,觉得味道真是相当的棒。 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娱乐,一家大小围着边掰玉米边聊家长里短,我最喜欢听她们讲村里的故事。 枫溪叶姓属于济阳叶氏东关族,唐太和年间由南京迁至徽城桃源坞。 28世自春公由徽城东门外桃源坞迁至庙前村,生六子。29世一禹公迁至枫溪,生四子。家族势力发展很快,四兄弟一次捐款400两银子到总祠。 枫溪第一祖为慈春,第二祖为一禹,四大房,我们现在大部分都是二房。 枫溪村,顾名思议是小溪和枫树很多。但其实,原先不叫这个名字。 枫溪古前叫凤川,民国时候叫丰川。现在还有岑下凤屁股等土名。 据说早前村里有四大守护神,村口庙祠堂这边是凤神,我二姨夫老屋那边是螺丝神,后山叫来龙,前山叫蛇旺。 我特意又问了句,为啥叫螺丝神?我只听过田螺姑娘。 外婆说,因为螺丝生子多,子员发展起来快。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了,这些都是外公还在世的时候,当故事说给她听的。 因为凤尿多了就容易塌方,村口庙那一块就经常塌,后来没办法,就在村口盖了座庙,又将村名改成了枫溪。 这才一直平安到现在。 我们村据说在最繁华的时候,有七八百人,后来渐渐没落了,到我上辈子那个年纪,听我外婆说起,估计只有一百多人,还是在过年的时候。年轻人稍有些能力的,都在城里买了房子,举家搬走。剩下一些也基本都是长年在外地打工,平时只有一些老人在家,小孩都很少看见,基本上都被父母接到身边送到学校了。 整个村子是依山而建,三面环山,从对面山顶看来,可以明显看到,有数条小溪从上而下,将村落割成一块块的,村里有数不清的小溪沟和水坑,山村不比平原,吃水要打井。山村都是水沟水坑,水坑一般都不大。 村前村后都是大大的枫树,特别是村口,有一条大约三四十米长三米多宽的石板路。记忆中,粗大的枫树在路里路外布满,高大粗长的树枝遮住大路,枝叶茂密,阳光再烈都透不进去,只余地上零星的一点光斑。哪怕是三伏天,走在这段路上,都是一片凉意。 但村里人都不喜欢在这里乘凉,因为路外的枫林里,是一片坟堆。 当初为了镇压路基的那个土地庙,听外婆说,十年浩劫的时候,一尊尊的菩萨被拖到操场上,全一把火点着烧了,只余一片空空的地基。 从此以后,就有一些奇闻流传。据说村子里有人半夜回家,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跪在原庙前吃土,被发现的时候还在吃,差点没被憋死。救回家后,病了好几天,再问他,却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七十年代,村里还没有店,一切的货物都有行脚商挑着上门来卖。据说有个经常来村里的货郎,一次走到村口有些累了,看到路边有棵很大的树倒放在地上,他就放了担子,坐上去抽着烟。那时候的人都是抽水烟,烟枪长长的,塞着烟丝。一阵吞云吐雾后,他拿烟枪在树头上磕了磕,将烟枪头磕干净后,他又挑着担子进村。 进了村后,买卖间,偶尔和村民们闲聊起,说:你们村头什么时候有那么大棵树,老长老长咧,倒在路边也没人去修理,木料老结实了,扔那怪可惜的。 村民都很奇怪,就和他一起回到村口,结果什么都没发现。然后有人就想起,村里曾有个流传,说以前有一条很大很大的蛇,保佑着村子,后来因为被天雷打着,就再没出现过。 据说,只有运气不好倒霉透顶的人才会看见它。 那个货郎一听,吓得立马回了家,后面再也没见他。据说回家之后就生了病,都没过月,就去世了。 据说叶晓梦的爷爷,曾被人发现在村脚下的小溪边吃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三更半夜的去那里。听村里的老人说,有一个大青蛙,像小孩那么大,经常在半夜发出小孩子一样的哭声,晚归的人,如果运气不好就会遇上它。叶晓梦的爷爷后来生了场大病,再后来娶了她奶奶,生下几个儿子。五六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听外婆说,那是他们家气势太足,一般邪崇近了身也伤不了,非得等到势弱了才发动起来。 我一直很奇怪,那条好大好大的蛇,据说头在村口,尾巴在村尾。我们村依山而建,呈半弧形的,那条蛇的尾巴是怎样穿过村子,弧形的搁置到村尾的前山凹? 未解之谜啊。 小时候每次听到这故事,我都很迷惑,一直等我长大了都还是很迷惑。 我又做梦了。 依旧是暗沉沉的天,我独自一人沿着沙石路往山脚下走,两边都是零星的坟墓.我们村的周边都是各户人家的菜地,村里的人去世,亲人为了祭拜方便,都是就近起坟。一到清明,祭祖的鞭炮声和香灰,飘满整个枫溪村上空。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理智告诉我要回家,但脚下却一步步的坚定的往下走,我看到两边的菜地,绿油油的黄瓜藤和冬瓜藤以及茄子,我甚至伸手摸了摸茄子,自己跟自己说,呀,挺真实的。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第七章 夜半奇遇 村子的山脚下是一条小溪,宽的地方大约有三四米宽,窄的地方仅能容下一个人挤身而过。溪里铺满了鹅卵石,有的石头上还有一层绿油油的类似青苔的水草,人走上去,一不小心就得大头朝下栽进水里。溪的两边有各种野菜,以前小时候,一到春天,我最喜欢和小伙伴们一起来这里摘野菜。 抬头望去,天色灰暗暮合四野,草丛中却听不到任何的虫鸣声。 我暗叹着,看来这又是个恐怖的梦。我经常做些被妖啊鬼啊怪物啊追的梦,有的时候其实对方根本就没现形,我就是一直在跑,心底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有穷凶极恶东西在追我,追上了就死定了,快跑快跑,所以梦里经常是在撒丫子。导致醒来后,总觉得全身好累,那一天的精神都不会好。 而事实上,直到我梦醒了,也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我。 不远处就是小溪,隐约可以听到水流的叮咚声。我觉得脑子有些直直的木木的,有点转不过弯来。 看了看四周,想着反正也不知道去哪里,那干脆就不去想,席地坐下。 我怕水,白天倒没关系,像光线不太好的时候,我一般都不去水边。 听我妈说,有个算命的道士路过我们村子,那时候我妈刚怀了我,挺着大肚子在家里。那算命的瞎了一只眼,路过我家门前时,向我妈讨了碗水喝,我妈看他挺落魄的,又盛了碗白米饭给他。八十年代的山村,有碗白米饭还是不错的。那个算命的很感激,就送了我妈个符,折成三角形的。还说,你这一胎是个女娃,你以后的好日子都要指着这女娃,不过她命里有一道坎,冲水,五岁以前一定不能去水边,容易中招。 这事她一直谨记着,一直到我上小学前,她都总是隔三差五的嘱付我,连村里的水坑,我都只能远远的看一眼。我妈的嘱咐一向简单粗暴,如果听谁说我去水边玩了,回家铁定一顿揍。 长大后,我也一直没有学会游泳,在水里,那种手脚无处着力的感觉让我很不安。 可惜那算命的给的护符,在我五岁的时候,家里拆屋造新房搬迁的时候,丢失了。 流水潺潺晚风清幽,我也不知坐了多久,仿佛很久又仿佛才一会儿,我的脑子有些迷糊。不知何时,已是月上中天,明亮的圆月挂在空中,四合都是一片银白。 有人在说话,声音开始是细细的,慢慢的就听得越来越清晰。 “就在你身上坐了会儿,你做什么要弄死他?” “他奶奶的个死老头,坐就坐了,还敲老子的头。”又道:“我这眼睛就一直不好,老是迎风流泪。没弄死他一家已经很客气。” “你这样肆意妄为,会损了村子的地气。” “那老子活该就被他爆头?”这声音已经明显的高亢,粗嘎的几近雷音。 我站起来,看到溪边不知何时坐着两人,一开始还在好好说话,等其中一个高个子声音大起来时,他愤愤的站起来,还跺了一下脚下的石头,我听到扑通一声水响,是那石头滚进了小溪里。 “你们是谁?”按理说,这种诡异的情况下,我应该偷偷躲起来的。但好像有自我意识似的,我鬼使神差的开口问了。 “谁家小姑娘好没道理,站在这里偷听了半天,真是没有教养。”高个子开口就是数落。 我有些生气,明明是我先到这里,你们才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再说了,我的梦里我做主啊懂不懂?你们硬生生闯进我梦里来,我这主人还没找你算帐呢。 “我在做梦你懂不懂?” 对方仰天就大笑:“做梦?有趣。”声音哄亮,看不清面目,但直觉应该有些年纪了。 “那你为什么会梦见我们?”矮个子的老头也笑起来。 “我怎么知道?反正梦着梦着就来了。”看起来似乎是没什么危险,我壮着肚子又往前走了几步。月光下,那一高一矮两人的身形衣着很清楚。那不是现代的服装,看不清颜色,但明显是短打衫。两人都有胡子,大约有五六寸长。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谁打你的头了?”既然对方并无恶意,我又是个挺放得开的人。想到是在梦中,那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个死老头。” “哪个死老头?” “我怎么知道?反正他已经死了。” 我:…… 聊了会儿,矮个子的老头摸着下巴,说道:“你这小姑娘倒是奇怪,这么晚来这里也不怕?” 我搬了块大石头放在他们刚才坐的地方边上,一屁股蹲在上面,这溪边的田地就是水多,站了这么久,我妈给做的布鞋底都有点湿了。 “怕也没办法啊,我一睡着,睁开眼睛后就在往这走的路上。这种情况多着哪,都二三十年了,早习惯了。” 糟了,说顺口,把真实年龄给透露出来了。现实中,如被人听到大概会说小屁孩装大人,一笑了之。而如果跟我妈说我今年三十岁,我妈肯定一巴掌呼来,年纪小小就满嘴跑火车,肯定揍我。 “二三十年?”矮个老头耳朵真灵,他若有所思的围着我走了一圈:“倒真是奇怪,小老儿活了几百年了,也没瞧出你这娃有什么不同。” 他伸手按着我的头,我只觉得脑壳一阵巨疼,玛啦隔壁的,太痛了。 后面再聊什么已不记得。醒来的时候,只模糊记得几句:“你明天过来,我送份见面礼给你。” “哪有人见面礼是第二次送的?” “死丫头真欠揍,老子又不知道今晚会遇上你。” 头还是很疼,奶奶的,做个梦为啥这么疼!玛啦隔壁的死老头,下次再让老娘遇上,绝逼一板砖呼死你。 我捂着脑袋扑在被子上恨恨的低咒,等轻松了些,又想起梦中的一切。那个老头说让我明天过去,喔不,是今天过去,他会送份见面礼给我。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再梦到同个地方? 思来想去,还是有点不放心,草草的吃过早饭,我把大门一锁,就往山脚下跑去。 上辈子的小时候,是经常会去这溪边玩。但这回重生之后,我才回来了大半年,至今还没机会儿去那里。 要去山脚下,就必须路过我们学校的操场。幸好今天不上课,不然逃课被我们语文老师逮到,估计要罚我站楼梯底。 我们这语文老师很有原则,不管你学习好坏,要是迟到早退逃课什么的抓到,一律罚站,还不是像一般老师那让罚站教室后面或者黑板下,他是直接叫我们站到楼梯底下。我们学校就二层,唯一的楼梯还是木的,年代久远。下课的时候,楼上四五年级的同学,跑上跑下的那灰尘扑索索的下来,能积厚厚一脑袋。特别是当他们看到楼梯底下有人,那跑得更加勤快和欢快。 穿过操场,往下是二十几级的石阶,石阶外是学校的厕所,男厕一面向着大路,女厕那边,就门口有大约一平方左右的落脚点,再外边就是土坷杂草,最底下是农田。坡差该有百米。我有好几次还梦到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从这滚下去呢。 沿着石板路往下来,两边都是三人合围都圈不住的大枫树,大约过四五十米后,全部变成砂石路,一直蜿蜒向下。这里还有人家,只有四五户左右。再往前去,又都是青石板路,两边都是菜地和坟墓,场景和梦中一模一样。 第八章 这是真的? 站在那青石板中,可以明显看到山脚下那蜿蜓的小溪,而过了小溪,就是另一座山——蛇旺山。 它和来龙山一前一后的将村子围着,所以一般我们都叫它俩前山和后山。 可想而知,这地方给我印象有多深刻,让我直到二十几年后转世了还能梦到一模一样的场景。 瞧,右方不远处那座水泥浇的坟,坟顶还有个大石碑直立着。 真是不要太熟悉。 有一次,我在几个伙伴的怂恿下,爬到那坟顶上玩。那时候每到清明节,祭祖都是放炮竹,很多炮竹都是哑炮。清明那天的下午,我们肯定是满山遍野的在坟堆间找哑炮,拆了后把里面的黑硝都聚拢在一起,然后点纸烧,就为了看那哧的一下火光。 我说了,其实我胆子很小的,但又禁不住小伙伴的劝说。就那么一次,往后的有多少年,我的午夜梦回间,都是在此地转悠。 一路向下,两边的菜地里偶尔会有村民来去,看到我也会问声:“叶桥,你一个人去摸螃蟹啊。” “不是,是我妈让我到地里挖芋艿。”我随口乱扯淡,又说:“大妈,你家的黄瓜和茄子长得真好。给我摘根黄瓜吃吃可以不?” “可以哟,你自己随便挑吧。”她大着嗓门很爽快的答应。 我钻进黄瓜架下,东挑西捡了,最后摘了根又嫩又粗的白皮黄瓜。这个品种的黄瓜,如果把中心的籽给挖空,再塞上白糖,味道特别好。 山里人不讲究,我将黄瓜在衣服上随便蹭了蹭,就一路咔嚓着边吃边走。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实在说不出来,但总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劲。 我下意识的放缓脚步,越走越慢,后来干脆就蹲在梯田边,望着下方不远处的那条小溪。小溪边是连成片的田,就是我梦中的场景。 四周很热闹,天气晴朗,阳光灿烂,虫鸣鸟叫蝴蝶飞舞,小路上,还有陆陆续续来往的村民。农村的人都很热情,老远看到熟悉人的身影,也甭管是不是本人,就会扯着嗓子打招呼。 九十年代的农村,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 我在田头又坐了好会儿,黄瓜基本被啃完了,虽然那模糊的怪异感还是没消失,但思来想后实在也想不出什么不对劲。 既来之,则安之。下去看看吧,洗个手也好,这黄瓜吃的我一手汁。 前几天下过雨,水田里还有些坑洼。我沿着田畦走了一圈,野菜摘了一大把,什么水芹菜啊马兰头之类的,其它什么情况都没发生。 小溪的这段水很浅,刚没过脚背。我想着,既然没什么事,那就摸个螃蟹吧。好久没有干这事了,技艺生疏,连着翻了好几块鹅暖石都没有。 我正在溪里玩水得乐,没注意到身后不远的田垄上走来个人,看见我,大着嗓门说道:“那谁家的娃?你干啥咧?” “玩啊。”我站起来甩甩水珠,向她笑笑。 “玩归玩啊,别把石头扔我家田里。”是村里的大婶,我认识,家住在我们学校隔壁的。 “我没有啊。”我有些奇怪,往别人田里扔石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姐姐我一向不屑做。 “没说你,就是跟你提个醒,别扔进来。昨天也不知道哪个兔崽子搬了大块石头扔我田里。就两天没来瞧,就整这事。”说完还一指田埂外边:“看,那么大的石头,好几块咧,缺德的很。” 我下意识的顺着她手指看过去,如遭雷击。 我几乎是跳了起来,三两步走过去,指着其中一块石头,有些颤抖:“是这几块吗?” “还不就是那几块,缺德带冒烟的往人家田里扔石头,家有爹娘也不好好教教¥%¥#!%……”后面是一长串叠叠不休。 我没有心情再搭理她,几乎有些踉跄的爬上溪岸,失魂落魄的一路往回疾走。 我终于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刚刚一路来,那种总说不出的怪异感究竟从何而来,我终于明白了。 黄瓜! 从我们学校操场往下后不远开始,都是一层层的梯田,规则不一,有种水稻有种小麦还有玉米啊青菜萝卜瓜果蔬菜各不相同。 虽说二十几年前,我也偶尔会来这里,但我从没关注过两边的菜地,我甚至都不记得那些田地的具体规划。唯一的乐趣都是在跳坟堆。 可是我昨晚清楚的梦到两边的蔬菜种植模样,梦里我摘茄子的地方和刚刚吃的黄瓜明显是同一片菜地。 而刚刚那位大嫂指的那几块石头,有一块很明显的,就是我梦中搬来垫脚的那块,因为形状特别,呈三角形的,选它是觉得扎在土地比较稳。其它一些倒像是那两个老头垫屁股底下坐的。 如果说,那不是做梦…… 我眼前一阵发黑,冷汗湿了一背。 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家的,路过陈婆家,下意识的看了眼,那门依旧安静的关着。 一直到吃过晚饭,我都没什么精神,我妈看我这么焉焉的样子,难得的问了声:“咋啦?” “没事,我吃撑了,肚子不舒服。” “饿死鬼投胎。”说完还白了我一眼,然后独自去厨房洗刷刷。我爸一早吃过饭就去村里转悠了,农村里,晚上要么看电视,要么就几个聚在一起打打扑克。那时候还是不玩钱的。 我草草的洗完手脚,就上了床,睡前还仔细的检查了门穿,紧紧的拴好。虽然不敢说,但心底却有些明白,活了三十几年,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有“梦游”的毛病! 这简直太恐怖了,下次会不会醒在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在树上,在屋顶上,在电线杆上?就听说有人梦游,爬上电线杆,结果被电死了。 这段时间我妹也不在,我一个人住,更可怕啊。当然,这种事,就算叶露在,以她那种没心没肺的睡相,也没什么帮助。 这事我不敢跟我妈说,就像我是穿越回来这事一样,我说了她也不信,除非是她亲眼所见,可我又怕吓到她。以我妈那风风火火的性子,指不定会叫些什么希奇古怪的人来给我作法。 话说回来,既然我都时空逆转,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隐隐觉得,有什么未知的事情在慢慢浮现。 我不停的的安慰自己不要惊慌,小说里,不是都有主角光环么,我特么的都重生了,老天爷肯定不会轻易的就让我一脚踩进棺材里的。 古话不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 我忧心仲仲的在床上翻滚了好久,很晚才迷迷糊糊睡去…… 这时,我还不知道,船到桥头不一定会直,而有可能直接撞沉了。 又是月上中天,我奇怪的发现自己又在走动,都快走到学校操场了。我家是水泥砖彻的三层楼,一层是堂屋,二层我爸妈住,三层是我和我妹。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家门,感觉睁开眼睛就到了外面。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好迷茫。 “臭丫头,三更半夜不睡觉,小心被鬼叨走。”寂静的夜空,一声夜枭鸣过,一道有些粗嘎的声音响起,我抬头望着,月光下,操场上的篮球架上,有道黑影站着,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嗯,影子很大,个子却很小。 我有些愣神,只见它张开翅膀呼啦一下飞到我头顶转了三圈,边呱呱叫着:“陈枝花陈枝花,快来看,这死丫头又丢魂了。” 我认出来了,这是那只斑点鹦鹉,陈婆的宠物芦花。 第九章 离魂 不远处,陈婆拄着拐杖慢慢的走来,她弯着背,因裹着小脚,走路有点摇,那紫竹包底的拐杖随着她的步伐,有序的敲在青石板上,嗒、嗒、嗒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由远及近的传来,清晰又诡异。 她站到我面前,看看我,又看看我前行的方向,然后一挥手,说了声跟我走。之后我的记忆又是一片空白,醒来的时候,正坐在陈婆家的八仙桌边,桌上那盏如豆般的煤油灯在跳着灯花。 芦花站在桌上,歪着脑袋打量我。 “桥娃,你这个样子有多久了?” “啊?啥样子?”我有些奇怪。 “就是这样……晚上到处的乱走。” “我也不知道。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做梦哪。不过……”想到白天发生的一切,我咬咬牙:“不过我今天发现,有可能那不是做梦,是梦游!” “白痴!”芦花冷哼了声,翻了个白眼,满脸的鄙弃。难为它一只鸟,居然还能把鄙弃这种高端表情完全的表现出来。我真是服了。 “别以为你是只鸟,我就不揍你,你再骂我,小心我拔光你的毛。梦游这毛病,也不是我自己愿意得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事实上,我还很怕啊。 “说你是白痴还不信,那你说,你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 “废话,当然是醒着。睡着了我能坐这里跟你说话?” 它张开翅膀扇了扇,又缓缓的收扰,那粗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幸灾乐祸:“喔?那要不要我们现在一起去你家看看?” 什么意思?我瞬间警铃大作,这死鸟这话什么意思? “好了芦花,你别再吓她了。” 芦花不屑的哼了声,在桌上跳了两下,挪了挪屁股,不再吭声。 “桥娃,你别怕,有老婆子在,必能保你平平安安。” 啊?难道接下来我还有什么大灾难?我瞬间觉得天都要塌了,婆婆你有话快说啊,真是吓死我了。 “其实你吧,这情况,不是梦游。” “不是梦游?那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真不是梦游。你是离魂。” “离魂?”我擦,这更恐怖好不好? 我几乎是哭着拉着陈婆的手:“婆婆,啥叫离魂啊?这离了魂,我不就成植物人了。” 陈婆安慰的拍拍我的手:“虽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生魂会这么容易就离开你的躯体,但我看你的相,不像是有早夭的样子。但经常离魂,对身体总归不好,若是路上有些差池,倒真说不准会醒不过来。” “不过,桥娃你放心,我会压制住你的生魂,让它不能轻易的离开身体。” 说着,她一招手,一只大公鸡咯咯咯的突然从门口飞进来,不偏不倚的落在她手上。 我去,这武林高手的现场即视版,太震憾了。 陈婆一手捏着鸡脖子,一手抬起,指甲一划,那鸡脖子就断了,真的,整的鸡头都掉地下,那翅膀还在扑棱棱的扇,扇我一头鸡毛。 她拿食指摸了鸡血,在我的额头,还有七窍,又叽叽咕咕的念了一段话,然后拿了个碗,把她常年供在香案前的白米抓了一把,放在手心搓了搓,摊开手,一小搓的米粉在她掌心。她小心的倒进碗里,然后把鸡倒提着放血,一直到放干最后一滴血。 将那混着鸡血和米粉放我眼前,白的红的裹成个粘糊糊的小团团,我有些恶心的望着她,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吃了它,就没事了。” “可是……” “别可是了,这是为你好。你的生辰特殊,体质也偏阴,这公鸡我在阴地养了十年,与你很有好处。” “可阴上加阴,那不是更加阴吗?”能拖一时算一时,我真吃不下。 “傻瓜,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这阴至极,则是阳盛。” “臭丫头,还叽叽歪歪这么多话,老太婆为你,都把她养那么久的灵物宰了,那可是准备留给她孙子的。” 我心下一暖,眼睛有些湿润,端起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吃完。腥气好重啊,味道实在不好,可这是陈婆的一片心意,我忍了忍,才没有吐出来。 吃完,我才想起,这么说以后,我都不会做梦了? “正常的梦还是会有的,不过你之前很多时候的经历,并不是真的在做梦。以后,不会轻易的离魂,当然,也不一定,如果你主观意识上想出走,那也是可以离魂。” 呃,那是不是就是说,我自己睡着的时候,意识还是醒的,想走还是可以走,只不过不像以前那样,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是怎么翻墙。而是可以很清楚的知晓自己在做什么。正常人都是白天活动晚上休息,而我则是白天活动晚上还可以接着活动,只不过身体留在家里休息。 陈婆点点头:“大意是可以这么理解。” 我心下一宽,谁发神经的会喜欢黑漆漆的半夜乱走,以后我身体休息,灵魂也一起休息就是了。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陈婆呵呵笑了两声,又说道:“桥娃,我看你很不错,你有没有意向跟我修道?” 修什么?道?不会是我前世看的那些修仙什么的小说里写的那样吧?反正现实中互联网上老是爆出道士都是骗人的。 我期期艾艾的问:“婆婆,我不想做道士。”主要是我是穿越而来的,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说上学,比如说早恋,比如说赚很多钱钱钱等等,把上辈子没能完成和没来得及做的事一一补上。上帝是不会同意我穿越回来变成神棍,混吃等死骗人钱财的。 “你若愿意,我便和你说说我陈家的事。你体质特殊,易招邪崇,如不学些本事护身,我怕你活不过三十岁啊。” 我一惊!活神仙啊!就算我有那么多的事要做,但前提还得是我要长命百岁健康平安啊。上辈子活得那么短命,难道这就是老天爷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当场,我就肃正了脸容,很认真的跟陈婆说:“婆婆,我愿意学,谢谢你教我。” 陈婆站起来,将那只死了的公鸡随手扔到了门口的篮子里,又去厨房洗了手,从壁橱里拿出九根香,放到桌上。芦花不知何时离开,叨来一个碎花小包袱,也一并放在桌上。 陈婆用煤油灯将香点着,然后向着东方拜了拜,然后又向着那副八仙过海的中堂拜了拜,然后递给我,我莫名其妙,又不好问什么,也学着她向东方拜了拜,然后也拜了中堂。 “跪下”。 我立马听话的对着那八仙过海直挺挺的跪下。说实话,我小时候还真跪过不少,犯错的时候,我爸就罚我跪。朝着我家那座钟跪着,座钟后面的中堂画每年都会更换,从旭日东升到仙鹤延年到松柏常青等等,而那座钟,从我有记事起,一直到我重生回来,都不曾换过。 质量好得让我想换只新的都找不到理由。 陈婆伸手在她自己的额心点了一下,然后伸到我面前,那食指居然有隐约的红光,我有些怕,但还是挺在原地。 有些冰凉的食指戳到我额心,一股温热的气体从额心一直漫延到心底,再到全身四周,缓缓的流淌了会儿,才慢慢的消失。 “从今天起,我会教你法术,但对外你不能承认你是我陈枝花的弟子。因现在我还不能正式收徒。往后的日子,你要勤加修习。” 我心里一惊,不能正式收徒?敢情你老这是无证上岗啊? 但悲催的是,以目前来看,我也没拒绝的资格,只能点点头。她又拆开包袱,拿出里面的一本书,很破旧,都泛黄了,但是四个边角还压得齐整,看得出来,保管的很经心。 “这本茅山驱邪术,你先学着,在这之前,我会再教你一套的心经。茅山术虽不是我陈家的主业,但也算不错。佑你平安还是足够的。” 我低声应是,接过她手里的书,翻了翻,都是文言文,完全看不懂。后几章都是符纸的画法。哈,这个我有兴趣。 再过不久,香港的捉鬼片就要开始流行了,那个有名的僵尸道士林正英就要风靡全国,那时候对那些可以定身的隐身的符特别有兴趣,但也知道是假的,所以兴奋之余不免有些遗憾。 这世上真有那种符该多好。而现在……居然真有。 第十章 野地鬼火 收拾好一切,我跟陈婆说起我昨晚遇见的那两个奇怪的老头,我们还约定今晚再去时,他会送我个礼物呢。 芦花一听很感兴趣,本着有礼不收白不收的原则,芦花极力怂恿我去赴约。本来我以为是作梦,也根本没当回事,但刚听了陈婆的话,我觉得说不定还真有事。 陈婆想了想,也点头同意,还让芦花陪我一起去一趟。其实我是想让陈婆陪我去,刚刚看她露的那几手,现在我站在这个老太太身边,真是觉得超有安全感,爆棚了有木有? 陈婆挥挥手,说她有些累,让我们早去早回。我慢慢的走出家门,芦花显然对刚刚我不屑和它同行而极力邀请陈婆的行为大为不满,刚出门没多久,它就飞得不见踪影。 我一看它都没影了,就我一个人,我哪敢去啊。想了想,揣着那本茅山咒就想回家。结果刚走了几步,芦花就阴沉沉的站在边上:“你要去哪里?” “回家。” “刚刚不是说好去山脚下?” “你都自个儿飞走了,我干嘛还去。”其实我是怕啊。虽然月光很亮,但是半夜这么走着,之前我是以为在做梦,所以很随意。现在是真实的,活生生的人啊,就算我内里是个三十岁的老姑娘,但是她依旧有颗怕鬼的心啊。何况我明着还是个小女孩呢。 反正我没胆子往下走。 芦花对我这种逃兵的行为很不满,它扯着嗓子叫:“陈枝花,你收了个什么怂徒弟,这死丫头临阵脱逃,太废物了。” 回答它的是陈婆从窗口扔出来的几个板栗,满身带刺没有剥壳的那种。 砸下它几根毛。 我乐得大笑,让你骂我,哼。 有师父撑腰的感觉就是好。我瞬间有底气了。 带着芦花,我精神抖索着往山脚下走去。 我是这么想的,这芦花是陈婆的小宠物,既然陈婆让它陪我去,那怎么着它都应该陪着我啊。以陈婆那战斗力,这芦花绝逼是应该指哪打哪的。 事实证明,我太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货不仅脾气差,还极端记仇。被陈婆那刺板栗砸了后,它蒙声不响的陪着我走了一段,等到那片坟地时,它突然哈哈大笑,伴着一声“玛啦隔壁的劳资让你猖狂”,黑夜中如箭般往前山飞去,瞬时就不见影子。 这半夜三更的,突然神经病似的发笑,吓得我半死。它还给我躲不见了,尼玛,这绝逼是要坑我啊。我差点没哭出来。 我有点颤抖的想往回走,不去了不去了,这简直是作死的节奏。 前面坟地里,有莹莹磷火在飘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火”,幽幽的蓝光飘飘忽忽的在坟间忽隐忽现。 度娘告诉我们,人体的骨骼里含有较多的磷化钙。人死了,躯体埋在地下腐烂,发生着各种化学反应。磷由磷酸根状态转化为磷化氢。磷化氢是一种气体物质,燃点很低,在常温下与空气接触便会燃烧起来。磷化氢产生之后沿着地下的裂痕或孔洞冒出到空气中燃烧发出蓝色的光,这就是磷火。 度娘还告诉我们,在夜间,特别是没有风的时候,空气一般是静止不动的。由于磷火很轻,如果有风或人经过时带动空气流动,磷火也就会跟着空气一起飘动,甚至伴随人的步子,你慢它也慢,你快它也快;当你停下来时,由于没有任何力量来带动空气,所以空气也就停止不动了,“鬼火”自然也就停下来了。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尼玛这“鬼火”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我都快跑到操场上了,整个人简直快崩溃了。刚刚这一路几百米70度的坡,我是一口气不带歇的冲上来的。 我连哭都顾不上了,连摔带爬屁滚尿流的往陈婆家赶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玛啦戈壁的死母鸡,老娘下次一定烧锅开水伺侯你。 “啧啧,你看吧,吓坏人家小姑娘了。”随着话声,身后的鬼火卟的一下灭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下,浑身颤抖,再也撑不住的放声大哭,简直是歇嘶底里的在嘶吼着发泄。 陈婆来的时候,我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边上两个老头搓着手,略有些尴尬的站着,似乎是想安慰我,不过我不想理他们,姐还没哭痛快。 别说我矫情,被人三更半夜丢在野地里,还遭鬼火追了一里地,搁谁都得崩溃。 “是你们。”陈婆声音有些沉。 我停止哭泣,抬头看向陈婆,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认识这恶作剧的死老头。 那两老头上下看了看陈婆,有些迟疑:“你认识我们?” “哼,当年要不是因为你们,我老婆子也不会嫁来这里。” “你……你是陈家的后人。” “不错。” 矮个老头声音有些冷:“没想到,还能见到陈家后人。我以为这么多年不见,你陈家都死绝了。” “你们两个千年老不死的都还在,我陈家自然也不会倒下,不说万年长存,但至少会比你们活得晚。” “哈哈哈,老毒物,你遇上对手啦。”高个子的老头大笑,笑声粗嘎又阴森,良久,还有些感慨:“上次见到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转眼,你已老成枯树皮了。这世间种种,过眼云烟,还有什么好争的。” “废话少说,既然无事,你们哪来滚哪去,老婆子没那眼睛看你们。滚吧滚吧。” 高个老头又笑了:“这你错了,这次我们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老子昨晚答应这小姑娘要送她份礼物,今晚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人影,才想上来看看。不过……” 他摸了摸下巴,有点踌躇:“这小丫头跟你什么关系?” “没关系,老婆子纯粹是看你们不顺眼。你们最好马上滚,别待老婆子一把火燎了你那木须洞。”陈婆色容肃穆,话语很是严厉,显是很不待见他们。 “既然跟你没关系,那老子怎么做就轮不到你来管。”他从怀里掏出一根布条,递给我:“哪,丫头,拿着,老子一向说话算话,也从来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向来不屑送人差的东西。这水天绫你就拿去玩吧。” 第十一章 传说中的法器 我明显看到陈婆听到这个名字时,眉头跳了一下。不过她也没作声,还微微转了身子侧对着我们。 这是几个意思? 那我收还是不收? 这陈婆一看就和这两老头有恩怨,我才刚拜了她为师,虽说不能明着认师,但实实在在的啊。 又一想,哎管它呢,不拿白不拿。世间最快乐的事莫过去抢了敌人的东西,何况他现在还自己送上门来。再说了,他刚才那样吓我,我怎么着也得拿些精神损失费吧。 我一抹眼泪,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什么水天绫,说:“谢谢。”这绫缎手感还挺不错的,可为啥是粉红的?啊你们这一把年纪的,天天在怀里揣着粉红缎子真的好吗? “哈哈,刚刚是小老儿玩笑开过头了,以为你经常在坟地游玩,理应不怕这种东西的。” “那能一样吗?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说到这事我又气愤了。 “喔?那现在你是梦醒了?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你是有多想我们啊。”他明显是在逗我。 我深深的觉得被调戏了。 哎,虽然我目前看起来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可是你大爷的,老娘内里是个大姑娘好吗?你俩这加起来都不知道几百岁的老不正经。 “哼!”感觉刚刚说的那句“谢谢”真是浪费。 从小,我的头发就又黑又多,我妈说:傻人多发。 喂,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妈:不是,你是我从路亭子里捡来的。我:……) 一阵夜风吹来,吹起我及肩的长发,乱糟糟的散着。每晚睡前我都会解了发带,今晚迷糊着出来,也没再系发。我一手拿着水天绫,随意将垂落下的发丝往耳后一别,只觉头皮一紧,手上的水天绫如蛇般的滑了出去,紧紧的系在了我发上。 尼玛,居然是活的,我尖叫一声,跳了起来,边跳边拼命拍打脑袋。 “没想到这水天绫认你为主认得这么快,看来你们还是挺有缘的。”那高个老头很是欣慰的看着我边跳着边拍得脑袋砰砰响。 空寂的操场上,月色如水,撒在学校的屋顶上,明晃晃的清晰。操场上,那有些年头的篮球架孤独的立着,默默无语的看着我像个神经病似的哭爹喊娘又窜又跳。 “好了桥娃,别怕,没事的。”陈婆按住我,她低沉又轻柔的嗓声带着一丝忍俊不禁,奇异的抚平我那颗狂跳的心。她又摸摸我的头:“这水天绫可是很有名的法器,如今认你为主,倒也替我省了事,本来我还在想着替你寻什么适合的法器防身。” 法器?这真是要走上斩妖除魔的不归路了吗? 陈婆拍拍我的肩,带着我慢慢往回走。那两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一如出现时的突然。 我努力的平息心中的情绪,刚运动太过,手脚都有些不听使晃。有此颤抖的抚上脑后那据说很厉害的水天绫。有些滑有些软,静静的别在我的发上。 这玩意儿以后我怎么控?总不能一直这么垂在我脑后吧。想法刚落,它自动脱落到我手上,水样丝滑的粉绫,在月光下,闪着微微的光。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吧。 我喜滋滋的将它往头上一放,心念刚转到扎头发,它就自动盘了几圈,将脑后的发头稳稳的箍紧。 真是太神奇了。 我瞬间将刚刚的遭难忘到脑后,觉得走这一趟,值了。 “乌龟孙子王八羔子有妈生没爸养生个儿子没屁眼祖上十八代都混蛋的畜生扁毛遭天遣的王八蛋$%#$^!#$#^@!@#$玛啦戈壁的¥#%……!#¥……!”一长串不带重复不忍入耳的骂声从天而降。 芦花落在路边一棵枫树上,一支翅膀拢着,一支翅膀指天,壁里啪啦的骂得恁爽快。 “你刚刚去哪了?”陈婆问道。 芦花的声音嘎然而止,那支伸出去的翅膀扑棱两下,也缩了回去。我站在树下,虽看不清它的样子,但神奇的,我感觉到它似乎有些心虚。 “你把桥娃一人扔在野外,要是被山里精怪叨走,你罪过就大了。” 它站在树上挪了两下脚,又不作声了。刚刚那么流利的国骂运动员好像突然被人掐了脖子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不是又遇上那只山狸了”? 这回,它倒是开口了:“嗯。” “追丢了?” “嗯。” 我仰脸大大的啐了口:“丢人”。 “草”!也不知道它是在骂山狸还是在骂我,反正说完这句,它就振翅飞走了。 陈婆这个宠物太有个性了。 陈婆摇摇头,带我继续走,边走边说:“芦花这少根筋的一向这样,你也别在意。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那水天绫你带回去后,好好的研究,它的功用可不仅仅是拿来绑头发。这两毒物这次出山倒奇怪,回去得好好琢磨琢磨……”后面几句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低,以至我都听不太清楚。 有关这糟心的一晚上所有的记忆到此就断了,再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我躺在床上,愣愣的回想着昨晚的一切。 陈婆,芦花,高矮老头,还有鬼火……昨晚的事情我细细的回想一遍,到底是真的还是作梦,我没法确认。 躺了会儿,我决定起床去陈婆家看看她有没有回来。 穿衣的时候,一根粉红色的缎绫从衣服里滑出来。 ——水天绫。 我心底一惊,昨晚的一切是真的。我真的离魂了。 望着手中的水天绫,我尝试着像昨晚一样,让它扎头发,可不管我在意识中怎么说,它都静静的挂在我手心,就像平常的缎带一样,没有任何不同。除了手感比较好之外。 将它随手往衣兜里一塞,我拔脚就跑下楼,木质的楼梯被我踩的砰砰响,我妈在二楼阳台上晒被子,听见声音立马冲进来,看到我,瞪了我一眼:“我还以为你滚下楼。不好好走,跑什么跑。”又去晒她的被子。 我心下一暖,我妈其实还是关心我的,看她刚刚跑进来那速度就知道了。 我扬声问:“妈,早上吃什么啊?” “稀饭,自己去盛,吃完快去上学。” 啊差点忘了,我现在还是名小学生,早自习是是八点,现在都七点半了。 为了不被罚站楼梯下,我三口两口的吃完早饭,就急冲冲的跑去了学校。刚坐下来,上课铃就响了。 第十二章 报了个仇 前几天听老师说,要换位子。 果然早自习时,老师就拿着名单进来了,大家也不念书,听着他报名单,然后各自开始搬书搬板凳。换位子,书桌是不可以移动的,但是那长条板凳却是可以的。有的人觉得自己坐的板凳比较舒服,人走凳走,屁股挪到哪就把凳子搬到哪。 记得有一个同学,小学六年,屁股下的那条板凳就跟了他六年。升初中的时候,简直是肝肠寸断痛心欲绝,抱着板凳哭得不要不要的。 我被分到和我堂哥一桌,堂哥是我大伯家的儿子,比我大一岁,上辈子一年级的时候,我俩就是同桌,后来他升二年级,我因为幼儿班没读,所以一年级留了一级。 说到我这堂哥,那是顽皮得没边,我那大妈又溺爱得很,家里还有个妹妹。小学时候,门门考试从没及格。到了初中,还是继续保持优良传统,和村里的同班的另两位同志,统包了初中三年各年级的倒数前三名。 上辈子,他有个同学跟我说:自从遇上了你堂哥,我就再没因为成绩名次被我爸揍过。 耶鲁阿里亚,真神了。 虽然我只和他做了一年同桌,但影响绝逼的深远。直到长大后,我都不太待见他。我右脸上的刀疤时刻提醒我,这熊孩子干的好事。 上辈子,我右脸有个一公分长的浅浅的疤,那是一年级时,我堂哥用铅笔刀划的,那细长的薄薄的刀片头扎进我的脸,当时还没那么长,后来随时年纪增长也慢慢长大。 当时我在教室里哇哇的哭,他躲在桌子底下嘿嘿的笑,老师看到,将我俩都提到教室后面罚站,说是影响其它同学读书。 尼玛,你看不到我脸上的血吗?真是太委屈。更委屈的是,我回家,我妈看到脸,阴着脸说:“又打架,你在学校不读书,干什么好事。”说完管她去地里干活了。反正我小时候因为太皮,总是满头满脸的包子。所以我妈也不大会因为这点小伤而动干戈,她还是比较关心地里的收成。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架,我明明是受害者好吗?这种受了委屈还得不到父母支持的感觉对于当年小小的我来说,真是绝逼的痛苦。为此,我又哭了大半天。 过了几天,我遇上我那大妈,我赶紧又向她告了状,当时她在和邻居聊天,听了我的话,不痛不痒的说了句:“喔,那我回家打他。”然后继续聊她的天,没再理我。 真的,这事给我留下的印象简直可以说深到地核了。那个疤随着我的年纪也慢慢长大,二十几年后还浅浅的留在我脸上。到我三十岁了,也不知道摸了什么护肤品,终于有一天,我在镜子里神奇的没看到它了。 然后没过多久,我就穿越回到这里。 我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次,小屁孩敢在我脸上动刀子,老娘就敢让他jj永远长不大。 乘着中午放学,我去了陈婆家里,门开着,陈婆坐在摇椅上,望着门前的远山,不知在想什么。廊架下的鸟笼依旧空着。 “婆婆。” “你来啦,吃过饭了吗?” “没有。我刚下课。” 我靠着廊柱仔细看着眼前这老太太,昨晚的一切已完全颠覆我的认知。老太太依旧是一身碎花斜襟短衫,穿着裤角很宽的黑色长裤,一头花白的头发,满面的皱纹,任你如何看她也只是个平凡的农家老太太。 如果我早上看到的粉红缎绫是真的,那么昨晚她一出手,指甲划断鸡头的事情也就是真的。 沉默了良久,我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桥娃,是不是想问昨晚的事?” 她会读心术?心里的好奇,我问了出来。 她裂嘴笑了笑:“我猜的,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怀疑自己的所见真假。昨晚的事是真的,你离魂了。不过,今后这种事就不会那么容易发生。” 我的世界观快要颠倒了。 “可为什么这红绫今天不听我使唤了?”我掏出口袋里的水天绫,递给陈婆。她接过,又看了看我:“你现在还没开始修习法术,自然使唤不动它。等你业有所成,它自会听你差遣。” 她招了招手,让我蹲在她脚边,然后拆了我头上的发带,将这水天绫绑在头上。 “好好带在身边,就算平时没用,也可养人。好的法器是需要好好的磨合和培养的。” 我点点头,默默的记下。 从今天开始,我正式入道,结合陈婆教给我的心经,开始修习茅山术。 小学一年级的课本对任何一个读过书的成年人来说都太简单了,本来我就上课上得太无聊,现在刚好有事可以做了。于是每天晚上在家里,等我妹妹睡后,我开始修习,这导致白天上课的时候老是打瞌睡。不过幸好每次考试都能拿满分,所以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日子悄然而逝,我的一年级生活过得还是挺滋润的。 唯一糟心的是我那同桌堂哥,上课上着上着,他会突然爬到桌底下坐着,拿支铅笔在水泥地面上划着,要么就画到我衣服上。下课的时候更夸张,他可以从第一排的桌底一直爬到最后一排的桌底,那身衣服,成天脏得不成样。 当然,现在我不会像从前那样讨厌他。看他顽皮成这样,虽然比他小一岁,但心理上的年龄,让我对他奇异的有一种长辈对待晚辈的容忍,看着他胡闹,也懒得理他。 这天上课,他又拿铅笔刀划来划去,桌子上的三八线被他刻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他碰碰我的手臂,把刀子伸到我面前。 上辈子就是被他这样失手给划的。这就无法容忍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课桌上使劲一敲。他大叫一声小刀掉到桌底下。我一拳砸在他脸上,那眼角马上就肿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然后哭得昏天黑地。 课堂打架,不出意外,我俩又站到了黑板下。 第二天,大妈来我家借碗,堂哥也跟在她身后,刚好看到我在帮我妈烧火,她说:“我家叶武那“白铜”(方言,白痴的意思),昨天从学校楼梯上滚下来,眼睛摔得老肿,你家桥桥在边上看,也不知道拉他一把。” 咦,他倒是会给自己留面子。我抬头瞥了叶武那明显有些闪躲的样子,没作声。 我妈探头看了看,说:“没摔死就行。小孩子么,跌猪跌狗,爬起就走。多大点事。” 我喷笑,有长辈在场,又不好太放肆,憋得实在难受。 大妈有些讪讪的,出了门那脸色瞬时就黑了下来,抱着我家一叠碗,头也不回的走了。 妈,你真是神助攻啊,一针见血的,终于报了个仇。 第十三章 修行 接下来的日子大约就像电视里说的时光悠悠岁月如梭白云苍狗白驹过隙……总之是一溜烟儿的滑过,转眼,跟着陈婆婆学艺已五年。 我现在已是一名光荣的小学四年级学生了,这一年,我十二岁。 在农村里,一般都不关注小孩的生辰。上辈子,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没送过我任何生日礼物。 不过我十二岁这年,经小姨提醒,我妈煮了碗面条还加了个鸡蛋,算是给我过了生日。而之所以我现在还记着,并不是因为这碗面,而是因为我妹。 她和叶晓梦以及我表妹,用东扣西凑省下来的2块钱,买了一个面包。没错,就是那种没奶油没肉丝没香肠什么都没有的一个面包。然后在面包上扣了个洞,插了根蜡烛,当作生日蛋糕给我过了周岁生日。因为找不到12根蜡烛,况且就算找到了12根,那面包也没地方插。 而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尼玛,她插的还是根白蜡烛。不过就算是白蜡烛,我也感动的一踏糊涂。 重生回来,有很多事情都有了变动,幸好这件事没变。我妹还是给我过了生日,用她省吃俭用扣下来的钱。不过这次来围观的小伙伴里,多了叶春,一个矮矮胖胖给我还大两岁的小子。 九十年代,农村里烧的都是木柴,村民只要不是农忙,每天的工作就是上山砍柴,一户人家每天都要烧掉一大堆,这些柴灰堆积到了一定程度,就从火笼底下掏出来,全部背到地里撒了种菜。 农村的小孩子,不像城市里,看得那么严实,我妈从来都只有早上看到我,一直到天擦黑了我才进家门,当然,这是指双休日,平时放学后我还是很早就回家的,要帮着干家务。 十月份以后,每到休息天,我们一群小孩子一起,成群结队的上山去砍柴。这时候的山头远看去,都是光秃秃的,老远都能看得到岩石壳。 上山砍柴在我们眼里从来都不觉得苦,因为这是一个和小伙伴玩的好机会。 秋天,霜降以后,芦苇草都枯了,整坡整坡的看去一片黄,倒伏在地上,踩上去很滑。而对于我们来说,那就是最好的乐园,摘几片大叶子或者干脆折根枝叶茂盛的松树枝,垫在屁股下,然后从山坡上一溜的滑下来,跟现在儿童乐园的滑滑梯一样,但滑滑梯远没有它好玩和刺激。因为一不小心绊到草根什么的,你就有可能不是屁股朝下的滑到底,而是跟斗一路翻下来。 惊险又刺激,是我们百玩不腻的游戏,每找到一片草坡,大家一拥而上,非得把这些草坡玩得草皮都快翻出来才回家。 上辈子,我特喜欢上山去玩。每次大清早上山,都非得到天擦黑才回来,中午饭一般都是不吃的,带点自家制的大饼或者窝窝头之类,不够的话,山里还有野果子,或者一些植物的叶子啊根啊之类的,都是可以挖着吃,味道还不错。导致我一直认为,如果哪天我妈再揍我,我就跑山里不回家,反正也饿不死。 不过现在没有那种心情,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宁愿窝在家里。不过在家里也不得清静,我妈这人从小到大都看不得我清静,她总是能找出各种各样的事情让我做,哪怕实在没事,团两条毛巾也要让我去搓两把。 总之,我和我妹不能安静的待在她眼皮子底下。 哎,我还是怀疑是不是她亲生的。 很快,又到放寒假时候。学生时代的假期真是美好,为了不让我妈闹心,我破天荒的跟上小伙伴的队伍,天天上山去砍柴。不过一般我会在中途和他们分开,自己找个清静的山窝打坐一整天。 也才发现,原来在山里修炼比在家里要好很多,我猜大约是气场的缘故。 这几年来,在陈婆的帮助下,我不断的提升修为,已从最初的一窍不通到现在的半知不解,堪堪摸到所谓的“道”的门槛。 茅山驱邪术讲究的是以气为主,以意念引导行气,配合符纸咒诀退敌。据说功力高深的修道者,可以隔空画符。而《三灵心经》主要是修内在,强身健体,将五脏六腑涤荡个遍。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后来每行一个周天,都觉得自己身骨轻松了很多。 暗暗的想,就算以后我不修道,还可以开个养身馆,有这套货真价实的心经,绝对财源滚滚啊。 不好意思,我还是对成为大富翁有着强烈追求。 上辈子,我是个游戏迷,也玩了些如《征途》《魔域》啊这种分不清是仙侠还是玄幻的游戏,我不知道这修仙和修道有什么区别,对一般仙侠小说里所谓的筑基金丹元婴之类的,更是一头雾水。 陈婆大约看我就不是个长脑子的,也看出来我跟她学艺是不得而为之,所以很多枯燥的东西也不逼我背。 但有一条,她要我时刻谨记,修道先修身,修身先修德。 不求我以后像雷峰那样扬名立万流传后世,至少也不能败坏了她陈氏一族的门风。说到这,她又停顿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我并不算她光明正大的弟子。然后叹了口气,让我以后自行把握。 这天,我又在山里呆了一天。大阳快下山了,我才匆忙的割了些干枯的杂草混了些小树苗,拾拶了还没有我腰粗的一捆,悠哉着背回了家。 我妈瞥了一眼说:砍的柴还不够给你做一顿饭的。 这是在说我是饭桶吗? “妈,我还没成年啦,书上说,农活干太多太重会长不大的。我以后个子太矮你得负责。” 我妈利索的抱出一叠碗,清水又过了一遍,一边说:“你人都是我生的还负屁责,好吃懒作的更长不大,饿死你得了。” 我笑嘻嘻的洗了手脸,然后跑去桌上看什么吃的。上辈子加这辈子,我已经被我妈打击习惯了。我算是看清了,我妈这个年代的人,都不太会表扬小孩子,以前人小还不觉得,现在重新来看,似乎周边的大人都这样。除了在读书这一项上,偶尔会比比说谁家小孩读书好。不过也很少,在他们眼中,读书不是最重要的。 更多的是比谁家小孩听话,谁家小孩干活一把手等等。 说实话,上辈子,我们村在我这一届之前,读到高中的真是凤毛麟角。 第十四章 叶春 晚饭的时候,我正在厨房盛饭,听到堂屋里邻居叶大爷来我家,问我爸:“你家桥娃回来没?” 我爸正在喝老酒:“她在厨房”。 叶大爷马上也钻进了厨房:“桥娃,你有看到我家叶春吗?他今早不是和你一起上山的吗。” 我一头雾水,叶春比我大两岁,基本就不属于我那队伍,他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伙伴一起玩。喔我有没有说过,从小我就是孩子王,不管是上山下田都会带一堆小伙伴,当然,那只限于跟我同龄和比我小的。比我大龄的还指挥不动。 我不能让我妈知道我一个人在山里逛,不然她那少得可怜的一点担心就会爆发出来,有可能我就会被禁足在家里干家务。所以每次上山都是和大伙一起的,到了山里才找个借口跟大伙儿分开。这时的小朋友都很单纯,几乎不用找什么借口就可以完美的脱身。 我端着碗走出厨房,边吃边跟叶大爷说:“没有啊,早上我们就分开了。他往枫坞那里面走,和叶竣他们一起的。” 叶大爷说:“我问过叶竣了,他也说后来就散开,他还以为叶春后面又跟你们汇合了。” 我爸捏着筷子走过来,热情的招呼叶大爷:“进来进来,咱俩一起喝两杯,小孩子么一会儿就回家了,我家大丫头也经常天黑才进门,没事的。” 叶大爷摆摆手,边气冲冲的往外走,说他还是再去别家问问,这死小子这么晚不回家,等他回来非揍死他不可。 我端着碗上了饭桌,一家人吃吃喝喝的,这事儿我们很快放在脑后。 第二天一早,小伙伴们准时来喊我,我拉着叶晓梦匆忙的喝了一碗粥,再带了两个玉米棒,一人一根,边啃着就出了门。 最近修炼的有些烦,所以这天我破例跟她们聚在一起,真正的疯玩了一天。 一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我们才胡乱捆了点柴,背着回家。 回家路上,遇上叶晓梦和另一个小伙伴的妈妈,她们刚从山上地里回来。然后就一人一甩背,帮着他俩把柴给背了,就留我一人。那大娘还挺客气的,问要不要帮我背一会,我看她自己扛了她女儿的柴,还拎了个篓子,也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就摇头拒绝了。 大人走的就是快,很快,他们就走远了,弯了几个转,就再也看不到身影。我心里有些没底,背着柴就想快些走。莫名的有些紧张。 今天去的山有点远,靠近枫坞,山路挺绕的,特别是有些山坳,很阴凉,大白天的有的地方还照不到阳光,一旦到了傍晚,那凉意更甚,阴仄仄的,我一向胆子小,就算修习茅山术,那都是照本宣科,走得都是理论知识。 背上的柴虽然不多,但走山路本来就累,所以总觉得这柴越背越重,我不得不走一会儿歇会儿。 我想着,要不干脆就先扔这里回家算了,明天再来。 边想边走,不知不觉间又走过了一个岭,进了山坳,远着我就看到那小溪坑里有人,我胆子一下子就大了:“谁在那里?天要黑了还不回家?” 他走出来,居然是叶春,他还穿着昨天上山的那身衣服。因为是砍柴,所以上山穿的都是破破烂烂的衣服,男生的衣服都东一个洞西一个洞的,肉都会露出来,也不会补,反正很快又会冒出一个洞。 姑娘家的还好些,我身上这件衣服,除了两只口袋是透底的,其它地方还是缝缝补补的没有漏洞的。 叶春的那衣服后面刮破了好几个地方,袖子也撕掉了半截,手臂上明显有些擦伤,一块块的乌青和小斑。 我紧走几步到他面前,他脸色很不好看,有些青白,我估约他肯定是昨天在什么地方摔晕了,一个晚上没回家,在野外乌漆抹黑的,换成我吓都要吓死。 “叶春,你摔哪了?你没事吧?你爷爷昨天一直在找你。快回家吧”。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就先往前走了,走了几步又问我:“看你挺重的,我帮你背一会儿吧。” 我求之不得啊,赶紧就把柴卸了下来,他也不作声,走上来掂了几下,就扛上了肩。又一声不响的自顾往前走。我赶紧跟着。 老实说,我跟叶春是很熟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我还从没见他这么安静过。不过一想到,估计是昨晚吓破了胆,就算是山里长大的男孩子,但也没哪个半夜真在山林里过夜的。 一路上,我试图和他说说话,但他一直沉默着,低着头往前走,偶尔嗯嗯两声,明显的敷衍,不想搭理我似的。我讪讪的也闭了嘴,心底愤愤的想:要不是看在你帮我背柴的份上,姐姐我才懒得搭理你。 这臭小子打小就经常捉弄我。 走了大约两里地,他突然说,到了。然后就停下了脚步,将肩上的柴竖着立在地上,一手扶着。走了这么长的路,他居然气都不喘一下,更别说有汗水了。 还真是奇了。有山风吹来,我不由打个寒颤,有些冷。 我探头看看,往前一点点就是大道路了,山上陆续回家的行人三三两两的,比刚刚山里的小路热闹多了。我瞬间就开心了,跟他说声多谢,走上前,蹲下一吸气背着柴站起来。 走了几步,我转身看到叶春还站在原地,奇怪的问他怎么了? “你怎么不走啦?” “我有点累,你先走吧,我再等等。” “那我跟你一起走,我也再歇歇。” “不行,你快走吧,天真要黑了,一会儿你妈说不定要找来的。小心你妈又揍你。” 老实说,我挺怕我妈的,主要是她太飙悍,一言不合,那巴掌就招呼上来,我小时候没少挨我妈的揍。 我就奇怪了,不是说母亲温柔父爱如山吗?搁我妈那里,反正家里任何事都没有我爸的事重要。除了我爸,就是地里的庄稼收成。至于我和我妹……我一直怀疑我是捡回来的,不然她揍我也不会揍得那么麻溜。哪像现在城市里的孩子,还可以撒撒娇什么的,她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听我说。有的时候,还会联合我爸,来个男女混合双打。 我擦,上辈子,我能活到成年真是不容易。 “那我先走了,你快点啊。” 他点点头,找了个遮阴的地方坐了下来,好像是很累的样子,我有些内疚,都是给我背柴给累的。不过一想到家里的母上大人,我头皮发麻,赶紧走了。 第十五章 失踪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吃完饭,照例去陈婆那里坐坐。陈婆今天心情似乎不错,炒了盘青菜和炖土豆,看到我来,一直招呼我吃。土豆是整个煮的,连皮都不剥,吃的时候沾着酱或者盐一起吃,味道很不错。 老实说,自从上回梦到陈婆嘬盐水萝卜又放回盆里后,我心底有了阴影,以致现在她这里的东西我都不敢随意尝。 不过这剥皮土豆应该没问题,虽然我晚饭已经吃饱了,但还是拿了一个,坐在灯前边剥边陪陈婆聊天。 陈婆独居,芦花要是不来,她一个人真是挺寂寞的。 “桥娃,你今天去了哪里?”她突然问 “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去山里砍了捆柴。” 陈婆没牙的嘴抿着土豆,又问:“那你跟我说说你都遇见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我有些奇怪,今天就是几个平时的小伙伴,不过还是老实的把今天去的地方讲清楚,包括见了哪些人,在山里吃了什么东西等。 “等等,你说你遇上了春娃子?”陈婆突然有些激动,忽地站起来,捏着的半个土豆被她一掌拍在桌上,糊了一掌心也没发觉。 我点点头,这有问题吗? 她有些紧张的摸了摸我的头发,又仔细捏了捏我的耳后,才忽出一口气,拿抹布随意的擦了擦手,又重新坐下:“没事就好。哎,春娃子也是个可怜人。” 我有些莫名其妙,忙问她怎么回事。 没想到陈婆又重重叹了口气,才开口说:“春娃子没了,这事我又不能说,真是作孽。” 没了,在我们那里,一般是指人死了。可是我下午才看到叶春啊,还替我背柴啦。 “不可能。” 陈婆抬起她的手放在我面前,灯光下,那只皮皱肤黑的手背上,一块块的老人斑犹其醒目。我突然就想起,我今天似乎在叶春的手臂上看到过类似的斑块。 “你在春娃子身上看到的,跟我这不同,那是尸斑。”陈婆淡淡的说,又开始继续剥土豆皮。 我瞬时头皮发麻冷汗流了一背。这么些年,我是相信陈婆的话,这个世上有很多事,真不是科学可以说得清的。 陈婆说,她从我进门,就闻到一股怪味,然后听我说起叶春,她就知道不好了。昨天她去东边头的水坑里打水,听村里人说叶家小子天黑都没回家,她心底一动,回家就卜了一卦,居然是死卦。她就知道叶春已经没了。 但是她不能跟村里人说,这种封建迷信的事可不能随便说,到时候人家万一还怀疑她孤寡老太婆干了什么坏事呢。再说那么玄的事,凭她一张嘴,也不能讲清。 反正人已经死了,早晚发现又有什么区别。 陈婆拿起她长年供在香龕前的那碗白米,下水洗了洗,再捞净,将那盆洗米水端到我面前,让我将脸和手脚等都洗了个遍,然后端去泼在门前的长廊外。 回家的时候,听到隔壁吴姨在哭,一问才知道,叶春还没找到。吴姨是叶春的妈。 我心下一颤,犹疑着,还是将我下午见过叶春的事和吴姨说了一遍,她特激动,连忙问我在哪里看到,我说是在黄栗岭,快到上坞岭的交叉口子那里。 他还给我背了一会儿柴呢,这句话我没有说。 大约是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听村里人说,叶春找到了,在黄栗岭往枫坞方向的一个山坳里,离黄栗岭大约两里路。 我遍体生寒,昨天下午,那个陪我走了半天路的,居然不是人。同时心中又很难过,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哥哥,再也见不到了。 重生以来,人生面临的第一个死亡,居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哥哥。 这一天,对未来,我有了茫然。 晚上我躺在床上,仔细回想着那天的一切。那天,我看到叶春时,他在枫坞外的山坳里,后来他陪着我走到了黄栗岭。可是白天的时候,村里人说是在黄栗岭往枫坞方向的一个山坳里找到他的尸身,离黄栗岭大约两里路。 也就是说,他在陪我走了一大段路后,又走了回去。 那他为什么要陪我走这一路呢?那个小山坳是很浅的,只要是路过的人都能看得到,那之前来来往往的人都没发现吗?如果他不是身体跟着我走的,那会不会也像我的情况一样,是离魂?可大白天的,又怎么会离魂? 我把疑惑抛给了陈婆,她想了想,说:“是走尸。” 湘西一带有赶尸的传统,有人专门从事这项工作,是有传承的一门手艺。尸体贴着符纸,赶尸人摇着哑铃,一路念叨着回乡。 可是那天叶春的表现,跟平时没多大异常,除了沉默了些。我也并没看到任何奇怪的人。 “婆婆,你觉得叶春是怎么死的?我总感觉他不像摔死那么简单。那天我看他除了衣服破得厉害,其它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陈婆看了我一眼:“这事你还小,先别管了。” 其实我很不喜欢大人们总是以你还小为由,推诿任何事情。 “可是叶春是我的朋友,他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我若是没有察觉有异倒还说说,可现在,我明明觉得这事有异常,就不能不管。” 陈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想怎么管?这山里的精怪是你可以轻易管的?” 我一噎,心底深深的沮丧。 是啊,枉我学道五年,却连那天陪我走半天的叶春生死都没看出来。 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安慰我说:“算了,这事还是老婆子我去走一趟。明天晚上十点,你来我这里,我们一起去出事点看看。” 我一喜,赶紧点头。 第二天晚上,我准时到了。其间还有点小波折,因晚上我妈不许我们到处乱走,所以我只能跟她说困了,早早的上床睡觉。 经过这些年的修习,别的我不敢说,但离魂这一项,可是做的很熟练。当然,一般我也不会离开太远,大半是有修行问题来找陈婆解惑的。 毕竟是灵体,天晓得这百里大山藏着什么鬼,还是安全为上。现在对水天绫,我已经能比较好的应用,不过只限灵体。现实中,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段誉的六脉神剑似的,时灵时不灵。 真是愁死人了。 第十六章 夜半召灵 月上中天,我和陈婆两人慢慢走在山间小路上,开始还能远远望见村里的灯火,在过了村尾前山凹,就再不见一丝人间烟火。 看到这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奇怪,会不会读着村尾前山凹有点别扭。事实上,我也有点奇怪,为什么村尾会叫前山凹。村里有很多奇怪的别名,比如村口就叫许口庙,我家往后十几户开始叫后山田,我家门前往下两三户开始叫屋下。还有我外婆住的地方叫东边头,对应的还有西边头等等,仔细数数,村前村后的别名有八九个。 我紧紧跟在陈婆身后,不敢四处乱看。 陈婆苍老的身躯微微弯着,踮着脚步背着手,手中的拐杖稳稳的敲在土石路上,溅起点点的灰尘。 “臭丫头,你们来这么好玩的地方也不带上我,太不够意思。”夜空中,突然响起芦花那粗嘎的声音。它绕着我们头顶飞了一圈,最后想停在我头上,我拼命挥舞着手不让它着陆,最后它只能不了了之,在我们身前身后飞来飞去。 “找你?这几天都没看到影子,你又去哪鬼混了?”陈婆笑问。 “劳资当然是去做有意义的事情。你们不懂的。” “切……” 一路说着,到了枫坞时,我粗略估算了下,大约是夜里十二点。 夜里山上很冷,估计有零下几度,山风阵阵,强烈的刮着,吹得林间树木枝枒疯狂乱舞,在月光下,活像张牙舞爪的怪兽。 我庆幸这回出来的是灵体,不然本尊非得冻死。 陈婆在我指定遇上叶春的地方来来回回的走着,嘴里念念有词。末了,她一翻手,一团蓝光幽幽的浮在她掌心上空。 牛逼啊! 我们站的山坳照不到月光,所以这团蓝光就显得格外的亮。陈婆一挥手,那团蓝光脱离她的掌心,晃晃悠悠的往坳的深处飘去。 “跟上它。”陈婆率先往前走。芦花紧跟她的身后,一振翅就飞到了前面。 可前方没路啊,深坳的地方有个浅浅的坑,这是一条小山涧,即使在冬天,也有叮咚的水声传来。 陈婆一脚就往那浅水坑里踩去,踩起哗啦一声水花。我看得牙疼。但见陈婆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我牙一咬,也一脚踩进水里,从山涧里往上爬。 再一次庆幸自已是灵体。 跟着幽光爬了足足百米,又是一个山坳,里面黑漆漆的一片。陈婆拄着拐杖在岩石上敲了敲,随即向我招招手。 我走近,还是能大约看清轮廓,坳的深处似乎是棵松树,不高,静静的立着,奇怪的是,夜里的山风湍急,那枝冠居然稳丝不动。 那团幽光停顿了一下,忽地往前一冲,狠狠的往树上撞去,只听一声闷哼,一个人影从树身里掉了出来。 是叶春。 叶春? 我倒退两步,有些不可思议:“叶春,你怎么在这?”不对,应该是说,你怎么还在这?我明明记得你被盖了白布放进了棺材。 叶春没有作声,他趴在地上,吃力的想站起来,但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我想过去扶他,陈婆一拉我手臂:“桥娃别去,你看仔细了,他现在不是春娃子。” 陈婆背着手走过去,抬起脚,很霸气的一脚踩在他背上,只听他又闷哼一声,彻底的趴在地上不能动荡。 “小小精魅,不思进取,竟敢起龌蹉心思,害人性命,天理难忍,老婆子今天不如渡一渡你,省得你再造杀孽。” 那人影剧烈的抖了一下,边上的那棵松树突然开口:“大师,请饶命,我绝没做害人性命的事,这个人我是看他死绝了,才拘了他的魂想长些修为。他真不是我害死的。” 陈婆冷着脸:“就算不是你害的,但你阻他入轮回,也是罪大恶极。” 那松树不再开口,整个树冠都在颤抖。陈婆不再说话,拐杖一跺,半空中那团幽光忽的大盛,朝着松树扑过去,只听一声残叫,熊熊火光中,一棵松树疯狂的摇摆着,想脱离火的包围,但可惜根植深处动荡不得,不一会儿,就被烧成一撮灰烬。 地上的叶春身影急剧变浅,月光透过他的身体投在地上,照不出一丝痕迹。良久,他的身影浅的几乎看不到,他才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变成一团淡淡的白光,极浅极浅,向着天空飞去,我似乎听见他的一声轻叹,又似乎只是我的错觉。 那个小小的少年,在我生命中彻底的消失,有生之年,再也没见过…… 而这时,脑子里似乎有光闪过,我忆起上辈子,叶春,似乎也是小小年纪就夭折了,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是怎么没的…… 下雪了,冰雹子扑天盖地砸下来,我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觉得有些冷。 回去的路上,无星无月,我和陈婆互相掺扶着走在山间土路上,唯一的亮光全靠飘在我们前方一丈左右的小冥灯。 “婆婆,为什么不问他是怎么死的?” “桥娃,你以后要记住,任何时候,不要随意问死去人的死因。通常能显形的都多少有点怨气,回想死因很有可能会让他们失去理智。除非你有足够的实力能控制场面。”陈婆拍拍我的手,又叹了口气:“小春子这次,不是我不想问,是他的魂魄已丢失,你看到的只是个影像,他已没有任何的思维。” 一颗颗的雪花粒子落在身上头上,很快就化为水滴。我身上不觉得冷,可心里却觉得应该是冷的。 陈婆几次想将我收起来,她怕伤了我的灵体,我都不肯,这么大晚上了,我怎么可以让她一个老太太独自走在野外。虽然我也没什么用,但总觉得孤寂的路上,有个人陪总不会太寂寞。 等回到家时,已凌晨四点多了。陈婆站在我家楼下向我挥了挥手,然后拿过一直悬在身前的冥灯,提在手上,慢慢的往家走去。我是灵体,身子很轻盈的便跳到了二楼,站在阳台上,看着那团小小的火光慢慢的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身体里时,我困得实在睁不开眼,脑子也有点不太清楚,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在意识沉入黑暗之前,我终于想起来了——芦花! 随即全身放松的睡过去……算了,芦花是夜猫子,丢了就丢了吧。 第十七章 猪头山中学 叶春的事过去了很久,有一段时间,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他,梦中的他一片模糊,我意识中知道他是叶春,可是我看不清他的脸。 只听一声浅浅的叹息。 他似乎总在叹息。 我知道叶春的事还没完,可陈婆似乎不太想管这事,而就我个人而言,我也管不了。陈婆有一句话说对了,修行,不应该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还应该保护身边的人。而因为我之前的懒惰,没有勤加修习,导致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春逝去,没有任何办法挽回,最后连他死去的真相都无法找寻。 第一次,有深深的无力感和愧疚感,也第一次,让我对术法有了渴求。 我问陈婆,怎样才能快速提升修为?变得不那么怕鬼? 陈婆看我那一脸渴求样,很认真的说道:清修丹法,一步有一步层次,一步有一步效验。最初从筑基开始,经过炼精化无,炼元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等过程,才能最终完成,达到天人合一、身外有身的高层次。 钟离老祖曾言:一身四大皆属阴,莫把阴米青里边寻。 这是说,肉体本身皆属一团阴气,不可在腔子里面摸索用功。因为修炼用的是阳无,要出阳神。若在肉体里面摸索用功,最终只能出阴神,功夫落于小成。有人不明此时,妄言什么清修出阴神,双修出阳神,其实是不明清修真义,自误且误人。 清修功夫之妙,贵在采取虚空之阳无,点化自身之阴质,群阴剥尽,脱胎换骨,以成就纯阳之体。 陈婆说完这些,又看看我,叹了口气,大约是想到,作为女人,以后我估计会和她一样,都免不了嫁夫生子。至于像我这种阴体,怎么修出个纯阳之体,她没再继续说。 我也叹了口气,清修什么的太不适合我了。我的伟大宏图目标里,还有早恋这项呢。 上辈子就是我妈看得紧,读书的时候一直不许我谈恋爱。到了二十岁以后,又突然天天追问我的交友状况,恨不得我突然变出个男朋友带给她看。 后来真交了个男友,就直接谈婚论嫁了。真是很遗憾没有多谈几次恋爱,以至连吵架生气时,都没有比较的对象。 我觉得,以后还是开个养生馆赚钱发财比较实际。 芦花站在阳台上,伸长了脖子看着我俩,半晌来了一句:“死老太婆就是小气藏私,臭丫头这种体质是万里挑一的召鬼阴体,练你那召阴诀是最适合不过的。” 陈婆一瞪眼:“胡说八道,这召阴诀是随便可以让人练的。” “我说你们陈家世世代代的固守自封,难怪越来越落后,连你徒弟都不传,难道等陈家灭亡了你带进棺材啊?……啊!”最后一声是惨叫,它被陈婆用半只土豆砸下了笼子,掉落一地的鸟毛。 陈婆有些为难的看看我。 我赶紧表态,苍天可表日月可鉴,我对她家的绝学没有一丝觊觎之心。 她有些为难:“这是陈家祖训,召阴诀传男不传女,这也是我为何一定要我孙子跟我姓陈。陈家到我里,直系的只有他一个了。” “我明白的,我觉得这茅山术就挺不错的,婆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修习的。”我又赶紧表决心,免得让师父担心。 陈婆笑了笑,又拿了一碗炒青豆给我,我意思意思的嚼了几颗,最后全便宜了芦花。 一九九七年,我上初中。 这一年,就世界而言,有很多大事,比如说韩国第二大钢铁企业韩宝钢铁公司破产;比尔·克林顿第二次宣誓就任美国总统;穆罕默德·哈塔米被选为伊朗总统,北约东扩,戴安娜王妃车祸等等 而就我们国家而言,最大的莫过于两件事:一是我们伟大领袖邓主席逝世。为这事,我外婆躲在灶间抹了很久眼泪。 另一件是香港回归。 我上初中的那个学校叫猪头山,我真没弄明白,老一辈人起名的标准在哪里?难怪我上辈子直到重生回来,也没听过这个学校出去的学生,有哪个是有什么大作为的。猪头山上出来的,除了二百五,还能有什么? 反正我一直是觉得自己挺二的。 主席逝世那天,我们校长带着大家在操场上默哀了半天,操场上的国旗放低了一半。我是旗手,望着那飘飞的国旗,心里还是很伤感的。 香港回归那天刚好是暑假,为了这一天,学校的领导提前通知,让大家都去学校呆半天,升国旗唱国歌。仪式完了,校长又带我们学校操场下边的烈士碑园前鞠躬敬礼,让大家都感受帝国兴盛的强大喜悦之情。 我们校长有个外号叫老黑,据说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很贪,贪污受贿的厉害。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贪污,不过他的皮肤真的很黑。 老黑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哪一届的师兄师姐取的,总之贴切的很。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师和校长关系不是很好,所以也不大想教。没有老师来管,同学们也乐得轻松。 我就看过初三班的一个物理老师和老黑在教室门口大打出手,打得鼻青脸肿,还摔坏了一个椅子。 我的班主任是个女生,大学刚毕业就分配来我们学校。人很和气,一张胖胖的脸,圆圆的,冬天的时候,颊上有两坨红。 上初中,是有晚自习的。可以选择走读或者住校。因为学校里不太和谐的学习氛围,同学和老师,一个不想学一个不想教,于是各做各的,所谓的晚自习也是自己看书,当然大部分时候都在聊天。 我们村里,和我同一届的学生一共十人。反正在学校也是玩,我们决定不上晚自习,每天下午放学后就直接回家。 学校是在山脚下的镇上,大约有5里远。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石板路走到底,过了木桥,再从镇中穿过去到学校。另一条是走石板路到一半拐山路,路很崎岖,又窄又滑,全部是泥路,路里路外都是山地,下了山路,再过石桥,就是猪头山脚下。 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选择山路,因为近。 都是山里孩子,最不怕的就是走山路。 第十八章 孤坟 我说了,我们那里都喜欢就近起坟,所以这一路上,新的旧的有多少坟堆也不太清楚。 在出了村口大约一里地的地方,有个青石搭的亭子,供来往行人歇脚的。路外面是很陡的坡,杂草丛生。九十年代那会儿,村里还没有通汽车,吃的油粮都是靠自己从山脚下双肩挑回去,村里有人养毛驴,如果实在大件的东西挑不动,就请毛驴驼回去,给他点陪脚费。 靠近亭子的那一段路,不知道为啥,前前后后据说滚下去好几只毛驴,摔得半死不活的,最终只好杀了吃肉。 第一个学期的冬天,那天,我如平时一样5点起床,天还很黑,我拎着昨晚准备好的熟菜,拿着手电就出了门。也没和熟睡中的爸妈打招呼,反正他们肯定还没醒。 冬天的早晨很冷,不过年少青春活力无限,哪知道什么叫冷。特别是在经过三灵心经的调理,我的身体明显比以前好很多。 拿着手电,我和几个同学一起边说边走,长长的石板路上,零星的手电光晃动着。路过石亭,往下是长约150级的石阶。下了石阶,又是长长的青石板路。 寂冷的早晨,启明星遥遥的挂在天幕。草丛中偶有声响传来,惊飞夜枭,在天空中划过一声长长的嘶鸣。 “叶桥!” 伴着一声大喝,一物凌空飞来,我下意识的飞起一脚,只听噗的一声,那物卟啦一下碎片纷飞,被我踢的老远,砸在茶树后再无动静。 “哈哈哈哈……”路边的茶树地里,钻出几个皮小子,哈哈大笑着。 “叶程,你找死。”我拎着手电就冲上去,劈头盖脸的一顿揍,他们一边躲闪着一边笑着求饶。都是屋前屋后的邻居,我们从小都是这样打打闹闹的一起长大的,这个时候,还并没有什么男女之防。 我想走上前去看看是何物,小淑拉着我快走,说是早自习快迟到了。虽然我们对晚自习不在意,但是拗不过我们有个对早自习极端认真的班主任。 这个大学刚毕业的老师,对我们很好,因为不凶,所以总镇不住班上的调皮学生,有几次都被气哭了,可她依旧每天早上5点半准时守在教室门口,超过6点进教室的人,就被他硬生生的按在教室门口罚站,站完整个早自习。 我不想站走廊。 下午放学时,又路过那片茶树林,我特意绕过去看看早上那帮小子砸我的东西。 一个有些泛黄得带点土灰的物什静静的卡在茶树中间,我拿根树枝拨弄了两下,似乎是块什么动物的骨头,呈半圆的弧度。 “叶桥,别看了,死人骨头有什么好看的。”叶淑一拉我,要继续往前走。 “什么死人骨头?”我心里一惊。修道者,对死人可是有忌讳的。不像一般的傻大胆,说什么讲科学破封建迷信,我可是亲眼见过叶春的走尸和离魂。 “我今天听叶程说的,也没说清楚,你问问他吧。”她一指遥遥落在后面还在和同学嘻笑打闹的叶程。 “叶程,你快给我滚上来。快!” “哟西……到!”他笑嘻嘻的小跑几步到我面前,还嘻皮笑脸的抬起手,敬了个军礼,眼睛瞥到那块骨头:“哎叶桥大王,脚力霸道啊,脑壳都让你踢碎了。” 他拿了一根树枝戳在骨头上,挑到面前又仔细看了看:“啧啧,只剩个额盖头。” 尼玛,居然是人的头盖骨。 我真的很想揍他一顿,什么不好玩,要去碰死人。 我随身掏掏,没摸出半张纸,所有书本文具都留在学校里,背上的篓里只有个小菜缸。还是叶淑从包里拿了只小塑料给我。我小心翼翼的捏起那个骨头,再四处找了找,可惜早上天太黑,我那一脚又太猛,碎裂纷飞的碎骨没有找到。 据叶程说,这座孤坟是我堂哥叶武发现的,几天的大雨冲刷,山体有些滑坡,原先石砖彻好的地方受到挤压,崩出了几块。他们就几个一合计,动手拆了剩余的石砖。 我探头仔细看了看,发现它不像一般的坟墓那样是挖坑下葬,它是直接在梯田壁上挖了个洞,再向下挖了大约一米深的坑,将棺材平推进去放下,外面再用石块垒了一层,连块墓碑都没有立。因年份很久远,被大雨冲刷的整片梯田都垮了,石壁坍塌,里面的棺材都露了出来,都烂的差不多了。 他们拿树枝勾了尸骸出来,拆了手腿骨玩,硬生生把个完整的骨架拆了个七零八落。 我将头骨放回进棺材洞,又看了看,里面一片杂乱,还有零碎的骨头。有些不忍心,又指挥着他们搬了几块大石头将洞口给堵上。 那几个臭小子还不乐意,不甘不愿的来帮忙。 第二天,我如往常般去学校,却没有看到叶程。他家就我家隔壁,回家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他爸爸,他说昨晚感冒了有点发烧,就没有去学校。我也没往心里去,谁都有个头疼感冒的,很正常。 结果,一连三天,都没看到他。一问我妈,才知道叶程被送去医院了。高烧41度一直不退,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已送到县里医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叶程那小子一向壮的像牛,不是体弱的人,没道理发个烧还半天不退的。想起前几天的事,我有预感,他八成是撞客了。 我把事情的前后和猜想跟陈婆说了,她也觉的很有道理。 “桥娃,你晚上和芦花一起去看看,也许会有发现。” “什么?我?”。我连连摆手,我才不要大晚上的去野地,每次出去都没什么好事。 陈婆温和的笑笑:“别怕,有芦花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就是因为有它在才更恐怖好吗?鬼晓得它会在什么节骨眼上丢下我。我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天上飞的。真有什么事,老娘铁定是炮灰。 陈婆拍拍我的肩,略叹息着:“你既入修行一道,怎么能如一般人那样贪生怕死。我让你独自行动,也是为了锻炼你。要知道,修行贵在实践。老婆子这把年纪,不可能会一直陪着你,你早晚得学会独立啊。” “才不会呢,婆婆你看起这么年轻,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赶紧嗲嗲的拍马屁。 陈婆呵呵的笑,果然任何女性甭管她年纪几何,都得往年轻方向夸,一拍一个准。 “小丫头就知道哄我老婆子开心。算了,你和芦花先行,我陪你们走一段。” 第十九章 又见离魂 当天晚上,陈婆果真没食言,说走一段就走一段,她在陪我们走过了路边的石亭后,就再没往下走。我犹犹豫豫的往那百级台阶走下去,边走边回望她。 无星无月的晚上,黑得吓人。陈婆拄着拐杖静静的站着站在亭子外,身边一丈左右,凌空悬挂着一盏幽蓝的灯,默默的望着我们远去。 啧,那架势,比鬼还恐怖。要不是事先知道是她,非得吓死。 我赶紧拧开手电,带着芦花匆匆走了。 来到上次打闹的地方,还是前几天的样子,那个被我封住的洞口安安静静的,除了飘落的几片叶子,再无其它。 我有点纠结,想着有可能是我的想法错了,指不定叶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家族病史也说不准。 “臭丫头,你有没有感觉到这周边似乎有些阴气逼人?” “什么阴气逼人,科学上说,那叫能量波动。不许叫我臭丫头,死肥鸟。”我挥舞着手中的树枝,压着声音恶狠狠的说。我又不是没名字,这死肥鸟一点都不懂得尊重女性。 “什么能什么量?你脑子坏啦?那你到底有没有感受到?”芦花拍着翅膀站在一丛野竹子上。竹子太细,它站得有些吃力,不停的拍打着翅膀。 我凝神细细的感知了一下周围,除了山风呜呜的吹过,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你的脑细胞死光了,耳朵也聋了吗?那么大的哭声都听不见。”芦花一天不损我它都不得劲。 不过听它这么一句,还真有,呼呼吹过的风中隐约有哭声传来。我顺着声音拨开几丝野竹,看到蹲在地上的一团黑影。 “是谁?” 他抬头望着我,我顿时惊了,艾玛,居然是叶程。 我猫腰钻进去,将陈婆给的符纸往他身上一贴,然后将他一把拉了出来。拿手电照了照,他惨白着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丑得要死。 我拍拍他的身体,心下明白,这只是他的灵体。 难怪他那身体在医院里一直高烧不退,魂魄都被拘在这了,他能醒得过来才怪呢。 我恨不得当场揍他一顿,让你掏人家坟,让你拆死人骨头。 叶程看到我,跟看到救星似的,哭哭涕涕。 他也不知道怎么会来这里,感觉像做梦似的一直在一片白雾里走,走了很久都走不出去。后来好不容易走出了浓雾,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里。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只在这附近绕圈,他离不开这一片地。 前两天,我们早上上学的时候,他说他都有看到我们路过,可是不管他怎么喊,都没人听到,也没人发现他。他以为自己睡了一觉就睡死了,又走不掉,吓个半死。 我叹了口气,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又说了他现在的状况。要是再不回魂,指不定那身体就真断了气,到时候大罗神仙都救不回你。 回头看着那坟洞,我问芦花是否有看出什么不妥,芦花打个隔,不屑的说:“只不过是一缕残余的意识,沉睡了多年,被这帮****给惊醒了,所以……嗝……。”它又打了个嗝:“不过没关系,劳资已吞了它”。 吞了好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死得灵魂都没了,就没人来计较对尸首大不敬之罪了吧。 等等,吞了?哎玛,这死肥鸟居然不拘小节到吃死人魂了。 跟芦花认识大约有五年,今晚,它再一次刷新了我对它的认知。 叶程这个半大的小男孩显然吓坏了,跟我讲话时都有些嗑嗑绊绊的,总想往我身边凑。等他真触摸上我的身体却发现手从我身上穿过时,彻底的奔溃了。 没错,今天我没有离魂。但因为有陈婆给的符,所以我之前可以拉住它。不过刚刚我一时好奇,想试试魂体和活人的区别,又撕了他的符。 我眼疾手快又将符纸拍上他脑袋,喃喃念了几声咒,将之收在陈婆给的符里。吁了口气,我招招手,让芦花连夜赶往县城医院,将叶程的魂送回去。 芦花显然不愿意干这种跑路的活,但抵不住我再三向他保证以后再遇这种事一定带它来玩的承诺,还是不甘不愿的去了县城。 据说,第二天叶程的烧就退了。 这事,让叶程后来成了我忠实的小跟班,我实在很烦身后一直跟着个人,但他说又说不听,打又不还手,后来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堂哥叶武比我高一年级,今年上初二。我俩的教室隔得比较远,所以在校园里并不能经常碰上。直到有一天,他有个好哥们来问我:“叶桥,你哥什么时候来上课啊?” 我才惊讶的发现,似乎是有一个多星期没看到他了。 周末回家的时候,跟我妈聊天时,我状似无意的提起这事,我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野去什么地方,回家就痴呆了,跟他说话也不应。八成是见了鬼了。”又叮嘱我,在学校里没事不要乱跑。 忽然想起,叶程说,上次那座孤坟是叶武发现的,也是他带头拆的墓砖。 叶程家就住在我家斜对面,吃过晚饭,我走出门,来到路口,叶程早等在那里。自从前几天发完烧后,他明显瘦了一圈,本来胖墩墩肥头大脑的身形居然也有了条形,五官不再被挤得变形,端正了很多。 “那个坟墓里的骨头架,叶武有没有去挑来玩过?” “有,就是他带头挑的,也是他拆了骨架子,我就看他们玩得好,才也拿了个头吓你玩儿。”叶程期期艾艾的,有些愧疚。 我点点头,大约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这堂哥是不折不扣的熊孩子,但能熊到这种程度,也实在是个奇葩。 第二十章 丢失的欲魄 晚上,我照例去陈婆家拜访。 陈婆不在家里,廊下的笼架上,芦花孤独的站着,一会儿单脚一会儿双脚的在横木上跳着玩,一副无聊透顶的样子。 “哎臭丫,快来看看,这是横木是不是歪啦?劳资怎么总觉得站不稳。” “你又去哪偷酒喝了?” “少tmd污蔑劳资!劳资的形象一向光辉灿烂永世高洁。”它拍着翅膀努力的扳正自己的身子。 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这世上就没什么东西它是不吃的,更别说酒了。 “婆婆去哪了?” “去给你那堂哥招魂了,你没遇上啊。” 啥? 我掉头就往大伯母家跑去。 身后,芦花拍着翅膀叽哩呱啦的叫嚣要随行,木架子被它颠的上下摇晃了几下,它一头栽了下来,掉在地板上,晕翻了过去。 酒这玩意儿真不是个好东西,芦花平时多精明的一鸟儿啊,现在这样四仰八叉羽毛蓬乱的躺在地板,那尖尖的嘴还微微张着,歪搭着一条粉红的小舌头。那形象……苦于手边没相机,否则一定给它保管下来,糗不死它。 为免酒醉时被野猫给叼走,我叹了口气,回去捡起来,塞在衣兜里,往大伯母家走去。 大伯家的堂屋是那种很老式的建筑,是我爷爷建的。和表叔公家共用一个屋堂,也就是一进大门,左半边是表叔公家,右半边是大伯家,屋正中有一张实木四方桌,也是两家共用的。 大伯家的门虚掩着,我在门口喊了声,没人应,就直接推门进去。堂屋的层高大约有7米高,除主体墙外,都是木质结构。 站在屋里听了听,我直接转到中堂后方上二楼去。木质的楼梯,走起来嘭嘭响,我故意走两步跺跺脚,看是否能引起人的注意,可惜,一直走到顶了,除了跺下一层灰外,也没人应我一下。 堂哥的房间在二楼靠东边间,那间房原先是属于我家的。爷爷过世后,属于他的这半幢房子由三个儿子继承。后来在二伯入赘女方后,大伯和我爸也相继成家,我妈和大伯母刚开始矛盾很多,一气之下才买了我家现住的地方。 两家分开了后,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我爸就把原属于我们家的其中一间房给了大伯,换了他名下的两个猪圈来养猪。还有间自家留着做杂物室。 大伯家我是很熟的,因为够空旷,上辈子的时候,经常和会小伙伴来这一起玩捉迷藏和官兵捉强盗的游戏。我妈也经常来拿放东西。 进房的时候,陈婆站在房中,静静的看着房间。大伯母抽泣着在一边站着,看到我来瞥了一眼没作声。堂哥趴在窗台上,作忧郁少年状的45度仰望天空,对身边的事物毫不在意,那副认真专注的样子,完全达到超然物外的境界。窗台是很高的,只够他把一个脑袋搭上去,所以倒不用担心他会跳楼。 我也好奇的伸过去看看,除了天上的几个星子,外面一片漆黑。 陈婆示意我们都出来,还顺手搭上了门。 “目前看来,还没事,这几天你好好看着他,我先回去准备准备。”她从口袋里又掏出张符,折了折,递给大伯母:“这张符你想办法放到他身上去。” 大伯母红着眼睛接过,一个劲的拜托:“陈老太,你也算是看着叶武长大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一定要努力的救他,他全靠你了。” 我扶额,难道你刚刚都没听到陈婆在说“回去准备一下”吗?不过看她这样子,想到上辈子的后来,叶武长大娶了媳妇后,跟他老娘又吵又闹的分家。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和陈婆一前一后的回了家,她一进门就吩咐我在楼下等着,独自上楼去了。 我坐在屋外廊下,趴在栏杆上向外望去,今夜无月,但星星格外多,零零落落的点缀着湛蓝的天幕。夏日的晚上,远处大片的田地,有青蛙在呱呱叫,还有萤火虫在飞舞。 宁静又安逸,清风徐来,我有些晕晕欲睡。 不知陈婆何时下了楼,我半点声音都没听到。 “桥娃,你先回家去吧,晚点再来。”我迷糊的望着陈婆,怔愣了下,才后知后觉的想通,她这是要我回家备个案,半夜再偷溜出来。免得我妈担心。 我点点头:“婆婆,我们今晚去鲁湾吗?”鲁湾是上次叶程灵体被拘的地方。 “嗯,你堂哥这情况,比小程还厉害,他的三魂六魄都在,独丢了欲魄,这种情形处理不好,你堂哥估计这辈子都得这样混混沌沌的。” 据说,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有天魂、地魂和命魂,古称胎光、爽灵、幽精。主思想智慧、行动、中枢等。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而命魂就依附中人的七个脉轮之上,这七个脉轮就是七魄,分别名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主喜、怒、哀、惧、爱、恶、欲。 而叶武这情况看来,估计是丢了欲魄,导致他现在小小年纪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我担心这样不管他下去,估计大伯母是等不到他结婚娶媳妇儿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得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去。 再次出来的时候,是凌晨一点钟,我妹叶露睡得正香,我打开窗户跳出去,窗外是隔壁邻居的平台,不上人的那种,离我窗户只有一米多高。 “我草,傻丫,颠死我了。”芦花挣扎着从我衣袋里爬出来。 我汗颜,它睡得那么死,我都忘记了。 去鲁湾要出村,本来我是想离魂,这样走路爬山什么的都很轻松,不过陈婆不同意。她说跟阴物打交道,尽量不要离魂,免得生魂受了阴气,会有损身体健康。魂体受了伤,可不像肉身,休息段时间就可以复原,有的时候,那伤害可是永恒的。 陈婆说“阴物”时,我想的是和上次找叶程的灵体一样,肯定会很轻松就找到堂哥的一魄,结束了就可以回家睡大觉。今天有陈婆在,我是完全放了一百个心,而事实证明,往往有大人物在的时候,就会出现更大的boss。 第二十一章 入洞 我没有开手电筒,有陈婆的那盏灵灯在照着,不开手电我也能看得清路。 一路上,陈婆都没怎么说话,我和芦花也只好安静的陪着她。我甚至在想明天是星期日,我应该什么时候去学校比较好,其实星期一去上学也可以的。 很快,我们就到了鲁湾,看着我堆彻的乱七八糟的石块,陈婆皱了皱眉。我有些尴尬:“婆婆,你等一下,我现在就搬开这些石块。” “不用。”只见她拿出一张符,轻念一声:雷兮万钧,去。 只见那张黄符呼的一下直飞出去,我仿佛看到有雷光闪现,只听“崩”的一声,碎石和泥土齐飞,叶程几个小伙伴辛苦堆了大半天的半成品石砖堆瞬间被炸了开来,露出黑幽幽的一个洞。 我去,这威力,比火药还厉害啊。 我一脸崇拜的望着陈婆,暗暗在心里下决定,那本茅山术里其它的都可以不学,唯这画符一项,非得学精不可。 这简直太威风了。 陈婆走上前,拿拐杖轻轻拨开剩余的小石块,探头往里看了看。然后跟那盏飘浮的灵灯低语了几句,只见它微微动了动,然后咻的一下,飞进了洞穴。 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我赶紧拧开手电筒。 “婆婆,它去干嘛啦?” “我让小灵去探探路。” 小灵?那盏灯还有名字啊。 不多会儿,那灵灯又飘了出来,在半空中又微微上下动了动,似乎在跟陈婆肯定着什么。 “果然有问题。”陈婆低语一声,然后直接跨进了洞穴,我正想提醒她,这洞穴有一米多深啦,你个老太太就不要那么逞强的乱蹦乱跳啊。结果眨眼间就发现,她已安安稳稳的站在底下,抬头跟我招呼:“桥娃,下来。” 我一点都不想下去。 其实我这人呢,比较喜欢看书,涉及的也很杂,爱情动作武侠灵异鬼怪的都爱看。上辈子,有两本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书,分别是《盗墓笔记》和《鬼吹灯》。 非常的喜欢,可再多的喜欢,我也不敢晚上看。主要是我这人吧,睡前看了什么书,睡着后就很容易梦到书中的内容。其实对于真实重现书中场景,也是件特有趣的事,可tmd一些其它杂书比如爱情类的动作类的都不会梦到,唯独灵异类,简直是一看一个准。要是某天睡前看了恐怖书或电视剧,基本上都会梦到。 这简直是在找虐,太tmd恐怖了。而且我还有轻微的密闭空间恐怖症。若是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空间里……光想想,都觉得浑身很不舒服。 这两本盗墓书里的世界惊险又刺激,在佩服作者脑洞大开的同时,又在心里默默的庆幸不用直面书里的世界。 而现在,我欲哭无泪的发现,老娘居然要真实上演三d版的盗墓笔记。三叔,我果然是你的真爱粉。 “臭丫,你还傻站着干嘛?不会是胆小不敢进吧?”芦花转着小豆眼打趣我。 你说得太对了,我还真是没胆进。 我期期艾艾的凑到洞口:“婆婆,我就不进了吧?我在外面等你。” 陈婆抬起头望向我,漆黑的洞穴里,在灵骨灯的照耀下,隐约可见地上森森白骨,而在白骨之上,一个满头花白皱纹深深的老太太,静静的望着我,幽蓝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令人心惊的神情。 尼玛,这比看恐怖片还刺激。我心里咕咚一下,口水不自觉的分泌了一大坨,差点呛到自己:“婆、婆婆,我有点怕。” 陈婆不说话望着人的时候,那严竣冷厉的神情,简直太吓人了。 她似乎叹了口气,语气缓了缓:“所有人的最终归宿都是在这里,有什么好怕的。你身为修道中人,怎么可以怕这些邪魔歪道?总有一天,你都得自己独自面对他们,现在有老婆子在,正是你修习这么多年术法难得的实战机会,别怕,快下来。” 实战?尼玛,难道这洞里有什么不寻常的机锋?这机会我一点都不想要。 我在心里默默的抗议了下,但抵不过陈婆那目光的坚持,我咬咬牙,弯着腰钻进去,眼一闭跳了下去。 只听卡嚓一声,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 我不敢低头去研究到底踩碎了什么,在这棺材洞里,除了棺材板就只有死人骨头了,我只希望不是踩到死人骨。 进来后才发现,这是个大约五六平方的一个方坑,四周都是光滑的大石板,我伸手摸了摸,有些潮湿。 陈婆没再理我,专心的低头东看西看的好像在找着什么。 “芦花,你快来看,这里在滴水,我猜这里有地下水,说不定可以挖出个湖来。”我没话找话说的跟芦花瞎扯淡。混身的不自在。 芦花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白痴,怕就直说。” 这只死肥鸟真是太讨厌了,我恨恨的瞪了它一眼,紧跟在陈婆身后,一步一屈的陪她找那完全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我只是需要做点事来分散一下注意力,好让自己不要时刻意识到自己现站在一个棺材洞里。 灵骨灯在洞里飘飘忽忽的,然后,它飘到一面石壁前,不停的打着圈圈,那架式很像是要一头撞上去,但又怕把自己给砸个粉身碎骨。 这灵灯还挺有意思的。 “你是说,在这里面?”陈婆有些疑惑的问,伸手在潮湿的石板壁上上下下的摸索着,大约是在找什么机关。 可我实在无法理解,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路边棺材洞,难道真有什么机关陷井?盗墓笔记什么的,三叔也说了,那都是他天马行空的给编出来的。现实生活中的坟墓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机关,又不是什么古代皇陵之类,就我们村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一直追溯到建村初期的明朝,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大人物。 我边想边紧紧的跟着,想着还是赶紧出去吧,大半夜的不睡觉,虽然现在精神紧张不困,但对姑娘家可不好,美容觉可是很重要的。 大约是找得不耐烦了,只见陈婆拿出一张符,像刚刚炸石堆那样崩的一下贴在石壁上,卡啦一声,石壁开裂,这简单粗暴的后果就是,我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啊呀一下,掉了下去。 尼玛,真有陷井! 第二十二章 陷井 随着我一同掉下去的,还有芦花,以及那堆枯骨和破烂棺材板,劈里叭啦的砸我一头一脸。 “婆婆,婆婆……”我紧张的站起来,一连声的呼唤陈婆,屁股上的痛可以暂时忽略,只要想到掉进了更深的棺材洞,我背上的汗毛排排立起来,一脑门的虚汗。 “桥娃,我在这,别怕。”陈婆稳稳的站在不远处,正在四处打量着。 “我草,陈老太,你下次动手的时候能不能打个招呼?臭丫这么胖,劳资差点被压死。” 我一噎,死肥鸟,我还没嫌你胖,你居然诋毁我。 拍了拍衣服,我赶紧凑到陈婆身边。 在手电光下,我看清了,这是一个长方形的石室,比上面那层大了大约一倍,里面空无一物。 谁这么无聊,建这么个大盒子在地底。 不过我也懒得知道这个谁,我只关心一会儿该怎么上去?这石室层高大约有三米,没梯没物的,我除非飞上去。 陈婆仔细在四周观察了一番,我装模作样的跟在身后到处张望,这洞穴里除了比较阴冷以外,安静得出奇。大约是空气不太流通,气味比较难闻。 灵骨灯在这四方空间不停的来回,最后停在西北方的角落里,光芒突的大盛,我反射性的微转了头,却蓦然发现在后方东南角的地方,有个人影闪现,还不等我开口警示,耳边传来陈婆的警示:“注意一下,又要炸了。”随着陈婆的话落,又是崩的一下,石屑飞溅间,我又啊呀一下,掉进了更深层。 婆婆,你这么简单粗暴,万一石室塌了怎么办? 我在心里默默的泪流满面。 “陈枝花,你这么简单粗暴,是想活埋了大家吗?”芦花气愤的大叫着,在我们头上一圈圈的飞着,显得很生气。 芦花好样的。 “我有提醒你的。”陈婆没再理它,又继续观察。 又是一个长方室的石室,比上一层又大了两倍。 “你这样提醒有什么用?”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呃……总之你得保证大家的安全,摔死怎么办?” 陈婆似笑非笑的望着芦花:“你要真摔得死,那就死吧。” 芦花:“你……”。 我:…… 能不能别在坟墓里说死啊死的好吗?我真的怕死了。 你们都不考虑一下我这小姑娘的心情吗? 我拉着陈婆的手:“婆婆,刚刚在上面,我看到有人在我们身后。” “什么时候?” “就你说让我们注意的时候,我还来不及说,就掉下来了。” 陈婆嗯了声,原地思考了下,低声说:“看来,我们得尽早出去。”语毕,又快速提了个醒:“桥娃,小心,继续。” 只听卡啦一下,我又摔进了下一层。 尼玛,这是哪个脑残建的墓?玩套娃游戏吗? 接下来又掉了几次,一次比一次高。 我全身都快摔散了架,哼哼叽叽的趴在地上一点都不想动,只想着再也不爬起来了,反正还会继续往下掉。 陈婆一把将我拉起,拍了拍我的衣服,关心的问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都快摔成屎饼了! 我一边苦逼的揉着摔疼的地方,一边在心里默默的腹诽。 这是哪?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层石室与上面几层都有所不同。我们的着落点应该是过道。三四米的宽,前后两边,一片漆黑看不到底。 “婆婆……” “没事的,别怕,你先调理一下自己,婆婆陪你。” “我艹,劳资还以为会掉进阴曹地府。” “闭嘴。”陈婆安静的站着,灵灯安静的悬着,芦花果然也安静了。 我明白陈婆的意思,当下也赶紧收敛心神。 ……嘻嘻、嘻嘻……有孩童的嬉笑声远远传来,我惊恐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死死拉住陈婆的手。 在这不知多深的地底,居然有小孩子的声音,我再怎么迟钝,也不会认为这是正常的。 “怎么了?”陈婆和芦花有些奇怪望着我。 “有小孩子的声音,你们没听见吗?” “没有。” “哈,臭丫被鬼盯上了。”肥母鸡居然还嘲笑我。 “闭嘴。” ……嘻嘻、嘻嘻…… 我怕得混身发抖,那声音像是从我脑子里发出来似的,忽远忽近飘飘渺渺,只有我一人听得见。 陈婆快速的在我身上贴了2道符纸:“桥娃,你别怕,心神守一抱原固本,这些地宫的灵没什么本事,只会扰人心神,你若神魂不定,很容易被他们上身。” 鬼上身?! 婆婆,你不说还好,说了更恐怖了。 我颤抖的坐下,努力的想静心。可这哪是想定心就定得下来的,豆大的汗珠滴下来,滚过我的眼睛,滴在我盘坐的膝上。 我忍不住抬手一摸汗水,一瞥眼,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明明是黑的不见五指的地方,我却能清楚的看见他。大约五六岁的样子,是个男孩,脸很白,看到我看他,他突然裂开嘴笑了,露出里面空无一齿的黑洞。 “火兮三昧,去!” 还不等我尖叫出声,只见一道符纸从我头顶疾飞而去,啪的一下拍在那个小鬼身上,瞬间变成个大火球,他吱吱的叫了两声,消失在原地。 我似乎听到孩童的哭声,惨烈又凄凉。 “婆婆……” “这是古时陪葬的童男童女,魂魄被拘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老婆子送他一程,倒有可能他还能投胎转世。”陈婆轻声解释着,大约是不想我误会她太过残忍。 呃,婆婆,我没说你刚刚的做法不好,我是觉得你那招实在是太帅了有木有! 毕竟我们现在地底,一会儿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我才没那个闲心大发慈悲。 “唧唧歪歪的说这么多。女人就是啰嗦,走啦。”憋了好久的芦花终于憋不住,它骂骂咧咧的往前飞去。 陈婆拉着我,也摸索着往前去。其实我们也分不清前后,不过这过道就两个方向,前后都是黑的幽深,我们下意识的跟着芦花的方向走。 而事实证明,芦花这货,永远不能指望。它将我们带敌人老巢去了。 第二十三章 地底鬼棺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突然前方传来叮咚一声,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针落可闻的地底,却犹如落雷一般响在我耳彻,我的心脏下意识的紧了紧。 “去看看。”只见灵灯飘忽着往前去,不一会儿就见它疾疾的飞回,一头扎进陈婆身上,四周瞬间暗了下来,黑得不见五指,我慌忙打开手电:“婆婆,它怎么了?” “前面有情况,小灵怕了,一会儿大家小心点。”说着,她牵着我的手,大踏步的往前走。 不是说有情况吗?怎么还往前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行,行不行? 在拐了个弯后,我隐约见到前面似乎有微光。那微光似月光般有些白。 到了近前,才发现其实是三间房,两间较小点的一左一右,按墓葬规格,这应该是耳室。耳室的墙上各有一盏灯,之前我们看到的微光就是它散发出来的。 这么深的地底下,居然有灯亮着? 一瞬间,虚汗层层叠叠的冒出来,湿了一背。 “哟,没想到,在枫溪这种穷地方,也还有人弄这种墓室。”芦花讽笑着,望着这两间简陋的耳室,很有些不屑。 靠墙的地方,一排灰色的坛子静静的立在角落。这种坛子很眼熟,农村里到处都是,是土瓷烧制的,我家就有类似的,我妈专门拿来腌咸菜的。 “那里面是什么?”虽然有些怕,但想到身边就有陈婆这样的大拿,心里慢慢的安定了些。心里那些小小的好奇心就冒了出来。 陈婆走上前来,声音沉了沉:“你最好还是别知道。” 我心里一惊,都说好奇害死猫,猫有九条命都不够用,我还是老实些吧。于是乖乖的退到她身后,再不乱问。 出了耳室,往前走了十几步,穿过一个门洞,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大约千平的大四方空间,东南方靠墙处,一具棺椁静静的摆着。而之所以能看见,是因为墙上有两盏宫灯,正发着微微的光。 “婆婆。”我慌张的想拉住她,陈婆一翻手,将我按在地上:“什么都别说,这里的气场很不对,你别乱动,我先看看。”语毕站直身,谨慎的站在我边上,望着不远处的棺椁。 我坐在地上努力的想聚起精神来修习三灵心经,可脑子一片混乱,满心都是:我是不是掉进鬼吹灯的世界了?据说盗墓要在东南角点根蜡烛?可东南角有副棺材啊,我点西北角可不可以?我要去哪里找蜡烛? 还有: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如有八重险,不出阴阳八卦形。 尼玛,老娘不是来盗墓的。 尽管我的颅内风暴已达十二级,但我仍乖乖的坐着,尽量让自己静下来心来。 整个墓室安静的出奇,陈婆默不作声的望着那同样安静的棺椁,墙上的宫灯灯光偶尔跳跃一下,映得我们投在地上的身影也跟着抖动。唯一的声响,大约是我肚子里那剧烈跳动的心脏。 “臭丫,你这脸部表情也太扭曲,你都快抖成羊癫风了。”芦花的声音响在头顶。 我抬起头来,刚好撞上陈婆投来的关切目光,我呲着牙笑了笑,尽量想显得轻松一些。 陈婆拍拍我的头,满是疼爱:“桥娃,别怕,有婆婆在,不会有事的。” 没有事,你刚刚还那样吓我。我都快吓哭了好不好?我满脑子想的都是鬼吹灯里的场景。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从我的脑海里跑过,我甚至在想尸鳖到底是长六只脚还是八只脚。 陈婆走上前去,看了看棺椁,居然动手开棺。只听吱嘎一声,棺盖就转了圈,开了一半。 我好想对着陈婆喊:开棺手续没办全哪,不能乱来。 只见她迅速的后退,一瞬间就退得离那棺椁七八米远,还顺带着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也一块儿退到墙角。那身影快的我都没反应过来。 只见墙上的灯花又跳跃了一下,我忽然觉得,这室内的光线似乎暗了些,好像起雾了,整个空间似乎有些朦胧。我闭了闭眼再睁开,一切又好像什么变化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那半开的棺木里蓦然传来两声响,像是有人在屈起手指敲着木板。咯得、咯得。 诈尸? 陈婆迅速拿了一叠符纸给我,嘱咐我:“一会儿,如果看到什么东西,不管什么贴了再说。” 我明白,在这地底,大约除了我们仨,估计不会有其它活物,而所有会动的死物都是阴邪。 我们紧张的盯着不远处的棺椁,又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一会儿又似乎很久,自从进了这里后,我对时间观念已经很模糊。 好像又起雾了,这次是小范围,朦胧的烟气盘在棺椁的上空。我紧张的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据说僵尸有六个级别,分别是白僵、黑僵、跳尸、飞尸、魃、犼。 不知道呆会儿出来个什么东西。 想到这我就万分后悔,早知道会遇上僵尸,我就应该准备几个黑驴蹄子和几大盆黑狗血。又一想到,这几样东西一时半会儿也不是好凑齐的。唉,早知道我就不去堂哥家了。 有歌声隐隐约约传来,我仔细聆听,还是不太听得清,只隐约听得几个词:……郎啊郎,你是否记得旧时光……你描眉我画妆……共话西窗…… 歌声飘飘缈缈断断续续的听的不是很清楚,但歌声里那凄凉又哀怨的情绪却表露无疑。又是一个伤心的女人。 “故弄玄虚,好胆就出来。”陈婆跺跺拐杖,厉声喝道。 歌声蓦然停了。 那半开的棺材上空烟雾慢慢散尽,一只纤细苍白的手伸了出来,扶在棺木上,指甲上的丹蔻红得似血。 “唉……”有女子的声音在叹息。 “火兮三昧,去。”一声厉喝,数道黄符自陈婆指间挥出,疾风骤雨般向那棺椁扑去。 只见棺盖砰的一声斜飞出去,一道红影从棺木中凌空飞起,在符咒未达之前离开了棺木,落在我们不远处的地方。她的边上,那厚厚的棺椁砰砰砰几声,直接炸了开来。 陈婆简直是女中豪杰,这种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秧的作法实在是令人侧目。 我扶额叹息,婆婆,咱们是不是下手太狠点了。 第二十四章 红衣女鬼 这女鬼一身新嫁娘装扮,披着长发,嫁衣虽已有些破烂,但还是能清晰辩认出是龙凤呈祥图案。惨白的脸上,居然没有嘴和鼻子,扁平的像是泥面捏出来五官,唯有眼睛瞪得很大,完全只有眼白的眼睛瞪得像个乒乓球似的,整张脸看起来特别恐怖。 我想起了贞子,捂脸不敢再看。 看她刚刚那架式,能直接飞起来,应该算是“飞尸”级别了。 妈蛋,第一次真刀实枪的进坟墓就碰上僵尸,而且还是“飞尸”这种高级别的,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夸自己运气好。 进了她的地盘,还毁了她的床。这下是完全没有讲和的可能,不打也得打。 果然,她瞬间又飞跳了过来,伸着长长的指甲直扑陈婆面门,陈婆不慌不忙的祭出两张符纸,又是砰砰两声,一张打在她身上,一张打在她身后的墙上。 她尖叫一声,那声音刺耳的要命,被符纸打中的地方冒出一阵黑烟,瞬间,空气中就弥出一股臭气。 红衣女鬼恨恨的一挥袖,一条好长的红绸直直飞出,被她一扯在半空中抡了一圈,向我们直扫过来。那红绸仿佛不是软软的面料,倒像她手里拦腰抱着棵大树似的,带着冷风横扫过来,冷冽的风直刮过我脸庞。 我拼命的往角落里缩,尽量减少存在感。又忍不住好奇的看她们打斗,这比电视鬼片里放的真实带劲多了。 陈婆的符纸一张接着一张,每次碰到红绸都响声轰隆。眼见着那红绸的端部已渐渐有发黑的趋势。女鬼的一瞥眼,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我。 她忽的转头盯着我,我心头一跳,接着完全是本能似的往边上一扑,原先我蹲的地方已被红绸轰隆一下炸了个洞。她迅速又再次扑向我,我连叫都没叫得声,又原地滚了三圈。 尼玛,又不是我毁了你的套盒游戏,也不是我拆了你的床,你打不过婆婆就揍我,欺善怕恶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我一边泪流满面的在地上滚来翻去,一边在心里恨恨的诅咒。 其间,陈婆一直出手阻挡,但她似乎认准了要挑软柿子捏,竟撇下陈婆,尽追着我打。 我擦,老娘是招你惹你了! “臭丫,笨蛋,拿符砸她。”芦花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闲闲的提醒我。 我咬咬牙,既然你不放过我,老娘跟你拼了。 我大喝一声,在红衣女鬼再次扑上来,将将要一巴掌拍到我脑袋上时,我抓出口袋里陈婆给的符纸,也没看清什么,学她念了声咒:火兮三昧,去。 直接扔了出去。 那女鬼一听我的真言,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十几米远,啪的一下贴在墙壁上,长长的头皮垂下来盖住部分大饼脸,显得那两只眼珠更加的大,狠狠的盯着我。 令人尴尬的是,那拼尽我全力掷出的符纸,并没有发挥陈婆十分之一的效力,在我面前半米远的地方,飘悠悠的落到了地上。 “戏弄我,找死!”一声苍老又尖锐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随即红衣女鬼恼羞成怒的又疯狂的扑了过来,血红的指甲像锋利的小刀,切个石板跟切豆腐似的,我身前身后的石砖石板什么的被她的掌风划到,漫天的飞溅。 天地良心,我绝没有戏弄你的意思!这都是误会! 我继续刚才的姿势,在地上满地打滚的同时,在心里默默的泪流满面。 在滚动中,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头发散了。一根粉红的丝带不知何时出现在我手上。女鬼近在眼前,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意识的迎面就砸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陈婆又飞出数张符:“雷兮万钧,去!” 又是一声尖叫,伴着雷鸣。只见女鬼全身冒烟的倒飞出去,重重的砸在石壁上,直接砸穿耳室的墙,砸在那堆瓷坛上,碎片纷飞中,流出一地的水和一堆白白的东西。 一股辩不清什么的气味瞬间飘到空中。而几乎在同时,我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嘤嘤咛咛的好不凄惨。 耳室里的烟气重了起来,又很快速的消散。 消散之后,我终于看清了。那堆白白的东西边上,都各有一个小孩子,有趴着有蹲着有坐着,无一例外的望着那堆白物哭泣着。 “芦……芦花,那些白白是什么啊?” “肉身。”芦花难得的简洁。 红衣女鬼忽的一下从地上站直,而所有的小鬼也全部转过身来盯着我们。跟红衣女鬼一样,白饼似的脸上除了眼睛,再没有其它器官。 我似乎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随即那些小鬼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眦着满嘴刀片似的白牙,像炮弹似的向我们直扑过来。 我闭着眼睛拼命的挥舞着水天绫,从手中不断传来的碰撞感而知,扑向我的小鬼数量还相当不少。 陈婆的符咒接二连三的祭出,雷声在这密闭的空间不断回响,轰隆隆的振耳欲聋。 空气中,焦臭的腐尸味越来越浓烈,我有些透不过气来,再这样下去,不是被鬼挠死,就是缺氧而死。 太不值得了。 其实叶武出家当和尚也不错,现在男女比例那么失调,少他一个竞争者,就为社会多一份贡献。现在再让我选择,我一定会挥着小手帕欢送他去当和尚。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脑子已有些昏昏然,手中的绫缎也越挥越慢,直至再也抬不起手臂。 只听一声巨响,感觉整个空间都在震动。我慌忙睁开眼睛,不远处,那红衣女鬼再次遭受创击,整个身躯如离弓的箭般疾射而去,撞在石壁墙上,再重重的掉落在地面上,溅起一阵尘烟。 死了? 不对,她本来就是死的。 女鬼面部朝下的趴在地上,浑身都在抽搐,却半晌都没爬起来,一股股的焦臭味自她身上散发出来,浓烈的让人窒息。 僵尸根据灵体划分,又可以分为有魂僵尸和无魂僵尸。显然,这个女鬼是属于有魂僵尸,高级的那种。 “死老太婆,这笔账,姑奶奶记下了。”愤恨的声音在空间回荡,一缕黑色的烟气从女鬼身上升起,快速的钻进刚刚被她砸裂的墙缝里。 “记下又怎样?老婆子今天就让你魂飞魄散。哪里逃?”数道雷符后,那道裂缝更加的宽了,露出下面黑幽幽的洞。 陈婆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 啊咧?我呢? 第二十五章 逃出生天 那缕黑气和陈婆一起转眼都失了踪迹,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上去,扒拉着那灰尘还没散尽的洞口,泪汪汪的往里看。 好黑! 怎么办?我粗喘着气,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陈婆这一走,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万一再追着黑气走远了,甚至有可能还找不到回来的路。这洞口太特么黑了,我捡了一颗小的碎石丢了下去,侧耳倾听着,居然没听到任何声响。擦,这得是有多高啊。 我深深的为陈婆担心着,心里的焦急简直都快冒上火了。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进坟墓,还是活着的。虽然这墓室看着挺大的,我还是觉得心里压抑得慌,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再也出不去,那感觉简直会把自己逼疯。 不远处,那具红衣女尸静静的保持着面部朝下的姿势趴伏着,破损的耳室里,那一地原先白白的块状物已呈黑褐色,整个空间静得吓人。大约是恐惧的过头,我居然神奇的静了下来。 “胆小鬼,不就是具尸体嘛,刚刚活的你都敢揍,还怕死的?”芦花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停在不远处的长明灯上。 我淡淡的瞥了它一眼,默默思考着如何改善眼前的状况。 其实刚刚那“活”的,我也是很怕的好不好?要不是被它逼急了,我哪敢动手。 再说,刚刚是有陈婆在身边,我看什么都觉得心里有底。可现在的伙伴只有芦花这只不靠谱的二货,又是在这么阴森的墓室里,现在哪怕出个小鬼,我都得吓个半死。 “那不一样。”我不能让芦花知道我心里的轻视,不然照这货的爆脾气,它有可能现在就丢下我自个儿跑了。 毕竟,这货有前科。 “胆小鬼。” “你胆肥,那你下去把婆婆找来啊。” “去就去。”芦花一拍翅膀,还真准备一头砸进黑洞里,被我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差点就上它的当,它一走,我可真就是孤家寡人了,有芦花在,好歹还可以互相提个醒。 “放手放手放手,草,你个臭丫,现在知道劳资的好处了?”芦花哈哈大笑,完全看穿了我的心虚。趾高气昂的在半空中飞了圈,又落在那长明灯上。 又等了会儿,那黑呼呼的洞口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陈婆追着那缕黑气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刚刚我无意间的一瞥,居然看到那间破损的耳室地上,那堆块状物居然动了。 一瞬间,寒意又上心头,我捏紧手里的水天绫,一路退到墙角。我意识到,再在这里呆下去,绝没什么好处,那些小鬼如果又复活了,凭我手中的水天绫也许有可能挡一下,万一那红衣女鬼再活过来,那真就死定了。虽说那缕黑气跑了,但谁敢保证,还没有残余呢? 我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没水没粮了,饿也得饿死啊,乘着现在还有力气,赶紧逃吧。 看着可容数人并肩通过的黑洞,我一咬牙,也想跟着跳下去,是死是活,总好过现在在这里等死。我这人性子急,一旦下定主意,就会急火急燎的去办。 “臭丫,等一下。” “等屁等,等鬼啊,婆婆都走远了。”我扒着洞口,努力的做心理建设,也不知道这洞有多深,妈蛋,这趟跳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摔个半身不遂。 “白痴,你是不是忘了你来干嘛的?” 呃,我来干嘛的?啊对,我是给堂哥叶武找欲魄的。 “墙上的长明灯一起带走。” “这玩意儿个子不小,带走有什么用?我有手电筒。”原谅纯真的我没听懂芦花的意思。那个女鬼如果今晚没有被陈婆彻底灭掉,就有可能还会出现。万一再发现我还偷了她的东西,那简直是不可饶恕。 我莫名觉得她以后还会出现。 所以为了小命着想,就算这长明灯再贵重,我也不要。 “白痴。谁让你拿它照路的。这里面是千年的鲛人油,引魂聚灵用的。劳资这么多年都没遇上,今晚让你个傻丫碰上真是运气。说不定你那堂哥丢失的一魄也可以补得回来。废话少说,快带上。” 到底是谁在说废话。 这时候我还不知道这长明灯有多宝贝,以至后来我不断庆幸芦花的这次“废话”。 看着芦花冒火的眼神,想了想,还是将墙上的长明灯取了下来。 要不是靠它自己没法带走长明灯,估计芦花也不会跟我讲这么多。 我小心的举着长明灯,想着该怎样将里面的灯油保存好,结果发现,这油居然是固体的,将整个灯倒个儿,都流不出一滴来。 这下我放心了,不用担心一会儿洒全身。 纵身从黑洞里一跳,才发现这是一条斜斜的滑道,我毫无准备的跳进来,屁股还没稳,就连翻带摔的滚了下去。 在黑漆漆的长道滚着,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早知道还是别带长明灯,这下肯定完蛋了,呆会儿碎玻璃渣的滋味一定很销魂。 入目都是黑暗,人在黑暗中太久,就会压抑,我就特别压抑,胸口特别的闷。这种感觉有点像做云霄飞车似的,禀着一口气不敢轻易泄出。闭着眼睛不知滚了多久,我的脑子终于一片迷糊。 我怀疑自己会脑震荡。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在外面,圆月高悬,流光如水笼罩四合,明晃晃的让我更加昏眩。 我出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虽然全身都在痛,骨架好像被重型机组给碾压过似的,麻刺刺的痛,四肢都有些伸展不开。 耳边似乎听到流水的声音。有水?溪边? 闭着眼睛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了点力气,颤微微的撑起双臂坐起来,四下看看,居然到了蛇旺山脚下的溪边。鲁湾离蛇旺山很近,只隔了中间的小溪,我这一摔滚,居然就直接到了山脚,那至少也有百米来深。我深深的佩服那个挖这洞的人。 手电筒找不到了,不过好在月光很亮,看得很清。 “芦花芦花……”我轻轻的喊着芦花,记得失去意识前,芦花和我一起钻进了黑洞。所以它一定在这附近。 “你个娘皮子,劳资还以为你摔死了。” 我全身都痛死了,也懒得跟它斗嘴:“你有看到婆婆吗?”这四面环山的,陈婆估计追着那缕黑气进了山。不过想到,刚刚我就晕迷了不知道多久,同样从那黑洞滚下来的陈婆……我简直无法想像她醒来后还能继续追踪。 当然,大神的世界我不懂,陈婆在我眼中就是大神。 芦花告诉我,它也醒来不久,一直没有看到陈婆。也不知道陈婆现在怎么样了。我俩坐在地上聊了会儿,我决定还是先回家再说。 “臭丫,别忘了这个。”芦花拍着翅膀站在一物上,又跳又蹦的。 是长明灯,静静的躺在地上,被它踩在脚下。 神奇啊,我都滚成球了,它居然还没碎。 我捡起来,才发现灯罩虽然还好,但里面的灯芯坏了,灯光已灭,整个灯芯要掉不掉的搭在灯油里。 第二十六 半夜爬窗 闭着眼睛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了点力气,颤微微的撑起双臂坐起来,四下看看,居然到了蛇旺山脚下的溪边。鲁湾离蛇旺山虽然很近,只隔了中间的小溪,但墓室的入口是在鲁湾的顶部。我这一摔滚,居然就直接到了山脚,那至少也有百米来深。我深深的佩服那个挖这洞的人。 手电筒找不到了,不过好在月光很亮,看得很清。 “芦花芦花……”我轻轻的喊着芦花,记得失去意识前,芦花和我一起钻进了黑洞。所以它一定在这附近。 “你个娘皮子,劳资还以为你摔死了。” 我全身都痛死了,也懒得跟它斗嘴:“你有看到婆婆吗?”这四面环山的,陈婆估计追着那缕黑气进了山。不过想到,刚刚我就晕迷了不知道多久,同样从那黑洞滚下来的陈婆……我简直无法想像她醒来后还能继续追踪。 当然,大神的世界我不懂,陈婆在我眼中就是大神。 芦花告诉我,它也醒来不久,一直没有看到陈婆。也不知道陈婆现在怎么样了。我俩坐在地上聊了会儿,我决定还是先回家再说。 “臭丫,别忘了这个。”芦花拍着翅膀站在一物上,又跳又蹦的。 是长明灯,静静的躺在地上,被它踩在脚下。 神奇啊,我都滚成球了,它居然还没碎。 我捡起来,才发现灯罩虽然还好,但里面的灯芯坏了,灯光已灭,整个灯芯要掉不掉的搭在灯油里。 我抱着长明灯小心的沿着领居家的排水管爬到他家的顶层平台上。虽说他家是三层楼,但因我们村那特殊的地势,屋后那条石板路特别的高,有他家二层楼那么高,所以很轻松的就可以爬上他家三层平台,而平台和我家窗户那一米高的距离,让我爬得实在是轻松。 这是我发现的能神鬼不知半夜回房间最方便的路,没有之一。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家的这根竹筒排水管够不够牢,我总担心哪天会断掉。 从窗户跳进去的时候,居然发现叶露还没睡,她正趴在灯下写作业。小学四年级的作业有那么难吗?看她写得万分痛苦。 叶露对我从窗户跳进来的行为表示很不能理解:“姐,你做贼啊?” 别说,还真是做贼了,手上的脏物还是新鲜出炉的。 我默默无语的从窗台上爬下来,踩在她的课桌上,借力跳进房间里。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闪到了一边去,使劲的挥着衣袖,很鄙弃的将我推远了点,末了又呆萌的问了一句:“姐,你掉粪坑里了吗?” 我草! 她爬上书桌,探着小身子打开窗户,见我不理她,又追问了:“姐,你这两天去哪了?” 这个话唠,写你的作业去,看不出你姐我快累趴了吗?我没好气的回了她:“别吵,快写作业,我困死了。” “喔,那你睡吧。今天早上妈问你去哪了,我说你去打猪草了。嘿嘿,姐,我很聪明吧?”叶露一脸快表扬我吧的小神情,洋洋自得。 这白痴,明早妈问我猪草去哪了我怎么办?不会说我去同学家写作业了吗? 我有气无力的又从床上爬起来,又向她仔细的询问了一些,震惊的发现,我居然在地底呆了一天一夜。 可我明明感觉只过了一个晚上啊。那消失的一天去了哪里?还是说,从那黑洞里滚出来后,我昏迷了一整天?但这不可能,蛇旺山脚下都是田地,大白天的时候,上山下田的人很多,不可能看不见我。 看来家里是不能呆了,我歇了歇,告诉叶露,我要去学校,让她就当今晚没有见到我,如果妈明天问起来,就说昨天记错了,就说我已经去学校了。 叶露小朋友对这种明显的欺骗行为依旧表示不能理解,我告诉她,如果你同意帮我掩饰,那我付你2块钱劳务费怎样? 她不懂劳务费是什么,但是有2块钱,她很乐意。 我抱着长明灯吃力的再次跳出窗,顺便拿了套换洗的衣服。 哎,全身真是臭死了…… 我当然不是真的去学校,来到陈婆家,我和芦花一起等她回来。果然在天快亮的时候,陈婆回来。精疲力尽的跟我们说让那缕鬼魂跑了。不过那个女鬼被她重伤之下,至少要好几年才能修复得回来。 我在陈婆家里换了身衣服,躺在她平时坐的那把摇椅上,一睡就睡了一整天。芦花也倒在我肚子上,睡得两腿朝天。这期间,陈婆去了趟我大伯家,给我堂哥补了魄,至于是怎么做的,她没告诉我。 不过后来我发现,那长明灯的灯油少了一块。芦花果然没骗我。 等到了晚上,我光明正大的回了家,跟我妈说今晚不上晚自习。我妈对我失踪两天的事也没怎么说,只提了一句,下次去学校要跟家里说一声。 当然,功劳是在叶露,因为她拍胸脯保证说她是亲眼见到我去学校的。 第二天上学路过鲁湾时,我特意又绕到那座孤坟地看了看,那天晚上被陈婆炸开的洞已被人为的填补齐整,那修补手法高超的让人根本看不出来这地方曾经坍塌过。 人在过度惊吓后,就会选择性的忘记很多当时的恐怖情景。现在,我已经不能完全回想起那晚进墓室后的所有细节,脑子跟断片似的,一些零落的记忆。据说这是人体先天的一种自我保护。 特别是那个像贞子一样的红衣女鬼,我更是刻意的要去忘却。那张脸实在太恐怖了。当年看《午夜凶铃》后,好长时间我都睡不着觉。 而那盏长明灯,因样式古朴,我怕被爸妈问起来路,拿了个塑料袋罩着,塞在床底下。我那床底下都是一些用不上又舍不得丢的陈年杂物,比如说冬天的火笼啊加工厂的机器履带啊之类的,我妈几年都不会看一次。 第二十七章 送菜的芦花 很快,我升上了初二。 这一年,也有两件大事,一是九八特大洪水,长江中下游一片汪洋,死伤无数灾情惨重。 另一件事,我实在不想说,可又无可奈何,陈婆她再一次让我感觉到人生无常世事不定。 我们学校有个大操场,操场的四周都是大樟树,靠东南角有个小的露天变电柜,站在那往下看去,是一条大公路。操场到公路的落差约有百米。穿过公路,落差约三米左右,是一条行人道,行人道的下面,就是宽二十多米的河,河上有一座水泥石桥,大约有六七米高。 那小河一直水很浅,平时河水最深的地方也就2米,大部分区域都是没过膝盖高左右。上一学年,大家都过得很潇洒。中午吃过饭,也不睡午觉,偷偷下河去摸点小鱼小虾,拿到当地的同学家里煎了炸了,下午上课时当零食吃,打打牙祭。 不过好日子很快到了头。初二时,我们换了个校长和教导主任,整个学校的风气幡然改变。每个老师看起来都精气神十足,于是不免得,我们就苦逼了。 至少晚自习不是我们说了算。 学校规定,所有外地学生都必须住宿。 没办法,我只好从家里打包了一床棉被背到学校。 这时候的宿舍不像十几年后,有独立的铁架床。现在都是木板床,大通铺,分上下层,一层可以睡二十几人。 这年的洪水据说是五十年一遇,昏黄咆嚣的河水张狂的往下游冲去,河床至少是平时的四倍宽。 上游的各种杂物,死猪死羊断树残根什么的不断的漂下来,最后大部分被桥栏拦住,铺满了大半个水面。山脚下的石桥是有栏杆的,钢筋混泥土浇筑的。可依旧抵不住河水的冲击,洪水退的时候,有很多栏杆都断了。 从学校回家,必须要过河。这座桥虽不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但它却是我们那里最高的一座桥,连它都已经被淹没,我简直无法想像它上游的那座木桥,还能有生存的空间。 看着水那么深,老师也不敢放我们回家。 我每周从家里带来的菜,是要吃一个星期的,夏天的时候,特容易坏,所以同学们每天的菜基本都相同,各式各样的酱和腌制品。 因我爸身体一直不太好,不适合上山种地,于是他就在家里捣鼓着。这两年,又开始卖豆腐。 所以他每星期给我做一饭盒的火腿肉炒豆腐干,再加几大勺的豆瓣酱。其实这道菜,搁任何时候都是美味,可是抵不住我天天吃顿顿吃,一吃还吃两年。导致我初中毕业后,看到豆干和火腿就头疼。 今天是星期五,按理说我是得回家的,可是现在被老师硬关在学校我也没办法。就算是不回家,你好歹也让我去同学家里蹭点菜啊。 老师担心我们偷偷跑回家,把所有外地的学校全部关教室里,前后门都有老师守着。 尼玛,跟监狱一样。 我很抑郁。上辈子,我就是吃了三天的白米饭,还好我上一届的班主任看我挺可怜的,时不时的让我去她那里蹭点菜,直到洪水退掉。 幸好我们现在是自己从家里带大米来蒸饭的,我已经做好吃白米饭的准备。反正兜里没有半毛钱。 我同桌是本地人,家就住在学校隔壁。晚自习的时候,她很兴奋的跟我说,她今天从烈士碑那里经过,看到一只鸟,叼着一个饭盒,从她头顶飞过。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同学的。 正常来说,看到鸟雀叨个草啊树枝啊是正常的,它们要筑巢嘛,但是叨个饭盒的……一瞬间,脑子里跳出芦花那只肥鸟。 不会吧,它已经把饭桌从枫溪开辟到这猪头山来了? 难怪越来越肥了。 晚自习结束是九点。大家各自散去。外面还在下雨,我撑着雨伞站在操场边上,望着下面奔腾的河水,心里总有点隐隐不安。天空一道闪电劈过,四周骤亮骤黑,紧接着轰隆雷声而至,惊得我倒退几步,捂着耳朵,想赶紧跑回宿舍。 “傻丫,这么晚你傻站在这里看毛啊?”随着这句话的,一个重物砸在我的伞上,随后掉在身后的草丛中。我慌忙转身,看到是个用红塑料袋装的饭盒子。 “靠,劳资的黄花菜”。芦花从天而降,扑到饭盒上,万般的心疼。那羽毛上都是水,也不见它抖抖。 最近它的口味有了变化,爱上了黄花菜。这种菜,生吃或新鲜炒着吃,都是有毒的,一定要热水过一遍再晒干,再加肉丝炒着吃,才是一道美味。 自从上回它误吃了中毒后,被陈婆救了回来,就莫名其妙的对这种毒菜迸出无与伦比的热爱。 “我擦,你才傻,你全家都是二百五。”我恶狠狠的回它。 这扁毛每次见到我,不是叫傻丫就是叫臭丫,要不是看它是陈婆宠物的份上,真想一把火燎光它的毛。 它往我伞下走走,边抖羽毛边说:“傻丫,你别太缺德,刚要不是我,你丫差点没被雷电劈成叉。” 有你缺德吗?你以为你是避雷针吗? 我不屑的哼了声,转身就走,芦花不客气的跳上我的肩头,一爪死死的抓着饭盒,一爪牢牢的抓着我的肩膀。 肩膀好疼。我拍打着,想把它从肩上扯下扔出去,它不同意挪位,两只翅膀挥得呼呼响,呜里呱啦的乱叫着。 打闹了一会儿,抖落了它一身的雨水,扑得我满头满脸都是。 最后我发狠,捉了它一对翅膀威胁要掼进泥水坑里,它才哇啦啦的叫着道歉。 哼,算你识相。 这些年,我也没有白过,只要芦花不飞,我还是能凭武力值将它给拿住的。 它愤愤然的将那个饭盒狠狠的砸在我手上,说是陈婆让它送来的。知道我回不了家,接下来一星期,估计只能白水就白饭。 好感动,我那老爹老娘都没想到给我送菜啊。看在它大雨天送菜的份上,我随意的将头发往脑后一抚,就不计较它刚刚的混蛋行为。 脑后的粉绫微微动了动,像只小手似的将我散落的头发抚平,又再无声息。 我提着饭盒撑着伞慢悠悠的走着,芦花倒挂在伞架下,像只蝙蝠似的晃悠着跟我聊天。它说陈婆让它转告我,这天阴得不同寻常,等雨稍停一下,她要进山去看看。 我一想到陈婆那七十多岁的年纪还爬山,就觉得牙花子紧。不过农村的老头老太在山里一辈子,别看他们一把年纪,现在一般的年轻人爬山还没他们快呢。 我也就不再异议。又听芦花说,它也要离开几天,上次它追的那只山狸又出现了。它恨恨的说:劳资一定剥了它的皮。 以报当初它引雷将它劈成“黑乌鸦”的仇。 哎,这只鸟儿何止记仇,简直是记仇啊! 第二十八章 小天 陈婆这一走,离开了多少时间我不确定,而我回家的时间又不固定,总之是有好久都没看到她和芦花。 我有些担心,也想往山里去看看,可又不清楚她们的具体落脚点。 躺在大通铺上,我双手枕在脑后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芦花明确是说追山狸,而陈婆呢?想到那个自她手中逃脱的红衣女鬼,我就一阵心烦。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肯定会回来找我们麻烦的。而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如果她真的回来,八成是会找上我。就看她那天在墓室里追着我打的节奏就知道。 所以说,欺善怕恶专挑软柿子捏什么的最讨厌了。 蓦地,我感到手臂被什么碰了一下。一转头,看到那条粉红的水天绫静静的绕在我枕边。我伸手拿了过来,举到眼前细细的看。 那天在墓室,它自动滑到我手上,替我挡下那女鬼的一击,后又挡下无数的小鬼。我才算真正了解书中所说的一件称手的法器对修道者来说是多重要。简直是保命符。如修炼的再好一些,达到武侠世界里人剑合一天下无敌的境界,那简直是幸运的不要不要的。 可惜,自那次墓室惊变后,它又恢复了以前那个样子,任我如何敲打呼喊都不肯回应我。我琢磨着不会是一定要等到我生死犹关的时候才会显灵吧? 当然,如果是我离魂的话,跟它沟通起来倒是挺方便的。哎,照这么想来,我这身臭皮囊是有多差劲? 我抖了抖丝带,尝试着跟它沟通,可惜依旧没有任何结果,它就像一根普通的发带,静的没有一丝灵气。 我:“听婆婆说,万物皆有灵性,只分是否有苏醒。所以,以你这种级别,你肯定可以听到我说的话吧?” 它:…… 我:“那天,谢谢你救了我,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 它:…… 我:“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看这天地万物都有名字的,我老是叫你水天绫也太拗口太文艺了。这不符合现在大众的审美观。” 它:……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我好像看到它动了一下。 我:“你不作声就代表答应啦。嗯,那我想想,该叫你什么好呢?” 它:…… 我:“你看芦花吧,那名字多好记多接地气啊。还有,你听过芦花鸡没有?特经济特实惠口感特好……呃,我是想说,咱取名字要贴近现实,要符合大众审美,要从各个角度出发。你看你是粉色的,又是条状,要不,叫你粉条吧。” 不是我的错觉,它真的抖了一下。 我将它拿起来,两端比了比,试探着:“要是你同意了就抖一下这边,不同意就抖两边。” 果然,它真的动了。 它的两端都没有抖,在我的注视下,它整个身躯都扭转了起来,只见我的被面上,出现一个大大的s。我还没懂什么意思,它又换个字母,大大的b出现了。 ——sb(傻、逼) 我震惊了,这货居然和芦花是一个属性,不出口也成脏。 我:“好了,以后就叫你粉条,以……”话还没说完,只见它突然绕了过来,迅速在我脖子上打了个结,一用劲,勒得我差点没背过气去。 我……我已经说不出声,只能在心里拼命的喊:好汉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最后,它松了开,还傲娇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静静的趴在我枕头上,再无动静。 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响起:下次再叫我粉条,你死定了。 尼玛,老娘这是造什么孽,得了这么个随时会叛逆的货。 静了一会儿,我又试探着问:“那以后叫你小天吧?” 它没理我。 我心下一松:“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见它没再反应,我就当它同意了。很欣喜的将它团了团往枕下一塞,很快就睡翻了过去。 ………………………… 很快,初二的寒假到了。因着一点小心思,我再三跟我妈磨蹭,终于得了个机会去县城的小姨家玩几天。当然,我不是去玩的,我得想个办法挣钱啊。 大年三十前几天,我才回到家。因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忙着准备各种年货。 年二十九,我照例又去陈婆家附近转悠,结果看到她家门终于没上锁了。 我心下一喜。 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伸头进去喊了声“婆婆”。 没人应我。 “臭丫头,别进去。” 是芦花。 我一愣,又缩回刚迈出的脚,很欣喜的跟芦花打招呼:“芦花,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跟我说说都去哪了?” 芦花默不作声,那黑黑的小豆眼里,我居然神奇的看到一丝怜悯。 芦花的神情很不对,虽然那个小脑袋看起来跟平时并无异样,可是我就是感觉到一股悲伤和……愤恨? 我有些犹疑:“芦花,发生什么事了?” “陈老太的孙子……没了。” 没了?死了?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记忆中,就上辈子见过她孙子一面,好像也是在过年的时候。这辈子,却是连一面都没遇上。这个活在陈婆传说中的的孙子,陈婆寄于厚望要振兴陈氏一族的孙子,居然没了? 我顿时明白,这事对陈婆的打击有多大。 “找出是什么原因吗?” 芦花点点头说:“工地上,高空坠落,当场死亡。” 我不知该说什么,在原地和芦花蹲了很久,我还是决定进去看看陈婆。 她这么大年纪了,可怎么受得了。 推开大木门,我走到堂屋门口,陈婆正坐在八仙桌边,垂着头望着的手中的一件t恤,一下下的摸抚着,动作轻柔。呆呆的出神。 “婆婆。”我轻轻喊了一声,走过去坐在条凳上。 神婆似乎才从冥思中反应过来,抬头看到是我,应了一声,边拿衣袖擦了擦眼睛。照旧对我乐呵呵的,不是我敏感,陈婆婆她刚刚好像在哭。 “婆婆……”我有些难过的靠着桌子坐下,实在不知该怎样安慰。因为知道不管怎样的安慰都安慰不了眼前这个老太太所受的痛苦。 “你别伤心,以后……以后我就是你孙女,我……我给你养老。”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有些词穷有些结巴的开口。 不说还好,一说陈婆的眼泪又滴下来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陈婆哭泣,老泪纵横神情悲伤欲绝,开始还是掉眼泪,后面简直是哭嚎了。 直哭着喊我陈枝花到底作了什么孽,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个都去了,留她老婆子在这世上受苦,作孽啊…… 人生有三大悲,少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而陈婆,她连唯一的孙子也没留住。 第二十九章 凶符纸人 我手足无措的站在边上,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一下下轻拍她的背,一边无意义的说婆婆不哭。 像我小时候哭的时候我外婆安慰我的样子。 哭了好一会儿,陈婆才止住哭,摸了摸我的头,说:“桥娃,你回去吧,婆婆有些累,想睡会儿。” 我乖乖的点头,走出陈婆的家门。 第二天,听我妈说,陈婆的孙子是死在杭州,在工地上搬砖,被高空落物给砸中,当场死亡。那个包工头一看死了人,托人包了2000块红包转交陈婆,将她孙子的尸体扔在医院,连夜就出了省。 咦?怎么死法不一样?不是说高空坠落吗?当然,我更倾向于芦花的说法。 年三十那天夜里,我带了两大碗的饺子送去给陈婆和芦花,陈婆基本没什么胃口,只便宜了芦花,吃了两大碗,还看不出肚子撑。也不知道饺子被它吃到哪里去了。 我和芦花商量着该怎么处理这事,没想到,陈婆当天夜里,就独自去了浙江。 我知道她是要去给孙子收尸,她说她不能让她的孙子大过年的还躺在殡仪馆的冷冻柜里。 我无法阻止。 在汉族,讲究叶落归根。但在我们村这里的习俗,死在外面的人,棺材是不能进村的,只能从山脚绕行。 陈婆没有请人抬棺材,在她独自去了趟浙江回来后,就再没提起她孙子的落处。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将她孙子的骨灰连夜带了回家,也没有入土为安,就一直藏在她床底下,直到她去世。 这是后话。 正月初八,陈婆回来了。 我们村有一种说法,叫“七不出,八不归。”是指正月初七不适合离家外出,初八不适合远方回家。 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妈说是祖辈传下来的。 我没看到骨灰盒,陈婆说,她已经处理过了。 桌上有一叠红红的钞票,是那包工头转交到陈婆手上的2000块。我心里愤愤,人命真不值钱,陈哥正值青春年少,居然只值2000块。这个包工头也太黑心了。 “婆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就这么让那包工头逍遥了?” 陈婆冷哼了一声:“他逍遥不了多久。” 她来到神龛前,拈了一柱香,向着东方拜了拜,又向中堂拜了拜,将香插在白米碗里,然后出门,一会儿拎来一只公鸡。 手起脖子断,血飞溅出来,那公鸡扑着翅膀乱挣扎啊,越挣扎血流越快,最后都汇集了一小碗。 又调了一小碗朱砂。她拿出一张黄纸,用毛笔在朱砂沾沾,在黄纸上面刷刷写了几笔,我凑过去瞥了眼,是人的生辰八字。 捏起那张黄纸,陈婆很认真的看了看,然后拿来剪刀,剪个人形,再将纸人浸在鸡血里。她眼里恨恨的,那眼光甚至有点凶,我心里嗝噔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了步。 她将左手拇指放在口中咬破,右手双指并拢,从左臂自上而下抚过,只见那拇指里的血像水笼头开了似的,哗哗的射了出来,一并落在鸡血碗中。 很快,她收手。又开始静默无声的念咒,我只看到她嘴唇上下不断的动,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柱香过后,我震惊的看到,那浸在血碗中的黄纸人,像活了似的圆滚了起来,而那些人血混着的鸡血却越来越干渴,最后只在碗壁留下浅浅的红印。 “去。”陈婆一声喝,只见那纸人从碗里一跃而起,直接飞出了屋外,不知所踪。 “婆婆……它干嘛去了?”我战战兢兢的往门口探了探头,什么都没发现,又缩了回来。 “去它该去的地方。我叶陈氏自认一向奉公守法绝没做任何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混事,可上天却让我陈家绝子绝孙。” 说到这,她一脸沧然的重重的坐下,抬头轻抚了花白的鬓角,喃喃道:“我还管什么天道昭彰天理不容,都得死,他们都得死。” 声嘶力竭,我慌忙走过去扶住她,竟发现她唇角竟隐有血迹。 我极尽安慰:“婆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陈哥在的话,也不想看到你这么为他伤心的。你自己要保重身体啊。” “老婆子已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还在乎什么。不过我家成子啊,还那么年轻啊,那么年轻就去了……让我这个老婆子怎么活啊啊”说着说着她又号啕起来。 我心惊胆颤的站在她身边,脑子里风暴简直是上了天。 刚那纸人,是要杀人的节奏啊! 虽说我对那包工头在人死后就那么草率的托人包了2000块的行为很反感,但想到,这陈哥也不是他害死的,他顶多算是负管理不善安全措施不到位的次要责任。陈哥再怎么说,也是属于意外。 可刚刚看陈婆那架势,虽说我不明白那纸人最终去了哪里,但看它那邪门的样子,八成也不是好事。而她说的“他们”,嘶,很明显不是指包工头一人,也不知道是说和陈哥一个工地的施工班组还是指包工头的家人。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可是看陈婆那么伤心,我现在说什么她估计都听不进去。我很着急,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劝说。 正在我一愁莫展的时候,芦花飞了进来,嘴里叨着样东西,它扑啦啦的进来停在桌子上,低头吐出嘴里的物什,我一看,居然是刚刚陈婆放出来的血纸人。 “陈老太,你这是造孽啊。刚要不是劳资拦住它,你这是要去祸害人全家。”芦花声音粗嘎的叫着,显得很气愤。 “造孽?我陈枝花已经到这地步,还管什么造不造孽。” “我知道成子死了你很伤心,可就算再伤心你也不能去祸害人命。你这是要陈氏一族的光耀都毁在你一身!” “一族的光耀又如何?到头来,换来的却是断子绝孙,家族成员个个不得好死,我还要这什么荣耀,我还怕什么天谴!” 我心下一窒,个个不得好死!难怪陈婆会失态成这样,会恨成这样,陈哥的死,也许她恨的更多的是苍天,恨苍天无眼,恨天道不公。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补偿她的?还有什么约束得了她? “不管怎么说,我不同意你这么做。”芦花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干脆厚着脸皮死撑着,三两下将纸人给啄个粉碎。 纸人一破,一股轻烟冒出,那本已圆润的很立体的纸人立马干瘪了,又变成了原先陈婆剪的黄纸,破破烂烂的躺在桌角。 第三十章 初下血咒 陈婆冷笑了一声,那声音阴冷又沉仄:“我要做的事情,你以为你拦得住?芦花,这么多年,我也不想和你闹分了。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那王生是非死不可。你今天虽毁了我的阴灵人,但血咒却已生效,我陈枝花以血起誓,那王生一家,有生之年不得好活,不得好死!” “你!”芦花显然气得不轻,在桌子上又蹦又跳的原地转了几圈,又咻的一下从窗口飞了出去:“劳资懒得管你。”飞得太快了,居然刮起了一小股风,窗口挂着的小畚箕应声而落,掉在地上发出啪搭一声。 陈婆转头看我,我的小心肝颤了颤,还是强作淡定的回望她,她的眼睛遍布血丝,红的出奇。 “桥娃,你在怕我。”她淡淡的陈述一个事实。 “我没有,只是……婆婆……你能不能……放过他们。”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连芦花和她那么多年的情谊都闹架了,我怕我提这个事会被她一掌给拍扁。可我还是忍不住的想给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包工头求情。人说,祸不及家人。我还是觉得陈婆要灭人全家的这一招太狠了。 陈婆叹了口气,眼里的血丝也缓缓的退了:“我知你是好意,可这事老婆子心意已决,你别再说了。” 我知再说什么都没用,只好先回了家。想着,还是找芦花再商量商量。 后来,我总是在想,如果陈婆孙子没有死的话,也许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而我重生后的生活也许会有些不同,但绝不会有那样刺激。 所以说,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多的巧合。 最近芦花总是神出鬼没的,我总逮不到它。 我不知道陈婆的血咒什么时候生效,时刻担心着那个包工头全家会灭门。可惜我们村定不到浙江那边的报纸,网络更是无从谈起。这会儿大家估计听都没听过网络这个词。 消息来源贫瘠的可怜。 陈婆自那天我离开后,一直到元宵节过了都没开过门,惹得周边邻居一直在担心,她是不是伤心欲绝之下一脖子吊死在家里了。 那几天总有人去她家附近转转,时不时的隔着大门喊陈老太陈老太,非喊得陈婆答应不可。那架式,陈婆若是不回应,他们八成会砸门冲进去。 元宵后不久,寒假就要结束了。 一旦回了学校,又是一周才能回一次家,更不容易遇上她。 寒假的最后一天,我吃过晚饭,例行每日一游,又走到陈婆家门口。冬天总是黑得很早,才七点钟,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不敢打开手电筒,不然,被周围邻居看到我这么晚还蹲人家门口,指不定还以为我怎么了。 天好冷,我在陈婆家门前跺着脚,将双手拢在嘴边,不停的呵着气。不知道芦花在哪里,这时候我万分想念它的呱躁。 我没有喊陈婆,自个儿这样站着,也弄不清是什么心理,但就是不想回家。陈婆想做的事我阻止不了,可是那天芦花说得很明白,灭人满门这可是遭天谴损阴德的事,陈婆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我希望她能安享晚年。 那天我说的给她当孙女也不是说着玩玩的。我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老太太,从小就不待见我,同样也不待见给她生了两个孙女的我妈。幸好她在我爷爷死后远嫁了,不然这些年,和我妈之间的婆媳关系一定会很糟。 这么些年,我是真的将陈婆当成自己的亲奶奶看待。 门吱嘎一声,从外向内自行打开,在冬天冷寂的夜里,别有一股渗意。 “桥娃”。陈婆苍老的声音突然响在我耳边。我心里一惊,看到屋内不知何时点起了灯。 陈婆家直到现在都没有安装电灯,照明靠的只有一盏煤油灯。她拄着拐杖站在走廊上向我招手。屋内昏暗的灯光隐隐的照出门外,将陈婆半边身子照亮,将她矮矮的身影斜斜的打在栏杆上,随着灯火的跳跃,有些扭曲。 “进来吧。” 我跟着她进了堂屋。 只是大半个月没来,感觉却完全变了样。 那张黑油油的八仙桌不见了,中堂上挂的八仙过海的那副画也没了,神龛的位置干干净净,那碗我见了六七年的白米也没了,只剩一只空碗孤独的扔在角落里。 整个堂屋,没有一丝人间烟火,仿佛空置很久似的,有一股潮味。家里常年可闻的檀香消失了,只觉得屋内比屋外还寒冷。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因为我看到那盏煤油灯凌空悬挂着,一小撮的火苗跳动着,发出微弱的黄光。 “婆婆。”我站在门边轻喊了她一声,目光尽量不去关注那盏飘着的灯。 此情此景,比当年我被鬼火追着跑还要吓人啊。 “桥娃,你怎么就不死心呢。”陈婆的声音有些无奈。 陈婆的神情太严肃,甚至有些冷冽,在光线这么不好的条件下,我依旧很清楚的看到她的双眼,隐隐又有红光。 死心了死心了,你快让我回家吧。我在心底泪流满面的呐喊。 “哎算了,你这丫头,真是没办法。”她摇摇头,往后走去。中堂后是楼梯,我们村的建筑基本上都是这种格局。 “跟我来吧。”随着她的话音,那张飘忽的煤油灯从我身边飘过,随着她的脚步,慢慢的往木隔板后飘去。 门口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只余楼梯口若隐若现的灯光。 我两腿发抖进退两难。 现在让我掉头回家是不行的,可是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慌,心里七上八下的。 “白痴,胆小鬼。”耳边一声粗嘎的声音,吓得我一抖索,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只觉得肩上一紧,是芦花回来了。 它站在我的肩膀上,支起一支翅膀戳戳我的脑袋,语气里都是嫌弃。 但神奇的,刚刚心里那股紧张和害怕的情绪消失了。 我混身一阵轻松。 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将它拎起来扔出去,扛着肩上的芦花,我紧走几步,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第三十一章 召阴诀 陈婆家的二楼,我从来没有上去过。 走在陈旧的楼梯上,我小心的像在走钢丝,双脚尽量的轻踩轻放,可既便如此,那吱嘎声还是不绝,一步一个声响,从楼底响到楼顶。 而刚刚陈婆上楼,我是一个声响都没听到。想到这里,我一把抓住芦花,将它紧紧的抱在胸前。 “我草,臭丫头你想勒死我,玛啦隔壁的,几天不见,你个死丫头辣手摧花良心大大的黑啊劳资我@#%@#^……” 它死命的挣扎着,我权当没听见它的胡言乱语。陈婆这么诡异的,我担心芦花又像上次那样放我鸽子,将我独自丢在这里。 毕竟它有翅膀,我追不上。 它越用力挣扎我就勒得越紧,这家伙的前科太多了。 我只顾着跟它拼斗,一下子好像回到以前,之前那种心慌害怕的情绪被它这么一闹,消散了不少,竟不再紧张。 “好了,你们别再闹了。”还是陈婆开口打断我们。 我一惊,缓缓松开捏着芦花脖子的手,拘谨的站在房门口,尽量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陈婆的房间。 芦花一得了自由,立马飞到了横梁上,张嘴就没好话:“我说陈老太,你这闺房里放了什么?这么臭?你是不是几十年的裹脚布都没洗,全堆在床底下?” 陈婆什么都没说,只见眼神一闪,那盏飘忽的油灯瞬间就向芦花砸去,芦花立马尖叫着,绕着房梁拼命四处躲闪,鸟毛纷纷从空中落下,我赶紧往窗口挪挪。 终于安静下来。 陈婆气定神闲的坐下来,芦花有气没力的搭拉着脑袋摇摇欲坠的站在横梁上,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骂什么。 “桥娃,你能答应婆婆一件事吗?”经芦花这么一闹,陈婆的神色和缓了很多。 “好。” “桥娃你就不问问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婆婆你说吧,只要我办得到,我一定尽力完成。”这话说得还是有余地的,万一她说的事情我办不到,比如说,去灭了那包工头满门,那肯定是完不成了。 陈婆裂开那没牙的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但眼神却慈祥极了。我的神经终于全部放松。 也拉过一个椅子坐了下来:“婆婆,我明天就要上学了,我怕会有一段时间遇不上你。你有什么事就都说了吧。” “哎,你要是我孙女就好了。” “婆婆,那天我说要当你孙女给你养老送终不是随便说说的,真的。你就当我是你孙女吧。等我长大了,赚了大钱,就带你出去享福。”我认真的说。这话我跟我外婆也说过。 陈婆听了这话,嘴角的笑意仿佛松散了似的,慢慢的隐了去,我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有些不安的看着她。 “等你长大……哎,老婆子估计是等不了你了。”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身后的柜子前。 我忽然想起,上辈子陈婆好像就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去世的。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碎花包袱,解开来,里面是一叠羊皮卷,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在最左上角,我看到古文的几个字:虚.召阴诀。 “陈老太,你早想通不就结了。脑子这么死板,到头来还不是要传给臭丫头。”既便刚刚被陈婆揍得头昏眼花,芦花依旧不改嘴贱的毛病。 回答它的是墙上的油灯,它哇哇啦的叫着从窗口飞了出去,后面跟着一簇跳跃的灯花。 哎,我刚刚怎么会觉得有它在就有安全感的?这货果然又抛下了我。 “虽说天道待我陈家不仁,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我家成子虽然死了,但我让他用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 怎么活? 接下来,听陈婆一一说来,我才知道,陈哥是真的活了。 召阴诀,可召一切阴灵为已所用。它不是像泰国养小鬼那样的损阴德的事,是由阴灵自愿跟随你,自愿为奴为婢,永世俯首称臣。而在修炼的过程中,不但可以提升自己的修为,还可以给阴灵洗灵,到一定的时候,甚至有可能让他重生。但是历来重生的事却从没实现过,因陈家列代人,都活不过半百,所以没有那么深厚的福缘给阴灵。 在代代相传中,召阴诀丢失了半部。而现在陈家拥有的上半部只能召阴人,却无使用方法。所以陈家禁止一切人员修这部书,免得招来之后害了自己还损阴德。 陈婆以自己生命为代价,不惜使用家族女性禁用的召阴诀结合其它秘方,硬生生将她孙子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但因有违天道,她说她活不了多久了。 再者,由于这本召阴诀缺失不全,她只知道她召回了她孙子,也确信他已安全的回到阳世,可是她却找不到他,不知道他最终落宿在何处。 “婆婆……”我有些无措的站起来,搓了搓手,不知该怎么接下这事。 首先,我想到的是她说陈哥还活着,活着就好办,以后慢慢找就是了。 可是,听她刚刚的意思,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确定陈哥重生成什么样子了。所谓灵体重生,应该是茅山术里的“宿主”一说,也有可能会“夺舍”,就是活生生把别人的灵魂挤出体外,抢别人的身躯。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会抢男的还是女的?甚至还有可能不是人。当然,这话我没敢当场问出来,我怕陈婆会气死。 再说了,陈家这家传的术法应该是很有名的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身无三两三,哪敢挑这一肩担。 万一被黑社会追杀怎么办? 还不如给芦花保险点。 “桥娃,我知道你的想法,婆婆也不会白让你帮忙。你虽不是我陈家的人,但芦花说得没错,你的体质却极适合修这门术法。这本召阴诀对一般的女性危害很大,但你不一样。虽说现在只有半部,但我再教你另一种控鬼的法门。虽没有召阴诀好使,但它也会助你良多。” 不是啊婆婆,一般电视剧定律,学了别人家的绝学,那他们家的恩怨情仇你都得一肩背上。我不想搅进去,人家只想做个安安静静的美女子,谈谈恋爱赚赚大钱。 可是看着陈婆那殷切的眼神,我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三十二章 上辈子的初恋 陈婆说了,陈家到她这一脉,基本上是断了,她除了一个孙儿,再无亲人。总不能真传给芦花吧? 亏我刚刚还情真意切的说要将她当自己亲奶奶,现在遇上一点小事就推三阻四的,这也太对不起这些年陈婆对我的照顾的。 虽说我的第六感拼命在跟我说,这本书是祸害,不能接。 我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过来,并答应了陈婆。 “婆婆,我答应你,一定找到陈哥。到时候,我会把这本书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陈婆笑了笑:“书就不用还了,就当是我请你帮忙的报酬吧。”她又低声的嘀咕:“反正早晚有一天还是你的。” 啥? 她一挥手,一盏蓝幽幽的灯无声无息的浮现出来,大约一个汉子的拳头大小,周身都围着一圈幽深的蓝光,在半空中微微的抖动着。 “这盏灵骨灯是我三十年前在河西发现的,里面的灵体被我以陈家秘法作了封印。现在我将它送给你,以后如遇上事情,它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艾玛,不是单纯只保管本书吗?需要这么恐怖的灵骨灯出场,那一般都是大事儿了。 陈婆拿出一串手链交给我,我一看,是串白白的刻着莲花的类似车渠的手链。她将它戴在我手腕上,左看右看,不住的夸奖:“还是姑娘家的手戴着好看”,又说:“老婆子当年想了好些法子才安妥了它,这么些年,也是很不错的伙伴。桥娃啊,以后你们要好好处啊。” 这话说的,好像是要把我嫁给这鬼灯似的。 她一招手,半空中的灵骨灯一溜烟似的消失在手链之上。 我一抖索,一丝阴凉的气息环在手腕上,不过很快就适应了。 我抬着手腕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婆婆,我该怎么召唤它?” “你心里想什么,它都会感应得到,自然会按你想的去做。” 纳尼? 那万一我想男人了怎么办?难道它要去抓个男人来? 退一万步讲,哪个人心里没有些小心思啊,它贴在我身上,不就像监视器一样,24小时全方位的监控我,想做点跑偏的事都不成了? 我赶紧捋下手链,满脸郑重的塞到陈婆手里,诚恳的说:“婆婆,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陈哥。这么听话乖巧的小灵你还是留给自个儿吧,我已经有了小天,足够用啦。” 真的,婆婆,你快放过我吧。 陈婆有些好笑的望着我:“你是不是怕有些小心思被小灵发现?你不用慌,好好和小灵沟通,平时的时候,小灵是不关注这些的。只有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再联系它就成。” 她拍拍我的头,叹了口气:“跟着我大半辈子,说真的,我也舍不得,只是,有些事,以后你会遇上,有了它在,我会安心点。再说,老婆子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这些东西不留给你难不成还带进棺材里?” 果然,没好事。我有些哭丧,不接行不行。 “拿着吧。” 我点点头,再次接了过来,重新戴到手腕上。 芦花回来的时候,我们已基本交涉完毕,陈婆正在灯下再交待一些其它需要注意的事,零零落落的,听得我昏昏欲睡。 晚上,是芦花送我回家的。一路上,它很得意的说,它早知道陈老太会将书传给我。我问它为什么会知道,它又不说,存心的吊我胃口。 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想起陈婆还交待我,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找齐下半部书,我就头疼。 寒假结束,我回到学校。 初二的下半学期,我们换了教室,搬到了二楼。原来的教室改装了一下,变成了教职工休息室。 还换了个班主任,男的,姓张,左边背有些鼓起,据说是小时候让门板给砸的。所以同学们私下给他起了个外号——骆驼。 这张老师据说当年大学本科毕业时成绩还是相当不错的,但因为整体形象不佳,导致几份合他心意的工作都没录用他。一气之下,来到我们这山区中学当了老师。 平时有些清高,不太爱搭理人。 他跟我们讲得最多的是:你们学习好的就要洁身一点,不要跟那些读书混蛋的混在一起,这就是文人气节。 上辈子听他这么说,我还觉得挺有道理的,看那些差生就有些不和谐。结果,毕了业后,我才发现,其实合得来玩得好的还是那些所谓的“差生”。而那些所谓的好学生,在各奔东西后再也没有了联系。 叶程现在天天跟着我,跟屁虫似的,导致校园里就有了风言风语,说咱俩在谈恋爱。叶程不反驳我不管他,但是我得回应啊,tmd老娘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选择个小胖子啊。虽然他现在瘦了些,但依旧是个小胖子。我一向自认可以胜任外貌协会会长一职。 再说,我上辈子的暗恋对象凌海现在还坐在我前面呢。 没错,上辈子我是有喜欢的男孩的。喜欢了八年。 有一次,曾听人私底下跟我说,他在寝室里亲口向他兄弟们承认喜欢我。 把当年的我给乐的。 不过因着些少女莫名的自尊和骄傲,一直暗搓搓的喜欢着却死活没有胆子表白,再后来,我初中毕业后,辍学了。 之后,我又在厂里打了几年工以后,深觉打工不易,凭着几年打工攒的钱又找了个技校去读书。 他上大学的时候,还打过一次电话给我,大意是说初中那会儿不懂事,什么情啊喜欢啊都是小孩子过家家说着玩的。当时,在寝室里接到他的电话,我还有些懵逼。完全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末了,他又祝我生日快乐,然后说寄张相片给我,留个念想。结果几天后,我还真收到他的一封信,里面就一张相片。 说真的,我也就放心底喜欢着,却从没敢奢望有任何交往。他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我只是个技校工,如何配得上? 那时候我极端的自卑着。但就算如此,他的那几句话也让我难过了几天。 后面心思就淡了。 而很神奇的,自从初中毕业后,我俩居然一次都没遇上过,连唯一的一次初中同学会还因为我迟到了而他提前走了,而错过了。 我认命的一踏糊涂。 第三十三章 那个小子 当时我学的是平面设计专业,毕业后,进了一家电气公司上班。都市的工作压力很大,在打拼之余,偶尔也会在午夜梦回间梦到初中校园,梦到他。一觉醒来,却又恍如隔世。 后来,他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当地比较有名的设计院。某天,他在网上问了我一些公司待遇,我一一作答后,他酸溜溜的回话:“哟,你工作这么多年才一个月3000多块啊。” 然后说了一通他们院待遇多么好,一副设计图可以拿多少提成,他底薪都有1200元。他们院的院长是什么什么著名大学毕业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证书等等,末了又问我:你们公司做设计的人有没有高级工程师?做工程对专业要求很高的,你们有没有同济大学毕业的?什么?这些都没有?那你们公司也太差了……等等。 当时,我还以为他qq被盗了,虽说初中毕业后就再没见过面,但他大学毕业后的这变化也太大了。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再也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发奋坚强的男孩子。 25岁那一年,我跟自己说,我该找个男朋友了。 接下来是拼命的努力工作,直至重生回来,我终于混到了个小主管,月薪有将近2万,虽不算多,但在工薪阶层,也不算低了。 我盯着前面他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大脑袋,一边回想上辈子,一边满嘴跑火车:“什么喜欢?你们想我乱伦啊,叶程是我弟,我妈的干儿子。小时候吃奶,都是他一口我一口的让我妈给喂大的。” 这时候的同学还是很单纯的,我讲的这么明朗,有人默默的红脸了,不止叶程一个。 叶程比我小一个月。 上辈子,我和凌海一直是前后桌,教室里共有四排,每隔一学期都要换一次坐位,我基本在第二排和第三排的第二桌和第三桌之间徘徊。他也是。不是在我前桌就是我后桌。 我记得初一的时候,这小子是个混蛋,老是带着班上一帮半大不小的毛头,大祸小祸的不断闯。 我之前说了,我们初一的班主任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女生,脸皮薄,经常被这些调皮的男生气哭。 其中就有凌海很大的功劳。所以教室门口的走廊,经常有他在站岗。不过就算让他站岗,他也不会老实的。有一次,他又被老师罚站在门口,当时在上数学课,我上着上着一转头,发现他爬在窗户上,像壁虎一样贴在窗玻璃上对着里面的同学做鬼脸。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我们数学老师也发现了,冲出去像拎鸡仔似的,将他一把抓了下来,抡圆了胳膊将他直接扔到了校园的花圃里。 真的是扔,抛物线一样的。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脸通红的冲进来,和数学老师打了一架。当然被揍的比较多,但是当时他那脸上的神情我一直记得。估计是觉得敏感的少男心被数学老师给伤着了,感觉丢了大脸。 反正初一的时候,我对他是没什么感觉的,每次看他和老师吵架都觉得他挺烦人的,而且读书又不好,每次考试成绩都平平。 到了初二,换了个老师以后,他突然像武侠小说中被打通任督二脉似的,上课开始认真听讲,不再和老师对着干,那成绩蹭的一下,窜到了年级前五名。 好像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对他多了很多关注,后来问一些和他同个小学的同学,才知道他在小学里一直是学霸。 那个时候,对读书学习好的同学总是会有更多的关注。一些懵懂的少女心思也会围着他们转悠。 自从重生回来,再次看到他,心里还是有些小波动,当然,不是当年那种少女怀春的感觉。毕竟三十岁的老女人,再对着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有冲动,那口味也太重了些。 只是觉得能够再见到还是有些小开心的。学习之余,也开始重新审视他。 劳逸结合方为养生之道啊。 老实说,凌海长的也不帅,所以我想,我上辈子肯定是被他的好成绩给吸引的。他是我们那一届唯一一个公费考上重点高中的同学,后来上的也是211的名牌大学。 我托着脑袋拿着笔,微笑的望着前面的凌海,满脑子都在回忆着上辈子的事。估计是我这个姿势保持的太久,脸上的笑太明显了。 “叶桥,你呆呆看着凌海都看了大半天了。你是不是喜欢凌海啊。”同桌凌晶晶是个大嗓门,一声既出,四周皆静。连凌海都惊讶的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去,凌晶晶,你到底是有多无聊。 教室里响起轰然大笑。 难为我这张老脸还得强撑住:“是啊,看他挺帅的。不过,你也盯他大半天了吧,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是对着他在发呆?” 凌晶晶瞬间满脸通红:“你胡说。”她拿起一本草稿就砸向我,被我手疾眼快的接住,边继续撩她,边乘机跑出了教室。 这辈子,对凌海,我还真没有想法。观察他,只是试图找出上辈子的喜欢,除了他成绩好以外,是否还有其它的优点。 第三十四章 陈婆去世 时间很快,草长莺飞,人间四月天。 我的生日又要到了。 这么多年,我已经不奢望我妈会记得这日子,反正我自己不忘就行了。 清明这天,学校照例放假,初一初二的班级都是放一天,初三因为要中考,取消假期。 这天刚好是个星期三,不过我还是决定不回家,回家还不如学校自在。 我现在住的还是那间大通铺宿舍,不过床位从下层搬到了上层。我的位置边上,就是个大窗户,用木棱一根根的支着,整片的玻璃窗碎了一半,冬天比较惨,冷风呼呼的吹,所以大半时候都用蛇皮袋给堵着。幸好现在是春天,倒也凉快得很。 今天不用上晚自习,我早早的回了寝室和同学聊天,因大部分同学都没回来,所以寝室显得特别空旷。 10点钟,熄灯铃响起,寝室内一片漆黑,有月光从那破碎的窗子透出,打在我的床上,微微有些亮。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我将棉被叠叠好,靠在上面跷着腿,拿着根火腿肠啃着,边小声的和边上的同学低声聊着。等到大家都困了,大约也快12点了。我蜷了身子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半夜,总觉得有什么在我脸上戳来戳去,我不耐烦的一挥手,碰到了个毛绒绒的物什,吓得低叫一声,当场就翻身起来——是芦花。 睡在边上的同学被我吵醒,不满的嘀咕了两句,我忙着道歉,说是做恶梦了。 我将芦花从被子里掏出来。 芦花抖着被我揉乱的羽毛,很生气,却没开口说话,估计是怕边上有同学没睡死,吓到人。 我心下明了,赶紧穿了衣服起来,想带它到外面操场上去说话。 摸索着爬下床时,碰到了底下的叶晓梦,她眯着眼睛问我是不是要去上厕所? 我只好承认。 叶晓梦今年初一,就睡在我的下层,今天我说不回家,她也就很义气的说要陪我。 等和她去厕所转了一圈后,她打着哈欠躺回床上又睡死了过去。 我将芦花夹在胳肢窝下,快步的走到操场上。 “你这么晚来干嘛?” “臭丫头,你快去看看吧,陈老太死了。” 我心下一惊,骤然觉得脑袋有些晕,芦花这话说得很直白,我想装听不懂都不行。 放出灵骨灯,在前方照明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凌晨2点多回到了陈婆的家。 跟着芦花上了楼,陈婆安静的躺在床上,桌上的煤油灯的灯油差不多要没了,油灯的灯光无力的跳跃着,随着窗边的风微微抖动,仿佛随时会熄灭。 陈婆走的很安祥。穿着一身干净的碎花布衣,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她仿佛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 芦花问我怎么办?我当然不能让她像上辈子那样死了几天才被发现。可是我又不能现在去喊人,不然该怎么解释我半夜三更从学校跑到陈婆家里? 想了想,将陈婆的柜子打开,将里面的棉被抱了一床出来,从窗口扔下。然后又将屋子里的东西拨乱,装成一个进过贼的样子。 陈婆家实在没什么东西,我叹了口气,只好将她的桌子给放歪点,再放倒个椅子,又将油灯给挂起来,万一不小心被风给吹倒了就真作孽了。 该说的话,陈婆那天都跟我讲清楚了。虽说我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一遭,可心里还是很难过。我在床边静静的站了许久,向她承诺着,这辈子一定会找到她孙子。 对修道者而言,向死人许诺可比向活人许诺严重是多。所以很多话我不敢乱说,比如说:我一定找到召阴诀的下半部,这种话。 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关键是,我不想找,这么宝贝的东西指不定会有多少人觊觎。 乘着天黑,我下楼回学校,出门的时候,将她家大门大大的敞开着,这样可增加其他人探望的机会。 第二天中午,芦花告诉我,陈婆被邻居发现了。现在大家在村里商议着下葬的事。我向张骆驼请了假,他不太乐意,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奶奶死了。他没再说什么,让我回了家。 我来到陈婆家时,已有很多人围在那里,陈婆家从没如此热闹过。因她家实在是没什么物什,连邻居来了连个板凳都没有,大家只好站在廊道上商议着。 后来村支书和左邻右舍以及我爸妈一起,给陈婆定了个薄棺,抬去葬了。 本来我想去扶棺,但是我爸妈不同意,说是非亲非故的,棺材又不是其它好玩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扶。看他俩老人家的意思是坚决不同意,我也只好作罢。一路随行到葬地。 我们村还是土葬,陈婆已无亲人,所以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除了抬棺的四人,随行的寥寥几个。我默默的跟在队伍的最后,心下一片凄然,眼泪止不住的淌,可还得顾及边上的人,只能低着头,尽量不让他们看出异样。 就像我妈说的,非亲非故,我连扶棺都没资格,更别说哭丧了。 在农村,像陈婆这样属于寿终正寝的,又不是亲属的,是不可以哭的。如果陈婆年纪再大点,就算是她亲属也不会哭,还得逢人就笑,家里还要吹锣打鼓热热闹闹的送离世的人出门。 因为是喜丧。 芦花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在棺材上空,来来回回,大家只顾着走,也没怎么关注它。对村人来说,顶多有些奇怪这只雀儿。 从今以后,再不会有哪个老太太会像她这样待我,以后的修道之路也只有我一个人走,遇上艰难险阻也只能凭自己解决。那个眉目慈祥术法深不可测的老太太就这样离去了,总让我感觉到不真实。 本来这种下棺后,一般帮忙的人都会在主家吃顿饭,但陈婆这种特殊情况也无法照例。大家在齐心挖了坑下了葬以后,填土立碑,打扫完毕,各自回家。 至此,也算是简单的办完了丧事。 第三十五章 学霸的心思你别猜 回到学校后的这几天,我都无精打采的,总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上课总是走神,瞪着书本完全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为此,张骆驼找我谈了次话,大约内容是:平时看你还算是根苗子,怎么这几天状态这么差,都混得要和那帮差生一样。上课不好好听,以后有什么出息?工作都找不到,饿不死你! 我很想回复他:找不到工作没关系,找个好男人嫁了就成。 但是没敢,否则他铁定找家长。九十年代,大家都还很清纯的,谁家出了个早恋娃都觉得丢人。 但是青春的火苗怎么可能轻易的被掐灭,于是都在私底下,暗搓搓的喜欢来喜欢去。 芦花大约实在看不下去我这焉搭搭的样子,难得的安慰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陈老太求仁的仁,不是救回她孙子了?你成天拉个脸算什么回事?” 这算安慰吗? 我不理它,它说的我都懂,可心里难以接受,总觉得像陈婆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特别是上次在墓室里见过那个女鬼后,我对这个世间本来很正常的事产生了怀疑,那个女鬼死了那么久都有可能复活,那陈婆呢? “我明白,可是芦花,你真认为婆婆死了吗?我总觉得好不真实。” “你以为起死复生是那么简单的事?陈老太有几斤几两我清楚得很。上次在鲁湾墓地她就有些伤元气,后来又进山和那只山狸打了一架,这次还为救她孙子,又动了召阴诀,可谓是耗尽了心血。想复生,别作梦了。” “山狸?是那只黑了你的山狸吗?”我一直没时间问芦花,它上次和陈婆失踪的那段时间,到底进山做了什么。 “就那畜生,草,劳资看到一次打一次。”一提山狸,芦花总是很激动。 说得好像它不是畜生似的。 “说到这个,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和那山狸到底怎么结仇的,怎么总是喊打喊杀的?” 芦花拍了拍翅膀,张嘴大骂:“草,那娘皮子死不要脸,居然敢乘劳资休息时黑劳资#^%$!#$&%&……”又是一串精彩的骂词。 骂了半天,我也没弄懂他们到底是怎样结仇的。 没办法,芦花的关注点永远和我们不一样。 等它终于间歇下来,我赶紧见缝插针的转移它注意力:“喔明白明白,那以后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大约是太依赖婆婆了,现在她这样离去,我都有些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了。”我有些不太好意思。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这个世界上少了个人,难道地球不转啦?再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嘿,你只死没良心的大肥鸟,你这话说得也太凉薄了吧。 我没好气的瞪了它一眼。 “这世上很多事情,总在峰回路转时,遇上意外的惊喜。” “什么惊喜?” “比如说,我再不叫你臭丫和傻丫,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惊喜?”芦花二逼兮兮的说。 我感叹着:“真是谢谢你,有你在身边我觉得好温暖,我以后再也不叫你肥母鸡了。” 芦花:艹 …… 在小学里,我混得风生水起,但自上了初中后,我就不得不提起全副精神来学习,毕竟上辈子我的初中成绩也不太理想。 大约是习《三灵心经》的缘故,我现在的记忆力和理解力都比以前有很大的提高。这让我学的稍稍省力了些,成绩也基本保持在年级的前五名。 上午的第三节课是几何,因几何老师家里有事,班主任临时通知我们上自习。我一手撑着头一手转着笔,望着桌上空白的草稿本,想着以后的事。 这么些年来,除了我自己外,其它身边发生的事一件件的,都如实的和上辈子一样,有条不紊的一一出现。 我不想再辍学,但以我家目前的状况,很有可能我会重蹈复辙。 我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上辈子,就是因为家境原因,再加上我当时中考才考了300分,妹妹又马上升初中,所以我爸妈才决定让我缀学,不再上高中。 这重活一辈子,我不能再让我妈用同样的家境困难,将我的求学路给生生断送。 那么,首先,我得自力更生,我得有钱。可是作为了一个学生,我要怎么赚钱?要是我跟我妈说我寒暑假要出去打工,她肯定不同意,她觉得我可能会被拐走。 除非有人愿意带我去打工。 但我们村的女的,外出打工的大部分在服装厂里上班,而以学徒的身份进去,以我们这里的生活水准,2个月的暑假时间是绝不会赚到高中的学费的。 真是愁人。 “叶桥,这道题怎么做?” 前面的凌海忽然转过头来,拿笔点着手中的作业本。 我一愣。 上辈子,他也问过我,而之所以我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整个初中三年,他就问过我这么一次学习题,而当时我的成绩还没他好,几何更是惨不忍睹。 所以当时的我一脸懵逼的望着他。他顿了一下,立马转过了身,还丢下一句:“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果真,从此以后他再没问过我任何题目。他连话都跟我说的很少。 他估计是看出我脸上的恍忽,眉一皱,准备就转过身去。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豪气干云的回他:“急什么,我教你。” 他嗯了身,将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因中学的书实在不少,大家习惯性的将所有课本都整齐的立在课桌上。我将桌上的课本一股脑儿的全部塞进了抽屉,方便他趴着。 拿过他的作业本,我装模作样的研究了一会儿。老实说,这辈子我的几何成绩还不错,但凌海的数学成绩更不差,而这题型,虽然不简单,但没道理他会来问我,他的同桌可是数学课代表。 大约是看我这样皱着眉头一脸便秘样的思考太难过了,凌海忍不住问我:“很难吗?” “不难。”我赶紧回神。想了想,然后在草稿本上刷刷刷的画了三条辅助线,然后头对头的趴在桌子上跟他解说。结果,越听他越皱眉,后来干脆拿了橡皮擦将其中两条给擦掉了。他将我的草稿本转了个方向,拿着铅笔点了点,说道:“这两条我觉得不需要。” “咦?那只有一条怎么够?” “你看啊,画这条,我们可以先从边上的三角形开始证明,sin……”接下来他喋喋不休的将整道题讲完了,我托着腮一脸认真的望着他。 “你看,其实也挺简单的。”最终,他对着我说道,一脸的轻松。 “是啊,那你还问我干嘛?”我好无辜的望着他,心里笑翻了天。 他当场就红了脸,爆红,连耳朵尖都红了。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去,他低着头开始写作业。刚好下课铃响了,他笔一扔,就走出了教室。 原来,当年他是这个意思啊。 当年,学渣的我如何能明白一个学霸的心? 所以说,不好好读书没前途啊。 第三十六章 你能借我点钱吗 很快,初二下学期结束了。我的赚钱法子还没摸清,真特么愁人。 暑假来了,2个月的自由期实在是太宝贵了。我刚想欢呼,结果班主任进来说,为了更好的迎接初三,这个假期放到七月底,八月补课,不强求你们,自愿为主。 临了又说了句:初三非常重要,课程非常紧,老师没有时间天天跟你们屁股后教导,这次补课的内容就是提前上初三课程。 这还让我们怎么说?大家面面相觑。不用说,那是非来不可了,除非真是差的无可救药并且决定读完初中就辍学的。 我的赚钱计划又得变了。 我记得2000年那会儿,上高中,学费大约是800块。对于普通的农村之家,这也不是笔小数字。我偷看过我家的存折,全家总的存款只有5600块。而上辈子的我,还考了那么丢人的分数,也实在怨不得我妈。 小时候,总是看到我爸在煎药。那时还不懂,还在心里抱怨我妈不关心我们,只知道关心我爸,总觉得自己像这个家里多余出来的,只是他们婚姻的附属品。 重生一世,再经过这么多年的旁观,我才知道,我爸身体不好,是十二指肠出了问题。这是个富贵病,只能好吃好喝的调养,不能干重活。吃药吃了十年,吃空了家底。 我妈是个女汉子,再多的苦累都不愿意跟我们说。还是我大姑告诉我,我爸那会儿去sh托她找了个军队里的老中医,吃了很多药,一个月就一千多块,九十年代,一千多块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也幸好那会儿,我们家开了个加工厂,我妈起早贪黑的苦干,才终于将我爸的身体给调养回来。 所以,我不能再给家里添负担了。 我蹲在操场的大梧桐树下,有气没力的扇着风。芦花在草丛中扒拉着草籽儿。远处的篮球架上,凌海带着几个男同学正在挥汗如雨的打篮球。 “芦花,你有没有什么快速的赚钱法子?” “有啊。” “快说来听听。”我一听挺兴奋的,一把将草丛中玩得开心的芦花揪起,托到眼前很认真的望着它。 “咱们抢银行吧。”芦花瞪着小眼珠一脸认真的望着我。 “滚蛋!”丧气的将它随手往草地上一扔,它扑拉拉拍着翅膀飞起来,飞到半空中朝着我大骂:“草,你个娘皮子,是你来问我的。” 我紧张的望了望远处的凌海他们,发现他们正打得起劲,丝毫没注意到我这边。才叹了口气,又愤愤的压低声音:“我是正经的问你。你跟我扯什么赎子。” 它收拢了翅膀落在我边上:“劳资也是在正经的回答,不抢银行,哪来的快速赚钱法?再说,我又没赚过钱。” 也对,差点忘了,它只需要吃饱肚子就行,草丛里,大树上,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到处有它吃的东西。 它的确不需要赚钱。 好惆怅。 大约是芦花看我太沮丧,它又走近了两步:“你不敢动手,要不,劳资牺牲一下,抓只鬼去试试看?” 你这是安慰我吗?吓死人怎么办?这二百五。 我:“上次在墓室被鬼吓得团团转的也不知道是谁?丢人。” 芦花:草 受不得刺激的芦花,振翅飞走了…… 双手枕在脑后,我躺在草地上,望着碧蓝的天空,遥遥回想着上辈子的工作。 上辈子,我的专业是平面设计和电气设计,但现在连台电脑都没有,当然,就算有也没用。 唯一的业余爱好是炒股。 虽然只是业余炒着玩,也就几万块钱,打发打发上班闲余时间的。但因为一开始一窍不通,而当时办公室刚好有个据说炒了十八年的老股迷,没事的时候就向他请教了很多。他股海浮沉这么多年,据说小赚了十几万块。 我觉得他很了不起了,因为大部分的股迷都是亏的。 他很清楚从2000至2008年的牛熊市,以及哪几只绩优股。他甚至把当时的行情波动点数都背得出来,所以大体的我也知道那八年里的股市节点。 可是就算这样,我也没有本钱。而且还不能从亲戚长辈那里借,否则不出一小时,就会传到我妈耳朵里。 哎,说到底,还是需要钱。 @@@@ 期末考试完,我跟我妈说老师要我留校帮忙批试卷。然后拿着好不容易攒下来的20块钱,带着芦花,花了5块钱坐了1个半小时的汽车到了县城。 我想试着碰碰运气。 小县城里只有一家证券公司,两台电脑,和两个浑浑欲睡的伙计。不要奇怪为什么星期六的证券公司会开门,我也是在上个学期的寒假,去县城里的小姨家玩时,路过这家证券公司才注意到的。当时还很奇怪问小姨,她也没怀疑为什么十几岁的我就知道证券股票这种跟我完全不搭的公司上下班时间。 小姨告诉我,边上的那间小当铺是一起的,所以基本上只要小当铺不关门,这证券公司也都开着。 嗯,这是主业副业两手抓两手硬啊。 进门的时候,门口那个男的扯着眼皮瞥了我一眼,又继续搭拉着脑袋睡觉。四周看了看,走到他的身旁,轻轻的敲了敲桌板,问他:“请问今天可以开户吗?” 他抬起头,眯着眼看了我一眼:“不可以,下周过来吧。” 我又问:“那能先登个记,等工作日上班再代开户可以吗?” 他说这可以,不过要身份证和押金。 我说我只有15块,等一会儿还要坐车回家,押10块钱可以吗? 那个男的终于完全清醒了,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开了。 哎,我也觉得自己挺二百五的。可我全付身家只有10块钱。 “我会看相,我家祖传的,如果说得准,你能借我点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