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成欢》
第1章 当你老去
身着素色半旧对襟褙子,乌发间没有任何点缀的顾青未端坐于床前。
紫檀雕花的大床乃是她当年的嫁妆,选了生长多年纹理细密的紫檀,由最手艺最上等的工匠花费整整一年时间精心打制而成,细嗅之下,还能闻到馥郁的芳香。
身为顾氏嫡女,自她出生起,便自有长辈开始操持起她日后的嫁妆,到得她出嫁,陪嫁的嫁妆贵重如头面首饰,普通如平时常用的碗碟,都无一不是当世精品。
可现在,这张随她一起远赴京城的床上,却躺着一个病得人事不知的男人。
见床上之人嘴唇噏动着似要醒来,顾青未端了身旁红漆描金的托盘里的甜白瓷药碗,用有着精美花纹的银制调羹细心的将温热的药汁一勺勺喂入男人的嘴里,然后又抽出浅绿的丝绢在他因吃药而显得温润的唇畔摁了摁。
淡褐色的药汁迅速氲开,在丝绢上留下一团微湿的痕迹。
也不知是来自于身侧的药碗还是手中的丝绢,顾青未鼻端嗅到淡淡的苦涩味道。
淡淡地看了手中的丝绢一眼,视线在扫过那团褐色痕迹时微微一顿,然后也未将这丝绢收入怀中,只随意放在托盘里。
回去就让人毁了吧,顾青未想。
做完这一切,她双手交叠着置于膝盖上方,用这种端庄的姿势打量着躺在床上因久病而双眼无神的宁致远。
这个男人,是顾青未相伴了几十年的丈夫。
定国公宁致远风流了一世,至今坊间还有他为那些欢场大家所写的诗词小曲流传,惹出来的风流佳话便是随意一个懵懂孩童都能数出来几桩。
而如今,他也只能像这般躺在床上,日日靠着名贵的药材吊着一口气。
顾青未十六岁嫁入定国公府,到如今,已经近四十年。
清河顾氏乃历经了几朝几代的门阀世族,遥想当年鼎盛之时,五姓七望之家出的官员在朝廷能占半壁江山,其中的风光尊贵,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更甚至,前朝皇帝曾有意将最宠爱的公主嫁入顾氏,却被顾氏族长断然拒绝,饶是前朝皇帝气得破口大骂,最终也不能对顾氏做些什么。
当初的门阀世族,就有这样的底气。
可再怎样的风光,也只是从前。
呵……
世人都道定国公夫人是这世间一等一的贤惠端庄,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其中的苦与乐,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明了。
想起这些陈年旧事,顾青未眼中不无怅然,但更多的却是讽刺。
宁致远就是在这时候突然睁开眼的,神智难得清明的他,在察觉顾青未眼底深处的冰凉时微微一怔。
哪怕这些年已经习惯了顾青未的这个样子,他仍觉有些不适。
记忆里,顾青未初嫁给他时,也是有过明媚鲜妍的,直到后来……
思及此,宁致远眼中便有怅然与苍凉。
他年轻时本就贪好颜色,气盛之时又与顾青未之间几多误解,后来干脆就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全然似是忘了府里还有个嫡妻,直至两人行至陌路。
可到老时病痛缠身,才突然醒悟到当年的自己有多混账。
他有过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府里更有不少妾室,但到他病得不能动弹时,守在他身边的,也唯有这个早已对他灰心绝望的妻子。
微闭上眼,宁致远心里堵得难受。
这样的醒悟,如果来得早些再早些,也许,他与顾青未之间便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了。
哪怕明知已经晚了,宁致远到底还忍不住心存期望。
“欢颜,现在求你原谅我,是不是已经晚了?”浑浊无神的一双眼因那期盼而有了点神光。
欢颜,是顾青未的乳名。
当初他们情浓时,宁致远也曾拥着顾青未,在她耳边如此低声呢喃。
顾青未一顿,然后却是微微一笑,道:“老爷说什么早啊晚的,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心底却冷冷一笑。
原谅,她拿什么来原谅,又凭什么要原谅。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提什么原不原谅的,岂不是显得可笑了。
她已经五十几岁了,又能再有几年好活,如今唯一所想,也不过是过个顺心如意的晚年罢了。
至于宁致远那奢侈的歉意与情意,还是让他留给他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妾室姨娘罢。
视线自因久病而显得尤其干枯瘦弱,完全看不出来年轻时候风流模样的宁致远身上淡淡扫过,顾青未心里其实是有些快意的。
到底,时光磨尽了她对宁致远的恨,但她心底仍残留了怨。
凭什么,他将年轻健康时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花在了他那为数众多的红颜知己上,到如今,他在床上瘫成了烂泥,照顾他起居的人却是她这个贤惠大度了一辈子的正室?
只要这样一想,顾青未便忍不住想要冷笑。
就这样,他竟然还敢说出“原谅”两个字来,她顾青未的原谅,有那么廉价吗?
不过……
再看了宁致远那带了死气的病容一眼,顾青未心里又隐隐有解脱之感。
宁致远,他坚持不了几天了。
只待他一去,她从此就是定国公府的太夫人,更可以安享自己再无任何烦恼的晚年了。
哪怕身为妻子盼着夫君去死本就是极为大逆不道之事,但她憋屈隐忍了一辈子,如今怎么能不觉解脱呢?
这样一想,顾青未的心情甚至快活了些。
宁致远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了下去。
他觉得眼皮愈发变得沉重起来,失去意识之前,他想,若是有来世,若能再与他的欢颜成为夫妻,他一定再不负于她。
而顾青未,看着又睡了过去的宁致远,也在想,等宁致远不在了,她就把国公府的一应事务都交到儿子媳妇手里,然后搬去荣禧堂里养老。
嗯,若是有来世,她绝对不要再与宁致远扯上任何关系,寻一个聊得来的夫婿,过着平淡的日子,哪怕没有这国公夫人的尊贵,但这样,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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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生
顾青未睁开眼,眼中因初醒而有些迷茫。
目光所及不是她早已习惯的淡青色鲛绡帐子,而是茜红色软罗帐,帐子并未放下来,只用银制的帐钩往两旁拢着。
这帐子,倒似是她未出阁之前在顾氏的闺房里那顶。
顾青未一时之间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又闭上眼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事。
宁致远到底还是没能挺过隆庆二十五年的冬天,自对顾青未说出那番求得原谅的话之后,没过两天,宁致远的病情便有所加重,哪怕宫里的皇上都遣了太医在定国公府守着,仍没能抢回宁致远的这条金贵命。
宁致远的病逝在朝中无疑是件大事,当今皇上与他是嫡亲的表兄弟,这些年来宁致远在风花雪月之余也确实为皇上也为大周做过不少的事,他活着时尊贵非凡,死了也同样是别样的风光。
皇上下旨辍朝三日,赐祭并亲写祭文,还遣了百官临吊。
哪怕谁都知道人死了就一无所有,也仍让人欣羡于宁致远所享有的待遇。
顾青未在宁致远死后,就借口太过悲痛数度昏厥而将丧事全部交由儿子儿媳来操持,甚至在各通好之家前来凭吊时都未露过面。
不过,以定国公夫人这些年来的贤惠名声之下,又有何人会知道她是有意的?
反倒是招来了许多与她同辈的老夫人们的劝慰。
劝慰……
没有人知道她根本就不需要,宁致远死了她可是松了一口气,又如何会有伤痛。
顾青未记得,她夜里无眠时去了为宁致远布置的灵堂,准备与宁致远说说话,也好全了他们几十年的夫妻“情分”,后来有些累了,似乎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那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莫非,是儿子儿媳将她安置到了别的院子里?
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屋子,顾青未心里疑惑更甚,儿媳做事一向妥帖,哪怕如今忙着为宁致远治丧,又如何会忘了吩咐人守在她身侧?
这许多的疑问让顾青未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的,闭了眼略休息了一会儿,她手肘往后一撑坐起身来。
“来人!”她扬声唤道。
但话才出口,顾青未就怔住了。
她已是年逾半百的老妪,这些年的憋屈隐忍她一向将之当作是修身养性,因而声音早就变成了与她的年纪相符的温和慈蔼。
可方才,她分明听到,自己的声音清脆如玉珠滚玉盘。
顾青未心下骇然。
她只睡了这一觉,怎么倒把声音睡成这种模样了?
她是想安享晚年没错,可被人人称颂的定国公夫人若是一开口便让人误以为是总角小儿,那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思及此,顾青未情急之下猛然坐起来,却又在视线触及攥着锦被的那只手之后眼中只剩了惊骇。
怔愣着将两只白皙的小手举于眼前,顾青未如少时那般惊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属于定国公夫人顾青未的手,虽然仍保养得宜,到底还是能看到岁月的痕迹,可她眼前的这一双,白皙娇嫩,手背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小肉窝。
这分明是只属于稚龄孩童的!
顾青未几欲晕过去。
她只是在宁致远灵前睡了一觉而已,难道是宁致远泉下有灵,知道她对他的死并无半点敬意与伤痛,所以以鬼神之道惩罚于她?
顾青未从来都不敬鬼神,叫她如何能相信这等荒谬之事?
可若不是如此,眼前这一切又要怎么解释?
正欲下床寻了镜子看看,顾青未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温柔中带着些焦急的声音自外传入:“七姑娘可是又梦魇了?”
随着这声音一起入内的,是一名穿着葱绿色比甲约十一二岁的丫鬟,在她身后还跟着几名年纪比她小一些着同色衣裳只是没穿比甲的小丫鬟。
推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望向床上正欲下来的顾青未,直至确认顾青未并无任何不妥,说话的丫鬟才转过身端着一张严肃的脸训斥身后几人道:“不是吩咐你们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七姑娘吗,我才走开多久,你们就是这样侍候主子的?要是姑娘有个什么不妥,仔细你们的皮!”
有小丫鬟不服气:“秋岚姐姐,是姑娘不要我们守着的……”
“还敢顶嘴!”秋岚眼神一厉,便瞪得那说话的小丫鬟再不敢多言。
听着这些话,顾青未一时之间有些呆呆的。
并非她不认识眼前这些人,相反,她对这些丫鬟们都极为熟悉。
秋岚是顾青未乳娘的女儿,比顾青未大上两岁,六七岁上就到了顾青未房里侍候,后来更是成了她房里的大丫头,管着院子里上上下下二十来个人。
当初顾青未要嫁往京城,因怜惜秋岚家人都在清河,不忍她与家人分离,再加上秋岚那时确实年岁也大了,就央了母亲把秋岚配给了父亲身边颇得重用的秦总管的儿子。
到现在,顾青未都还记得她离开清河时,已初为人妇的秋岚泪流满面的追着她乘坐的马车一直到城门外。
可是,她为何会在此时见到秋岚,而且还是才十来岁的秋岚?
自从嫁到京城,顾青未这一辈子就再没机会回过她生长的顾氏,除了逢年节时往京城送年节礼的顾氏下人,以及后来陆续到京城为官的少数顾氏后辈子弟,便再没见过其他让她熟悉的顾氏中人。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顾青未怔忡着打量起自己所处的屋子。
屋子很是宽阔,这时站了这么多小丫鬟也不觉得挤,做工精湛的拔步床,打磨得平整漂亮的朱漆梳妆台,崭新精致的菱花铜镜,雕了玉兰花纹的首饰匣子,还有房中那扇紫檀嵌翡翠画了春日花鸟图的屏风……
这一切的一切,分明就是她从前在顾氏的闺房。
她在这里住了十六年,一直到远嫁京城,如何能对这间屋子不熟悉呢?
眼中几乎是带着贪婪的,顾青未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屋子里早已深刻入骨的一切。
这一定是个梦。
上苍知道她太过思念家乡,所以特地赐她这样一场逼真的梦境。
如果是这样,她愿求遍诸天神佛,只愿这场梦境能持续得久些,再久些。
让她,能够再看一眼她思念了几十年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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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母亲
接下来的这一整天,顾青未几乎都是漂着过去的。
因笃定这是一场梦,所以她格外珍惜这之后的每一刻,生恐什么时候就梦醒了。
正是春日的清晨,顾青未在丫鬟们的服侍之下梳洗妥当,早膳才摆上桌,她却看都不看一眼就往外走。
屋里的丫鬟们一愣,反应最快的秋岚连忙追上去,“姑娘,您忘了,您这几日梦魇了睡不安稳,老夫人特意嘱咐您不用早起请安。”
顾青未脚步一顿。
久远的记忆里,似乎是有这样一件事。
是她九岁的时候,随二婶一起去了清河县有名的古刹清凉寺上香,从小就不敬神佛的顾青未不过是想寻个机会出去玩而已,哪有什么求神拜佛的诚心,后来更是在与二婶所出的四姐姐顾青华嬉戏打闹时碰倒了菩萨跟前的香炉。
自从清凉寺回来,顾青未就一连好几夜睡不安稳,更被那些可怕的梦魇吓得一到晚上身边就不敢离人。
这么说,在这场梦境里,她现在才九岁?
只顿了片刻,顾青未又抬步往外走,“那我去寻母亲,与母亲一起用早膳。”
秋岚又疾步追上,连声道:“姑娘,大夫人昨日就与您说过的,今天一早要去清凉寺替姑娘向菩萨赔罪。”
顾青未这才彻底停下脚步。
对了,正是如此,母亲去清凉寺赔罪之后,不知怎的,顾青未便能一觉到天明,且再无可怕的恶梦相随。
此事说来倒也神奇,虽然仍未能让顾青未从此信奉神佛,却叫知情的顾氏女眷们深信清凉寺的香火灵验,从此没少往清凉寺捐香火银子。
那时年少的顾青未还曾抱怨过清凉寺的菩萨,道是菩萨也知道借着她发了一笔横财,这种言论还让母亲训斥了她一番。
回想些这些,顾青未神情便有些恹恹的。
远嫁京城几十年,顾青未最挂念的就是疼她入骨的母亲,也不知道这些年母亲见不着她的面,只能以书信了解她状况,会不会又暗地里对着那些书信流泪。
偏生,清凉寺在清河县城外,一来一回又要上香还愿什么的怎么着也得下午才能回来,她这一时之间还见不到母亲。
好不容易有了这样逼真的梦境,若是等不到母亲回来就梦醒,那可怎么办?
垂头丧气的随着秋岚一起回了屋,自有小丫鬟将早膳送到顾青未面前。
熬得喷香软糯的碧梗粥,一碟鲜虾饺,一碟金丝翡翠卷,一碟洒了糖霜的酥酪,三两样爽口小菜,外加一碗羊乳。
样数不算少,但每一碟的份量都不多。
清河顾氏在大周朝之前是名副其实的簪缨世族,钟鸣鼎食之家,但顾氏历来家风严谨,各房主子日常用度奢华却并不铺张浪费。
因心里有事,顾青未早膳并未用多少,又因为她这些年来养身形成的习惯,那两碟子点心更是碰都没碰,端了一碟给秋岚,另一碟则赏给了其他几个小丫鬟。
小丫鬟们都是与顾青未此刻相当的年纪,平日的饭食虽然也比寻常人家好出许多,但主子的吃食也不是经常有机会能吃到的,更别提这种大夫人特意嘱咐做给七姑娘的精致点心,这时得了顾青未的赏赐顿时便都露出笑脸来。
以顾青未如今的年岁,本就对孩子多了几分宽容,只当这些小丫鬟是自己的孙辈,当然不会怪她们不懂规矩。
倒是秋岚,得了那碟子金丝翡翠卷,没有立即吃了,反倒端着碟子有些狐疑的偷偷打量起顾青未来。
她在七姑娘身边侍候也有几年了,七姑娘虽然被大夫人教导着要时刻贞静端庄,但私底下性子其实是极为活泼的,怎么这一觉醒来,却是看着沉默了许多?
虽然如今的七姑娘隐隐有了几分大夫人的威仪,可到底有些不对劲,待大夫人从清凉寺回来,她可要与大夫人说上一说。
因顾青未这时正在病中,用完膳也没有旁的事,她又只想着等母亲回来,因而也没有兴致出院子,便吩咐了丫鬟们自去院子里玩,自己则关在房里发呆。
倒是后来曾与她一起去了清凉寺的四姐姐顾青华与三房的五姐姐顾青容一起来探望她,心里想着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顾青未言谈之间多有几分敷衍,好在顾青华与顾青容知道她这几天正病着,也没挑她的理,略坐了坐就回去了。
好容易熬到用过午膳,顾青未几乎是坐立不安的望着院门外,每过一刻钟就遣了婆子去二门上问问大夫人可回来了。
顾氏长房的当家夫人秦氏才入了垂花门,便从守在那里的婆子嘴里知道了七姑娘从午膳后就一直急着要见她。
双眉微拧,对府里繁杂的庶务游刃有余的秦氏心中便有些焦急。
顾氏长房没有妾室,四子一女皆是嫡出,秦氏一连生了四个小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哪怕平素为了女儿的将来一直严格要求她,但哪里能不心疼。
尤其顾青未这几天正在病中,生恐女儿那里情况有变,秦氏一时情急之下都忘了维持自己的仪态,几乎一路小跑着去了顾青未的未明居。
冲进屋里,秦氏一眼看到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神采的顾青未。
“欢姐儿,可是身子有哪里不舒坦?”
一边说着话,秦氏一双颇具威严的丹凤眼在顾青未身上上下扫过,待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又转而问起顾青未为何遣了婆子去二门上守着,“欢姐儿急着见母亲有何事?”
时隔四十载再见到生养自己的母亲,心中激荡之下,顾青未只颤着声唤了一声“母亲”,喉头就如被棉花堵了一般,只哽咽着再说不出话来。
秦氏却是吓了一跳。
自己的女儿她是最了解不过的,虽然性子稍有些跳脱,却最是坚韧不过,自打三岁之后就再没见她掉过眼泪,可如今这一见到自己,却流露出这副委屈神态。
秦氏面色一沉,将顾青未半拥进怀里,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安慰:“可是有人趁母亲不在欺负欢姐儿了,欢姐儿说与母亲听,便是要闹到老太太那里去,母亲也断不会让欢姐儿平白受气的。”
顾青未一听这话,原本还挂在羽睫上的泪珠顿时成串的往下落。
这便是她的母亲,素日主持中馈最是公正,也最为孝顺府里老太太,可一旦涉及到几个儿女,却能化身护崽的母狮,冲人露出锋利的爪牙。
想起在定国公府的那四十载时光,顾青未紧紧抱着秦氏的腰身,“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母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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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成真
大夫人秦氏三十四五的模样,凤眼柳眉,看着既贵气又爽利,她穿着一件大红遍地金的窄袖褙子,梳成高髻的乌发间斜插一支点翠凤钗。
半抱着顾青未进了内室,在罗汉床上安坐好,秦氏凤眼一竖,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侍候姑娘的,竟叫姑娘受了这般委屈?”
做了顾氏这么多年的宗妇,秦氏在下人之间的威信不言而喻,尤其这时心急顾青未的异状,周身的威严气势骇得未明居的丫鬟婆子们双腿一软,扑通扑通的跪倒在地。
也不怪秦氏如此发作。
秦氏虽是个宠女儿的,但在教导顾青未一事上,却是从来没有放松过,长时间下来,饶是顾青未性子并不十分贞静,却也将“端庄”二字深入骨髓,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再则,在顾氏这等规矩严格的家族,府里姑娘少爷可都是称主母为“母亲”,何曾有过“娘”这种亲昵随意的称呼。
在秦氏的记忆里,顾青未也只有少少的几次撒娇或受委屈的时候才唤过她“娘”。
看顾青未如今的样子,显然不是在与她撒娇,那可不就是受了委屈?
一思及自己不过离府半日,就有人趁自己不在欺辱她放在心尖尖儿上的欢姐儿,秦氏一时之间直气得面上发红,呼吸急促。
“欢姐儿,是不是你二婶又说什么酸话了?”秦氏面上带怒,声音却再温和不过。
饶是顾氏族中家风甚严,但上下嘴皮还有相碰的时候,顾氏后宅里自然也有龃龉,即使秦氏掌家多年向来公正,妯娌之间难免也会有不虞之事。
秦氏知晓二弟妹一向对她并不十分服气,再加上这次欢姐儿梦魇的事,顾老夫人心疼孙女,言辞之间对带了顾青未去清凉寺的顾二夫人林氏有些怨言,更让林氏觉得委屈。
秦氏倒也知道这件事确实怪不得林氏,当初顾青未跟着林氏一起去清凉寺也是她准了的,而且顾青未打翻菩萨跟前的香炉也与林氏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在顾老夫人面前她也没少为林氏说好话。
可林氏向来就是个心气儿高的,凡事都喜欢掐尖儿要强,更是自诩不比她这个顾氏宗妇差,对秦氏的示好不仅不觉得感激,反而觉得在秦氏面前失了颜面,竟是与秦氏怄起气来,来未明居探病时也没少与顾青未说些酸话。
正因为如此,见顾青未这般模样,秦氏才第一时间想到林氏头上去。
顾青未闻言哭声一顿。
记忆里似乎母亲与二婶为了这件事确实有过不愉快,好不容易做了这场梦,她才不要让母亲为了其他事劳神。
再则,她只是见到母亲太高兴了,本也不是为了旁的。
紧紧搂住秦氏,顾青未将头埋在母亲怀里摇了摇,连打了几个哭嗝,才闷声道:“母亲,女儿没事,就是见到母亲太高兴了。”
这话秦氏自是不信的。
她只不过离开了半日,怎么就值得欢姐儿这般喜极而泣了,但到底也歇了与林氏对峙的念头。
既然欢姐儿说没事,她也全当没事吧。
搂着顾青未又抱又拍了安抚了好半晌,见顾青未没再哭泣,只偶尔打个哭嗝,秦氏这才身子往后稍退了退,纤细素白的食指点上顾青未哭得红通通的秀气鼻头,“你个小猴头,没事演这么一出,可把母亲吓坏了,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母亲免了你过几日去荣庆堂学规矩。”
顾氏族中的女儿到了八、九岁上就会请了最懂规矩的宫嬷教导各种规矩,如今养在顾家的这位嬷嬷便是出自宫中,只不过却不是如今大周朝这个宫里,而是前朝宫里。
对于顾氏这种世代传家的大族来说,才在宫里坐了二十来年的大周朝皇室的规矩显然并不足以让他们高看一眼。
顾青未听秦氏这样说,便知道秦氏没把她的话当真。
不过她也没有解释,难道她还能与母亲说她的真实年龄足以给现在的母亲当娘吗?
四十载不见母亲,如今又是这副不到十岁的模样,顾青未对秦氏便格外的依恋,倚进秦氏怀里并紧紧搂着她的腰,顾青未撒娇道:“母亲,女儿才没那么多的心眼子。”
仍带着些许哭音的稚嫩声音听起来娇娇软软的,直叫秦氏一颗心都几乎要化了去。
“好好好,母亲的欢姐儿最是实诚不过的。”秦氏低声哄着。
母女之间的温情只让人看着便觉心生暖意。
而顾青未,激动欣喜过后,被秦氏抱在怀里却渐渐有了犹疑。
在见到秦氏之前,她一直只将这当作一场逼真些的梦境,想着只要见上母亲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埋于母亲颈间的脸颊感受到的温热触感,母亲说话时呼出的微温的气息,流泪之后双眼肿胀酸涩的感觉,身下罗汉床边沿略凉的温度……
这一切的一切,真是梦里能感受得到的吗?
若这是梦,那也太过逼真了些,逼真得,与真实无异。
还是说,这根本就非是梦境,而本就是真实的?
她,回到了过去?
这个想法令顾青未顿时心跳如鼓。
低下头,抬起自己微有些婴儿肥却宛若凝脂的手,顾青未狠了狠心,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在手臂内侧狠狠掐了一把。
被掐之处传来锥心的疼痛,可以预见那处定已经浮上一层青色痕迹。
可感受着这样的疼痛,顾青未埋首秦氏怀里,无声流泪的同时,面上却带着再灿烂不过的笑容。
这不是梦,她是真的回到了九岁之时。
如果这真是神佛庇佑,让她能重活这一世,顾青未愿意从此虔心供奉神佛,以谢神佛让她有弥补所有遗憾的机会。
这一世,她再不要过从前那种只能憋屈隐忍的日子,再不愿嫁那风流夫君。
这一次,她要活出一个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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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祖母
顾青未几日不曾睡个好觉,身子本就疲惫得紧,先前若不是有一定要见母亲一面的念头撑着,只怕早就困乏了,这时哭过一场,又因意识到自己重生了而松了一口气,自然再挡不住睡意,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秦氏见状也安了心。
自打在清凉寺打翻了香炉,欢姐儿就一直睡不安稳,如今看着倒是睡得极为香甜,想是自己在菩萨跟前的赔罪奏效了。
因顾青未睡着了不好挪动,秦氏便将她安置在罗汉床上,又仔细替她掖了被角,这才起身准备去外间再询问秋岚一番。
不曾想,才站起来,就觉衣角处传来一阵牵扯,却是顾青未睡着了都紧紧揪住秦氏的衣角不放。
因女儿这无意识间流露的依赖而心里微微一揪,看着顾青未那仍显红肿的双眼,秦氏无奈之下只能脱下外衣,到了外间才吩咐身边侍候的丫鬟去怡华院取件衣裳来。
坐在外间椅子上,秦氏将未明居其他小丫鬟都打发下去,只留下秋岚。
“将七姑娘醒来之后的事都说上一遍。”
秦氏亲自过问,秋岚自然不敢隐瞒,条理分明的将顾青未这一天的表现都叙述一番,“……旁的奴婢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瞧着姑娘较往常要更端凝一些,愈发与大夫人相像了。”
秦氏听了便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她娇养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差的,就是与那金尊玉贵的公主郡主比起来也不会堕了声势。
然后倒也放下了从回来就提着的心。
只要欢姐儿没事,偶尔撒撒娇掉掉眼泪也是无妨的。
秦氏主持这偌大顾氏祖宅的中馈,向来是极为忙碌的,既然放下心来,也没在未明居多呆,只又嘱咐了秋岚好生照料顾青未,便回了怡华院。
※
顾青未感觉好久没这般舒坦的睡上一觉了。
人上了年纪觉就浅,稍微有个什么响动就再睡不着,再加上几十年的岁月里总有些折磨人的病痛,到顾青未五十之后,睡个好觉都成了奢侈的事。
所以这一夜好眠醒来,顾青未只觉神清气爽,整个人都似轻松了许多。
正要扬声唤自己身边的梅兰竹菊四个大丫头进来服侍梳洗,入眼所及的茜红帐子让顾青未蓦地想起来先前之事。
对了,她重生了,现在是四十几年前,她还在清河顾氏,没有梅兰竹菊,只有自小伴着她一起长大的秋岚。
顾青未眼中的迷茫迅速换上清明。
拥着与帐子同色的锦被,趁着天气好刚晒过的锦被上仿佛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顾青未杏眼一眯,便是一个大大的笑容。
像顽童般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又用脸颊蹭了蹭用柔软锦缎做成的被面,顾青未心里是满满的幸福感。
她不再是隐忍的定国公夫人,只是顾家七姑娘。
重生了啊,真好。
“秋岚!“她扬声唤道,语气轻快让听的人都跟着高兴起来。
秋岚早就在外候着了,听顾青未房里有动静,连忙领着几个小丫鬟进屋,与她并排的,还有另外一个与她同样装扮年龄相当的丫鬟。
这是顾青未身边另外一个大丫鬟画屏。
让小丫鬟把热水面巾放下,画屏拧了面巾服侍着顾青未净手净面。
都是惯常做的事,画屏动作十分利落,声音也干脆爽利,“姑娘的梦魇之症可算是好了,想来是大夫人的诚心感动了菩萨……”
画屏昨天告假回去看生病的弟弟了,所以并未侍候在顾青未跟前,今天一早回来却也从秋岚那里得知了顾青未哭那一场。
这时刻意不提顾青未的失态,只谈大夫人的诚心,自然是为了逗顾青未开心。
顾青未也确实开心。
她嫁入定国公府四十年都未见过娘家至亲,虽然与国公府里的婆婆相处得还不错,但她的婆婆安平长公主生长于相对来说亲情淡漠的皇家,自然不会与儿媳过多亲近。
后来又与宁致远形同陌路,顾青未一直是将定国公府当作一个暂居地看待的。
如今回到幼时,顾青未才深觉这才该是家的感觉。
既然魇症已经好了,顾青未决定去给祖母请安。
吩咐秋岚给自己梳个符合年纪又讨喜的双螺髻,又在发间点缀几支珠钗,莹润的珍珠衬着一张略带些婴儿肥的白净小脸,并不显得寡淡,再加上月白的十二幅湘裙,便更显玉雪可爱。
打理好一切,顾青未领着秋岚与画屏往顾家老夫人刘氏的延寿堂而去。
虽然天色尚早,但延寿堂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动,才进了院子,隔着团花的门帘,顾青未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的说笑声,想是已经有婶婶和姐妹先于她到了祖母这里。
在屋外候着的是老太太身边的两个二等丫鬟翡翠和珊瑚,两人都是有眼力见儿的,不等顾青未走近,便高高打起门帘,“七姑娘来了。”
顾青未跨进正堂。
老太太刘氏坐在上首,围着老太太坐了几位衣着华贵的少妇,以及几名年岁相差不大的族中姐妹。
见顾青未进来,里面说笑声一顿,然后又重新热闹起来。
“哟,欢姐儿这魇症可算是好了,否则二婶这心里可是过意不去。”
最先开口的是顾青未的二婶,顾家二夫人林氏。
顾青未跟着她去了一次清凉寺,回来就得了魇症,为此老太太可没少明里暗里埋怨她没照顾好小辈,林氏又是个直性子,语气当然算不上好听。
顾青未抿唇一笑,“二婶这是哪里话,应该是侄女向二婶赔不是才是,若不是侄女顽皮也不会有这回事,倒是叫二婶跟着侄女受累了。”
正堂里又是一静,所有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向顾青未。
顾青未知道这是为何,她少时虽然被母亲教导成合格的大家闺秀,却是个受不得委屈的性子,若放在以前,顶撞长辈她是不会的,但肯定少不了绵里藏针的刺林氏几句。
但换了如今,在国公府里隐忍了四十年,她又有什么委屈是忍不下的,更何况这件事林氏本也不欠她的。
顾青未正面带着微笑让众人打量,上首戴了宝蓝色抹额,着大红如意纹褙子,面容慈蔼的刘氏满意的点点头,向着顾青未招了招手,“欢姐儿这是大好了,快到祖母这里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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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偏心
刘氏多年来养尊处优,当然并不显老,五十有四的年纪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个十来岁。
做过几十年的顾氏宗妇,更曾经经历过前朝时顾氏的显赫,刘氏为人也算得上是精明睿智,只不过多年的荣养下来,往前的精明都收敛了起来,倒只显得慈祥和蔼。
她笑呵呵的冲顾青未招手,毫不掩饰眼中的喜爱。
与别的老太太更喜欢孙子不同,因顾氏不缺传承香火的男丁,反而女儿要少些,刘氏向来更喜欢孙女些。
用老太太的话来说,孙子是要留在家里的,孙女儿却只能在家中被宠个十来年,当然要更心疼孙女些。
而长子顾锦源又是刘氏最得意的儿子,顾青未是长房唯一的女儿,她难免更看重几分。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只因为顾青未是跟着林氏一起去的清凉寺而对林氏落了埋怨。
刘氏也知道,几个儿媳妇,尤其是二儿媳对自己偏爱顾青未不无怨言,但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谁又敢说自己真的就能一碗水端平?
再说了,她为顾氏操劳几十年,如今老了想宠个孙女,难道还得看媳妇脸色不成?
更何况,她虽然偏爱顾青未,对其他几个孙女却也并非不喜欢,就连庶出的三房和七房两个孙女也从来没亏待了。
所以刘氏疼起顾青未来是半点顾忌也没有。
顾青未双眼便有些发热。
无论何时,祖母总是护着她的。
就连当年定国公府突然要与顾氏结亲,那时比她年长的四姐顾青华、五姐顾青容、六姐顾青涟都尚未定亲,但祖母从头到尾也只打算让这门绝好的亲事落在她头上。
虽然后来这些年她嫁进定国公府过得并不如意,但她又如何能忘得了祖母待她的好。
犹记得当年宁致远要纳第一房妾室时,远在清河的祖母得到了消息,若不是身子骨实在无法支撑远行,只怕得亲上京城找定国公府要个公道。
虽然并未成行,但老太太到底心疼顾青未,仍吩咐了几个孙子往京城走一遭,只不过那时的顾青未早就对宁致远没有了任何期待,等到消息之后写了信给老太太道明自己的打算,才叫老太太打消了替她撑腰的念头。
因为知道顾青未嫁到定国公府之后并未如自己所料的那般过得好,所以老太太对当初自己一意促成这桩亲事自责了多年。
到顾青未重生时,老太太早已离世。
再见到原本已经死去,又一心为了自己好的祖母,顾青未鼻头一酸,眼眶微红,差点就要掉下泪来。
刘氏是何等的眼尖,自然看到了顾青未的异状,一边拉着顾青未的手将她带到近前,一边抬眼狠狠瞪了林氏一眼,在老太太想来,定是林氏方才所说的话让她的乖孙女儿受了委屈,要不然欢姐儿又怎么会一反常态的红了眼眶?
不得不说,这人要是偏起心来,那还真是让人没法分说。
就比如此时的林氏。
林氏自然清楚老太太这一瞪是什么意思,虽然心里略有不服,但就连她自己也只认为顾青未是真的因方才向她服软而觉得委屈,所以一时之间倒也有些赧然,只觉自己一个做长辈的却与晚辈斤斤计较,确实有些不像话。
林氏就是这样一个人,性子直,却没有什么坏心思。
刘氏也知道这个二儿媳是什么样的脾性,瞪过一眼之后倒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拍了拍顾青未的背,道:“几日不见,欢姐儿越发懂事了。”
顾青未闻言一进抛却了伤感,抿唇一笑。
祖母即使是偏心也从来不藏着掖着的,倒似是唯恐家中上下不知道她最宠哪个孙女儿似的。
在刘氏手臂上蹭了蹭,顾青未道:“祖母可别再夸我了,这几日天天呆在院子里,要不是几位姐姐常来陪我说话,指不定得闷成什么样呢。”
听顾青未如此说,刘氏有些意外。
她这个最钟爱的孙女儿性情品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平日里与族里姐妹相处总有些冷淡,刘氏虽然向着她,却也知道少年时就如此独有些不好。
所以对于顾青未突然与姐妹们亲热起来,刘氏虽有意外,却也是欣慰于她的转变的,一时之间看其他几个孙女的眼神都更有温度了。
老太太的转变在场的人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尤其是顾家其他几位姑娘,平时没少在老太太面前侍奉,却未能与老太太更亲近一些,却不想如今只得了顾青未的一句话,就叫老太太有了这样的改变。
说对顾青未没有羡慕那肯定是假的,不过自从顾青未出生,这么些年下来,这样的区别对待她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当然不会再有旁的想法,尤其是几位已经到了说亲年纪的姑娘,更是对顾青未肯拉她们一把颇为感激。
在这偌大的顾氏,老太爷早已去世,掌家的大老爷又是个孝子,老太太的话足可以当得上“说一不二”几个字,对她们这些顾家女儿来说,只要能让老太太把她们放在心上,将来到她们说亲时更为她们考虑一些,对她们来说就足以受用一生了。
哪怕顾家女从来都金贵不愁嫁,甚至都能嫁得好,但嫁给勤奋向上之人或是游手好闲之人,嫁入门风严谨之家或是什么都不讲究的人家,自然是不一样的。
以老太太掌家几十年练就的老辣,只要她到时能为她们多筹谋一些,她们的将来当然错不了。
想明白这些,顾家的几位姑娘又怎么会再去嫉恨老太太的偏心,只想着以前是顾青未不喜欢与姐妹们来往得过于密切,但如今她既然性子不再那般独,她们日后一定要与顾青未处得更亲近些才是。
就在几位姑娘暗自思忖时,门帘又是一掀,大夫人秦氏与两名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华服贵妇联袂跨了进来。
先是有些意外地看了顾青未一眼,然后含笑开口:“还是母亲这里热闹,倒是我们来得晚了。”
写了又删,更晚了,抱歉……
第7章 闹腾
老太太院子里每天早上可不就是热闹。
除了如今正怀着身孕的七夫人王氏,其他夫人小姐都聚在了这里,就连才满了周岁的八小姐顾青绘都由乳娘看着在罗汉床上玩耍。
这么多的女眷,再加上各自带来的丫鬟,看着就是一派热闹,让人心生欢喜。
刘氏向来颇为看重大儿媳,听秦氏这样一说,面上笑容更加深几分。
然后,一群人簇拥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就吩咐丫鬟婆子摆了早膳。
用完早膳,各房的夫人都有自己房里的事要处理,姑娘们也都要去荣庆堂读书学规矩,倒只有这几天被秦氏特许可以不去荣庆堂的顾青未以及明显有事要与刘氏说的秦氏留了下来。
秦氏显然不想让顾青未听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本想打发了顾青未去碧纱厨里避着,却被老太太阻止了。
“欢姐儿也不小了,这些事让她多了解些也好,总好过日后遇到了不知所措,”虽然秦氏尚未开口,但老太太似乎已经知道她要说的事是什么,眼中带了怒,“女人家嫁了人,可不就会遇到这些子糟心事。”
话到后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老太太神色有些淡淡的。
秦氏也知道婆婆是为了顾青未好,沉默了半晌,倒没再坚持要顾青未避开,而是说起这一大早就遇到的糟心事。
“……老七房里近来愈发闹得荒唐,不过是个丫鬟抬起来的姨娘,却纵得她凭着生了个儿子就能对主母不敬,今天竟然还当着爷们儿的面气得七弟妹动了胎气……”
秦氏嫁入顾家多年,侍奉婆婆从不敢怠慢,若不是事出有因,又岂会在早上给老太太请安时来迟了。
说起令人头疼的七房,秦氏皱起眉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七弟妹如今的处境也怪她自己,咱们顾家家规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偏她跟个面人儿似的,当初被老七好话一讲就松了口,抬个姨娘到跟前来让自己怄气。不过就是个丫鬟出身的姨娘,抬了就抬了,偏她竟然还答应断了避子汤,如今可好,房里蹦出个庶长子,还叫那李姨娘仗着这个儿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秦氏进门十几年,与夫君之间从来都是和谐美满的,又是个爽利的性子,自然对这种事看不过眼。
只不过,七夫人王氏性子本就软,旁人再怎么替她不忿,她自己立不起来也于事无补。
刘氏一大早的好心情在听完这些之后消失殆尽,沉着脸道:“老七家的本就是个拎不清的,她当初既然不听你这个长嫂的好意相劝,如今这苦果,自然该让她自己咽下去。”
丈夫与自己之间还有第三个人,刘氏也是吃过这种苦头的。
刘氏一嫁进顾家就是掌家的宗妇,与顾家老太爷之间当初也是和和美美的,只是进门五年都未能得一儿半女。
这个年代的女子没有儿子傍身心里自然没有底气,刘氏自然也不例外,婆婆更是明里暗里的都透着要她主动替夫君纳妾的意思,迫于婆婆的压力,刘氏到底不得不点了头。
至于说顾家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规矩是在那里,但若是做妻子的主动要替夫君纳妾,总不能算是坏了规矩吧。
更何况,刘氏很清楚,若她当初不点头,婆婆还不知道会如何刁难她呢。
后来刘氏便挑了个身家清白良家女子抬进府里,那便是如今的魏太姨娘。
当初将魏太姨娘纳进府里,本是为了子嗣,却不想魏太姨娘进门好几年肚子都没个动静,反倒是刘氏,自打魏太姨娘进门就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也就是如今的顾家大老爷和二老爷,后来更是生下了排行四、五、六的三个儿子。
而魏太姨娘,只不过得了三老爷、七老爷两个儿子罢了。
每每思及往事,刘氏就悔不当初。
若是当初她能顶着婆婆的压力再坚持一段时间,就根本不会有魏太姨娘这个人。
所以对于如今与她当年处境相差不大的王氏,老太太心里便有许多不喜。
转眼看到顾青未还在旁边听着,老太太立即道:“欢姐儿,你七婶如今过的什么日子你可是看在眼里的,日后嫁了人可得清醒着些,不该退的半步也不能退,万事都有娘家给你撑着!”
老太太是生恐顾青未将来也吃自己当年吃过的亏。
顾青未闻言点点头。
说起来,当初宁致远要纳妾她什么也没说就点了头,那时的她已经生下了定国公府的嫡长子,再加上她的公主婆婆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可以说只要她不点头,定国公府就不会有妾室的存在。
只不过,顾青未那时早就已经冷了心,自打她有了儿子,就再没与宁致远在同一个屋子里呆过,自然也就不会拦着宁致远纳妾。
要是让这时的老太太知道她就这样一声不吭的退了一大步,指定得指着她骂。
好在,重活一世,她再也不会和宁致远这个人扯上关系,自然也不会有老太太指着她骂不争气的这一天。
却不想,老太太没就此岔过话题,反而想借着这件事都教导顾青未,又继续道:“欢姐儿,若是你是你七婶,如今这种情况,你觉得该怎么做?”
顾青未听完就笑了。
若她真的只是九岁的孩子,当然寻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可她在国公府里生活了四十年,后院那些宁致远的妾室纵是再怎么受宠,在她面前都是服服帖帖的,自然不会束手无策。
微微一笑,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挤出一个小小的肉窝,顾青未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如她的外形这般童稚。
“这又有何难的,李姨娘能这般闹腾无非就是仗着生了个儿子,我若是二婶,什么都不用说,直接将小十一抱到身边就行了,做主母的教养庶子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左不过多一张嘴,养着他又何妨。”
刘氏与秦氏眼中一亮。
她们虽然有顺带教导顾青未的意思,却也没想过能从顾青未这里得到什么可行之法,毕竟顾青未才九岁。
顾青未的话却还未说完,“二婶如今不是正有着身孕吗,生下来若是个姐儿,不妨先好好养着这个庶长子,若是个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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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糟心事
“若是个哥儿又当如何?”
却是秦氏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若是个哥儿……”顾青未一团孩子气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冷意,“那就更要好好教养庶长子,只要让小十一与李姨娘母子离心,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也能叫李姨娘痛彻心扉。做主母的教养庶子本就是天经地义,更何况还这般尽心尽力,便是七叔,也没有任何理由将小十一从七婶身边带走。”
“手里攥着小十一,李姨娘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其实要是七婶不会因为这些糟心事而伤心,就让李姨娘养着小十一好了,不过一个丫鬟抬起来的姨娘,当初还是主动爬上爷们儿的床的,能有什么见识,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将碍眼的庶长子养废了,可不更好?
不过这个想法顾青未没有说出来。
从前世所看,七婶不可能放得下七叔,当然也就做不到对李姨娘和小十一的存在那般大度。
而且,这种做法虽然最后的结果能让人出口气,毕竟需要的时间太长,对七婶来说无异于让她长久处在煎熬之中。
老太太与秦氏面面相觑。
若是这番话是个已经出嫁的妇人说出来的,她们一点也不会吃惊,可是顾青未才九岁……
她们原是想借由七房的事来教导顾青未日后该如果处理这种事,哪曾想到不过九岁的顾青未早已用不着这种教导了?
然后,轻轻抚着顾青未柔软的发丝,老太太眼中便多了几分担忧。
最珍爱的孙女儿聪慧当然是好的,可常言都道慧极必伤,这样一想,她倒更宁愿孙女儿没有这般聪慧了。
倒是秦氏,她只为女儿能看得这般明白而高兴,随即察觉出顾青未话中的不对劲来。
“欢姐儿,咱们府里拢共才十个哥儿,琛哥儿还是最小的一个,你怎么把琛哥儿唤作小十一?”秦氏有些狐疑。
顾青未蓦地顿住。
她这话说得太顺溜了,一不小心就漏了馅儿。
说起顾家少爷们的排行问题,就不得不牵扯到前世顾家发生的另一件不光彩的事了。
顾家如今确实只有十位少爷,最小的就是七房李姨娘所出的刚满了一周岁的琛哥儿,可再过上不久,府里便会平空再多出一位已经十岁的少爷,少爷们的排行自然随之而动,最小的琛哥儿当然也就只能排到十一去了。
顾青未前世出嫁之前唤了好些年的小十一,一时之间倒是忘了那件事还没有发生。
顾家七房之中,三房和七房是庶出,生母是自顾老太爷去世就自请入了顾氏家庙为老太爷及顾家祈福的魏太姨娘,也不知是怎么的,七位老爷之中刘氏所出的五位,身边都没有什么让主母膈应的妾室通房,唯有这庶出的三老爷顾锦淙与七老爷顾锦汶,在女色上并不那么严谨。
七老爷就不用说了,如今已经有了个天天闹腾七夫人的李姨娘,房里通房丫头也没少了去。
而三老爷顾锦淙嘛,现在的他还是没有妾室的,只不过再过不久,很快就会有了。
到底是尚未发生的事,顾青未总不能告诉母亲与祖母她其实是重活了一回,还记得未来几十年发生的事吧。
所以微顿了顿,顾青未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最疼爱她的两个长辈吐了吐舌头,“话说得太快出错了。”
刘氏与秦氏本也没有多想,闻言就揭过这个话题,刘氏道:“婉清,七房的事以后你也别多管了,老七家的自己不争气,受苦的也是她自己,没的说咱们做婆婆做长嫂的还得操心他们的房里事。”
虽然魏太姨娘一直是横在喉间的哽,可刘氏也从来没亏待过两个庶子,更没刻意去搓磨两个庶媳,又有顾家祖训摆在那,就这样老七媳妇都能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也难怪刘氏如今不想再管她了。
秦氏闻言点头。
事实上,秦氏也不想去管七房的事,她虽然是宗妇,却也只是嫂子,若不是今天一早七房闹得太凶,七弟妹身边的丫头去了她那里请她,她也不会插手七房的事。
抛开七房的事,刘氏转而问起另一个庶子。
“老三媳妇上次不是说要给大姐儿说亲,怎么这阵子又没了动静?大姐儿今年就要及笄了,确实该订亲了。”
大姑娘顾青澜乃是三房所出。
听老太太提起这个,秦氏面色一沉,说话时声音里也带了怒意,“老七家的立不起来,老三家的做事也着实太不成调,上回她道有了人选要替大姐儿相看,儿媳还只道她是寻着了什么好亲事,却不想说的竟是家庙那位娘家的侄孙!”
一听这话,刘氏也跟着阴了脸。
秦氏的话还没说完:“那魏家只不过是靠着将女儿送进咱们家为妾,才算是有了几分家底,难道还能是什么好去处不成,顾家的女儿何曾嫁过这等人家?老三和三弟妹真是不知所谓!”
刘氏原本和气慈祥的脸上沉得似要滴出水来,“这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果然是养不熟的,我看他们不是不知道魏家是个什么状况,而是太过母子情深了。”
刘氏自认这些年虽然没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待老三,但该有的却也绝对没有短了他的,更不曾刻意让人去将庶子养废,原本这些年来顾家三老爷待她这个嫡母也表现得十分敬重,但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指不定人家心里还埋怨魏太姨娘之所以会去家庙是被她这个正室逼的呢。
不过,虽然气顾三老爷夫妇,但刘氏对顾青澜这个顾家长女倒还有几分怜惜。
顾家三夫人陈氏最是个重男轻女的性子,当初第一次有了身孕满心期盼着能一举得男,不曾想生下来却是个姐儿,虽然是顾家长女,可不过庶嫡出身,又能有多大的造化。
所以哪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陈氏也从来没把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最开始还好,到底只有这么个女儿,待到后来隔了两年生下四少爷顾亦琅,更是将这个不讨喜的女儿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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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长姐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大姑娘顾青澜性子难免就有些懦弱,顾家女儿少,又有个喜欢孙女儿的祖母,可以说顾家的女孩儿个个都是娇养着长大的,唯有顾青澜,活得跟只包子一样,只要陈氏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喜欢拿了她出气,偏生她还任是受了什么委屈都不敢往外说。
若魏家真是个好去处,刘氏纵然会因那是魏太姨娘的娘家而有几分心气不顺,却也不会如此生气。
当年刘氏迫于压力不得不给丈夫纳了妾室,心里却也有所考量,府里的家生子虽然能用卖身契拿捏着,但在顾氏这种富贵所在呆久了,万一成了主子妾室,难免就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刘氏在选择人选时特意选了身家清白的魏家女儿,魏家其实也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之家,所以在听说顾家有意纳自己女儿为妾时就跟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一般。
虽然是做妾,可能进顾家那样的富贵之家,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魏家来说自然是喜出望外的。
这魏家女进了顾家门之后确实一直安安分分的,唯一做得出格些的事,大抵便是总会拿了手里的银子去接济穷困的娘家。
刘氏当年不是不知道,却也没说什么,她一个当家做主的宗妇,还不会因那点儿银子而上火。
魏家便是靠着这做妾的女儿的接济,一点点摆脱当初连吃饭都是个问题的穷困,到得如今,魏家不能算大富,却也算得上是小有资产了。
却没想到,手里有了点闲钱,魏家人竟把主意打到了顾青澜的身上。
而那个魏太姨娘的侄孙,也就是魏太姨娘亲哥哥唯一的孙子,自小被家中惯着,俨然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再加上魏家的长辈都不是什么易与之辈,顾青澜若真是嫁进了魏家,只怕用不了两年就能被搓磨得没了人形。
刘氏暗暗摇头,怎么说也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老三家的怎么就能如此狠心。
微微叹了口气,刘氏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略沉吟了一下便道:“老三两口子不着调,澜姐儿却是个好孩子,婉清,这件事你还是多操点心吧。”
秦氏想到顾青澜方才来给老太太请安时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心里也有几分怜惜,于是痛快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件事。
不过……
“儿媳倒是乐意替澜姐儿操持,不过三弟和三弟妹那里恐怕不会乐意……”
秦氏是不介意拉顾青澜一把,不过她到底只是伯母,以陈氏的性子,若是知晓自己越过她这个做母亲的插手顾青澜的亲事,只怕会以为自己这是在故意打她的脸。
刘氏这次却是不想再给陈氏留脸面了,“老三媳妇要是有什么话说,你就让她直接来问我好了,我倒要看看,做祖母的替孙女儿打算,她这个做母亲的能说出些什么来。”
秦氏干脆的应下刘氏的话。
有老太太表态,顾青澜的亲事顾锦淙和陈氏必然是插不上手了。
一直安静听着祖母与母亲说话的顾青未,这时却在心里摇了摇头。
前世也是这般,祖母怜惜大姐姐,特意让母亲帮大姐姐相看合适的夫婿人选,母亲也确实寻了个好人家,两家都已经有了口头约定,只等着男主下定了,却不想三叔那里就闹出那等事来。
母亲选的那户人家祖上也是做过前朝大官的,算得上是书香世家,那家的儿子也是个争气的,十七岁上中了秀才,与顾青澜商量亲事时已经在准备乡试,因对乡试有极大把握,为了给顾青澜做脸面,约定了只待乡试放榜就上门提亲。
偏顾锦淙的事就在这当口闹了出来。
那家人之所以愿意前途无量的儿子娶一个庶嫡出身的媳妇,也是看重了顾氏世代相传的门风,再加上与顾氏结亲对儿子的前程总会有些帮助,可知道了这顾家大姑娘的生父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然对这门亲事不乐意了,两家本也只是有了个口头约定,这亲事也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那家的儿子后来果然中了举,娶了媳妇之后过得也是和和美美的,可顾青澜就不一样了,没了这门好亲事,她最后到底还是嫁进了魏家,然后被魏家三代人像水蛭一样巴着吸血。
顾青未到现在都还记得,顾青澜后来嫁妆被算计完,又小产了回到顾家时的凄惨模样。
因想着这些事,顾青未和秦氏一起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之后,对跟着一起来延寿堂的画屏道:“去大姐姐那里。”
顾青澜住的秋荻院离延寿堂有些远,顾青未和画屏到的时候春日的阳光已经洒满院子,院子里盛开着的鹅黄色的迎春花正迎着微风轻轻摇摆,偶有淡淡的花香顺着风飘远。
见顾青未来了,院门口的婆子吃了一惊,然后立马打发了小丫头进去通传,又赔着笑脸引着顾青未往院子里走,待她们走到门口,顾青澜身边的大丫鬟玲珑已经笑着打起了帘子。
“怪道这喜鹊一直叫,竟是七姑娘来了。”
玲珑十五六岁的年纪,长了一张清秀讨喜的脸,这样一笑,便让人感到亲近。
画屏也跟着打趣,“姑娘可瞧瞧玲珑姐姐这张巧嘴,数遍咱们府里怕也找不出说话比玲珑姐姐好听的人儿了。”
都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画屏与玲珑也算得上是相熟。
顾青未面上带笑进了屋,屋里顾青澜的另一个大丫鬟锦绣早已沏好了热茶。
顾青澜往前迎了两步,道:“七妹妹怎么来了?”说完又觉自己的话未免让人觉得她不欢迎顾青未,连忙解释道,“妹妹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着妹妹从前不太爱走动……”
顾青未以前岂止是不爱与姐妹走动,根本就是冷淡,至少这么些年,顾青澜就从未见这个最受祖母宠爱的妹妹主动往其他姐妹院子里去过。
所以方才得知顾青未竟然来了自己这里,顾青澜的第一感觉竟然是有些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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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提点
受宠若惊的同时,顾青澜心中也有些惊疑。
顾青澜今年便要及笄,一张脸已经长开,容貌虽然算不得让人惊艳,却也秀美动人,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温婉气质,也足以叫人看得眼前一亮。
只不过,因为性子太软,相貌不俗的她在顾家几个姑娘之中向来如同透明人一般,顾青未突然如此亲近她,自然会让她下意识的想到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事实上,顾青澜也确实没有想错,顾青未之所以走这一趟,还真不是为了什么好事。
看到摆在顾青澜面前桌上的一叠带着字迹的纸张,顾青未也没有急着说明来意,而是道:“三姐姐方才可是在习字?”
顾青澜顺着顾青未的视线看过去,温婉动人的面上多出一抹羞红,垂下头低声道:“七妹妹前几日得了魇症睡不安稳,听人说抄了佛经置于枕下可让人宁神,所以替七妹妹抄了一篇佛经,只不过……”
只不过这佛经抄好了尚未来得及送到顾青未手里,顾青未的魇症就已经大好了。
顾青澜越说越觉羞赧,声音也愈发小得渐不可闻。
顾青未听了,心中一暖。
她与顾青澜的交集并不多,除了每日早上去祖母那里请安的时候见上一面,其他时候甚至连说话都少,就算这样顾青澜在她生病时都愿意替她抄佛经,可见她本就是个善良温婉之人。
前世顾青未并不知道有这件事,这抄好的佛经也不曾送到她手里,想是顾青澜后来见她好了便没再提。
顾青未想到这些,原本就打算提点顾青澜一番的,这下更决定帮上她一把。
倒不是她生就了好管闲事的菩萨心肠,而是她能重生回幼时本就已经是得上天之幸了,所以她也愿意对那些对她抱以善意的人回以她最大的善意。
以顾青澜这样的好容貌好性情,若是嫁入那严家,必然能过得一生平顺。
打定主意,顾青未便道:“大姐姐,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能在姑娘跟前侍候的就没有蠢笨的,玲珑与锦绣听顾青未如此道,奉了茶水点心之后,便极有眼色的拉着画屏一起出了门去院子里守着了。
丫鬟们都退下了,屋子里只余顾青澜与顾青未两人,顾青澜见顾青未如此严肃的样子,心中便有些忐忑。
“七妹妹想与姐姐说什么?”她低声问。
似乎已经猜到顾青未要说的对她来说不会是好事,顾青澜两手紧紧攥住绣了迎春花的帕子,显得很是紧张。
顾青未也不绕圈子,直接道明来意:“大姐姐,方才在延寿堂里,我听祖母与母亲说起三婶最近正在替大姐姐相看亲事。”
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哪怕心中正忐忑不安,顾青澜秀美的面上仍飞上几抹羞红。
陈氏准备替她订亲,这事顾青澜是知道的,毕竟与她有关,她不可能半点不知情,可陈氏心里的人选是谁,顾青澜却是半点不知的。
当然了,此前顾青澜也不曾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之处,如今女儿家的亲事本就是听从父母之命,可这时听顾青未如此慎重的提起这件事,她面上的绯色却下意识的变成一片煞白。
“三婶看中的人,是魏家公子。”
顾青未说到“公子”两个字时很是勉强,魏家如今也只不过是小有资产,那唯一的独苗魏耀祖还真当不起“公子”二字。
而顾青澜,只听到“魏家”二字,一张脸就已经变得惨白,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若是撇开魏太姨娘的妾室身份,魏家与三房就是正经的表亲,这些年魏家人可没找上三房打秋风。
正因如此,魏家人是个什么样的性情,那魏耀祖又是什么德性,顾青澜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魏家虽然算不得大富大贵,可这魏耀祖却是从小娇生惯养了长大的,魏家上下将这根独苗看得跟眼珠子一样,长到如今都快二十岁了,也不见做过什么正经事。
而且,这魏耀祖生就了一颗色心,仅顾青澜偶尔听母亲提起的,就知道他房里的几个丫鬟都已经叫他沾了身子。
这样一个人,真要嫁了,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一想到母亲竟然不顾自己的将来,想要如此草率的定下自己的终身,顾青澜心里就一阵阵的发凉。
若是家中是那等穷得揭不开锅的情况,不用父母怎么做,她自己就宁愿卖身让家人活下来,可她生于富贵至厮的顾氏,又是顾氏这一代长女,哪怕父亲只是庶出的,她本也可以说上一门好亲事的——别说她并非庶女了,顾家的女儿就算是庶女,也从来没有如此低嫁的。
顾青澜知道因为自己不是个哥儿,所以母亲一直不喜欢她,可她以为母亲就算不喜她,总也该稍稍将她放在心上才是,所以自打懂事起,她从来没有逆过母亲的意。
可现在看来,她的母亲,是半点也不曾将她放在心上过。
顾青澜想哭,但最终却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来。
若说她从前对陈氏还有几分期盼,那如今,这些期盼被陈氏亲手毁得支离破碎。
顾青澜性子软,温柔又孝顺,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这般接受陈氏给她安排的这桩亲事,她总不能因为母亲的不在意,就这样跳进火坑里去吧?
心里有了这样的打算,顾青澜面上柔弱渐退,渐渐现出几分坚定来。
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更是顾氏尊贵的小姐。
顾青澜虽然素来没什么主见,关系到自己的一生,却也不会愚孝,她也不是个愚笨的,知道既然顾青未与她说起这个,这件事必然还有后续,而且祖母向来慈和,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母亲如此胡来的。
对着顾青未强笑了笑,顾青澜道:“多谢七妹妹相告,不知,祖母与大伯母是什么意思?”
这个年代的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是不想被母亲胡乱定了亲事,也只有求助祖母与大伯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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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争执
顾青未也知道顾青澜这时的心情,也不兜圈子,便将老太太与秦氏的盘算如实道来,“……大姐姐放心,你的事祖母与母亲不会不管的,那魏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家,祖母已经吩咐了母亲替大姐姐寻觅合适的人家了,定不会叫大姐姐这般轻易许了人。”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顾青澜终于放下心来,眼中流露出感激来。
紧紧握着顾青未的手,顾青澜因为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七妹妹,姐姐就不说什么感谢的话了,以后七妹妹若有什么事用得上姐姐,姐姐就是拼了性命去,也定不会辜负妹妹。”
顾青未失笑,道:“大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家姐妹,我也是希望大姐姐有个好归宿的,怎么能用得着大姐姐去拼命。”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顾青未便带着画屏回去了。
待顾青未主仆二人离开,顾青澜独自一人攥着帕子坐了好一会儿,才拭了拭面上残留的湿意,扬声唤了院子里的锦绣与玲珑。
“去母亲那里问问母亲在没在院子里。”
锦绣与玲珑齐声应是,退出去之后却有些面面相觑。
虽然自家姑娘没有多说一个字,可她们俩身为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对姑娘可谓极为了解,向来柔顺的姑娘,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想到是七姑娘来了之后自家姑娘才有了这样的改变,锦绣与玲珑心下都有些忐忑。
不多时,顾青澜得到陈氏在院子里的回复,沉着脸领着锦绣与玲珑就直往陈氏住的春晖院而去。
春晖院里,陈氏虽然早得了丫鬟的通报,却一点也没将女儿的到来放在心上,只将注意力放在正在她面前讨巧卖乖的儿子顾亦琅身上。
顾亦琅今年十三岁,早已算不得上孩子了,不过陈氏当年是经历了一次生长女的失望之后才得了这么个儿子,再加上生了顾亦琅之后肚子又多年再没有动静,是以向来是将之当作宝贝疙瘩来养着的,平时更是要什么给什么,以致顾亦琅的性子十分蛮横。
不过这时,顾亦琅却难得的表现出一派乖巧,甚至还拉着陈氏的手撒着娇:“……母亲,您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就答应儿子吧……”
顾家的少爷相貌都不俗,顾亦琅一张脸就长得唇红齿白的很是讨喜,只是一双眼却始终滴溜溜的左右转动,显得有些轻浮。
顾青澜进到屋里时,正好看到这副场景。
虽然不知道顾亦琅想要母亲答应他什么,但想来总不是什么好事。
但陈氏却不这样认为,在她眼中,她这宝贝儿子那就是顾家少爷中最有出息的,若非如此,又怎么会为了学那什么名家的字而从她这里拿银子买字帖呢?
不过,什么名家的字帖就要一千两?
一千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陈氏自然也心疼,不过到底还是抵不过顾亦琅的撒娇,拍了拍他的手迭声道:“好好好,母亲的琅儿如此上进,母亲当然不会舍不得这一千两银子,那字帖买回来了可一定得好好习字啊。”
说完就吩咐管着她房里银子的大丫鬟朝云取了钥匙拿银票。
饶是这时心情颇为不佳,顾青澜见状仍差点笑出声来。
顾亦琅会买字帖,而且还是花一千两买字帖?
这简直是个笑话!
她这个弟弟年纪不大,身上劣迹却是不少,顾家上下,只怕也只有母亲仍坚定不疑的认为他是个勤奋上进的好孩子。
再想到母亲是如何对待自己的,顾青澜的眼神便有些冷。
顾亦琅便是这时突然回头看到顾青澜的,被长姐这有些反常的眼神看得一阵心虚,顾亦琅躲闪着移开视线,然后却莫名的恼羞成怒起来。
在他们三房,他这个四少爷才是最重要的,顾青澜这个从来都只能在母亲面前唯唯喏喏的长姐,从来就没被他放在心上。
“顾青澜,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顾亦琅对着顾青澜横眉怒目。
若是往常,对于这个惹不起的弟弟,顾青澜也就忍下了,可今天她却没想过再要忍,“弟弟果然是长了本事了,竟然愿意花上千两银子买名家字帖,如今这世道骗子可是不少,弟弟买了那字帖之后不如拿到大伯那里请大伯鉴赏一下,大伯最是精通这些了。”
顾青澜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讽意。
顾亦琅与陈氏都听出来了。
那一千两银子到底是要来做什么的,顾亦琅自己最是清楚不过,心虚之下,他也不回应顾青澜的话,反而转向陈氏,“母亲,你看看姐姐,她是见不得我好还是怎么的?”
陈氏自打顾青澜进屋就没关注过她,先前顾亦琅对长姐出言不逊她也当做是没听见,可这时一见宝贝儿子居然在顾青澜这里受了委屈,立马眉头一竖,冲着顾青澜便发火:“澜姐儿,弟弟上进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不替他高兴就算了,还在这里阴阳怪气的,你就真见不得琅哥儿好?”
陈氏容貌算不得顶漂亮,却也算得上中上之姿,再加上平时又特别注重打扮,倒也能算得上是成熟美妇一名,只不过双唇略薄,下巴太尖,看起来总觉刻薄,尤其此时一脸的怒容,更让人不敢亲近。
自小到大,顾青澜见得最多的,也就是这样一张脸。
本以为早就习惯了,可这时对比起来,竟还是觉得有些心痛。
往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氏,顾青澜都会先认错道歉,可这次,她却直视着陈氏,“母亲若真要如此以为,女儿也无话可说,倒要瞧瞧弟弟得了那一千两买来的字帖,真能精进多少。”
被自己一向看不起的人小瞧了,顾亦琅自是恼怒,可他也知道那什么一千两的字帖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唯恐这件事在母亲面前闹开了下回不好找借口要银子,恰好这时朝云已经取了银票出来,便一把自朝云手里抢了银票,又狠狠瞪了顾青澜一眼,才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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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质问
眼看儿子被气走了,陈氏往前追了几步,才回过头来瞪向顾青澜,冷冷道:“澜姐儿,你可就这么一个弟弟,就算你不喜欢琅哥儿,也得想着将来你嫁了人若是在婆家遇到什么事,只有这个亲弟弟会替你出头。”
顾青澜看着陈氏好半晌没有说话。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顾家七房其他房里的夫人都如珠似宝的疼着女儿,只有她的母亲,因为她是个女儿就对她不管不顾,在她与弟弟有了矛盾时,更是从来不屑掩饰的偏向弟弟。
在母亲的心里,她这个女儿,真的是低到尘埃了吧?
顾青澜本想问一句陈氏真的把她当作女儿吗,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淡淡道:“母亲这话说得可不妥,女儿可是有十个兄弟,日后若真的在婆家过得不顺,这么多的兄弟不都能为女儿出头吗?咱们顾家的女儿,何时有让旁人欺了去的?”
顾氏身为五姓七望之一,族中女儿从来都是被争相求娶的,就算如今的顾氏已经不是当初的鼎盛之时,顾家女也没有低嫁或者嫁人之后为婆家所欺的。
身后有顾氏这个庞然大物撑着,每一个顾家女都有这样的底气。
不知为何,陈氏听顾青澜如此一说,想到她欲替女儿订下的这门亲事,心里便有些发虚。
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陈氏便听顾青澜道:“听说母亲在替女儿操持亲事,不知道母亲中意哪家的公子?”
陈氏一愣,这才觉得她这个向来懦弱柔顺的女儿有些不同了。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不被她喜爱的长女性子软弱又害羞,且对她这个做母亲的百依百顺,长到这么大别说是忤逆了,就是顶嘴也没有过。
所以陈氏在盘算着与魏家的这门亲事时,明知道那魏耀祖不是良配,也没有刻意瞒着顾青澜。
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看低亲生女儿,就顾青澜这没主见又害羞的性子,是怎么也不会开口问未来夫婿到底为何人的,到时候她做主与魏耀祖合了八字交换了庚帖,亲事定下来之后,这件事难道还能有什么变数?
可偏偏,顾青澜不仅问了,还问得如此直白,再加上方才她挤兑顾亦琅的话,这一时之间,倒让陈氏觉得眼前的女儿跟换了个人一般。
“母亲相中的人家家风如何,家中公子品性哪般,家中其他人性情又是怎样?”顾青澜见陈氏半天也不说话,又是一连串的问题。
这些问题,本就是做母亲的在替女儿定亲时应该考虑的。
陈氏这时也回过神来了,见顾青澜如此问,心虚之余又觉这个女儿果然不讨喜,当即便恼羞成怒:“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如此不知羞,张口闭口就是成亲嫁人,这些事自有父母替你做主,你纵然不与我这个做母亲的亲近,但到底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难道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说到后来,就连陈氏自己都要相信自己真是一、门、心思替顾青澜考虑了。
顾青澜却冷着脸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她的好母亲,想把她嫁给魏耀祖那种人还不算是害了她?
“那女儿得好好问问母亲,您是看中魏耀祖哪一点了,竟然会觉得他会是女儿的好归宿?”
平淡的问句声音都算不得大,但听在陈氏耳里,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她当然知道魏耀祖就是滩糊不上墙的烂泥,所以对这件事瞒得紧紧的,顾家人也只知道她在替顾青澜操持亲事,可具体是与谁,却是谁都不知道的。
那,顾青澜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陈氏先是一慌,但随即又想起这些年来顾青澜的柔顺,立马又有了底气,利眼一瞪,她道:“儿女亲事都听从父母之命,哪有女儿家过问自己的亲事的,魏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但好歹也算是表亲,你嫁过去了难道他们还能亏待你不成?”
她就不信了,这个懦弱了十几年的女儿,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顾青澜心里一阵阵的发冷,母亲的这些话恐怕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吧,她到底也是母亲的亲生女儿,为何她一定要将自己推进火坑?
虽然不知道个中原因,但顾青澜可以肯定,这必然又与顾亦琅有关系。
母亲的打算若是被族里其他人所知,绝对跑不了一个苛待亲女的名声,而除了她的亲弟弟,又还有什么人能让母亲冒这样的风险?
若不是七妹妹告诉她,她恐怕一直到订下亲事都会被蒙在鼓里,若不是还有祖母与大伯母,她的归宿就会是乌七八糟的魏家。
只要一想到这些,顾青澜对陈氏就再没了任何期盼。
她顺从了这么多年,却不能任母亲将自己的下半辈子给毁了,爹不亲娘不爱,她总要为自己打算。
“母亲不用多想了,这桩婚事女儿是不会同意的,母亲若是执意要让女儿与魏耀祖订亲,那就别怪女儿把这件事拿到祖母跟前去说,到时候祖母会有怎样的反应,想必母亲也是能猜到的。”顾青澜淡淡地道,没有了以往的柔弱,带着坚定的她似乎突然就变得耀眼了。
府里谁不知道,魏太姨娘是横在老太太喉间的一根刺?
陈氏怔怔看着顾青澜,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但随即,一股子觉得自己被忤逆冒犯了的怒气却涌上心头,再加上顾青澜的话中不乏威胁,陈氏又惊又怒,一张脸也涨得能红,胸口急剧起伏,颤着手指向顾青澜,“你这个不孝女,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却是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对这样的指责,顾青澜没有丝毫动容。
她知道,只凭她这些话,母亲是不可能收手的,所以她也刻意没有告诉陈氏祖母与大伯母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真想看看,待这件事闹出来了,母亲日后还能有什么脸面去见祖母,又要如何与妯娌相处。
想到那样的场景,顾青澜并没有快意,反而只觉悲哀。
这是她的母亲,若不是实在太过失望,她又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母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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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推(推荐票200加更)
春晖院里,陈氏与顾青澜母女不欢而散。
怡华院中,顾青未却与秦氏亲密交谈。
顾青未从顾青澜那里离开之后,本想回未明居的,但想了想,到底还是觉得大姐姐的亲事最好快些定下来,母亲一时之间只怕也想不到那严家去,不如让她推上一把好了。
所以半道上便去了秦氏的怡华院。
秦氏这时正在怡华院的偏厅里召了府里各处管事,处理府中庶务,顾青未也没让人打扰,只进了内室等着秦氏。
饶是秦氏多年处理这些事颇有经验,顾青未也是等到都有些犯困了才见到了母亲。
“母亲,你可算是来了,女儿等你好久了。”一见到秦氏,顾青未立马有了精神,往前迎了几步便又要往秦氏怀里钻。
虽然前世已经活到足以做母亲长辈的年纪,可顾青未知道,无论她多大的年纪,在母亲眼里都只是她的女儿,所以对于在秦氏跟前撒娇一事,她是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秦氏却有些哭笑不得,她的欢姐儿自从魇症好了之后,怎么就学了个喜欢撒娇的性子?
虽是这样,秦氏仍面上带笑将顾青未搂在怀里,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欢姐儿可是有何事要与母亲说?”
否则才在延寿堂里见过了,又怎么会巴巴地追到怡华院里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母亲……”顾青未本也是来与秦氏说顾青澜的事的,当然不会瞒着,“是大姐姐的事,在祖母那里,母亲不是应了要替大姐姐挑选合适的夫婿吗,女儿可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想着母亲这一时半会儿的定然想不到合适的人选,这就来为母亲分忧了。”
秦氏因顾青未的一通子自夸而乐出了声,待听完顾青未的话,没急着问顾青未所谓的合适人选,却有些犹豫地问道:“欢姐儿以前不是没怎么与澜姐儿来往吗,怎么突然为澜姐操心上了?”
秦氏之所以如此痛快的应下老太太的吩咐,也是怜惜这个侄女是个温柔本分的。
可若是她看走了眼,澜姐儿不仅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本分,还知道借着欢姐儿从她这里搏好处……
想到这里,秦氏微眯着眼,眼神便变得凌厉起来。
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容许有人打欢姐儿的主意。
顾青未前世做了四十年的国公夫人,当然能看出来秦氏在想些什么,她也没解释,只将从顾青澜那里带出来的佛经往秦氏跟前一递:“母亲,女儿先前确实与大姐姐来往不多,不过到底是族中姐妹,大姐姐又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女儿当然也希望她将来能有个好归宿,所以从延寿堂里出来就去了秋荻院。”
秦氏知道并非是顾青澜主动找的顾青未,便收敛了眼中的凌厉,然后才接过那叠佛经。
平整的纸张上是工整的簪花小楷,字迹上便能看出写字的人很是用心。
“这是《心经》?”秦氏尾音往上扬起。
要说秦氏有多信佛,那倒说不上,只不过顾氏这种大族每年给各大寺庙的香油钱都不是个小数目,秦氏自己一年总也要往清凉寺走上几趟的,所以对佛经倒也有几分了解。
《心经》字数不多,顾青澜为了能达到更好的效果,就抄了许多遍,秦氏大致数了数,手上这叠纸张上就已经不下二十遍。
顾青未点点头,“女儿先前不是得了魇症不能安眠吗,大姐姐听人说抄了佛经置于枕下能安神,这几日就替女儿抄了这些《心经》,偏巧女儿这魇症来得快去得也快,若不是今日去了大姐姐那里正好瞧见了,只怕大姐姐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听完原委,秦氏对顾青澜又亲近了几分。
她最疼的也就是欢姐儿了,有人对欢姐儿好,比对她自己好都更能让她高兴。
因此,原就应了老太太要替顾青澜说个好人家的秦氏,更决定要将这件事办好。
想起先前顾青未道是有个好人选,便问道:“你大姐姐的亲事,母亲一时之间也确实没个头绪,欢姐儿若是有什么好人选,不如先说与母亲听听。”
在延寿堂里听顾青未说了那样一番话,秦氏如今已经不再把顾青未当作是小孩子了。
顾青未抿唇一笑,与秦氏一起落了座,“母亲,去年不是说严家有个公子很上进,十几岁中了秀才,如今已经在准备乡试了吗?那个严家公子,算算年纪,可不就正好和大姐姐相配?大姐姐嫁个这样的夫婿,将来严家公子若是得了一官半职,大姐姐岂不就成了官太太?”
顾青未倒不是觉得做官太太就怎么样了,她是真觉得这严家公子人品不错,前世严家公子娶了个出身不显的姑娘,成亲之后一直和和美美的,就算后来严家公子在科举上有建树做个官,待妻子也从未变过。
后来顾家族中姐妹都替顾青澜惋惜,若不是有三叔那回事,这样平顺和美的一生,便该是顾青澜的。
秦氏因顾青未这略有些孩子气的话而失笑,却也真的认真考虑起这位严家公子来。
严家她是知道的,虽然算不得多富贵,却也是世代书香,绝对不愁生计,而且严家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最重要的是,严家公子的品性与勤奋是在清河县出了名的。
大周朝掌天下也不过二十几年,科举制还是在大周朝站稳脚跟之后才确立的,严家公子能在此时以十几岁的年纪考中秀才,虽然没中解元,名次却也是靠前的,如今又准备今年参加秋闱,想是有极大的把握,确实也是不凡。
这样一想,澜姐儿若真配了这严家公子,倒也确实是一桩好亲事。
不过,秦氏也有些犹豫,“这严家诗书传家,家中公子又如此出息,澜姐儿到底只是庶嫡出身,严家能看中吗?”
顾青未却半点不担心,一来前世严家可是很乐意这门亲事的,二来……
“母亲这就想岔了吧,严家虽然诗书传家,到底也没落了,这满清河县,还有几个姑娘的出身能比过大姐姐的,若严家看不上庶嫡出身的大姐姐,莫非还想着要求娶咱们顾氏嫡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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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前面设定改了一下,老太太刘氏有五儿一女,不影响亲们看文,前面涉及到这个的会改过来
第14章 父兄
不是顾青未狂妄,这是事实。
虽然如今已经不是世族的鼎盛时代,可五姓七望这种数百年乃至上千里传承下来的家族,又是世代簪缨,所积累起来的底蕴岂是常人能想。
哪怕现在的大周朝皇室并不乐意看到有这种足以威胁到朝廷的世族存在,二十几年过去了,不也一样没敢对仍存于世的几大世族做些什么吗?
几大世族世代通婚,携手共进,大周朝若要对世族下手,那便是牵一发而动千钧,会引发几大世族的绝命反扑,这后果,便是大周皇帝也不敢说能承受得起。
至少在百年内,世族虽然会渐渐没落,却绝不会为存在与否而担忧。
那严家人也不是看不清形势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又怎么可能奢想娶到顾氏的正经嫡女呢?
于严家来说,顾青澜这种庶嫡出身的顾家姑娘,就已经是极好的选择了,所以只要顾青澜本身是个好的,他们没有理由会拒绝这样一门亲事。
秦氏听顾青未这样一说,也转过脑筋来,张口便夸起闺女来:“还是欢姐儿聪明,母亲一时之间都没想过来。”
顾青未笑眯眯的接受了母亲的夸奖,然后道:“母亲,那严公子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选,指不定得被多少人盯着呢,母亲要是觉得大姐姐配严公子合适,可得趁早着人去给严家递个信儿。”
顾青未倒不是担心严家公子会早早定亲,那严家人可是很聪明的,既然严家公子今年秋闱很有把握,那么将定亲留到秋闱放榜之后显然更妥,顾青未只是想让顾青澜的亲事快些定下来,毕竟,过不了多久,三叔的事就会闹出来了,真要到了那个时候,顾青澜的亲事无疑又会重复前世的轨迹。
秦氏当然也能猜到严家人的想法,所以并不认为严家会在这时与别家订亲,不过既然闺女已经这样说了,再加上她因为顾青澜待顾青未的善意也确实想拉上她一把,当即就点头,更是当着顾青未的面就将这件事吩咐了下去。
虽然秦氏也看好那严家公子,但既然是商量亲事,作为女方当然不能表现得太过主动。
只要让人递个消息给严家,若严家有意结这门亲事,自然会遣人上门。
若是严家无意,顾家的女儿也不是找不到好亲事。
顾青未放下心来,有秦氏的重视,这件事想必不会有什么意外,接下来只要等着就好,结亲是大事,总不能三两日就有结果。
想到这亲事成了,顾青澜就可以改变前世的命运,顾青未也替她高兴。
母女俩说话说得高兴,秦氏又留了顾青未就怡华院用午膳,顾青未正答应着,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阵隐隐带着喜悦之意的喧哗,才有些疑惑,就见秦氏身边的大丫鬟湘琴满脸带笑地进来禀报。
“夫人,老爷回来了。”
秦氏面上便跟着扬起喜悦的笑容。
若只是平常的出门归来,秦氏也不会如此高兴,这次顾家大老爷顾锦源领着大房的三个哥儿已经离开了大半个月,如今终于归来,秦氏怎能不高兴。
而顾青未,这时兴奋激动之下,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昨天方醒过来时,她还只当这是一场美梦,唯恐梦短,所以只想着见了母亲一面就知足了,也没奢望过多,但如今就要见到分别几十载的父亲与兄长们,饶是以定国公夫人几十年练就的定性,也阻不了她发酸的鼻头,与泛了红的眼眶。
迫不及待的往院子里张望,远远的,顾青未就看到父亲那高大的身影,还有跟在父亲身后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三个哥哥。
几乎是在看到父兄的那一瞬间,顾青未眼中的泪珠就掉了下来。
顾锦源进了屋,才来得及看了秦氏一眼,就见顾青未像是一颗球一样扑入他怀里。
“父亲!”
顾青未带着哭音喊道,然后紧紧揪住顾锦源的衣袖不肯放。
顾锦源和三个儿子都面露愕然,秦氏则有些担忧,昨日见到自己时,欢姐儿也是这副许久不见的激动样子,莫非是那魇症未彻底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顾锦源略有些僵硬地问道。
一出生就是顾氏宗子,顾锦源的性子自然是沉稳而带有威严的,就算是在成亲生子之后,在儿女面前,他也多是一副严父的面孔。
对这个唯一的娇娇女儿,顾锦源自然是喜爱非常的,只不过他的性子本就不是那等平易近人的,女孩儿家见了他少有不心生惧意的,所以自打顾青未五岁之后,顾锦源就再没见过女儿如此亲近他。
这乍一被顾青未扑进怀里,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想拍拍女儿的背安慰她吧,又怕自己手劲儿太大伤着她,想回抱女儿吧,又觉这么小小的一团人儿,生恐这一抱就给抱坏了。
做人父亲,也真是难啊。
秦氏原本还有些担忧,但见到夫君这难得的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知怎的就笑出声来,“老爷不必担心,欢姐儿只是想您了,您这一走大半个月,可不知道咱家欢姐儿是越来越黏人了,昨儿个妾身只不过去了清凉寺一趟,回来欢姐儿就这样抱着妾身狠狠哭了一场。”
然后又将顾青未先前得了魇症的事说了一遍。
直到听秦氏说起顾青未已经大好了,顾锦源才松了一口气,动作有些生疏地拍了拍顾青未的背:“欢姐儿莫怕,父亲在呢。”
顾青未心里那激动的情绪一经渲泻,心情自然平复了许多,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还这样扑到父亲怀里掉眼泪,只差没号啕大哭了,心中便有些赧然。
正要从父亲怀里退开,却听在一旁看了多时的六哥顾亦齐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掉眼泪,欢姐儿你可羞不羞?父亲可才离家半个月你就这样了,将来你要是嫁了人可得怎么办?”
说完,见顾青未从父亲怀里探出半张脸看自己,顾亦齐还冲妹妹做了个鬼脸。
早上好~
第15章 叙话
长房的大少爷顾亦宁、三少爷顾亦安、六少爷顾亦齐长相都肖似顾锦源,三人立于顾锦源身后,一样的剑眉星目,不同的神采飞扬,看着便让人心喜。
顾亦齐比顾青未大两岁,今年十一,性格是三兄弟中最活泼的,尤其一双眼,更显得灵动飞扬。
被顾亦齐这样一打趣,顾青未心里的激动算是完全平息下来了,抬眼便瞪向顾亦齐,“就你话多,我就喜欢黏着父亲母亲,怎么了?我还打算一辈子陪着父亲母亲呢!”
这话说得孩子气,众人都以为顾青未只是随口说说,却不知经历了前世,顾青未如今对婚事是半点期待也没有。
顾亦齐便又向顾青未做了个鬼脸,“哟,你这是准备赖在家里做老姑婆呢,还是准备招个上门女婿?”
听着两人斗嘴,其他人面上都露出微笑来。
而顾青未,看着作怪的顾亦齐,鼻头又是一阵泛酸。
别看顾亦齐是兄长中最喜欢与她斗嘴的,但两人之间兄妹情谊却很是深厚,当年顾青未出嫁,为了争谁背着她上花轿,顾亦齐可是与顾亦宁顾亦安大打了一场。
当然了,最后胜出的是大哥顾亦宁。
只要一想到三位哥哥为了这事打得鼻青眼肿的凄惨模样,顾青未喉头就有些发堵。
侧过头看向顾亦宁与顾亦安,“大哥,三哥,”然后又冲着顾亦齐微微一笑,“六哥。”
顾亦宁性子也酷似父亲,虽然才十六岁,却已经有了些沉稳之风,闻言对着顾青未露出一个略带安抚的笑容。
顾亦安便是顾青未心里最符合“温润如玉”这四个字的翩翩公子,同样露出笑容,却叫人一颗心如泡在温水里一般。
顾亦齐才打趣了妹妹,又听得妹妹用这样娇软的声音唤自己哥哥,只觉心都跟着一软,想到自己一回来就拿妹妹打趣,便有些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
秦氏看着儿女们这和睦的样子,眼角眉梢便带了温暖,“你们爷儿几个路上也辛苦了,宁哥儿,你与两个弟弟先回院子里洗漱休息一会儿,然后咱们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可一直挂念着你们。”
想着老太太必定要留几人一起用午膳,便吩咐了湘琴去大厨房,让把大房的份例都送到延寿堂去。
待顾亦宁三人依言回了院子,又让人准备热水及换洗衣物供顾锦源收拾洗漱。
忙碌了许久,待顾亦宁三兄弟都收拾一新的过来,一家人才一起去了延寿堂里。
顾锦源一进门就着了人去告诉老太太,所以几人来到延寿堂时,老太太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离家大半个月的长子和三个孙儿都好好的回来了,老太太也松了口气,热闹的吃完一顿饭,把丫鬟婆子都打发了出去,才问起顾锦源此行的情况。
顾锦源正准备开口,目光扫到拿了个锦杌坐在老太太跟前的女儿时却突然顿住,同时又有些疑惑,母亲可不会忘了他这次出门是为了什么,为何会让欢姐儿也坐在这里听着?
顾亦宁三兄弟这次是被他带着一起去常家的,事情原委他们本也清楚,但欢姐儿,她今年可才九岁,这些大人的糟心事,让她听合适吗?
老太太哪能看不出来顾锦源的意思,摆了摆手,道:“你尽管说吧,欢姐儿也不小了,让她听听也无妨,总好过以后吃亏。”
虽然仍有些不解,但老太太既然已经如此说了,顾锦源倒也不再纠结,道:“母亲,那常家怎么说也是世代为官,早些年看着家风还算清正,如今却越发不成样子了,仗着家里出了个二品京官,竟也不大瞧得上咱们顾氏了,妹妹在常家,可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顾锦源说着便有些忿忿。
老太太育有五儿一女,女儿顾锦琳更是顾氏嫡枝那一代唯一的女孩儿。
生如明珠,顾锦琳自然受尽宠爱,就连名字,都从了顾氏男丁的“锦”字辈。
顾青未如今也受宠,可这一代的顾家女儿足有八个,而顾锦琳在闺中时,家中却只有她一个女儿,她的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在刘氏与已逝的顾老太爷的疼宠之下,顾锦琳长到了十五六岁该订亲的年纪。
几大世族世代通婚,族中儿女多是年幼时便订下亲事,但到顾锦琳出生时,其他几大世族的嫡枝嫡子年龄与她合适的,竟都订了亲,顾氏唯一的嫡女,总不能嫁个旁宗之人吧,所以顾锦琳的亲事才这样拖了下来。
时下的女儿家早的及笄了便出嫁,晚的也不过十六七,以顾锦琳的年纪还未订亲,在当时可是不多见的,刘氏心中自然着急。
那时的大周朝立朝也不过短短几年,像顾氏这种大族仍是天下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庞然大物,平时找不到借口拉关系,如今好不容易从顾锦琳这里看到了曙光,但凡家世出众些又有适龄未订亲儿子的家族,都争相上门提亲。
可谓一家有女百家求。
刘氏精挑细选了许久,最后选中了常家。
常家从前朝起便世代为官,多年经营下来,也算是有些底蕴,让刘氏看中的,却是常家人口简单。
常家只得一儿一女,常家公子是个老实敦厚的,那常家小姐听说也早早就订了亲,只是因为兄长不曾成亲,才一直未对外明言,只要顾锦琳一嫁过去,常家小姐用不了多久定会出嫁,到时候顾锦琳只需侍奉公婆照顾夫君,那常家老两口又都不是难相处的,顾锦琳的日子定不能过得差了。
再加上常家求取顾锦琳很是心诚,知道顾家有个“男子三十无子方哥纳妾”的家规,当即就向刘氏许下承诺,自家儿子也遵守这条规矩。
刘氏最是疼爱女儿,哪有不动心的,两家人于是就此订下亲事。
到得顾锦琳年满十七,刘氏见再也留女儿不得了,才强忍着不舍将她风风光光的嫁去了常家。
一转眼,距如今已是十三载。
第16章 姑姑
顾锦源这次,就是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去了常家贺顾锦琳三十生辰,而他之所以如此慎重,不仅以顾氏族长亲去常家,还带了三个儿子一起,则是因为在此之前,老太太收到了顾锦琳着人送来的信。
听出顾锦源语气里的愤怒,老太太也是一惊。
对这个最得意的长子,老太太是十分了解的,顾锦源生来沉稳,自打顾老太爷去世之后便一手掌管顾氏,寻常事很难让他表现得如此愤怒。
莫不是琳姐儿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心急之下,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连忙追问:“到底常家出了何事?”
顾锦源见老太太这模样,也不敢隐瞒,将此去常家的见闻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而顾青未,不等父亲开口,就已经了然发生了什么事。
姑姑顾锦琳的亲事是祖母当年亲自挑选的,就如同祖母当年看中的那般,常家确实人口简单,公婆也不难相处,夫君常进州又是个老实敦厚的,又有公婆当初亲口许诺夫君三十无子方可纳妾,所以顾锦琳最初嫁到常家那几年倒也确实过得舒心。
但时间长了之后,矛盾也渐渐出来了。
顾锦琳与夫君公婆之间的矛盾,便来自于子嗣。
出生于顾氏这种富贵人家,又自幼被父母兄长疼着宠着,顾锦琳出嫁之前过的便如那皇室的公主一般。
事实上,若是在前朝,以顾锦琳的身份,也确实不比宫里的公主差了。
嫁入常家之后,虽然常家的门第不比顾氏,但也不差,顾锦琳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会如此平顺,却不想成亲后许多年,始终未得一儿半女。
公婆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而顾锦琳又始终不曾有孕,这一年一年下来,顾锦琳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
常进州与顾锦琳同岁,今年也是三十,眼看着今年就已经是那“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最后一年,哪怕顾锦琳心中并不十分情愿,但她到底已是常家妇,自己肚子不争气,总不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夫君一辈子后继无人吧?
所以,虽然没说出来,但顾锦琳心里其实已经打算好了,只待自己这三十的生辰过完,就张罗着替夫君纳一房身家清白的妾室以传承香火。
有了这样的打算,顾锦琳想起母亲当年替父亲纳了魏太姨娘,便更能明了母亲做这些事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顾锦琳是打算好了,可就因为她没与婆婆直言,所以这就出了事。
今年刚开了春,常家就来了一位表小姐,道是常老太太娘家的远房侄女,因父母双亡没了依靠,这才来投靠了常老太太这位姑母。
顾锦琳自小被娇宠着,虽嫁了人十几年,但常家也没那么多糟心事,所以心思还保留了几分单纯,对这位表小姐的到来本也没多想,不过是多张嘴吃饭而已,再加上那位表小姐身世又这般可怜,不仅亲自安顿了那表小姐的住处,还对她关怀备至,唯恐哪里做得不周到让人有了寄人篱下的凄凉感。
一段时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两个月前,因忙着张罗自己三十生辰,以及挑选夫君妾室的人选,顾锦琳对家中之事难免就有了几分疏漏之处,却不曾想,某日一大早,她才起了身尚未洗漱,那位表小姐就衣衫不整地冲进了屋,跪在她面前便不肯起来。
顾锦琳尚惊疑着,就听那表小姐嘴里不住说着对不起表哥表嫂,出了这种事不能怨表哥,只怨她自己,不会要求表哥负责让表嫂难做,等等。
便是再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听了这些,顾锦琳也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不过是一两日疏于过问家中之事,竟然就让这位表小姐与自己夫君滚到了一张床上!
顾锦琳哪里能接受向来待她温柔体贴的夫君会做下这种事,当即就晕了过去,请了大夫来诊脉,却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多年没有子嗣,如今有了身孕本该是高兴的事才对,可只要一想到先前夫君与他的那位表妹做下那等事,即使常进州一再解释他是多吃了几杯酒走错了院子,顾锦琳仍觉得跟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至于那走错了院子的借口,掌家十几年的她难道还能看不清楚吗?
她与常进州住的院子,与那表小姐的院子分别位于常家两个方向,就算常进州真的醉得分不清方向,常家上下那么多丫鬟小厮,常进州身边又有随身服侍之人,难道他们都分不清方向了?
左不过是那表小姐使了手段,而常进州又半推半就罢了。
顾锦琳出生时还没有大周朝,她亲眼见过顾氏在前朝时的风光,即便后来前朝覆灭,顾氏也仍如常青树一般傲立不倒,在这样的家族中长大,顾锦琳心里自然有一份属于世族贵女的高傲,打那之后就再没让常进州进过她的院子。
儿子被儿媳这样对待,常老太太不高兴了。
常老太太这十几年对顾锦琳可也存了不少的不满,因着当初求亲时的承诺,这些年来哪怕儿媳一直未生下一男半女,她都只能按捺着想要替儿子纳妾的想法,一直到今年,眼看常进州就要三十了,老太太这才动了心思。
那位表小姐可不是真的自个儿寻上门的,而是常老太太往娘家捎了信儿让娘家人选出来的。
在常老太太看来,既然那三十的年限就要到了,她替儿子张罗纳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所以根本就没知会儿子儿媳一声,只想着等顾锦琳生辰过完,就与她道明了,将她娘家那侄女儿纳作贵妾。
却不想,那位表小姐也是个有算计的,唯恐夜长梦多,根本就等不及顾锦琳过完生辰,只想着把生米变成熟饭,趁着顾锦琳不注意就与常进州做出这等事。
虽然有些不悦,但常老太太本就有着这样的打算,总不过是早晚的事,因此也没将这事儿看得过重。
却不想,顾锦琳被气晕了之后,竟然在这个时候发现有了身孕。
两个月的身孕。
常进州比顾锦琳还要小上八个月,到他三十时,顾锦琳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出世了。
第17章 法子(推荐票400加更)
事情一下就陷入了僵局。
顾锦琳有了身孕,而且孩子还会在常进州三十岁之前出生,那么那“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约束就还在,只要顾锦琳生个儿子,那常进州就不得纳妾。
虽然谁都不肯定顾锦琳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可谁又敢说一定不是?
而另一边,那位表小姐已经被常进州破了身子,自打知道顾锦琳有了身孕,自己极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之后,就日日闹着要寻死。
常老太太活了几十年,哪里看不出自己这远房侄女不过是想用这种手段来逼迫自己表态,心中自然存了不悦,再想到若不是她不要脸的勾引自己儿子,事情也不会闹到如今这一步,对那表小姐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就不予理会,只吩咐了府里下人不要真让人出了事,就再也不管她了。
比起这家里落魄的远房侄女,常老太太当然更希望出身显赫的顾锦琳生下常家的嫡孙,如今顾锦琳既然已经有了身孕,只要她能生下儿子,她这个做婆婆的,又怎么会冒着得罪顾氏的风险硬塞个贵妾给儿子?
所以常老太太也舍了老脸,不仅亲自到顾锦琳跟前赔礼,为了让顾锦琳消气,更是拍着胸口给了保证,只待顾锦琳过完生辰抽出空来,那位表小姐的去留完全由顾锦琳做主,她绝无二话。
顾锦琳打从心底来说不想消这口气,她有了身孕老太太就如此态度大变,莫非他们以为她顾锦琳嫁进来就只是为了替常家延续香火?
更何况,顾锦琳的性子里有些完美主义,自打常进州半推半就的与表妹成就了好事,再见到相处了十几年的夫君便总觉心里膈应得慌。
可到底腹中有了孩子,想着总不能叫孩子出世以后没有父亲,顾锦琳也退了一步,在常老太太面前点了头,算是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而那一、门、心思想着给常进州做妾的表小姐,虽然心中不甘,可她再怎么闹腾顾锦琳都不予理会,常老太太和常进州也不管,她一个父母双亡又寄人篱下的孤女又翻得起什么风浪来?
若只到这里,这件事倒也算完了。
可偏偏,眼看着顾锦琳的生辰没几天就要到了,却不想,那位表小姐却突然与常老太太说她有了身孕。
只不过那么一晚,就能这般巧的有了身孕?
别说是顾锦琳,就是常老太太与常进州都不信。
召了大夫进府,大夫却真的诊出了喜脉。
这下事情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顾锦琳是寸步都不会让的,坚决不同意纳那表小姐为妾,而常老太太和常进州,虽然先前已经打消了那主意,可他们十几年来盼孙子盼儿子盼得眼珠子都要绿了,如今那表小姐既然已经有了身孕,他们又怎么能轻言放弃?
僵持之下,顾锦琳哪还有什么心思过生辰,当即就写了信让人送回顾家,让娘家替她做主。
也才有了这次顾锦源带着三个儿子的常家之行。
“……母亲,妹妹才是常家的正经儿媳,如今更是有了身孕,可常老太太和常进州却将那表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日日小心,夜夜提防,防的就是妹妹会做出什么歹毒之事,儿子这次见着妹妹,她可是瘦了好大一圈,有了身孕还这样怄气,妹妹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咱们顾家的女儿,何时受过这等气?”
想到回来之前顾锦琳眼中的不舍与忧郁,若不是仍存理智,只怕顾锦源当时就要直接将顾锦琳带回顾家来。
刘氏铁青着一张脸,保养得宜的双手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露出手背上清晰可见的青色筋络。
“你这次去常家,可与常家商量出了什么解决之法?”勉强压着怒火,刘氏问道。
按顾锦琳的意愿,这件事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她与常进州和离,肚子里的孩子她带回顾家,反正常家马上也会有其他的孩子,不缺她肚子里这一个。
第二,落了那表小姐腹中胎儿,再寻户人家将她远远嫁出去。
“……这两个法子,常家都不同意。”顾锦源道。
刘氏当年也因魏太姨娘而心里苦了多年,当然不希望女儿走自己的老路,不过她也不想自己娇养了多年的女儿走上和离这条路。
女子和离了,纵然还能再嫁,可带着个孩子,又能嫁个怎样的好人家?
所以刘氏是倾向于第二个法子的。
听得常家不同意,刘氏面上露出狠色,“不过就是个小贱种,那老虔婆和常进州竟然还不同意,莫非真以为他常家出了个二品大员,就能欺了我顾家的女儿去?”
怒极之下,老太太竟顾不得儿孙在场,说了粗口。
顾锦琳的公公在族中行三,常家大老爷,也就是顾锦琳公公的堂兄,现在在朝中任了工部尚书,一部之首,可谓位高权重。
常家的底气,也就来自于此。
若非如此,常老太太也不会如此强硬的一定要留下她那侄女与腹中的孩子。
常老太太盘算得好,侄女肚子里的孩子是万不能不要的,顾锦琳虽然有了身孕,可也不一定就能生儿子,两个总比一个更有可能得个孙子吧。
不得不说,盼了这十几年,常老太太想孙子已经想成了执念。
良久,刘氏才稍微平息了怒火,转而问起顾锦琳的想法:“你妹妹心里是怎么想的?”
“妹妹想带着孩子与常进州和离。”顾锦源道。
当着儿女的面,到底是没把顾锦琳那一叫常进州近了身就觉得恶心的话说出来。
刘氏一听,眼中便有些怜惜,顾锦琳是她亲手养大的女儿,她当然了解顾锦琳的性子,她的琳姐儿虽然素来待人和善,可心底却是高傲的,叫她如何能接受再与这样的夫君相处下去?
可真要是和离了,虽然如今顾氏做主的是老大夫妇,断不会委屈了琳姐儿,可顾氏上下这么多人,难保不会有其他人说闲话,琳姐儿,又能受得了吗……
“老大,你是如何想的?”老太太又问顾锦源。
第18章 献策
顾锦源其实是倾向于让顾锦琳与常进州和离的。
这本就是顾锦琳自己的意愿,顾锦琳从小就有主见,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再说了,妹妹就算是和离归家,难道顾氏还不能护着她不成?
所以,顾锦源道:“母亲,儿子同意妹妹与常进州和离,妹妹才不过三十岁,未来还长着,要是勉强与常进州过下去,有那么一个庶子在跟前,还不知道要怄多少气。”
刘氏仍有些犹豫,说到底,和离对女人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名声。
“母亲,如今顾氏是儿子与婉清作主,母亲也知道婉清是什么性子,妹妹回了顾家绝不会叫她受了委屈,日后妹妹生了孩子,也不用跟着常进州姓,直接姓顾,以后就当作是顾氏子女来养。”
“便是将来亦宁当了家,儿子也自会嘱咐他要善待这个表弟或表妹!”
自打去了常家了解到事情的原委,顾锦源就再没叫过常进州妹夫,显然不想再与他有什么关系了,因此也替顾锦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得极为周到。
听顾锦源如此说,秦氏也立即表态:“母亲尽管放心,小姑归家儿媳定不会叫她受委屈。”
顾亦宁话比较少,语气中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祖母放心。”
就连顾亦安与顾亦齐,也都表示待姑姑归家定会好好照顾表弟(表妹)。
顾锦源之次之所以带上顾亦宁三兄弟,就是做最坏的打算,想着将来顾家还是要交到顾亦宁兄弟手里,也好叫他们亲眼见了顾锦琳的处境,若顾锦琳真的和离了,将来也叫他们更善待顾锦琳母子些。
儿子儿媳孙子都表了态,刘氏心里自是安慰,一时之间却仍难以下定决心,有心想随女儿的心意,却又生恐她将来过得比在常家还有不如。
然后,老太太目光便落在了一直不曾开口只静静听着的顾青未身上。
顾青未挨着老太太坐着,锦杌是小小的圆形,但她的坐姿却端庄得让人只以为她是坐在了什么华贵的椅子上,双膝并拢,双手自然交叠置于膝盖上方,仍带着稚气与婴儿肥的小脸上分明能让人看出淡然自若的从容气度,仿佛不会因任何事而失了分寸。
不像是不满十岁的小女儿,倒似那经历了无数风雨雍容华贵的贵妇人。
这个她最宠爱的孙女儿,何时有了这般不凡的气度?
来不及细想,刘氏便张嘴相询:“欢姐儿,你以为,你姑母这事,当如何处置?”
顾青未微怔,完全没想到刘氏会问她的意见。
不只是顾青未,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料到刘氏会有此一问。
倒是秦氏,初时的惊讶过后,想起先前顾青未关于七房之事的一番话,莫名的就对女儿有了信心。
虽然有些惊讶,但刘氏既然问起了,顾青未自然不会不答。
顾青未与唯一的姑姑相处甚少,她出生时,顾锦琳已经嫁去了常家,出嫁的女子哪里能随意回娘家,再加上常家所在离清河县虽算不得极远,却也有三四百里,所以这些年顾青未也只不过见了顾锦琳寥寥几次。
记忆中,前世姑姑也是执意想与常进州和离,但祖母思来想去之下却并未同意,反而因姑姑腹中的孩子而相劝,最终姑姑也没能和离。
最后一次见到姑姑,是顾青未前世出嫁之时,那时的姑姑沉默消瘦,表弟也胆小怯懦,但即使是这样,在自己出嫁时,姑姑仍给了她最真挚的祝福。
犹记得,当年祖母见到这样的姑姑,几乎哭得岔了气,直道是自己当初的固执害了姑姑一辈子。
“祖母,以孙女之见,姑姑既然已经厌倦了继续留在常家,不如就让她与常进州和离好了,咱们这么大的顾家,又不是养不起姑姑与未来表弟。”顾青未道,一开口就叫屋里其他人吃了一惊,“孙女也知道祖母是担心有个和离的名声,姑姑将来会嫁不到好人家,可祖母想必十分了解姑姑,您觉得,她会不会宁愿一辈子再不嫁人也不想与常进州那等三心二意之人呆在一起?”
“况且,寡妇且还有改嫁的,姑姑只不过是遇人不淑和离了,本也不是她的错,怎么就不能再寻到好亲事了?咱们清河县,不就还有一位有名的至纯至孝之人吗?”
虽然顾青未年纪尚小,但不知为何,刘氏对这个孙女儿的话有种本能的信服,听到前面就已经连连点头,到后来时更是眼中倏地一亮。
老太太下不定决心支持女儿和离,也只是怕她将来寻不到合意的依靠,可若有这样一个可靠之人,见异思迁的常进州自然就不再被她放在眼里了。
顾青未所说的至纯至孝之人,老太太自然是知道的,还曾因此人而唏嘘过。
清河县有一户姓周的人家,家中父亲是位老秀才,在县里开了间私塾,教些小童识字。
周秀才家中只有一个独子叫周谨之,自幼就十分聪慧,被周秀才寄予厚望,只盼他能好好读书将来光宗耀祖。
周谨之也确实没辜负周秀才的期望,于读书上十分刻苦勤奋,十二岁中了秀才,十五岁考中举人,苦学几年之后更是以弱冠之龄考中了二甲进士,名次还颇为靠前,后来又考了庶吉士,只待三年之后或进翰林或外放为官。
庶吉士出身的官员,无论是进了翰林院还是外放为官,升迁都比其他人要快许多,周谨之的前途自然可期。
周谨之有一名自幼就订了亲的未婚妻,因那些年他一直埋头苦读无暇成家,所以一直到他中了进士才商量着成亲之事。
可这周谨之有才学,运道却不怎么好。
亲事才开始准备,周秀才就因儿子功成名就太过高兴之下多喝了几杯而再也没醒过来,身为儿子,周谨之自然是要替父亲守孝的,别说亲事要停下了,还必须立即丁忧。
周谨之那未婚妻子家倒也是通情达理的,双方约定了只待三年孝期一满,两家便重提婚事。
好不容易出了孝期,不曾想,周谨之的母亲却又得了急病突然去了,这才刚出了父亲的孝期,周谨之又得继续为母亲守三年孝。
第19章 信否(推荐票600+更)
已经等了三年,看这样子还要继续等三年,周谨之的未婚妻一家自然有些不乐意,可到底想着周谨之是个有前途的后生,倒也决定继续等下去。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周谨之对等了自己六年的未婚妻也颇为敬重,本打算娶了妻一定要善待于她,却不曾想他那未婚妻还等不及过门,就大病一场抱憾而亡。
当时满清河县的人都曾为周谨之的未婚妻摇头叹息,这眼见着就要做官太太了,还没成亲就早早去了,也是命中如此。
周谨之便在这时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继续以妻子之礼替未婚妻守三年孝。
以大周朝的礼制,即使是拜过堂的妻子先逝,也只用服齐衰杖期,也就是一年的孝期,为没过门的未婚妻守三年孝简直闻所未闻。
不是没有人劝过周谨之,虽然他那未婚妻等了她六年,可毕竟没有过门,他以后善待她家人便可,又何必为了一个逝去的人耽误自己的前途呢?
三年虽不长,可他已经丁忧六年,若再等三年,只怕京城都没人记得他是谁了。
面对这样的劝说,周谨之一一谢过之后,却仍坚持为未婚妻守孝。
又三年,周谨之终于在今年开年时出了孝期,这时的他已经是将满三十之人,吏部那里又始终没有听到音信,不知何时才能有空缺让他补上。
周家家境本就一般,在周谨之父母相继离世之后,更是一贫如洗,加之他自未婚妻死后就将那未婚妻的父母当作是正经的岳父母一样对待,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把女儿嫁给周谨之,所以周谨之到现在也是只身一人。
刘氏先前是没往这方面想,被顾青未这一提醒,便愈发觉得若顾锦琳和离了,这周谨之着实是个好女婿的人选。
家境贫寒不算什么事,顾锦琳若真和离了嫁给周谨之,只凭当年顾家给她的嫁妆,就足够一家子花费上几辈子了。
有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岳家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这正说明周谨之是个重情之人,他能这样善待未婚妻的家人,难道还能对自己的妻子不好吗,只要那家人不是什么贪得无厌的,拿些银子供他们衣食无忧也不算什么。
就说顾锦琳肚子里的孩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从小养在身边与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了,想来周谨之也不会介意有个继子,退一万步,就算周谨之介意,大不了就留在顾家当作顾家的孩子养着了。
再则,这周谨之也是清河人,顾锦琳嫁了他,要回娘家不也方便吗,可不像嫁到常家,十几年的时间也只不过回来了少少几次。
事情还没个影儿,刘氏就已经兴奋得在计划顾锦琳再次出嫁要有怎样的排场了。
至于周谨之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刘氏是半点不担心的,周家的情况清河县谁不知道,如今只怕没人会把女儿嫁给周谨之,就算有,也多是死了男人的寡妇之流,又怎么比得上顾氏嫡女呢。
顾青未见状便有些抚额的冲动,提醒道:“祖母,如今最该做的,是要解决姑姑和离之事吧,与那周谨之的婚事是不是留到之后再打算?”
“对对对,”老太太连连点头,一事不烦二主,干脆继续向顾青未讨主意,“锦琳肚子里到底有着常家的子嗣,常家连那小贱种都舍不得丢,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就同意你姑姑带着孩子和离的,欢姐儿可是有了对策?”
不仅老太太,顾锦源夫妇,还有顾锦宁三兄弟,闻言都紧紧盯着顾青未。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觉得,顾青未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被这样几双眼睛巴巴地看着,顾青未有些想笑,但好歹忍住了,继续道:“常家当然不会这般容易放人,祖母不妨先送信让姑姑先放下心来,下个月不是正逢祖母生辰吗,到时候就以此为借口让人去常家将姑姑接回来,只要姑姑回到顾家,以父亲的手段,和离与否,可就由不得常家不答应了……”
顾青未说得意味深长。
视线自眼前这几个与自己最亲的人面上扫过,顾青未语气有些幽然,“祖母,父亲母亲,三位哥哥,你们信吗,我前几天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面,今年春汛之时,长江下游会有一段河堤决口,然后因此事会牵出大周朝的一件干系重大的贪腐案,常家那位官至工部尚书的大老爷,会因牵扯到工部贪腐案而被判了秋后处斩,皇上大怒之下更是牵连常家九族……”
常家上下男丁皆被流放至苦寒之地,唯女眷得以幸免,当时姑姑腹中的孩子尚未出世,也就此逃过一劫。
但就算是如此,因家产皆被抄,前世的姑姑连嫁妆都没能保住,又倔强的不想连累顾家,只带着儿子在常家破败的老宅里艰难度日。
若不是不忍祖母及父亲重新经历前世的那般痛心,顾青未也不会将前世发生的事说出来。
这般惊世骇俗之事,哪怕是借梦为名,也到底太过勉强了。
顾青未的这些话虽是尽量用了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但听到在场诸人耳中,却叫他们暗自心惊肉跳不已,看向顾青未的眼神里,也带了些骇然。
但,谁也没有怀疑。
顾青未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若不是真的做了这样的梦,又怎么会说得出这些话来?
更何况,养在深闺里的孩童,又怎么能知晓朝廷之事?
刘氏和秦氏更是往深处想了些,莫非,便是上次在清凉寺里,神佛特意向顾青未降下谕示警醒顾家?
难怪,难怪顾青未只是去了清凉寺一趟,便莫名的得了魇症,原来竟是如此。
在顾青未不知道的时候,刘氏和秦氏便这样替她想了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虽然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但时下人信佛敬道已成风俗,别说已经替顾青未找好借口的刘氏和秦氏了,就是顾锦源和顾亦宁三兄弟,震惊之后也相信了顾青未的说辞。
第20章 婚事
刘氏与顾锦源没再多考虑,就决定按顾青未所说的办。
哪怕他们其实并不知道顾青未梦到的那些会不会成真,但就算没有顾青未这场梦,若顾锦琳坚持,他们多半也会替顾锦琳达成所愿,助她与常进州和离的。
再则,若顾青未梦中的场景真的实现了呢?
若真有这一天,他们又没把顾青未的话当真,到时候害了顾锦琳下半辈子,他们又会是何等的痛心?
只要一想到这些,刘氏哪里敢耽误,立刻就写了信让人送往常家。
把这些都安排妥当了,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又说了会儿话才各自散了。
因为顾锦源和顾亦宁三兄弟回来了,这天的晚膳老太太特地把七房所有人都叫了来在延寿堂里一起用,顾青未也借此见到了自重生后尚未见面的所有家中人。
这些,都是重生前,顾青未几十年都不曾见过的人。
在这样的热闹气氛中用完晚膳,一直到回了未明居,顾青未心里都是暖融融的,也许这一大家子人之中其实并不完全是和谐的,可到底,这些都是与她休戚相关的族人以及家人。
这一晚,顾青未睡得尤其踏实。
…
在秦氏的操持之下,顾青澜的婚事半个月不到就有了回信。
“……母亲,儿媳可是找了人仔细打听过了,那严家公子不仅勤奋上进,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严家想等严公子秋闱中第了再说个好媳妇,咱家澜姐儿还真不一定能碰到这么好的人选。”
这天一早,顾青未才踏进延寿堂里,就听到了母亲秦氏爽朗的笑声。
进了屋一看,顾家七房的夫人除了有了身孕的七夫人,其余众人都已经到了,便是顾青未的姐妹们,也都已经到了。
“祖母,我来晚了。”顾青未有些不好意思。
许是在补从前那些年的觉,这段时间每天早上顾青未都觉得睡不醒。
老太太最是疼顾青未的,又怎么会因这点小事儿就生她的气,当下便招了手唤她过去。
“祖母,你们方才在说些什么啊,这么热闹?”顾青未问道。
其实顾青未早就已经知道了秦氏说的是什么,她会这么问也是故意的,只看三婶那阴沉得跟要滴出水来的脸色,想起前世大姐姐因那门婚事而迎来的所有悲惨,她就忍不住想让三婶更难受些。
秦氏闻言抬眼望了顾青未一眼,眼中满是了然。
不过秦氏也没想过要逆了女儿的意,三弟妹行事如此荒唐,便连她都看不过眼了,于是又将先前关于顾青澜亲事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然后刻意忽略三夫人的脸色,眼神温和又带了些打趣地看向早已经羞得抬不头来的顾青澜,“……咱们澜姐儿也是个有福气的,那严公子堪称良配,而且大伯母特意请了人去向严公子的老师请教,都道严公子学问是极好的,在科举一途上定然有不俗的成就。”
那严公子今秋就会参加秋闱,若是中了第就是举人出身,将来春闱再高中,那可就是正经的进士了。
顾青澜羞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便是顾家其他几位姑娘心里也不无艳羡,不过除了才两岁的七房七夫人所出的八姑娘顾青绘,其他几位姑娘都是嫡枝嫡出,自知将来定不用忧心亲事,因此也只是欣羡于顾青澜能觅得一个好夫婿而已。
这满屋子的人都在替顾青澜高兴,只有三夫人陈氏,却是跟秦氏帮着相看了这门亲事是害了顾青澜一般。
顾青未见状顿了顿,然后转头看向陈氏,有些惊讶地道:“咦,三婶,我就快多一个如此出色的姐夫了,您如何看起来还不太满意?”
只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陈氏身上。
在顾家这种大家族里生活了多年,顾家其他几位夫人谁能没发现陈氏的异状,不过想着没必要在老太太这里多生事端,这才没有开口相询,被顾青未这样一问,她们当然也想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陈氏面上僵硬,心里更是有些气急败坏。
那天顾青澜从她院子里出去之后,因为一向听话的女儿突然之间便似要脱离掌控,陈氏不安之下便暗地里加快了与魏家那边的动作,正打算挑个日子将顾青澜与魏耀祖的婚事定下来,却不想今儿一早在老太太这里就听秦氏说起已经替顾青澜寻了一门好亲事。
严家公子是否良配,陈氏自然是有判断的,可因为这突来的消息将她的一切盘算都打破了,她哪里又能有好脸。
偏生那臭丫头,仗着老太太的宠爱,竟敢刻意揭她的底!
心里暗骂的同时,陈氏也不敢将对顾青未的不满表现出来,唯恐会因此得罪了婆婆与长嫂,闻言连忙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哎呦,欢姐儿这说的什么话,澜姐儿是三婶的女儿,她能有好归宿,三婶自然也是高兴的。”
不过,到底心气有些不顺,陈氏没忍住就又道:“不过,欢姐儿啊,这事情到底还没成,什么姐夫的话以后可不要再说,让外人听了会笑话的。”
说完这些,陈氏心里也是一松。
严家公子是好,可婚事不是还没成吗,她还是有机会的。
顾青未暗地里一哂,面上却是一派的单纯,“三婶这可说得不对,母亲既然已经将这事说与了祖母听,想来是极有成算了,这婚事断然没有不成的道理。三婶这半点也不高兴,莫非大姐姐的婚事上,您心里其实还有更好的人选?”
顾青未刻意将“更好”两个字咬得极重。
陈氏听了面上一僵,然后有些心虚地觑了老太太一眼,并未从老太太脸上看到什么异色,这才放下心来,“这严公子已经是极好的人选了,三婶哪里还能有更好的人选。”
顾青未微笑之后不再说话。
倒是秦氏,扫了陈氏一眼,淡淡地道:“三弟妹,澜姐儿毕竟是你的女儿,你心里若是有更好的人选不妨说出来……”
第21章 插嘴(收藏300+更)
陈氏哪里敢把魏耀祖说出来,她敢肯定,只要她嘴里说出这个名字,老太太定会把手里捧着的青花茶盏摔到她脸上来。
心里分明怄得要命,偏面上还只能连连向秦氏道谢,陈氏直憋得心口发疼。
一旁的顾青澜也松了松紧紧揪着帕子的手。
虽然知道陈氏不敢将魏家的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可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大伯母说了这样的话,母亲就算心里仍有着盘算,只怕也不敢明目张胆,只要她的亲事快些定下来,母亲便是再如何,也是没有用了。
想到亲事,以及秦氏描述中的严公子,顾青澜又悄悄红了双颊。
秦氏这时又对老太太道:“母亲,那严家公子今年会参加秋闱,严家虽然也很满意咱们澜姐儿的人品,很满意这桩亲事,却想秋闱放榜之后再正式订亲,道是要给咱们家澜姐儿做脸面。”
秦氏其实觉得这样也好,那严从柏若是中了举再与顾青澜结亲,旁人无疑会更高看顾青澜一眼,严家会有这样的想法足见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果然,秦氏话一说完,便是其他几位夫人也有些感慨顾青澜的好命。
老太太还在沉吟着,陈氏却是心中一喜。
秋闱在九月举行,如今可才三月,距秋闱还有足足半年,半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做很多事了,到时候她先一步把顾青澜的亲事订下,难道大嫂还能逼着她退亲不成,就算退亲了,那严家的儿子既然如此出息,又怎么可能让儿子娶一个退过亲的姑娘?
若是陈氏这些想法被其他人知道了,一定会怀疑顾青澜到底是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顾青未却在这个时候插嘴:“祖母,严家想给大姐姐做脸面是好的,可这么好的姐夫人选,不早点定下来我心里都有些不踏实呢,再说了,虽然严公子才学是好的,可能否中第可不只是有才学就行,若是严公子秋闱失利,难道这门亲就不结了吗?与其如此,倒不如早早与严家商量亲事,也叫严家看看咱们顾家对严公子的看重。”
这些都是虚的,顾青未既觉得陈氏不会罢休,也担心顾青澜的亲事再如前世那般因三叔的事而受影响。
只要早些订了亲,再想了法子把三叔的事压下来,大姐姐便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自打顾青未出了主意解决顾锦琳的事,老太太如今是觉得这个乖孙女儿说什么都是对的,再加上顾青未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于是也没多想,便点了头吩咐秦氏道:“老大家的,一事不烦二主,澜姐儿的亲事还是交给你来办吧。”
竟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将这事交到陈氏这个亲生母亲手上。
陈氏暗恨得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拧烂。
这个欢姐儿,怎么什么事都要插上一嘴,从前怎么没见她如此多管闲事过!
对顾青澜亲事的讨论,便到此为止,众人用过早膳之后便各自回了院子,顾青未因要与几位姐姐一起去荣庆堂向老嬷嬷学规矩,倒也没在延寿堂多呆,而是和几位姐姐一起离开。
和顾青未一起的,有四房十三岁的二姑娘顾青芙与十一岁的三姑娘顾青蕖,二房十一岁的四姑娘顾青华,五房十岁的五姑娘顾青容,六房十岁的六姑娘顾青涟。
早前顾青澜也是要去荣庆堂的,不过如今她的亲事既然基本上订了下来,再则顾青澜的规矩向来学得极好,才太太便没再让她去荣庆堂,而是吩咐她这段时间多练习些针线女红。
至于练习针线女红是为了什么,当然不用任何人说。
在延寿堂里老太太才开了口,顾青澜就已经羞得满面通红了。
六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姑娘家走在一起,再加上各自带的丫鬟,倒也是热热闹闹的。
眼看就要走到一个拐角,一行人突然听到一阵争执声,不约而同的就慢了脚步收了声。
“你这个死丫头,现在有了老太太和大伯母做靠山翅膀长硬了是吧,竟然还敢忤逆母亲?”
即使一行人离得还有一定距离,也将三夫人陈氏这尖利的声音听了个一清二楚。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保持安静还是提醒一下陈氏。
没等她们做下决定,便听到向来对三婶极为顺从的大姐姐的声音。
“母亲何出此言,女儿到现在一句话也未说过,何来忤逆一说?”顾青澜的语气很是平淡,却与平素的她大相径庭。
被顾青澜这样一说,陈氏更觉火大,涂了仙红蔻丹食指直接戳上顾青澜光洁的额头,“还敢嘴硬!我告诉你,我才是你的母亲,就算大嫂替你订了这门亲事,日后女婿上门也得叫我一声岳母!”
一边这样说,想着将来有一个中了举人的女婿恭恭敬敬的叫上自己一声“岳母”,陈氏一时之间也有些飘飘然。
不过,陈氏心里到底还是有着其他盘算的,只片刻便从这样的飘飘然里回过神来,又恶狠狠地瞪向顾青澜,“澜姐儿,你可别以为订了亲就万事大吉了,有多少好亲事因为各种原因最后只能罢休的,说不得,到时候你的亲事还得我这个做母亲的替你打算。”
竟是只差没直言诅咒亲生女儿得不到这门好亲事。
拐角外的顾青未姐妹几人听了只觉遍体生寒,但顾青澜许是早已习惯,许是已经不在意,心里只一片平静,她甚至还对着陈氏笑了笑,“看来母亲确实对大伯母寻的这门亲事不满意,若是如此,方才母亲如何不与大伯母明说?”
说到后来,语气中便带了些嘲讽。
“你!”陈氏气结。
她不敢明说,当然是因为她心虚。
恨恨的又在顾青澜额际戳出几道月牙形的红痕,陈氏丢下一句狠话便拂袖离去,“时间还早,我倒要看看你这亲事到底能不能成,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我!”
看着陈氏的背影,顾青澜苦笑。
“便是再如何,我总也不会求母亲让我嫁去魏家的……”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第22章 规矩
姐妹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陈氏与顾青澜都离开了,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先前在延寿堂里,她们也能看出陈氏并不见得如何高兴,可那严家确实是一门好亲事,她们也只以为陈氏是因院子里的事而赌气,并非不满意这门亲事。
可如今看来,三婶竟真的有旁的想法?
不过……
不是几位姑娘看低陈氏,她们这位三婶出身虽然不错,却也只是庶女,在闺中时就并不得嫡母喜欢,若非如此也不会把她嫁到顾家做庶媳了。
比起到顾家这等大世族里做庶媳,无疑嫁个门第稍差些的嫡子为妻更能过得舒坦。
再则,虽然顾家的老太太从来都不是个刻薄庶子之人,可关系亲近些的,谁能不知道当初顾家老太太刘氏与那魏太姨娘之间的事?
陈氏在闺中时不受嫡母待见,嫁进顾家之后更是如同没有娘家一般,与娘家鲜少有联系,她就算真的有心思替大姐姐订亲,又能有什么好过严家公子的人选?
几位姑娘各自思索着一路去了荣庆堂。
荣庆堂历来是供顾家的姑娘们读书学规矩的,自打这位据说是从前朝宫里出来的嬷嬷被请到顾家之后,顾青未几人便是上午和下午各抽出一个半时辰来读书学规矩。
顾家是世代传承的望族,在大周朝之前,朝廷选官不靠如今的科举,而是察举制或中正制,在那样的制度之下,世族子弟只要出身够好,几乎便能稳稳的在朝廷立足。
是以,顾家对族中子弟读书要求得并不严格,顾家的哥儿们多是在顾家的族学里读书,族学里只是教导族中子弟懂些道理,却并不要求顾氏子弟们一定要将学问做得有多好。
但是对族里的姑娘们,在读书这件事上,却显得比对男丁们的要求还要严格。
用老祖宗的话来说,姑娘家虽然不用像男人一般出入朝堂,但自古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说法,多读些书,对姑娘们的将来总是有好处的。
所以顾氏的姑娘虽然都被娇宠着,在规矩以及读书上,却是万万不敢有懈怠的。
便是顾青未,府里最受宠的姑娘便是她,当年出嫁之前也是从没松懈过半分。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荣庆堂,那位廖嬷嬷早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
廖嬷嬷中等身材,约四十五六的年纪,穿着一身藏青色半旧褙子,头发挽成中规中矩的堕马髻,一张严肃端方的脸,只站在那里,便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当年大周朝的太祖皇帝领兵攻进了皇城,前朝江山一夕易主,皇宫里更是一片大乱,许多宫人都趁乱从宫里跑了出来,以这位廖嬷嬷的年纪来看,她大概也是那时候出的宫。
对廖嬷嬷,顾青未也有几分了解。
前世顾家姑娘们的规矩也是由廖嬷嬷教导的,廖嬷嬷虽然看着有些冷厉,但教导起规矩来,确实很有一手,经了她的教导,顾家这一代的几位姑娘走出去可没少被人称赞过。
后来顾青未出嫁,老太太原本是想让廖嬷嬷跟着顾青未陪嫁到京城去的,可前世的顾青未对沉默又严肃的廖嬷嬷很是不喜,并未同意,再加上那时廖嬷嬷似乎也并不愿意去京城,老太太也只得作罢。
后来的顾青未成了尊贵的国公夫人,但看着满院子的姨娘,总忍不住想,她当年行事终有些鲁莽,若是当年将廖嬷嬷一起带来京城,有了廖嬷嬷从旁指点,她也许不会过大半辈子的压抑日子罢?
所以,自重生以来,再在廖嬷嬷手下学规矩,顾青未倒比前世要认真了许多。
“廖嬷嬷安好。”几位姑娘双手交叠,微曲了膝。
“几位姑娘免礼。”廖嬷嬷面上仍没有什么表情,只视线在顾青未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廖嬷嬷本来话就不多,也没与几位姑娘寒暄,便让了下面的丫鬟拿出几条系了一个精巧的金铃铛的丝绦来,并吩咐丫鬟位为各自的主子把铃铛系于腰间。
顾青未今日本来就配了一条羊脂白玉做的噤步,见状只得叫跟着她一起来荣庆堂的二等丫鬟春分将那噤步解了下来,才系上了廖嬷嬷给的丝绦。
那铃铛虽是金的,但因做得精巧,倒也不显沉重,垂于裙面,与几位正是活泼年龄的姑娘们也有几分相衬。
又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廖嬷嬷才再度开口,“姑娘们心里许是有疑惑,不知这铃铛是作何用,前些日子老身教了几位姑娘坐姿,今天起,几位姑娘就该学习怎样行走。”
若是从前,听了廖嬷嬷的话,顾家姐妹们也许还不以为然,不就是走路嘛,谁能不会,可如今她们也在廖嬷嬷手下学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自然不会认为廖嬷嬷这是在无的放矢。
“……走路很简单,可姑娘们既是名门贵女,便应该思考如何将简单的动作做得更优雅。从今天起,姑娘们每日到荣庆堂来都只能穿百褶裙,且要系着这金铃,什么时候姑娘们行走之间百褶裙只有最轻微的摇颤,腰间的金铃也只隐约有声,这行走的规矩便也算练到家了。”
廖嬷嬷语气平淡,仿佛她所说的要求是再简单不过的。
可除了顾青未,其他几位顾家姑娘却都同时苦了脸。
这百褶裙她们自然穿过,那层层细褶本就是对女儿家仪态最严格的考验,顾家的姑娘仪态自是不成问题,可要做到着百褶裙行走之间只能有最轻微的摇颤,却也是不成的。
更何况,还要让腰间坠着的铃铛几乎不发出声音。
顾家姑娘们几乎可以预见,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们都要在廖嬷嬷这里练习行走姿态了,她们的双腿也必然会因此而受罪良多。
廖嬷嬷对几位姑娘面上的苦色视而不见,却在扫到表情平静的顾青未时微微一怔,然后出人意料地开口,“不如就先请七姑娘为几位姑娘做个示范?”
第23章 疑惑(推荐票800+)
话音方落,顾家姑娘都齐刷刷地看向顾青未。
她们不是没有感觉的,自从七妹妹魇症好了重新回荣庆堂学规矩,廖嬷嬷待她就好似有了些格外的关注,就比如现在。
而在从前,即使七妹妹是府里最受宠的姑娘,廖嬷嬷待她也向来是一视同仁的。
顾青未也有些意外。
当年她的规矩就是在廖嬷嬷的教导下一点点学起来的,正因为廖嬷嬷的严格要求,后来顾青未嫁去了京城,行止之间的仪态满京城的贵妇贵女没有人能比得上。
就连她的婆婆安平长公主,得意之下也格外喜欢带着她外出赴宴,直道这满京城的姑娘,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儿媳妇。
顾青未,也就成了人们眼中世族女儿的一面旗帜。
甚至,因为顾青未的抢眼表现,京城的权贵之中还曾掀起一股求娶五姓七望之家女儿的风潮,顾青未的表妹,也就是母亲秦氏的娘家侄女,也是因此而嫁入了京城。
后来那些年,顾青未每每想起廖嬷嬷,总会感激她当年教导自己姐妹时的严格。
所以,自重生起,她待廖嬷嬷便格外的敬重。
虽然对廖嬷嬷的要求存了些疑惑,但顾青未也未推辞,上前几步便来到了院子中央。
也是巧了,顾青未今天穿的便是一条百褶裙,细细的褶皱之间掩映着精巧的金铃,看起来格外动人。
向廖嬷嬷和几位姐姐点了点头,顾青未双眼平视前方,姿态从容的往前走去。
然后,顾家姑娘们便惊得几乎忘了从前学过的规矩,个个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顾青未。
她们才以为离廖嬷嬷的要求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就发现七妹妹竟已不知不觉就超出她们好大一截。
只见顾青未莲步珊珊,那百褶裙虽然不至于纹丝不动,却确实只有弧度最轻微的颤动,而腰间系着的金铃,也只带出隐约不可闻的叮当之声,听在她们耳中,便如那远山宝塔上的风铃。
她们看着顾青未一步步向前的背影,便如看到了从仕女画上走下来的仪态万千的仕女。
别说顾家的姑娘们了,便是廖嬷嬷,见了顾青未的表现也有些惊疑。
廖嬷嬷之所以如此关注顾青未,是因为她总觉得,这位最得宠的顾家七姑娘,自从病了一场归来之后,就与从前有许多的不同之处,不仅眼底始终带着淡淡的从容,行止之间更是脱去了从前那淡淡的浮躁,不像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反倒似高门后宅里历经许多浮华的睿智妇人。
廖嬷嬷看着这样的顾青未,心里便总有几分萦绕不去的熟悉感。
廖嬷嬷也知道自己这感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毕竟除了生病那几日,顾青未可以说是日日都会出现在她跟前,没道理那短短几日之间,就能叫顾青未有如此大的转变吧?
若是叫顾青未知晓了廖嬷嬷的想法,她一定会赞一声廖嬷嬷的敏锐。
顾青未的规矩从头到尾本就是跟着廖嬷嬷学的,前世嫁到京城之后,也时刻拿廖嬷嬷当初给的标准来执行,所以廖嬷嬷会觉得有熟悉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待顾青未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一趟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便发觉廖嬷嬷和几位姐姐的眼神都有些怪异,然后暗道一声糟糕。
前世嫁到京城四十载,这些规矩早已融进她的骨子里,深刻得近乎成了她的本能,所以方才依言在院子里走这一遭时,下意识的就比照了前世。
事实上,自顾青未重生以来,她的言行举止都是如此,只不过先前没有廖嬷嬷的那番要求作对比,几位族姐自然没有过多注意,如今有了廖嬷嬷的要求在前,再比照顾青未的行止,当然便能看出了不同来。
顾青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片刻怪异的沉默。
许久之后,廖嬷嬷道:“七姑娘的行走之态已无需过多练习,在其他几位姑娘练习走姿这段时间,七姑娘可以不再来老身这里。”
顾青未立时便收到了几位姐姐投来的羡慕眼光。
“多谢嬷嬷。”顾青未也抿唇一笑,脸上现出隐隐的可爱酒窝。
学规矩本就不是什么让人愉快之事,更何况这些规矩早已成了她的本能,因此能轻松一些顾青未当然也是高兴的。
上午的一个半时辰便这样结束了,顾青未与几位姐姐一起离开荣庆堂,却没看到,在她们身后,廖嬷嬷一直立于原地,视线跟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了回来。
顾家七姑娘的事,因为老太太与当家夫人秦氏的重视,廖嬷嬷自然也是清楚的。
不过,只是魇症而已,而且只短短几日,如何就能让七姑娘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顾家其他人与顾青未日日相对也许难以看清楚,但廖嬷嬷早年能从皇宫里活到平安出宫,一双能发现任何一点不同之处的利眼却是必不可少的,七姑娘虽然看似与平常不无二致,但那些细微之处,却都与从前有异。
若非七姑娘除了有这些变化之外再无其他异样,廖嬷嬷只怕都得以为是换了一个人。
不过,这又怎么可能?
廖嬷嬷最终还是失笑着摇了摇头,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
得了廖嬷嬷的首肯,顾青未从这天起上午的时间便空了下来,虽然下午仍然要去荣庆堂读书,但对比起每天练习走路以致双腿酸痛难忍的姐姐们,顾青未倒也很是满足。
顾家的姑娘虽是被娇宠着,但说起来每日里也颇为繁忙,早上要早起去延寿堂给老太太请安,上午要学规矩,下午要读书,这一天下来,倒也着实算不得轻松。
所以顾青未上午可以不去学规矩,每天早上在延寿堂里,可没少收到来自于族姐们的欣羡目光。
这天一早,照例在延寿堂和长辈及姐妹们一起用了早膳,待姐姐们都去了荣庆堂,顾青未才拖着顾青澜向老太太和秦氏请示想要外出。
第24章 外出
“祖母,母亲,我想与大姐姐一起出去逛逛,您们不会不准吧?”顾青未道,怕老太太与秦氏拒绝,又忙道,“大姐姐的亲事已经订下来了,就等秋闱放榜之后就要嫁去严家,那嫁妆里的头面首饰,总也得让大姐姐随着心意挑些自己喜欢的吧?”
自从那天被顾青未插了一嘴之后,秦氏就着了人去给严家送口信儿,没几日,严家就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两家都对这桩婚事极为满意,过礼自然也就快,如今六礼已经过了其四,顾家已经收了严家的婚书礼书,这门亲事算是板上钉钉了,只等着秋闱放榜之后,便择吉日成亲。
自订了亲,顾青澜除了来老太太这里请安,就是呆在秋荻院里做针线。
顾家这种世族的女儿,虽然用不着自己亲手绣嫁妆,但那嫁衣喜帕上面,总得亲手缝上几针才行。
至于顾青澜的嫁妆,公中自然是有定数的,老太太与秦氏知道陈氏这个做母亲的并不满意这门亲事,也不指望陈氏能贴补多少,便商量了各自从私房里拿出一部分贴补给顾青澜。
老太太是念着顾青澜毕竟是顾氏这一代的长女,而秦氏,则是看在顾青澜待顾青未的那份善意上。
听顾青未提及自己的亲事和嫁妆,顾青澜又是一阵羞怯,直想撇开顾青未的手躲起来。
顾青未却拉着顾青澜不放,“祖母,您看看大姐姐都羞成什么样子了,就答应了吧。”
一席话说得老太太和秦氏都笑了起来。
“你这猴儿,也知道你大姐姐害羞啊。”老太太亲昵地点了点顾青未的鼻头,然后故作嫌弃地挥了挥手,“行了,知道你不耐烦陪着我这老婆子,想出去就出去吧,不过可得多带几个护卫,这段时日临县听说闹了水匪,着实有些不太平。”
然后又吩咐身边的大丫鬟紫苏取了私房银子来,拿了一半交到顾青澜手里,又将剩下的给了顾青未,“这些银子你们拿着,澜姐儿就要出嫁了,你的嫁妆公中有定例,你大伯母自然会替你操持,这些算是老婆子给你的,是留着做私房银子带去夫家,还是去买些别致的首饰,一切看你自己。”
又转头嘱咐顾青未,“欢姐儿,你也有段时间没置衣裳首饰了,这次出去就好好拾掇拾掇。”
老太太这一辈子可没缺过银子,出手自然大方。
顾青澜看着慈祥的祖母与含笑的大伯母,眼眶便是一红。
即使她订了亲,母亲那里却似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一般,更别提替她准备嫁妆了,若不是有大伯母上下操持着,只怕到她出嫁时必会让旁人看了顾家的笑话。
还有祖母,虽然平时待自己不如对七妹妹亲昵,却拿了这么多私房银子给自己。
顾青澜是知道的,论起来三房只是庶出,她出嫁自有公中定例,老太太的私房银子本就是随她意愿留给儿孙的,就是不理会她也没有任何人能挑出理来。
所以顾青澜几乎无法表达出内心的感激来,只一遍遍的庆幸,庆幸自己有这样慈蔼的祖母和心善的大伯母。
倒是顾青未,捏着被老太太硬塞进来的一叠银票,颇有些不好意思。
大姐姐定了亲,祖母给大姐姐压箱底的银子倒也说得过去,可她只不过是因为重生之后还没出过府,想出去逛逛,祖母怎么也给了这许多银子。
想要推辞,却被老太太瞪了回来,便只能让画屏收起来,想着这次出去也能以祖母的名义给族中姐妹带些东西回来。
待婆子回话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顾青未与顾青澜便与老太太和秦氏道了别,上了马车出府而去。
清河虽然只是个县,但因有顾氏这种世族,却也显得极为繁华,顾青未与顾青澜在清河县有名的老字号珍珑阁门前下了马车时,已快至巳初。
珍珑阁附近本就是清河县最为热闹的所在,这时早已人来人往,在珍珑阁里出入的女眷更是不少。
看到马车上顾氏的族徽记,便有不少认出来马车出处的路人眼中带羡,待看到从马车上下来两位头戴幂篱、年纪不大的少女时,便隐隐有了些敬畏。
顾家的女儿是何等的金贵,世代居于清河的人们又岂能不知。
珍珑阁里有专给身份不凡的女眷们准备的内室,顾青未和顾青澜才进了珍珑阁,便被引进内室奉茶,然后自然有掌柜的捧了店中珍品送到两人手上。
珍珑阁是分店开遍大周朝的老字号,数遍整个清河县,也唯有顾家的女眷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两位姑娘但请随意观看,这些是今日才从京城送来的,都是京城女眷之间时下最流行的新样式。”掌柜的面上带笑。
在出门之前,顾青澜其实并未有买首饰的念头,不过真看到掌柜的送上的件件珍品,到底没按捺住挑了两样最喜欢的。
倒是顾青未,前世在京城生活了四十年,什么样的精美首饰没见过,因此对这些据说是京城最时兴的首饰也不见多感兴趣,只是想着接了老太太那么大一笔银子,出来一趟总得给姐妹们带些东西才是,于是按着族中姐妹们各自的喜好,算下来倒是挑了不少东西。
旁边候着的掌柜的见状面上笑容便更真切起来。
在清河县,还是只有顾家的女眷出手最大方。
挑好了首饰让掌柜的寻了合适的匣子装起来,顾青未与顾青澜准备饮了茶便再去别的铺子看看,却不想,两人正准备起身,便听外面传来一阵让人听了大倒胃口的对话。
“公子,人家昨儿夜里侍候您可是累坏了,您可是应了要赏赐奴婢的,奴婢看中的那个镯子……”说话的显然是个年轻女子,声音娇媚入骨,仿佛带着无限风情。
几声女子不依的娇嗔之后,是另一个让人听了便只有“油滑放肆”这个感觉的男声,“买,买!好娇杏儿,得了这镯子之后,今儿回去了,可得更卖力地伺候公子才行……”
第25章 魏耀祖
说话的两人一个是穿着一身看了直让人眼抽的粉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另一个则是个衣衫单薄,风情外露,年约十七八的女子。
那男子一张脸粉白,眼窝深陷,眼睑下带着青黑,显然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叫人只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而那女子容貌倒也算得上出众,只那轻浮的举止也足以让人看出她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
出入珍珑阁的女眷不少,两人大庭广众之下言谈如此露骨,叫不少女眷眼中生厌,离得他们远远的。
珍珑阁既然当得起老字号的名头,里面的东西自然不便宜,出入这里的女眷在清河县当属不凡,那男子一边不时在身旁女子身上揩着油,一双仿佛能放出淫光的眼还极为放肆的在这些女眷身上来回打量。
便是不能真的占些便宜,怎么也得过个眼瘾。
如色中饿鬼的男子是如此想的。
顾青未和顾青澜在内室里听得连连皱眉,两人本想待这对男女走了之后再出去的,却不想这两人竟似是长在了这珍珑阁一般,一会儿看看镯子,一会儿又要看簪子,没完没了的折腾。
候在顾青未两人身边的掌柜见两位娇客皱了眉,心里也暗自叫苦。
他倒是知道外面那男子的身份,却没想到他会在顾家女眷来珍珑阁的时候出现,虽然这家人在外面都打着顾家亲家的名义,可事实到底如何,清河县只怕没有不清楚的。
顾青未与顾青澜站起身,“我们走吧。”
门帘掀开,两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之下来到外间。
外面那男子瞧见顾青未二人出现,眼中顿时一亮,虽然两人都头戴幂篱,可隔着那层薄纱,也隐隐能看到薄纱之后其主人的婀娜身姿。
不过,这男子虽然好色了些,倒也不是那蠢得无药可救的,只见顾青未二人身边那众多的丫鬟就知道这两位是他惹不起的,倒也只敢看了几眼。
到这时,珍珑阁的掌柜也悄悄松了口气,虽然知道顾家的女眷不会被那男子怎么样,可顾家的姑娘若真的在这里受了惊吓,只怕她这珍珑阁以后要少上许多的进益了。
谁知顾青澜那里却突然有了意外。
正是春日最盛之时,顾青澜在抬脚跨门槛时被对面一座茶楼的琉璃瓦反射的阳光晃了眼,只觉眼前一黑,便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也跟着向前倒去。
周围侍候的丫鬟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扶人,倒是将顾青澜扶住了,只是她头上戴着的幂篱却在这过程中掉了下来。
“大姐姐,你没事吧?”惊愕过后,顾青未来到顾青澜身边关切地问道。
顾青澜本也没摔着,只是受了些惊吓,闻言便摇了摇头,方要回答,却被另外一个声音抢了先。
“表妹!”正是方才那让人厌恶的男子的声音,这声音里透着些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得意。
那男子口中的表妹,显然是指着露了真容的顾青澜。
顾青未与顾青澜于是回过头去,视线在触到男子那张油头粉面的脸之后第一时间挪开。
今天跟顾青未一起出来的是秋岚,顾青澜带的大丫鬟则是玲珑,见这登徒子居然敢对自家姑娘无礼,两人自是气得双颊发红,秋岚本就生性泼辣,又是个忠心护主的,先是和玲珑一起挡在顾青澜身前,然后指着那男子啐道:“哪里来的登徒子,也敢对咱们姑娘无礼!”
这时一行人已经直到了珍珑阁大门口,门口不仅有许多好看热闹的行人,还有顾氏的马车以及顾青未二人带出来的护卫。
那男子瞧见那些孔武有力的护卫瞪过来的不善眼光,心里先是一虚,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莫名有了底气,挺了挺胸,露出一个自认潇洒的笑容,朝着顾青未二人作了个揖,“两位顾家表妹莫要惊慌,我是你们魏家表兄啊。”
顾青澜这时已经重新戴好了幂篱,顾青未正替她检查着可有哪里不妥,两人一听到“魏家”二字,立即就知晓了这男子的身份。
魏耀祖。
顾青澜面色顿时大变。
她幼时也见过魏耀祖,不过近些年却是再未见过,这时见到魏耀祖这副尊容,再回想起他方才大庭广众之下与丫头说些yin声浪语,想到母亲居然使尽了手段也要将自己嫁给这种人,顿时跟吞了苍蝇一般直犯恶心。
不过顾青澜本就是个柔顺不会与人起争执的性子,哪怕这段时间已经要强了些,一时之间碰上魏耀祖这种无赖,仍有些不知所措,拧着帕子的双手都有些发白。
但即使是心中有些惧意,她仍将顾青未挡在身后。
顾青未心中一暖,拍了拍顾青澜的手,上前两步淡淡地道:“咱们顾家可没有什么姓魏的表亲,来人,将这冒充顾家表亲的无赖拿下!”
跟来的护卫们本就已经摩拳擦掌,只等令下,闻言哪里有犹豫,飞快窜出两人将魏耀祖双手反锁着押了起来。
魏耀祖本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只一个照面,便只能被动的身子前倾,痛得直叫唤。
一边叫唤,魏耀祖一边有些后悔。
他方才会这样不管不顾的叫出来也是太过惊喜,前段时间母亲与祖母才告之于他,再过不久,他是会娶顾家大姑娘为妻的,为了让他不闹腾,还特意给他看了顾家大姑娘的画像。
只看了画像一眼,魏耀祖就立即憧憬起未来娶了这世族小姐的风光日子了,母亲与祖母说了,这顾家大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将来还会带上一大笔的陪嫁到魏家来,到时候,魏家的日子可不就得更好过了?
所以意外之下在这里看到他早已视之为禁脔的顾青澜,他才会忘了母亲与祖母的嘱咐,一时忘形之下喊出了一声“表妹”。
后悔过后,魏耀祖又有些怨恨与不甘。
他不过是唤了句“表妹”,竟就招来了这顿皮肉之苦?
那下令的也不知道是顾家哪位姑娘,自己将来可是要做她姐夫的,她竟敢让这些莽夫把自己押起来?
ps:送上一则小剧场。
宁致远:媳妇,咱亲妈终于准备让我露个脸了,像我这样风流倜傥的才子,是不是要准备个符合身份的亮相方式?
顾青未(不屑地上下打量):就你这小豆丁的模样,你觉得读者会买账?
宁致远(不服争辩):媳妇,话可不能这样说,虽然我还小,可我也是萌萌哒的正太才子一枚,绝对会勾得女读者们恨不得拜倒在我的长袍之下的……
顾青未(忍无可忍一巴掌拍过去):像你这种人,在电视剧里最多活两集!
第26章 癞蛤蟆
魏家就这么一根独苗,魏耀祖自小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双肩处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顿时没了理智,将母亲与祖母那不得张扬的嘱咐抛到了脑后,凭着一股气抬头恨恨地瞪向顾青澜与顾青未。
“澜表妹,还不快让人将我放开,再过不久,你可是要嫁到我们魏家来的!”他不管不顾地将事情嚷开了。
顾青澜面上一白。
她如今已经与严从柏定了亲,又岂会嫁到魏家去,若是魏耀祖的这些话传到严家人耳里,他们会如此看她?
哪怕隔着幂篱,顾青未也能看到顾青澜泛红的眼眶。
微微摇了摇头,她这大姐姐也着实太过软弱了些,有着顾家做依靠,这里又有着如此多的丫鬟与护卫,竟然还能被魏耀祖这样的无赖给欺负了去,也难怪前世她嫁到魏家之后会落得那样的凄惨下场。
将顾青澜往后拖了几步,顾青未以平淡的口吻吩咐道:“我大姐姐如今已与严家公子定亲,只待秋闱放榜就会嫁去严家,这登徒子竟敢公然败坏我顾家姑娘的名声,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再狠狠掌嘴!”
自有护卫依言堵了魏耀祖的嘴,然后重重掌起嘴来。
这些护卫是习武之人,手劲儿本就大,魏耀祖那养得细皮嫩肉的脸才挨了几下就已经高高肿了起来,到顾青未喊停之时,魏耀祖的一张脸已经紫红透亮了。
隔着薄纱,顾青未双眼自在场所有围观之人面上扫过,“在清河县,居然也有这等敢败坏顾家姑娘名声之人,莫非,是觉得我顾家无人?”
明明这声音清脆中带着尚未完全脱去的童稚,可其中却透着让人不由自主就低下头的威严。
那众多的围观之人心中一寒,原本那要与旁人好好说道说道这事的打算立马打消。
顾家的姑娘养得多金贵,清河县有谁不知,他们若是真的把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人们自然不会相信顾家的姑娘会与一只梦想着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有什么首尾,但他们这些传播谣言之人……
清河县的百姓多多少少都要仰仗着顾家过活,这种后果,叫他们如何能承受得起。
瞧见众人的反应,顾青未满意地点头。
严家可是个重名声之人,虽然顾青澜与严从柏已经定了亲,就算有些流言传出去,顾忌着顾家,严家也不可能会退亲,可顾青澜将来到底是要嫁入严家的,若是任流言四起,将来指不定会让顾青澜多受什么苦。
再转头看向顾青澜,顾青未当着众人的面,又道:“大姐姐,妹妹也知道你素来心软,可心软也得分对什么人,这无赖竟然敢说出这等话来,若是不加以惩戒,难保以后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顾青澜心中一凛。
她也不是蠢的,自然知道顾青未是在提醒她。
她与严家公子定亲的事,魏家不可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魏耀祖仍口口声声地说她将来要嫁去魏家,若不是有人给了魏家什么确切的承诺,魏家便是胆子再大,也绝不敢如此。
而有什么人能对她的亲事向魏家许下此等承诺……
顾青澜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便只有自己的母亲。
仿佛受了重击,顾青澜的一颗心几乎碎开。
她知道母亲不喜欢她,为了那她不知道的原因想将她嫁去魏家,可她没想到,在她已经定亲的情况下,母亲仍在打着这种主意。
再一次在心底问自己,她,真的是母亲亲生的吗?
顾青澜找不到答案,但看向魏耀祖的眼里,却是越来越冷。
她生来性子柔弱,可这一次,她却再不会后退一步,“来人,将这胡言乱语之人狠狠教训一顿再丢出去!”
这是顾青澜第一次借着家族的势利惩治旁人。
听了顾青澜的话,魏耀祖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一双眼几乎要充血,恶狠狠地瞪向顾青澜。
她怎么敢!
顾家表婶不是说澜表妹性子最是柔弱吗,她怎么敢开口让人打他!
莫非,她真以为定了严家这门好亲事,就能摆脱他了?
他要让顾青澜付出代价,他一定要娶了顾青澜再日日夜夜的折磨她,他要叫她后悔今天敢如此待他!
被痛揍之后丢到珍珑阁大门外,魏耀祖趴在地上如此咆哮,一边暗想着将来折磨顾青澜的场景,他一边瞠着一双猩红的眼瞪视那些看热闹的人。
他魏耀祖是顾家未来的姑爷,谁要是敢在这种时候看他笑话,他将来定要让他们好看!
魏耀祖是个什么人,清河县的百姓知道得太清楚了,所以在触到他这恶狼一般的眼神之后,许多胆小怕事之人都有些慑缩地移开了眼。
魏耀祖于是十分得意,哪怕全身上下都在痛着,仍忍不住露出笑容。
但他的好心情,却因为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而瞬间消失殆尽。
“果然是个穷乡僻壤,就连热闹都没半点看头,就这么一只癞蛤蟆?哼!”声音未脱稚气,语调略往上扬,让人不用看他的脸,也能想象得出他的面容该是何等的高傲。
魏耀祖的笑容一僵,还趴在地上的他努力抬头,却顾忌着身上的伤势,视线只能触及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一双脚。
十岁左右的少年公子,生得唇红齿白很是招人,他身着紫色锦衣,腰间配了一块羊脂白玉,脚踩一双做工精致的缎靴。
魏耀祖瞬间就把所有的怒气都收敛了下来。
他是个被宠上了天的二世祖,可这不代表他没眼色,这小公子脚上的一双靴子就能比得上他全身的行头,这样的人,是他能得罪的吗?
面对顾家人,他还能凭着魏太姨娘那层关系稍微放肆些,可这明显不是清河本地的小公子,又怎么会因他是顾家太姨娘的侄孙而对他有所包容?
知道得罪不起,魏耀祖当即便要赔笑脸,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小公子将手上正把玩着的一物猛然砸向他,“看什么看,像你这种做梦都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看本公子一眼都会让本公子恶心得吃不下饭!”
第27章 找到了(推荐票1000+)
顾青未和顾青澜这时已经上了马车,正准备吩咐车夫离开,见又有人突然横插一脚,已到嘴边的吩咐便又咽了回去。
顾青未微顿了顿,这声音……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却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略迟疑了一下,顾青未伸手将马车侧边的车帘微微掀了一条缝往外看去。
然后,顾青澜便听到顾青未咬牙切齿的声音。
“竟然是他!”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足可见顾青未对所见之人的愤恨。
顾青澜本因魏耀祖之事而郁郁寡欢,但见顾青未这样,心中突然便有了好奇,一边顺着那条缝往外看,一边轻声问道:“七妹妹,是谁?”
她以为能让顾青未有这样的反应,那说话之人她也应该认识才对,但入目所及,却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公子,这样出色的少年,她若是见过,绝不会没有半点印象。
“他是……”顾青未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停了下来。
突然见到那人带来的震撼让她忘了,自己如今本不该认识那个人才是。
“我也不认识,咱们清河县从前可没这么一号人,想是从外地来的吧。”顾青未道。
嘴里说着不认识,顾青未自打重生后向来只有淡然从容的一双眼里,却仿似蕴了火焰般予人以灼热明亮之感。
顾青澜微皱了眉头,七妹妹,这是在生气?
可不过是个不认识的人,为何会让七妹妹生气?
顾青澜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顾青未心里其实也有着疑惑。
宁致远,那小少年是宁致远。
虽然这时他年纪还尚幼,可顾青未上辈子与他一起生活了四十余载,又怎么会因为他年纪小就认不出他来?
一想起前世那多年的隐忍,顾青未就有些难耐心中的怒火,前世她的身份让她不得不一味容忍,忍到最后变成了旁人眼里最是贤惠的定国公夫人,可都重活一世了,她凭什么还要再忍?
不过……
早在得知自己重生之时,顾青未就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再不要与宁致远扯上关系了,彼此只做陌生人便好,既然如此,她与一个陌生人较什么劲?
再则,宁致远现在只不过是个孩子,她几十岁的人了,难道还要与一个年纪与她孙子差不多的孩子计较?
想到这里,顾青未心里那把旺盛的火才稍稍有了熄灭的迹象,心情甚至还因将宁致远与孙子挂上等号而有了几分飞扬之意。
但,宁致远这个时候怎么会来清河县?
前世顾青未是成亲之后才亲眼见了宁致远的样子,在此之前,她从没在清河县见过他,更不知好端端的定国公与安平公主为何会突然主动提出要与顾家结亲。
那,宁致远这次出现在清河,到底是重生后的意外还是前世他就曾来过清河?
顾青未想不出个结果来,便也不再去想,反正她这辈子是不会与宁致远有什么交集了,想那么多又有何用?
这时宁致远与魏耀祖之间的互动已经结束,宁致远甚至没用人帮忙,只凭一张嘴就生生把本就受了伤的魏耀祖生生气晕了过去。
听着外面传来的奚落声,顾青未心里有淡淡的厌烦感,果然啊,就算回到了幼时,宁致远还是这般让人厌恶!
于是不再停留,吩咐车夫启程回顾府。
马车轻微的晃动,然后平缓地往顾府的方向而去,估摸着走了一半的路程,顾青未和顾青澜却突然听到外面舒心来车夫的声音。
“大姑娘,七姑娘,后面有辆马车一直跟着咱们,”顿了顿,车夫又继续道,“车上坐的,就是方才在珍珑阁外突然出现的那位小公子。”
宁致远?
顾青未突然就恼怒起来。
就算是定国公夫人四十来年被生活历练出来的从容,也经不住这人这般阴魂不散呀,她都想离得他远远的了,他还非得要往她跟前凑,硬要她出一口前世的气不成?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顾青未此时的心情,那便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可知道后面那辆马车上有多少人?”顾青未沉着声问道。
“就只得方才那位小公子,与一个赶车的小厮。”车夫答得很快也很笃定。
顾青未冷哼出声,“寻个隐蔽无人的巷子,把车赶进去。”
要是宁致远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也就罢了,他要非得闯过来,哼哼,这次定要好好出口前世存起来的恶气!
顾青未心中有些快意地想。
至于那什么年长者不该与小孩子计较,呵,她现在不也是个孩子嘛。
倒是顾青澜,瞧见顾青未这样子,便觉有些不对,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七妹妹,许是个误会,咱们还是尽早回府吧,否则祖母和大伯母该担心了。”
顾青澜隐隐觉得,若是那小公子真的跟上来了,恐怕吃亏的不会是她们。
因为宁致远方才将魏耀祖又收拾了一顿,顾青澜其实对宁致远存了淡淡的好感,也不想看他在顾青未手里吃亏,还要再劝,车夫已经依言将马车赶到了一条幽深无人的巷子里。
不顾顾青澜的劝阻,顾青未下了马车等在巷子里,果然,没让她多等,就见后面一辆看似普通的黑漆马车“得得得”的驶进了巷子。
顾青澜也不劝阻了,这条巷子前面并无出路,后面的马车会驶进来,明显确是冲着她们来的。
就见那辆马车一路驶过来,在顾青未等人不远处停下来,还未停稳,缩小版的宁致远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顾青未这边的人还不及说话,宁致远就已经冲到顾青未身边,抬手就要往她头上戴着的幂篱上掀去。
顾青未没想到宁致远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愣之下,幂篱就这样被掀开,露出面容来。
“你……”
顾青未大怒,待要唤护卫,眼前就猛然出现一张近在咫尺的放大的脸。
然后,耳畔有温热的气息拂过,传来宁致远那与记忆中有些相似的嗓音,“找到了,就是这双眼睛……”
第28章 教训
因为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宁致远有些心神恍惚。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时常会在夜晚重复同一个梦境,他不记得梦境的内容,甚至记不清梦中之人的面容,唯记得这样一双眼睛,平静无波,淡定从容,仿佛不管你在她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让这双眼里泛起哪怕一点点的涟漪。
每每回想起这双眼,宁致远都有些淡淡的恐慌。
并非这双眼有什么可怕之处,却是唯恐自己无法在这双眼里看到变化。
这样的感觉,宁致远以前从来没有体会到过。
生于定国公府这样的大周朝一等一的高门,又是定国公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楚静姝的独子,大周朝天子的亲外甥,宁致远长到这么大可以说是从没体会过何为烦恼,但为了一个莫名的梦,他却体会到了。
而且,这烦恼还让他连想解决都不知道要从何入手。
最开始,因为这双眼睛带来的小小年纪的他并不能理解的那些情绪,宁致远很是排斥这个梦境,但时间长了,宁致远也习惯了。
他以为他会一直伴着梦里的那双眼睛,直到他从少年变成青年,或许走向老年。
却没想到,这次他并不愿意的清河之行,无意间看了场名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热闹,却叫他见到了梦里那双眼睛。
当他看到半掀的车帘后那双似曾相识的眼,那一瞬间,心里骤然涌上的放松与喜悦让宁致远几乎有了流泪的冲动。
所以,看到那辆马车走远,他才会毫不犹豫的让小厮跟了上去。
在梦里,这双眼睛遥不可及,可现在,他只要轻轻一伸手,就能真实的触到。
宁致远是这样想的,他也是如此做的。
只不过,还没触到那双眼,“啪”的一声响后,宁致远就觉手上一痛,白皙的手背上现出一块红痕。
“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顾青未拍掉宁致远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宁致远与他身后欲言又止的小厮怒道。
明明没被宁致远碰到,顾青未却气得身体微抖。
她就知道,就算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宁致远这色胚性子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顾家护卫们应声而动,只片刻,就将宁致远与他的小厮带离了顾青未的身边制往了。
宁致远长到十来岁,还真从来没试过这种待遇,他本该愤怒的,但他面上却是带着笑的,那双眼睛,这时就像是燃起了火焰一般漂亮。
无论如何,他总算是让这双眼里有了除平静之外的其他情绪。
十来岁的宁致远心里,这时甚至是带了欣慰这种明显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情绪。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宁致远尚未说话,他那小厮却挣扎着放了狠话:“你们是哪家的,竟然敢对我家世……公子动手,还不快点放开我家公子!”
顾青澜这时也回过神来,方才那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竟然呆立一旁来不及反应,见顾青未如此生气,忙几步来到顾青未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被顾青澜这样一握,顾青未也冷静下来,拍了拍顾青澜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她冷着脸斜睨了那小厮一眼,然后认出这正是后来宁致远身边颇受信任的总管成晋。
多年后在定国公府颇有威望的成总管,如今也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厮而已。
让人堵了成晋的嘴拖到一边去,顾青未走到宁致远跟前,冷笑着瞪着他,“小小年纪就敢对小姑娘动手动脚,我看你就是欠教训。”
不管在场其他人听了这话涌起的淡淡怪异感觉,顾青未原先的愤怒压下之后,现在却是有些得意的。
前世的她是定国公夫人,是宁致远的元配妻子,顾忌着身份,就算宁致远做了再过分的事情,她最多也就是置之不理,何曾有过这种能光明正大教训宁致远的机会?
不过,看着皱着眉被顾府护卫押着的宁致远,顾青未一时之间又犯了难,人是押到她面前了,可她要从何处教训起?
骂一顿?
这样可解不了恨。
打一顿?
要是把人给打坏了,只怕得给顾家招来一个大敌。
所以,看着宁致远那张白皙又透着红润的脸,顾青未突然抬手,掐着宁致远的双颊便使劲儿往两边一拉,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儿瞬间就被掐得变了形。
我叫你嚣张,叫你对我动手动脚,叫你非得要往我跟前凑!
再加上前世忍了一辈子的那口气,新仇旧恨之下,顾青未双手越来越用力……
所有人都惊呆了,护卫差点松开手里押着的人,成晋忘了挣扎,宁致远眼中现出呆滞,尤其是顾青澜与秋岚玲珑三人,没想到一向懂规矩的顾青未会做出这样出人意料的举动,双眼瞠得溜圆。
“小,小姐……”秋岚都结巴了起来。
顾青未不予理会,宁致远却是突然涨红了一张脸。
说到底,他还是个从未受过挫折的骄傲的小小少年,虽然因为那个梦境而性子比他的年纪略显成熟,但这时被一个比他还小上一些的小姑娘如此掐着脸为所欲为,少年人的自尊迅速压下因看到顾青未这双眼睛带来的些许感伤,他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挣扎着,挣扎着,便突然红了眼眶。
宁致远觉得很委屈。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住手!”他冲着顾青未怒吼,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失心疯了,怎么会觉得这臭丫头的眼睛与梦境里相似,“快点放开我!”
顾青未却正是快意着。
前世你让我忍了一辈子,现在逮着机会,我就找小时候的你出气!
“闭嘴!”顾青未拉近与宁致远的距离,狠狠瞪着他,威胁道,“乖乖别动让我出气,否则,我就让他们扒了你的裤子打你屁股,把你衣服扒了丢到大街上!”
话音方落,就听顾青澜和秋岚玲珑倒抽一口冷气。
“七妹妹!”顾青澜厉声喝道。
顾家的姑娘走出去都能被人当作是规矩懂礼的典范,她这七妹妹从前更是顾家姑娘之中的翘楚,可顾家的姑娘会说出这样让人听了都要脸红的话吗?
第29章 轻松
不管顾青澜等人听了是什么反应,顾青未的威胁显然是很有效的,至少,对宁致远来说是如此。
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宁致远瞪着顾青未,眼中蕴着的怒火几乎能让人感受到灼热的气息。
顾青未很满意。
对嘛,这才乖,前世的宁致远何曾有过如此听话的时候。
对比着前世的情形,顾青未一边让手下的小脸变成各种形状,一边几乎要笑出声来。
然后,察觉到心里的轻松与雀跃,顾青未便突然有些发怔。
上一次如此轻松,是在何时?
前世出嫁四十余载,她一直都忙着应对接踵而来的各种人和事,经历的事情越多,她心里积压的东西也越重,就算是重生以来的这段时间,她也同样在为各种事而操心,再见亲人的快乐是有,但这种全然的轻松,却也是没有的。
想到这里,顾青未下意识的便松开了双手。
她看着眼前红着眼眶却倔强地瞪着她的少年,终是吁出一口浊气。
在少年略显红肿的双颊上抚了抚,然后退开一步,顾青未有些感慨地道:“这样便好,从今以后,你我互不相欠,再无牵扯。”
她重生已是得天之幸,若还耽于前世的忧与苦,让自己不得安宁,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老天给的大好时光。
“放开他们,咱们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顾青未便被忙不迭松了一口气的顾青澜拖上了马车,护卫们随即也放开宁致远和成晋,随着马车一起离开了这条巷子。
直到马蹄声渐不可闻,被留在巷子里的宁致远和成晋才猛然回过神来。
双手捂着脸颊,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执辣辣的痛意,宁致远几乎要跳起来,“回去,赶紧回去,让人把那疯丫头的身份查出来,我要叫她好看!”
成晋听了便苦了一张脸,“世子爷哎,这件事您虽然受了委屈,可先招惹人家的却是您呐,国公爷要是问起来……”
调戏小姑娘换来人家一顿揪脸,还被威胁打屁股扒衣服,国公爷要是知道了脸得有多黑?
再则,看方才那一行人也知道不是普通人家,至少被世子爷称作是“疯丫头”的那位小姐通身的气派他就没在京城谁家贵女身上看到过,定国公府虽然不惧谁,可清河县他们到底也只是初来乍到,贸然与当地大族交恶,国公爷和公主都不会允许吧?
宁致远因成晋的话微微一窒。
然后面露焦躁的来回踱着步,恨恨道:“我不管,我一定要把那疯丫头抓回来以牙还牙,我要把她的脸揪成猪头,我要让她哭着求饶……”
虽然知道并不合适,但成晋着看这样的世子爷,忍不住便有些想笑的冲动。
世子爷乃是定国公与安平长公主的独子,一出生就请封了世子,打从会说话起就流露出让人惊叹的聪慧,三岁识千字,七岁能成诗,到得如今十一岁上,已是京城无人不知的少年才子。
这样出色的后辈,无论是宫里的太后皇上,还是京城各府的老爷夫人们,谁看了不得赞一个“好”字?
自家世子爷又不是那等得志便猖狂的肤浅之辈,这些年非但没有因为旁人的赞誉而狂妄自大,反而愈加谦逊好学,小小年纪便有了国公爷的沉稳之风。
成晋跟在世子爷身边好几年,可从来没见过自家世子爷这般孩子气的样子。
这是不是便应了那“欢喜冤家”的话?
忍着笑,成晋忙低声劝慰道:“是是是,世子爷一定能让那位小姐向您认错,不过,世子爷,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可该回去了,出来的时候没与国公爷和公主打招呼,这会儿公主指定得着急了……”
宁致远心中郁气未散,张嘴便要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想要查明那臭丫头的身份,怎么着也得先回去再说。
于是沉着脸点点头,两人先后上了马车,一路回了宁家在清河县新置的宅子。
宁家此前在清河县并未置产,这宅子也是这次准备来清河之后才让人置下来的,说起来离顾氏祖宅其实并不远。
宁致远和成晋才下了马车,就见大门口早已守了几个面带焦急之色的小厮,见他们回来,那几人表情都是一松,连连上前簇拥着宁致远往屋里走。
宅子是新置的,宅子里的下人也是从京城的定国公府带来的家生子。
“世子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公主可急坏了……”
“……国公爷半个时辰前接到了京城送来的信,急着要赶回京城……”
“这会儿东西都已经收拾装箱了,就等着世子爷您回来呢……”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宁致远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宁致远脚步便是一顿,不是说会在清河呆上一个月吗,这才来了十来天,怎么就要走了?
若是在今天之前,得知可以回京城,宁致远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高兴的,可有了之前的那一出,让他现在离开,他怎么就有些不甘心呢?
他还没让那臭丫头哭着求饶呢,怎么能就这样回京城?
宁致远不情愿的如此想到。
可再怎么不情愿,在见到定国公和安平长公主之后,宁致远还是被父母打包带离了清河县,马车匆匆出城时,宁致远掀开帘子回头望向越来越远的城门,皱着眉头想,这次算那臭丫头走运!
反正,母亲已经说了,以后每年都会来清河县住上一个月,这小小的地方,难道他还能没机会找那个臭丫头报仇吗?
※
宁致远是走是留,已经回了顾家的顾青未与顾青澜自是不得而知,两人各遣了丫鬟去老太太那里知会了一声,在岔路上便准备分开。
分开之前,顾青未想起那魏耀祖,皱着眉提醒了一句,“大姐姐,那魏耀祖可有些不对劲儿,你最好多注意着些。”
顾青澜沉默着点点头,心里翻涌着止不住的悲哀。
注意什么?
当然是注意她的好母亲,会不会又使什么手段坏了她一辈子!
第30章 魏太姨娘(推荐票1200+)
顾青澜自回了秋荻院,顾青未则去了秦氏那里。
难得出一次门,结果不仅被魏耀祖恶心了一回,又在府里护卫和丫鬟们面前与宁致远上演了那么一出,这些迟早是要传到秦氏耳中的,与其让其他人告诉母亲,倒不如她自己亲口去说了。
顾青未进门的时候,秦氏正与身边的刘嬷嬷说着话,两人面前的桌上还堆了一大堆各式礼盒。
“母亲,这些都是哪家送来的?”
顾青未有些奇怪,最近不逢节日,没有需要旁人送礼的事,就算祖母下月十五过寿,那也还有一个多月,总不能有人提前一个多月就送上寿礼吧?
秦氏看到顾青未,面上便露出笑容,看了那堆礼盒一眼,道:“青衣巷的宅子前段时间易主了,宅子的新主人据说是从京城来的,本想着那家人也算得上是咱们的新邻居,今晨就让人送了乔迁礼以及拜帖,没想到那家人今天就打算回京城了,还回了这么多的回礼。”
只是普通的人情往来,又与那家人没有什么别的联系,甚至连那家的主人是谁都没见过,秦氏的语气难免就显得有些随意。
顾青未心里却是一突,想到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宁致远。
那宅子,莫非是定国公府买下来了?
青衣巷的宅子,顾青未也是知道的,那宅子虽然比不上顾氏祖宅,但也着实不小,听说宅子的主人祖上是前朝的大官,这宅子是那家人最鼎盛之时修建的,供偶尔小住用,可后来前朝江山易主,这家人的家道也自此中落,变卖了家产回了老家,唯独这清河县的宅子,闲置了许久都没找到合适的买家。
顾青未没想起来前世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却也把先前的揣测抛到了脑后。
别说有没有那么巧合,这宅子被定国公府买下来了,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她是没打算再与宁致远牵扯下去了,日后就算见到他,也只当不认识就行了。
与秦氏随意聊了青衣巷的宅子几句,顾青未就说起了这次出门的遭遇。
“什么?”秦氏挑了挑眉,尾音上扬,“那魏耀祖竟公然说澜姐儿要嫁去魏家?”
秦氏本就是深宅妇人,又是顾氏宗妇,自然不缺敏锐,只从魏耀祖那信誓旦旦的态度就看出了不对之处。
魏耀祖又不是傻子,要是没有几分把握,他又怎么会当众说出这样笃定的话来?
三弟妹,可别做出什么不经脑子的事……
想到这个可能,秦氏眉头微皱,“欢姐儿,这件事恐怕还另有隐情,你三婶……”
后面的话不用秦氏说完,顾青未也能猜得到。
微微摇了摇头,顾青未道:“三婶只怕真的不是那般容易就放弃,这一点我已经提醒过大姐姐了,只希望三婶好歹念着些骨肉之情,不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虽是这样说,但无论是秦氏还是顾青未都明白,以陈氏的性子,只怕这件事还有的波折。
秦氏摇了摇头不再想陈氏,想到那魏耀祖,倒是冷笑一声:“魏家的人如今是愈的得寸进尺了,他们难道以为魏太姨娘真的就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咱们顾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们吗?当初父亲去世时,要不是母亲宽容,魏太姨娘只怕早就……”
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当初顾老太爷去世时生的事,便是整个顾家也是只有极少人知晓的,哪怕面对的是最疼爱的女儿,她也不能随意透露出去。
顾青未便似没听到秦氏话中未尽之意,并不追问,而是与秦氏说起了其他的事。
并非顾青未没有好奇心,而是这件事她其实也是知道的。
说起来,这件事在顾家还真算得上是隐秘,顾青未前世时也是在出嫁之前极为偶然的情况下才得知的。
在知道当年之事之前,顾青未也从没想过,在顾家就像是隐形人一样的魏太姨娘,也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做下那样的事。
※
就在顾青未与秦氏说话的同时,顾家家庙里,一位素衣老妇,正跪于佛前闭目念着佛经。
老妇人五十许的年纪,穿着一身藏青色布衣,花白的头一丝不苟的梳成堕马髻,间并未有任何饰作点缀,看起来十分简朴。
她便是已逝的顾老太爷唯一的妾室魏云娘,也便是如今的魏太姨娘。
许久之后,念完佛经,魏太姨娘用手撑着膝下的蒲团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拉开佛堂的门走了出去。
“姨娘,您出来了。”
佛堂外,一个看年岁与魏太姨娘差不多,作仆妇打扮的嬷嬷见门开了,连忙迎了上去搀着魏太姨娘往外走。
似乎是现魏太姨娘行走之间有些蹒跚,那嬷嬷皱了皱眉,眼中有不忿与担忧,“姨娘,您又何必这般死心眼儿,如今您被关在这家庙里,平时连人都难得见到几个,便是再诚心,老太太心里也不会落您的好……”
话未说完,就被魏太姨娘打断了。
“行了,阿碧。”魏太姨娘的声音不显苍老,语气中透着温和,“当年之事本就是我鬼迷心窍,太太只是让我来这家庙里为老太爷和府里的主子们祈福已经极为大度了,这诚不诚心的自己知道就好,又何必一定要让太太知道。”
被魏太姨娘唤作“阿碧”的嬷嬷名唤碧莲,从当年魏太姨娘进顾府之后就一直伺候着魏太姨娘,后来年纪到了本也出府嫁过人的,不过她也是个苦命的,嫁人之后没到一年丈夫就病死了,自己没了依靠不说,还平白得了个克夫的名声。
心灰意冷之下,便也决定再不嫁人,求了魏太姨娘之后又重新回了魏太姨娘身边侍候,到如今老了,便被人唤作碧嬷嬷。
碧嬷嬷听魏太姨娘如此说,心里仍有些不服,只是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而被她扶着的魏太姨娘,一边走,一边仍默念着佛经。
这佛经,却是为她那亲孙女念的。
她知道,这次以利益惑于陈氏,待事情被老太太知道了,她一定得不了好。
毕竟,那是澜姐儿的一生。
可是她也没办法,她来到顾家几十年,却从来也不敢把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家,在她心里,她的家永远都是当初那个一点点大,简陋破败的小屋子。
所以,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兄长家唯一的血脉将来只能重新被打落尘埃。
只希望,将来耀祖那孩子能善待澜姐儿罢……
第31章 上门
顾青澜与顾青未这次出门遇上魏耀祖的情形很快就被老太太知道了。
老太太当时就气得不轻,要说她这辈子儿孙成群,又地位尊贵,除了魏太姨娘的事,还真少有其他烦心之事。
偏这魏家,明知道不受待见还一次次的厚着脸皮上门,若不是寻思着给顾锦淙和顾锦汶些脸面,只怕老太太早就吩咐门房看到魏家人就直接将人轰出去了。
可如今倒好,那魏家人竟是被惯出毛病来了,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宣称澜姐儿会嫁去魏家,若是叫严家人听到了,岂不是会以为顾家刻意骗婚?
想到这些,老太太恼怒之下,着了人将三夫人陈氏唤到延寿堂,来不及让下人们都退下去,就给了陈氏披头盖脸一阵骂。
陈氏虽然是庶媳,可有这样一个宽容的婆婆,这些年虽然不见得多被老太太喜爱,但这样的痛骂却是从来未有过的,一时之间都有些懵了,待从老太太的怒骂中听出原委来,心里便又恨又怒。
恨的是顾青澜,出去一趟就招出这等事来,气的是魏耀祖和魏家,她万般交待过他们一定不能将这件事张扬出去,合着他们都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了?
被老太太当着延寿堂这么多人的面一通骂,待从延寿堂走出来,陈氏已是一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
回到春晖院里,心气不顺之下,陈氏才砸了一个青花茶碗,但有婆子进来禀报,道是魏家来人了。
陈氏心里那口气还没出完,这时正是对魏家人厌烦不已,若不是魏耀祖那个蠢货,她又怎么能招来老太太这样一通不留情面的骂?
可到底,想到魏耀祖今天挨了打,以魏家那将他看作眼珠子的情况,若是不见他们,他们只怕会没脸没皮的把与她之间商量的事给撕扯出来。
于是,陈氏只能强自按捺下心中郁气,让那婆子将魏家人带进来。
魏家来的是个只看容貌就知道极为刻薄的老嬷嬷,才进了屋,她就已经阴阳怪气地冲陈氏道:“三夫人可真是好大的驾子,咱家少爷如今可是被打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想见三夫人的面,三夫人还这般推三阻四的,看来顾家这门亲咱们魏家是高攀不上的,不若现在就与三夫人一起去见老太太,好好与老太太分说三夫人是如何与我家太太承诺的?”
春晖院里这时侍候的丫鬟婆子不少,从这嬷嬷嘴里听到什么“亲事”、“高攀”之类的字眼儿,众人心里便齐齐一震,待意会到这其中的意思,便都低着头,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你们都下去!”陈氏突然厉声道。
待所有人都退下了,才转头看向那嬷嬷,“老虔婆,你给我闭嘴!”
魏家派来的嬷嬷姓张,是魏家老太太多年的心腹。
方才有下人在场时,这张嬷嬷一副口无遮拦的样子,但待只有她与陈氏了,反而突然就谨言慎行起来了。
见陈氏怒,张嬷嬷立马陪了笑脸,“哟,三夫人这是在与谁置气呢?”
根本就不提自己先前那番话。
陈氏当下便被气得呼吸急促起来,若不是心里还留了些贵夫人的矜持,只怕便要当场跳起来指着张嬷嬷的鼻子骂了。
“张嬷嬷也不用这般忍着了,不如就直说吧,这次你们家老太太让你过来是什么意思?”陈氏说话的语气很是不善。
顾青澜与严从柏定亲了,可陈氏心中仍有不甘,便私下里向魏家老太太打了包票,道是一定会与魏家结亲。
可虽然心有算计,但陈氏其实也清楚,自己这些所为是见不得光的,陈氏在三房是主母,可放在整个顾家祖宅里,她也只不过是个庶媳罢了,若让老太太以及秦氏知道她暗地里是如此算计着家中的姑娘,她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所以方才张嬷嬷那番几乎要将事情揭开来的话才让她如此愤怒。
才因为魏耀祖的事被老太太一通好骂,这张嬷嬷就如此在她跟前放肆,若不是顾忌着心中的盘算,陈氏只怕早就将这张嬷嬷赶出去了。
张嬷嬷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一双眼睛也算是锐利,哪里能看不出陈氏的不满,面上笑容一收,“三夫人既然如此说,那老婆子我就不客气了,今天顾家大姑娘让人将我家少爷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我家老太太的意思,这件事绝对不会如此算了,要不然让三夫人带着大姑娘去魏家赔罪,要不然就让大姑娘两个月之内嫁到魏家去!”
张嬷嬷这话说得底气十足。
陈氏听了却差点没气晕过去。
早就知道魏家上下都是些无赖,却没想到那老太婆竟然敢打了这样的主意,让自己带着澜姐儿去向一个大庭广众之下起色心的无赖道歉,还要让澜姐儿两个月之内嫁去魏家,这老太婆难不成以为顾家都是姓魏的?
“不可能!”先前还有所顾忌,陈氏这会儿却是冷哼一声:“魏耀祖挨打,那是他咎由自取,敢在外面败坏顾家姑娘的名声,只不过是打上他一顿,我家老太太可还觉得太过便宜他了,莫非有魏太姨娘那层关系,你们以为魏耀祖还能好好的呆在魏家?”
张嬷嬷也知道陈氏不可能痛快答应自己的要求。
事实上,魏家人也没指望陈氏与顾青澜会上门赔罪,将这一条提出来也只不过是为了与陈氏讨价还价罢了。
“三夫人说话之前可得想清楚了,”张嬷嬷冷笑一声,威胁意味十足,“咱们老太太可就一个孙子,平时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如今我家少爷被大姑娘着人打得几乎去了半条命,老太太可是恨不得与人拼命了……”
陈氏心里一紧,已经猜到张嬷嬷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了。
“老太太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孙子,如今少爷出了事,三夫人以为,老太太悲痛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三夫人不想看到的事?”张嬷嬷说这话时语气里甚至带了些不屑,显然是肯定自己的话能拿捏住陈氏。
第32章 虎毒
“你……”
陈氏惊怒交加,又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老虔婆。?〔 ?
大家都不傻,这威胁的话自然不用说得那般清楚。
陈氏在顾青澜与严从柏定亲的情况下还信誓旦旦的将女儿口头许给魏家,甚至还暗地里动了心思想要将严家这桩亲事给毁了,她的用心若是被魏家人捅到刘氏那里,再顺着这件事扯出陈氏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只怕这偌大的顾家从此便该再无她的立身之地了。
陈氏做了这么多年的顾家媳,也享了这么多年的富贵,她如何愿意有这样的一天。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绝不会让这件事传到老太太的耳里。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张嬷嬷才如此笃定陈氏一定会做出她想要的选择。
为了不逼得太紧,张嬷嬷神色缓了缓,道:“三夫人不必怒,我家老太太也说了,咱们魏家与顾家是要做亲家的,当然不会闹出什么事来让三夫人丢了脸面,三夫人与大姑娘上门赔罪这件事,三夫人也就只当个笑话听听罢了,但是大姑娘,却是一定要在两个月之内嫁进魏家的!”
张嬷嬷后面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显然是在表明魏家老太太对这一点的坚持。
陈氏面上便又是一僵。
她确实有把握让顾家与严家这门亲事作罢,可要说让顾青澜两个月之内就嫁到魏家去,这时间也未免太紧了。
世族女儿出嫁可不简单,并不仅仅只是一顶花轿抬去夫家就了事。
就拿顾家如今最受宠的顾青未来说,早在顾青未出生的时候,爱女心切的秦氏就已经开始着人四处去搜罗顾青未日后的嫁妆了,什么金丝楠、黄花梨之类的名贵木料,羊脂玉、帝王绿翡翠之类的珠宝饰,便是一张嫁妆里的拔步床,也是请了手艺最精湛的老工匠花费数年的时间一点点精心打磨,更别提其他了。
顾青澜只是庶出三房的女儿,与长房嫡女的顾青未自是比不了,再加上陈氏素来不喜这个长女,这些年当然没有费心思替顾青澜准备嫁妆,这本该是她这个母亲做的事,如今都是由秦氏在操持。
先要设计让顾青澜与严从柏退亲,然后还要说服老太太同意与魏耀祖的亲事,甚至还要留下时间备嫁,两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也是不够的。
陈氏试图多讨些时间,“两个月的时间太紧了……”
话还没说完,张嬷嬷便打断了,“我家老太太说了,两个月一天也不能多,我家少爷那一身的伤,两个月指定是养不好的,作为罪魁祸,大姑娘怎么也该服侍少爷汤药才能让老太太消了这口恶气。”
这些话,若是让旁人听了,指定会认为魏家人不知天高地厚。
魏家除了家里算得上小有资产之外什么也不是,而魏家的那点钱,在顾家面前就连破落户都算不上,这样的人家还想让顾家的女儿去服侍汤药,可不就会让人笑掉大牙了吗?
可偏偏,无论是张嬷嬷还是陈氏,都没觉得这话有问题。
张嬷嬷是认定了顾青澜会嫁到魏家去,而陈氏,本就不喜这个女儿,她又岂会关心她会嫁进什么样的人家,只要她的亲事能给她心尖尖儿上的顾亦琅带来好处就行了。
所以,只被张嬷嬷这样一说,陈氏便很轻易的就接受了魏家老太太的威胁。
不过……
两个月的时间要做这么多的事确实太紧了。
在陈氏原本的打算里,到秋闱放榜还有整半年,在这段时间里她动些手脚,要退掉这门亲事算不得难,再以顾青澜年纪不小了为由在老太太那里多哭诉哭诉,让老太太应下与魏家的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能,可如今事情有了变化,魏家那边要求澜姐儿两个月之内就嫁过去,难道,只能下上一剂猛药才行吗?
可是,这样一来,必定会让澜姐儿的闺誉受损。
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儿,但不喜欢归不喜欢,再怎么说,顾青澜也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要让陈氏亲手把女儿给毁了,她一时之间也还是有些犹豫的。
见陈氏面现犹豫,张嬷嬷冷不丁地道:“三夫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还是不要再摇摆的好,三夫人多想想四少爷的将来……”
听到“四少爷”几个字,陈氏想起这桩婚事成了之后得到的好处,对顾青澜的那点不忍自然便被抛到九霄云外。
是了,琅哥儿才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只要为了琅哥儿好,澜姐儿又算得了什么?
做姐姐的,为弟弟牺牲一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吧?
这样一想,陈氏定下心来,扫了张嬷嬷一眼,“那就请张嬷嬷回了魏老太太,让老太太等着喝孙媳妇茶吧。”
一边说着,陈氏已经开始考虑起这件事要如何操作了。
张嬷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面上立即便有了笑容,又与陈氏略说了几句,这才借口时间不早了一路回了魏家向魏老太太回话。
魏老太太其实也没想到陈氏会这般轻易的应下这件事,听了张嬷嬷的回话甚至有些意外。
不过,想到总算能将那个害得耀祖这般惨的丫头弄到家里来,魏老太太心里便是一阵快意。
出身再好又如何,顾氏女又怎么样,到头来,不还得被亲娘算计了嫁进魏家?
只要进了魏家的门,难道还能有人来管魏家人如何对待媳妇?
魏老太太得意之后,想起魏耀祖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忙又去了魏耀祖那里,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祖孙俩又是一番畅想待顾青澜嫁进来之后要如何云云。
倒是张嬷嬷,想起曾见过的温柔和顺的顾青澜,在心里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自家少爷是个什么人,张嬷嬷再清楚不过,那顾家大姑娘嫁了过来,这一辈子只怕也是毁了。
当然了,张嬷嬷是魏家的人,自然是向着自家少爷的。
让她意外的,反倒是陈氏。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句话用在顾家三夫人身上可不合适,连亲生女儿也能下如此毒手,也不知道顾家三夫人的心是如何长的?
第33章 异样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顾府里倒颇为平静。?
秦氏除了要处理府里庶务,替顾青澜操持嫁妆,还得抽空替下月十五老太太五十七的寿辰做准备。
因不是整寿,老太太前些年都没有大办寿宴,今年会如此兴师动众,也是因为顾锦琳那里出了事。
而顾青未这些小的,每日早起去延寿堂给老太太请安,用过早膳之后或回院子,或去荣庆堂里学规矩。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因为走姿的高要求,一连半个月,顾家姑娘们都仍每日里来回在荣庆堂里不断的走,据顾青华有一次向顾青未抱怨,她现在就连是在梦里,也是一听到那铃铛声都会被惊醒。
这让顾青未在深表同情的同时,也暗自庆幸,幸好前世廖嬷嬷也要求严格,否则她如今也该是那听到铃铛声都会惊醒的人之一吧。
府里八个姑娘,其中五个上午都要去荣庆堂,所以顾青未每天上午要是不想闷在未明居里,就只有时常去正在院子里备嫁的顾青澜那里坐坐。
自从上次出门遇到了魏耀祖那只癞蛤蟆,两人这半个月都没再出过府,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上次的触动,在顾青未眼里,顾青澜倒是比从前又显得更坚韧了些,眼中也更有光彩了些,比从前那万事一味柔顺的模样要顺眼了不知道多少。
这天从延寿堂里出来,顾青未又领着秋岚去了秋荻院。
顾青澜正在绣嫁衣,大红的喜服上用金线细细勾勒出龙凤呈祥的图案,华丽中透着浓浓的喜气,衬得顾青澜的一张小脸都似含羞带怯一般,好不动人。
顾青未看着这样的顾青澜,心里有感慨,更多的是欣慰。
无论如何,顾青澜的亲事既然已经尘埃落定,这一世她定能改变前世的命运,与严从柏和和美美的过上一生。
“七妹妹来了。”顾青澜抬头看到顾青未,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上去,又吩咐房里的丫鬟奉上茶水点心。
对顾青未,顾青澜一直存着万分的感激。
她很清楚,老太太与秦氏平素虽不曾苛待她,但待她也只是平平,突然如此关心她的亲事,想必其中有七妹妹的功劳。
也许对七妹妹来说,她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但于她,却是关乎她一辈子的大事。
她只不过是替七妹妹抄了几篇经书,甚至差点都没送出去,七妹妹如此热忱待她,顾青澜心里既是感激,又有些愧疚。
虽然七妹妹未来许是用不上她,但将来若是七妹妹有需要,她便是拼了性命,也一定要帮上七妹妹。
顾青澜如此想到。
顾青未往那针线篓子里瞄了一眼,打趣道:“莫怪大姐姐一副害羞的样子,原来竟是在绣嫁衣。”
顾青澜顿时面上飞霞。
穿着凤冠霞帔风光大嫁,这是每一个女子心里都会有的美好场景,顾青澜自然不会例外,更何况她未来的夫君还是那样一个才学品貌都如此出众之人。
顾青未也知道顾青澜生性害羞,只说笑了这一句,倒也没再接着打趣她,两人依次落座闲话家常。
“……二姐姐她们每日上午都要去荣庆堂,有了空闲,我这心里倒闲得慌了,八妹妹才两岁,我也只有来大姐姐这里说说话了,毕竟,再过不久,咱们姐妹想要这样说说话都难了……”顾青未面上带笑。
顾青澜又是一阵脸红,“七妹妹就知道打趣姐姐,以后待你出嫁之时,看姐姐如何对付你。”
一边说着,却又暗暗揣测,不知道将来七妹妹会嫁怎样一个人中龙杰?
若是顾青未知道顾青澜竟然在想这个,只怕得嗤笑一声了。
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她如今可没想过那些婚嫁之事,能与家人在一起,看着整个顾氏好好的,对她来说,就已经是上苍垂怜了。
至于她的亲事……
要是她说一辈子不出嫁,祖母和父亲母亲大概不同意,既然这样,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嫁了,她好像记得,母亲娘家有几位表哥品性都很出众……
姐妹俩心中各自思索。
就在这时,顾青未只听“叮当”一声脆响,却是顾青澜房里的大丫鬟锦绣在替顾青澜添茶时不慎碰落了茶盏。
顺着声音来处望过去,锦绣似乎也受了惊吓,满脸的惊恐,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音道:“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顾青澜与顾青未都微微一怔,就连同样在屋里侍候的玲珑,都面现诧异。
顾青澜的两个大丫鬟玲珑与锦绣都服侍她多年,顾青澜又是这样的温柔性子,所以玲珑和锦绣在秋荻院可是极有脸面的。
玲珑和锦绣跟在顾青澜身边这么多年,要说完全没有犯过错自然是不可能的,顾青澜也从来没因为她们的无心之失而责罚过她们,锦绣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那她为何又表现得如此惊慌?
顾青未心里便泛起淡淡的异样。
惊讶过后,顾青澜柔声道:“锦绣,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打破了一个茶盏,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赶紧起来吧。”
说完又示意玲珑将锦绣扶起来。
锦绣这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想要站起来却现双腿有些软,还是玲珑扶了一把,才让她重新站了起来。
“姑娘,奴婢是知道姑娘极爱这套十二花神杯的,想着打破了一只,这套茶盏就不能再用了,所以才……”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受了惊吓,锦绣解释起来时面上神色仍有些勉强。
顾青澜也没多想,便笑道:“这东西再好难道我还能因了这些死物罚你么?”
顾青未心里的疑惑却更深了。
却听顾青澜继续道:“中午我留了七姑娘一起用膳,你叫个小丫鬟去大厨房里知会一声,七姑娘的份例让人送到秋荻院里来。”
锦绣见顾青澜确实没有怪她的意思,松了口气,面上也多了几分红润,笑道:“姑娘,就让奴婢去好了,奴婢还打算顺道去与奴婢的娘说几句话。”
锦绣一家都是顾家的家生子,锦绣的娘,正是得了大厨房里的差事。
第34章 大胆(推荐票1400+)
顾青澜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锦绣便行了个礼,退开几步,然后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顾青未突然开口。
即使是背对着众人,锦绣被顾青未这一阻拦,身形仍让人看出有几分僵硬。
不仅锦绣,屋里其他人都诧异地看向顾青未,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出言阻止锦绣离开。
顾青未出不解释,紧紧盯着锦绣的背影,开口吩咐道:“玲珑,去院子里让丫鬟婆子都退下,然后回来把门关上。”
玲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按理说,她是顾青澜房里的大丫鬟,只用听从顾青澜的吩咐,可也不知为何,从不过九岁的七姑娘嘴里听到这一连串的吩咐,玲珑心里没生出半点想要违抗的意思,待她回过神来,她已经不知不觉间就按照顾青未的意思把事情做完了。
“七妹妹,你这是……”顾青澜似是察觉到事情有异,有些紧张地看向顾青未。
顾青未的视线仍牢牢锁在锦绣身上,听到顾青澜的话,她没有回头,只淡淡地道:“大姐姐,我也不知道我的猜测有没有错,只希望大姐姐身边的丫头都是好的吧。”
然后却是对身后的秋岚道,“秋岚,好好搜一搜锦绣的身,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东西。”
此话一出,秋岚微愣过之后自然是依了主子的话行事,其余人却都心中震惊。
搜身,哪怕锦绣只是一个丫鬟,但也是个在顾青澜跟前有脸面的丫鬟,顾青未如此行事,却也是极为过分的了。
一边伸出一只手阻止秋岚靠近,锦绣一边双目含泪地看向顾青未:“七姑娘,奴婢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对惹了您生气,您要打要罚奴婢都不敢有怨言,可您为何要如此羞辱奴婢,被这样一搜身,奴婢哪里还有脸活下去?”
本就是如花的年纪,容貌又算得上出众,锦绣含着泪说出的这番似乎含了无数悲愤的话,自然便惹了与她相处多年的顾青澜和玲珑的不忍。
顾青未没等顾青澜说话,便转向她道:“大姐姐不用问为什么,若是信得过我,稍后我自然会给大姐姐一个合理的解释。”
若是信不过……
顾青未便打算再不管这件事。
锦绣闻言立即满脸委屈地看向顾青澜,只盼着向来看重她的主子能还她一个公道。
顾青澜心中存了犹豫,一个是自幼伴在她身边的大丫鬟,另一个是帮助她许多的妹妹,但只一瞬间,顾青澜便作出了决定。
“七妹妹,我自是信你的,你尽管放手做吧。”顾青澜转过头不再看锦绣。
她虽然不像七妹妹这样聪明,却也绝对不笨。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所以她知道,七妹妹是不会害她的,更别提是因此向她的丫鬟发难。
而且,七妹妹与锦绣无怨无仇,自然不会随意冤枉了锦绣,纵然锦绣做了什么事惹了七妹妹不高兴,七妹妹也绝不会自降身段为难一个丫鬟。
那么,她也想知道,锦绣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异样之处,叫七妹妹突然针对她?
“锦绣……”顾青澜开口。
锦绣只以为姑娘是要护着她,眼中顿时放出期盼的光芒,但随即,这光芒就因顾青澜的话而尽数黯淡了。
“既然七姑娘有些疑惑需要你解答,那你就多配合着些吧。”顾青澜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一片透凉。
她现在还不清楚锦绣到底有什么不妥,但想来不会是小事,否则顾青未也不会不顾忌着她这个姐姐的脸面,甚至她心里隐隐有感觉,锦绣做的事,定然与母亲,以及母亲盘算的魏家的亲事有关。
这是侍候了她多年深受她信任的大丫鬟……
顾青澜只希望是她想错了。
虽然有了顾青澜的吩咐,但锦绣显然并不想就此接受秋岚的搜身,反而双手环着肩警惕地看着秋岚,但秋岚素来泼辣,平时把院子里二十来个丫鬟婆子管得服服帖帖的,锦绣这种小手段当然没被她看在眼里。
轻轻松松的将锦绣两只手握到一起锁到头顶,另一只手不顾锦绣的挣扎,就在她身上一通搜寻。
秋岚原本也不知道自家姑娘是想让她从锦绣身上搜出什么来,但在拂过锦绣腰间时,却发现里面塞了一团让人触手觉得绵软的东西。
心中一凛,秋岚知道这大抵便是自家姑娘要找的东西。
既然已经搜身了,秋岚也没想给锦绣留什么脸面,当下便三两下将她的腰带扯松,然后自那里扯出一物来。
“姑娘。”也没细看手中是什么,秋岚将东西递到顾青未跟前。
而锦绣,早在秋岚将她腰间物什扯出来时,就像是突然失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没了秋岚的钳制后更是顿时软倒在地,面上是绝望的灰白。
她看向顾青澜,煞白的嘴唇噏动着颤声唤道:“姑娘……”
想要求饶,却也知道任顾青澜是多好的性子,这次定也不会饶了她。
顾青未沉着脸自秋岚手中接过那团揉在一起的布料,哪怕不用打开细看,她也能猜出这是什么,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三婶为了破坏顾青澜的婚事,会做下这种事来。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哪怕这么多年也没在她身上付出什么关爱,但三婶难道就没想过,真让她做成了这件事,以大姐姐的性子,她难道还有脸面活下来吗?
顾青未简直不明白陈氏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顾家的女儿身份贵重,除了陈氏,其他几位顾氏夫人谁不把女儿当成珍宝一样呵护着,别说什么经历了生女儿的失望才好不容易得了儿子,就说四房吧,四婶可是一连生了排行二、三的顾青芙、顾青蕖两个女儿,才得了顾亦轩这个儿子,可也没见四婶为了儿子而委屈了女儿。
顾青未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何陈氏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会如此狠心。
莫非,这便是天生的母女缘分浅?
又是不解又是气愤,顾青未面上带着淡淡的安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顾青澜,“大姐姐,这,是你的东西吧……”
第35章 问
顾青澜是抖着手从顾青未手中把那东西接过的。
事实上,早在秋岚把东西从锦绣腰间扯出来时,顾青澜就已经因为那团东西的眼熟而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但她一直在心里说服自己事情不会是她所想的那样,毕竟,这是侍候了她多年的大丫鬟,她背后那人,更是她的亲生母亲。
可现在,将手中的东西彻底打开来,顾青澜却不得不信了。
这是一件女子的肚兜,温暖的鹅黄色,边角处绣了几朵开得正盛的幽雅兰花。
顾青澜几乎晕厥过去。
她如何能不熟悉,这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小衣,那朵兰花上面一针一线都是她仔细绣了。
甚至昨天她还把这小衣贴身穿着!
顾青澜紧紧攥着自己邮私密的衣物,看向锦绣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作为顾家的大姑娘,顾青澜自然不用动手清洗自己的衣物,而像肚兜这种私密物件儿,自有院子里的丫鬟负责清洗,可锦绣是秋荻院里的大丫鬟,她只用侍候好顾青澜的平时起居就行了,同样用不着做这些活儿,那么,她将自己的贴身衣物藏在身上,又欲带出去,是为了什么?
顾青澜房里两个大丫鬟,玲珑性子温婉,与任何人都处得亲切,而锦绣,虽然比起玲珑来要显得沉默了些,可在秋荻院里的小丫鬟们心里,也是个极好的人,这么多年在顾青澜跟前侍候,也从来都是尽心尽力,半点不曾因受了主子信任而有所懈怠。
哪怕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望着锦绣那张看了多年的脸,顾青澜仍不敢相信,她身边的人,会做下这种事。
屋里的空气便如凝固了一般,压得人心里透不过气来。
许久,顾青澜才深吸一口气,将那酸涩尽数压下,“锦绣,你我主仆一场,我自认从来不曾亏待于你,所以,你说说看,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来?”
顾青澜的声音显得清浅,但听在锦绣耳中,却令她觉得一颗心仿如遭了重击。
锦绣七岁就开始在顾青澜身边侍候,到现在已经足足八年,在她的印象里,自家姑娘从来都是一副温柔软懦的样子,在面对三夫人时更是从来都没有过忤逆的时候,所以她才在被三夫人威胁之后就答应了替三夫人办这件事。
她以为,以姑娘的性子,若是知晓这件事是三夫人吩咐的,就算伤心,也总会原谅她的。
可是,这时看着顾青澜那淡淡的神色,锦绣却不确定了。
恐慌像那疯长的野草一般爬满锦绣的心,她来不及向顾青澜道明事情的原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头磕得“砰砰”作响。
“姑娘,您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也不想的,是三夫人,三夫人威胁奴婢,若是不照办,就要将奴婢的爹娘都打残了从府里赶出去,还要将奴婢嫁给马房上的李瘸子……”
向来体面的大丫鬟哭得涕泪横流,好不狼狈,她的声音里更是夹杂着无数的悔痛与绝望,让人听了一颗心便似也要跟着揪起来。
顾青澜想,若是从前,只怕只听到这样的哭诉,她就已经心软原谅锦绣了。
可现在,愤怒失望之后,她的心情却是平静无波的。
是她的心变硬了,还是她终于看清,有些东西其实并不重要?
顾青澜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她摇了摇头,“锦绣,你跟在我身边八年,你家又是顾家世代的家生子,很多东西只怕你比我这个做主子的还要来得清楚,母亲在府里根本就不管事,她说要将你家人都赶出去,将你嫁给李瘸子,你就真的信了?”
锦绣于是浑身一僵。
就如顾青澜所说的一般,陈氏只不过是个不管事的庶媳,府里的事她是半点也插不上手,她也就只能在三房里耍耍威风罢了。
锦绣一家扎根顾府多年,又岂是陈氏说想赶出去就真的能赶出去的?
所以,陈氏的原话是,若是锦绣听她的话将东西偷出来,事成之后她就算做不成未来姑爷的姨娘,至少也会是个通房,岂不比如今这侍候人要舒服许多?
总会有那么些人,在见多了富贵之后,便拼了命的想要往里面挤,全然不管那富贵之中是不是还夹杂了许多的烂泥。
锦绣紧紧闭着嘴,她岂敢当着府里两位姑娘的面说出这等污言秽语?
她只盼着,三夫人那里见她没有如期将东西送出去,会察觉到不对从而救她一次。
意识到锦绣不会说实话,顾青澜微蹙着眉头,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前何曾遇到过这种问题,就算现在的她较从前要长进许多,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从锦绣嘴里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不知不觉的,顾青澜就将目光放到了一旁静静看着的顾青未身上。
在她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对于这个七妹妹,她便已经有了全然的信任,相信她不会害自己,同样也相信,遇到这种令自己手足无措的事,七妹妹一定能有解决之法。
顾青澜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她就是如此相信着。
接收到顾青澜的求助,顾青未也不推脱,淡淡的目光打过锦绣,“你不肯说也没有关系,我与大姐姐就把你带到祖母那里去,祖母身边可有不少擅长拷问的老嬷嬷,只希望,锦绣,你到时候还能像现在这般咬紧了牙关什么也不说才好。”
明明顾青未的目光里没带任何与威胁相关的东西,可锦绣却因这淡淡的一扫而打了个寒噤。
她敢在顾青澜面前保持沉默,可是在被老太太与大夫人宠得如珠似宝的七姑娘跟前,她却连半个“不”字也不敢说。
在这偌大的顾府,纵是其他几位夫人,也都得让着七姑娘几分,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又怎敢造次?
锦绣以前少与这位顾府明珠接触,并不清楚七姑娘的性子,如今这一见识,倒叫她暗暗后悔起为何会一时鬼迷心窍之下应了三夫人的要求了。
三夫人也许不能让她一家上下被赶出顾府,可七姑娘,却是指定能的……
第36章 醒悟
冲着顾青未重重一叩头,锦绣抬起头来,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七姑娘,奴婢可以将整件事都告诉您,希望七姑娘看在奴婢说了直话的份上,能放过奴婢一家这一回。”
顾青未闻言轻哂。
掌管定国公府几十年,这样不安分的奴才她见得多了,“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与我讲条件?现在就说,或者到了延寿堂吃够了苦头再说,你可以自己选一个。”
做错了事,就得承担后果。
顾家,可容不得这种背主的奴才。
锦绣眼中便是一悲,知道自己这次断不会有了好结果,只盼七姑娘能不牵连她的家人,毕竟,这次的事本也是她一时糊涂之下做的,与她家中人确实没有任何关系。
“奴婢,现在就说。”锦绣咬着唇道。
她知道延寿堂里那些老嬷嬷的手段,也自知自己是受不得那种苦的,与其受了苦再说,还不如现在就向两位主子坦白。
想明白这些,锦绣便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自从上次在延寿堂里因顾青澜的亲事而与众人不欢而散,陈氏这心里就一直不得劲,后来顾青澜与顾青未又在珍珑阁里遇到了魏耀祖,并狠狠教训了一番,从而惹来了魏家老太太的威逼。
陈氏原本徐徐图之的打算自然便泡了汤。
一边是将顾青澜嫁进魏家能得到的好处,另一边是办不成这件事,魏家那老虔婆闹到老太太那里会引发的后果,陈氏根本就不用思考就选择了前者。
魏家老太太要求的两个月毕竟太短了,陈氏一时之间也寻不到什么完美的解决之法,心急之下,便决定使些狠点的手段,只要事情能够办成,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澜姐儿本也只是个赔钱货,这女子嫁人本就看命,就当是澜姐儿命不好,才会嫁进魏家吧。
有了这样的理由,陈氏行事起来自然就没了任何的心理障碍。
陈氏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粗暴,引发的后果自然很严重,若非如此,又怎么能达到她心里那让顾青澜与严从柏退亲的目的。
试想,一个已经订了亲的世族千金,居然与另外的男子有了首尾,就连贴身的小衣都当作定情信物送与了那男子,这样的事一旦被揭了开来,除了退亲嫁与那与之有首尾的男子,又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陈氏盘算得很好,用一个未来魏耀祖的姨娘通房的身份去诱了锦绣动心,只要锦绣将顾青澜的小衣偷出来,待东西送到了魏耀祖的手上,这件事岂不就是板上钉钉了?
锦绣深受顾青澜的信任,做这种事其实并不多大难度,陈氏压根儿就没想过锦绣会有失手的可能。
锦绣确实没有失手,她甚至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但偏偏,她遇到了正好到秋荻院串门的顾青未。
顾青未几十年间能间京城煊赫的定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自是练就了一双利眼,锦绣那做了亏心事怎么也压不下的心虚,又岂能逃得掉她的眼睛?
当然了,顾青未原本也没有关注到锦绣身上去,若不是锦绣自己惊慌之下打破了茶盏,说不定还真能叫她把顾青澜的小衣给偷出去。
…
锦绣的话说完后,屋子里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不提顾青未,即使是秋岚和玲珑这两个丫鬟,低垂着的双眼里,也满含了对顾青澜的同情。
高门大院里其实少不得这种算计,就算是顾家,往上细数下来,也有不知道多少女子因后宅里的阴私手段而毁了一辈子,可像这种母亲如此算计亲生女儿的,却是闻所未闻。
便是再不受宠的女儿,哪怕只为了女儿嫁个好夫婿之后能为娘家人带来的好处,做母亲的也得希望自家女儿嫁得好,如陈氏这般的,想是万中难寻。
究竟是怎样的好处,居然能令陈氏对亲生女儿做出这种事来?
顾青未着实很好奇这一点。
沉默很快就被锦绣打破,她重重磕了三个头,直磕得白皙的额角上都多出一团淤青,才哀求着道:“姑娘,七姑娘,奴婢只是一时糊涂,两位姑娘叫奴婢做什么都行,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两位姑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像顾氏这种世族,最忌讳这种背主的奴才。
锦绣能想象到,这件事指定是会捅到老太太那里的,到时候她的下场会有多惨,她只希望自己的哀求能让这两位毕竟年少的姑娘起了恻隐之心。
顾青澜沉默,顾青未却并不因锦绣的求饶而有任何动容,她微微一笑,道:“三婶许了你将来做魏耀祖的姨娘?既有这等心思,你也别说什么是一时糊涂之类的话,只怕,你不仅不糊涂,心里反而还想得透透的,若是大姐姐将来真的不得不嫁去魏家,那么,亲手将大姐姐的贴身衣物交到魏耀祖手里的你,不仅卖了魏耀祖一个天大的人情,还能借此事抓住大姐姐一个把柄吧?”
顾青澜猛然转头看向锦绣,眼神凌厉得仿如一把利剑。
若她真的嫁去魏家,上有魏家两位难缠的长辈,下有这样一个握了她把柄又想着爬床的丫鬟,她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如果说在听到顾青未这些话之前,顾青澜还对锦绣存了几分不忍,那么现在,对这个伴了自己八年的大丫鬟,她心里就只有痛恨了。
同时,顾青澜也在反思自己这些年的所为。
人往高处走,锦绣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高门后宅里多的是想爬男主人床的丫鬟,可也并不是每一个有这种念想的丫鬟都真的敢做出对主子不利的事来。
归根结底,还是她这个做主子的太过软弱了,若是她能像七妹妹一样,锦绣又怎么敢背主?
说到底,是她太过无用,连靠着她生存的奴才都压不住。
顾青澜这十五年来,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思考。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些事,顾青澜自从看清楚了自己在母亲心里的地位,便暗暗在心里发誓,定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如泥人儿般任由母亲摆布。
可现在看来,她的决心,还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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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告之(推荐票1600+)
想着从前种种,顾青澜面上渐露坚定之色。
“大姐姐,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不是我们能解决好的,以我之见,还是直接把锦绣带到祖母那里去吧,无论如此,三婶做出这种事来,祖母总会还大姐姐一个公道的。”顾青未这时出言道。
顾青澜微怔,然后轻轻点头。
她想起从前母亲总是在她耳旁念叨,三房是庶出的,向来不为老太太所喜,若是她这个做孙女的出了什么事,老太太一定会置之不理,只有做父母的和她的同胞弟弟才是她最能信赖依靠的人……
可现在,那个道是能被自己信赖依靠的人做了几乎让自己活不下去的事,最后还要让老太太来为她这个不争气的孙女儿操心。
顾青澜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想要冷笑。
不过,也好。
经历过先前听锦绣道出原委时的心痛与绝望,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因为母亲而受伤了罢。
在这样的心情之下,顾青澜与顾青未往延寿堂而去,后面跟着押着锦绣的玲珑与秋岚。
虽是押着,可玲珑和秋岚倒也没做得那么显眼,两人只一边一个将锦绣夹在中间,表面上看起来,倒似是三人十分亲密的走在一起。
这是顾青未特意吩咐了的。
这件事指定是要闹大的,自然不可能完全压下来,但到底关乎大姐姐的闺誉,能少一个人知道也总是好的。
一行人到达延寿堂时,延寿堂里正要摆饭。
看到摆在桌上的午膳,顾青未才惊觉她们来得不是时候。
在秋荻院里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她们又哪里能记得起用午膳这种事,可她们总不能叫老太太饿着肚子来处理这些糟心事吧?
所以顾青未冲顾青澜使了个眼色,然后来到老太太跟前撒娇道:“祖母,我与大姐姐来您这里蹭饭来了,您总不会赶了我们出去吧?”
老太太不是个严苛之人,所以顾府的主子们除了早上要来延寿堂请安,午膳与晚膳都是在各自房里用的。
向来都是独自一人用午膳,如今有两个花骨朵儿似的孙女陪着,老太太哪里能不高兴,所以哪怕已经看出顾青澜表情有异,也没指出来,而是拍着顾青未的手连连道:“你这猴儿,祖母可巴不得你天天呆在祖母跟前,怎么会把你们赶出去。”
然后连忙吩咐人多加了两副碗筷,老太太作为顾府最尊贵的人,份例菜自是不会少的,至少是足够祖孙三个人用的,倒也没有另外吩咐厨房加菜。
有了顾青未的刻意逗趣,这顿饭老太太用得倒也颇为舒心,甚至还多用了半碗饭,直看得侍候了老太太几十年的年嬷嬷喜笑颜开的。
饭后又饮了一盏茶,年嬷嬷在老太太的示意下将丫鬟婆子们都遣了下去,才重新站回老太太身后。
作为老太太身边最受信任的人,年嬷嬷知道的顾府隐秘之事可着实不少,实在不必回避。
“欢姐儿,现在午膳也用了,可以说说你和澜姐儿来祖母这里所为何事了吧。”老太太放下茶盏,慢悠悠地道。
顾青未知道瞒不过老太太的眼睛,直言道:“祖母,我与大姐姐来您这里确实是有事需要祖母定夺。”
老太太便微微一顿,欢姐儿用了“定夺”二字,那只怕确实有重要之事。
“祖母,是大姐姐的事,或许应该说是三婶……”
顾青未也不用老太太追问,便将从锦绣那里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待她说完,顾青澜已经红着眼眶跪到了老太太脚下,“祖母,孙女也没想到母亲会生了这等心思,若真叫那魏耀祖拿到了孙女的贴身衣物,孙女只怕也只有一条死路,求祖母为孙女作主。”
对陈氏的失望,让顾青澜再也不愿替她在老太太面前遮掩。
顾老太太听完顾青未的话已是惊怒交加,纵然知道老三媳妇是个不着调的,却也没想过她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她以为只要办成了这件事就能让澜姐儿与严家退亲,再顺她的意嫁入魏家?
这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她怎么就不想想,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澜姐儿便算是失了名节,与严家退亲是必然的,可退了亲之后呢?顾氏女虽然被娇养,可顾氏千年传承,又何曾有过这种失了名节的女儿?
到时候,纵然明知道澜姐儿是冤枉的,她这个老婆子也只能看着澜姐儿在这样花儿一样的年纪里就走上末路。
老三家的,她是想逼死澜姐儿啊!
就连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祖母,都做不出来这种事,老三家的她是生就了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老太太气得胸口急剧起伏,双手紧紧抓着椅背,迭声道:“年嬷嬷,去,让人去把老大家的和老三家的都叫过来,我倒要好好问一问她,陈家就是这样的家教,竟叫她敢做出这等谋害亲女的事来!”
怒极之下,老太太甚至迁怒到了陈氏的娘家。
陈氏的娘家陈氏也算得上一个大家族,只不过却是不能与顾氏这等世族相比的,当初老太太本是想为老三求娶陈家二房的嫡女的,却不曾想老三自己与陈家二房庶出的姑娘看对了眼,死活要娶了那庶出的。
老太太也见过那庶出的陈家女儿,比起陈家二房嫡女,气度风仪都无疑有天壤之别。
唯恐老三娶了这样一个媳妇会惹人耻笑,老太太也曾劝过,只不过顾家老三就跟铁了心一般,被老太太劝了几次,甚至还说出什么庶出的与庶出的正好相配这种诛心之言。
老太太听了哪里能不生气,总归也不是亲生的,又是他自己死活要娶的,后来干脆就撒手不管。
陈家二夫人是个疼女儿的,虽然顾家远不是陈家能比的,但也对让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庶子而有所不满,这时见庶女上赶着要嫁这顾家庶子,当然是满口赞成,这婚事便这样成了。
老太太本以为,陈氏纵然再怎么不成器,但怎么也是陈家的女儿,总也该有几分名门贵女的样子才是,可如今看来,她当年果然不该点头同意这门亲事,一时疏忽之下,竟为顾家招来这样一个祸患!
年嬷嬷点头应是,很快就着人将秦氏与陈氏都叫来了延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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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狠心
秦氏一直到进了延寿堂,心里都还存着疑惑。
今天顾锦源不忙,夫妻俩难得的一起用了午膳,正坐着说话呢,就听院子里的人禀报,道是老太太那里着人相请,然后便一路来了延寿堂。
待进了屋看到表情严肃的顾青未,与跪在地上的顾青澜,秦氏心里便一沉。
看这样子,只怕是出了大事。
而陈氏,在院子里等了一整个上午也没等到锦绣将东西送过来,本来心里就急,从知道老太太叫她去延寿堂开始就一直觉得心惊肉跳的,待看到双眼通红的顾青澜与神情委顿的锦绣,登时心里一阵咯噔。
坏了!
陈氏从来都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所以哪怕明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仍想着要怎么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这是怎么了,澜姐儿,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惹祖母不高兴了?你这孩子……”
话未说完,陈氏便觉额间一阵剧痛,似乎有一股暖流自额角流下。
然后,她看着方才捂了额头的帕子上沾染的血红,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
“闭嘴!”老太太一双以往只有慈祥与睿智的眼里这时盛了满满的愤怒与税利,仿佛只被她看上一眼,就能将人的心都给看穿了,“你这个毒妇,原本还想着既是老三自己看对了眼,想来娶了回来也能好好过日子,竟没想到,一念之差居然把这样一个毒妇招进顾家来!”
老太太做了几十年贤惠大度的顾夫人,为了自己以及顾家的名声,哪怕对两个庶子,也从来不曾加害过,却不想这个她一时放纵娶进来的庶子媳妇,竟是这样一条毒蛇。
顾家向来女孩儿少,但这一代足有八个女儿,其中还有老太太最为疼爱的欢姐儿。
只要一想到,顾家女儿的名声差一点就被眼前这毒妇给连累了,老太太就恨不得生啖其肉!
陈氏听了这样的唾骂,却惊得差点失了魂。
听老太太的话,竟是隐隐有要休了她的意思。
这怎么行?
当年她能斗败了嫡姐嫁到顾家来,哪怕她嫁的只是顾家的庶子,可这样一门亲事也足以叫她在娘家姐妹之中风光无限了。
若真被顾家休弃,以她这些年对娘家人都爱搭不理的做法,娘家又岂能再有她的容身之所?
陈氏生生打了个寒噤,再顾不得什么脸面,几乎是飞扑着过去抱住老太太的双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母亲,儿媳要是做错了什么,您要打要骂儿媳都不敢有半点怨言,只求母亲不要让老爷休了儿媳,这是要儿媳的命啊……”
一个往昔自诩高贵的贵妇人,这时哭成这般毫无形象可言的样子,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定然会心生恻隐。
可这时屋子里的人除了已经知情之人,就是秦氏这个虽不知情却也自有判断之人,哪里还会有人觉得陈氏可怜。
尤其是老太太,看着陈氏那副模样,只觉一阵恶心,抬脚便踹在陈氏心窝上,“毒妇,休了你就是要你的命,那你怎么没想过,你让人把澜姐儿的贴身衣物交于魏耀祖之手,又是不是会害了澜姐儿的命!”
“什么!”
铙是秦氏早已历练得处变不惊,这时也忍不住面露惊容。
陈氏对澜姐儿与严从柏定亲不满,这一点秦氏知道,她也知道陈氏原是想将澜姐儿嫁去魏家的,但后来顾青澜与严从柏的婚事真正定了下来,秦氏便也放了心,只道三弟妹就算再怎么不满也只能压着,却不曾想,陈氏竟还能做下这等事来!
老太太能想到的,秦氏自然也能想到。
魏家上下皆是无赖,若真送了魏家人这样一个把柄,只怕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事来,若一个不小心这件事传到外人耳里,那顾家其余几位姑娘,又岂能有不受连累的道理?
秦氏是顾氏宗妇,自然要为族中女儿的名声着想,另一方面,作为母亲,她也断不能容许自己的女儿被这种事连累了名声。
所以,秦氏看向陈氏的目光也如蕴了刀子一般冰冷。
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到她的儿女!
陈氏被老太太踹倒在地,只觉心窝处一阵剧痛,捂着胸口爬起来便要开口向秦氏求助,正好就对上秦氏那冰冷的目光。
心中一虚,陈氏哪里还敢说出求救的话来,一时之间倒也难得的安静下来。
老太太冷笑一声,“老三家的,你不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那就好好听锦绣是如何说的吧。”
然后命锦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又着重让锦绣把陈氏的吩咐好好描述了一番。
秦氏听完,心中便是一冷,“三弟妹可真是好狠的心肠,虎毒尚且不食子,三弟妹却能狠下心肠把亲生女儿往死路上逼,我可是佩服极了三弟妹了。”
顾青澜原本如木偶一般跪在老太太脚下,听了这话,两行泪水便忍不住顺着惨白的面颊滑下。
但陈氏听了这话却不乐意了。
她知道,锦绣既然说出这些话来,在这件事上她是无法为自己辩驳的,可秦氏说她是把女儿往死路上逼,她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心肠?
挣扎着站起身,陈氏冲着秦氏反驳道:“大嫂这说的什么话,我再怎么不喜澜姐儿,也不会逼她去死啊,我只是想让她与那严家公子退亲而已,只是退个亲,又怎么会与死不死的扯上关系?魏耀祖确实比不上严家公子,可好歹也算是门表亲,又有咱们顾家在背后撑着,难道魏家人还敢苛待了澜姐儿不成?”
前半部分是陈氏的真实想法,后半部分却是她在为自己辩解,当然了,这话里有几分真,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顾青未听了便暗暗冷笑。
魏家人不敢苛待了大姐姐?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话只怕也只有三婶自己才相信了。
若真是如此,那前世大姐姐被算计光了嫁妆,又拖着小产后得不到调养的虚弱身子忍无可忍的回到顾家,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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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缘由(收藏600+)
见陈氏到这时了还不忘了替自己分辨,秦氏摇了摇头,轻飘飘地道:“三弟妹若不是想逼死澜姐儿,又怎么会企图毁了她的名声?”
见陈氏还要分说,秦氏不给她机会,接着道:“三弟妹嫁到顾家来这么些年,想必也是从没关心过咱们顾氏世代传家的历史,三弟妹可知道,顾氏成百上千年来,可从来没有过失了名节的女儿?”
陈氏原先还以为秦氏是在讽刺她在顾家没有地位,但听到后来却心里一揪。
她确实没有关心过顾氏的过往,在她成长的陈家,虽然也算得上大家族,但规矩其实并没那么严,陈氏未嫁之前长房的堂姐,就是在定了亲的情况下与表哥有私,后来陈家为了把这件事遮掩下去,不得不让堂姐退了亲事嫁与了表哥。
陈氏以为,所谓五姓七望的世族,大抵也应该是如此才是。
可若不是……
自从打定主意要算计顾青澜的亲事,陈氏便一直拿她是为了儿子才这般行事来说服自己,这是第一次,她心里有了淡淡的悔意。
耳边继续传来秦氏的声音。
“天下人皆知顾氏女儿都是娇养着的,顾家呵护着族中女儿,给予顾氏女所有的荣耀,但同时也要求顾家的女儿维护自己的名声,不要给顾氏抹黑,这是顾氏对族中女儿唯一也是绝对不容人违逆的要求。”秦氏的声音并不大,但其中带着的铿锵与寒意,却叫陈氏遍体发寒,“三弟妹,顾家近千年来,也不是没有在名声上犯了过错的女儿,你知道,她们都去了哪里吗?”
陈氏牙齿轻颤,眼中带怯地看向秦氏,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氏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氏,直看得陈氏一张脸都紧张得扭曲了,才道:“三弟妹想是从来没去过魏太姨娘修行的顾氏家庙。”
秦氏的话说得很肯定,但陈氏却不知秦氏为何会在这时提起魏太姨娘。
莫非,大嫂是发现了这件事与魏太姨娘有关?
这般暗自揣测着,陈氏很快便从秦氏的话中得到了答案。
“顾氏家庙里,供奉着许多牌位,那些犯了过错的顾家女儿,不是成了牌位中的一员,就是都在那家庙里对着那众多的牌位过完了一生,然后成为其中一员,三弟妹,你觉得,若真让你把事情办成了,澜姐儿,会成为哪一种?”
顾氏确实有娇宠女儿的传统,可这种娇宠,却并非是没有限度的,就如秦氏所说,顾氏给了族中女儿所有的荣耀,这些享受了家族庇佑的顾氏女,自然便该谨言慎行来维护自己身上的荣耀。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顾青澜是被自己的母亲害了。
积年世族的好名声,得来就是这般残酷,所以顾家的女儿,可是任性可以张扬可以肆意,但都一定会再三维护自己的闺誉。
陈氏愣愣地看着秦氏,然后一点点瘫软在地。
她确实是个偏心到极致的母亲,对于她来说,只要是对儿子有好处的事,就算是要牺牲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她也不会有不忍。
可,她也确实没想过要逼顾青澜去死,偏偏,她所做的这一切,却又足以叫顾青澜去死了。
陈氏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到底是惊还是悔,她急急转头去看从来到延寿堂就没被她注意过的顾青澜,却只从顾青澜眼中看到一片漠然。
“澜姐儿……”陈氏开口,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老太太却在此时又将手腕上戴着的手串砸到陈氏的脸上,“你还有脸叫澜姐儿,亲生的女儿你都能下这样的毒手,你这样的人,心肠真是堪比蛇蝎!”
老太太尊荣一生,一言一行都是贵妇人的典范,今天一连对陈氏动手,足以看出她是怎样的愤怒了。
“你就没有想过,就算澜姐儿真如你所想的退了与严家的亲事嫁去了魏家,有这样的事在先,澜姐儿下面的七个妹妹,又要背上怎样的名声?”
老太太从不否认自己是偏心的,从前顾锦琳待字闺中时,她喜爱女儿甚过儿子,如今顾家八个姑娘,她独独最钟爱行七的欢姐儿。
可再怎么偏心,于其他几个孙女来说,她也是慈爱的祖母,陈氏所为差一点就让她所有的孙女都受累,叫她如何能不动怒?
陈氏听着那串手串儿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碎裂声,心中有后悔,但更多的是茫然。
她从前在陈家时,就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
高门后宅里,嫡女庶女的区别,并不只是出身而已,彻底拉开嫡庶之分的,是她们自小所受的教导。
就比如她的两个嫡姐,自幼被嫡母精心教导着,待长到十一二岁上,又成天被嫡母带在身边教导着如何处理府里庶务,如何收服院子里的下人,如何打理好人情往来……
而这些,都是陈氏不曾接触过的。
所以在她想要算计亲生女儿时,她根本就没有往深处想过,她的所作所为会给女儿,给整个顾家带来怎样的后果。
生平第一次,陈氏在旁人的指点里接触到了这些内里的东西,却是在她算计亲生女儿未果之后。
老太太几番发作,这时倒也勉强压下了心里的怒火,冷眼看着陈氏,道:“说吧,为何宁愿逼着澜姐儿去死,也一定要把她嫁去魏家?”
陈氏心中一凛,却只低垂着头,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老太太面露冷色,“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能猜得到了?魏家不过是个破落户,若不是念着魏太姨娘好歹也替老太爷生下了老三和老七这两个儿子,就凭魏家这些年打着顾家的名号做的事,顾家也就随手捏死他们了。”
“魏家是拿不出什么你想要的东西的,你好歹也是顾家的三夫人,不至于看得上魏家那点子资财……”
“所以,这件事与家庙里的魏太姨娘有关?”
“是魏太姨娘示意你这样做的,或者说,魏太姨娘许诺了你什么好处?”
这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鼓点一般重重敲在陈氏的心上。
第40章 打算
陈氏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也没流露出来,为何会叫老太太猜出这么多事来。
却不知道,老太太做了几十年的顾氏宗妇,若真要揣度一个人的心思,还是陈氏这种城府并不深的人,哪有猜不出来的?
再说,这件事,着实不难猜。
老太太对陈氏面上的惊愕视而不见,继续道:“老三媳妇,你虽是个拎不清的,却着实是个疼儿子的,能让你不惜亲手逼死澜姐儿,是为了小四?”
陈氏唯一的儿子顾亦琅,在族中兄弟中行四。
陈氏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老太太端起年嬷嬷重新斟来的热茶,轻轻啜了一口,神情闲适,仿佛根本不曾有过先前的雷霆之怒。
“你以为你闭嘴不说,这件事就能这样蒙混过去?”老太太微哂,“现在就老老实实的说了,我还能给你留个体面,若真要等到我让人去家庙里把魏太姨娘请出来,到时候可就不只是这样了……”
陈氏心中一颤,已然有了动摇。
“当初看在老三和老七的份上,我已经饶了魏太姨娘一次,替她遮掩了去家庙修行的真正原因,本以为她在家庙里便能真正的安分下来,却没想到她还敢插手顾家的事,老三媳妇,你以为,这一次,我还会不会替她遮掩下来?”老太太又道。
听老太太提起当年发生之事,屋子里无论是知情还是不知情的人都暗暗一凛。
顾家老太爷仙逝已有十余载,自老太爷的身后事办完,魏太姨娘就自请入家庙为老太爷及顾家人祈福,人们在赞叹魏太姨娘的同时,心里其实也不是没有疑惑的。
顾家可从来没有爷们儿不在了做妾室的就得去家庙守着的说法,按说魏太姨娘生了两个儿子,老太太又不是那等半点容不得人的妒妇,日后有的是福享,却为何会如此想不开的去了家庙?
若说是因为老太爷的仙逝太过悲痛,这未免也太牵强了些,老太爷活着的时候都没见魏太姨娘这样,怎么到老太爷不在了,魏太姨娘反倒变得如此长情了?
虽然顾家有不少人都对此存了疑,但当年确实没闹出什么事,后来又有老太太出面下了定论,这件事也就这样揭了过去。
如今看来,竟是真的另有隐情?
陈氏原本还面带犹豫,但听老太太如此一说,魂儿都吓掉了一半,哪里还敢隐瞒,当即便笔筒倒豆子一般,将整件事的原委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听完陈氏的叙说,屋子里的人有悲有叹。
就如同老太太所猜测的那般,陈氏之所以会这般算计顾青澜的亲事,出发点确实是为了儿子顾亦琅。
魏太姨娘当年出身贫寒,家中只得一儿一女,但因家境实在不好,魏家的儿子直到二十三四了都没能说上个媳妇。
这样的人家在当年实在太过平常了,以寻常百姓之家重男轻女的惯性,魏家的小女儿多半会嫁个能给得起聘礼的人家,好得了银子让当哥哥的娶房媳妇延续香火。
就连当年的魏太姨娘自己,也是如此认为的。
万没想到,这天下真有馅儿饼掉起来,响当当的顾家老爷要纳个妾室延续血脉,而且选中了魏家的小女儿!
魏家上下都被这馅儿饼砸得有些晕乎乎的,待回过神来之后都欣喜欲狂,不用提魏家夫妇和长子了,便是魏家女儿自己,也都惊喜不已,对比嫁个不知道哪里有隐疾拼了命攒出一笔聘礼的糙汉子,当然是去世代簪缨的顾家做妾要强了。
于是,在这样的惊喜之中,魏家的女儿成为了顾府的一个妾室。
靠着顾家给的那大笔的银子,魏家也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困之家来了个大翻身,魏家的儿子也得以娶了个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媳妇。
不过,魏家到底底子太薄,魏家人又不善经营,家中有了银子总惦记着怎么花出去,所以天长日久下来,这日子总也过得紧巴巴的。
手里一没银子,魏家人自然想到他们那去了顾府享福的女儿。
往祖上数十代都只是贫苦出身的魏家自然不知道什么妾室的娘家人算不得夫家的正经亲戚,只以为有了这层关系就能与顾家攀扯上了,顾家那样的富贵人家,难道还能让他们这做亲戚得活活饿死?
一次,两次,三次……
魏家人向魏太姨娘伸手渐渐成了习惯,若不是后来魏太姨娘拿了银子替娘家置办了两个铺子,只怕这样的情形会一直上演下去。
靠着那两个进益颇丰的铺子,魏家好歹把日子渐渐过起来了。
魏太姨娘还没过多少年轻松日子,顾老太爷就走在了前面。
一个没了男人做依靠的妾室,魏太姨娘是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的,所以自从进了家庙,就再也没踏出过一步。
但许是这么多年来已经替娘家操心惯了,近两年来,魏太姨娘是愈发担心起娘家未来的景况。
魏太姨娘不担心自己将来的日子,她怎么说也替顾老太爷生了两个儿子,纵是余生也许只能在家庙里度过,但至少衣食却是无忧的,可魏家就不同了。
兄嫂侄儿侄媳虽然都算不得精明,但好歹也没有什么陋习,偏偏她那侄孙,被一家上下宠得无法无天,不学无术不说,还自幼就好女色,成日里正事不做,只惦记着把哪个看上眼的漂亮姑娘弄到手,以她这侄孙的性子,魏家这点子家财真的传到了他手上,只怕用不了一年,就得落魄到城外的破庙里与乞丐抢食。
要真到了那一天,魏家岂不就要断绝在魏耀祖头上?
到底这是魏家的一根独苗,魏太姨娘哪里能不替他打算。
这一打算,就把主意打到了魏耀祖的亲事上。
魏家这些年没少打着顾家亲家的名号在外招遥,可清河县谁不知道顾家放过话出去没有这样一门亲家,所以魏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清河县可谓无人不知。
这样的人家,又有什么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去?而那些想嫁女儿过去的,以魏家人眼睛长在头顶的德性,又怎么能看得上?
所以,魏耀祖虽然年纪不小了,亲事却一直没有着落。
第41章 苦心(收藏900+)
魏家几个老的对此急得不得了,偏魏耀祖自己浑不在意,对这种没人管着自己寻花问柳的生活再满意不过。
魏太姨娘盘算来盘算去,最终将目光放到了自己的亲孙女顾青澜身上。
在有一个精明厉害的主母的情况下,在顾家做妾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魏太姨娘这些年为了不招老太太的眼,平素行事最是谨小慎微不过,就连三老爷和七老爷这两个从她肚皮里出来的儿子都不敢多作接触,更别提是顾青澜这个隔了一辈的孙女了。
对魏太姨娘来说,她见娘家侄孙魏耀祖的次数,只怕都比见顾青澜这个孙女的次数多。
所以会算计着将顾青澜嫁给魏耀祖,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魏太姨娘算盘得好,顾青澜虽是庶嫡出身,但无论如何也是顾家的女儿,若她嫁去了魏家,那魏家可真的就妥妥的成了顾家的姻亲了,有顾青澜做纽带,日后魏家若真的落魄了,魏耀祖求到顾家头上,难道顾家还能半点不沾手?
当然了,魏太姨娘也知道魏耀祖是个什么货色,若是没有足够的筹码,就算陈氏这个做母亲的再不喜欢这个女儿,也断没有可能同意把她嫁去魏家。
所以……
“……魏太姨娘派来的丫鬟说魏太姨娘这些年攒了大笔银子,若是媳妇答应把澜姐儿嫁去魏家,这些东西将来就会都留给琅哥儿……”
陈氏说到这里,在触到老太太那愈发阴沉的双眼时,猛地打了哆嗦,没敢再说下去。
虽然知道自己所为对不起女儿,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初衷,陈氏心里便有了底气,她甚至觉得自己也是委屈的。
陈氏的出身算得上不错,但作为一个不受嫡母喜爱重视的庶女,她却是真的没有什么见识,当年若不是顾家老三与她看对了眼死活不肯娶陈氏的嫡姐,她也不可能嫁来顾家。
在顾家这等富贵之所生活了这么多年,陈氏当然不愿意自己唯一钟爱的儿子将来过得差了,可顾亦琅纵是顾家的哥儿,到底不是嫡枝,如今是碍着老太太还在顾家七房不会分家,顶天了说,就算顾锦源念着手足之情日后不与兄弟分家,难道到了顾亦琅这一代,他们还能住在顾家祖宅里?
一旦被分出祖宅,三房又是庶出的,她的琅哥儿将来能得些什么?
她可是早就打听过了,顾家历来分家时祖产都是归大房的,就算是剩下的这些,也都是大房拿大头,三房与七房这种庶出的,恐怕只能分到些其余几房不要的残羹冷炙,哪里还能再像如今这般有着顾家老爷的风光?
所以魏太姨娘派来的人与陈氏可以说得上是一拍即合。
陈氏从前从未把魏太姨娘看在眼里,虽然魏太姨娘才是三老爷的生母,可被三老爷唤作“母亲”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老太太一个,陈氏当然知道讨好谁才能让自己受益更多。
但,这也不妨碍陈氏从魏太姨娘这里替儿子谋好处。
陈氏算计得精明,魏太姨娘生了两个儿子,又在顾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手里的银子或其他好东西绝对不会少,若是正常情况下,魏太姨娘的这些东西将来都是要留给三房和七房的,但若是依魏太姨娘之言促成了顾青澜与魏耀祖的这门亲事,魏太姨娘可是应允了,就把这些东西全都留给琅哥儿。
对陈氏来说,这样的诱惑,足以让她舍弃一个从来不曾疼爱过的女儿了。
一个是为了娘家侄孙将来的安稳,另一个是为了心爱的儿子未来的富贵,至于那个被牺牲了下半辈子的可怜女孩儿,在她们各自在乎的人面前,她的辛酸苦乐又有何人去关心?
陈氏原本是想徐徐图之的,却没想到,老太太与秦氏不知为何会突然插手顾青澜的婚事,还真的找了严从柏那样一个对顾青澜来说极好的夫婿人选,让她连拒绝都找不出理由,甚至这门亲事还会以那样快的速度定下来。
后来又有了魏耀祖被打,魏家人上门逼迫的事,为了不让事情闹出来,无奈之下,陈氏也就只能想了这样的法子毁了顾青澜的名声,再以此为借口退了与严家的亲事,把人嫁进魏家。
她哪里能想到,这早就算计好了的事,又会被顾青未横插一手?
这个讨人厌的欢姐儿,被她这样一插手,自己的一片苦心岂不是半点成果也看不到?
想到这些,陈氏心中涌起对顾青未的怨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强忍着没有瞪上顾青未一眼。
隐瞒下那些不能说出口的小心思,陈氏将事情大致交代了个清楚,然后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母亲,儿媳这次也是糊涂了,您就饶了儿媳这一次吧,儿媳以后再不敢了……”
一边哭着,顺势就想去抱老太太的腿,但想起方才那直踹心窝的一脚,到底还是带了怯意没敢上去。
屋里的人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做了这等事,陈氏居然还表现得如此理直气壮。
陈氏的哭诉未能换来老太太的任何动容,一片沉默中,老太太突然轻轻一笑,“老三家的,你,还有魏太姨娘,我看你们都不糊涂,正相反,你们都清醒得很,拿本就属于顾家的东西去换顾家的女儿嫁给魏耀祖那样的无赖,魏太姨娘也真真是好算计。”
陈氏的哭诉声顿时戛然而止。
老太太自然是不会觊觎魏太姨娘的那些东西,所以若是魏太姨娘将来去了,这些东西本也会传到三房和七房的手上。
可,一半和全部,这怎么能相同呢?
陈氏如此想道。
就听老太太又道:“这高门大院里,为了自己的儿女,这种算计与手段实在是不足为奇……”
陈氏心里便是一松。
听老太太的意思,竟是不打断深究这件事了。
也对,老太太掌管顾家后宅多年,这样的手段只怕都是老太太玩剩下来的,当然会不以为意了。
陈氏庆幸不已,面上便自然而然的有了轻松之意。
第42章 处置
只是,陈氏面上那淡淡的笑意还来不及彻底绽开,便尽数僵在了脸上。
“只不过……”老太太的声音在这沉默的屋子里显得有些幽远,“别的母亲就算是一心为了儿子,也会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将来也能帮衬着儿子,会因为那些黄白之物就逼着女儿去死的,满清河县,只怕也只有你了。”
“母亲,我……”
老太太没让陈氏把话说话,“这些年来魏太姨娘独自一人在家庙里住着,到底也嫌冷清了,既然老三媳妇你如此与魏太姨娘投缘,从今天起,你便收拾了搬去家庙好好侍候你这正经的婆婆吧,正好府里这段时间缺人手,你去侍候魏太姨娘,家庙里的下人便正能撤回来以作他用。”
简单的一席话,便几乎将陈氏的将来定了下来。
若不是担心有个被休弃的母亲,对顾青澜的亲事会有影响,老太太是定要让顾锦淙休了陈氏的。
陈氏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错。
她确实不该为了儿子就做出这等几乎要毁了澜姐儿的事,可这事不是没做成吗,再说,澜姐儿是她的女儿,她这个做母亲的就算对她做些什么,难道还不能被原谅吗?
她若是去了家庙,那她的琅哥儿,将来又该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最心爱的儿子将来没了人替他操持,陈氏便有些透不过气来,她缓缓摇头,“母亲,老太太,不,我不能去家庙,我还要看着我的琅哥儿,对,母亲,我要是去了家庙,琅哥儿可怎么办?”
即将被溺死之人,就算是抓住一根稻草也会紧紧攥住不放,在如今的陈氏看来,顾亦琅无疑便是她的救命稻草。
但她迎来的不是老太太的谅解和怜惜,而是一声厉喝。
“你还敢提琅哥儿!”老太太冷声道,“好好一个哥儿,被你给惯的不学无术,成日里只惦记着走鸡斗狗,没有了你,琅哥儿自然有老大和婉清教导,你半点也用不着担心!”
陈氏盼了好几年才有了这么个儿子,自然捧得跟宝贝一样,任是什么事都只一味顺着顾亦琅,老太太从前也想过要指点她,谁知却被陈氏以为老太太这是要跟她抢儿子,从此就跟防贼一样。
本也不是亲孙子,老太太愿意指点陈氏也是不想让顾亦琅坏了顾家哥儿的名声,陈氏摆出这样的态度,老太太哪里还愿意沾手,干脆就眼不见为尽,任陈氏把顾亦琅宠成了个纨绔子弟。
陈氏从前总以为顾亦琅是最上进的,若是听到这等话必定会与说话之人争执起来,但此时,意识到老太太的坚定,她又哪里还有心思与老太太争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不是个纨绔。
她只想着,她真要被送进家庙了?
陈氏从没进过顾家的家庙,但想也知道,家庙能是什么好地方,更何况听老太太的意思,竟是要将家庙的下人都撤出来,只留自己与魏太姨娘在其中,这怎么可以呢?
心情激荡之下,陈氏一反先前的畏惧,从地上爬起来便要往外面冲,她要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她就用不着去家庙了,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心里念叨着,陈氏慌不择路之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待再想爬起来,却发现面前挡了一个人。
她抬头,却是差点被她算计失了清白名声的顾青澜。
眼中猛然就迸射出希望的光芒,陈氏也顾不得自己身为母亲的尊严,一把扯住顾青澜的裙角,“澜姐儿,你快与你祖母说,你不怪母亲,你快说!”
是了,澜姐儿才是这件事里的受害者,只要澜姐儿自己不追究,难道老太太还能一定要处置她吗?
十几年来,陈氏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一般将顾青澜看在眼里。
顾青澜柔婉的面上一怔,然后在陈氏面前蹲下来,抽出干净的帕子细细替陈氏擦了面上的血污与涕泪,她的动作轻柔而仔细,似乎生恐力道重了会伤到陈氏。
陈氏心里更涌出期盼来,这是她的女儿,十几年来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的女儿,她怎么会与自己生分呢,只要她说一句话,只要她说……
顾青澜确实开口了,她含着泪,轻声道:“母亲,您去了家庙,定要保重自己。”
陈氏身形一晃,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顾青澜说出来的话。
她不仅没帮自己说话,竟也让她去家庙?
陈氏顿时就暴怒起来,一把将顾青澜推出老远,她瞪着一双充血地眼,眼中满是怨毒,“你这个不孝女,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嫁去严家享福了?用自己的母亲换这门好亲事,我等着老天,唔唔……”
陈氏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年嬷嬷唤进来的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堵了嘴拖了下去。
直到那奋力挣扎的呜咽声彻底消失,屋里众人才齐齐叹出一口气。
秦氏想到先前所闻,只觉百思不得其解,同是母亲,自己恨不得将欢姐儿捧在手心里,就怕一不注意就摔了碰了,为何三弟妹,却能对澜姐儿弃之如敝屣?
就算是三弟妹盼这个儿子不易,可相比起来,四房可是先有了顾青芙与顾青蕖两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哥儿,也没见四弟妹这般心存偏颇。
摇了摇头,秦氏请示老太太道:“母亲,这件事……”
“婉清,这个家早就交到你手里了,这件事要怎么处置,想必你也心知肚明,就不用再问我了。”经历了这样的事,老太太神情有些疲惫,挥了挥手道,“我有些累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秦氏与顾青未对视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一行人于是出了延寿堂。
对陈氏虽然有了处置,但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了顾青澜的闺誉,秦氏并未就此放下,而是将顾青未、顾青澜以及几个知情的丫鬟都带去了怡华院。
顾青未姐妹以及玲珑秋岚都被叮嘱了不能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半分,而听了陈氏的话意图将顾青澜的贴身衣物偷出去的锦绣,却是直接被灌了哑药发卖了出去。
侍候自己多年的丫鬟得了这样的结果,顾青澜心里有震动,却什么也没说。
她对锦绣心存不忍,那锦绣在为了做妾而意图毁了自己时,又何曾对自己有过不忍?
第43章 往事(收藏1200+)
三夫人触怒了老太太,被老太太发作去了家庙。
这样的消息,没用了一个时辰,就已经被顾府上下人所知。
陈氏被婆子堵了嘴押去家庙,亲眼目睹的人可是不少,谁都知道这次老太太动了雷霆之怒,可若要问老太太是为了何事而动怒,阖府上下却是没有几个人知晓。
便是三老爷以及府里其他几位夫人,事先也都没得到半点消息。
到底夫妻多年,又育有两个儿女,三老爷顾锦淙回府得到消息之后,大惊之下也曾到延寿堂求见老太太,却吃了个闭门羹,还得了老太太一句“写休书或是任陈氏留在家庙可择其一”的话。
知道事情断没有转圜之理,三老爷也就失魂落魄的回了院子里。
倒是被陈氏一心护着的顾亦琅,在外面玩够了之后回到府里听到这样的消息,只微愣了下就再没问过一句。
若是陈氏知晓了顾亦琅这样的反应,不知道会不会生生气死?
…
陈氏当然不会被气死,因为这时的她已经被押进了家庙,根本没有空去想丈夫儿子得知这个消息的反应。
同陈氏一起前往家庙的,还有老太太刘氏。
老太太本没打算来的,但临时又改了主意。
她想来这里见见故人。
跨进家庙,身后的仆妇自觉留在外面。
顾氏家庙虽然有个庙字,但实际上只是顾氏祖宅最偏僻角落处的院子,这院子很宽,格局不似普通院子,除了入门一块空地,便是整整齐齐修建成一排的几间打通了的房舍。
推开房门,里面没有任何正常住人的屋子该有的摆设,而是置着一条条的长案,案桌上摆着不下百个黑漆红字的牌位。
屋子里光线本就暗,即使春日暖阳早已洒遍大地,也仍觉阴森,再乍一看到这密密麻麻的牌位,若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怕得被当场吓晕过去。
牌位前方供桌上的香炉里,三支点燃的香亮出点点红光,有青烟袅袅而上。
屋子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属于妇人轻声诵经的声音。
那是魏太姨娘在诵经。
听到开门声,魏太姨娘的声音顿了顿,但只片刻便又继续,直到她将佛经诵完,这才缓缓站起来,转过身看向站在门边冷眼看着她的老太太。
“夫人,您来了。”魏太姨娘道。
声音里没有心虚与畏惧,平和得便如只是看到了久违的老朋友。
如今的刘氏已从当年的顾夫人变成了顾老夫人,可魏太姨娘还是习惯称她为夫人。
老太太站在门口背光处打量着已经有十几年未见的魏太姨娘。
她做了几十年的顾氏宗妇,平素也自诩精明,可这么多年过去,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这位魏太姨娘。
“为了一个魏耀祖就要毁了澜姐儿的一辈子,魏云娘,你这心,也是够狠的……”老太太说着话,便想到先前顾青澜眼里那样深沉的悲哀与绝望,声音不由自主就冷了下来,“你可别忘了,澜姐儿虽然唤我为祖母,但真要以血缘论,她是你的亲孙女!”
“当年老太爷去时,你做出那样的事,我只道你是心疼后辈,便饶了你一回,可如今,你竟然也能狠下心将澜姐儿往火坑里推……”
老太太曾以为,自她将魏太姨娘关进家庙,两人便不会有再相见的一天,却不曾想,她们还会有站在一起共话往事的机会。
顾老太爷去得早,距今已经有十三年。
那一年,二房的林氏和三房的陈氏先后有了身孕,二房的五少爷顾亦和与三房的四少爷顾亦琅虽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两人的生日也仅仅只隔了三四天。
那时候顾老太爷已经病重,接连两个小孙儿降生带来的喜气也没让他再多撑上几天,甚至没等到两个孙儿的满月酒,就早早的离世了。
当家人一朝病逝,顾家上下一片忙乱,若不是大老爷顾锦源站出来稳定人心,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事实上,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顾家后宅里就出了乱子。
那时候的老太太才四十几岁,突然丧夫,还得强压着心头的悲伤操持老太爷的后事,对府里的庶务难免就松懈了几分。
家中有丧事,为免冲撞到两个新生的小少爷,丧事期间,顾亦和与顾亦琅都没被抱出院子。
那一日,二房院子里迎来了一位客人,正是抱着四少爷过来串门的魏太姨娘。
林氏那时正在坐月子,听人说魏太姨娘抱着四少爷来了,心中就有几分奇怪,她与魏太姨娘素无交情,魏太姨娘怎么会在这府里上下忙作一团的时候到她这里来?还是抱着她都尚未见过的四少爷?
而且,三弟妹陈氏不是从来待魏太姨娘都不亲近的吗,为何会将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的四少爷交到魏太姨娘手里?
虽然心存疑惑,但林氏仍让人请了魏太姨娘进来。
那是林氏第一次见到顾亦琅。
说来也是巧了,两个小小的婴儿虽然都未满月,但两张未张开的脸看起来竟极为相似,魏太姨娘也连连道这两位小少爷果然是亲兄弟。
有孩子的人总是特别有共同话题,林氏与魏太姨娘聊着两位小少爷的趣事,倒把先前的疑惑给忘了。
后来中途林氏有事走开了一下,吩咐屋里的乳娘丫鬟好好照应着五少爷,待她回来之后,魏太姨娘便借口有事匆忙抱着四少爷离开了。
林氏本也没把魏太姨娘的这次到访当回事,直到她发现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当天晚上,五少爷顾亦和哭了一夜,不仅乳娘哄不好,就连林氏亲自哄也没有用,急得林氏嘴里都起了一层泡,也正是在亲手照顾儿子的时候,林氏发现,自己抱着的,根本就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这个发现几乎让林氏惊得丢了魂儿!
五少爷顾亦和自从出生就没被抱出过院子,所以就算是顾府其他人也都不知道,顾亦和后颈处有一块胎记,但这一晚,林氏却发现自己抱着的“儿子”后颈上那块胎记居然不翼而飞了。
胎记自然不会无故消失,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孩子被调包了!
第44章 威胁
在顾家的后宅里被调包了小少爷,这说起来旁人指定得当作是笑话,可林氏却万分肯定这一点。
母子之间是有天性的,前面这十来天,她的和哥儿只要她一抱就乖得不得了,要不是被调包了,怎么会被她抱着仍哭了一夜?
更何况还有那胎记之疑。
林氏绝不容许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抱走,更不允许替旁人养儿子。
至于那个旁人是谁……
抱着顾亦琅来了她这里的魏太姨娘,岂不就是那最合适下手的人?
于是,天一亮,林氏也顾不得自己还未出月子,就抱着怀里仍大哭不止的小婴孩去了婆婆刘氏那里。
刘氏那时正为老太爷的丧事忙得脚不沾地,陡然听闻这顾家后宅里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又是惊又是怒,向林氏确认过之后,就让人去通知魏太姨娘过来,又让三夫人陈氏抱着四少爷顾亦琅过来。
陈氏来到刘氏院子里时还有些纳闷,她这好端端的在院子里坐月子,婆婆也不是不明理的,怎么就让人用那般不客气的语气叫来了延寿堂里?
倒是魏太姨娘,早在看到抱着孩子的林氏时,就似乎知晓出了什么事。
刘氏正在气头之上,也没与魏太姨娘和陈氏多说,直接就问陈氏是不是做下了那等调包孩子之事。
陈氏当时就慌了,这自古以来只听说过有“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这拿自己的儿子换嫂子的儿子是怎么回事?
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了琅哥儿,先前又经历了生下澜姐儿时的失望,宝贝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拿去换了林氏的和哥儿?
于是连连喊冤。
老太太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庶媳,但到底对陈氏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别说陈氏想不想得到这里来了,就算她真想出这样的法子,她恐怕也没有那个胆量真的把事情做出来。
所以,刘氏自然就将目光放在了魏太姨娘的身上。
魏太姨娘也没有狡辩,很爽快的把事情认了下来。
老太太还记得,自己当时问她为什么时,魏太姨娘是这样回答的。
“夫人您的子孙生来就比这庶出的要高出一截,如今老太爷已经过世,将来三老爷和七老爷分家时又能得了多少东西去?更别提是琅哥儿了。”
“婢妾也只是想让琅哥儿将来活得更好些罢了……”
“五少爷和四少爷落地本就只差了几日,都是未满月的孩子本就不大看得出容貌,偏生两个孩子又长得极为相似,这岂不是老天都在帮着四少爷吗?”
“同为顾家的小少爷,容貌相似,生辰只差了几天,却因嫡庶二字而有着截然不同的将来,夫人,您叫婢妾如何能甘心?”
听完魏太姨娘这番话,原本还连连喊冤的陈氏也呆住了。
她确实对这件事情不知情,但也不能说与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
只因,魏太姨娘所说的这番话,根本就是当日她在魏太姨娘来看望琅哥儿时向魏太姨娘抱怨的。
陈氏本只是向魏太姨娘抱怨心中的不平,可她从没想过,魏太姨娘竟真的把她的话听到心底去了,而且还做出这样的事来。
再后来的事,就是大家都知道的。
两个孩子交换过来,魏太姨娘被老太太关进了家庙,对外称她是自愿进家庙为已逝的老太爷和顾家的主子们诚心祈福。
这一去,就是十三年。
老太太想到这些往事,便轻轻一叹。
“当年之事可以说你是心疼琅哥儿,正是念及此,我才没将这件事闹大,可如今呢,澜姐儿是你的亲孙女,你怎么能忍心让她去到魏家那样的火坑?你身处家庙十三年,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若是澜姐儿真的坏了名声,她多半只能与你一样在这家庙里了此残生,你凭什么那么笃定她会嫁去魏家?”老太太越说越怒。
早在老太太进到院子里时,魏太姨娘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暴、露了。
她冲着老太太微微一笑,原本平和的面容因这一笑,便现出几分疯狂之色来,“婢妾凭什么?当然凭的是夫人您是个面慈心软之人,澜姐儿素来温柔孝顺,夫人,您真的能忍心看着她一辈子老死家庙吗?与其这样,倒不如将她嫁去魏家,至少将来的日子还有个盼头,不是吗?”
老太太气得呼吸急促,连喘了两口大气才将心里的愤怒压下,扬手煽得魏太姨娘脸一偏,怒斥道:“你这个疯子!”
这是老太太第一次打魏太姨娘。
当年她因魏太姨娘的存在而膈应了那么多年,都从没直接或间接的动过魏太姨娘一根手指头,但今天,为了魏太姨娘的亲孙女,老太太却动手了。
魏太姨娘对老太太的这一掌并不介意,脸上甚至还保持着那看似温和的笑容,“夫人教训得是,婢妾早在许久以前就已经疯了。”
看到魏太姨娘这样的反应,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她摇摇头道:“看来,我这些年真的待你太和善了,和善到你居然真以为我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魏太姨娘沉默以对。
“从前你怎么拿了私房钱贴补魏家我都不在意,那些东西既然是夫君给的或者婆婆赏的,那便是你自己的,你想给谁都由你,可你不该,为了你那比癞蛤蟆都不如的侄孙,将主意打到澜姐儿身上来。”
“你不要忘了,澜姐儿虽然是你的孙女,但她却是唤我一声‘祖母’的,她是堂堂正正的顾家小姐,你既然敢打她的主意,那也就不要怪我向你那靠着你享了这么多年福的娘家下手了。”
说到“下手”二字,老太太面无表情。
可魏太姨娘却再难保持脸上那刻意的温和,第一次现出惊慌失措来。
“夫人,这件事与婢妾娘家人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婢妾一手策划的,夫人罚婢妾就是了,不要牵扯到婢妾的娘家人……”
因为老太太的两个字,魏太姨娘瞬间就哭求起来,与方才的从容简直是天壤之别。
老太太冷眼看着魏太姨娘,并不给予回应。
也许是知道求不得老太太的手软,魏太姨娘突然就变了张脸,冷笑着道:“夫人,不管如何,耀祖那孩子已经拿到了澜姐儿的贴身衣物,你真的忍心看到这花骨朵儿一样的好孩子在这家庙呆一辈子?若是狠不下心来,澜姐儿总是要嫁去魏家的,您能看着澜姐儿将来苦一辈子?”
第45章 亲疏(推荐票1800+)
老太太觉得现在的场景尤为可笑。
她是元配,魏太姨娘是妾。
她是顾青澜名义上的祖母,魏太姨娘是顾青澜实际上的亲祖母。
而现在,作为澜姐儿亲祖母的魏太姨娘,竟然拿着澜姐儿的一辈子来威胁她这个名义上的祖母?
她是有什么底气认为自己会受她的威胁?就因为她认为自己真的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她是顾家宗妇,是魏太姨娘的主母,当初她若真想对付魏太姨娘这种在后宅里没有任何倚仗的妾室,只需轻轻勾勾手指而已,她之所以没这样做,只是因为她也清楚,替夫君纳妾,虽然有婆婆的压力在前,但真正做决定的是她自己,就连人选也是她定的,她没有理由怪到魏太姨娘身上去。
却不想,她的不忍,倒叫魏太姨娘会错了意!
看来,她还真是太过手软了,否则,又怎么会将这条白眼狼的胃口养得越来越大?
魏太姨娘以为老太太会气得浑身发抖,但她错了,老太太对她微微一笑,道:“拿亲孙女的一生来威胁我这个名义上的祖母,魏云娘,你也算是世所罕见了。我会不会接受你的威胁另说,但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魏太姨娘心里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便听老太太道:“魏太姨娘,你怎么就认定了魏耀祖拿到了澜姐儿的贴身衣物?我忘了告诉你了,澜姐儿身边那个背主的丫鬟,被欢姐儿揪出来了。”
魏太姨娘有一瞬间的茫然。
欢姐儿?
她想了许久,才猛然想起阿碧曾经与她闲谈时说起过,长房的秦氏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之后,居然又生了个女儿,得了这儿女双全的福气。
听阿碧说,秦氏的这个女儿,乳名就叫做欢姐儿,而且自打一出生就莫名得了老太太的喜爱,就与当年宠大姑奶奶顾锦琳一般捧在手心里宠着。
想明白这个,魏太姨娘又猛然反应过来,老太太的意思是,她的计划被这位顾家七姑娘给破坏了?
若要问心凉是个什么感觉,魏太姨娘此刻的心情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了。
暖融融的春日里,明明该浑身暖洋洋的,魏太姨娘却只觉心中一片冰寒。
她的计划出了错,老太太不会受她威胁,澜姐儿也不会嫁去魏家,老太太对魏家下手也不会有任何的顾忌,甚至老太太根本就用不着费心对魏家下手,像魏家这样的破落户,只要顾家一个小管事对外面放出话去,就有的是人会争相让魏家好看……
魏太姨娘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害怕过。
当年离开家来到顾家,在这陌生的宅院里成为顾家的一个妾室,她虽有拘谨,却并无害怕。
后来一连多年没生下顾家迫切想要的子嗣,她也没有害怕。
顾老太爷病逝,她从此没了依靠,她没有害怕。
甚至,就连她调包顾亦琅和顾亦琛之事被老太太发现了,她也没有害怕过。
可如今,只因为老太太要让魏家吃苦头,她却真的怕了。
“夫人,您就再慈悲一回,婢妾以后断不敢再有这些非分之想,只求夫人您饶了婢妾兄长一家,您饶了他们吧……”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魏太姨娘紧紧揪着老太太的裙角,花白的头发配着眼角不断渗出的眼泪,看着好不可怜。
老太太却只觉得可笑。
“你不是说了吗,我就是太过心慈手软了,才让你觉得抓住了可以威胁我的把柄,那如今,你就好好睁大眼睛看着吧,看看你那被你视作比自己子孙还要重要的兄长一家,到底能在我手下得了什么样的好下场去。”虽是放着狠话,但老太太的声音却是异常平缓的。
魏太姨娘跌坐在地。
她不知道,为何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当初进顾家为妾,她自己是愿意的,不说顾家的富贵,只说父母兄长能因此而过上好日子,她就是一百个愿意。
作为一个妾室,遇到老太太这样的主母确实是件很幸运的事,只要本本分分做人,便不用担心会受到什么刁难。
魏云娘最初时便是这样安安分分的生活在顾家,直到她先后生下了顾锦淙和顾锦汶。
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魏云娘自然是高兴的,在这样的高兴之下,她甚至忘了自己身处的是世族顾家,身份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
顾锦淙还未出生,魏云娘就已经早早在心里盘算,日后要如何亲自抚养孩子长大,如何听他(她)第一次叫上一声“娘”,她一针一线的做了一大堆孩子穿的衣物,想象着将来孩子穿着这些她亲手做的衣物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期待,一直保持到了她将顾锦淙生下来。
也是到这时,魏云娘才深切的体会到世族后宅的规矩。
孩子一生下来就有乳娘和成群的丫鬟婆子照顾着,她这个生母根本就插不了手,就算是她想抱孩子一下,也得与乳娘说尽了好话。
她辛苦做的针线,从没上过孩子的身,只给了一个料子太差唯恐伤了少爷的回答。
最让魏云娘无法接受的是,到了孩子会说话时,喊出的第一声“母亲”不是唤的她这个生母,而是从来没有照顾过孩子一天的夫人刘氏。
那样的锥心之痛,终于让魏云娘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没有教养孩子的资格。
认清了这些,很长一段时间里,魏云娘都很消沉,在这样的消沉之中,隔了七年,她又生下了顾锦汶。
就如同重复上一次的事一般,虽然她是生母,虽然孩子是养在她院子里的,但她除了能经常看到孩子,实际上并不能插手孩子的任何事。
魏云娘就这样在旁边看着她的两个儿子渐渐长大,他们待自己这个生母颇为冷淡,却对夫人极为恭敬,唤自己“姨娘”,却称夫人为“母亲”,会在夫人面前背先生教的诗,却对自己无话可说……
与亲生儿子相对比,魏云娘却是更多的在侄子魏成才那里感受到那种母子亲情。
魏家是靠着魏云娘才有了后面的好日子,魏家人又看得清这一点,所以对魏云娘从来不敢懈怠,哪怕在顾府,魏云娘只是一个妾,但在魏家人眼里,她却是能支撑他们所有的支柱,所以只要一有空就到顾府来看望魏太姨娘。
进顾家为妾这么多年,魏云娘也只有在娘家人面前才能得到这样的被需要的感觉。
对于在顾府做了那么些年隐身人的魏云娘来说,这样的感觉是能上瘾的。
第46章 如愿
再加上侄儿魏成才又是个会讨她欢喜的,一个刻意讨欢心,一个得不到亲生儿子的敬爱只能寄情于侄儿,魏云娘与娘家人的关系,便这样越来越紧密。
到后来,魏云娘甚至觉得,自己与娘家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那些姓顾的,于她来说,也只是同住一个屋檐的陌生人罢了。
人与人之间的亲与疏,并不完全取决于血缘,魏云娘就是在这一年年的时光里体会到这一点的。
亲生儿子视若路人,侄子却被她当作是亲子,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也与她一样,但她后来所在乎的,也就仅仅只有兄长这一家的亲人了。
所以,她能狠下心将亲孙女嫁给魏耀祖,哪怕明知道自己这侄孙并非良配。
就如同陈氏能为了顾亦琅而牺牲顾青澜一样,为了魏家人的将来,她魏云娘同样能牺牲顾青澜。
只因为,她与陈氏心里,都有远比顾青澜更重要的人。
可现在,被她视作最亲的魏家人,却要因她而受到连累,也许从此就只能过回原来那苦哈哈的生活,就像是被打回原形一般。
魏太姨娘不知道自己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
她困于家庙十三载,身边只得一个阿碧算是可用,可现在,她还能做什么?
老太太看着魏太姨娘这副样子,却是摇了摇头。
她看了这么多年都没看清魏太姨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现在却突然看明白了。
魏太姨娘就算把自己说得再可怜再无奈,其实也无法掩饰她真正的内心。
从一个吃不饱饭的贫家女骤然进到顾家那样的富贵所在,魏太姨娘表面上安分守己,但实际上心里哪里能没有半点的变化?
在顾家生活的不如意,让她将娘家人当作了至亲,她面对顾家人时会有自卑,但同时更希望紧紧攀附住这样的富贵,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算计着让顾青澜嫁到魏家去,让魏家人能真正成为顾家的亲家从而沾光。
这样的算计中间,到底有没有隐藏着作践顾氏女的阴暗心思,也许只有魏太姨娘自己才清楚。
见老太太摇头,魏太姨娘便知道自己这次是绝对逃脱不了了,不仅自己,就连魏家人也一定脱不了干系,既然知道结果不容改变,魏太姨娘也不会浪费口舌去求老太太。
她站起身,用帕子仔细拭净了脸,就算是得不了好结果,她也不想在老太太面前露出如此狼狈的一面,然后才淡淡地道:“夫人,不知您这次准备如何处置婢妾呢?”
老太太回以同样的平淡,“你觉得,你这次能得到怎样的处置?”
魏太姨娘闭口不言。
老太太这时,心里却有了另外的打算。
在来家庙见魏太姨娘之前,她本已经打算好了,只留陈氏与魏太姨娘两人在这家庙里,让这对同样心狠的婆媳随意折腾,可现在,她却改变了主意。
微垂了眼,老太太道:“魏云娘,你既然将你那娘家人看得如此重要,那,我这次就让你如愿。”
如愿?
魏太姨娘有些茫然。
如愿,这是个多美好的字眼,可老太太显然不会是想让她心想事成,所以她不明白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但老太太已经不想与她解释了,退出屋子便扬声道:“来人。”
早在守在院子里的人闻声入内,还带着被两个婆子押着的想要求饶但发觉气氛不对不敢开口的陈氏。
“三夫人自知做错了事,自请在家庙里修行一段时间,从今天起,家庙里留一个婆子打理三夫人的日常起居,其余人不得进家庙一步,若是让人扰了三夫人的清净,你们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老太太的声音并不大,但其中蕴含的威严,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只敢低声应是。
“至于魏太姨娘……”
听老太太提到自己,魏太姨娘莫名的心中一寒,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魏太姨娘年事已高,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回娘家见见娘家人,到底是相处一场,我这个做主母的也不会那般不尽人情,来两个人现在就替魏太姨娘收拾行装,然后将魏太姨娘送回魏家小住吧。”
自有两个婆子听从吩咐去魏太姨娘住的小屋替她收拾东西。
老太太的话才说完,魏太姨娘就明白了她方才所说的如愿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老太太会将她送到庄子上等死,或者继续关死在这家庙里,却没想到,老太太会将她送回魏家。
回魏家啊……
老太太待她仁慈了一辈子,但真正狠起来,果然比谁都狠。
那两个婆子说是替她收拾行装,可这家庙里能有什么,荆钗布裙而已,她手上那些令陈氏眼馋不已的财物,都在她原先住的院子里,老太太能容她收拾出来?
而魏家,虽然靠着这些年她的资助算是还不错,可老太太真要魏家倒,甚至连话都不用说明白,只需要摆出一个态度便足够了,到时候魏家人被打回原形,又再不能从她手里拿到维持他们奢侈生活的财物,这些她视为至亲的人会如何待她?
虽然将这些娘家人看得比亲子孙都重要,但魏太姨娘其实最清楚自己这些娘家人的德性。
一旦发现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魏家人只会认为自己是个吃闲饭的老不死,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撕下脸上的恭敬,换上这世间最恶毒的嘴脸。
魏太姨娘其实一直都看得很清楚,她自己,以及她的娘家人,骨子里的自私与凉薄是一样的。
她从前不在意,只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被娘家人认为没有利用价值的一天。
之前将娘家人看得有多重要,魏太姨娘现在就有多无法接受即将迎来的一切。
所以,无法承受这种打击之下,她双眼一翻便晕过去了。
自作自受!
为了这种凉薄无情的娘家人而不惜算计自己的亲孙女,简直是愚蠢!
老太太冷冷看了一眼,并不理会,直到亲眼看着两个婆子收拾了几件衣物将晕过去的魏太姨娘搀着离开,这才拂袖离开。
随老太太一起来的人也都跟着离开,真的只余了陈氏以及另一个婆子在。
但那婆子,却是个天生有哑疾的。
荒凉阴森的家庙,数不尽的牌位,自己以及一个连话都不能说的婆子,未来不知道多长的时光……
想想自己将要面对的这些,陈氏继魏太姨娘之后,陈氏也晕了过去。
第47章 点心(推荐票2000+)
从家庙离开以后,老太太的心情一直都颇为压抑。
骨肉血亲,本该是这世间最为亲近的人,但在陈氏和魏太姨娘眼里,顾青澜却只是个可以被她们随意安排未来人生的无足轻重的人,可以为了她们心里的盘算就葬送了一生。
老太太说不上有多喜爱顾青澜,毕竟隔了好几层,但她也是有女儿有孙女的人,她的锦琳她的欢姐儿,她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到她们跟前。
她是顾氏的宗妇,她精明强势了一辈子,她计较利益得失,但她从不会为了这些而害自己的儿孙。
世家大族里容了太多关乎利益的算计,为了这些利益,亲情淡漠,手足相残本就是常见的事。
老太太其实并没少见种种兄弟、父子阋墙的事,她能理解,但难免心存芥蒂。
是她在顾家的日子过得太平顺了,还是人老了总是想得比较多?
老太太这样自嘲。
…
因为这件事,顾府的低气压一直持续了约有半月,直到翻进了四月里,老太太的生辰将近,秦氏时不时的就这寿宴的事情去请示老太太,顾青未得空了又总缠着老太太问些关于姑姑顾锦琳之事,好不容易这才叫老太太重新有了笑脸。
四月十五,是老太太五十七岁的寿辰。
一进了四月,老太太就已经忙不迭的使了人去常家接人。
即将见到女儿的好心情,到底是压过了陈氏妄为带来的震怒。
“祖母,母亲吩咐了,姑姑这次回来,仍住当年出嫁前住的琳琅阁,还把布置琳琅阁的任务交到了我手上,孙女没见过姑姑几次,也不清楚姑姑有些什么喜好,祖母您可得好好指点着孙女才行。”顾青未倚在老太太身边,娇声说着这一连串的话。
老太太闻言面上便忍不住带了笑。
因为思念女儿,这些年琳琅阁里一直保留着当年的样子,又时常有人去打扫,根本就不需要人特意去布置。
不过老太太也知道欢姐儿这是在哄自己开心呢,哪有不捧场的,拉着顾青未的手便回忆起关于顾锦琳的事来,“你姑母啊,最是个娇气的性子,房里见不得半点脏乱,盖的被子还非得天天拿去晒太阳,说是能闻到阳光的味道,要是有哪日没出太阳,便总闹腾着说睡不好觉……”
老太太也许久没见女儿了,先前又听说女儿在常家受了委屈,哪有不想念担忧的,这时回忆起这些,面上便又是喜又是忧的。
“对了,待你姑母回来了,还得去把老陈记的师傅请过来几天,你姑母啊,当年可是最喜欢这老陈记的点心了。”老太太拍了拍额头,突然想起这个来。
老陈记是清河县一家老字号的点心铺子,因点心做得好,每日里一大早就有人排着队等着买点心,稍去得晚了点,那是一定要空手而回的。
顾青未闻言便是一怔。
她记起,前世时她出嫁,姑姑特地从常家赶了回来,那时的常家早已家破人亡,若不是朝廷没有赶尽杀绝,好歹留了间破败的祖宅给常家的女眷们住着,只怕常家的女眷根本就活不下来。
那时的顾锦琳早已没了从前在闺中时的肆意飞扬,生活的磨难让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世族贵女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孤苦妇人,就连唯一的儿子,也因困苦而是个胆小怯懦的性子。
对已经一贫如洗的顾锦琳来说,赶回清河的路费都是当了最后一件首饰换来的,侄女出嫁时,她当然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添箱礼,所以添箱那天顾锦琳压根儿就没出现。
顾家众人都是知晓顾锦琳的景况的,当然不会有人挑她的理。
后来,在顾青未出发去往京城的前夕,顾锦琳突然找到她,将一样东西塞到顾青未手里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顾青未后来一看,那是一个装满了各式老陈记点心的攒盒。
那盒点心,伴随着顾青未一路去了京城,也让顾青未还没去到京城,就已经提前忆起了故乡的味道。
在京城那四十载,顾青未再没吃到过记忆里那般味道的点心。
现在想来,对那时的姑母来说,也许那盒点心,便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那又是姑母最喜爱的,这其中含了多少祝福,可想而知。
顾青未突然就有些心酸。
上一世的她自从去了京城就再没回过清河,偶尔回忆起故乡,便总有种孤身一人形单影只的自怜,可实际上,远在清河的故乡里,如祖母,如父母亲,如族里的兄弟姐妹,又有多少人同样在挂念着她?
喉头蓦地发堵,顾青未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祖母,姑姑一定会平安生下表弟,然后嫁个比常进州好上十倍的人,未来享一辈子的福!”
她说得坚定。
她重活一世,有什么理由不让这些关心爱护她的亲人比前世过得更好?
老太太微微一怔,不知道顾青未如何就会从老陈记的点心想到这里,不过这不妨碍她眼中温软,轻轻抚着自小最是疼宠的孙女的发丝,老太太满面欣慰,“欢姐儿说的是,你姑母这下半辈子一定会过得舒心无比。”
她享了一辈子的荣华,膝下可谓儿孙满堂,且儿孙都是十足的孝顺,但最得她心的,却是独女与这个打从第一眼看到就让她心生喜爱的孙女儿。
能看到琳姐儿和欢姐儿都嫁个好人家,她这老婆子此生,便也满足了。
霎时间,延寿堂里的气氛从欢快转为了沉默的温情。
老太太没与顾青未腻味多久,就借口让顾青未出去替顾锦琳买几样东西把她打发出去了,还特意着人去荣庆堂替顾青未告了假,直道让她在外面多走走,不用顾忌着下午还要赶回来读书。
顾青未这些日子天天守在延寿堂里,老太太也是看在眼里的,唯恐闷着她了,有了机会自然不遗余力的想让顾青未出去好好走走。
顾青未也明白老太太的苦心,倒也没推辞,出了延寿堂转了身就去了秋荻院,打算与顾青澜结伴一起出去走走。
第48章 偶遇
顾青未想着与顾青澜一起出门,偏生顾青澜上次出去了一次被魏耀祖那无赖吓得有些惊魂未定,后来又出了锦绣那回事,自然更是怏怏的再不想出去。
顾青未劝了老半天也没把顾青澜劝动,最后只得自己带着秋岚出了门。
虽然是一个人出门,但顾青未也是兴致不减。
姑母这次回来是要长住的,就是小表弟,也必然会是在顾府出生,母亲准备的东西很周全,不用顾青未去添置什么,但她却想买几件孩童能用得着的东西。
说起来,上次出门买的那些首饰,本准备以老太太的名义分给府里姐妹们的,可先有遇到魏耀祖,后有再见宁致远,又有锦绣那件事,倒是叫顾青未给忘了,正好这次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时兴的东西,买了一并与姐妹们分了。
大抵女子都是喜欢逛街买东西的,饶是顾青未前世见了那么多的好东西,这一时之间兴致上来了,布料首饰各种小玩意儿也买了许多,若不是顾家的马车宽敞,只怕这么些东西她根本就带不回去。
因出来之前是与老太太和母亲交代过不回府用饭的,所以买完东西见已至饭点,顾青未便领着秋岚与随行的护卫去了五味楼用午膳。
五味楼是清河县最好的酒楼,因饭菜的美味而成为清河县大户人家外出用饭的首选之地,听说其幕后东家将生意做到了整个大周朝,更有数不尽的家财。
五味楼的东家有多少资产顾青未不知道,不过大周朝许多地方都有五味楼,她却是知道的,就比如说京城。
顾青未进到五味楼时,时辰还有些早,里面用膳的客人不算多,想着带了不少护卫不好去楼上的雅间,便是一楼选了两张临窗的桌子坐了。
即使顾府的厨子都是名厨,但五味楼的饭菜仍让顾青未用得极为开心,一顿饭下来,就连心情都飞扬起来。
用完午膳,又喝了杯秋岚用从顾家带出来的茶叶冲泡的茶,顾青未正准备去别的铺子逛逛,却听左后方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传来一个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
“怀哥儿慢点吃,不够娘再叫就是了。”
说话的是个女子,前半句还透着满满的慈爱,后半句却总让人感觉稍有些飞扬跋扈之感。
顾青未本已走过了那张桌子,闻言身形便是一顿。
无论是女子的声音,还是她口中唤的“怀哥儿”,都叫顾青未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敢肯定,自己以前绝对是见过那说话的妇人的,可到底是前世之事,过了这许多年,一时之间却又怎么也想不起那妇人的身份了。
印象不深,想是不是很熟。
思忖了一会儿之后,顾青未得出这样的结论,便也不再纠结,领着秋岚和护卫们便出了五味楼。
却没察觉到,在她身后,那方才说话的妇人一边照顾着身边年约十岁的男孩儿吃饭,视线却一直落在了她身上。
这妇人二十七八的年纪,长了一张极易让人有亲切感的圆盘脸,这样的容貌本算不得十分出色的,但这妇人有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大眼,只要微微一笑,原本不起眼的容貌便似有了魅惑的风情,极为亮眼。
她穿了一身水红色的掐腰长裙,即使是坐着,腰肢也显得极为纤细,目光瞥到被丫鬟护卫们簇拥着出去的顾青未一行时,那双特别的眼中便带了满满的艳羡之色。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虽然小小年纪,但只怕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真真是叫人羡慕啊……
不过,这艳羡也只一瞬间,在转向身边大口吃着饭菜的儿子时,妇人便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来。
那种呼奴唤婢的生活,用不了多久,她总也能过上的,被老爷呵护了这么些年,又有怀哥儿在,只要解决了这次的事情,她难道还不能在进了府之后过上好日子吗?
顾青未却不知道只是一次擦肩而过就能叫那妇人有这诸多感慨,出了五味楼之后又去别的铺子逛了一圈,还特意去珍珑阁订做了一个赤金长命锁,这才满载而归。
一回到顾府,顾青未便将买来的首饰和其他小玩意儿让人送去了几位姐妹房里,想到上次自己得了魇症时,四姐姐和五姐姐还特意来看了自己,便将顾青华和顾青容的那份留了下来,准备自己送去。
也亏得这时顾家的姑娘们已经从荣庆堂回了各自院子,否则顾青未就算去了也找不着人。
顾青未先去了顾青华的云华轩。
二房离大房的居所不远,过了二叔二婶住的秋锦院便是云华轩,顾青未到时,顾青华才从荣庆堂回来不久,正在习字,书案上已经放了好几张写满字的纸张。
见身边的大丫鬟芳苓和芳芸拥着顾青未走进来,忙吩咐人将笔墨收拾了,然后对顾青未笑道:“七妹妹可是回来了,今天覃先生可是布置了不少课业,还特意交代了,就算七妹妹有祖母让人告假,这课业可也得一字不少的交上去呢。”
覃先生叫覃清,是老太太费了心替孙女们请来的女先生,乃前朝大儒覃浩然的独女,少年时在覃浩然的安排下嫁给了覃浩然的得意弟子,原本也是一段美满姻缘,可惜后来前朝覆灭时,覃浩然与女婿都受到牵连先后过世,独留下覃清一人。
若不是孤身一人不得庇护,以覃清的才学与清高,只怕也不会入顾府教顾家姑娘们读书。
因覃先生出身不凡,府里上下都极为敬重她,她说要顾青未交课业,就算是老太太,也不会反驳半句。
顾青未前世就在覃先生手下读了多年书,当然清楚覃先生的性子,闻言也没在意,只与顾青华笑道:“我这逛了大半天就是为了选些四姐姐喜欢的小玩意儿,不曾想回来给四姐姐送礼还得被四姐姐打趣,四姐姐再这样,东西我可是不给了啊。”
顾青华闻言便捂着嘴笑了笑,接过顾青未手中的小匣子。
第49章 是她(推荐票2200+)
匣子里装了几件样式精巧的首饰,另有一些泛着莹润光泽的饱满珍珠。
那些首饰是其他姐妹都有的,除开这些,顾青未又按姐妹们各自的喜好添置了些别的,那珍珠便是特别为顾青华准备的。
顾青华虽然有个直脾气的母亲,但性子却不像林氏那般,而是再温和不过了,饰品之中也独爱珍珠,所以顾青未在看到这些珍珠时才会买了下来。
果然,只看顾青华眼中的惊喜便知道,她极为喜欢顾青未的礼物。
“想着四姐姐向来喜爱珍珠,上回还说想寻了上好的珍珠做串项链,在珍珑阁时正好看到这些珍珠,想着配四姐姐是再合适不过了。”顾青未笑着道。
相比顾家其他几位姑娘,顾青华性格较为内敛,从来不曾见她何时大时笑过,即使很是喜欢这些礼物,也只抿了唇露出笑容,一张温婉清丽的脸便显得尤其动人。
就如同先前顾青未主动去顾青澜那里时,顾青澜会觉得受宠若惊一般,这时的顾青华心里其实也颇为惊喜。
倒不是为了顾青未送的礼物,她虽然不像顾青未那样得老太太的喜爱,但老太太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她,而且还有个极为护短疼女儿的母亲,好东西自是有不少,哪里会肤浅到因为礼物而喜形于色。
叫顾青华惊喜的是顾青未待她的亲昵。
七妹妹自幼就得祖母喜爱,得宠程度在她们这些姐妹中算是独一份儿,从前她虽然也能与七妹妹说上几句话,但总觉得七妹妹性子有些冷,不喜与她们这些姐妹多接触,自上回魇症好了之后,七妹妹倒是意外的与她们亲近了起来。
想到顾青未将自己的喜好记得这般清楚,顾青华心里便更添几分亲近,拉了顾青未的手便往里走,“七妹妹可真是有心了,倒叫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意思了。”
两人依次落座,自有丫鬟送上茶点。
顾青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才道:“姐姐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说起来买这些东西的银子还是祖母给的,我也就是借花献佛罢了,感谢的话,姐姐还是留到祖母那里去说吧。”
老太太宠顾青未,这是顾府上下皆知的事,所以顾青华也并未因老太太给顾青未银子的事而心存芥蒂。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顾青未见时辰不早了,便与顾青华告辞准备回未明居。
才站起身,就听顾青华身边的大丫鬟芳芸来报,道是二夫人来了。
顾青未忙往前迎了几步,又与林氏见了礼。
林氏早已从芳芸嘴里知道顾青未是来做什么的,又瞥到那尚未合上的匣子里的首饰和珍珠,原本有些客套的笑容便多了几分真切。
与秦氏一样,林氏也是个疼女儿的,她对自己不是最受老太太重视的儿媳妇一事并不太在意,毕竟大嫂才是顾氏的宗妇,老太太最看重大嫂也是理所应当的,却对女儿华姐儿在老太太面前比不上欢姐儿受宠而一直耿耿于怀。
同是顾家的女儿,还都是嫡女,凭什么老太太见天儿的把欢姐儿当成心肝肉似的,相比起来待自己的华姐儿就只能算是一般?
林氏往常与大嫂秦氏别了不少苗头,最大的原因便是在此了。
再加上从前的顾青未性子有些冷淡,不喜与族中姐妹多作往来,看在林氏眼中自然是顾青未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在姐妹们面前摆谱,对顾青未自然也就喜欢不起来了。
这时得知顾青未是特意来顾青华这里送礼物的,她当然心中欢喜——就算那礼物也许值不了太多银子,但至少说明顾青未是想着这个姐姐的不是?
“欢姐儿来了呀,怎么不多坐坐与你四姐姐一起用晚膳,你四姐姐是个性子沉闷的,就得多与姐妹们在一处说说话才是。”林氏十分热络地道。
对比起林氏从前待自己的态度,顾青未便不由有些感慨起来,做母亲的,都是只要旁人待儿女好就足够了。
当然了,像三婶那样的母亲是例外。
“二婶,我也不是外人,断不会与四姐姐客气的,只不过先前就已经与母亲说好了去她那里用晚膳。”顾青未道。
听顾青未如此说,林氏才没有再留,笑着与顾青未道了别。
顾青未施了礼转身出了云华轩,余光自林氏身上划过,然后脑中突然便有灵光闪过,下午的疑惑瞬间找到了答案。
“是她!”
她停下脚步低声道。
顾青未这一停,跟着她的秋岚自然也停了下来。
左右四顾都没发现有人,秋岚有些疑惑地道:“姑娘,是谁?”
被秋岚这一问,顾青未也回过神来,“没什么,赶紧走吧,母亲只怕已经等着了。”
一边走,顾青未一边回想着关于在五味楼里遇到的那个让她有熟悉感的妇人的事。
可是,不对呀……
因前世这妇人带来的影响太大,顾青未对这件事记得很清楚,她应该再过两个月才会出现在顾家的,在此之前,她都一直呆在城外的庄子上,从没在清河县出现过。
顾青未很肯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么,是什么,让这人提前出现在了清河?
想到离开五味楼时,听到了那妇人唤“怀哥儿”,又隐隐看到她旁边坐了个孩子,那孩子,就是怀哥儿?
眼看着老太太的生辰就要到了,这两个提前出现的人,会不会给这次特意大办的寿宴带来什么变故?
思及这些,顾青未便有些坐不住了。
借着这次寿宴,老太太是想把姑母接回来,这本是极为高兴的事,若是到时候让这事儿闹了出来,可别把祖母气病了才是……
顾青未想着这些,去了怡华院与父母兄长一起用了晚膳,回到未明居之后便唤了秋岚。
“秋岚,我记得你有个小你两岁的弟弟,现在可有了差事?”顾青未问道。
秋岚一家是顾家的家生子,秋岚的爹跟在了顾锦源身边做事,她娘又是顾青未的乳娘,还有个哥哥如今做了顾青未大哥顾亦宁的小厮,秋岚又是顾青未身边的大丫鬟。
可以说,秋岚一家早就烙上了长房的印记。
第50章 交代
听顾青未问起弟弟,秋岚微愣之后面上便带了喜色。
她家在顾府也算得上是很得脸的,她爹和兄长一个跟在大老爷身边,一个跟在顾家宗子身边,她和她娘又是七姑娘的乳娘和大丫鬟,偏生弟弟秋生,因为生得不巧,没赶上在三少爷或六少爷身边领差事,又不想送到府里其他房头的主子身边去,所以都已经九岁了还没领差事。
姑娘既然问起了弟弟秋生,想必是有差事让秋生去办。
作为顾家的家生子,又一心一意跟着长房,不怕主子有事吩咐,就怕主子不吩咐。
于是秋岚连连点头,“回姑娘,奴婢的弟弟秋生现在正闲着,姑娘若有什么事要那小子去办,尽管吩咐,秋生虽然算不得顶聪明,为姑娘做些跑腿的小事却是能够的。”
顾青未会问起秋生,也是因为她记得秋生前世时就是个极为机灵的,想必一定能把自己交代的事办得妥妥当当。
“我确实有些事想让秋生去办,明儿一早,你就回去一趟把秋生领进来。”顾青未道。
“是,姑娘。”秋岚面上不掩喜色,像他们这种家生子,能替主子做事就说明得主子看重,这可是旁人想不来的。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顾青未带的画屏一起去延寿堂,待她给老太太请完安用完早膳回到未明居,秋岚已经领了弟弟秋生等了许久了。
见顾青未回来,服侍着顾青未换了一身家常衣裳,秋岚轻声请示道:“姑娘,奴婢的弟弟已经带来了,姑娘何时有空见他?”
“叫他进来吧。”顾青未吩咐道。
秋岚的弟弟秋生与顾青未同岁,个子看着比顾青未要高上一些,他的样貌与秋岚有几分相似,也算得上是俊秀,尤其一双灵活的眼,看着就让人觉得这是个机灵的。
顾青未与秋生年纪都还小,再加上秋生还是顾家的家生子,倒也不用格外避嫌,直接让秋岚把人领到了偏厅里。
“小的见过七姑娘。”秋生老老实实跪地行礼。
秋生这是第一次见顾青未,虽然来之前就得了爹娘和秋岚的再三叮嘱,但到底年纪尚幼,终是没能按捺住好奇心,借着行礼的动作还不断用余光瞟向顾青未。
顾青未见了倒也不生气,笑了笑,“起来吧,我有些事情要你去办,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却要求办事的人机灵仔细,你有这个把握吗?”
秋生在家里也是被爹娘宠着长大的,性子本就活泼,闻言便满脸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七姑娘您就放心把事情交给小的吧,小的保管把事情办好。”
顾青未将放在桌上的两张纸递给秋生,待秋生展开纸张看上面的内容,才道:“这两个人,你先去仔细打听了他们现在住在哪里,什么时候来的清河,再时刻注意这两个人的行动,若是他们有什么不对,就马上让人通知我。”
她给秋生的纸上,就画着昨天碰到的那妇人与怀哥儿的画像。
不仅秋生,秋岚也凑过脑袋看那画像,两人都确定自己以前绝对没见过这两个人。
不过秋生也没多想,七姑娘把事情交代给他那是给他脸面,这事虽然有些没头没脑,但也左不过就是打探跟梢,虽然确实要他费些心思,但比起主子的信任,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秋生应下这差事就回去了,顾青未将这件事交代下去也松了口气。
她倒没想过不让那妇人把事情闹出来,事实上这件事也压不住,她总不能让那两人都消失吧,她只是不想让那妇人在老太太生辰的时候把事情闹出来。
其实,顾青未也知道,自己应该是有些多虑了。
就前世那少有的接触来看,那妇人可是个聪明的,不会没脑子到选老太太过寿时来闹。
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顾青未也只当是未雨绸缪了。
秋生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打探到了那妇人带着怀哥儿住在了清河县最好的如归客栈,他们是前两日才到的清河县,又从客栈掌柜的那里打听到这妇人一口气交了一个月的房钱,似是要长住。
顾青未得到这样的消息就已经松了口气,既然交了一个月的房钱,想必是真的没想着在老太太过寿时把事闹出来。
秋生还打听到,这妇人平时经常向客栈的人打探顾氏的情况,尤其着重打探三老爷顾锦淙。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别的异常之处,甚至都不曾带着怀哥儿往顾氏祖宅这边来。
知道了这些,顾青未便暂时将这妇人的事放下,甚至都不让秋生时刻盯着了。
到了四月十二,顾青未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姑母顾锦琳终于被接回来了。
这天刚过了午膳时间,顾青未就接到秦氏让人传来的消息,姑母的马车已经进了城,再过片刻就要到顾家了。
顾青未忙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换了身衣裳,想着老太太恐怕已经心急的去了二门上等着,也就直接去了二门,果然见老太太、秦氏都已经到了,其余几房的夫人除了在家庙的三夫人和有了身孕的七夫人也都尽数到场。
顾家女眷们对顾锦琳归来的重视由此可见。
这其中,最心急最期盼的,自然是老太太。
许久不见女儿,得知顾锦琳在常家出了那样的事,又有了身孕,老太太自然不可能不担心,除了这担心之外,老太太还有些焦躁之意。
老太太四月初就让人去常家接人,常家所在离清河也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就算顾忌着顾锦琳有了身孕,回来的马车走得慢些,初八初九怎么着也该到了,但顾锦琳却一直到了十二才回了顾家。
这其中,想必与常家人的阻挠不无关系。
关心则乱,老太太忧的是常家人的阻挠会不会伤到顾锦琳以及肚子里的孩子。
就在这样的担忧之中,几辆马车在顾家门口停下,被仆妇扶着下了马车的,正是顾家唯一的姑奶奶顾锦琳。
第51章 母女夜话(推荐票2400+)
顾锦琳今年三十岁,但许是因少有烦恼,看着倒像是二十七八的样子,面容娇美不施脂粉,梳成牡丹髻的发间插了一支凤凰衔珠的步摇,她穿了一件很是宽松的大红妆花褙子,小腹能看出微微隆起。
在顾青未的记忆里,姑母是个身形干瘦面带愁苦的妇人,与现在所见可谓天壤之别。
见到等在二门上的一群人,顾锦琳原本面带轻愁的脸上立即换上喜悦,她扶着婆子的手紧走两步,迎上望眼欲穿的老太太。
“母亲……”顾锦琳才唤了一声,眼中便含了泪。
她不是个软弱之人,但再怎么坚强,回到自己的家里,见到疼爱自己的母亲,也同样会觉得委屈。
老太太立即心疼地牵住顾锦琳的手,轻轻拍着,安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琳姐儿放心,母亲断不会叫常家人欺了你去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顾锦琳放眼望去几位嫂子还有顾家的姑娘们都站在旁边,想着一群人站在这里终是不好看,才与老太太携手一起去了延寿堂。
顾锦琳未出嫁前在顾家可是受尽宠爱的明珠,这次重回娘家,还是因为那样的原因回到娘家,众人自然不会刻意提及常家,欢欢喜喜的聊了一下午的家常,又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用了晚膳,这才各自散了。
因太过思念女儿,老太太这晚将顾锦琳留在了延寿堂的碧纱厨。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丫鬟们将碧纱厨收拾妥当,老太太把丫鬟婆子们都支走,与顾锦琳一起坐下。
“琳姐儿,这次既然回来了,母亲就没打算再让你回常家!”老太太一开口就是斩钉截铁,然后面带悔色,“当初只想着那常家既然许下常进州三十无子方能纳妾的承诺,你若嫁过去定能过舒心日子,没想到那常进州也是个道貌岸然的……”
听老太太提起常进州,顾锦琳面上原本带着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她嫁给常进州十余年,这十来年也算得上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却没想到她也会遇到与母亲当年同样的情况,但到底,她也是世族精心教养的女儿,她有自己的骄傲,却也不曾想过就要让丈夫断了血脉传承。
所以,哪怕心中不愿,她也打算只待过完生辰就着手替丈夫选个身家清白的妾室。
只是她没想到,向来待她和气的婆婆会先一步把娘家远房侄女接到家中来,她从前以为待她情深意重的夫君,竟然也急得连这一个把月都不愿意等了。
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足以让顾锦琳把这些年那安宁喜乐的表面看穿了。
至于婆婆和丈夫……
他们既然那般想留着那所谓的表小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就让他们留着吧。
轻轻点了点头,顾锦琳坚定地道:“母亲,不用您说,女儿也断不会再回常家的,我要与常进州和离,孩子也是一定不会让常家带回去的。”
虽是如此说,但顾锦琳心里不无担忧。
与常进州和离算不得什么难事,真正难的,是她想带着腹中的孩子一起走。
以常家那想儿子都快想疯了的情况,婆婆和常进州会松手吗?
虽然回顾家之前,顾锦琳已经收到老太太让她安心的信,但信中到底说得并不详细,她并不十分清楚老太太和兄嫂们到底是何打算,便微皱着眉头道:“母亲,这件事情到底要如何处置,您和兄长嫂嫂们可有了定计了?”
说话之时,顾锦琳心里有些忐忑。
她从前是顾家唯一的小姐,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明珠,那时的她肆意享受着顾家带给她的所有荣耀。
可直到真的嫁了人,且在夫家受了委屈,她才明白,对一个女子来说,特别是对一个已嫁作人妇的女子来说,有个有力的娘家,是何等的重要。
这次老太太以过寿为名派了人去常家接她回来,也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不对,常家老太太和常进州开始时都咬死了她怀有身孕不宜远行,不肯让她离开。
若不是老太太派去接人的都是在顾家多年且颇有脸面的仆妇,只怕顾锦琳根本就回不来。
就算是被人拿老太太和顾家逼着,常老太太和常进州也硬是拖了好几日才松口。
顾锦琳如今重新回到顾家,虽然母亲仍待她如从前,但她并不能肯定,兄长嫂嫂们愿不愿意为了她这个出嫁的顾氏女来与常家撕破脸。
老太太哪里能看不出来顾锦琳的心思,心里更是一阵揪疼,她的琳姐儿,从前最是个对什么都无所畏惧的性子,可如今嫁去常家这些年,竟也会因为娘家兄嫂的态度而忐忑了。
紧紧抓着顾锦琳的手,老太太道:“琳姐儿你放心,你大哥大嫂早就已经表了态,这件事上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委屈,咱们顾家的女儿,如何能平白在夫家受这样的委屈?”
然后将当时顾锦源与秦氏的态度都说了一遍。
顾锦琳闻言便松了一口气。
她想起从前,大哥就是最疼她的,后来大嫂进门,也待她极为亲近。
提到长房,老太太便微叹了口气,“琳姐儿,你要和离这件事,最开始时我是并不同意的。”
顾锦琳心中一紧,但也知道老太太如今的打算,所以按捺着听老太太接下来的话。
“说起来,琳姐儿你可得好好感谢欢姐儿,若不是有她劝着,我这老婆子只怕还真会做出害了你一辈子的决定来。”老太太道。
顾锦琳先是松了口气,然后便有些好奇。
欢姐儿她知道,是大哥大嫂唯一的女儿,在族中姑娘里行七,自幼就得母亲喜爱。
嫁去常家这些年,顾锦琳也是回过几次娘家的,她也见过欢姐儿。
只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欢姐儿如今才九岁吧,怎么就能对母亲有如此大的影响力,竟能劝母亲改变主意?
老太太也知道顾锦琳的疑惑,直接就将当时顾青未劝解她的话复述了一遍,“欢姐儿说得对,以你这性子,只怕宁愿以后再不嫁人,也不愿与常进州继续生活下去。”
第52章 亲近
顾锦琳形容不出心里此刻的感激与震撼。
感激顾青未劝说老太太支持她和离,震撼于,她分明只见过顾青未几次,且与顾青未都没说过两句话,但她这小侄女儿,却是最了解她想法的那个人。
顾青未说得没错,被父母兄长们骄宠着长大,她本就是骄傲的性子,与常进州成亲之后,常进州待她温柔体贴,她便以为这就是她一辈子的归宿,可常进州竟半推半就的与表妹苟合,甚至在那表小姐有了身孕之后还执意要留下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顾锦琳失望之余,便觉自己以前的幸福感简直可笑,常进州这个人,在她心里也从此再无那份完美。
她当然不愿再与这样一个让自己只要看着就会觉得恶心的人共度余生。
若是母亲当真不支持她和离,她简直无法想象接下来这么多年,与常进州同床共枕会是怎样的令她难以接受。
略带感叹,顾锦琳道:“母亲,那这次还真得多谢谢欢姐儿才是,您知道吗,女儿现在是真的一看到常进州就觉得恶心,更别提要继续与她过下去。”
老太太心里也有庆幸,幸好她听了欢姐儿的劝,否则她的琳姐儿,岂不真的要因她的错误决定而痛苦一生?
而且,还有欢姐儿做的那个梦……
想到这件事,老太太面上便带了慎重,她看着顾锦琳,试探性地问道:“琳姐儿,常家那位大老爷,你可见过?”
听老太太提起常家大老爷,顾锦琳虽不解,仍道:“母亲是说大伯吧,大伯在京城为官,工部又事务繁忙,所以除了每年过年时会回乡祭祖,其他时间都在京城。”
说完,又想到常家大老爷如今可是位高权重,万一母亲因为大伯的身份而……
“母亲!”顾锦琳有些急切地道,“不管常家怎么样,女儿都不想再回常家!”
老太太之所以会提到常家大老爷,只是因为顾青未所说的那个梦,并非有旁的顾忌,听顾锦琳突然如此表态,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抬手就狠狠拍了顾锦琳的手一把,“琳姐儿你说什么呢,我既然已经作了决定,就算常家出个内阁首辅也不会有所顾忌,会问起常家大老爷,是因为……”
犹豫了一下,老太太到底没把顾青未描述的梦中之事说出来。
毕竟,她也不能肯定顾青未梦境中的事到底会不会发生。
顾锦琳听到老太太的前半段话就松了口气,倒没在意后面老太太的犹豫。
“这件事你确实得谢谢欢姐儿,以后可得好好与欢姐儿亲近着。”老太太又笑道。
她是想起了顾青未所说的那个周谨之。
只要顾锦琳和离了,待她把孩子生下来,老太太就打算让人去试探试探周谨之的意思,他若是有意,那她可不就又有个好女婿了?
不过如今顾锦琳还未和离,说这些也早了,老太太便没多提。
顾锦琳却不知道老太太的打算,她只想着和离,却根本没想过和离之后还会再嫁,哪里会猜到老太太已经在为她的将来作打算了,听顾老太太让她多与顾青未亲近,便故作吃醋的样子,“母亲,您从前最疼的可是我,如今有了欢姐儿了,倒是把女儿给扔到一边了。”
老太太自顾锦琳出嫁,就再没见她这般撒娇过,当下便眉开眼笑的,“你和欢姐儿都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母亲一样的疼……”
母女俩又笑言片刻,考虑到顾锦琳如今有了身子不宜太过劳累,但各自早早睡下。
顾锦琳归家,第二天早上延寿堂自然又热闹了许多。
顾锦琳还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给各房侄女们的见面礼,不分嫡庶,每人一套时兴头面,再加上几匹好料子,至于给顾家少爷们的,反倒并不十分贵重,一套文房四宝,几刀上好的宣纸,早早就送去了各房少爷们那里。
虽每个姑娘得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但顾青未明显能感觉到,顾锦琳待她格外的亲近。
大概猜到了原因,又有前世的事,顾青未也愿意与这个姑母亲近,一来二去之下,待用过早膳,被顾锦琳叫着送她将行李搬去琳琅阁时,姑侄俩便已经极为亲热了,完全不似只见过几次那般陌生。
两人的亲近看得老太太倒是眉开眼笑的。
一个是最疼爱的女儿,一个是最钟爱的孙女,都是老太太的手心宝,两人能处得这般好,老太太当然只有高兴的。
三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十五老太太五十七岁寿辰的日子。
这三天变化最大的,便是重回娘家的顾锦琳。
在常家时发生了那样的事,如今比起在常家,显然还是顾家更让顾锦琳有归属感,再加上回到顾家之后一切顺心,虽然只三天的时间,顾锦琳的双颊便显得丰润了些,气色比刚回来时更是好了不只一分,如今看着才有了些孕妇应有的丰腴。
老太太之所以大办寿宴,本就只为了有借口把顾锦琳接回来,如今见顾锦琳回来之后果然有了好的变化,哪里能不高兴,自一大早起来就一直面带笑容。
这笑容,一直到听到丫鬟禀报常家姑爷来了之时才消散。
常家姑爷,可不就是那常进州!
老太太原本的笑容立马换成一声冷哼。
她都还没因为琳姐儿的事质问常进州,这常进州反倒先甩了脸子。
常家离清河县两三日的路程,按理说,岳母做寿,做女婿的怎么也该提前几日来顾家才对,偏生常进州是等到了正日子才上门,老太太可不相信常进州就真是今天才到的清河。
莫非他常进州还真以为琳姐儿出了她常家门还会再回去?
或者,在常家人看来,这件事只是琳姐儿在由着性子胡闹,他们还指望着通过这样的间接表态来逼着琳姐儿顾家求着他们让琳姐儿回去?
老太太越想越觉窝火。
她也不想见到常进州,便直接让人把常进州领到顾锦源那里去了。
第53章 偷看(推荐票2600+)
常进州与顾锦源会说些什么,顾青未这时当然不知道。
她这时正看着一群姐妹们围在一起打趣顾青澜。
因为老太太过寿,覃先生特地给了府里姑娘们三日休沐,就连廖嬷嬷也特许她们这几日不用去学那规矩,所以顾家姑娘们这几日是难得的有了清闲时光。
而她们之所以会一起打趣顾青澜,却是因为严从柏。
顾青澜与严从柏已经定亲,只待秋闱之后两家就商量婚期,所以顾严两家如今自然能算得上是亲家了。
老太太做寿,严从柏这准孙女婿,自然不可能不露面。
“大姐姐,咱们的大姐夫今天可会来给祖母拜寿呢……”说话的是二姑娘顾青芙。
与顾青芙一母同胞的顾青蕖向来以姐姐为首,闻言也连连起哄,两姐妹长得很有些相似,这时凑到一起带着同样的促狭笑容,画面倒也格外的喜人。
顾青澜本就是个温柔腼腆的性子,被妹妹们拿着未来夫婿这好一阵打趣,早就羞得满面通红,这时被顾青芙的一声“大姐夫”羞得倒是出声回击了:“二妹妹可别着急,四婶想必已经在开始替妹妹物色妹夫人选了。”
顾青芙今年十三岁,也到了可以考虑亲事的年纪,四夫人吴氏又向来把两个女儿当成是掌中宝,所以顾青澜这话极有可能说中了。
顾青芙比起顾青澜来说确实要活泼一些,可到底也是个姑娘家,打趣别人倒没什么,被顾青澜同样拿了亲事来打趣,哪里有不害羞的,同样闹了个大红脸。
顾青未便同其余姐妹站在一旁笑着。
五姑娘顾青容突然道:“大姐姐,你虽然定了亲,但还从来没见过咱们那未来姐夫,不如,一会儿他来向祖母拜寿时,咱们躲在一边偷偷看上一眼?”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众姐妹的一致赞同,就连正被六姑娘顾青涟带着玩儿的才两岁的八姑娘顾青绘,也扬着一张笑脸拍着手道:“看姐夫,看姐夫……”
然后,众人便一致看向顾青未。
老太太虽然待孙女们慈和,却也是个极重规矩的,躲在一边偷看外男,到底还是有些不妥,她们自然不敢去与老太太说。
不过,若是换作是顾青未,那就没问题了。
老太太最疼欢姐儿,就连欢姐儿在大姐姐的婚事上插嘴都没说欢姐儿什么,还真的采纳了欢姐儿的意见,如今只不过是想提前看看未来姐夫的样子,想必祖母一定不会拒绝吧?
顾青未却看向了顾青澜,只见顾青澜虽然羞红了脸,但眼底仍能看出些许的期盼,想来也是想瞧瞧未来夫婿的模样的。
顾青未于是点点头,趁着顾青澜不注意,抬手便在顾青澜脸上摸了一把,“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大姐姐想看,妹妹自然愿意帮上一把……大姐姐的脸真滑!”
众人都被顾青未这突然之举惊住了,待见了顾青未那刻意做出来的滑稽样子,便又笑闹成一团。
然后,众人果真便一起去了延寿堂。
老太太才打发了人把常进州领到顾锦源那里,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被顾锦琳在旁劝着,直到听到孙女们一起过来了,这才有了笑脸。
又见孙女们簇拥着顾青澜和顾青未进来,顾青澜面上的羞涩还未退尽,便道:“你们这些小猴儿,是不是又拿你们大姐姐打趣了?”
虽然才发作了魏太姨娘和陈氏,但老太太对顾青澜的怜惜却是不减。
众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顾青绘便已经拍着手道:“祖母,看姐夫,看姐夫!”
两岁的小人儿拍着手要看姐夫,这模样逗得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待笑声歇了,顾青未才过去抱着老太太的手臂,“祖母,咱们未来的大姐夫呆会儿肯定会来向您拜寿,到时候您就让我们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瞧上一眼好不好?都说严公子不仅勤奋好学,还长得一表人材,咱们可还没见过呢!”
老太太这才明白孙女们的目的,伸手在顾青未光洁白皙的额头上点了点,“还道你们是提前来向我拜寿呢,原来只是想见见未来姐夫。”
话虽如此说,却是准了这件事。
如今姻缘虽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哪个小姑娘对未来的夫婿没有几分想象,像这种躲在一边偷偷看上一眼的事,本也极为寻常,又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提出来的,老太太哪有会不准的。
一群小姑娘于是低声欢呼着,然后娇声喊着“祖母真好”之类的话,直让老太太一颗心无比熨帖。
果然,没用多久,年嬷嬷便传来了消息,严家人已经进了府,严夫人还特意领着严家公子来给老太太请安。
顾家姑娘们一听,立即就往老太太屋里那座镶翡翠的山水屏风后面躲。
才躲好,年嬷嬷就亲自领着严夫人和严从柏进来了。
严夫人三十六七的样子,穿着一身喜气的大红如意纹对襟褙子,面上带着笑容,领着比她高了一头的严从柏一进到屋里,才与老太太问了安,就先看了那屏风一眼。
老太太的屋子很是宽敞,那扇屏风也很大,遮住七八个小姑娘不成问题,不过屏风本就只是半透明的,当然能看到后面的人影。
严夫人自然知晓小姑娘们的这些把戏,想着那与儿子定亲的顾家大姑娘此刻定然便在屏风后面,心里便有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
不是她自夸,她的儿子在这清河县,无论是家世容貌,还是才学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哪怕严家不比顾家这种世族,她也有自信,顾家大姑娘嫁给儿子绝不会委屈了去。
所以严夫人这时候的心理是,就让这些小姑娘看吧,她们怎么可能不满意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
倒是严从柏,这时却不像严夫人这般镇定。
严夫人都能发现屏风后藏着人,严从柏又怎么可能没发现,想到未来妻子就在那里看着她,严从柏瞬间就红了一张俊脸,连给老太太请安都带了几分结巴。
“从,从柏给老太太请安,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第54章 姑爷
严从柏今年十八岁,他身形颀长,面容斯文白净,面上的笑容显得略有几分腼腆,身上自有一股干净温润的独特气质。
在他这个年纪,寻常男子已经成亲,说不定孩子都有了,但严从柏自幼聪慧不凡,家中长辈自然希望待他能有一定的建树之后再寻个能配得上他的妻子。
所以,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原本严夫人的打算,是等这次秋闱放榜,严从柏中了举之后再替他说亲的,却不想顾家会突然递了消息来。
对于清河县的人来说,顾氏便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严家虽然并非攀附权贵的人家,但对于能与顾氏结亲,他们仍十分高兴。
至于顾家大姑娘只不过是庶嫡出身这一点,他们却不是那般在意。
顾氏的姑娘,无论嫡庶,哪一个不是被精心教养了的,这位顾家大姑娘既然能得了顾家大夫人为其操持亲事,那就怎么也不会丢了顾家的脸面,配严从柏,是断不会叫他觉得委屈的。
这门亲事,严家上下都极为满意。
严夫人自然也是如此,如若不然,这次老太太过寿,她也不会这么早就亲自带着儿子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这样想着,严夫人眼底带着骄傲转头看了儿子一眼,却发现严从柏这时正窘得面红耳赤。
严从柏生来聪敏,又出生在严家这等诗书传家的人家,很小的时候便在家中长辈的启蒙下开始读书,他也没辜负长辈们的期盼,十五岁时就中了秀才,经过三年时间的沉淀,觉得今年有望中举,这才决定参加今年的秋闱。
虽然读书有所成,平时在长辈面前也表现得很是沉稳,但严从柏却鲜少有与姑娘家相处的机会,就连他院子里服侍的人,也大多是小厮,必须用的丫鬟,也都是严夫人精挑细选过的,绝对不会有那等成天里想着魅惑主子的。
前些日子与顾家大姑娘定下亲事,又听人说顾家大姑娘最是温柔贤淑,严从柏哪里能对未来妻子没有任何的想象,所以这时发现屏风后面有了人影,才会突然如此紧张。
老太太看着严从柏,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在连连点头。
这孩子一看就不是个奸滑的,人上进,品性又好,与温顺的澜姐儿倒也确实是良配。
于是,待严夫人又多了几分热忱。
严夫人自然能察觉得到老太太态度上的变化,面上笑容也加深几分。
今天是老太太寿辰的正日子,想着老太太这里定不会断了人,严夫人又与老太太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儿子在丫鬟的引领下出去了。
直到两人走远,老太太才笑着看向屏风后面,“人都走远了,你们还不赶紧出来?”
姐妹几人这才嘻笑着走了出来。
方才没看到人,顾青芙几人就打趣不止了,现在亲眼见了严从柏之后,哪里能就此简单放过。
“大姐姐,咱们可都看到未来姐夫长什么样子了,确实是一表人材,就是不知道大姐姐自己满不满意呢?”
然后,几位姑娘便跟着起哄,非要让顾青澜亲口说出“满意”两个字来,直臊得顾青澜双颊遍布红晕。
“你们这些丫头,还不赶紧放开你们大姐姐,没见澜姐儿都已经不会说话了吗?”就连老太太,被孙女们的活泼感染,也跟着打趣了一句。
有了老太太发话,几位姑娘倒也不再打趣顾青澜了,而是争相到老太太跟前拜寿讨红包,老太太也都一一笑着允了。
到这时,顾青澜才算是松了口气。
回想起方才见到的严从柏,顾青澜面上尚未褪尽的红晕便又加深了些。
自从亲事被提上议程,顾青澜心里其实一直都很忐忑。
最开始她的婚事是陈氏在操持的,她那时也只暗地里揣测,不知道母亲会看上哪家的少年郎,却没想到会从顾青未那里得到那样一个完全不在她想象之中的答案。
再后来,她的亲事被老太太指名交到秦氏手里,秦氏又替她选了严家公子为未婚夫婿,顾青澜放心的同时,也不只一次的在心里想象严从柏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将来她嫁过去之后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中间经历了陈氏不遗余力的算计,顾青澜一度曾对自己的亲事灰心失望过,但直到亲眼见到了未来夫婿的样子,她才重新对未来拾起信心。
严夫人,看起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与她的母亲陈氏并不一样,严公子也是个温润君子,将来她嫁进严家,只要她一心一意侍奉公婆,与夫君好好过日子,是不是便能安宁平顺的过完这一生?
生平第一次,顾青澜有了这样的期待。
顾青未看着低头含羞的顾青澜,心里便是一声轻叹。
哪个少女不怀春?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翩翩君子,更是自己的未来夫婿,顾青澜对严从柏有期盼,正是皆大欢喜之事。
不知不觉的,顾青未便想到了自己的曾经。
曾经,她对宁致远,也是有过这样的心情的。
从清河远嫁京城,周围都是陌生之人,那个将与她共度一生的人待她小意温柔,极尽体贴,对一个心里正无着落的少女来说,这样的温柔,叫她如何能够抗拒?
现在想起来,当年的宁致远用他的温柔,织就了一张细密的情网,而她这只飞舞不定的小小飞蛾,便这样一头扎进那网中。
然后,她感受到了短暂的甜蜜,深切的痛苦,无尽的后悔,直到最后心灰意冷。
再然后,几十年的时间,也就这样过来了。
定国公夫人脸上多年如一日的端庄温和的笑容背后,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再也不在乎那个本该是她最亲近的男人了而已。
顾青未想到这些往事,心神便有些恍惚。
那么多年的孤寂,那么多年的冷眼观望……
幸好。
幸好她重生了,那些对她来说已成往事的事,还没有发生过,也再不会发生。
低下头,轻轻抿唇一笑,顾青未和姐妹们一起,簇拥在老太太身边,享受这一刻的安宁与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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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意外(推荐票2800+)
顾青未与姐妹们一起哄得老太太乐呵了半天,直到老太太这里开始有拜访的老夫人、夫人们,她们才出了延寿堂,去了莲池小榭。
顾家的园子里有一处莲池,这莲池不小,池边修了一座格外雅致的小竹楼,便是莲池小榭。
今天老太太过寿,随着长辈们一起前来的各家小姐必不会少,所以秦氏也是给府里几位姑娘们下了任务的,她们需要招待好前来顾家的各府小姐。
这其实也是秦氏在用实践教导姑娘们人情往来,为了今天,前些日子秦氏没少提点着女儿以及侄女们。
顾青未几人到了莲池小榭不久,便有丫鬟陆陆续续领了来作客的小姐们前来。
都是清河县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有几分交情,再加上今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都是来顾家作客,彼此间纵是有什么小矛盾也绝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一群小姑娘倒也处得热闹。
顾青未有过前世的经历,这样的小场面应付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
她的表现倒是叫这些作客的小姐们颇为惊讶。
顾家的七姑娘最受老太太宠爱,这谁都知道,她们还知道,这顾家七姑娘性子有些高傲,就是与族中姐妹也少有往来,却不想今日一见,与从前所见倒是有了不小的转变。
不管这些作客的小姐们心里是如何想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气氛还算好。
秋岚就是在这时候进的莲池小榭。
见秋岚突然进来,顾青未便微微挑了挑眉。
先前她交代给秋生的那件事,虽然已经有些放心,但到底仍唯恐有个万一,所以今天她只把画屏带在了身边,而把秋岚留在了未明居里。
那么,秋岚此刻突然到来,是秋生那里有什么消息了?
那个人,还真能蠢到选了老太太寿辰这天把事情闹出来?
心里这样想着,顾青未与姐妹几个打了声招呼,便与秋岚出了莲池小榭。
“秋岚,可有要紧之事?”顾青未问道。
秋岚压低声音回道:“姑娘,秋生那里传了消息过来,您让他看着的妇人,今天一早就独自来了咱们府里附近,还使了银子给门房上的小厮进了府,还托那小厮给府里哪位主子递了消息,不知道是想见何人。”
顾青未略放了心。
没有把怀哥儿带上,想必她也不是想把事情闹出来,而是想,见见三叔?
“她在哪里?”顾青未一边问着,一边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不得不说,那妇人的胆量不小,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趁乱混进了府里,只是想见见三叔,还是另有所图,顾青未不能肯定。
“秋生说,她去了小花园里的亭子。”
小花园界于内院和外院之间,平常进出府里的人也不会在那里停留,那个亭子更是隐蔽,在那里与人见面倒也是个好选择。
顾青未不再说话,领着秋岚匆匆出了内院,秋生已经等在了二门上。
一看到顾青未,秋生面上的焦急之色便缓了缓,简明扼要的将自己所见说了一遍:“……那个女人去了亭子没多久,三老爷就过去了,然后,二夫人许是看到三老爷有些不对劲,也跟着过去了……”
顾青未猛然顿住脚步,“你说,二婶你去了那边?”
秋生不知所以,点了点头。
顾青未心里便是一急,行走之间便又快了几分。
她都已经千防万防了,本以为二婶与那妇人无论如何都不该有交集,怎么还是被二婶撞见了这件事?
正凝眉间,三人已经来到小花园外。
顾青未一眼望过去,就见二婶林氏正躲在一丛开得正艳的花丛后偷偷往亭子那边张望,估计林氏自己以为做得很隐蔽,殊不知已经引起了来往之人的注意。
而亭子里,那天在五味楼里见过的妇人,正揪着三叔顾锦淙的衣袖,泪眼婆娑的哭得可怜不已,三叔不时往外张望着,神情无奈,但又透着些不忍与怜惜。
因离得有些远,听不到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即使是这样,仅凭看到的这些,就已经足够偷看的林氏兴奋了。
二房夫人林氏与三房夫人陈氏不睦,这是顾家上下都知道的,而很少有人知道,为何林氏明明是个爽直又不记仇的性子,偏偏每次看到陈氏都是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还没少刻意落陈氏的面子。
而陈氏从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但被林氏如此对待,却只是一忍再忍,似乎是自知对林氏有所亏欠。
不仅如此,二房的五少爷顾亦和,与三房的四少爷顾亦琅,本是最亲近不过的堂兄弟,却从没玩到一起过。
这一切,都只因为十几年前,魏太姨娘的那次调包之举。
林氏险些丢了亲生儿子,自当年的事情真相查明之后,就怎么看陈氏和顾亦琅都不顺眼,她又是个不会藏着掖着的性子,自然不会给陈氏好脸色看。
而陈氏,当年之事虽不是她起的意,但若不是她在魏太姨娘跟前报怨,魏太姨娘也不会做出调包的事来,所以只要面对林氏就总觉心虚,所以才忍了这么多年。
顾青未记得,前世三叔与这妇人的事,就是先被二婶林氏无意间发现了,才会彻底闹开来。
林氏对陈氏有怨,在发现向来表现得温柔专一的小叔子居然与这样一个妇人有着牵扯时,只想着借此事定能让陈氏受到打击,哪里能多想,于是顺势就放任事情闹开,却没想到,这件事后来会闹得人尽皆知,不仅让陈氏难受了,也让全清河的人都认清了顾家三老爷的另一面,同时也令顾青澜失了严家的那门亲事,间接造成顾青澜后来不得不低嫁去了魏家。
顾青澜在魏家过的什么日子,林氏也是看在了眼底的,所以后来顾青澜走投无路之下回到顾家,心中存了愧疚的林氏是整个顾家待顾青澜最好的人。
林氏确实是想弥补自己给顾青澜带来的伤害,但那时的顾青澜已经受尽了搓磨,又岂是她能弥补得了的?
顾青未不想看到这两个人将来都痛苦,所以当然不能让林氏像前世一样把事情闹大。
她抬手,轻轻拍在了林氏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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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压下
啪!
很轻微的声音,因隔着衣物,还显得稍有些沉闷。
但对正专心窥视着亭子中情形的林氏来说,这声音无异于耳边突然响起的惊雷,甚至骇得她浑身一颤。
无论有怎样的理由,躲在暗处偷窥都不是光明正大的行为,林氏僵硬着身子回过头,待看到出现在身后的是顾青未,便很是明显的松了口气。
“欢姐儿,怎么是你啊,可把三婶吓了一大跳。”林氏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道。
自从上次顾青未去了顾青华那里送东西,林氏再看这个侄女便亲热了许多,她最怕是被熟悉的别家夫人们看到自己此刻的行径,若是顾青未的话,倒是无谓。
“二婶,您在这里看什么呢,祖母方才正问起您,厨房那里出了点小问题,管事的没找着您,不得已之下报到了延寿堂去……”顾青未睁着眼睛说瞎话。
老太太的寿辰,秦氏作为当家夫人自然很忙,所以许多事便分摊给了几个妯娌,而林氏,就分到了厨房这一块。
别说厨房里的人都知道今天有多重要,绝对会万分仔细的做事,就算厨房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有秦氏和顾家其他几位夫人在,又怎么会把事情报到延寿堂去。
林氏这时满心都被小叔子和那妇人之间的事充斥着,哪里能细想,闻言心里便是一惊,有心想回厨房看看,却又不想放过眼前这个可以恶心陈氏的机会。
就算陈氏去了家庙,但她难道还不能让人把消息传进去?
只是有些可惜,不能亲眼看到陈氏的精彩表情了……
这样想着,林氏面上便现出犹豫来。
顾青未见状便作势要往亭子那边张望,“三婶,那边有什么呀,您看得这般入迷?”
被顾青未的举动吓了一跳,林氏哪里还顾得上犹豫,一把便拉着顾青未往回走,还笑着掩饰道:“欢姐儿,那里能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赶紧回去吧,这时候府里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心里却是骇了一跳。
林氏可是知道大嫂是如何宝贝欢姐儿的,亭子里顾锦淙和那妇人虽然没有什么太露骨的举止,但到底也不好叫欢姐儿这孩子看到,若是被大嫂知道因为她而让欢姐儿看了这些长辈之间的丑事……
与秦氏妯娌多年,林氏是不想犯秦氏的忌讳的。
至于三老爷和那妇人之间的关系嘛,既然知道有这个人,难道她还能查不到事情的真相吗?左不过让这件事再多瞒上一段时间罢了。
顾青未被林氏拉着回了内院,之后林氏匆匆去了厨房,再三嘱咐让顾青未赶紧回莲池小榭。
顾青未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待林氏走远,却顿住脚步回头吩咐秋生:“秋生,你去府门口等着,一会儿会有人过来找你,你领着人把留在客栈的那个孩子接到府里来,记得,回府时从后门走,不要让旁人看到那孩子了。”
秋生心中微凛,行了礼便匆匆离开。
顾青未则带着秋岚去寻秦氏。
秦氏这时正忙得恨不得分成两个人,不仅要安排寿宴各项事宜,不时还有交好的夫人与之叙话,心里又挂念着本该早几日就到清河的娘家人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消息,看到顾青未过来,她神色微松,“欢姐儿,你不在莲池小榭替母亲招待客人,怎么来了这里?”
顾青未瞧了瞧四周来往的人,寻了个隐蔽的角落与秦氏过去,便凑到秦氏耳边低声把顾锦淙与那妇人的事说了一遍,“上次女儿出门时,在五味楼见过那妇人一面,那时她身边还带了个十岁左右的哥儿,那孩子,长得与三叔有五六分相似。”
说完这些,顾青未还着重点出二婶林氏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秦氏听了心中便是一震。
三老爷顾锦淙是庶出,自幼又没表现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待年纪渐长之后,便分管了一部分的顾家外面的庶务。
顾氏这种大族,除了族产之外,其他维持族人生计的产业也是不少,顾锦淙便负责的是各处的田庄。
因为很多这些田庄多是在城外,甚至还有许多是在外地,所以顾锦淙经常会外出行走。
在秦氏眼中,这个小叔子虽然经常出门在外,但与三弟妹却是极为恩爱的,每次出门回来也都不会忘了带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给三弟妹,每次小叔子回来,三弟妹都能一连高兴上好几天。
只怕陈氏从来没有想过,她以为的恩爱不疑的夫君,竟然早早就在外面养了人,还有了一个已经近十岁的儿子!
秦氏心中有些震动,她是长嫂,与小叔子不会太过亲近,没能发觉异常倒也不足为奇,可陈氏与顾锦淙乃是结发多年的夫妻,又从来都是那样举案齐眉的恩爱模样,竟然也没发现顾锦淙早在外面有了人,是陈氏太大意,还是顾锦淙太会伪装?
震惊过后,秦氏听顾青未提到二弟妹也看到了顾锦淙与那妇人见面的情形,便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完全压下来了。
林氏这些年卯了劲儿的与陈氏作对,又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正准备吩咐人,林氏又听顾青未道:“母亲,女儿已经吩咐了秋岚的弟弟秋生等在门口,您赶紧着几个人去将那孩子悄悄接到府里,还有那妇人……”
林氏有片刻的惊叹。
她都还没思考出对策,欢姐儿就已经想好了辄,她的女儿,什么时候已经成长到如此程度了?
不过,林氏很快就放下了心中的惊讶,早在先前顾青未说出了对七房之事的看法,她就已经发现自己的女儿这不同凡响的一面了,更别说还有后面顾锦琳的事。
连连点头,她一面吩咐人跟着秋生去把那孩子暗中接回来,然后又叫了身边几个心腹嬷嬷去小花园里盯着,只等三老爷一离开,就把那妇人带进后宅先看起来。
今天可是老太太过寿,府里宾客不少,万一被二弟妹把事情闹开,岂不要被不知道多少人看了顾家的笑话去。
第57章 表哥(推荐票3000+)
顾青未见秦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这才安下心来。
事实上,如果三叔只是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如今这年代对男子的要求实在是很低,这样的事就算传出去,也不过是被人说上一句“风流”罢了,顶多是因为顾家那“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旁人会笑话几句。
可偏偏,她三叔养的这个妇人,还不只是一个外室而已。
好在现在事情暂时被压下来了,否则……
严夫人和严从柏今天可正在顾家,若是在这个时候闹出来,纵然严家不会退亲,但将来顾青澜又能得几分他们的欢心?
顾青未和秦氏也没有多的时间感慨,便有婆子来报,秦氏的娘家人到了。
秦氏一听,便忙带着顾青未往外赶。
老太太做寿,秦氏的娘家人自然不可能不来,原本秦氏早就已经收到信,娘家嫂子带着侄儿一起来清河,应该会在老太太寿辰的前几日抵达顾家。
秦氏也早早的将院子收拾好了,就等着娘家人到来,谁知道本该提前几天到达的一行人,竟然半道上出了问题推迟了行程。
所以这几天,秦氏没少跟着暗暗着急,现在好不容易娘家人到了,她也是狠松了一口气。
秦氏带着顾青未还没迎到二门上,就见到了秦氏娘家大嫂、顾青未的大舅母卢氏,以及被卢氏领着的秦朗、秦明两人。
卢氏比秦氏要年长几岁,面容端庄秀丽,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一见了秦氏就紧紧握着秦氏的手,目光在秦氏和顾青未身上来回打量,嘴里连连说着“好”。
太原秦氏与清河顾氏同为五姓七望之一,仅在前朝,清河顾氏出了不下二十位宰相,奠定了一流世族的地位,而太原秦氏,声势也半点不比顾氏弱,甚至因其影响力,还有“天下秦氏出太原”的美称。
两大世族世代通婚,守望相助。
但两家到底相隔甚远,秦氏自从嫁到顾家来,也鲜少有回娘家的机会。
顾青未长到这么大,也从未与回过外祖家。
算起来,这是九岁的顾青未第一次见到大舅母和两位表哥。
卢氏作为秦家的宗妇,同样出身五姓七望的范阳卢家,她嫁到秦家已经多年,当年秦氏尚未出嫁时,便与这位嫂嫂极为亲厚。
与秦氏携手去了内室,卢氏拉着顾青未的手,满脸的感慨与慈爱,“这就是欢姐儿吧,当年接到你的信,知道你生了个女儿,我也为你这儿女双全的福气高兴,只是一连这么些年,竟然都没有机会来看看欢姐儿。”
说完让身边的仆妇递上来一个匣子,直道只是些小玩意儿,拿给欢姐儿随意把玩。
顾青未在看到秦氏点头之后接过那匣子,又向卢氏道了谢。
她当然不会真的以为这匣子里装的是些小玩意儿,不过这是大舅母对自己这个外甥女的一片心意,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倒属其次。
前世的顾青未直到出嫁时才第一次见到大舅母,这一世因为她插手顾锦琳的事,让老太太办了这次寿宴,倒是提前见到了大舅母与两位表哥。
见顾青未不时看向两位表哥,卢氏便笑着介绍:“欢姐儿,这是你两个不成器的表哥,大的这个是朗哥儿,小的是明哥儿。”
秦朗今年十七岁,着一袭儒袍,身材颀长,温文尔雅,比先前见过的未来大姐夫严从柏还要出色几分,他之所以会跟着卢氏一起来顾家,却是准备老太太的寿宴过后就与卢氏一起上京城准备明年三月的春闱。
说起这位表哥,顾青未对他也算是知道一二。
出身不凡,又生来聪慧,虽出生于世族,却在读书上有格外的天赋,十一岁中秀才,十四岁中举人,若不是当时太过年少被先生劝着沉淀三年再参加春闱,说不定就会接着下场了。
如今三年过去,无论是秦朗自己还是他的先生,都认为他这次下场定能有不凡的建树,正好又碰上顾家老太太过寿,卢氏便拍板决定,带着他先去参加老太太的寿宴,之后再一起上京城备考。
身为秦家宗妇,卢氏为了秦朗进京参加春闱而放下秦家的事远上京城,也足以叫人道一句“天下父母心”了。
顾青未记得很清楚,明年三月的春闱,这位表哥确实以十八岁的年纪考中进士,而且殿试时还被点中一甲三名的探花。
后来顾青未嫁到京城去,也曾偶尔听人议论起这位表哥,道是若不是表哥这世族子弟的身份,便是状元他也不是不能做。
这样年轻有为的少年公子,自然称得上是瞩目了。
顾青未想到,先前考虑到自己的婚事时,她还曾想过秦家的几位表哥,秦朗表哥虽然比她大了八岁,但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只不过很可惜的是,秦朗表哥早就已经定亲,只等着春闱之后就成亲了。
秦朗是没有可能了,顾青未便将目光放到了秦明身上。
卢氏只得两个儿子,便是秦朗与秦明,秦明今年十三,与倍受瞩目的兄长不同,秦明性格算是飞扬跳脱,仅在卢氏身边安静站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对着打量他的顾青未不时做个鬼脸,眼中的热忱足以让人看出他的真诚爽直。
在秦朗的光环之下,顾青未对秦明这位表哥了解倒是不多,不过相比起来,若真要让她在这两人之间选一个嫁了,她倒是宁愿选秦明。
秦家长房嫡次子,身份不低,又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哥哥顶着,注定能平安喜乐的过上一生,还不像秦朗一样身上担着家族的重任,嫁给这样的人无疑符合顾青未想要自在轻松活一世的初衷。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闪过,顾青未又不觉有些失笑。
她现在可才九岁,就已经考虑起这么远的事来了,若是让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怕会把人大牙都笑掉。
不过,秦明表哥到底有没有定亲呢?
早早定亲,还是与舅家表哥定亲,总好过日后再莫名其妙与宁致远扯上关系吧?
第58章 紧迫
而这时,秦氏与卢氏却说起了卢氏一行,行程被推迟的原因。
“……本以为能提前个四五日到清河的,却不想半道上被大雨堵了好几日,听说今年自打开了春,长江、黄河沿岸就大雨不止,这雨再这样下下去,也不知长江、黄河的河堤能不能撑得住。”卢氏说到这里,语气中便多了几分担忧。
虽然秦氏一族所在的太原不是长江黄河流经之地,但山西境内可有不少地方是黄河的流经之地,真要是黄河决堤了,对秦氏一族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重要的是,一旦发生决堤之事,必然会造成不知道多少的百姓伤亡,到时的惨状简直难以想象。
“听说黄河中下游情况还算是好的,长江流域的情况还要严重几分,沿岸百姓更是担忧不止,生恐发生决堤之事,不过对于这样的担忧,官府已经出面稳定人心,道是工部去年秋冬才重修了长江、黄河沿岸重要的堤坝,绝不会发生百姓们担忧的决堤之事,这才让百姓们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卢氏说起这些,却叫秦氏心里一沉。
她还记得,上次在讨论关于顾锦琳之事时,顾青未所说的,在她做的那个梦里,今年春汛,长江下游决堤,百姓死伤无数,工部尚书常家大老爷因此被牵扯进贪腐案之中,常家受到牵连举族流放,唯女眷得以幸免。
老太太能下定决心支持顾锦琳和离,最重要的也是担心顾青未这个梦会成真。
秦氏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但此刻听到卢氏这番话,却莫名觉得心惊胆战。
“……婉清,这次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建议我们不要走水路,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卢氏道。
卢氏本来是打算走一段水路的,可秦氏的信上却点明让她们避开水路,因想着左不过多走上两天,也就没有走水路。
现在想想,要是半道上出了什么事……
所以,卢氏对秦氏可谓是感激不已。
秦氏这时仍震惊着,她当时写信回娘家,也只是想着以防万一这样提了一句,没想到竟然真的……
难道,欢姐儿的那个梦,真的就要成真?
这样一想,秦氏便有些心神不定。
如果真是这样,那小姑顾锦琳与常进州和离的事,就断断不能再拖下去了。
因为知道常家必定不会轻易松口让顾锦琳带着孩子和离,秦氏与顾锦源原本想的是与常家先僵持个一段时间,常家既然已经有了后,想必也不会死咬着顾锦琳和腹中的孩子不放,到时顾家再退个半步,这件事也就解决了。
可现在算算时间,春天可过去一大半了,谁知道那长江决堤发生在什么时候,若是到事情发生了顾锦琳还没与常进州和离,那小姑岂不是要受到牵连?
有了紧迫感,秦氏也不敢大意,把卢氏和秦朗秦明安置好了,就立即让人去给顾锦源送了信。
接下来就是热闹的寿宴,老太太儿孙满堂,那众多的儿孙一一拜寿的热闹场景,可是叫不少宾客心生艳羡。
老太太的寿辰就在这样的热闹之中落下帷幕。
吃了宴席,就有不少来客先后散去,只余与顾家关系极为亲近之人,就比如说卢氏和秦朗秦明,以及顾家的姑爷常进州。
常进州自然是在寿宴上露了面的,甚至在席上还不只被一个人恭喜他终于要有后了,可即使是这样,常进州面上的笑容仍然显得勉强。
事实上,若不是顾忌着这是顾家老太太的寿宴,常进州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待寿宴结束,周围再没那么多人,常进州这才阴了脸。
他现在很是后悔,后悔先前顾家来人接顾锦琳时,不该让有了身孕的顾锦琳独自一人先行一步回顾家。
常进州与顾锦琳成亲十三年,要说他对顾锦琳这个妻子确实非常满意,出身名门不说,性格也不像其他名门贵女那般骄纵,虽然仍带着些天真,但孝顺公婆照顾自己这个夫君,却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绝对叫人找不出任何的不是来。
若不是这十三年来都未得一男半女,常进州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别无遗憾。
可偏偏,他的妻子,成亲多年都未能生下儿女。
这些年来,因为膝下无子,常进州不是没有想过要纳妾,可一来当初有言在先,三十无子方可纳妾,二来常进州也确实待顾锦琳有些情意,所以一直也没提出来。
可今年翻了年,常进州就快满三十了,他从前可以按捺心中的焦急,现在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数遍身边,有哪个男人三十了还未有子女?
而且还有个想孙子想得都成心病的常家老太太天天念叨着,常进州待顾锦琳的耐心,也就这样一点点消磨殆尽。
所以,常老太太写信回娘家让挑个合适的妾室人选时,常进州虽然知道,却也没有阻止。
待常老太太那远房侄女被接到常家,母子两都没把真相告诉顾锦琳。
老太太的打算是,待顾锦琳生辰过了,再把这件事摊开来同她讲,她要是明理,自然不会阻拦常进州纳妾,就算她不同意,那三十无子的期限眼看着就要到了,难道她顾氏女就能逼着夫君绝后?
常进州并不认为自己母亲的做法有什么错的,他甚至觉得,他已经给了顾锦琳这么多年的宽容,自认已经很对得起顾锦琳了,总不能真因为顾忌着她会不会伤心就一辈子无儿无女吧?
这七出之中,可是有“无子”这一条呢。
所以后来,明知道自己那“表妹”是使了手段,但早就已经把这个“表妹”当作是妾室的常进州仍半推半就的与其成就了好事。
他只是没想到,他不过把洞房的日子提前了那么一点,顾锦琳就发现有了身孕,且就这么一次,他那“表妹”竟然也有了身孕,从而将事情闹到这样僵持的地步。
后来顾家老太太过寿,使人来接顾锦琳回娘家,常进州也是考虑到唯恐让家里两个有孕的女人彼此相对着别出了什么事,后来才松口让顾锦琳先回顾家。
第59章 常进州
常进州本以为妻子只是先他一步回娘家,待他去了顾家为老太太贺完寿,顾锦琳自然也就该与他一起回常家了。
可是现在,常进州却并不那么笃定了。
因为那个所谓“表妹”的事,大舅子先前就已经亲自去过常家表明了他以及顾家的态度,常进州对顾锦源这个大舅子本就有几分畏惧,生恐提前来顾家又会被大舅子数落,所以明明在老太太寿辰前两天就到了清河,偏将自己到了的消息瞒得死死的,直到正日子才上了顾家的门。
到顾家第一件事,常进州就想先去老太太那里请个安,顺便见见顾锦琳,没想到老太太不见他不说,他连后院都没跨进一步,更别提是见到顾锦琳的面了。
后来被领着去见了顾锦源,顾锦源偏又对他所有关于顾锦琳的问题都视而不见,压根儿就不提起这件事。
常进州这才觉得不对劲。
所以,寿宴一毕,一见顾锦源身边有了空闲,常进州便挤过去,两人一起去了顾锦源的书房,他沉着脸道:“大舅兄,锦琳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们如此阻拦我见她,到底是何用意?”
顾锦源这时才送走了来贺寿的重要宾客,就得了常进州如此质问,再想到这道貌岸然的常进州做出来的恶心事,同样没有好脸色。
先前是不想在老太太寿宴上闹出什么事来,但现在既然寿宴已经结束,大办寿宴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两家注定了不会再做亲家,又有秦氏送来的信在先,顾锦源也没了顾忌,“常进州,你也不用叫我大舅兄了,锦琳已经决定要与你和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回常家,你若是真的还存有几分对锦琳的情意,就写了放妻书送来,若你不愿写放妻书,顾家也可以退一步,你写了休书也是一样。”
“反正,你们常家也不是没想过借这‘无子’一条逼迫锦琳给你纳妾,不是吗?”
顾锦源的声音里带着冷意。
作为顾氏一族如今的掌舵者,顾锦源本就有十足的威严,如今这一冷下脸来,即使常进州自诩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时之间也觉有几分胆寒。
但,意识到顾锦源的意思之后,常进州却差点没跳起来,按下心中的惧意,他扬声道:“不可能!我不会休妻,也不会与锦琳和离,锦琳肚子里的是我常家的血脉,断不会容他被带回顾家!”
想了十几年的儿子,如今顾锦琳总算是有了身孕,常进州怎么可能让她带着孩子和离?
顾锦源不为所动,“你常家的血脉,如今可不只锦琳肚子里这一个,你那个被精心挑选了出来做妾的‘表妹’,如今不也同样有了身孕吗,既然你舍不得那一个,还作出这副同样舍不得锦琳和她腹中孩子的样子,常进州,你不觉得恶心吗?”
常进州瞬间涨红了脸,他长相属于斯文有礼那种类型,这时却显得很是狼狈。
常家向来自诩书香门第,但这种与上门作客的表妹无媒苟合的事,说出去确实难听。
可尴尬之后,常进州却又有些不服气,他重新昂着头:“大舅兄,这件事也不能全怨我,锦琳十几年都没有身孕,而且那三十无子才可纳妾的约定眼看着今年就要到了期限,母亲替我挑选妾室有何不对?”
“那你觉得你做得很对?”顾锦源斜了常进州一眼,轻飘飘地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把这件事传出去,看看世人到底会如何评价你这种行径?”
常进州一窒。
即使有顾锦琳多年无所出的理由在前,但他那表妹毕竟不是他纳进门的妾室,这这种行径,又怎么可能得到旁人的认同?
自知说理说不过顾锦源,常进州便放弃继续游说,而是直接表明态度:“无论如何,我以及常家都不可能同意锦琳带着孩子和离,若锦琳铁了心要和离,孩子也必须送回常家!”
常进州这时也颇为恼怒。
丈夫纳妾,这种事哪家没有,偏就顾锦琳如此善妒,只因为这样就非得要和离。
常进州是想着要晾一晾顾锦琳,他就不信顾锦琳是真的要与他和离,只以为这是顾锦琳和顾家刻意要与他讨价还价,目的就是逼迫他同意将那与他成就了好事还有了身孕的表妹送走。
既然如此,他就顺着顾家的说法,难道顾家还真能看着顾锦琳和离不成?
不过,无论如何,关于孩子的事,却是绝对不能松口的!
顾锦源却不管常进州是什么想法,“既然你也同意和离,那就尽快准备好放妻书吧,趁着你人在清河,把这件事了结了也好,锦琳如今正有着身孕,可没那么多精力再回常家与你掰扯这些丑事。”
“至于锦琳腹中的孩子……”
直视着常进州,顾锦源冷笑一声,“也必须被锦琳带回顾家,由不得你作主!”
见顾锦源如此强硬,常进州突然便有些恐慌,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但顾锦源这说一不二似乎完全不容他分说的语气,也惹恼了常进州,他道:“无论如何,锦琳现在还是常家妇,她肚子里的也是常家的血脉,凭什么由不得我作主?”
他以为顾锦源会生气,却见顾锦源突然笑了。
“想当年,常家向顾家求亲时,态度可是放得十分的低,怎么,如今以为有了个做工部尚书的大伯,就能把我们顾家踩在脚下了?”
“你可别忘了,我顾氏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以为,一个工部尚书能压得下顾家?”
顾氏一族千百年传家,仅在前朝,就出了二十余位宰相,那么多年的经营,即使如今的顾氏已经没有了世代传下来的特权,但就连皇室都不敢明着打压世族,仅凭一个出了个工部尚书的常家,就能不把顾家放在眼里?
常进州无话可说,下一刻,就见顾锦源从拉开书桌下的抽屉,将一个信封推到他面前。
“你们常家出了这个工部尚书就志得意满,这些年也没少打着这个旗号为自己牟利,打开看看,不知道顾家收集到的消息完不完整……”
第60章 和离
“如今确实不是世族的天下,可我顾家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顾家人不欺人,却也不能被旁人欺了去……”
常进州浑身一僵。
常家原不过是个小有势力的小家族,当年常进州能娶到顾氏大小姐,也是走了大运。
这些年,靠着与顾家的姻亲关系,常家没少借着东风发展,后来又出了个二品京官,一部之首,当然难以避免的就有些膨胀起来。
常家族里远离京城,但常家大老爷这块招牌在当地却是极为管用的,借着这块招牌,常家这几年在当地可谓是风光无限,无人敢惹。
常家族人也是不少,这样一来,难免的,就有常家族人借着常家大老爷的势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来。
常进州勉强镇定下来,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几页薄薄的纸张。
“某年某月某日,常某某强抢有夫之妇,并不慎将其夫打死,推小厮顶罪,当地父母官慑于常尚书之威,草草结案……”
“某年某月某日,常某某欲贱价买商铺不成,将一家老小五口活活烧死,并将商铺据为己有……”
“某年某月某日,常某某……”
一条一条看下去,这单薄的纸张上记载的,却十有八、九与人命有关,犯事的,都是常氏族人。
常进州捏着纸张的手不由有些轻颤。
大周朝虽然立国不久,但两代君主却都是明君,如今这位天子更是最痛恨有朝廷命官以手中权势替族人牟利,更别提是常家族人不仅打着常尚书的旗号牟利,还犯下数起人命官司。
常家族里所在远离京城,没被朝中御史们盯上,但若是有人把这上面记载的东西递去京城,以御史们那闻着一点腥气都能死咬着不放的德性,他那位官至工部尚书的大伯,说不定就要被族人给连累了。
常家能发展成如今的样子,这位大伯功不可没,若一旦常尚书出了事,以常家人毫无顾忌的行事,将来……
常进州不敢想象下去。
他抬头看向顾锦源,不敢相信他明明带着笑,却能转手扔给他这样一份足以将常家打落尘埃的东西。
“你看,顾家查到的这些东西就足以让你们引以为傲的常尚书喝上一壶了,不过到底常家与顾家也曾经是姻亲,落井下石这种事,顾家是不会做的,只要你同意锦琳带着孩子与你和离,就再不会有第三人看到这些,很划算,不是吗?”
顾锦源面带微笑,他并不得意,却十分笃定常进州会答应他的条件。
自从决定支持顾锦琳与常进州和离,顾锦源就已经开始着手让人收集这些消息,只是原本也没想着要与常家闹得太僵,但既然如今形势紧迫,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与常家一族的命运相比,就算常进州真的对锦琳和她腹中的孩子有几分不舍,他也一定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更何况,以顾锦源看来,这常进州可不像是舍不得顾锦琳的样子。
“好,我答应!”常进州紧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
然后抓过书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写下放妻书,并注明顾锦琳腹中的孩子随她离开常家,最后沾了印泥摁下手印。
直到墨迹干透,手上的暗红的印泥干涸,常进州仍有些不敢相信,从今天起,他与顾锦琳就真的再也不是夫妻。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紧紧握了握拳,但到底没再说些什么。
“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过上几天,自会有人去常家把锦琳的嫁妆拉回来。我顾锦源说到做到,绝不会有任何关于常家人所作所为的消息从顾家流出。”
顾锦源将话说清楚以后,也不管常进州是什么反应,唤了人将这位前妹夫送了出去。
然后,拿着这新鲜出炉的放妻书去了后院。
无论是顾锦琳还是老太太,恐怕都早就惦记着这件事,如今这件事既然已经办成了,也该叫她们好好高兴一下。
自家女儿和离了,却不伤心反而替她高兴的,只怕也唯有老太太了。
至于做了那么多恶事的常家人……
既然秦氏已经捎来了口信儿,想必欢姐儿的那个梦有很大可能会成真,到时候,不用旁人从旁推动,常家也自会分崩离析。
顾家,只不过是多等上一段时间,就能看到常家有什么样的结局,何乐而不为?
后宅里,顾锦琳自从寿宴结束就一直有些坐立不安,时刻揣测着兄长与常进州提及和离一事时,常进州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要是他执意不肯让她把孩子带离常家,又该怎么办?
三十岁才有了身孕,对如今的顾锦琳来说,腹中的孩子比一切都重要。
好在,顾锦琳没有忐忑太久,顾锦源来了后院,并把常进州亲手写下的放妻书递给了她。
“这下你该放心了,以后你与孩子就和常家没有任何的关系……”顾锦源道。
不仅顾锦琳放下心来,就是老太太,也同样眉开眼笑。
对一个女人来说,无论是和离还是被休弃,都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但比起这些外在的东西,老太太更希望被她宠着长大的女儿将来能够过得好。
然后,几人便说起顾锦琳的将来。
“……过几天就让人去常家把锦琳的嫁妆拉回来。”顾锦源道。
并非他在意那些东西,而是只要一想到常进州对妹妹做的那些事,他就恨不得与常家没有任何关系,反正如今顾锦琳与常进州已经和离了,拉回嫁妆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在大周朝,男女和离,女方不仅会索回嫁妆,男方还得付给妻子三年的用度。
不过,以顾锦琳及顾家如今对常家人的观感,他们才不屑拿常家的一针一线。
有了这纸放妻书,老太太的寿宴才算是真正完美落幕。
因不想让顾锦琳想起伤心事,无论是老太太还是顾锦源和秦氏夫妇,都没有提顾锦琳以后的生活,只安慰她让好好在家里住下,将来生个大胖小子。
倒是顾锦琳自己,主动提到了这一点。
“母亲,当年您和父亲给我的陪嫁不少,这些年也都没有动用,那些田庄的出产和租子足以够我和孩子的用度,其他铺子店面,除开在清河的这些,其他的大多低价租给了常家的族人,我想把这些都收回来,或另外租出去,或做点什么小生意赚点胭脂水粉钱,您觉得怎么样?”顾锦琳道。
第61章 盘算
顾锦琳乃是顾家的明珠,当年又嫁的是无法与顾家相比的常家,老太太当年自是更为心疼,嫁妆当然就备得足足的,唯恐她在常家受了什么委屈。
因想着顾锦琳以后都要生活在常家,所以老太太替她置的产业有一半多倒是在常家所在的邻县。
顾锦琳是个不喜欢经营这些的,嫁去常家之后,有常家人看上了她名下的店面,她也不在乎那几个租子,就把铺子都以比市价低的价钱租给了常氏族人。
如今她既与常进州和离了,当然不能再如往常这般行事。
事实上,顾锦琳是刻意提及对以后的打算的。
她知道老太太心疼她,兄嫂也不会在乎多养她和孩子两个人,可她也知道,她毕竟是和离归家的女儿,即使母亲和兄嫂不在意,顾家这么大一个家族,难免会有人暗地里说酸话。
与其将来因这些琐碎之事闹得不愉快,倒不如一早就摆明态度,也免得将来让兄嫂难做。
她手里有银子,也有嫁妆傍身,自然没人能说出她和孩子是靠顾家养着这种话来。
“……母亲,大哥大嫂,自今日起,琳琅阁的一应用度,包括下人的月例都由我自己来出,锦琳和离归家,能得母亲和兄嫂怜惜已是大幸,其他的……”
老太太和顾锦源夫妇也明白顾锦琳的意思,想要安慰她几句,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倒是老太太突然想起了顾青未说过的那个周谨之。
“琳姐儿,你将来,有什么打算?”老太太问得有些隐晦。
顾锦琳先还有些莫明,她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对将来的打算了吗?
但看到老太太那隐晦的表情,便明白了老太太这是在说什么了。
顾锦琳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才拿到放妻书没一刻钟呢,母亲就关心起她将来是不是会再嫁了。
说心底话,顾锦琳也不确定将来会不会择良人再嫁,她毕竟才三十岁,她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顾家虽然要求顾氏女儿言行端正,但也没强逼着族中丧夫、和离的女儿不许再嫁。
可顾锦琳现在确实也没功夫想这些,她现在最大的心愿,也就是生下腹中的孩子,再好好把他或她抚养长大。
“母亲……”顾锦琳有些无奈地道,“我才刚与常进州和离,您怎么就急着问这个了,要是让人知道我前脚和离后脚就再嫁,还不定得传出什么样的难听话呢。再则,我还有腹中的孩子,如今最该考虑的是如何把孩子抚养大,而不是再嫁与否。”
老太太听了有些失望。
倒不是说顾家养不了顾锦琳母子,而是老太太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总有离开人世的一天,到时候就算老大两口子能护着锦琳,又能护她到何时?
有个男人在身边,至少锦琳将来也不会孤单一人。
到底有些不甘心,老太太便将那周谨之的事说了,“……琳姐儿啊,母亲倒也不是非逼着你再嫁,不过这周谨之不管是才学还是人品都没话说,堪称良配,你不妨认真考虑一下。”
顾锦琳嫁到常家十几年,因此倒也没听说过周谨之的事,这时听了除了感慨几句,旁的想法却是没有的。
老太太也知道这再嫁一事毕竟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先等顾锦琳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吧。
…
待老太太与顾锦琳把话说完,秦氏便想到已经被她身边的人看管起来的那个与顾锦淙在亭子里私会的妇人,以及那个被接进顾家,容貌与顾锦淙很是相似的孩子。
她毕竟只是嫂子,这种事却是不好出面管,总归这件事也不可能完全压下来,还不如早些与老太太禀明了。
“母亲,今天寿宴开始之前,欢姐儿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件事,是关于老三的……”秦氏斟酌着道。
一听到“老三”这两个字,老太太就忍不住沉了脸。
三房的陈氏先前做出那等与卖女儿无异的丑事,一直到现在,听到三房的事老太太都有些不得劲,现在三老爷顾锦淙这里又出了什么妖蛾子?
“老三又做了什么?”老太太想也不想的就认定了不是好事,追问了一句,想起秦氏说的是顾青未发现的,便又使了秦氏把顾青未唤过来,“既是欢姐儿发现的,就先让人把欢姐儿也叫过来吧。”
秦氏点点头,这件事她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仅欢姐儿,二弟妹也知道一些。”
林氏本就因十几年前的往事而对三房不满,如今既然发现了顾锦淙与那妇人明显关系不寻常,又岂有轻轻揭过的道理,今天是被顾青未压下了,若是不然,恐怕这件事早就已经闹出来了。
就算如此,只怕今天一过,林氏就会使了人去查这件事,反正也不可能瞒过她,倒不如先就把她也叫过来。
一听到林氏也知道一些,老太太哪里能不知道秦氏的意思,当即便使了人去把顾青未和林氏一起唤来。
顾锦琳见状哪里能不知道出了大事,当即便站起来想要回避,她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儿,也不适合往娘家的事里面掺合。
老太太沉吟了一下也点了头,允了她回房休息。
倒不是老太太刻意回避着顾锦琳,而是这件事显然不是什么好事,顾锦琳如今有了身孕,还是不要多听这些污秽之事才好。
顾锦琳离开后不久,顾锦淙、林氏、顾青未三人便先后来了延寿堂。
顾锦淙一头雾水,不知道老太太唤他来有何用意,待看到延寿堂里不仅有大哥大嫂,还有二嫂和欢姐儿,不知为何便觉不妙。
林氏看到顾锦淙,又见顾青未也在,心中倒是隐隐明白许是跟她白天发现的事有关,不仅不觉得不对,反而还有些兴奋。
而对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清二楚的顾青未,却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母亲!”
“祖母!”
三人向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看向三人,却没有先问顾青未,而是问了林氏:“老二家的,你下午都看到了些什么?”
老太太也是用心良苦。
顾青未是晚辈,若是让顾锦淙知晓是她先发现了端倪说到秦氏那里去,只怕顾锦淙心里会存了疙瘩,可若发现这事的是林氏,那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了。
林氏是顾锦淙的嫂子,又因当年之事对三房怎么看都不顺眼,发现事情有异又捅到老太太这里来,顾锦淙就算心中不满也只能压着。
这,便是老太太对顾青未的偏爱。
第62章 捅破
老太太这样一问,林氏便肯定了心中猜测,哪里顾得上想那么多,当下就把亲眼所见之事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母亲您可是没瞧见,三弟与那陌生妇人在咱们府里的小花园里就拉拉扯扯的,也亏得小花园向来没什么人过往,否则还不得被旁人指点?”
林氏说话之时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当年魏太姨娘的行径让她差点就替陈氏养儿子,这些年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暗恨不已。
如今陈氏被关进了家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太太消了气才能出来,等她哪日从家庙里出来,从旁人嘴里听说了三老爷居然早就在外面养了人,她的表情该是何等的精彩?
林氏话才说完,顾锦淙就是一阵哆嗦。
白天那妇人使人找上他时,他就一阵的后怕,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是见不得人的,若是被老太太和兄嫂知道,还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本以为他与那妇人的见面很是隐蔽,谁知道竟被看三房不顺眼了十几年的二嫂看了去?
心中一紧,顾锦淙面上却并无异色,他容貌本就不俗,这时又刻意作出诚恳的模样,只一看便让人觉得可信。
若非这样,顾家上下这么多人,又岂会被他瞒了这么多年?
“二嫂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妇人与愚弟没有旁的关系,只是愚弟前些日子去城外田庄时顺手帮了她一把,才会特意上门致谢的,人家也是正经人家的娘子,与我清清白白的,二嫂如此背后编排是非,岂不是得毁了人家的名声?”
林氏听了这话一窒。
她虽认定了顾锦淙与那妇人关系不简单,但到底只远远看了那么一眼,连两人说了什么话都不知道,被顾锦淙这样一堵,哪里能说得出话来。
顾锦淙见状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这时心下也极为恼怒,早说过让那人安安分分呆在城外庄子上,她竟然敢到顾家来找他!
虽然存了怒,但到底是宠了十来年的人,想到那人白天哭得可怜的样子,顾锦淙又心软了几分。
他只想着先把这次的事应付过去再说,但顾青未既然已经把那妇人和怀哥儿接到了府里,又如何能让顾锦淙把事情混过去?
前世因那妇人而闹出的事让顾家上下颜面无存,顾青澜更是因此只能嫁给魏耀祖那样的人,这些又该寻何人说理去?
而且,若真轻轻揭过,事情只怕迟早会发展到前世那一步,她岂能再一次看着顾家因那妇人而倍受指点?
所以,顾青未看着面带恳切的顾锦淙,道:“三叔,那个妇人,上次我在五味楼,也遇到过。”
顾锦淙诧异地抬头,“欢姐儿……”
隐隐知道顾青未接下来要说的对自己来说不会是什么好话,顾锦淙眼中便带了些恳求。
他是庶子,老太太待他本就不甚亲热,后来又因他的婚事而更加离心,若是这件事在老太太面前揭露出来,不仅会让老太太生厌,恐怕连向来待他亲睦的大哥也会看轻他几分,那他以及三房将来只怕会更加不好过……
顾青未却不再看顾锦淙,她转向老太太,“祖母,上回出门时,在五味楼,我曾见了那妇人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哥儿吃饭,那个哥儿,长得与三叔极为肖似。”
顾锦淙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已经不敢去看老太太这时候的表情。
听完顾青未的话,林氏立马露了笑脸,在她以为这次抓不住三房小辫子的时候,欢姐儿却说出了这样的事,林氏是越看顾青未越觉顺眼。
但下一刻,林氏面上的笑容却不得不收敛了。
“砰!”
精致漂亮的五彩瓷茶盏被老太太重重砸在顾锦淙跟前,溅起的碎瓷打在顾锦淙手背上,换来一阵刺痛。
老太太呼吸急促,抬手指着顾锦淙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家男丁少有耽于女色的,如若不然,便是有那条三十无子的家规在,也断然阻不了男人的色心。
这一代的顾家七位老爷,除了七老爷顾锦汶荒唐,纳了身边的丫鬟为妾,其余几位房里都干干净净的,老太太一直是如此认为的,却不想,这看似最是诚恳老实的老三,他是没纳妾,却在外面养了外室,而且还一养就是十来年,连儿子都十岁了!
老太太狠狠瞪着顾锦淙,怀疑自己这些年是不是从没睁过眼。
她一直认为温顺的魏太姨娘能教唆陈氏做下那等毁亲女一辈子的事,她觉得老实顾家的老三,早在十几年前就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个不比琅哥儿小多少的儿子。
什么事都是三房!
老太太简直无法压制心里的厌恶。
“老三,你很好,很好!”怒极之下,老太太倒是冷静下来了。
顾锦淙张了张嘴想要分辩,但到底什么也没能说出口,顾青未所说的,本就都是属实。
秦氏这时也道:“母亲,儿媳自知道了这件事,就让人去把那哥儿悄悄接进了府,那妇人也暂时留在了怡华院里,母亲若是想见见……”
“见,怎么不见!”老太太冷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媚子,能叫老三丢了魂儿!”
顾锦淙低着头,一张脸被臊得通红,尴尬之余,又有些畏惧。
若只是养了个外室,虽然会惹老太太生气,但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
在延寿堂的沉默里,秦氏派去的人已经将那妇人和怀哥儿带了进来。
打从两人慑缩着踏进延寿堂,老太太的一双利眼就再没挪开过。
妇人年纪并不大,二十七八的样子,只看容貌算不得极为出色,但双眼微挑,未笑便带了几分风情,腰肢纤细,即使这时因畏惧而没刻意摆动,行走之间也自带了摇曳多姿的美态来。
被妇人紧紧牵着的孩子年约十岁,长得与顾锦淙极为相似,两人站在一起,任何人都会知道两人定是血亲,他穿着一身讨喜的福字纹衣裳,却不像顾家的哥儿一般大方自得,反而隐有畏缩懦弱之意。
第63章 轩然
无论是那妇人还是孩子,都从未到过顾家这等所在,又察觉到延寿堂里的气氛不对,惊惶之下都求助般的望向顾锦淙,只不过,顾锦淙这时尚不敢直面老太太的怒火,当然没能接收到他们的求助。
不能从顾锦淙这里得到帮助,那妇人便将身侧的孩子紧紧搂在了怀里,似乎那便是她所有力量的源泉。
“你是何人,与老三是何关系?”
老太太一声喝下,那妇人便是一抖。
一直到现在,妇人心里其实都惊恐不已。
她会选今天这日子来见顾锦淙一面,也是想着今天顾家老太太过寿,顾家往来的人多,想是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来过,却没想到她才向顾锦淙哭诉完,就不仅被人发现了,还被带到了一处陌生所在。
好不容易有人领了她出来,却发现本该好好呆在客栈里的怀哥儿竟然也在顾家。
到这时,妇人哪里能不知道她与顾锦淙的事被发现了?
事实上,意识到这一点,妇人惊惶的同时,心里还有着暗暗的喜意。
这些年顾锦淙待她确实是好,可再怎么好,她也只不过是个不能见人的外室,她生的儿子更是连庶子都比不上,眼瞅着顾家那等的富贵所在,她却不能享受到其中的美妙,长时间下来,妇人心里自是存了不甘。
这次不顾顾锦淙的叮嘱带着怀哥儿来清河,她也不是没存了趁机从暗里走向明处的打算。
只是,她也不想自己在顾家的第一次露面竟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是被顾家人强迫着来的。
触到老太太冷厉的眼神,妇人只觉腿上一软,便搂着儿子跪倒在地,她抖着声道:“回,回老太太,奴家,奴家乔秀儿,三老爷,三老爷……”
一横心,这名唤乔秀儿的妇人咬着牙说出了后面的话,“三老爷是奴家的夫君!”
延寿堂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老太太冷哼一声,“夫君,你也敢说这两个字,顾家三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今就在顾家,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顾三夫人换人了?”
老太太是经历过房里有妾室的苦楚的,所以哪怕她如今对陈氏很是厌弃,仍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乔秀儿没有半点的好感。
一个外室而已,连妾都算不上,她哪里来的脸面!
乔秀儿原本说完之后还觉得轻松了许多,但听到老太太这番半点情面不留的话,顿觉一阵难堪。
要她如何说?
当着儿子的面说她其实是顾三老爷养在外面的外室吗?
若是儿子问起外室是什么意思,她又要如何作答?
在此之前,乔秀儿是很期盼走进这顾家大宅的,她以为只要踏足这里,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但如今,她却并不那么确定了。
乔秀儿跪在地上不敢答话,屋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顾锦淙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慌,这里不仅有他的嫡母,还有兄长和两个嫂子,甚至还有个侄女,他以前给人的印象都是斯文而又专一的,即使陈氏为人并不十分讨喜,他也从来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如今叫这么多人看到他做的荒唐事,揭开他原先戴着的面具,如何能不臊?
但再怎么臊,这件事也不可能没有发生过。
顾锦淙也知道,既然已经闹到了老太太这里,想要蒙混过去是不行的,于是抬起头向老太太小心的陪着笑脸,带着悔意道:“母亲,儿子也知道当初行事荒唐,以后断不敢再做这种事了,可事情已经……怀哥儿都这么大了,总不能叫怀哥儿……”
他的话说得吞吞吐吐,但言下之意却是很清楚的。
他想把乔秀儿和怀哥儿接回府里,给他们一个正经的名分。
老太太于是把视线落在了被乔秀儿紧紧搂在怀里的怀哥儿身上,十岁左右的年纪,容貌随了顾锦淙,衣裳料子可以看出不差,身上也收拾得齐整,但这些都掩盖不了那股子小家子气。
老太太暗暗叹了口气。
若是做出这种事的是她亲生的哪个儿子,就算是有任何理由,她也绝不会同意把这乔秀儿和怀哥儿接回府里来,可当事人是顾锦淙。
对于三房的事,老太太如今是半点也不想沾手。
从前只以为老三夫妇就算有些小毛病,但大面上却是没有差错的,如今看来,难怪这两人当初能看对眼。
而且,这怀哥儿,毕竟也是顾家的血脉……
老太太突然想到,上次她与秦氏问起顾青未七房之事时,顾青未把七房的小十叫作是小十一,难道是那时就有了预兆?
抬手挥了挥,老太太道:“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了,又何必来问我这个老太婆,随你怎么做吧。”
这一天天的就没得消停,老太太不想再看到顾锦淙几人,示意他们退下。
屋子里于是有几个人面上都带了笑。
林氏是幸灾乐祸,陈氏大概不知道,她这前脚才进了家庙,顾锦淙后脚就给她寻了个好姐妹,还带回来一个已经十岁的儿子。
乔秀儿则是真的高兴,她以前是被顾锦淙锦衣玉食的养着,可做一个外室,和进了顾家正经的做个妾室,那可完全不同。
另外一个,则是顾锦淙。
顾锦淙是真的松了一口气,自家事自家知,这乔秀儿身边的那一摊子可还没处理好,但他现在只想着先在老太太跟前把事情遮掩过去。
站起身,顾锦淙便示意乔秀儿了顾亦怀跟着他一起离开。
顾锦源和秦氏在一旁始终未开口,这关系到弟弟的房里事,他们做兄嫂的也不好多言,但顾青未,这时却觉很是愤怒。
她两眼死死盯着准备离去的顾锦淙,心里渐渐燃起一把火。
这可真是她的好三叔,都到了这一步了,都还只想着怎么把祖母瞒下去,他就不想想,他真的能只靠着自己把事情处理好吗?
若是这样,那前世又如何会发生那些事?
“三叔!”
顾青未猛然喝道,尾音高高上扬,声音清冽中带着点慑人的激越。
第64章 荒唐
这突来的声音让顾锦淙浑身一颤,似乎有寒意顺着那声音钻入他的身体里。
循着声音来处回望过去,见不过是他那比怀哥儿还要小上一岁的侄女,顿时就松了口气,甚至还挤出一个笑脸,“欢姐儿叫三叔有何事?”
顾锦淙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老太太和顾锦源夫妇却心中起了异样。
尤其是秦氏。
她会知道这乔秀儿的存在,本就是顾青未告诉她的,就连去客栈里接怀哥儿,也是顾青未遣人去的。
因白日事忙,秦氏也没有机会细细问顾青未这件事的始末,当时只道顾青未行事稳妥,事事考虑得当,但看顾青未现在的样子,这件事,想是还没完。
顾青未却没有回应顾锦淙的笑容,她深吸一口气,“三叔,您就没有其他事要与祖母和父亲母亲说吗?”
顾锦淙笑容一僵。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慌,不过随即又镇定下来。
不会的,连老太太和精明的兄嫂都没觉有什么不对的,这个比怀哥儿还小上一岁的小侄女,又能知道些什么?
顾锦淙这样一想,面上的笑容也就自然了下来,他望向顾青未,就似与同龄人一般恳切道:“欢姐儿,三叔也自知当初行事荒唐,以后断不会再如此惹母亲生气了。”
作为长辈,被做晚辈的看了丑事,还能如此不焦不躁至如此恳切,若让外人看了,如何会不交口称赞?
只不过,她这三叔,真是如此想的吗?
顾青未冷笑,也不再与顾锦淙兜圈子,“三叔贵人多忘事,想是忘了向祖母说一些事,就比如,您身边的那位,除了是您的外室之外,还有一个有夫之妇的身份!”
“什么!”
异口同声的惊呼响起。
老太太只觉头一阵阵的抽着疼,顾青未的最后一句话,在她脑中轰轰的回响着。
养外室最多只被人道一句“风流”,可这养一个有夫之妇的外室,这却不再是风流韵事,而是成了丑事!
顾锦源和秦氏也大惊之下猛然站起,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荒唐之事?
就算是林氏,她从头到尾都只想看三房的热闹,最恨不得三房出丑的就是她,但在听完顾青未的话后仍觉得不敢置信。
而当事人顾锦淙与乔秀儿,这时一个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另一个震惊得再也保持不住脸上的恳切。
然后,顾锦淙脸色一点点变化,从笑容过渡到狂怒的狰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转过身一巴掌掴在乔秀儿的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手掌印,顾锦淙也顾不得这是什么地方,只想将心中的暴怒全部发泄出来,“你这个贱人!”
顾锦淙双眼通红,眉毛倒竖,原本什么时候都让人觉得和善的一张脸这时愤怒得几乎要炸裂开来,简直恨不得将乔秀儿一口吞进腹中。
顾锦淙之所以二话不说就怪到乔秀儿身上去,是因为他很自信自己多年的伪装,连与他共同生活了十好几年的陈氏都没发现半点不对劲,更何况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娃?
欢姐儿不是说了前几天在五味楼遇到乔秀儿了吗,若不是她忘形之下透露了什么被欢姐儿知道,就凭欢姐儿一个连门都没出过几次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想到这些去?
一切都毁在了乔秀儿这个贱人身上!
到底是没解恨,顾锦淙扬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乔秀儿另一半完好的脸上。
这时的乔秀儿,原本白皙的脸上两道骇人的巴掌印,双颊红肿,头发散乱,哪里看得出来方才那一丝半点的风情。
直到被顾锦淙打了第二巴掌,乔秀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跟着顾锦淙已经十几年,可以说,她在顾锦淙身边的时间不比陈氏晚多少,这些年来因为一直觉得愧对他们母子,顾锦淙待她可谓是如珠似宝的疼着,在此之前,乔秀儿从来没有想过,顾锦淙也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狰狞的一面。
“老爷……”乔秀儿怔愣之下悲呼。
被乔秀儿下意识护在怀里的顾亦怀本就因来到陌生的地方而有些胆怯,这时见乔秀儿挨了打,更是往乔秀儿怀里躲了躲,然后便有压抑沉闷的哭声传来。
顾锦淙的怒吼,乔秀儿的悲呼,顾亦怀的哭声……
还有老太太等人的震惊。
延寿堂里瞬间就乱了套。
老太太胸口一阵发闷,连喘了几口大气才算是缓过来,她指着顾锦淙,眼神狠厉,仿佛看到仇人一般,“荒唐!荒唐!你这个畜生!”
陈氏对顾青澜做的事发生后,老太太以为那便是她这辈子生的最大的气了,可与顾锦淙做事一比,陈氏那里也就变得不足为道了。
顾家三老爷,不顾家规在外面养了外室生了儿子不说,那外室竟然还是个有夫之妇!
只这样听一听,老太太就觉得臊得慌,偏顾锦淙不仅做了这等荒唐事,还只想着怎么将她这个嫡母瞒过去。
老太太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今天寿宴开始前,真的让林氏把乔秀儿和顾锦淙之间的事闹出来,再牵扯到这些,旁人会如何看待顾锦淙,如何看待顾氏上下!
老太太只恨自己还没老到动不得的程度,否则她一定把手中的拐杖砸到顾锦淙脸上。
“顾锦淙,你可真是出息了,你就是这样回报顾家的,你真是好啊,一个与别的男人共享一个女人的顾家老爷,你可真是够讲究……”
顾锦淙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老太太却不再看他,而是转向顾青未,勉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尽量和颜悦色地道:“欢姐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发展到现在,老太太哪里还会把顾青未当作是小孩子看待。
顾青未暗暗叹了口气,想起前世乔秀儿的夫家人找上门来,在顾家大门口当着无数人的面要顾三老爷把乔秀儿交出来时,顾家上下那鸡飞狗跳的场景。
至少,如今的情况比前世要好太多了。
第65章 真相
“祖母,这件事孙女也是无意之间得知的,这位秀……”她本是要唤乔秀儿为秀姨娘的,又突然想到如今的乔秀儿还不是前世那个秀姨娘,便也模糊了对她的称呼,“上次在五味楼见到与三叔有几分相似的怀哥儿,孙女就有些犯疑,后来又碰巧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人在打听她和怀哥儿的事,一时好奇才多问了几句……”
所谓的偶然得知自然是假话。
但顾青未总不可能将实情说出来吧,她重生一事太过骇然,就算说与了祖母和父亲母亲听,恐怕他们也不会相信,做梦的借口已经用过一次,难道还要再用一次?
所以倒不如说是偶然了。
除了这一点,顾青未半点没有撒谎。
乔秀儿本是清河县城外乔家庄一户农户的女儿,自幼就与庄子里另一家的儿子定了亲,长到十六岁上两家就为儿女办了婚事。
乔秀儿家中虽然算不得十分富裕,但也没缺过吃穿,所以自小也没受过什么苦,看着倒似那娇生惯养的娇小姐似的,在庄子上也是极为招人的。
有这样的容貌,乔秀儿成亲之后在婆家也是被万分疼着宠着。
原本如果这样一直下去,乔秀儿许是也就会是个过得稍好些的农妇,但偏偏,后来出了意外。
十二年前,乔秀儿那刚成亲了没多久的丈夫,在进城卖粮食时,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从外面流窜来的劫道的,钱财被一抢而光不说,还受了极重的伤,经过救治命倒是好歹留住了,但从此之后就再算不得一个完整的男人。
出了这种事,乔秀儿的夫家自然是千方百计的瞒着,就连乔秀儿一开始时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乔秀儿的丈夫有了这种缺陷,生恐乔秀儿会嫌弃,一边竭力瞒着她,以伤势未愈的借口不与她同房睡,另一边又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就盼着将来瞒不住乔秀儿时,她能念着些这时他待她的好。
纸总归是包不住火的。
纵是有那伤势未愈的借口,两个月后仍是叫乔秀儿发现了不对,后来乔秀儿的夫家见瞒不下去了,无奈之下只得将真相告诉了乔秀儿。
乔秀儿得知真相之后又是悲又是苦,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却遭了这样的横祸,她那个时候可才十七岁,而且还没有个孩子,这未来的日子难道就要苦苦熬着?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年,乔秀儿便忍耐不住提出要与丈夫和离,在她想来,既然丈夫已经算不得个男人,总该让她另寻良人过下半辈子,可乔秀儿的夫家不这样想,好端端的成亲不到一年就要和离,这外人问起理由时,他们要如何分说?
难道还要说自家的儿子不是个男人?
这样的事只要传半点出去,他们家就得一辈子被人指点。
所以乔秀儿的夫家当然不愿意,事情僵持之下,乔秀了只得找了机会寻娘家帮忙,偏生就连她娘家也只劝她先忍着,将来再过继个孩子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忍?
乔秀儿若是能一直忍下去,她又岂会提出和离?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乔秀儿遇到了顾锦淙。
顾家有个田庄就挨着乔家庄,顾锦淙在族中本就负责处理这些庄子铺子的事,因这田庄送来的瓜果蔬菜最得老太太喜欢,所以顾锦淙也时常会来这田庄上走走看看,也就是其中一次,顾锦淙看到了乔秀儿在庄子的偏僻处偷偷掉眼泪。
那时的顾锦淙还很年轻,与陈氏成亲的新鲜劲儿也刚过去,与陈氏性子截然不同的乔秀儿,自然就让他心里有了几分新奇感。
再之后,顾锦淙往那庄子去的次数就多了起来,而且每一次,都会恰好遇上乔秀儿。
一来二去之下,两个人渐渐也就动了心思成就了好事。
经历了夫家的事,乔秀儿也长了几分心思,她知道顾锦淙的身份,清河顾氏的三爷,只要跟了他,她以后想要什么没有?
不过,乔秀儿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别说她现在还是个有夫之妇,就算她已经与丈夫和离了,顾家也不可能容许一个和离过的女人进门,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借着顾锦淙进顾家。
乔秀儿性子里也算有几分决断,打定了主意之后,没多久就有了行动。
她偷偷将自己值钱些的细软收拾起来,然后趁着夫家人不注意就跑了出去,一路寻到顾家祖宅之外,又在外面苦苦守了两天,才算是等到了顾锦淙出门的机会。
一个与自己早有首尾的女人,又抛弃了一切来投奔自己,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名声,还在顾家外面守了整整两天。
顾锦淙见了那般狼狈的乔秀儿,心中哪里有不感动的,感动到连乔秀儿那有夫之妇的身份都不去计较了。
从此之后,乔秀儿就被顾锦淙安排到了他私人名下的一处庄子上,还时常借着外出的机会与乔秀儿正经过起了日子。
顾亦怀就是这样出生的。
乔秀儿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又有了儿子,只觉生活如此美好。
她也知道自己私自从夫家跑出来,夫家人必定会四处寻她,所以自被顾锦淙养着之后就深居简出,唯恐惹出什么乱子来。
对乔秀儿的懂事,顾锦淙自然十分满意,再加上乔秀儿比起顾府里的陈氏,更多了几分小意温柔,所以这些年顾锦淙待乔秀儿是真的算是捧在手心里的。
顾府里有当初自己看上眼的陈氏,外面有这样温柔体贴的外室,顾锦淙这些年可谓是春风得意。
只是他不知道,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乔秀儿最初确实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没有名分又如何,顾锦淙把她当作是手心里的宝,只差没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了,这样的日子纵是那些清河县的小姐夫人们只怕也是过不上的,而且后来还有了个十分得顾锦淙疼爱的儿子。
但随着日子一年年过去,顾亦怀一天天长大,每次看到顾亦怀那张肖似顾锦淙的脸,乔秀儿都觉心里似是长了草一般。
她知道顾锦淙在顾府里也是有儿女的,她的怀哥儿就算再得顾锦淙的疼爱,也只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连那妾室生的庶子都有所不如。
就说她自己,顾锦淙对她是千疼万宠的,但这小小的庄子,又怎么能与顾家大宅相比?
乔秀儿就是这样渐渐生了别样的心思。
她觉得,顾锦淙如此宝贝她和怀哥儿,那他们是不是就有机会真正进到顾家,成为顾三老爷的妾室和名正言顺的儿子?
第66章 详情(万更加卖萌打滚求首订~)
那时正好又有顾青澜与严家公子定亲的消息传出来,乔秀儿想着顾三老爷的女儿都能嫁得这般好,她的儿子若一直做个外室子,将来能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被这个消息一刺激,乔秀儿当然对现状愈发不满足起来。
所以一出了正月,这么多年来都很少出门的她,就带着孩子出了那庄子。
都说无巧不成书,这次也真是巧了,乔秀儿不过是让马车停下买一包怀哥儿吵着要吃的点心,就与她那过去的丈夫迎面相遇。
十来年的时光,当初年轻的小伙子已经老得乔秀儿一眼没认出来,但她没认出来,她那丈夫却认得她!
当年乔秀儿私自跑了,夫家人初时还以为她是出了什么意外,待发现她房里的细软都不见了,才醒悟过来乔秀儿这是不想在他们家过日子了,怒极之下便找上了乔秀儿的娘家。
但乔秀儿私逃本就是自己的主意,根本就没与娘家说,娘家当然不知详情。
可乔秀儿的娘家人说不知,夫家人又岂能真信,两家大吵一架之后,就有了乔秀儿耐不住寂寞与不知哪里来的野汉子私奔的传言流传出来。
乔秀儿的娘家人因这流言没少被人戳脊梁骨,自觉委屈的他们大怒,然后也不再藏着掖着,把乔秀儿的丈夫不是男人的事也给张扬了出去。
原本处得亲厚的亲家,也就这样成了仇家。
当然了,这些后续之事乔秀儿是不知道的,她自从跑出来之后就再不敢往乔家庄那一片去,当然也不会刻意去打听这些。
所以,乔秀儿的丈夫发现自己竟然逮着了十来年前私奔了的媳妇,又是愤怒又是兴奋,上前就是两个大耳刮子招呼了过去。
乔秀儿当时差点没懵了。
过了十来年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又被顾锦淙千疼万宠着,乔秀儿哪里受过这样的皮肉苦,但待认出打她的人是她从前的丈夫,立马被吓掉了一半的魂儿去。
匆匆让跟来的下人把她那丈夫制住得以税身,乔秀儿倒也歇了别的心思,再不敢出门一步。
可她消停了,她那夫家却哪里肯罢休。
当年因为乔秀儿的私逃,她夫家之人沦为笑柄,这十几年都没能站直了腰杆,现在找到了罪魁祸首,不把她揪回乔家庄去浸了猪笼,又如何能泄得了心头的那口恶气?
于是,乔秀儿的夫家人便这样一处处的打听起来。
他们倒也有那韧性,这么多年直不起腰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只不过是寻个人,就算再苦再难,难道还能苦过这些年心里的苦?
既然在清河县看到了乔秀儿,便是把这清河县翻过来,他们也一定要把乔秀儿揪出来!
这样一点点的打听,倒还真让他们打听了些蛛丝马迹出来。
乔秀儿自那日的惊魂之后就一直不能安心,待得知庄子附近有人在打听她时,更是吓得夜不能安寝,偏生顾锦淙那段时间又一直没去看她,找不着个拿主意的人,她一横心,也就带着怀哥儿来了清河县。
她就不信了,在清河县首屈一指的顾家,难道还能奈何不了几个庄户农夫?
说不定,这次不仅能借着机会彻底解决了她先前的事,还能达成心愿,有个正经的名分……
所以,白日里,乔秀儿一见了顾锦淙就向他哭诉了这段时间的事。
出了这样的岔子,顾锦淙也是脑仁儿都发疼,他本想着先待老太太的寿辰过了,抽出手了再来处理这件事,怎么也不能叫那家人把事情闹出来。
却不想,会被顾青未把事情给揭出来。
顾青未看着面色难看的顾锦淙,心中却越发生怒。
“三叔,这样的事,您却一心只想着瞒过去,您难道没想过,若是那家人寻到顾家来,咱们顾家要如何被外人看待?”
顾家世代积攒起来的名声,都会因这件事而毁了!
养外室算不得什么错,这男人嘛,哪有不风流的,世人对这种事都有种天然的宽容。
可顾锦淙做的事却不是风流与不风流,养个有夫之妇做外室,这是不折不扣的丑事,让外人知道了,人家不会说顾锦淙个人如何道德败坏,而是会想顾家的老爷居然是这样的人,三老爷平时看着真诚本分都能做出这样的丑事,那顾家的其他老爷,顾家那些少爷小姐又如何?
顾青未最痛恨的,就是顾锦淙明知做错了事,却只一味想要瞒下来。
前世也是如此,瞒,瞒到最后被乔秀儿的夫家人找上门来,最后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顾家上下很长一段时间都无颜出门,老太太更是被气得大病一场,在顾老太爷灵前哭了好几次,直道对不起老太爷,让顾锦淙败坏了顾家的名声。
再后来,顾青澜的亲事黄了,最后被陈氏以再不好找个好人家的理由嫁到了魏家去。
而顾青澜下面的几个妹妹,受顾锦淙的连累,亲事上也变得格外的艰难,直到后来京城的定国公府主动与顾家结亲,才算是将情形扭转了过来。
细算前世发生的这些事,最后唯一得到好处的,竟然是后来进了顾家为妾的秀姨娘,以及她生的儿子怀哥儿。
只要一想到这些,顾青未就给不了顾锦淙好脸色看,哪怕,这人是她的长辈。
前世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为了安抚乔秀儿的夫家,顾家不仅只能强忍心中的愤怒低头弯腰,还连处置乔秀儿都不能,让她进了三房为妾,那么这一次,事情还没闹出来,老太太和父亲母亲有了准备,该不会再发展成前世那样了吧?
顾青未想着这些,便对老太太道:“祖母,我看那家人似乎不是什么怕事的,这件事要是一个处理不好……”
一个处理不好,顾家上下无颜面对旁人,顾青澜的婚事能不能成变成未知,顾家姑娘们会受到连累。
这些后果,老太太和秦氏哪里能想不到,两人先后变了颜色。
上次陈氏的事情闹出来,老太太和秦氏就恨陈氏做出那等肮脏事,不仅会悔了顾青澜的一生,还会连累顾家这些未定亲的姑娘,如今又发现顾锦淙做的事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眼光都似要化作利刃一般。(未完待续。)
第67章 解决(2更求首订~)
可恼恨之余,老太太与秦氏也不得思索起对策来。
若乔秀儿的夫家是怕事的,或者贪财的,这件事都好解决,左不过舍些钱财罢了,可那一家若是不怕事不贪财只想揪住乔秀儿要个公道的,那这件事倒有些棘手了。
顾锦淙做了这等丑事,最后却要别人来收拾烂摊子,老太太和秦氏虽然容貌没有半分相似,但这一刻两人眼中的厉芒,却是一致的。
这一晚,延寿堂里直到深夜才熄了灯。
顾锦淙被盛怒之下的老太太赶了出去,乔秀儿和怀哥儿先被秦氏安排到了府里空置的院子。
对乔秀儿,秦氏如今是恨不得将她视作空气,若不是这件事还未解决,她压根儿不会管她。
唯恐拖久了会有别的变故,第二天一早,秦氏身边的心腹嬷嬷就去乔家庄寻到了乔秀儿的夫家。
这位嬷嬷姓李,乃是当年秦氏的陪嫁,因这些年年事已高,也没在秦氏院子里当差,置了个宅子住在离顾府不远的地方,算是荣养了。
顾锦淙这件事,秦氏当然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晓,所以就遣了李嬷嬷去处理。
李嬷嬷一早出去,下午天擦黑了才回了顾府,一回来就直接去了秦氏那里回话。
秦氏为了这事也挂念了一整天,见李嬷嬷回来了,把丫鬟们遣下去便有些急切地问道:“李嬷嬷,事情办得如何?”
李嬷嬷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与秦氏说起事情的经过来。
就如顾青未所说,乔秀儿的夫家人苦寻乔秀儿并非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出心头的那口恶气。
李嬷嬷去到乔秀儿的夫家,把事情改头换面的与乔秀儿的夫家人说了,在她的说法里,顾锦淙是清河县某个颇有资财的员外老爷,十几年前巧遇私逃遇险的乔秀儿并救了她,不想乔秀儿便要以身相许。
怜惜乔秀儿一届女流孤身在外,顾锦淙于是将乔秀儿纳作了妾室,直到最近听闻乔秀儿的夫家人四处打听的这个人与自己的妾室有些像,这才渐渐知道了真相。
李嬷嬷极尽所能的把顾锦淙形容成了这件事的另一个受害者,然后才与乔秀儿的夫家人商量起了这件事的解决之法。
乔秀儿的夫家人憋了这么多年的气,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乔秀儿的消息,哪里能轻易放过,但听完李嬷嬷的话,犹豫许久之后,他们终是点了头,并让乔秀儿的丈夫写了休书。
当然了,休书上的日期写的是十几年前。
每个人心里都是有念想的,只要看准了心思,要解决这样的事自然并不困难。
乔秀儿的夫家只得乔秀儿的丈夫这么一个儿子,之所以存了心思一定要让乔秀儿浸猪笼,与其说是要出气,倒不如说他们有些自暴自弃。
独子不可能有后,他们家岂不就这样断了香火,哪里还有未来可言?
李嬷嬷给出的解决办法,就正好戳中了他们心底最在意的事。
顾锦淙愿意拿出一笔银子换一纸休书,除此之外,顾锦淙使人让乔秀儿的夫家人搬到别处去住,还负责寻个聪明伶俐的孤儿过继到乔秀儿丈夫膝下,好叫乔秀儿的夫家将来也有人摔盆捧灵。
乔秀儿的夫家人最遗憾的也就是后继无人,一听李嬷嬷的话,自然便动了心。
虽是过继孤儿,可只要年纪小点,他们再好好养着,又没有亲生父母,难道还怕将来不与他们亲近?
更何况,有顾锦淙出的那笔银子,他们也能让孩子过上好生活,如此一来,可不比收拾了乔秀儿却对自己一家没有任何的改变来得好?
至于乔秀儿,虽然没能亲眼看到她被浸猪笼有些不甘心,但那位老爷既然使了人来他们家处理这件事,听李嬷嬷暗暗透出来的意思,她那主家也是规矩甚严的人家,他们就不信了,这次之后,乔秀儿还能好好的做她的姨娘?
所以,乔秀儿的夫家干脆利落的写了休书,只等着搬家,再领个儿子。
这件事到此便算是了结了。
知道这些,顾青未也松了口气。
到现在,这件事才算是真的被无声无息压了下来。
乔秀儿的夫家人不闹,这件事自然不会为外人所知,顾家的名声也不会被顾锦淙所累。
至于前世在这件事里得了好处的乔姨娘……
老太太和秦氏早就摆明态度,绝对不会允她进门,顾锦淙也因她的“不小心”让顾青未知道了这件事而让自己的丑事曝光而待她再无从前的宠爱,待这件事解决之后,就被远远送去了一座庵堂里。
乔秀儿不是没想过闹。
她的前夫一家还没闹起来就从顾家手上得了大好处,没道理她就不能闹吧?
可没等她闹起来,就被秦氏的手段吓住了。
秦氏的原话是这样的:“不过是个比玩意儿都不如的外室,你要是安安分分的去了庵堂,吃的穿的不会少你的,可你要是还有非份之想,灌了哑药把你往外面一丢,你以为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要不是看在你好歹给三老爷生了个哥儿,你以为你还有活路?”
在亲眼看了秦氏是如何处置府里背主的奴才之后,乔秀儿再不敢有任何的异议,不吭声儿不出气儿的去了庵堂。
只是从这天起,顾家三房除了顾亦琅这位四少爷之外,又多了一个十岁的七少爷,顾家下面的少爷排行也跟着有了变动。
至于顾亦怀的来历,却只道是当年陈氏进门之后几年不得子,就作主把身边的丫鬟开了脸给了顾锦淙做通房,后来得了这么一个哥儿,因这个哥儿生来体弱多病,请了高僧算过,必须养在外面十年才能平安长大,所以一直被养在外面,直到今年过了十岁的生辰才被接了回来。
老太太和秦氏能随意处置了乔秀儿,但顾亦怀却是再真不过的顾亦血脉,无论如何,她们既然知晓,总不能叫顾氏血脉流落在外。
这个说法虽然牵强了些,不过是顾家庶出三房的庶子,又有何人会刻意来打探这其中的缘由?
只要能面子上遮掩过去,也就罢了。(未完待续。)
第68章 羡慕(3更求首订求月票~)
乔秀儿和顾亦怀的事得到了完美解决。
因老太太和秦氏特意敲打了知道这件事原委的少数几个下人,所以虽然府里多了个哥儿,却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倒是府里其他几房的主子,老太太和秦氏没想过想瞒着,事实上就是想瞒了瞒不了,就寻了个机会把其他几房的人都叫到一起,把这件事大致说了下。
知道顾锦淙居然也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其他几房的人也都震惊不已。
震惊之余,他们也知道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的后果,于是再三保证绝不会外传。
而在这之后,顾锦淙因为这件事被收回了手中负责的所有顾家的庶务,从此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算是被变相的夺了权。
另外一个老实下来的,却是林氏。
林氏是亲眼见证了顾锦淙之事是如何解决的,每每想到老太太生辰那日,若不是欢姐儿突然出现,只怕她已经把乔秀儿和顾锦淙的事闹了出来,她心里就后怕不已。
就算她可以不在乎外人是如何看的,可她还有儿女,要是她的华姐儿,她的谦哥儿和哥儿因为她而受累……
经此一事,林氏倒也放下了存了十几年的对三房的怨气,从此待人处事都要平和了许多,尤其是待顾青未,更是极尽亲热。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顾青未想。
…
将家中的糟心事处理完,秦氏这才有了心情接待娘家嫂子和两个侄儿。
卢氏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随秦朗一起进京,替秦朗安排好京城的事,让他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参加春闱。
但如今不过才四月,离明年春闱还有差不多一年,所以卢氏倒也并不心急,又有秦氏的挽留,想着京城的宅子要收拾好也需要时间,所以决定留在顾家作客,到四月二十二再启程进京。
秦朗和秦明都少有这样在别家作客的机会,倒是极为拥护卢氏的这个决定。
顾家的少爷们与秦朗秦明两位表兄弟处得倒也极好,都是同龄人,家世又都差不多,还是姻亲,聚在一起自是说得上话。
尤其是秦朗,不过十七岁就已经准备进京参加科举,倒叫顾家兄弟们又是敬佩又是羡慕。
顾青未这几天就一直跟在兄长表哥们身后转悠。
秦朗只觉得与这个小表妹十分投缘,去哪里都愿意带着她一起,倒是秦明,每次一看到顾青未出现就觉得一阵不自在。
问他是哪里不对劲吧,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者,是因为表妹看他时,那仿佛在用眼神称量他的奇怪表现?
若是叫顾青未知道秦明的想法,只怕要先道一声“敏锐”了。
从舅母卢氏那里得知秦明表哥尚未定亲,顾青未再看秦明时就难免多了几分衡量。
若按她自己的想法,她倒是宁愿不嫁人留在父母身边的,可想也知道父母就是再宠她,也不会由着她胡来,所以既然嫁人是一定要的,那么嫁给谁就是个问题了。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秦明都是个好夫婿的人选,出身好,性格开朗热情,也没有那么些坏习惯,舅舅舅母待她又都很好,若是她真嫁去秦家,还真是个很好的选择。
可是看母亲和舅母,似乎都没想到这上面来,那么,她要怎样让这件事顺着她的意发展下去?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考量,顾青未看到秦明时难免就会多注意几分,却不想会让秦明察觉到异样。
不过,虽然有这点怪异之处,但秦家两兄弟与顾家少爷姑娘们还是极为亲热的。
这天下午,覃先生有事不能指导顾家姑娘们的功课,就放了她们半日的假,正巧顾亦宁和顾亦安领着秦家两兄弟去顾锦源的书房,顾青未也就跟着去了。
去寻顾锦源,是秦朗的主意。
顾锦源幼年时也是得了极有名气的大儒悉心教导的,不过在前朝,像顾家这等大世族子弟,根本就不需要用读书来寻出路,只要出身够好,就能决定他们日后必将走上一片坦途。
所以顾锦源虽然在读书上极有天赋,却也没有在此道上太过专注,更别提他后来还接常了顾家,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来读书。
不过,虽然不专注此道,但顾锦源却仍保留了许多风雅的爱好,在诗词字画上都颇有造诣。
上次顾亦琅撒谎要一千两银子买名家字帖时,顾青澜挤兑他让把字帖送到顾锦源这里来鉴赏,也便是缘于此了。
一行人有些浩浩荡荡的去了顾锦源的书房。
顾锦源虽然有些诧异,但对儿女、妻侄们的到来仍觉高兴。
“你们怎么一起一来了?”顾锦源从来严肃的脸上现出笑容,然后转向秦朗和秦明两兄弟,“朗哥儿明哥儿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你们表兄表弟提,千万不要客气。”
秦朗和秦明自然连声道谢,又寒暄了一阵,秦朗才道明来意。
“久闻姑父当年才惊易安先生,小侄虽然为明年的春闱准备了三年,但仍有许多疑惑之处,如今有了这机会,正好向姑父好好请教一番,姑父可不要嫌小侄愚笨才是。”秦朗谦逊地道。
秦朗这番话说得好听,但也并非刻意恭维,当年顾锦源师从大儒许易安,确实没少被易安先生称赞。
易安先生如今已经年逾古稀,但偶尔与人谈起顾锦源这个昔年的弟子,仍不无感慨,更曾说过,若顾锦源当年参加科举,绝对有状元之才。
顾锦源闻言便放声笑了起来,精心修剪过的美髯也跟着上下震动。
对于这个有才华的侄儿,顾锦源也极为欣赏,两人当下便将其他人甩到一边,讨论起锦绣文章、制艺技巧来。
顾青未和秦明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百无聊赖的开始在书房里四下打量。
看着看着,顾青未的视线就落到了三哥顾亦安身上。
三哥顾亦安今年十四岁,比起大哥顾亦宁的沉稳,三哥显得要文弱一些,气质上看起来,倒与秦朗表哥有些相似,称得上是温文儒雅。
但,让顾青未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顾亦安眼中那很是隐晦的羡慕。(未完待续。)
第69章 劝说(4更求首订求月票!)
顾青未心中一动。
三哥顾亦安生来就带了股书生意气,待稍大些之后就对书本格外的感兴趣,前两年也不知道是为了好玩还是怎么的,竟瞒着家中长辈偷偷去参加了童生试,若不是有考中秀才的喜报送到顾家来,长辈们还不会知道这件事。
如今是大周朝的天下,大周朝皇室本就对世族心存忌惮,世族们没了以前的特权,再想要进入朝堂发挥自己的影响力便不像从前那样容易。
当然了,也不是说世族子弟如今就不能入朝廷为官。
大周朝以科举选士,无论寒门还是世族,只要能在科举上有所建树,都可入朝为官。
但五姓七望这种千百年传承的大世族,在大周朝建立以前,便是朝代如何更迭,世族们凭着特权都能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大周朝立朝不到三十年,根基都不敢说稳,就急着想打压世族的生存空间,世族中人享了千百年的特权,自然有其傲气,如何肯自降身份去参加朝廷推行的科举?
所以,一直到现在,五姓七家这几个大世族,除了秦家往外踏了一步,愿意族中最出色的子弟秦朗走读书科举这条路,其他几家都尚端着世族的架子不肯轻易走出这一步。
顾家,自然也是如此。
顾青未知道三哥从小就喜欢读书,甚至到了有些痴迷的地步,她从前也没有想过,三哥对读书仅仅只是喜欢,还是有着别的打算,但现在,马上要去参加春闱的秦朗表哥与父亲谈话之时,她竟然在三哥眼中看到了羡慕。
顾锦源是顾亦安的父亲,所以顾亦安自然不可能是羡慕秦朗能与顾锦源说话。
那么,他羡慕的,就是秦朗能够被家族支持着参加科举?
三哥其实也是想走科举这条路?
这个结果让顾青未既有些意外,又有些恍然。
她从前没想过这个可能,但现在想想,三哥若真的走这条路,似乎……也不错。
像顾氏这种世族,之所以能千百年的传承下来,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家族财产至少有七八成会传到接掌家族的长房手里,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将家族实力保留下来,不会让家族因为代代相传而愈渐孱弱。
如今顾家掌家的是顾锦源,若有一天老太太去了,顾家很大可能就会分家,到时长房拿了族产的大头,其他六房能分到的,真的不多,至少,比起这庞大的顾氏一族来说并不多。
顾锦源这一代是如此,到了顾亦宁顾亦安这一代同样如此。
顾亦宁是顾氏宗子,那将来他接掌顾家之后,长房的顾亦安、顾亦齐同样会面临这样的情况。
所以说,陈氏因为担心将来顾亦琅分不到多少家产,而不惜毁了顾青澜的一辈子来拿到魏太姨娘手里那笔不菲的银子,对陈氏来说真的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顾亦安和顾亦齐将来总会分出祖宅的,就算顾亦宁与他们兄弟情深时常照应着,但他们总不可能一辈子靠着兄长的照应。
那么,让顾亦安和顾亦齐有自己的出路,才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顾亦安真的走上科举这条路……
顾青未垂下眼,心里有了定计。
在顾青未思索的时候,顾锦源和秦朗已经讨论完了,秦朗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知道顾锦源事忙,便有些意犹未尽的带着秦明与表弟们离开了。
唯有顾青未,却并未与秦朗等人一起离开。
顾锦源见顾青未没有离开的打算,有些惊讶地道:“欢姐儿,你可是有事要与父亲说?”
说着话,顾锦源便带着微笑抚了抚顾青未的头。
自从他去了一次常家回来,明显能感觉到女儿与他亲近了许多,对这唯一的女儿,顾锦源的疼爱其实并不比秦氏少。
顾青未斟酌了一下,才道:“父亲,您有没有想过,让三哥也去参加科举?”
顾锦源面上笑容微顿,显然是没想到顾青未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大周朝掌天下,首先就废除了中正制和荫田制两项世族最大的特权,如今的世族虽然余威尚存,但再想如从前那般随意出入朝堂,却是不行了。
科举制度的推行,让天下寒门子弟看到了出人头地的希望,当然得到了众多寒门士子的一致拥护。
可对于世族子弟来说,大周朝以前,只要有好的出身,他们甚至不需要付出多余的努力,就能自然而然的登上高位,手握重权,现在让他们为了入朝为官而必须得寒窗苦读十数载甚至是数十载,着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世族子弟生来起点就比寒门高出许多,如今却要与寒门子弟一起为了那入朝为官的机会挤破头,这让素来高傲的世族子弟如何能甘心?
所以,科举制度推行了二十来年,除了秦家出了一个秦朗,五姓七望这等世族之首,仍没有其他人走上科举这条路。
但现在,顾青未提到了安哥儿。
顾锦源素来也知道顾亦安喜欢读书,而且还像他幼时那般在读书上极有天赋,甚至还不声不响的瞒着家里人去考了个秀才,可在此之前,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让顾亦安去参加科举。
见顾锦源面上并无反对,只是惊讶,顾青未继续道:“父亲,如今毕竟是世族不盛的大周朝,大周朝皇室既然已经决心限制世族的发展,咱们自然应该另寻出路。就拿咱们顾家来说,仅前朝就出了不下二十位宰相,若仍固步自封着,父亲以为在大周朝,顾氏子弟还有这样走上朝堂的机会吗?”
顾锦源沉默。
他经历过前朝,知道在前朝时顾家有着怎样的辉煌,所以其实他也对顾家如今不再那般辉煌而不甘心。
大周朝推行科举制,世族的利益受到极大侵害,所以世族子弟对科举制可谓是深恶痛绝,在他们看来,若是让族中子弟参加科举,无疑便是在向大周皇室低头妥协。
“父亲,时间能让沧海变桑田,能让朝代变迁,当然也能让声名赫赫的世族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大周朝掌了天下,这天下本就已经变了,咱们顾家自然也该有相应的变化,秦家已经走出了这变化的第一步,咱们顾家,要落后于秦家吗?”(未完待续。)
第70章 说服(5更来了~)
顾青未还记得前世的情况。
秦家由秦朗踏出了第一步,秦朗还中了探花,后来人们提起秦家,都道是出了个探花郎的秦家。
有了秦朗作为开始,之后的四十年,秦家先后涌出许多优秀子弟通过科举进入朝堂,家族势力不仅没有因为改朝找代而渐弱,反而更显几分昌盛。
反观顾家和五姓七望的其余几家,固守着世族的骄傲,将族人圈在自己画出来的往昔辉煌里,虽然靠着祖辈存下来的底蕴不至于现出颓势,但与有兴盛之象的秦家相比,却是差了不少。
后来其他几家也醒悟过来,不再死守着无用的骄傲,可到底已经落后了这么多年,想要追赶上秦家,又岂是一时之间就能办到的。
顾青未也是到那个时候才明白过来,既然大环境已经变了,顾家坚持不改变自身又有何用,只有更好的融入新朝,才能给顾家带来发展的力量。
那时候,有颇受皇室重用的定国公府这门姻亲,顾家本可以先行一步的,只不过……
暗暗摇头,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甩开,顾青未又道:“父亲,秦朗表哥明年也不过十八岁,若明年表哥真的中了进士,便可入朝为官,十八岁就入仕,便是从前世族大兴之时,又有几人能越过他去?”
“而且,三哥自幼就喜欢读书,没有名师教导都能中了秀才,若是父亲您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说不定,三哥就能像秦朗表哥这样,走出另一条路呢?”
“将来大哥掌家,三哥六哥总是要分出去的,几代之后,顾家仍在,但哥哥们除了有个顾氏旁枝的身份,还能剩下什么,他们的子孙后代又能有什么?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哥哥们有走另一条路的可能?这条路若是可行,以咱们顾氏的底蕴,族中子弟自然不用为读书的花费犯愁,只要顾氏子弟自己肯努力,何愁此路不通?到时候百花齐放,顾氏一族何愁不兴?”
……
顾青未说了许多。
顾锦源的面色凝重中带着些复杂。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不到十岁的女儿说得有些动摇。
世族已经走完了最好的时代,虽然过程缓慢,但若无其他变化,顾家也真的只能一点点走向衰亡。
顾锦源自接掌顾家起,就一直在思索着要如何重振家族的声威,但现在,他的小女儿,将这法子送到了他手上。
他从前不是没有想过科举这条路,只是他是顾家掌舵者,世族子弟的骄傲早已镌刻进他的骨血里,想让他低下昂起了近四十年的头颅,确实无比艰难。
“父亲,所谓的世族的骄傲,前提是世族真的强大到让人心折,若咱们最终只能走向末路,就算守着那骄傲,又能得到什么结果?走科举这条路并不意味着向任何人低头,毕竟,规则已经改变,适应规则,并利用规则替家族求得不灭的生机,才是最重要的。”顾青未说得不疾不缓。
她前世做了几十年的国公夫人,往来的俱是大周朝的顶级权贵,即使是这样,她也是花了四十余年的时间才悟出了这些。
所以,她是真的想说服父亲,让她的家族比前世提前几十年迈开这关键的一步。
顾锦源低下头,看着女儿面上的坚定之色,“欢姐儿……”
虽然早在前段时间从常家回来之后就知晓自己的女儿并非不知世事的闺阁千金,可一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印象中娇软懵懂的女儿,已经成长到了让他都觉惊叹的程度。
能接掌这偌大的顾家,顾锦源并不是一个能被轻易说服之人,但说出这话的是顾青未,这让他觉得,连一个小女孩儿都能看出这其中的关键点来,他这个做父亲的,难道真的只能做一个顽固守旧之人?
“欢姐儿,你如何会突然提出让你三哥参加科举的?”他问。
只听顾锦源这话,顾青未便知道父亲已经有些意动了,她笑着抱住顾锦源的手臂,“父亲,方才秦朗表哥向您讨教时,女儿就看着三哥很是羡慕的样子,再加上三哥自幼就喜欢读书,想必十分希望能通过读书来走出自己的路。”
顾锦源见顾青未流露出这等小女儿情态,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一时间却有些感慨:“你三哥素来聪慧,就是这性子太过沉闷了些,连你都知晓有事与父亲直说,他明明有这样的想法,却只暗自闷在心里。”
顾青未抿唇一笑。
三哥哪里是沉闷,他只是有些畏惧父亲罢了。
也许父亲自己不曾察觉,父亲每日里忙着族里的事,就算是在三个哥哥面前,也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长久下来,别说是几位哥哥了,就是前世最受宠爱的自己,不也一样有些不敢与父亲亲近吗?
冲顾锦源灿烂一笑,顾青未道:“那这样说,父亲是同意了?女儿这就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三哥,父亲放心,这次女儿不再从中传话,一定让三哥自己来与父亲说。”
然后也不等顾锦源反应,匆匆施了礼就赶去追几位兄长了。
看着女儿的背影,顾锦源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暗暗下定了决心。
连九岁的女儿都能想得这般透彻,他身为人父,又决定着顾家的未来,又怎么能让家族耽于自己那无谓甚至有些可笑的自尊与骄傲?
大舅兄既然能让秦朗走出这一步,那他,自然也能让安哥儿跨出这一步。
就如欢姐儿所说,只要安哥儿在科举上有了建树,自然多的是想要效仿的顾氏子弟,待朝廷之中重新有了顾氏子弟的声音,顾氏又何愁不能兴盛?
想到这些,顾锦源完全没有了以往对科举制度的抗拒,只觉心中一阵轻松。
他是顾家的掌舵者,他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自然要先考虑家族的利益,只要家族能兴盛,他个人的这点子喜恶又何足挂齿?
就这样罢。
顾锦源想到。(未完待续。)
第71章 兄妹
秦朗一行人并未走远,所以顾青未一路小跑,没多久就追上了他们。
见顾青未跑得气喘吁吁的,顾亦宁颇有些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欢姐儿,女子当以贞静为美,你这样跑跑跳跳的,若是让廖嬷嬷瞧了,只怕你又得重新回荣庆堂学规矩。”
廖嬷嬷的规矩之严,连顾亦宁等人也都听说过了。
顾青未冲顾亦宁吐了吐舌头。
前世在京城做了那么多年的定国公夫人,满京城也找不出一个规矩比她还好的人,如今只不过是因为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放轻松了才会如此随意。
当然了,她也知道顾亦宁并非真心责备她,所以冲顾亦宁讨好的一笑之后,就把顾亦安单独拉到了一边。
顾亦安有些莫名,“欢姐儿,这是为何?”
顾青未转过头,正好看到顾亦安的侧脸。
已是四月中旬,正是春天的尾巴上,暖融融的阳光落在顾亦安的脸上,将他原本显得有些文弱的面容映得多了一层如玉般的光辉。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大抵便是如此了。
前世的顾青未这时正是懵懂的时候,成天里只是为得了件喜欢的首饰而欢喜,为今天下雨不能出门踏青而失落,哪里会留意到顾亦安的心事。
现在想想,前世没有顾青未的劝说,顾锦源并没能提前踏出这一步,顾亦安从瞒着家人考了个秀才之后,虽然仍喜欢读书甚至手不释卷,却再也没有机会真正参加科举。
到后来年纪渐长,便慢慢接手了一些族中事务,专心作为长兄顾亦宁的左右手,一起为成为顾家的支柱而准备。
也不知道,前世时,听到秦朗表哥在殿试上被点中了探花的消息,三哥在为秦朗表哥高兴的同时,心底深处又该是怎样的羡慕与失落。
还好,这一世,三哥有了自己亲身去经历这一切的机会。
顾青未想着这些,便微微抿了唇,唇角上扬间带出颊边小巧的酒窝。
顾亦安只以为顾青未是故意作弄他的,倒也不以为意,见状轻轻摸了摸顾青未的脑袋,语气轻缓中透着些无奈与宠溺,“你呀。”
顾青未于是很不满的把脑袋从顾亦安手下挪开。
“三哥,我帮你完成了一个心愿,你想想要如何谢我?”
小小的女孩儿面容姣美可爱,酒窝醉人,青丝梳成讨喜的双丫髻,上面别出心裁的绑了两根淡蓝的丝带,那丝带被微风吹了拂于颊边,衬着眼中那晶亮的光芒,让人看了心情便无端的阳光了几分。
顾亦安自然不会把顾青未的话当真,心底的阴郁缓缓散开,他轻轻一笑,“哦?不知道欢姐儿帮三哥达成了什么心愿?”
心愿吗,他倒确实有……
顾亦安说话的同时如此想着。
顾青未于是故意叹了口气,“三哥,在书房的时候,我看你好似对秦朗表哥能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很是欣羡,所以特意说服了父亲,让三哥你也去参加今年的秋闱考个举人回来,不过三哥既然如此不情愿,想必在书房时是我看错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得回了父亲……”
“不要!”
顾亦安猛然一声大喝。
秦朗兄弟和顾亦宁本就站在不远处,原来暗自猜着顾亦安与顾青未在说些什么,这时突然听得这样一声大喝,都被吓了一跳。
旁人有什么反应,顾亦安这时早已顾忌不得。
他生恐这是在做梦,双手抚于胸前,直到感受到掌心处传来的急促的心跳,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下一刻,在顾亦宁以为顾亦安欺负了顾青未,正准备过来训斥时,顾亦安面上现出堪比春日的灿烂笑容,然后一把将比他矮了一头的顾青未高高举起。
“欢姐儿……”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顾青未虽能想象到顾亦安会高兴会激动,却也没想到一向温文有礼的三哥一旦激动起来会是这个样子,双脚猛然离地也让她骇得一声惊呼。
“三弟!”顾亦宁这时也赶了过来,“还不赶紧把欢姐儿放下,你看她吓得什么样子了!”
被顾亦宁这一训斥,顾亦安才醒悟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把顾青未放下来,紧张地道:“欢姐儿,你没事吧?是三哥不对,三哥只是太高兴了……”
顾青未自然不会有事。
事实上,她这时心情也颇为不错。
顾亦安能达成心愿她自然也高兴,但更让她心情飞扬的,却是她与哥哥们的关系。
都道皇家无亲情,其实在顾氏这种大世族里,亲情相对来说总也显得有些淡薄。
顾家规矩甚严,府里的少爷长到一定的年龄就得住到外院去,顾青未的三个哥哥都不会例外,他们虽是亲兄妹,但平素都有各自的事要做,虽然同住一个府里,但就算是见面,也仅限于去父母房里请安之时,见了面最多不过说上几句话,就又要各自分开。
前世时顾青未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她与三个哥哥从来都是这样相处的,也就是到她出嫁之时,三个哥哥为了谁背她上花轿而打了一场,她才有了深切的体会到兄妹之间的情谊。
有过前世的经历,顾青未自然知道兄妹情谊的可贵。
所以自打重生起,只要有空闲,她就没少主动去亲近三位哥哥,若非彼此之间已极为亲厚,就算是突然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只怕顾亦安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大哥三哥,你们放心吧,我没事。”顾青未道,然后冲秦朗俏皮地眨了眨眼,“秦朗表哥,我三哥也会参加今年的秋闱,所以表哥明年春闱时一定得努力一些,否则,待下次春闱,表哥可就得与我三哥成为同年了。”
秦朗先是失笑,然后又有些惊讶。
他参加科举一事,是得了父亲秦烨的支持的,此前他与父亲议及此事时,也曾说起过五姓七望其他几家的反应。
秦朗记得,父亲是这样说的。
“你那姑父啊,才华魄力什么都不缺,就是有些迂腐固执,只怕,不会这般轻易就下定决心哪……”(未完待续。)
第72章 谈论(2更求月票)
秦朗是被秦烨一手教导着长大的,对于父亲的判断他自然深信不疑。
可这才多久,在父亲口中迂腐固执的姑父,就已经同意了让安表弟也参加秋闱了?
心中有疑惑,秦朗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而是借着顾青未的话爽朗一笑,“表妹这样一说,那为兄还真要更努力一些了,如若不然明年春闱名落孙山,就真的要与安表弟做同年了。”
在场几人都笑出声来。
顾亦宁重重拍了拍顾亦安的肩,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长房三兄弟之间是极为亲睦的,兄弟这么多年,顾亦安有什么想法顾亦宁不是没有看出来,只是从前他也知道父亲的打算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只能在心里替顾亦安感到可惜,但如今既然父亲主动让步,他也只有为弟弟感到高兴的。
只不过,父亲为何会突然作此决定?
顾亦宁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顾青未。
方才一直到他们从父亲的书房离开,父亲都丝毫没有提及这件事,而在这之后,只有欢姐儿在父亲的书房里停留了一段时间。
难道,父亲突然改变主意,竟是因为欢姐儿?
顾亦宁觉得自己的猜测很荒谬,但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顾青未又眨了眨眼,“三哥,父亲可是说了,你得自己去把心里的想法与他说了才行……”
话未说完,顾亦安就跳了起来,“我现在就去!”
然后一溜烟儿的就跑远了,竟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活泼。
顾青未等人在他身后微笑着摇头。
顾亦宁心存疑惑,却也暂时按下不提,直到把秦朗和秦明送回院子,又嘱咐顾青未快点回去,这才又往顾锦源的书房而去。
顾亦宁到的时候,顾锦源正面色严肃地叮嘱顾亦安。
“……安哥儿,你已经十四岁了,既然此事是你自己的意愿,一旦下定决心要走科举这条路,你就一定得走出个样子来,否则,也对不住欢姐儿为了你而对为父的一通劝说。”
顾亦宁正好听到最后一句。
果然是因为欢姐儿。
他心里浮现出怪异之感。
待顾亦安郑重点头,顾亦宁再也压不下心中疑惑,问道:“父亲,您从前不是……如何会被欢姐儿一劝就改变主意了?”
顾锦源于是想起了大舅兄秦烨曾经对他的评价,迂腐,固执。
能顺利接常顾家,顾锦源自然不是糊涂人,他其实很清楚,如今早已过了世族的鼎盛时期,大周朝既然已经决心打压世族,若是不能寻求改变,世族纵有再深厚的底蕴,便只能一点点衰败下去。
可明明知道这些,因了心里固守的骄傲,他又始终不能跨出改变的第一步。
但方才,听顾青未说起那些,他在震惊的同时,又有些惭愧。
他才九岁的女儿,为了顾家的将来都能考虑这么多,他这个顾家的掌舵者,却只因心中的骄傲就眼睁睁看着顾家一点点失去往日的荣光。
所以,看着顾青未那仍显稚嫩的面容,顾锦源最终摒弃自己的喜好走了这样一步。
而且,顾亦安是他的儿子,儿子有这样的心愿,他既然知道了,成全了他又如何?
顾锦源并未将这些详细说与顾亦宁听,他伸手拍了拍顾亦宁的肩,道:“宁哥儿,你将来也是要撑起顾家的,所以你一定要记住,在家族利益之前,个人的喜好其实并不重要。”
对于顾亦宁,顾锦源向来是满意的。
这个长子,自幼就性格沉稳,如今不过十六岁,行事就已经极为稳妥,有宁哥儿在,安哥儿若又能在科举上有所成,将来何愁顾家不兴?
这些原是顾青未劝慰他的话,但这一刻,顾锦源看着并立的两个儿子,终是爽朗的笑出声。
这时离秋闱还有四五个月,顾亦安又早就考中了童生,有参加秋闱的资格,这件事于是便定了下来。
顾家这边才决定了没多久,却不知道,没过多久,远在京城的定国公府,定国公宁景昌与安平公主便议及了这件事。
“……前不久得来的消息,清河顾氏长房的嫡次子,这次竟也要参加秋闱。”说话的是定国公宁景昌。
宁景昌比顾锦源还要年轻个几岁,三十一二的样子,勋贵出身的他自幼习武,身形却却并不显得粗壮,反而给人儒雅之感。
与宁景昌对坐而谈的是安平长公主楚静姝,她比宁景昌还要小上两三岁,但因保养得宜,只凭容貌根本看不出来她已经有了一个十一岁的儿子。
“顾家的顾锦源,不是说极为迂腐守旧?这次竟也转过弯来了?明年的春闱,秦家的嫡长子也会进京应试,这些自以为高贵不凡的世族,这么快就认清了形势?”安平长公主颇有些意外。
前些日子他们夫妇还曾带着儿子去了清河县一次,原本是打算寻个机会去顾氏拜访的,却不曾想京城突然出了些事,只得又急急忙忙的回了京。
听闻清河顾氏的女儿自来出色,本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洞虚道长所说的那个人会不会就在顾家,没想到西府那边……
安平长公主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不过,在随即看到独子宁致远正瞠圆了眼听他们谈话,心情立即又好转起来。
“老爷,话说回来,就算这些世族有了改变又能如何,真要论才学,若咱家的盼哥儿也去参加科举,那些个自诩出色的世族子弟,只怕也得被咱们的盼哥儿压得失了颜色。”
安平长公主说着话,一张明艳动人脸上便有些与有荣焉的骄傲之色。
听到这话,宁致远却半点也没有被夸赞的喜悦,而是瞬间黑了一张脸。
他都已经十一岁了,又不是当初那不懂事的小娃娃,母亲怎么还叫他盼哥儿?
心里不满的同时,宁致远又因“清河”两个字想起了叫他这辈子第一次吃瘪的那个小丫头。
那个又凶恶又不要脸皮的臭丫头,再去清河,他一定要寻到她,让她体会到什么叫以牙还牙!(未完待续。)
第73章 大事(3更求月票)
四月二十二一大早,卢氏与秦朗秦明启程进京。
送走了嫂子与娘家侄儿,待顾锦源和三个儿子散去,秦氏却时不时的就看顾青未一眼,眼中带着犹疑。
因为卢氏一行来清河县的途中遇到的事,秦氏已经将顾青未当时描述的梦中之事当了真,可如今已经是四月下旬了,眼看着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怎么欢姐儿所说的春汛之事还没发生?
秦氏当然也不希望会发生决堤这种事,毕竟一旦发生,对她自是影响不大,却不知道要有多少百姓会因此而受尽苦楚。
可要说服自己把顾青未所说只当作一个梦吧,她这心里又始终觉得悬着块巨石,怎么都不得劲。
到底没能问出口,秦氏还有府里的庶务要处理,也没与顾青未多说,只嘱咐了一句让顾青未晚些去怡华院用午膳,母女俩这才散去。
到了午膳时间,顾青未领着秋岚一起去了怡华院。
怡华院里已经摆了膳,父亲母亲三个哥哥都在,见顾青未来了,一家人便欢欢喜喜的准备用膳。
顾青未看到桌上摆了道清蒸鲈鱼,想着秦氏平日里最爱吃这道菜,首先便用公筷夹了给秦氏。
秦氏面上立即便露了笑颜,有这样一个贴心的女儿,她心里如何能不熨帖,然后夹起碗里的鱼肉便要往嘴里送。
但下一刻……
“呕!”
平时觉得鲜美的鱼肉,这时却只让秦氏闻到那忍无可忍的腥气,一时没压制住胃里的翻腾,侧过身子便对着空处干呕起来。
“婉清!”
“母亲!”
这突来的变故让原本笑意盈盈的一家人顿时变色大变,然后手忙脚乱的把秦氏扶到一旁坐着,又忙着人去请大夫前来诊治。
秦氏被众人这一围着,那股子恶心感过去之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想着请了大夫来看看也好,便也没有阻止。
顾青未递给秦氏一杯温水,看着秦氏的样子,心里却犯起了疑。
她总觉得,母亲似乎不像是生了什么病,倒像是有了身孕……
顾青未前世也是生养过的,当年她有身孕时,可不就是母亲现在这种反应。
但她随即又否则了这个猜测,前世可没有这样的事,母亲生了她之后也再没有过其他儿女。
在顾青未暗自揣测时,大夫已经被请进了怡华院。
老大夫姓黄,年过半百,须发皆是花白。
黄大夫医术极为高明,祖上据传做过前朝的太医,顾家上下、身体有个什么不妥都是请了黄大夫来诊治的。
顾家主母身体有恙,黄大夫自然不会怠慢,他年事已高,替秦氏诊病时倒也不用那么多忌讳,取了脉枕让秦氏把手放上去,然后两指搭上秦氏的手腕。
在顾青未等人紧张的注视下,片刻之后,黄大夫收回手,拈了拈胡须,却是笑着道:“大老爷放心,尊夫人并无大碍,不仅如此,老夫还得向大老爷道喜,尊夫人这是有了身孕了!”
顾青未只觉了然。
但于顾锦源几人来说,这一席话无异是在他们心里投下一颗惊雷。
不仅他们,就连秦氏自己,也都有些怔愣地看着黄大夫,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及。
秦氏今年三十有四,自打生了顾青未之后,这都快十年了都再没有过身孕,她便也以为她年纪大了不会再有孕,却不想这突然就……
秦氏还在发愣,顾锦源已经仰头大笑起来,在听完黄大夫叮嘱的注意事项之后,一边让人取了重重的诊金送黄大夫出去,一边打发人去老太太那里报喜。
对顾氏这样的大家族来说,多子就是多福,顾锦源哪里能不高兴。
直到这时,秦氏才神色复杂的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
这里,又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呢。
她缓缓露出笑容来。
然后,抬头间就看到顾青未正凝眉看着她的小腹。
秦氏心里一突,莫非,欢姐儿不喜欢这个即将到来的弟弟妹妹?
秦氏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了,“欢姐儿,你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弟弟妹妹?”
听秦氏这样一问,顾锦源和顾亦宁三人也都缓了缓面上的喜色。
顾青未回过神来一笑,忙道:“母亲这说的哪里话,能再有一个弟弟或妹妹,我只有高兴的,又怎么会不喜欢,我只是,太意外了……”
可不就是意外。
前世时她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弟弟妹妹,但她隐约记得,前世秀姨娘的事闹出来之后,有一段时间,母亲身体有恙在华怡院里养了整整两个月,就连府里的事也都是交给林氏和其他几个妯娌的。
是前世秦氏也有了身孕却遭了意外,还是这个弟弟妹妹真的是这一世意外得来的?
顾青未想不出答案,但家中要添丁进口,这无论如何都是喜事,于是抛开那些前世之事,只真心为母亲有了身孕而开心起来。
见她如此,秦氏才算是宽心。
秦氏宠女儿,顾家上下无人不知,就算她如今有了身孕,甚至有可能再生个女儿,但欢姐儿仍会是她最的宝贝的女儿。
这一点,不会改变。
……
大夫人有了身孕!
这个喜讯很快就被顾家上下得知。
说起来,消息会传得这般快,也是因为顾锦源太过高兴之下大派赏赐,惹得府里的下人们也跟过年似的喜气洋洋。
老太太知道这件事之后也乐得合不拢嘴。
顾家是不缺人丁,可不管在哪家,添丁进口都是再大不过的喜事,想到过得几个月就能有孙子孙女抱了,老太太一连道了几声“菩萨保佑”。
秦氏有了身孕不能劳累,再加上她这个年纪有孕本就比年轻妇人多几分凶险,自然不能再管府里的庶务,于是老太太作主让二房的林氏、四房的吴氏、五房的陆氏、六房的文氏一起商量着处理府里杂务,好让秦氏能安心养胎。
倒不是老太太偏心嫡出的几房,而是三房的陈氏如今去了家庙,七房的王氏如今也正有着身孕,就算王氏没有身孕,以她那面人儿似的性子,也根本胜任不了府中杂事。
想到这个庶媳,老太太微皱了眉头,但随即又因秦氏有孕的消息而重新高兴起来。(未完待续。)
第74章 生事(4更求月票)
秦氏自这天起便在怡华院里养胎,因腹中胎儿尚不足三月,除了自家人,倒也没往外报信儿。
四月二十七是顾家老太爷的忌日,顾家在清凉寺替已逝的老太爷供了灯,每年这个时候府里的夫人们总会提前一天去拜祭,所以二十六一大早,以林氏为首的妯娌四人就去了清凉寺。
秦氏与七夫人王氏有孕在身,自然不宜出行。
往年老太太也是要去的,只是这两日老太太受了些风寒,只好在延寿堂里好好养着。
顾青未这日一早先去了延寿堂看望老太太,和几个姐妹一起服侍着老太太用了早膳,待老太太用了早膳又躺回床上歇着,这才与姐妹们们一起出了延寿堂。
顾青芙等人照例去了荣庆堂,顾青未则去了怡华院。
秦氏自发现有了身孕,也不知怎的,这胃口倒是突然变差了,而且吃什么吐什么,唯有每次有顾青未在旁逗趣,她才稍微能多用上几口,所以顾青未这几日只要一得空,就会去怡华院里陪着秦氏。
在怡华院呆了一上午,待用过午膳秦氏犯了困,顾青未才准备去荣庆堂。
只是,才走出怡华院的院门,顾青未就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声音的来处,似是七房那边。
回头看了看怡华院,生恐吵到刚睡着的秦氏,顾青未忙叫守院门的婆子关了院门,嘱咐她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人扰了秦氏休息,然后才使了秋岚去打听到底是出了何事。
秋岚很快就打探了消息回来。
出事的果然是七房。
一听到“七房”二字,顾青未心里就是一咯噔。
七婶王氏如今正有着身孕,算起来已经有八个月,再过上两个月就要临盆。
可前世,七婶腹中的这个孩子却没能等到出生那一天,八个月上就因为七房那位李姨娘而早产,因耽搁的时间太长了,最后只产下一个死胎。
王氏因此而损了身子,日后再不能有孕,而那作怪的李姨娘,因为这件事差点没被老太太活活打死。
因这种污秽之事本就不是小姑娘家该听的,所以前世顾青未对这件事了解得不多,只后来偶尔听府里多嘴的小丫鬟们议论,七夫人落下的是个男胎。
正因为对这件来的原委知道得不多,顾青未先前根本就没想到这件事,但此刻想来,七婶出事可不就是在这段日子。
至于那李姨娘……
选了今天,莫非是看准了府里管事的夫人们都不在,老太太和秦氏一个在病中,一个又有了身孕管不了这些事?
若真是如此,那这李姨娘心思也够深的。
历来都有早产七活八不活的说法,七婶腹中的胎儿正是八个月上,这时候让七婶早产,可不就应了那凶险万分的说法?
顾青未对王氏这位在府里跟隐形人一样的七婶接触得不多,印象里,王氏很少开口,无论何时都低垂着头,偶尔抬眼看谁,眼中也都带着怯懦。
若非她太过懦弱,也不会让个丫鬟爬床的李姨娘拿捏得死死的了。
想到前世得知的,王氏腹中的孩子之所以没保住,是因为耽搁得太久了,顾青未脚步一顿,先使了人去延寿堂里把老太太身边的年嬷嬷请过来,再着人去了琳琅阁给姑母顾锦琳提了醒儿,让顾锦琳无事不要出院子,以免有孕在身的她被冲撞到了,然后又让人赶紧去请了大夫和稳婆,这才匆忙往七房那边去了。
七房所在的福瑞轩这时早已经乱成一团,王氏的正房里血腥气传出老远,四个大丫鬟金锁、金玲、金钏、金环平时虽然看着稳妥,但到底还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哪里知道这种事要如何是好,其他丫鬟更是不经事,各个跟傻了一样,除了六神无主的围在已经陷入昏迷的王氏身边,其他什么都做不得。
倒是那李姨娘,跪在正房外却是呼天抢地的哭着:“夫人啊,您快醒醒,这件事与婢妾无关啊……”
李姨娘得宠,且在王氏跟前也是蛮横惯了的,王氏房里的丫鬟们哪里管得住她,竟只能任她这样胡闹。
顾青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踏进福瑞轩的。
“住口!”顾青未断喝一声。
李姨娘被这突来的喝声骇得浑身一颤,连打了两个哭嗝,直到回头看到来的是顾青未,眼底现出几分隐晦的不屑,然后又回过头继续哭嚎。
竟是根本就没把顾青未的话放在眼里。
顾青未怒极之下反倒扯出一处笑容。
她自幼受尽老太太偏宠,母亲又是顾府的当家主母,这些年来纵是其他房里的夫人也莫不是让她三分,李姨娘不过是个贱籍的妾室,竟然也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秋岚,既然李姨娘不知道要如何听话,你便去帮她醒醒头脑。”顾青未吩咐道。
秋岚最是忠心不过,为人又泼辣,这些年管着未明居里的小丫头时也没少看婆子们用过手段,闻言也不管李姨娘是什么身份,几个大步上前,揪着李姨娘的头发让她不得不仰起脸,然后“啪啪啪”几个大嘴巴招呼过去,李姨娘嘴里的哭嚎便生生给咽了回去。
满院子的人一时之间便噤若寒蝉。
得到消息的年嬷嬷这时也赶了过来,“这么多人都愣着做什么,七夫人和肚子里的小少爷要是有个什么事,你们都讨不了好!金铃、金锁,你们领两个人去准备热水,金钏、金环,你们领了人去寻干净的帕子剪刀等物什……”
年嬷嬷年长有经验,又是老太太身边最得信任的人,一通吩咐下去福瑞轩的丫鬟婆子立马依言而动,倒没人再去管李姨娘。
顾青未见年嬷嬷来了,忙搀着她要一起往正房里去,却被年嬷嬷制止了。
“七姑娘,产房污秽,不是您该去的地方。”年嬷嬷严肃地道。
顾青未却不同意,“年嬷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能顾忌这许多,如今最要紧的是七婶和她腹中的孩子,我已经使人去请了大夫和稳婆,咱们先进去看看七婶的情形吧。”
说完,也不等年嬷嬷再说什么,就先一步进了正房。
年嬷嬷张了张嘴,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年嬷嬷心里也有着不小的顾虑,她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但再怎么有威信,到底也只是个婆子,七房现在的情形,没个主子坐镇也着实不行。
老太太和秦氏的情形年嬷嬷也知道,她们现在是操心不得的,府里如今管事的几位夫人都去了清凉寺,几位当家的爷们儿也早早的出了门,就算几位老爷在,他们又能帮得上什么忙?(未完待续。)
第75章 好恨(5更求月票)
福瑞轩的正房里,这时正是一片狼藉。
七夫人王氏今年只得二十五岁,容貌清秀,为人却是比从前的顾青澜还要温柔软懦几分,顾青未的记忆里,每次见到这个七婶,见得最多的,就是她面带拘谨的低头浅笑。
然而此刻,王氏面色惨白闭目不醒,被丫鬟婆子们一起抬到匆匆布置的产房里,屋子里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气,即使丫鬟们已经收拾过了,仍能看到地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也顾不得这房中的狼藉,顾青未与年嬷嬷来到王氏床边。
紧紧握着王氏的手,感受着掌心的冰凉,顾青未心中一颤。
前世她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但并未亲眼瞧见过王氏的样子,哪里能领会到这其中的触目惊心。
她对这位七婶并不亲近,但再怎么说,这也是她的七婶,更是顾青绘的母亲,如今既然让她遇上了,她如何能对这件事撒手不管。
“七婶,七婶……”顾青未轻轻唤着。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顾青未的声音,王氏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动,好半晌才醒了过来。
顾青未松了口气。
虽然若是按前世的发展,王氏是没出什么事,可王氏这时的样子实在凶险。
看到身边的人是顾青未,王氏双眼微颤,毫无血色的双唇噏动了几下,气若游丝地吐出了几个字来:“欢姐儿,谢谢,我,我好恨……”
说完这些,王氏重新闭上眼,泪水便从眼角滑下,最后没入发间。
顾家七位夫人,数起来唯有王氏出身最低。
王氏娘家本是商户,因她父亲眼光奇准,在二十几年前改朝换代期间,攒下了大笔家财,王家自此发家,虽然算不上贵,却当得起一个富字。
按说,以王氏这样的商户女,是不可能嫁到顾家来的,但王氏的父亲早年偶然间结识了顾老太爷,还帮了顾老太爷一个不大不小的忙,顾老太爷事后欲要回报,王氏的父亲却说什么也不受。
正好那时知道王家老太爷有个与自家老七同龄的小女儿,顾老太爷于是就这样定下了老七顾锦汶与王氏的亲事。
王氏虽然生来就过的是富足的生活,但性子却极为怯懦,王老太爷也知道女儿的性子,想着将来要嫁的是顾家庶出的幼子,这样不争不抢的性子倒也不算错,对这门亲事也就颇为看好。
顾老太爷去得早,王氏嫁进顾家时,顾老太爷已经去世。
当初王氏和顾锦汶的婚事是老太爷定下来的,据传因王氏只是个商户女,无论是魏太姨娘还是顾锦汶自己都对这桩亲事并不满意,所以王氏嫁进顾家之后并不被顾锦汶所喜。
若只是不被夫君所喜倒也罢了,只要王氏自己立得起,她怎么也是顾家七夫人,旁人又怎敢轻侮了她去,偏生王氏性子怯懦,在顾锦汶面前又极为的自卑,成亲之后不管好的歹的,只要顾锦汶发了话,她就莫有不从的。
这其中最叫秦氏等妯娌怒其不争的,就是李姨娘一事。
李姨娘原是顾锦汶成亲之前房里的丫鬟,与顾锦汶算是自幼的情分,王氏才嫁进来没多久就被顾锦汶和当时还只是个丫鬟的李姨娘摸清了脾气,然后两人行事便愈发没了顾忌。
王氏和顾锦汶新婚三个月不到,有一日七房里就传出了李姨娘爬床的消息。
当然,还有种说法是,顾锦汶早就把李姨娘收用了,只是先前一直心存顾忌不敢声张出来,如今既然知道王氏跟个面人儿似的,哪里还有藏着掖着的。
初来乍到的王氏于是不得不在所有人的同情下处理这种难堪之事。
后来,在顾锦汶的好言相哄之下,王氏终究还是退了一步,同意顾锦汶纳了李姨娘为妾。
不仅如此,在后来王氏生下八姑娘顾青绘之后,又被哄着断了李姨娘的避子汤,结果李姨娘断了避子汤不过两个月就有了身孕,然后生下了顾家十少爷,现在应该是十一少爷顾亦琛。
那李姨娘侍候顾锦汶多年,自诩得宠之下本就日渐跋扈,如今生个七房庶长子,更是不把王氏这个主母看在眼里,从来不去王氏那里晨昏定省不说,还有事没事的就把顾亦琛抱着到王氏跟前招摇,王氏没少为此怄气。
再后来,王氏终于又有了身孕。
许是王氏有孕让李姨娘有了威胁感,七房的福瑞轩从这一天起就风波不断,再没了安宁的时候,顾青未刚重生之时,老太太和秦氏就拿着李姨娘气得王氏动了胎气一事点拨过她。
顾青未想到这些,再看着王氏现在的样子,心中也不无酸涩。
她还不及说些什么宽慰的话,王氏冰凉的手就猛一阵用力。
紧紧抓着顾青未的手,王氏再三说着几个字:“我好恨,好恨……”
商户女出身,嫁到顾家这等世族本就是高攀了,所以王氏自打进了顾家的门,心里就尤其的没有底气,再加上她那怯懦的性子,自然就成了顾锦汶和李姨娘眼中的面人儿。
那时的王氏只想着暂且忍忍,只要她生下儿子站稳了脚跟就好,却不想等了好几年才生下了八姑娘顾青绘。
又被顾锦汶以几年无子一逼,本就没有底气的王氏,自然就同意了纳李姨娘为妾。
再然后……
庶长子顾亦琛出世,李姨娘不可一世的嘴脸,顾锦汶那毫无道理的偏听偏信……
直到又有了腹中的孩子,王氏才总算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却不想,却不想……
“好恨!”
王氏抓着顾青未的手,凉透的心似乎只能感觉到这点点温暖。
如果,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这般软弱下去!
顾青未却紧紧拧起了眉头。
王氏现在的样子,却似根本已经放弃了希望。
大夫和稳婆还没到,要是王氏这就已经放弃希望,她腹中的孩子指定是保不住的。
就在这时,又一声尖厉的哭嚎穿透房门传了进来。
“夫人啊,您可不能有什么事,婢妾冤枉啊……”
这是李姨娘的声音。
话虽然说的是希望王氏不要有事,但那毫无顾忌的张扬,一点也不担心会影响到状态本就不好的王氏的肆无忌惮,都无不在告诉旁人,她要的,就是王氏有事。
顾青未心中生恼,正准备让年嬷嬷着人堵了李姨娘的嘴把她拖下去,却发现王氏这一瞬间突然多了几分生气。(未完待续。)
第76章 约定(月票20+)
顾青未心头一动。
顾青未这时也已经把先前发生的事问出来了。
午膳过后,李姨娘就抱着十一少爷顾亦琛来了正房。
王氏虽然不待见李姨娘,却也从没迁怒到顾亦琛身上,甚至因为顾青绘和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而对顾亦琛多了许多容忍。
李姨娘许是也知晓王氏的性子,半点也不担心王氏会对顾亦琛做些什么,自己寻了椅子坐了,却把顾亦琛往王氏所坐的罗汉床上一放。
后来顾亦琛不知怎的就爬到了罗汉床边沿,房里的丫鬟只听到李姨娘的一声尖叫,就见李姨娘突然往王氏那边猛扑过去,然后,顾亦琛没有半点事,有了八个月身孕的王氏,却被李姨娘给撞到了地上,高高隆起的肚子更是磕在了罗汉床的床沿上。
王氏房里的丫鬟都道这定是李姨娘早有预谋要对王氏的肚子下手,有丫鬟和乳娘看着,顾亦琛绝对不可能从罗汉床上掉下来,李姨娘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那她这目的十分明确的一撞显然很是可疑。
被这样一撞,王氏当即流血不止,晕了过去,福瑞轩里也一片大乱。
偏生李姨娘还不住在院子里大声哭嚎叫屈,若是被那不知情的人看了,只怕还会以为在这件事里她才是受害者。
从方才王氏听到李姨娘哭嚎声的反应来看……
顾青未回握王氏的手,俯下、身子,凑到王氏的耳边道:“七婶,您肚子里的小、弟弟还等着降生,您可千万不能早早放弃了希望,让小、弟弟来不及看这世界一眼……”
“还有绘姐儿,她才两岁,您不为别人,也得多想想她……”
“要是您出了什么事儿,七叔必定是要续弦的,到时候有个继母,又有李姨娘这样居心叵测的人在,绘姐儿会是什么样子……”
几句话说完,王氏果然一反先前死气沉沉的模样,眼中也有了希望。
顾青未便松了口气,只要七婶自己不放弃就好。
又与王氏说了几句话,外面就有人禀报大夫和稳婆已经请来了,顾青未忙起身避到产房外,把接下来的事交给大夫和稳婆。
产房外,李姨娘正张开嘴准备继续哭嚎,乍一看到顾青未出来,想到方才那几个耳光,顿觉脸上痛得厉害,喉间的哭嚎也只能硬生生咽了回去。
顾青未这时也顾不得理会李姨娘,只焦急的在产房外来回踱着步子。
产房里还没得到什么信儿,却见福瑞轩门口又涌进一行人,却是年仅两岁的顾青绘被乳娘抱着走了进来。
顾青绘虽然年幼不懂事,但也被院子里这骇人的情形给吓住了,再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当即就哇哇大哭着要找母亲。
顾青未于是一阵头疼。
王氏这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她这时可没心情哄顾青绘,忙让乳娘把她抱回去,可顾青绘许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说什么也不肯走,被乳娘抱着一往外走,就撕心裂肺的哭。
无奈之下,顾青未只得让人搬了椅子到院子里,然后把顾青绘抱在怀里轻轻哄着。
顾青未前世是有过孩子的,抱着顾青绘动作倒也不显生疏,顾青绘平时就喜欢与这个姐姐亲近,被她这样一哄,只片刻便歇了哭声。
“七姐姐,我要母亲……”顾青绘打了个哭嗝,扯着顾青未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
顾青未一窒,然后便有些心酸。
虽然以前世的记忆来看,七婶最后不会有事,可前世没有的母亲有孕一事发生了,顾青未也不敢确定前世的记忆到底还能不能作准。
还来不及给顾青绘回应,就见留在产房里的年嬷嬷掀了帘子出来,面色很是难看。
“七姑娘,七夫人看着怕是有些不好……”年嬷嬷道。
稳婆说,王氏现在的情况无比凶险,若是不能快些产下腹中胎儿,不仅孩子活不成,就连王氏恐怕也凶多吉少。
抱着顾青绘的顾青未身子便是一僵。
她才担心这一点,年嬷嬷就递来了坏消息。
才安静下来的顾青绘虽然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但被两人间这份凝重一吓,又重新大哭不止。
许是都看出来事情不好,院子里人不少,却除了顾青绘的哭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唯有李姨娘,从产房里端出来的一盆盆的血水和年嬷嬷的反应中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虽然还跪在地上,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
七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想是保不住了吧……
也是,被她那般用力的一撞,这孩子要是能保往才奇怪了,不是都说七活八不活吗,这八个月上早产的孩子有几个能活得下来的?
不过,孩子可以有事,七夫人最好还是不要有事。
这般性子懦弱易拿捏的主母要哪里去找,若是七夫人出了事,七老爷再娶个厉害的继室,那她又岂能再有如今这样的好日子过……
李姨娘算计着这些,脸上便现出在顾青未看来极为刺眼的笑容来。
眼中冷光一厉,顾青未心下便有了决定。
她想起了方才王氏听到李姨娘的声音时的反应。
无论有没有用,她总得试上一试才行。
将仍哭闹着的顾青绘交给乳娘,顾青未冷冷看了李姨娘一眼,然后掀了帘子进了产房。
李姨娘原本心中正得意,但触及顾青未那冰冷的目光之后,心里却是陡然一冷,总觉得似乎要大难临头了。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莫名的感觉丢到了一边。
左不过是个被老太太和大夫人宠坏了的娇小姐,这时候只怕早就束手无策了,还能奈她作何?
却说顾青未,一进了产房,也顾不得大夫和稳婆的诧异,直奔王氏的床前。
这时的王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都没能把孩子产下,早已虚弱不堪,只觉身上无处不痛,随时都有可能被这痛带走最后的意识。
许是先前顾青未所说的那番话还有效果,见到顾青未,王氏眼中顿时有了光亮。
“七婶,咱们做个约定好吗,您努力生下小、弟弟保重自己,我在外面替您处理李姨娘,叫您听到她向您求饶,如何?”(未完待续。)
第77章 均安
大夫和稳婆齐齐一静。
不到十岁的娇娇女儿家,本该是最天真活泼的时候,但这位顾家七姑娘说出这番话之后,他们竟能从她这铿锵的话语中听出淡淡的煞气来。
大夫和稳婆听了只觉骇然的话,传到王氏耳中,却让她蓦地瞠大了眼,早已疲乏的身子也重新涌出力量。
她恨,她真的恨啊!
恨自己的懦弱,恨七老爷顾锦汶的薄情,但她更恨的,却是李姨娘!
她以为李姨娘最多也就是仗着顾亦琛给她添些堵,却怎么也没想到,青天朗日的,李姨娘竟敢在她的正房里对她和孩子动手!
那股恨意化作洪流挤满了王氏的心。
若是可能,她定要让李姨娘偿还她此刻的所有悔与痛!
但王氏也知道自己现在情形,她又如何能做到这些?
所以,带着万分希望,王氏看向顾青未,“欢姐儿……”
“七婶,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最开心的莫过于李姨娘,要是因为您的轻言放弃让小、弟弟不能平安降生,李姨娘把着七房唯一的儿子,将来如何能将您和绘姐儿放在眼里?”
“您好好振作起来,您肚子里的小、弟弟还等着您给他生命,我这就出去,让李姨娘为您鼓气,您看好吗?”
顾青未咬重了“鼓气”二字。
“只要您平安生下小、弟弟,就是给了李姨娘一记响亮的耳光,等您养好了身子,还能顺理成章的把琛哥儿从李姨娘那里抱过来养着,这可不就是活活剜了李姨娘的心?”
“您看,要收拾李姨娘也是很容易的,只要您和小、弟弟能母子平安……”
九岁的小女孩儿,容貌还带着几分童稚之意,说出这种话本不该让人信任的,但王氏却含着泪用力点了点头。
她这个做婶婶的无用,遇到这种事还要九岁的侄女替自己出头,但她发誓,只要过了今天,只要她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她一定将欢姐儿当作是自己和两个孩子的再生恩人,也再不会容许李姨娘这等人在自己跟前作威作福!
王氏看着顾青未转身离开,只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从这一刻起,原本悄无声息的产房开始有了痛呼声。
院子里跪着的李姨娘笑容于是僵在了脸上,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夫人看着就要不好了,怎么突然又有了声息?
夫人若真生了个哥儿,七房有了嫡子,那她的琛哥儿在七老爷心里,还能有多大的分量?
李姨娘正心乱如麻的想着这些,全然没注意到院子里又涌了几个身材粗壮的婆子进来,待她听到几个婆子走近的动静,却见那几个婆子一把将她拖了起来,一直拖到院子中间不知何时摆着的一个加宽的条凳面前。
李姨娘顿时就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她拼命挣扎着,“你们要做什么!”
在顾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李姨娘自然明白这种条凳是做什么的。
条登约有一人长,一尺宽,正好适合让人趴在上面,乃是顾家后宅里专供打犯错的奴才板子用的。
李姨娘从前还只是个丫鬟时,没少见身边其他人犯了错被拉去打板子,可自从得了七老爷的另眼相看,她就再没把自己当过奴才看,哪怕她的卖身契都还捏在七夫人王氏手上。
那几个婆子是顾青未特意让年嬷嬷寻来的,哪里能叫李姨娘这般轻易就挣脱了,几扭几按,就让李姨娘趴在了那条登之上。
李姨娘心里既恐惧又觉受了羞辱。
往前被这样对待的都是府里的奴才,可她如今是七房的宠妾!
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像个奴才一样被打板子,李姨娘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
“你们放开我!”哪怕被迫趴在了条凳上,李姨娘仍不甘心地吼道,“欢姐儿,你这是想做什么,我虽然只是个妾室,但算起来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掌嘴!”
顾青未没等李姨娘把话说完就一声厉喝。
按着李姨娘的婆子对顾青未的吩咐半点不含糊,话音才落,就拽着李姨娘的头发往上拉,然后抬手就是两巴掌重重打在李姨娘脸上。
顾青未冷冷看着李姨娘,虽然身形因年纪而显得有些薄弱,但周身那凛然的气势却依然衬得她威严十足,不容人侵犯,“不过是个贱妾,竟然也敢妄称本姑娘的长辈,也难怪你敢趁着府里几位管事的婶婶出门而加害主母,今天我就叫你知晓,在顾家,一个奴才谋害主母该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然后环视一周,扫过福瑞轩里大气不敢喘一个的丫鬟婆子们,“你们也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
说完,顾青未再不理会李姨娘,沉着脸吐出一个字来。
“打!”
两个手持刑杖的婆子一左一右立于李姨娘两侧,抬手便高高举起刑杖,然后重重打在李姨娘背部、臀部。
“砰,砰……”
福瑞轩里,这沉闷的杖击声清晰可闻。
李姨娘前些年做丫鬟时倒也是吃过苦的,但自从被顾锦汶收用了,自此可谓是养尊处优,在七房里过得比王氏这个主母都还要惬意,养得身娇体嫩的她哪里能忍得了这样的痛苦,挨了三两下之后,就顾不得脸面张嘴大声哀嚎起来。
之前为了气王氏,她没少在院子里干嚎,但那刻意装出来的又怎么比得了如今这般情真意切。
刚开始时还只是惨叫呼痛,但后来刑杖一次次打下,那痛苦仿佛没有止境,李姨娘唯恐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打死了,便用尽力气求起饶来。
“欢姐儿,七姑娘,婢妾,贱妾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贱妾吧……”
“夫人,贱妾知道错了,贱妾往日里不该对您不敬,更不该故意冲撞您……”
“夫人,您饶了贱妾吧,贱妾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
哪怕李姨娘的呼痛声渐弱,顾青未也始终没有喊停。
直到……
许久之后,在李姨娘这作为背景的惨叫求饶声之下,顾青未听到产房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声。
然后,一直守在里面的年嬷嬷一个大跨步走出来。
“七姑娘,七夫人产下一个小少爷,母子均安!”
年嬷嬷一脸的激动。(未完待续。)
第78章 心疼(看作者感言哦)
顾青未先前与王氏定下那样的约定,年嬷嬷其实并不赞同。
李姨娘确实只是个贱妾,连个正经的主子都算不上,但从顾锦汶和顾亦琛那里论,她却能算半个长辈。
年嬷嬷知道顾青未是想激起王氏的生气,但那时的王氏情况凶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顾青未一个小姑娘家拿李姨娘开刀,若是王氏没事倒还好,一旦王氏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不仅没把王氏救回来,还必定少不了落个嚣张跋扈的名声。
现在总算无事了!
年嬷嬷几乎要把诸天神佛都谢上一遍。
到这时,她才深切知道,为何老太太如今越发喜爱看重七姑娘了。
今天府里这种情况,能管事的一个不在,老太太又在病中,若是闹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惊怒之下病情必然加重,已经离花甲之年不远的老太太身子骨看着虽然还算硬朗,但老人家的身体谁能说得准?
而秦氏那里,才有了一个多孕的身孕,正是要万分保重的时候,若是得知七房的事,纵是身子不适也必定要出面的,七房的情形那般凶险,秦氏若是再受了惊吓又该要闹出什么事来?
若不是有七姑娘坐镇……
年嬷嬷简直不敢想那后果。
顾青未心里也是一松。
自从进了福瑞轩,她这一颗心都绷得紧紧的,直到这时才敢稍微放松。
无论如何,她总算是改变了前世的事,王氏腹中的孩子平安降生,王氏也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年嬷嬷放松之后又皱着眉头道,“听稳婆说,七夫人这次生产伤了身子,以后只怕再不能有孕了。”
七夫人还这般年轻……
年嬷嬷心中惋惜,顾青未却不以为然。
与前世不仅没了孩子,还伤了身子的结果相比,这一次,王氏只是伤了身子却平安产下了孩子,这样的结果可是好了太多了。
至于以后无法有孕……
王氏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而且儿女双全,相信她就算知道这件事,也不会着意纠结,而会考虑如何把两个年幼的孩子抚养长大。
没再想这些,顾青未看了一眼院子中间已经被打得连求饶声都断断续续的李姨娘,让人给她上了药扔进柴房里等着林氏等人回来了再行处置。
然后就是些琐事。
吩咐人给大夫和稳婆封了红包,然后遣人把先前就物色好的乳娘请了来,把产房又重新收拾一新让王氏休息……
待这些都忙完,时间也已经到了傍晚,去了清凉寺的林氏妯娌几个终于回了府。
忙了这一下午,顾青未早就累得连手都抬不起了,忙让人去请了林氏等几位婶婶过来。
林氏几人一回府就听人报了七房的事,俱都骇了一跳,她们一离府,七房就出了这样的事!
待后来听到在顾青未的坐镇之下,王氏平安产下一子,这才放了心,然后急急忙忙的来了福瑞轩。
顾青未也没与与林氏等人多说,福瑞轩里这么多丫鬟婆子,总会有人把当时的情形告诉林氏她们的,更何况还有个年嬷嬷在,把事情都交到林氏几人手上,就回了未明居,晚膳都没用,倒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这一整夜,顾府上下都没少了对这件事的议论。
老太太和秦氏,却是在第二天天亮之后才知道七房发生的事。
因为顾青未吩咐在先,延寿堂和怡华院里的丫鬟婆子谁也没敢把这件事告知老太太和秦氏,就连晚膳时两人问起府里的喧哗声所为何事,也都是寻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老太太那里是从年嬷嬷嘴里得到消息的,年嬷嬷也是看老太太病情有了明显好转,才敢斟酌着把事情说了。
这件事本也不可能瞒得下,就算她不说,只怕早上二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六夫人来请安时怎么也会与老太太说。
老太太听到顾青未竟然瞒着她与秦氏做下这么大的事,又是心疼又是震撼。
而秦氏那里,却是顾青未自己去说的。
老太太自知道七房的事之后,就让人去通知各房姑娘不用去请安,只让林氏几妯娌去了延寿堂。
顾青未得了消息之后,就去了怡华院。
陪着秦氏一起用了早膳,她便将昨天下午的事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
秦氏听完,抬手便在顾青未手上重重拍了一下。
她虽然没能亲眼看到当时的场景,但只用想的也能明白该是怎样的凶险,便是一个成年人,遇到那样的事也不敢说能独自一人作主,偏生她这个胆大的女儿,不仅坐镇七房稳定人心,还处置了叔叔房里的妾室,让王氏平安产下了孩子。
秦氏真不敢想象,要是王氏最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李姨娘又被收拾得只剩一口气了,七老爷顾锦汶会不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顾青未的头上。
以秦氏对这个小叔子的了解来看,他还真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你这孩子,怎生如此大胆!”秦氏竖着眉斥道。
虽然女儿没说,但秦氏也知道为何事情发生了这么久,她才从女儿口中知道这件事,然后,嘴边的斥责便化为一声叹息。
“母亲的欢姐儿可真是个傻孩子……”
若不是担心她和老太太的身体受不住,才九岁的欢姐儿又如何会强撑着去插手七房的事?
秦氏又是欣慰又是自责,她这个做母亲的,没能成为护着女儿的大树,反而还要让年幼的女儿护着?
许是孕期的女人情绪更敏感多变,这样想着,秦氏眼中便不由浮上一层水雾。
顾青未见状连忙抱着秦氏的胳膊,撒娇道:“母亲,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吗,您要是掉眼泪,将来我的弟弟妹妹生下来也随了您是个小哭包可怎么办?”
被顾青未这样一插科打诨,秦氏立即便破涕为笑,点了点顾青未的额头,心里那伤感到底是消散了去。
有孕的妇人本就嗜睡,秦氏又与顾青未说了会儿话就打起了哈欠,顾青未见状便起身回了未明居。
原想着找些布头来练练荒废已久的女红,给她那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做些小衣服小鞋子,却不想,房里小丫鬟还没把针线篓子找出来,未明居里就迎来了气势汹汹的七老爷顾锦汶。(未完待续。)
第79章 可笑
“七老爷,七老爷……”
守院门的婆子拦不住顾锦汶,也不敢怎么阻拦,只得满面急色的跟在他身后不停往里追。
顾锦汶几个大步就甩开身后的婆子,然后一把将前面迎出来的秋岚和画屏推开,站在屋门口就大声道:“欢姐儿,赶紧出来!”
顾锦汶二十五六的年纪,中等身材,一张脸与顾锦源有两三分相似,但比起威严兼之儒雅的顾锦源,顾锦汶却养得跟那深闺妇人一般,不仅皮肤白生生的,那张脸上还透着一股子风流气。
上面有六个哥哥顶着,自己又是个庶子,顾锦汶干脆就懒得操心族里的事,整天不是在后院里与李姨娘嬉戏,就是外出寻欢作乐,可不就是个富贵人家的浪荡子。
顾青未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重生之后她也见过这位七叔几次,但每次见了都让她心中生出淡淡的厌恶。
这是前世没有过的。
她想,许是因为顾锦汶在某种程度上与前世的宁致远有那么点相似,才招了她的厌恶吧。
只听顾锦汶这不善的语气,顾青未就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的。
这倒是真真的好笑!
看来在七叔眼里,元配妻子和嫡子加一块儿,也比不上一个贱妾!
她昨日里是让人打了李姨娘,可她同时也保了王氏和七房嫡子的周全,七叔丝毫没想过这些,只一心为了一个胆敢谋害主母的贱妾出头。
可真是个好叔叔!
顾青未站起身,伸手掀开门帘走出去,淡淡地看着来势汹汹的顾锦汶,“这一大早的,七叔如此恶形恶状的到侄女这里来,不知侄女是哪里对不住七叔了?”
她刻意咬重了“对不住”几个字。
顾锦汶被噎得一窒,看着顾青未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昨日同往常一样出门找乐子去了,瑞福轩里王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时,他正抱着美人儿调笑,待到入夜了回到府里,就被李姨娘身边的丫鬟给寻了去。
他的宠妾居然被侄女给打了,这还了得?
所以一大早,顾锦汶就寻到了未明居来。
虽然是想来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女,但顾锦汶心里也清楚,说起来,顾青未还真的没有半点对不住七房对不住他的,他的元配妻子和嫡子都是靠了顾青未才得以平安,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只要一想起李姨娘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惨状,还有李姨娘在他跟前的哭诉,顾锦汶就是一阵的恼怒。
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在这高门大院里,就算是长辈跟前的一条狗,做晚辈的也得让着三分,怎么到了他这里,他的宠妾在欢姐儿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恼羞成怒之下,顾锦汶扬着声调问道:“欢姐儿,李姨娘是你让人打的吗?”
顾青未面上便泛出冷笑来,虽是稚颜,但看在顾锦汶眼里,却叫他莫名就有了几分心虚与畏惧。
这个发现又让顾锦汶脸色黑了几分,“欢姐儿,你这是面对长辈的态度吗,李姨娘不管怎么说也是我这个做叔叔的房里的妾室,还是琛哥儿的生母,她纵是哪里冲撞了你,也自有老太太和几位嫂嫂主持公道,你这个做晚辈的唤了人就当着那么多仆妇的面打她一顿是何道理?日后琛哥儿还有什么脸面?”
原本还有几分色厉内荏的,但说到后来,顾锦汶也被自己说服了,竟也理直气壮起来。
这下,别说是顾青未了,就是昨天跟着一起去了瑞福轩的秋岚,面上也露出鄙夷之色来。
“七老爷这话可真是可笑,昨日里七夫人情形那般凶险,若不是我家姑娘及时遣了人去请大夫和稳婆,又去了瑞福轩坐镇张罗,只怕被李姨娘那样一撞,七夫人就得一尸两命了,我家姑娘替七老爷保住了七夫人和十二少爷,如何得不了七老爷的谢,反倒让七老爷为了一个谋害主母的贱妾还寻上门来要交代了?”
秋岚脸上的轻视哪怕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顾锦汶面上一黑,神色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他恨恨地瞪了秋岚一眼,然后火冒三丈地质问顾青未:“欢姐儿,你身边的丫头都是这般不知尊卑吗?”
顾青未闻言轻哂。
她是老太太和秦氏精心培养出来的顾氏嫡女,规矩上更是得了廖嬷嬷的肯定,绝对是合格的名门贵女。
对长辈,她本该是尊敬有加的,可这时面对顾锦汶,不知为何,她心中却只有压不下的烦躁,竟然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
“七叔说笑了,秋岚说的都是侄女想说的,不过是一介贱妾,侄女可没有这样的长辈。”顾青未的声音清脆悦耳,但说出来的话却似能噎死人,“况且,七叔要说这‘尊卑’二字,未免也太可笑了几分,府里谁不知道,七房的李姨娘是最不知尊卑之人,平时就能仗着生了琛哥儿在七婶面前耀武扬威,前段时间才气得七婶动了胎气,昨日更是胆敢谋害七婶和小十二,七叔不思处置这种谋害主母的妾室,看起来还是想替李姨娘向侄女讨个公道?”
宠妾灭妻,也不过如此了。
要说顾锦汶,本就是个风流的性子,在外面也没少往那些烟花之地跑,怎么一到了李姨娘这里就挪不开脚步了呢?
昨天的事情孰是孰非谁都能看出来,顾锦汶竟然也能被李姨娘几句话哄着跑来未明居。
顾青未不想对长辈不敬,但若是顾锦汶这样的长辈,她也不得不给他一个“愚蠢”的评价。
顾锦汶被顾青未一席话说得面上泛青,他也知道自己的说法站不住脚,便只能拿顾青未对他这个长辈不敬来作伐子。
“欢姐儿!”他厉声喝道,一张养得白生生的富贵脸涨得通红,“大哥大嫂是如何教你的,竟敢如此不敬长辈,今天我就要代大哥来好好教训你!”
顾青未没被顾锦汶吓着,甚至根本就没看他,她看向顾锦汶身后,然后粉嫩的菱唇微微扬起。
下一刻,顾锦汶便听到一个让他骇得浑身一颤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80章 撑腰
“老七可真是长本事了,为兄也想亲眼瞧瞧,你到底要如何代我这个大哥来教训我的欢姐儿……”
顾锦汶僵着身子回过头,便见穿了一身天青色家常直裰的顾锦源,正沉着脸向他走来,一双尽显威严的眼中透着些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冷厉。
“大,大哥……”
顾锦汶结结巴巴地道。
顾老太爷去世时,顾锦汶才十二岁。
顾老太爷去世的前几年,身体就一直不好,所以对下面几个儿子甚少有亲自教导的时候,可以说,顾家七兄弟中排行最末的顾锦洛、顾锦淳、顾锦汶三人少年时期都是顾锦源这个大哥在管着的。
虽然还有老太太这个做母亲的在,但于这三人来说,顾锦源也算得上是长兄如父了。
顾锦汶自知是庶子,向来与嫡出的几个哥哥不亲近,再加上他生来就只图安逸,与其他几个勤勉向上的哥哥全然不同,所以对向来严厉要求他的长兄,一直十分畏惧。
之所以会听了李姨娘的话就冲到未明居来,一来是顾锦汶确实心中生怒,二来也是想着兄长事忙,必定不会注意到后宅里发生的事。
却不想,他这气势汹汹的来了,还没开始抖威风就被顾青未噎了回来,好不容易放点狠话吧,还被长兄听个正着。
顾锦汶又是畏惧又是心虚地低头,顾锦源却冷哼一声,“老七现在是能耐了,不如你与我仔细说说,你要如何让欢姐儿好看?”
顾锦汶这时哪里还敢提这茬儿,忙扯出僵硬的笑容,连声道:“大哥,这都是我与欢姐儿说笑呢,是吧,欢姐儿……”
一边说着,顾锦汶还不断向顾青未使眼色,示意顾青未应“是”。
顾青未却似没看到一般,全然不理会。
她这个七叔最是欺软怕硬,在她面前就摆长辈的谱,到了父亲面前却怕得跟老鼠一般,敢情是以为她好拿捏?
顾锦源哪里能看不到顾锦汶的小动作,心里怒气更盛。
顾锦源会得到消息当然不是偶然,早在顾锦汶冲进未明居时,顾青未就能预料到后面的事,所以使了个小丫鬟去寻了顾锦源过来。
她到底是个做晚辈的,能顶上几句已是极致,要让七叔吃挂落,还是得父亲出面。
顾锦源昨日回府之后也知道了七房的事,他倒没像秦氏那样多想,只觉自己这小女儿是越来越聪敏懂事,在长辈都不能主事的情况下还能坐镇七房,不仅照应了王氏周全,还把那胆敢谋害主母的李姨娘狠狠教训了一顿。
在顾锦源心里,没有比自己女儿更出色的小丫头了。
正因为对女儿满意,顾锦源这时才更加气愤。
“老七,你平日里在外面风流胡来我也就由着你了,纵是怎样规矩严明的世族,总也少不出几个纨绔子弟,只要不为非作歹我也懒得管着你,可你看看你现在已经放纵成什么样子了!”
顾锦源利眼一瞪,顾锦汶便立即缩成一团试图减少存在感。
“明媒正娶的媳妇不屑一顾,倒把个贱藉的妾室宠上了天,你这是要宠妾灭妻?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嫡子,你现在恐怕连看都没去看上一眼吧?”
“你虽是个庶出的,但这些年顾家可曾亏待过你?当年你也是跟着我读书明理的,如今看来,那些礼义廉耻你都学到狗身上了吗?”
越说越怒,顾锦源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就爆了粗口,更提到了嫡庶。
顾锦源只要一想到方才一赶过来就听到顾锦汶叫嚣着要教训欢姐儿,就忍不住心里那翻腾的怒气。
他宠女儿,却也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
如若欢姐儿真的有哪里做得不对冲撞了长辈,不用顾锦汶开口,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断容不得这等事,可如今的情形是,欢姐儿以九岁稚龄,在府里无人作主时坐镇七房,让七弟妹成功产下七房嫡子,而顾锦汶这个做丈夫做父亲的不仅不觉感激,反而因为一个别有用心的贱妾几句挑拨之言就气势汹汹的冲到未明居来,要向欢姐儿要个说法。
说法?
真是可笑!
还是为了一个贱妾!
顾锦源从前对七房的李姨娘没什么印象,提到时最多也就微皱下眉头,毕竟那是弟弟房里的事。
但如今,再提到李姨娘,他却认为,如此胆敢谋害主母、挑拨爷们儿的妾室,就算是乱棒打死也半点不为过!
被顾锦源这样一通扑头盖脸的训斥,顾锦汶灰头土脸的缩到一边,再不敢说话。
他心里其实也颇为意外,本以为以兄长这种严肃的性子,就算疼宠儿女也有限度,可如今看来,长兄似乎异常的看重欢姐儿?
意识到这一点,顾锦汶也暗自后悔,不该因为李姨娘的哭诉就这样冲到未明居来。
待顾锦源收声良久,顾锦汶才陪着笑脸试探着往兄长那边迈了两步,嘴里连连认错:“大哥,这件事都是弟弟的错,我也是一时糊涂……”
见顾锦源没有半点消气的样子,忙又看向顾青未:“欢姐儿,七叔对不住你,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七叔这一回吧……”
明明是与晚辈说话,却能说得这般低声下气,不得不说,顾锦淙和顾锦汶不愧是同胞兄弟。
顾青未冷眼看了这许久,这时也知差不多了,微微颔首对顾锦源道:“父亲,本也是小事,要是您因此气坏了身子,却是不值当了。”
虽是同意将此事揭过的意思,却不说不计较顾锦汶的错,反而是担心顾锦源气坏了身子,这言下之意,哪怕顾锦汶并不是个十分敏锐的人,也被噎得好一阵都说不出来。
既然顾青未不计较这件事了,顾锦源也没有硬揪着不放,待顾锦淙又说了几句求饶的话,就摆了摆手让他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了。
看着顾锦汶的身影自院子里消失,顾锦源回过头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丝,原本严厉的面容便变得温和起来。
“欢姐儿,你这次就做得很好,有什么事尽管让人去找父亲,父亲给你撑腰!”(未完待续。)
第81章 母女
只一句话,就让顾青未的一颗心犹如被浸在了温水里一般,暖融融的。
她的祖母,她的父亲母亲,她的兄弟姐妹,若不是得天之幸有了这次重生的机会,她又岂能真切的体会到他们给予的温暖与爱护?
这种被人毫无理由的护在身后的感觉,于顾青未来说,美好得让她不由自主的就笑眯了眼。
微温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白皙的皮肤因此显得有几分透明感,面上的笑容似能压下阳光的亮度,因笑容而半眯的眼里折射出碎金一般的阳光……
这样的场景落在顾锦源眼里,于是便有了时光静好,心满意足的熨帖。
……
出了顾锦汶这回事,顾青未也没想着要做针线了,而是与顾锦源一起出了未明居。
然后,顾锦源自去了书房理事,顾青未则去了怡华院。
自诊出秦氏有身孕之后,为了让母亲能胃口好些多用上些饭菜,顾青未每日午膳都是到怡华院里用的。
许是母女连心,顾青未来到怡华院时,秦氏方小睡了起身,正悠闲地倚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就着阳光做针线。
那是一双小小的虎头鞋,不过顾青未手掌的一半大小,针脚十分细密,小老虎更是绣得活灵活现,十分有趣。
顾青未随即就想起,这样的虎头鞋,她也有。
准确来说,她以及三个哥哥,都有这样的一双秦氏亲手做的虎头鞋。
看着秦氏做针线的样子,顾青未就仿佛回到了过去,当秦氏怀着三个哥哥和她时,是如何一针一线做着那双饱含了为人母对子女满心期待的虎头鞋。
不知为何,顾青未突然就鼻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在她还是定国公夫人时,她历事无数,亦看过数不尽的悲欢离合,她以为她再不会因这些悲喜而有所触动,原来,她的不被触动,只是没有遇到能让她生出感触的人与事。
如此而已。
秦氏便是在这时抬头看到了立在门口的顾青未。
“欢姐儿,”她招了招手,并未发现顾青未的异状,“快过来。”
顾青未敛好情绪,依言偎到秦氏身边,“母亲,这小鞋子女儿的箱子里也收了一双,可也是当初母亲亲手做的?”
秦氏闻言便将手中的针线收到篓子里放到一边,然后亲昵地点了点顾青未的鼻头,“你这丫头,这弟弟妹妹还尚未出生,你就只惦记着吃醋了?这样的小鞋子母亲自然也替你和哥哥们一人做了一双!”
说到最后,秦氏便有了几分感慨。
一晃眼,她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宁哥儿已经十六,就连欢姐儿也都九岁了。
作为顾氏宗妇,秦氏平时虽十分忙碌,对膝下儿女却也从没忽视过,哪怕以她的身份根本用不着亲手为儿女们做针线,每次有孕时,她都会认真做上一双虎头鞋来。
她希望,她的孩子出生之后,能穿上她亲手做的小鞋子。
对顾青未几个是如此,对这腹中的孩子亦是如此。
顾青未将头埋在秦氏怀里,赖着不肯起来,直到秦氏无可奈何了,才欢快地道:“母亲,您觉得您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说话的同时,顾青未还伸出手轻轻抚上秦氏仍显平坦的小腹。
对于这个对她来说很是意外的弟弟或妹妹,她亦是十分期待。
秦氏感受到顾青未抚上自己小腹时的小心翼翼,一颗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水,将顾青未又紧紧搂了搂,才含笑道:“那欢姐儿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顾青未闻言,毫不犹豫地道:“弟弟!”
“哦?这是为何?”秦氏有些意外地道。
“母亲若是生个弟弟,就仍只有我这一个女儿,要是生个妹妹,女儿岂不是得靠边站了?”顾青未理直气壮地道,眼底却透着笑意。
秦氏于是朗声笑起来,然后点着顾青未白皙的额头直道“你呀”“你呀”。
听到主屋里传出的笑声,正在院子里做事的丫鬟婆子们也都不由自主的透出几分轻松之意。
夫人疼爱七姑娘是谁都知道的,以夫人平素的端庄持重,只怕也只有七姑娘才能逗得夫人如此开怀大笑了。
正房里,秦氏搂着顾青未说起了家常。
“……你舅舅对朗哥儿抱了极大的期盼,只希望这次朗哥儿能一举中第吧……”秦氏说着这些话,想着自大周朝以来世族的境遇,便有了几分感慨。
然后,由秦朗想到了自家的安哥儿,便又露了笑颜,“朗哥儿是出色,咱家安哥儿也不差,这次你父亲允了你三哥参加秋闱,你三哥又是个再稳重不过的性子,若不是心里有几分把握,想必也不会急着应试,说不定,等秋闱放榜了,安哥儿和你那未来的大姐夫就要同时中举呢!”
自被顾青未说服了,顾锦源就联系了昔日恩师易安先生,借着易安先生的面子,让顾亦安拜在了一位名儒门下,若不是这时离秋闱已经没有多久,顾亦安只怕已经去了老师门下接受指点了。
顾青未抿唇一笑,“母亲尽管放宽了心吧,秦朗表哥这次一定能中进士的,说不定还能中了一甲,三哥也一定能中了举人,让母亲好好为他骄傲上一番的。”
秦朗前世就中了探花郎,才学自是足够的,这次想也不会出岔子。
至于三哥顾亦安,顾青未同样对他有信心。
被顾青未这样一说,秦氏心情又舒畅上几分,搂着女儿笑得很是满足。
母女俩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传来秦氏身边大丫鬟湘琴的声音:“夫人,年嬷嬷来了,似是老太太有吩咐。”
老太太有吩咐?
秦氏与顾青未对视一眼,皆有惊诧。
老太太对秦氏腹中的孙儿同样十分看重,知道秦氏如今是受不得累的,连府里中馈都交到了林氏等人手里,若不是有要紧事,必不会特意让了年嬷嬷来怡华院里走上这一遭。
“赶紧请年嬷嬷入内。”秦氏连忙吩咐道。
不过片刻,年嬷嬷便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82章 有请
见顾青未也在秦氏这里,年嬷嬷略有些意外,向两人施了礼之后才道:“原来七姑娘也在,正好老身还准备去未明居请七姑娘往延寿堂里走上一趟,如今倒是不用了。”
又是请秦氏,又是请顾青未,延寿堂里这是出了什么事?
秦氏心中疑惑,但顾青未看着年嬷嬷那严肃中带了惊骇的神色,却有了猜测。
莫非……
服侍着秦氏换了身衣裳,母女俩便随着年嬷嬷一起去了延寿堂。
到得延寿堂时,延寿堂里为数众多的仆妇都已被遣了下去,就连年嬷嬷,也在顾青未和秦氏进了正房之后留在了门外守着。
正房里除了老太太,还有顾锦源和顾锦琳,三人面色都十分严肃。
除此之外,还跪着一个年约四十、面容方正的男子。
秦氏和顾青未仔细辨认了一番,这人正是顾锦源身边极受信任的秦总管。
前世顾青未出嫁之时,因怜惜秋岚不忍她跟着陪嫁去京城,就求了秦氏将秋岚许给了秦总管的儿子。
秦总管历来受顾锦源信任,顾府有许多重要之事都是由顾锦源吩咐了经由秦总管的手办的,因此秦总管在顾家也是极有脸面的,若不是遇到了大事,无论老太太还是顾锦源,都不会由着他如此跪着。
“母亲,老爷,小姑,发生何事了?”秦氏有些心急地问道。
话才说完,就要疾步往内走。
顾青未见状忙拉了秦氏的衣袖让她缓下脚步,然后又端了张垫了软垫的椅子让秦氏坐了。
这么一通动作下来,秦氏也知道自己太过心急了,冲顾青未笑了笑,又道:“秦总管前些日子不是去了常家替小姑索回嫁妆吗,何事竟如此……”
说到常家,秦氏立即一顿。
为了让顾锦琳尽快与常家撇清干系,在解决完三房的事之后,老太太就和秦氏商量了派人去常家索回顾锦琳的嫁妆,因此事的重要性,秦氏还特地借了顾锦源手下最得用的秦总管亲自走这一遭。
如今秦总管回来了,老太太这里的气氛却如此凝重。
就算是常家压着顾锦琳的嫁妆不给,也不至如此。
秦氏于是想起了老太太为何会坚定支持顾锦琳和离,以及顾青未当初所说的那个梦境……
心头一跳,秦氏面上也现出骇然来,“常家那位尚书出事了?”
见秦氏猜出来,老太太、顾锦源、顾锦琳都吁出一口气,然后同时点头。
顾锦源方才一直心惊着,这时才注意到秦总管还跪在地上,忙摆了摆手,“秦总管,你赶紧起来吧。”待秦总管依言起身,他才继续吩咐,“将你这次常家之行的所见所闻都与夫人和七姑娘好好说说。”
秦总管低头应是,心里却有几分惊异。
老爷素来敬重夫人,这件事也确实应该知会夫人,可特意提到七姑娘……
秦总管重新认识了一下顾青未在府里主子们心里的重要性,这才理了理思绪,说起这次常家之行。
因老太太和秦氏再三交待,秦总管一路上半点也不曾耽误,两日之后就到了常家所在的临县,与写了放妻书之后失魂落魄的常进州,也不过是前后脚到达。
在客栈休整一晚之后,秦总管就直接找上了常家,直言顾锦琳既与常进州和离了,他就是来索回顾锦琳的嫁妆的。
那时常进州也不过刚回到常家,甚至还来不及与父母说起与顾锦琳和离的事,常家老太太乍听此事,只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常进州点了头,才肯相信儿子儿媳和离的事。
儿媳不过是回清河为亲家贺寿,怎么就突然和离了?
顾家不是最好名声吗,难道顾氏女和离了名声还能好听到哪里去?
常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
秦总管却不容常老太太继续想下去,拿出当年顾锦琳出嫁时的嫁妆单子,就要着人去顾锦琳房里搬嫁妆。
常老太太当然不允。
常家虽然富足,可顾锦琳当初可是十里红妆嫁进常家的,那丰厚的嫁妆只怕就能抵得上他们这一房的所有家财了,要说常老太太一点也不眼气,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从前常老太太想着顾锦琳这些嫁妆总也会传到常家的儿女手上,所以从来也没表现出自己的贪婪来。
可如今,秦总管竟要将常老太太早就当成是自家的东西给拉走,叫常老太太如何能接受?
然后竟也不顾脸面,哭着嚎着也要阻止秦总管。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那位直接导致顾锦琳铁了心要与常进州和离的表小姐了,常进州独自回了常家,最高兴的莫过于这位表小姐,所以一听到顾家来人了,生恐是顾锦琳回来了,便再坐不住,也凑到了常老太太那里。
待知道顾锦琳与常进州已经和离了,这位表小姐脸上的笑容简直比那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许是出于想讨好常老太太的心思,也有可能是同样舍不得顾锦琳那大笔的嫁妆,这位表小姐竟试图仗着怀了身孕来阻止顾家人去搬嫁妆。
秦总管简直被气笑了。
夫妻和离,女子索回嫁妆本就是天经地义,他原本还只道这件事应当十分轻易,却不想常家这老太太也跟那等掉进钱眼儿里的市井老妪一样的德性。
而常进州,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竟也丝毫没有阻止常老太太和那表小姐的意思。
若不是后来秦总管直言要去官府讨个说法,只怕常进州也不会臊着一张脸呵斥了自家老母与未来的妾室。
女子的嫁妆本就只属于出嫁女,嫁妆单子除了娘家夫家各持一份,亦是需要在官府备份的,若真因为此事闹到官府去,那常家的脸面也会跟着丢尽了。
有了常进州出面阻止,秦总管才领着人去清点顾锦琳的嫁妆,
因顾锦琳的嫁妆极为丰厚,又有那些租给了常家族人的铺面,到清算完毕,该拉走的装箱,铺面该收回的收回,一通处理下来,便已过了十日。
确认再无遗漏,秦总管就带着比来时庞大了许多的车队往清河赶。
却不想,出了城的第二日,秦总管就从往来之人口中听到了一个大消息!(未完待续。)
第83章 应验
四月二十,长江下游地域大雨不止,几处堤坝不堪重负,于深夜轰然决堤,大水将所经之处变为一片泽国。
此前百姓之间有担忧决堤之说,但因为官府出面稳定民心,几乎没有百姓搬离住所,决堤又是发生在深夜,所以百姓死伤尤其惨重,长江下游多个州县几成炼狱,让人惨不忍睹。
许多侥幸生还的百姓怒不可遏,官府言之凿凿,工部去年秋冬才加固了长江、黄河流域多处重要堤坝,先前百姓为安全担忧时,更有官府出面劝百姓不必多虑,这才几日,竟让深信官府的百姓们迎来如此死伤!
任官府如何想要将事态压制下来,这件事仍以最快的速度传去了京城。
到秦总管听人谈起此事时,京城的皇上有何反应尚不得知,但只要是对政事有一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次事件里绝对藏着猫腻,去年才加固了的堤坝竟然说决堤就决堤,说不定就会牵扯出什么惊天大案,尤其是工部,绝对无法脱身。
秦总管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工部之首,可不就是顾家前姑爷常进州的亲大伯吗?
自家姑奶奶,可是才与常进州和离了不到半个月!
就连嫁妆,也才跟着自己出城不到一天。
秦总管无比庆幸,在清算顾锦琳的嫁妆时,本着“不能让常家占到一点便宜”的想法,无论是钱还是物或者是铺子,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一想到若是顾锦琳没有与常进州和离会受到怎样的牵连,秦总管哪里敢停留,领着车队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顾家。
却不想,在将这件事禀于老太太和大老爷知道时,他们虽然有震惊,同时却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将事情细细说与秦氏和顾青未听了,带着这一脑门的疑问,秦总管离开了延寿堂。
直到屋里只剩下自家人了,老太太才看向仍有些难以置信的顾锦琳。
“琳姐儿,最初知晓你想与常进州和离时,想着你腹中的孩子,我其实是并不赞同的。”老太太道。
顾锦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上次老太太就与她说起过这件事,只是后来却没有说明令她改变主意的原因。
听老太太再次提起,顾锦琳便屏气等着老太太的下文。
“就在你兄长从常家归来的前几日,欢姐儿做了个梦,梦见长江下游决堤,百姓尸横遍野,由此牵扯出工部贪腐案,常家大老爷被皇上判了秋后处斩,常家家产尽数充公,男丁俱流放至苦寒之地,唯女眷得以幸免……”
顾锦琳心中震动不已。
若不是说这话的是她的母亲,她定不会相信尽然有如此离奇之事。
难怪,难怪母亲那时不与她说是为何改变了主意,难怪她回到顾家之后,母亲特意让她与欢姐儿多亲近……
震惊之后,顾锦琳又万分后怕。
如果她没有及时与常进州和离,拖到事发的消息传到常家,常家哪怕是为了逼顾家出手相助,也断不会轻易松手让她与孩子离开。
而一旦她被常家这样拖着,常家那样家破人亡之后,她这常顾氏的身份,又能有怎样的好结果?
真到了那样的境地,她就算平安生下了孩子,孩子将来又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若只是自己,顾锦琳也不是不能吃苦,可她怎么能舍得这得来不易的孩子跟着她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
眼泪只一瞬间就自眼中滑落,顾锦琳几步走到顾青未身边,紧紧握着顾青未的手,感激得有些语无伦次,“欢姐儿,谢谢你,若不是你,姑母和腹中的孩子……”
说到后来,哪怕明知道想象中的悲惨场景不会发生,顾锦琳依然忍不住痛哭出声。
顾青未回握顾锦琳的手,看着这时养得丰润富态的姑母,再回想起前世出嫁时见到的那个干瘦的妇人,轻声安慰道:“姑母,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老太太和秦氏也忙跟着劝慰,“已经没事了,常家的事再也不会牵连到你与孩子。”
屋里五人都在庆幸及时与常家撇清了关系。
不是顾家人薄情,就凭常进州先前做下那等不要脸面之事,就足以让他们再不想与常家有任何关系了。
更何况,常家大老爷身为工部尚书,这次工部贪腐案之中,他必定首当其冲的面对当今皇上的震怒,如此大罪,就算从前顾家鼎盛之时,也不可能替常家做什么,更别提如今在朝堂已经说不上话的顾家了。
许久之后,顾锦琳扯了帕子拭干眼泪。
她与常进州毕竟夫妻多年,乍听常家遭此一劫,又知道常家将要有什么样的境遇,若说一点感触也没有,自是不可能的。
可她也并非优柔寡断之人,更不会做藕断丝连之事,常进州既然无视她的心情与那表小姐做出苟且之事,两人又已经和离,哪怕只为了腹中孩子的安全,她也不会再与常家人有任何的关系。
深吸一口气,顾锦琳道:“母亲,大哥大嫂,常家如今与我再无关系,今后常家的消息也用不着再说与我听,以后我也只是顾家的女儿。”
关于常家之事的议论也到此为止。
又过得几日,常家之事清河县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家也都听说过了,四下里都对此议论纷纷。
顾锦琳和离之事这时尚未为外人所知,在旁人眼里顾家与常家仍是姻亲,连带得旁人捎带着对顾家的议论都不少。
不仅清河县,五姓七望其他几家的书信也都先后送到顾家,俱是问起此事,直到顾锦源一一回了信,把顾锦琳与常进州早在事情发生前就和离的事说明了一番,顾家才算是真正的安宁下来。
待顾家姑奶奶早与常进州和离之事传了出去,有感慨顾家姑奶奶是个有福之人的,也有在背后议论顾家表现得太过凉薄的,更有那猜测顾家是不是早就知晓了有工部贪腐一事,所以才及时让顾锦琳与常进州和离了好脱身的。
不管怎么样,那些都与顾家,与顾锦琳没有关系了。(未完待续。)
第84章 探望
常家的事褪了热度时,顾青未和姐妹们一起去了七房看望刚生了孩子的七夫人王氏。
王氏生产时受了不少的罪,卧床休息了这些日子,才算是养了些精神回来。
顾青未等人进屋时,王氏正抱着孩子倚在床头,大红的襁褓将小小婴孩儿的一张小脸映得白生生的,看在王氏眼里,那是怎么也看不够的。
听到丫鬟的禀告,王氏抬起头,看到门口的几个侄女,便立即露出笑容来:“来来,快进来。”
王氏的目光在顾青未身上停顿了片刻,眼中满是感激。
顾青未回以王氏一个笑容,然后与姐妹们一起上前,在姐妹们凑过去看小十二时,她静静打量着王氏。
虽然只是这短短十来日,但王氏身上的变化尤为显著。
从前的王氏打从心底的自卑,表现在外就是懦弱且毫无主见,就算处于人群中,她也会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可现在,被顾家姑娘们簇拥着,王氏面上却半点不见局促,较之前略显丰盈的面上是平和的笑容,一双眼睛片刻不离襁褓中的小婴儿,眼中不时有满足闪过。
经历过生产那日的凶险,王氏的变化足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虽然得了这几乎拿命拼来的儿子,但王氏也不曾轻忽了顾青绘,而是将顾青绘放在了身子另一侧,一只手抱了儿子,另一只手则揽了女儿。
为母则强,王氏也是经历了生死之后才有这样的体悟。
见顾青未站在远处,王氏忙道:“欢姐儿,快来看看小十二,要不是你……”
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王氏忙止住了话头,但屋里顾氏姐妹原本还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这时却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氏生产之时的凶险,顾氏姐妹后来也从各自的母亲那里得知了。
若不是有七妹妹坐镇七房,又想出那样的法子激起七婶活下去的勇气,会不会有如今这喜悦的一幕还真很难说。
想到这些,顾家其他姑娘们对顾青未都暗暗有了叹服。
都是顾家的姑娘,她们还比欢姐儿要大上一些,但若是她们遇上了这种事,绝对无法像欢姐儿一样镇定。
顾青未见气氛一下就严肃了起来,忙笑着凑到王氏身边,看向她怀里的小婴儿,“七婶这说的什么话,这也是小十二生来带福气,所以才能否极泰来,七婶以后可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顾青未才靠近,王氏怀里原本闭眼睡觉的小婴儿就应景的睁开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还咧开小嘴冲着顾青未笑了笑,似是喜欢极了这位族姐。
王氏顿时软了心肠。
早在平安产下这个儿子时,她就已经打定主意,这孩子既是得了欢姐儿的相助才来到这世上,将来定也叫他把欢姐儿当成是亲姐姐一样亲近,所以见到这一幕,她如何能不高兴。
顾青未心时也是一软。
她前世也有个儿子。
那个孩子的到来是在她对宁致远彻底失望之后,之所以要了这个孩子,也只是出于心底的那份责任感。
无论她与宁致远之间如何,她是定国公府的女主人,那么她就有责任也有义务为定国公府留后,所以得知自己一举得男生下定国公府嫡长子时,顾青未是庆幸的。
庆幸,她不用再为了同样的理由而与宁致远亲近。
后面的那些年,顾青未做到了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任何事,但许是因为那个孩子容貌像极了宁致远,顾青未每每看到他,就总也忍不住想起宁致远。
在这样的矛盾之中,顾青未与唯一的儿子并不亲近。
到得儿子长大之后,待她亦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在顾青未年老的那些年,每次看到儿子脸上的疏远,总是悔不当初。
她不应该因为宁致远就疏远了自己的儿子,若不是她的疏远,儿子也不会长成了那样淡漠的性子。
可,她的后悔,到底还是迟了。
这时看到王氏怀里的小十二,顾青未想起自己的儿子,心里就多了几分喜爱,她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小婴儿软嫩的脸颊,问道:“七婶,小十二的名字可想好了?”
王氏闻言点点头,“已经想好了,就叫平哥儿,如今,我也只盼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顾青未等姐妹听了便有些淡淡的怪异感。
听七婶的意思,小十二的名字,竟是她自己起的?
七叔,能同意?
事实上,因为小十二的名字,王氏与顾锦汶之间爆发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争执。
顾锦汶认为小十二是他的嫡长子,这名字的事自然该由他作主,怎么也不能让王氏这一介女流插手。
但偏偏,从来都以顾锦汶马首是瞻的王氏,这次却犯了拧,而且还是在这种顾锦汶看来天经地义的事上。
最后,两人大吵一架之后,这名字的事还是由了王氏。
顾亦平。
这就是这小小婴儿的名字。
在几个侄女面前,王氏如今也不怕把她与顾锦汶之间的事说出去了,“自李姨娘被我丢到庄子上去之后,你们七叔没少揪着点事儿就跟我闹,我如今也看开了,只要绘姐儿和平哥儿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说话之时,王氏眉宇之间都是看透之后的淡然。
李姨娘之事,顾青未等人都早已听说了。
那日李姨娘被顾青未着人打得奄奄一息丢进了柴房,林氏等人回来了之后也没急着处理李姨娘,而是待王氏身体好转些了,才就此事询问了王氏的意见。
有顾锦汶闹着要把李姨娘放出来在先,林氏等人都以为这次王氏又会像从前那样将事情轻轻揭过,却不想,王氏却异常坚定的要将李姨娘丢到庄子上去任她自生自灭,还决定只待她身体好转了,就把琛哥儿抱到跟前来养。
这个决定让林氏等妯娌以及顾锦汶都诧异不已,顾锦汶不是没与王氏闹,却都被王氏以“谋害主母及顾氏血脉”的理由轻飘飘的挡了回来。
至于林氏等妯娌,虽然府里之事如今由她们处理,但这本就是七房之事,李姨娘也本就应该得到惩处,自然不会驳了五氏的话,李姨娘于是就带着重伤被送去了王氏陪嫁的一个庄子上。(未完待续。)
第85章 梦(月票60+)
那庄子是王氏的嫁妆,庄子里的人自然以王氏为主,这样一个试图谋害王氏以及王氏孩子的妾室,重伤之后被丢去庄子上,她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林氏等人自然不言而喻。
谁也不觉得王氏心狠。
都是做母亲的人,换了是她们,若是有人敢对她们的孩子下毒手,就是把那人活活打死也一点都不为过。
更何况,王氏还没有直接下狠手,只是把李姨娘丢去庄子上而已。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让顾家上下的人都看到了王氏的改变。
当然了,除了顾锦汶,其他人都乐于看到王氏的这种转变。
哪怕七房是庶出的,但王氏到底是顾氏七夫人,若还如以往那般连正眼看人都不敢,那才真会让人以为顾氏的夫人没有气度。
心态有了转变,王氏身体好转的速度也很快,待出了月子,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王氏所出的平哥儿一天一变样的同时,顾锦琳和秦氏的肚子也在一天天变大,待秦氏腹中胎儿满了三个月,已经怪胎五个多月的顾锦琳肚子早已高高隆起。
顾锦琳与秦氏年纪相差不大,又都有了身孕,在养胎的这段时间里,倒是比从前顾锦琳还在闺中时相处得还要更亲密些,就连老太太见了两人这亲昵样,都直打趣两人的孩子生下来之后肯定也是极亲热的。
这天,顾青未离开延寿堂就去了怡华院。
“七姑娘来了,”怡华院正房外守着的是秦氏身边的二等丫鬟樱桃和雪梨,见顾青未来了,两人忙打起帘子,“这么热的天儿,七姑娘可别受了暑气。”
顾青未轻轻笑了笑,“不过几步路,哪里就能沾了暑气。”
然后抬步跨了进去。
与顾青未一起来怡华院的是画屏,她并未随顾青未一起进正房,而是留在了门外与樱桃和雪梨说话。
“两位姐姐辛苦了,我家姑娘最近做了些薄荷茶,最是清凉解暑,改明儿我给几位姐姐包些来……”
门帘垂落,将身后丫鬟们的话隔离开来。
正是六月中,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外面热浪滚滚,屋里其实也没凉快多少。
若是往年,秦氏这里指定早已摆了足够的冰盆隆暑,可秦氏如今有了身孕受不得凉,所以这偌大的屋子里只在屋角处摆了一盆冰。
顾青未进来时,秦氏正与顾锦琳说话。
“……你这脸色怎么有些差?”秦氏看着顾锦琳,微蹙了眉头道。
秦氏腹中胎儿刚满三月,看着稍稍有些显怀,因这两个月来诸事顺遂,秦氏如今看下来面色十分红润,虽还是原先那副面容,但原本的精明强势却因有孕而显得眉眼柔和,有种让人看了便觉温暖的母性之美。
比起秦氏,坐在对面的顾锦琳却有着极大的反差。
双颊微白,面色憔悴,双眼黯淡无神,眼下更是有大片青色阴影,顾锦琳现在的样子可谓糟糕至极。
顾青未心中也是一惊。
她天天都要来怡华院,因顾锦琳无事时也喜欢来怡华院与秦氏作伴,所以顾青未经常也能见到顾锦琳,不过是三两日没见,姑母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顾青未尚未来得及向秦氏和顾锦琳行礼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仅顾青未,秦氏也皱着眉头问道:“是啊,锦琳,出什么事了?”
语毕,想到某种可能,秦氏双眉一拧,原本柔和的眉眼间便显出几分凌厉来,“莫非府里有什么人在嚼舌根?”
顾锦琳原先虽是顾氏的明珠,可如今到底只是个和离归家的姑奶奶,哪怕琳琅阁的一应用度都是走的顾锦琳的账,也难免会有多舌之人。
因为秦氏和顾青未的关心,顾锦琳心中一暖,然后赶紧摇头:“嫂嫂,欢姐儿,府里没有人嚼舌根儿,是我自己……”
然后,顾锦琳将自己之所以如此的原因说了出来。
和顾青未做的那个“梦”里的发生的事一致,长江决堤,百姓死伤无数,随后牵扯出工部贪腐案,常家那位任了工部尚书的大老爷首当其冲的直面了天子之怒,被判了秋后处斩,还牵连常家九族。
常氏一族男丁,哪怕是呀呀学语的婴儿,都被流放苦寒之地。
这样的惩罚对常家来说是极重的,大周朝并不兴罪连亲族,就算判处举族流放,那些未满十二岁的男丁也是能得以幸免的,但这次常家却是举族男丁皆被流放至苦寒之地,由此可见当今皇上是如何震怒。
不是没有朝官谏言如此对常家族人来说是不是太过不公,被当今皇上一句“工部贪腐导致长江流域无数百姓死伤惨重、流离失所,对这些百姓来说岂不是更加不公”给压了下来。
常家之事自此再无人敢有异议。
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顾锦琳又是震惊又是后怕,甚至还有些淡淡的伤怀,但她到底已经与常家没有任何关系了,而且她如今最在乎的只有她腹中的孩子,所以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倒也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可最近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的,顾锦琳夜里总梦到常老太太和常进州,在梦里,她曾经的丈夫和婆婆面目狰狞的对着她破口大骂。
顾锦琳并非软弱之人,这一点从她当初能坚决与常进州和离就能看出来,若在那梦里,常老太太和常进州只是辱骂她倒也罢了,她就当是个笑话随意听听了,可那梦里的谩骂却涉及到了她腹中的孩子。
若只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偏偏一连好几天都是同样的梦境,顾锦琳这才有些害怕了。
鬼神之事,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身为母亲,顾锦琳不想让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有任何受到伤害的机会。
本就因那梦而睡不安宁,又是一连几天的忧虑,顾锦琳才从原来的气色红润、双颊丰盈变成了如今的憔悴样子。
听完顾锦琳的述说,秦氏紧紧拧起的眉头松了松,“有这种事?”
若是往常,秦氏对这种事必定是一笑略过,可自从有了上回顾青未梦魇之事后,她虽不像旁的妇人那样整日里求神拜佛,却对鬼神之事多了几分敬畏。
“不如……”她试探着道,“去清凉寺里上柱香?”
自从顾青未梦魇之症好了之后,顾氏女眷就对清凉寺的灵验多了几分信赖,所以秦氏才有了这样的建议。
顾锦琳把这件事说出来,本也存了些这样的念头,听秦氏如此说,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两人当即就商议好了,待天气稍凉爽些了,就去清凉寺里上香。(未完待续。)
第86章 欺人
去清凉寺上香一事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而陪同的人,当然是最闲、在覃先生那里也告假最多的顾青未。
许是老天爷也体会到了顾锦琳的焦急,当天夜里,就下了一场大雨,原本的燥热被这大雨一冲,立即就变得凉爽起来。
于是,这天用了早膳,秦氏和顾锦琳就带着顾青未一起去了清凉寺。
清凉寺位于城外约二十里处,因被盛传香火灵验,向来为清河县的人上香的首选之地。
许是都图这份凉爽,这天去清凉寺的香客不少,即使顾青未一行到的时候还早,清凉寺里就已经有了络绎不绝的香客。
作为清河县最显贵的人家,顾家这些年没少给清凉寺捐香油钱,所以待顾青未等人到时,门口已经等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这是清凉寺的高僧悟然大师。
随着悟然大师往内走,顾青未突然瞧见两个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和尚有些吃力地搬着一个木盆跟在她们身后,那木盆里还剩了些清粥。
倒像是施了粥回来。
顾青未这样想。
似是察觉到顾青未的目光,悟然微微一笑,解释道:“附近这几日多了些难民。”
清凉寺之所以如此受清河县普通百姓的追捧,除了香火灵验之外,也因清凉寺向来慈悲,日、日会到寺外施粥,有那家中清贫食不裹腹的人家,便可随意取用寺中所施的善粥,这么多年下来,不知道有多少贫苦人家是靠着这最艰难之时的一碗清粥活了下来。
顾青未听到这里,眉头却不自觉地微微拧起。
这几年都算得上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并无什么天灾,百姓们只靠着田地也不会饿肚子,如何这几日清凉寺外竟会有难民出现?
心里思索着,顾青未也没多作停留,被悟然领着先去了禅房稍作休息。
“两位夫人不妨稍事休息,稍后主持师兄会在大雄宝殿内讲经,两位夫人若解了乏或可一听。”
悟然安排好秦氏与顾锦琳,就离开了。
秦氏与顾锦琳都是情着身孕的妇人,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确实有些累,悟然离开后就都休息了一会儿。
约小憩了半个时辰的样子,秦氏恢复了精神,倒是顾锦琳,这一连好几天都没怎么睡个安稳觉,乍一进了这清凉寺,却是睡得极为香甜,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
秦氏见状也稍放了心,再想到方才悟然所说的清凉寺的主持悟真大师会讲经,于是决定去听一听。
虽觉这禅房清净不会为人所扰,仍细细嘱咐了顾锦琳带来的丫鬟姚黄与豆绿,这才由顾青未扶着去了清凉寺的主殿。
悟真大师讲经可吸引了不少人来听,秦氏和顾青未到时,殿内已经等了不少人,两人只选了个角落静静坐了。
无论是秦氏还是顾青未,其实对神佛之说都不尽相信,但听完悟真大师讲经,不管怎么说,两人都觉得心情都宁静了许多。
听完经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想到顾锦琳这时应该已经醒了,秦氏与顾青未便一路往禅房而去。
眼瞅着快到禅房了,两人竟然听到隐隐传来的喧哗声。
面色一变,秦氏与顾青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
禅房本是清净之所,如若不然也不会被悟然大师安排给顾家的女眷休息,按说留在这里的顾锦琳不会被旁人扰了才对,可偏偏……
脚步加快之下,两人只片刻就来到了禅房之外,原本清净的禅房外这时不仅一片喧哗,还围了一大圈人。
一个尖锐刻薄的声音像是刀子一般响起在两人耳旁:“……各位父老乡亲们快来看啊,这就是我家那薄情寡性的儿媳妇,肚子里还揣着我老常家的种,在夫家遇了大难时却只顾自己回家享福,全然不管夫君与我这可怜的老太婆……”
尖利的声音之下,另有一个哭泣着的柔弱声音:“夫人,爷只是喝醉了才会与妾身……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爷和老夫人吧,就算夫人见不得婢妾与肚子里的孩子,婢妾也绝无怨言……”
两个声音一苍老一年轻,一泼辣一柔弱,明明没向人道明原委,却偏偏让人从中听出了一个女人因为拈酸吃醋而冷眼看着夫君婆婆遭罪的故事来。
秦氏与顾青未只听了这些,就已经装了满肚子的气。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秦氏胸口急剧起伏着,眼中是凌厉的锐芒。
只听这些,就足以知道在这里吵吵嚷嚷的是谁了。
那扯着不知谁家女眷的衣袖正委屈哭诉的,可不就是常家那位老太太。
顾青未是没见过常家老太太的,但秦氏却是见过,到现在秦氏还记得这位常老太太当年来求亲时的热络,没想到原本贵妇意味十足的常老太太,如今竟也与那等无故撒泼的寻常妇人一样了。
那么,那个在常老太太身边扮可怜、小腹隆起的女人,就是常家那位表小姐了?
自己与欢姐儿才离开这么一会儿,竟然就叫这两个完全撇了脸面不要的人把小姑子堵在了禅房里,莫非这两人以为顾家无人吗?
想到这里,秦氏眼中冷芒一闪,扶着顾青未的手从人群中走过。
“姚黄,豆绿,不是吩咐你们好好照料主子吗,如何竟被个无知老妪堵在了门口?”秦氏冷声道。
声音中的凛然冷意一瞬间盖过了场中的喧哗,就连哭嚎得正欢的常老太太与那常家表小姐都下意识的收了声。
看到秦氏与顾青未回来了,浑身狼狈却仍守在门口的姚黄与豆绿松了口气,“大夫人您可回来了,主子本在禅房里休息,这两人就突然找上门来,非说主子是她家儿媳妇,还拉扯了这么多人……”
顾家老太太身边是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小丫鬟无定数,顾家夫人们房里是四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顾锦琳回顾家时身边只得两个大丫鬟魏紫、赵粉,姚黄和豆绿还是回到顾家之后秦氏特意补给她的。(未完待续。)
第87章 无耻
姚黄和豆绿都是顾氏家生子,才到顾锦琳身边服侍的她们自然不认识常老太太,事实上,就算她们认识常老太太也绝不会任她闯了进去。
顾锦琳虽是和离归家的姑奶奶,可在府里老太太宠着,秦氏这个做大嫂的关照着,地位可一点不比府里的夫人们差,更何况琳琅阁里的用度,包括院子里所有丫鬟婆子们的月例可都是顾锦琳自己出的,就凭着这些,姚黄和豆绿也得侍候好了主子。
只不过,她们显然没有正确估计常老太太两人的脸皮厚度。
也不知常老太太是从何处打听到顾锦琳在这里的,两人一路寻到禅房外便要往里闯。
如今的常老太太可不是先前那养尊处优的贵妇,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说,浑身还透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馊味,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仔细清洗过了。
就这样的人,姚黄和豆绿又怎么可能容她闯进去惊吓到顾锦琳。
被姚黄和豆绿拦着,常老太太和那表小姐也确实转身离开了,却不想没过一会儿,两人竟从外面找了一堆衣着华贵的女眷,拖着人家的手字字句句哭诉着顾锦琳的不孝。
那些女眷都是来清凉寺里上香的,哪里能清楚事情的原委,被常老太太一阵哭诉,竟也有那等糊涂的随了常老太太一起指责起一直在禅房里没有出来露面的顾锦琳来。
秦氏的突然出现,叫常老太太和人群中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
顾氏久居清河,虽然门槛高,但清河县那些数得上号的夫人们也是见过秦氏这位当家夫人的,当即就有好几位原本看热闹的夫人不着痕迹地往外退了些。
在禅房门口站定,秦氏一手扶着顾青未,一手略撑了腰直视常老太太,“这位老太太口口声声说我那小姑是你的儿媳妇,不如就向这些被你硬拉过来的夫人们好好介绍介绍,你到底姓甚名谁,可好?”
只一个“硬拉过来”,就又让人群齐齐往外退了几步。
常老太太顿时色变,那位哭得伤心的表小姐也紧紧揪着衣袖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常家的事如今传得人尽皆知,常大老爷被斩,常氏一族男丁尽数流放,女眷还是得了当今皇上的怜悯才能不受牵连,但再怎么不受牵连,也始终是罪官亲眷,常老太太先前若是透露半句自己夫家姓常,只怕就无一人敢近她的身,更别提是被她哭求了过来“主持公道”了。
见常老太太两人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秦氏微微一笑:“老太太如何不说话了?随便何处跑出来的阿猫阿狗就能揪着我顾家的姑奶奶叫儿媳妇,老太太莫非是以为我顾氏无人?”
围了一大圈的女眷顿时安静下来。
到这时,她们又岂能不知道自己等人是被常老太太算计了。
顾家姑奶奶早已与夫家和离一事,在常家出事之后就渐渐为人所知,虽不知顾锦琳为何会大着肚子和离,但女子能铁了心和离的原因无非也就那几样,所以那老妇口口声声说自己儿媳妇不仅不能容人,还在夫家危难之时抛下夫君与公婆过好日子,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顾家姑奶奶和离时常家可还没出事呢!
至于那不能容人一说……
当年常家求亲之时许下的诺言可还有不少人记得,那么这个同样大着肚子的妾室又是怎么回事?
知道自己被常老太太当了枪使,禅房外的女眷们恨不得立即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紧闭的禅房突然打开来,休息之后气色好了许多的顾锦琳出现在人前。
早在常老太太领着人闹起来时,顾锦琳就已经醒了。
与常老太太做了十几年的婆媳,哪怕从未听过常老太太那般尖利刺耳的声音,顾锦琳仍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她的声音。
常家无事时,哪怕自己要和离都不见常老太太低过头,可如今常家出事了,她却领着她那新替常进州纳的妾找到清河来,还试图借着旁人的嘴逼她善待她们,莫非这些年她顾锦琳在常家就表现得如此痴傻,竟叫常老太太心里还存了这等天真的念头?
顾锦琳原是不想理会的,总归常老太太也不可能自报家门,她要闹就随她闹去了。
但在秦氏归来之后,她却不能再龟缩在禅房里了。
扶着姚黄和豆绿的手跨过高高的门槛,顾锦琳淡淡扫了常老太太和她身后那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女子一眼,淡淡地道:“老太太别来无恙。”
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却叫常老太太气得心口都疼起来。
这明眼人瞧了,会以为她这是“无恙”的样子吗?
常家出事之前,她是养尊处优的老太太,成日里所操心的,也不过是儿子年过三十了仍无后这一件,可常家出事这两个月,虽然祖宅可以供她们这些女眷停留,可家产被尽数充公,常家女眷们最后所剩的,也只不过身上戴着的少许首饰而已。
常老太太和她那精挑细选的娘家侄女自然也是如此。
从没过过苦日子,又不擅长精打细算,常老太太两人身上的首饰打从一开始就被当了去,换来的银子也不过支撑着她们过了一个多月不用挨饿的日子而已,待到再次山穷水尽,常老太太就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前儿媳顾锦琳身上。
常家出事这些日子,常老太太心里念得最多的人,不是她那被流放了的丈夫与儿子,而是顾锦琳。
凭什么,她因为常家出事而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顾锦琳却能在常家出事前就早早与常家撇清关系,如今回到顾家去享了福?
每每想到这里,常老太太心里就阵阵不忿。
早知道,早知道那时就不该那般轻易就让顾锦琳离开常家,就算要受苦,也得拖着她一起受这苦!
常老太太如此扭曲地想。
一方面是想着能从顾锦琳这里得些好处,一方面也是存了不让顾锦琳好过的想法,常老太太于是带着大着肚子的表小姐一路来了清河。(未完待续。)
第88章 撕破脸
常老太太和那表小姐来到清河时已经身无分文。
生恐会饿肚子,所以在听说了城外的清凉寺每日都会向外施粥的事之后,她们首先就来了清凉寺。
常老太太也是仔细考虑过的,以她们俩如今这副德性,就算去了清河县找到顾家大门外,也绝不可能见到顾锦琳,更别提是从顾锦琳那里得到好处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先在清凉寺外寻了地方安置下来,至少不用担心被饿死。
另一方面,清凉寺是清河县最出名的寺庙,听说清河县富贵人家的女眷上香都往这里去,想必顾家也不会例外,在这里守着,她总会有机会见到顾家的女眷或者顾锦琳本人的。
许是常老太太运气确实好,才来了清河没几天,这天取完清凉寺施的粥往回走时,就听了有人提到顾家的女眷来了清凉寺,再听说那顾家的女眷是有了身孕的,更是认定了那是顾锦琳。
兴奋之下,常老太太两口就喝完了一大碗清粥,领着她那侄女就一路寻了过来。
婆媳十几年,常老太太把顾锦琳的性子摸得透透的。
有那么丰厚的一笔嫁妆,顾锦琳手里定是不缺银子的,只要当着许多人的面闹出来,自己二人又如此可怜,为了平息事端,她至少有七成的可能拿了银子来了打发她们。
但真照着心中的剧本演了这出戏,常老太太却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任她在外面怎么闹腾,顾锦琳压根儿就不露面,这独角戏还要如何演下去?
而且后来才发现,原来顾锦琳根本就不是独自来清凉寺的,同来的还有顾家大夫人。
当年向顾家求亲时,常老太太与秦氏也打过交道,她也知道,秦氏看起来再爽利不过的性子,旁人却休想在她手里占了便宜去,最是个不好惹的。
当着这些先前还同情她的女眷们被揭了身份,瞧见旁人那她就是什么肮脏的污泥,恨不得立刻远离了她的样子,常老太太心中一恼,再顾不得装可怜博同情了,眉头一竖,指着顾锦琳就破口大骂。
“顾锦琳,你到底有没有心,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你说抛下就抛下,这也就罢了,这十几年老婆子自问可没亏待过你,如今婆婆遭了烂,你不帮扶一把也就算了,竟比那路人还要冷眼旁观,你如今可还怀着我常家的子嗣,可给孩子积些德吧!”
十几年来最想的也就是要个孙子,若是放在往常,再怎么恨毒了顾锦琳,常老太太也不会拿她腹中的孩子说事,可这时她自己都沦落成与乞丐无异了,儿子更是流放到那等苦寒之地,性命只怕都难以保得住,常老太太哪里还能有那些顾忌。
顾锦琳这几日本就因那个扰得她不得安宁的梦而烦躁不已,在梦里见多了常老太太的狰狞面孔,她本也没把常老太太的话当回事,可这时亲耳听了常老太太再把事情往她腹中的孩子身上扯,哪里还能压得住心中的愤怒。
“老太太也好意思说十几年的夫妻、婆媳情分?”顾锦琳面上一冷,“若真能讲情分,老太太也不会早早的就接了娘家侄女随时准备给儿子纳妾,更不会在常进州与他那位‘表妹’苟合之后还再三护着那毫无廉耻的女人,你既已有了新儿媳妇,如何到常家遭难了,就想到我这个前儿媳了?”
“与常进州和离,我顾锦琳可没拿你常家一针一线,合着这和离之后,还得养着前夫的老娘和妾室?”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话一说开,周围的女眷们看常老太太和那表小姐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都是已经嫁人的妇人,在场的女眷有几个没有经历过婆婆的刁难?
若是细数天下女人最反感的,只怕都是做婆婆的以各种名目往自己房里塞人,再怎么端庄贤惠的女子,只要心里有着丈夫,都不会高兴丈夫身边出现别的女子,更何况还是被婆婆硬塞进来的?
这常老太太所做之事更是不讲究,往儿子房里塞人也就罢了,还特意选了自己娘家侄女。
若是让这侄女正正经经过门为妾也好,偏还让人与儿子早早就滚到了一起,看这样子,还是与顾家姑奶奶前后脚怀了身孕?
如今常家出了事,这常老太太竟然还厚着脸皮带着儿子的妾室跑来找已经与常进州和离了的顾锦琳,莫非她以为和离是儿戏?
和离之后养前婆婆和前夫的妾室,这还真是个笑话!
饶是常老太太这些日子为了吃口饱饭早已把脸皮抛到了脑后,被这么多人这样看着,也觉得老脸一臊。
在她身后,早已擦干眼泪低垂着头的常家表小姐紧紧揪着衣袖,恨不得将自己完全藏到常老太太身后。
又气又恨之下,心知不可能从顾锦琳这里拿到任何东西了,常老太太心一横,反正是拿不到什么好处了,若是再不能好好羞辱顾锦琳一番,那才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顾锦琳!”常老太太伸出手指向顾锦琳,很久没修剪过的指甲里藏着漆黑的泥垢,“常家遭了难,你很高兴对不对?好歹你也和进州同床共枕了十几年,如今进州出事了你还能心安理得的过你的好日子,你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将来定得不了好报!”
“你可别忘了,你肚子里怀的是我常家的种,待将来这孩子长大了,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只怕会恨不得根本就没有你这个母亲!”
“不过是只破鞋,离了我的进州,你以为还会有其他男人愿意要你?”
常老太太只想着出气,说出的话越来越难听。
顾锦琳最开始时也被气得满面通红,可越往后听,她却越是面色平和起来,甚至后面还带了淡淡的微笑。
见没气着顾锦琳,常老太太越骂越觉得无趣,倒也渐渐止了声。
顾锦琳这才冲着她矜持一笑,然后略抬了抬下颚,以一种极高傲的姿态道:“常老太太,你骂完了吗?”(未完待续。)
第89章 愿意
常老太太闻言一窒,顿了片刻之后回以重重一哼。
到这时,常老太太其实已经后悔了。
就如前面所说,做了十几年的婆媳,她其实很了解顾锦琳,若是她一开始就好言相求,哪怕只是看在她是顾锦琳腹中孩子的亲祖母的份上,顾锦琳也不会完全不管她。
可偏偏,她却走了最烂的一步棋,企图利用外人的指点逼迫顾锦琳不成,竟然还没忍住破口大骂。
明明,在见到顾锦琳之前,她是想着要好言相求的,可这些打算在看到衣着华贵明显过得很好的顾锦琳时,却都尽数化作了嫉恨。
将顾锦琳这里的路彻底堵死,已经回过神来的常老太太哪里能不懊恼。
可是,再懊恼,也不能将她先前所为都尽数抹去。
但既然已经彻底撕破脸,知道不可能再与顾锦琳修好,面对顾锦琳的问话,常老太太回以冷眼,“骂完了又如何?”
顾锦琳微微一笑,将保养得纤细白嫩的十指伸出来放在眼前打量着。
因有孕而没染蔻丹的指甲是健康的粉红色,衬得她十指如那最上等的玉石一般白皙温润。
这个动作让常老太太下意识的把自己那双粗糙得不成样子,且怎么洗也洗不掉指甲里泥垢的手缩回了背后,不只是她,就连那位自打顾锦琳出现之后就再没说过话的常家表小姐也是如此动作。
两人只以为这是顾锦琳刻意在羞辱她们。
但顾锦琳就仿佛没看到她们的动作一般很快收回手,“所谓的夫妻、婆媳情分早就被老太太和常进州生生耗尽了,老太太拿本就没有的事说嘴岂不可笑?我的孩子也不是你常家的,他将来姓顾或者姓别的什么都可以,就是不会姓常,希望老太太将来可不要又突然冒出来说要认孙子之类的话。老太太尽管放心,将来等孩子长大了,我一定会一五一十的将所有事情都说与他听的,包括常进州和你身后那位同样有了身孕的姨娘是如何趁着我忙得顾不上后宅之事时滚到一起的……”
“至于,将来会不会有男人要我……”
“原本我还真没打算改嫁,可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我还真得好好寻个好人家,让你老人家亲眼瞧瞧,离开了常进州那种无耻之徒,我顾锦琳到底还能不能找到好男人!”
顾锦琳高高昂起头,说出了这番旁人听来有些离经叛道的话来。
周围旁观的女眷不少,虽说都觉得顾锦琳这番话有些出格,却也没有人因此就轻视起她来。
大周朝民风相对前朝来说开放了不少,至少女子和离再嫁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何况如今所有人也听出来了,顾锦琳和离一事错可不在她。
既然如此,再嫁又有什么不可以?
哪个女人不想嫁个好男人?
常老太太却气急败坏起来。
常家出了事,她这个地位尊崇的老太太一夕之间变成了罪官家眷,原来富足安稳的生活也突然成了穷困潦倒,这之间的落差一直到现在吃了这么多苦头她也没能完全接受下来。
以她的心理,自己遭了罪,就恨不得所有人陪着她一起落难,更何况顾锦琳还是她曾经的儿媳妇,更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与她有了同样的下场。
她恨不得顾锦琳过得比她都不如,又如何能眼看着顾锦琳过得比从前还好?
所以她才明知道现在不宜得罪顾锦琳,仍没忍住对着她破口大骂。
可现在,顾锦琳竟然说,她就是和离了,也还能找个比她的儿子更好的男人?
常老太太是这世界上最巴不得顾锦琳孤身一辈子的人,她当即就重重“呸”了一口,“张口闭口就是找男人,这就是你顾家的家教,老婆子我可真是见识到了!你也不瞧瞧你的样子,与进州和离了也就罢了,肚子里还带着个孩子,真要是个好男人,还能看得上你?”
顾锦琳没理会常老太太的挖苦,她举目四顾,在目光触及远处一个约三十许的男子时陡然一亮。
男子身材算不得十分伟岸,但背脊却挺得笔直,容貌只能说是普通,却因一双明亮清正的眼而多了几分魅力,他着一件深色蓝罗袍,站在远处望向人群,一手负于背后,一手自然放于腰间,那用青罗滚边的广袖便自然下垂,微微挡了身后饰了黑角的革带。
这是大周朝入了《舆服志》的进士服。
但更让顾锦琳注意的,却是男子手中执着的手杖。
说是手杖,却不是拐杖,却是守孝时所执之杖,形似哭丧棒。
大周朝礼法早已趋于全面,服丧之事亦有了律法为准,手中执杖,唯有为母或为妻服齐衰杖期,前者是父丧之后母亡,后者是父母俱丧之后妻亡。
凭直觉,顾锦琳认为男子是后者。
手中执杖,身上却未穿齐衰服,想必是即将或者刚除服……
已中了进士,又丧妻除服,可不就正好能重新娶妻了?
顾锦琳冲着那男子微微一笑,“这位公子,你愿意娶我吗?”
问出这句话,顾锦琳心里就有些后悔了。
她只不过是与常老太太赌这一口气而已,为何就要冲动到将一个无关之事拉进来。
不仅如此,若那男子替她圆了眼前的场景也就罢了,怎么着也狠狠煽了常老太太一巴掌,可若是那男子断然回绝了……
那岂不是让常老太太白白看了笑话?
张了张嘴,顾锦琳刚要开口将这个问题抹过去,却见那男子回以一笑,那张略显平凡的脸因这一笑,便予人一种淡淡的温暖之感。
男子从常老太太扯了一堆人过来闹之后就已经站在了那里,他就住在这禅房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院子正门的小路被昨晚那场大雨冲坏了,这才得了寺里僧人的允许可以从禅房这边借道。
却不想,就看了这样一出戏。
在顾锦琳打量他的同时,男子亦在打量顾锦琳。
在他眼里,那个护着肚子与一群人对峙的女子,在她盛气凌人的背后,他却看到了淡淡的惊惶失措。
心里因此而微微一动。
于是,在顾锦琳问出那个问题之后,男子轻轻一笑,用清朗的声音十分笃定地回答。
“在下愿意。”(未完待续。)
第90章 周谨之
许多年后,已经不再年轻的顾锦琳回想起这时的事来,才赫然发现,她这一辈子,听得最觉动听的一句话,便是那男子在众人面前的一句“我愿意”。
本也只是为了在常老太太面前赌口气,却得到了这样意料之外的回答,顾锦琳微微一怔。
不仅是顾锦琳,在场所有人都因这突然的变故而静了下来。
这里是供香客休息的禅房,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只能有女眷出入,但一般情况下男子也会主动避着禅房这一片的,是以大家竟都没注意到,人群之外何时来了个男子。
惊讶之后,那些看热闹的女眷们心里却都涌出股兴奋感来。
在如今这种年代,女眷们大多成日里都关在宅子里,就连出门上个香也不是常有的,平常能听到的八卦也左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事,这时亲耳听了顾锦琳和那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个问人愿不愿意娶自己,另一个还偏生答了“我愿意”。
哪怕稍嫌离经叛道了些,总归也是叫人有种看画本子的感觉。
唯有常老太太,这时只差没气炸了肺。
从听到那声“愿意”,常老太太就急着将这拆自己台的后生仔细打量了一番。
然后,哪怕表面上不愿承认,常老太太心里也知道,这突然出现的男子,还真如顾锦琳所说的那样,比他的儿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常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常老太太纵是没什么大见识,却也能认出男子身上穿的衣裳。
所以,谩骂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得不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可要常老太太就这样轻轻揭过,她心里又憋屈得慌,于是又转头瞪向顾锦琳,不屑地道:“原先还道你至少也是个大家闺秀,却不成想你可比谁都会勾人,这才与进州和离几天,就已经找好了下家,呵!”
一个“呵”字,就将常老太太此刻的不屑与愤怒表达了个淋漓尽致。
顾锦琳听了眸色也跟着一冷。
先前刘氏向她提起再嫁之事,还说有个再合适不过的好人选,她就是因为不想传出什么难听话而推了的,没想到常老太太仍能往她头上泼脏水。
不过,比起先前,顾锦琳此刻可坦然了许多。
她也算是想开了,她毕竟还年轻,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又有老太太和兄嫂照应着,有很大的可能都会再找个人嫁了,到她再嫁时,想必常老太太同样能寻出更难听的话来说,既然如此,她还在意旁人的想法做什么?
还不如,选了让自己最舒服的路走着,只要她自己行得正,旁人的话于她自然便无足轻重了。
所以,顾锦琳先是遥遥向那男子微弯了膝表示感谢和歉意,然后面色平和的对常老太太道:“念着从前的情分,我还称你一声老太太,可老太太也别以为如此就可以随意往我身上泼脏水,别说我如今还没想着再嫁,就算我明天就改嫁又如何?我既已与常进州和离,我的事便与常家和老太太再无关系,若是下次再从老太太嘴里听到什么难听话,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嫁去常家十几年,常老太太也没听顾锦琳说过这样强势的话,所以她竟下意识的颤了颤,然后嘴唇噏动了一阵,到底没再放出什么狠话来。
顾锦琳见状心里又微微一叹。
现在回想起来,她这些年因为未能生下一儿半女,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常家,所以面对常家人时总是以最温和软懦的态度,若她过去能强势些,只怕常老太太和常进州也不敢背着她做下那些小动作。
当然了,顾锦琳也庆幸常老太太和常进州做了那些小动作,否则,她又该用什么理由与常进州和离?
说她冷血也好,道她无情也罢,她不愿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与获罪的常家扯上任何关系。
被常老太太这一通闹腾,顾锦琳接连几天的精神不济反倒有了些好转。
不过,原本她与秦氏是打算留在清凉寺里用了斋饭下午再启程回顾家的,如今却不想再见到常老太太,便回身寻了秦氏道:“嫂嫂,不如咱们上了香就赶紧回去吧?”
这一偏头,才发现秦氏早已一改先前的怒容,面上反而带了那种很是满意的笑容来。
心中有些莫名,顾锦琳便扬了扬眉,轻声道:“嫂嫂?”
秦氏自然是听到了顾锦琳的声音的,不过她却没给顾锦琳回应,而是对着尚未散的人群朗声道:“诸位赶紧散了吧,日后我那侄儿的满月酒,少不了要给诸位夫人发帖子的。”
被秦氏这样一讲,人群中便有那好奇心重不肯散去的,也只得扬了笑脸打过招呼渐渐散去。
待人群散得差不多了,秦氏才转向常老太太两人,淡声道:“老太太原是长辈,按说也该明白‘时务’二字是何意思,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再从老太太嘴里听到我这小姑子任何一个不好的字,老太太若再执意如此败坏锦琳的名声……”
秦氏的话未说完,但那拖得长长的尾音,却叫常老太太浑身都跟着一抖。
常老太太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哪里能听不出来秦氏话里未尽的威胁。
从前常家没出事时,她在秦氏跟前尚不敢放肆,更别提是常家获罪的今天了,常老太太很确信,若今天的事再重复一次,这位顾家大夫人绝不会轻易饶了她。
内宅妇人的手段,常老太太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哪怕再怎么不甘,常老太太也只能恨恨地瞪了顾锦琳一眼,然后扯着她那有了身孕的娘家侄女就往外走。
待常老太太两人走远,原本热闹的禅房外,便只剩了顾家诸人以及那突然出现的男子。
秦氏看向那男子,轻轻一笑,“不做个自我介绍?”
听这语气,便显然是认识这男子的。
那男子也不扭捏,当即就来到几人跟前,弯腰作了个揖,微笑着道:“在下周谨之,见过大夫人,顾小姐。”
他就是周谨之。(未完待续。)
第91章 提亲
周谨之。
听到这个名字,顾锦琳也不知怎的面上就染了红霞。
先前老太太就与她提起过这个周谨之,那时她还只当老太太想得太长远了,她这才和离了就已经替她找好了再嫁的人选,哪曾想这才没多久,她竟真的就与这周谨之在清凉寺里不期而遇了。
同样恍然的,还有顾青未。
顾青未是知道周谨之的,甚至当初还是她向老太太提起这个人的,但她也只是听说过,而没有亲眼见过。
如今一见,心里便有了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打量着周谨之,以一种过来人看晚辈的眼光。
三十岁正是男人最年富力强的年纪,于周谨之也是如此。
许是因为整整九年的服丧,周谨之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沉稳与平和,他站在那里若不说话,旁人准得把他直接忽视了去,他的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一张看着平凡的脸因这笑容便显得有了几分不同来。
但最让顾青未瞩目的,却是周谨之那笑容中的意味。
自信,从容。
有的人因身份地位财富而自信,但有的人却因内心的自信而越显强大。
周谨之便是后者。
哪怕他身上那身进士服已经显得有些旧了,甚至某些易磨损的地方已经微微泛白,但这些外在的东西都不能掩住他身上透出的那股子昂然来。
这不是一个甘居现状的人,只要给他机会,他势必一飞冲天。
事实上,前世顾青未即使身处后宅,也不是没有听过周谨之的名头,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顾锦琳的事情发生之后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与顾锦琳算起来十分般配的人。
在顾青未打量着周谨之的时候,顾锦琳已经收拾好那突来的羞涩,歉意地笑了笑,对周谨之道:“很抱歉将公子牵扯进了这种无谓的争斗之中,还请公子莫怪。”
“顾小姐客气了……”
在这两人互动的同时,秦氏面上的笑意愈发加深起来。
秦氏是认得周谨之的。
先前老太太听了顾青未的提醒就马不停蹄的遣了秦氏去打听周谨之这个人,可以说,这满清河县,除了周谨之自己,怕就是老太太和秦氏最了解他了。
此时见顾锦琳与周谨之站在一起,秦氏是越看越觉得般配。
看来,回府之后,得好好与老太太合计合计。
秦氏暗自有了盘算,顾锦琳和周谨之却到底只是初见,两人说了几句话便觉有些尴尬,于是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周谨之随即便向顾锦琳与秦氏告辞离去。
眼见周谨之进到禅房后的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秦氏才笑了笑,按着原计划与顾锦琳一起在佛前上了香,然后又留在清凉寺用了斋饭,又休息了会儿,才一路回了顾家。
秦氏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老太太那里说起今天偶遇周谨之的事。
婆媳俩有着如何的盘算旁人自是不知,但从这天起,清河县却突然有了关于顾锦琳与周谨之的流言。
那日在清凉寺里全程看了热闹的人有不少,其中自然有那喜欢嚼舌根的把看到的往外说了去,也不怎的,这话一传二,二传四的,没过几日,就给传得面目全非。
但凡这种流言,就几乎没有什么好听的。
外面都道,顾家那位和离归家的姑奶奶才回了顾家没多久,常家的事都还时常被人拿来说嘴,就与清河县有名的周谨之有了瓜葛,甚至还挺着大肚子与周谨之约在清凉寺里私会,且被曾经的婆婆常老太太抓了个正着。
甚至还有那恶毒的人恶意揣测,顾锦琳之所以与常进州和离,是不是就是因为周谨之,更有人还因此拿顾锦琳腹中的孩子说事。
这各式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的,顾家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最生气的是老太太刘氏。
唯一的女儿嫁了常进州那种人受了委屈也就罢了,如今好不容易与常进州和离了,回到家这才几天,就招了这样的流言出来,这些长舌妇人莫不是就盼着她的琳姐儿不好?
反倒是顾锦琳这个当事人,却是意外的平和,不仅没因此而动气,反而还劝慰着老太太不必为这种胡言乱语而伤心。
顾锦琳从前也是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对有关名声的事当然看得十分重要,但如今却是着实看开了。
她不能堵住旁人的嘴,那她便只能让自己有个好心情。
就在老太太着了如今管事的林氏几妯娌思量着如何处理关于流言的事时,流言中的另一个主角周谨之,却突然有了大动作。
这天一大早,老太太才与众媳妇孙女一起用了早膳,延寿堂里人还没散,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翡翠就疾步走了进来,向老太太禀报了一件大事。
“什么!”
老太太猛然站起身,因动作太猛,只觉眼前一黑就是一片晕眩,还是离得最近的顾青未眼疾手快的扶了老太太的手,才好歹没出什么事。
但老太太却没注意这许多,待那晕眩之感褪了些,抓着顾青未的手就往前走了两步,“你是说,那周谨之竟真的请了官媒来提亲?”
延寿堂里突然就变得落针可闻。
清河县如今那关于顾锦琳与周谨之的流言正传得如火如荼,周谨之这时候上门提亲,是嫌热闹还不够大吗?
哪怕老太太也认为周谨之确实是个好的女婿人选,有意说通了顾锦琳再嫁,但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啊。
周谨之,他难道不知道这时候来提亲,更会让人认为那流言所传之事为真吗?
所以乍听这个消息,老太太不惊反怒。
“这时候添什么乱,让人把他给打出去!”老太太双眉一竖,原本慈和的面容便显得不容亲近起来。
延寿堂里顾家四位夫人和几位姑娘便都噤若寒蝉起来。
老太太掌家多年,哪怕如今已经不怎么管事,但她一旦发起怒来,仍叫人有些胆颤心惊。
若说还有谁能在这种时候稍加劝慰……
以二夫人林氏为首的众人便都悄悄看向了顾青未。(未完待续。)
第92章 意见
老太太这一辈子最疼的,也就是唯一的女儿顾锦琳,与顾青未这个孙女。
如今在她为了顾锦琳的事而动怒时,也就只有顾青未能抚平她的怒火了。
顾青未也着实没有辜负几位婶婶和姐妹们的期望,她搀着老太太先在椅子上坐了,然后递上一杯茶给老太太,又轻轻拍了拍老太太的背。
待老太太饮了茶稍缓了怒气,顾青未才轻声道:“祖母,您先消消气,这件事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若说话的不是最疼爱的欢姐儿,老太太必定会狠狠瞪上一眼。
拍了拍顾青未的手,老太太只以为她是没想明白,“欢姐儿,这个时候那周谨之来提亲,可不就让人以为他早在之前就与你姑母有了什么首尾,难道不是在助涨那些传流言之人的气焰吗?纵这周谨之真的与你姑母般配,有了这流言在先,他们就算成了亲,将来也只会被人指点,这……”
这可不是一桩圆满的亲事!
但到底,老太太还是先按下此事,没真的让人把周谨之打出去。
听了老太太这话,林氏等人才知晓,原来老太太竟早就打了这周谨之的主意。
老太太也注意到了屋里几个儿媳和孙女们的表情,她这时心里正烦着,也不耐烦看到这么多人,便挥了挥手道:“澜姐儿,你没多久就要出嫁了,院子里想来也忙,就不用守在这儿了。芙姐儿,你们也该去荣庆堂了。”
虽然没明说,但顾家的姑娘们哪里不知道老太太这是在赶人了,于是都向老太太告了别出了延寿堂,就连最小的顾青绘也被乳娘抱了出去。
顾家姑娘们一走,老太太又把丫鬟们都打发了下去,屋里便只剩了老太太和顾青未,以及林氏四妯娌。
按老太太的意思,她是连林氏几人都要打发下去的,不过林氏几人好歹如今也管着府里的中馈,就这样把她们撇开倒也不好。
挥了挥手,老太太道:“你们也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林氏几人对视一眼,然后林氏率先开口,“母亲,要按儿媳的说法,那些流言压根儿就不要理会,从前是没想到,但如今细想,这周谨之可不就正与咱家姑奶奶相配,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若是因为这些莫名的流言就白白放过了,那岂不可惜。”
林氏本就是个直性子,周谨之都能不惧流言上门提亲了,在她看来为了流言就放弃这门亲事着实可惜。
老太太听了眉梢微微动了动,然后抬眼看向另外三个儿媳妇,“你们怎么看?”
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老太太当初给几个儿子聘媳妇时的盘算了。
两个庶子暂且不提,三夫人陈氏是顾锦淙自己相中的,七夫人王氏则是老太爷定下的,老太太在给自己生的五个儿子说亲时,也不是没有考量的。
老大顾锦源是宗子,他的妻子就是顾氏宗妇,所以老太太早早就替他订了秦家的嫡长女。
秦氏性子算得上精明强势,但又自有柔软的一面,嫁进顾家这些年无论是相夫教子还是打理府里诸事都从无错漏之处,让老太太极为满意。
而二房、四房、五房、六房的夫人,老太太也是仔细考虑之后才订下的。
二夫人林氏是个爽直的,虽然有时说话不经大脑,但好在是没有坏心思;四夫人吴氏性子宽和,也能经得住事,否则她嫁进顾家连生两个女儿,只怕早就变得与陈氏一般了;五夫人陆氏温柔会持家,这些年将五房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六夫人文氏年纪尚轻,话虽不多,但性子其实略有些天真,与从前未经事时的顾锦琳倒有几分相似,这样的性格与同样痴迷于丹青不问俗事的六老爷顾锦淳却是十分合得来。
在老太太看来,五个儿媳之中,有秦氏一个精明强势的就足够了,若这样的人多了,反而会给府里带来许多不必要的纷争。
这些年来顾家内宅的安宁也证明了老太太的想法是正确的,顾家七房人口不少,但除了平时的小摩擦,这么多年倒真没有发生过别的府里那些阴私之事。
这时听到老太太发问,吴氏先道:“儿媳以为,就算结这门亲,也要先将这流言之事解决妥当。”
“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这件事还需再议。”这是陆氏的声音。
“母亲,大姑姐与这周谨之既有如此缘分,怎能轻易就放弃?”文氏语气有些上扬地道,只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定是把这事当作了画本子上的故事来看。
听完几个儿媳的意见,老太太没吭声,而是问顾青未:“欢姐儿,你说呢?”
老太太可还记得方才顾青未说这也许并非坏事。
林氏等人早知道老太太十分看重顾青未,但因先前几次都没有亲眼见着,倒是此时见老太太如此征求顾青未的意见,才知道老太太到底有多宠这个孙女儿。
顾青未便拍了拍老太太的手以示安慰,然后道:“祖母,您也早就认为这周谨之与姑母十分般配,既然如此,只要姑母自己愿意,这门亲便可结,至于那流言嘛,反倒是小事。”
许是顾青未语气中的不以为意太过明显,哪怕先前还为这流言之事而不胜其烦,但老太太等人听了便真的下意识的将那流言之事放开,而是转到顾锦琳身上来。
就如顾青未所说,这毕竟是顾锦琳的亲事,怎么着也该先问了顾锦琳的意见才是。
先前精挑细选的为顾锦琳挑了常进州,却不想常进州也能做出伤了顾锦琳心的事,所以老太太如今显得更为慎重起来,当即就遣了人去琳琅阁请了顾锦琳来。
“母亲,您让人唤我来有何事?”顾锦琳面带疑惑地问。
有孕在身的人本就嗜睡,老太太又心疼她,早上都不让她来延寿堂,就连早膳都是在琳琅阁设了小厨房单独做的,若不是有事,断不会特意着人去唤了她来延寿堂。(未完待续。)
第93章 见面
待老太太将周谨之上门提亲一事告诉顾锦琳,顾锦琳也是一阵的目瞪口呆。
她从前是知道有周谨之这个人,老太太也确实向她提起过这件事,但她与周谨之只不过见了一面,还是在那种尴尬的情况下,周谨之为何会突然上门来提亲?
顾锦琳可不以为自己是貌若天仙到了让周谨之见了一面就非得要娶她。
难道,是因为最近的流言?
顾锦琳皱了皱眉头。
若要说心里话,因为那天周谨之帮着圆话,顾锦琳对周谨之确实是存了感激的,再加上周谨之虽然容貌不显,但在那种淡然与自信的气度之下,也着实极为瞩目,所以顾锦琳心里还有几分淡淡的好感。
可她一个女人都能视那些流言为无物,若这样一个男子,反而为流言所累就向她提亲,倒叫顾锦琳没来由的就有了几分失望。
所以,在老太太问起她的意见时,顾锦琳道:“母亲,我是个和离过的,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而且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形多的是人看到,这些流言也就是近些日子传得厉害些,过上几日也就没事了,对我的伤害实在有限,我犯不着为了这个就得嫁了什么人,那周谨之也同样用不着因为这个就要娶我。”
那些流言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顾锦琳自然不会答应周谨之的提亲。
老太太先前最是反对的,但听了顾锦琳这些话,从中听出那藏得甚深的萧索来,反倒觉得做成这门亲事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了。
于是看了看顾青未,“欢姐儿,你方才不是有话要说吗,现在你姑母来了,不妨好好说说。”
顾青未看着顾锦琳笑了笑,道:“姑姑,这件事还真不是坏事,撇开流言的事,那周谨之可是极合适做我姑父的,他能在这时上门提亲,想也不是像姑姑揣测的那般受流言所累,姑姑若是心存疑惑,不妨亲自去见了他当面问出来。”
“至于那流言,还真不是问题……”
“若姑姑真的有意,就以那日发生的事为原型,随便编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再把这话本子往说书先生那里一摆,这伤人于无形的流言不就能变成一桩美谈了?”
所有人都听得一愣。
古往今来,有多少女子是被流言毁了名声,葬送了一辈子的。
这便是人们总说的人言可畏。
对女子来说,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便是那杀人不见血的尖刀,稍有不慎与之沾上便能落个万劫不复。
怎么如今,在顾青未口中,消弥流言就成了一件如此简单的事?
可不得不承认,顾青未所说的办法确实可行。
好事与坏事如此轻易就能来个大转变,除开老太太,林氏妯娌和顾锦琳都未见识过顾青未的这一面,一时之间甚至都有些敬畏了。
“所以,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姑姑,我到底有没有可能叫那周谨之一声‘姑父’?”顾青未冲着顾锦琳促狭地挤了挤眼睛。
被顾青未这样一打趣,顾锦琳心里一阵慌乱,脸上顿时飞上两抹红霞。
在场诸人都希望顾锦琳能重新找到个好归宿,尤其是老太太,她殷切地望向顾锦琳,满是期盼地道:“琳姐儿,欢姐儿说得对,你就去亲自见见那周谨之吧,问清楚他为何来提亲,就算最后你不愿意,母亲也绝不会枉顾你的意愿就逼着你嫁人的。”
老太太会如此急切,一来确实是希望顾锦琳能有个好归宿,二来也是因为周谨之着实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夫婿人选。
对如今的老太太来说,选女婿并不看重外在条件,而更多的是注重对方的人品。
而周谨之,从他能放下自己的官途坚持为那等了他许多年的未婚妻服丧就可以看出他的人品了。
周谨之上次在清凉寺应该已经清楚顾锦琳如今的情形,他当时的那句“愿意”是单纯的替顾锦琳解围还是出自真心暂且不说,他如今能亲自上门提亲,想必对顾锦琳也是有些中意的,既是如此,两人若真能成为夫妻,相信他一定会好好照顾顾锦琳和她腹中的孩子。
顾锦琳微微一顿,在老太太的注视下,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老太太于是喜得连连点头,直招呼着让人将周谨之带到延寿堂来,又将旁边空置的偏厅留作两人见面用。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报周谨之已经去了偏厅。
然后,顾锦琳咬了咬唇,在众人鼓励的目光下去了偏厅。
顾锦琳到偏厅时,周谨之并未坐下喝茶,而是负手立于厅中,背对着顾锦琳打量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墨菊图。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微微一笑,“顾小姐,你来了。”
顾锦琳轻轻点头,然后打量着周谨之。
与上次在清凉寺一样,周谨之仍穿着那身进士服,只手中没了手杖,看上去倒比那天少了几分暮气而多了几分生机。
两人落了座,许是见顾锦琳有些不好意思,周谨之先道:“顾小姐若是有什么疑惑,但问无妨。”
顾锦琳心里确实存了疑惑,于是张嘴便道:“你……为何两次看到你,都穿着这身衣裳?”
周谨之一窒。
他以为顾锦琳会先问他为何会如此突兀地上门提亲,却不想她却问了这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大概是,因为这身衣裳挺能衬人,以及,比较耐穿吧,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在下如今算是家徒四壁,着实找不出几身像样的衣裳。”周谨之很是坦然。
服丧九年,都只能着最粗的生麻布所制的孝服,周谨之已经许久没穿过别的衣裳了,当年的旧衣自然再不能穿,也唯有这身进士服还能上身了。
听了他这毫不掩饰的回答,顾锦琳便对这人多了两分好感。
她出身顾氏,自幼就过的是无比富足的生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见过家贫之人。
在顾锦琳过去见过的人之中,也不乏一些出身贫寒但自身有能力之人,但她从来没见有人以如此坦然的态度说起自己的贫困。(未完待续。)
第94章 问与答(月票80+)
在顾锦琳的印象之中,但凡这种有才却贫寒的男子,莫不是既自卑又自傲的,且最忌讳旁人问及出身,但凡有人无意间提及,便总会竖起浑身的刺,只以为对方是故意奚落自己。
可周谨之,哪怕说起自己那窘迫的经济状况,那双眼中也只有平和,坦然,以及自信。
这是个真正内心强大的男人。
顾锦琳突然就有了这样的认知。
“那日在清凉寺,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为何,又说……”
为何又说你愿意?
到底有些羞于启齿,顾锦琳没能把问题完整问出来。
因顾锦琳的问题而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周谨之轻轻一笑,一张平凡的面容便突然就显得亮眼了起来。
“那日,其实是我除服的日子……”
顶着许多人看傻子一般的眼光,周谨之为他那无缘的未婚妻守了三年孝,这三年,他都是住在未婚妻墓前搭建的小屋里的,既除了服,自然不能再住那里,只是周家原本的屋子九年都没怎么住人,早已破败不堪,于是,周谨之就应了忘年交清凉寺方丈悟真大师之邀,先到清凉寺里住上一段时间。
却不想,因为一场大雨冲坏了院子前的小路,从禅房处借道时,竟正好解了顾锦琳的围。
“至于为何会有那样的回答,只因,我所说的,便是我所想的。”
周谨之说着话,双眼突然就直视着顾锦琳,那双含笑的眼便似带了什么魔力一般,叫顾锦琳不敢与他对视,挪开眼时,脸颊也跟着变热。
“那,你为何会来提亲?是因为那个流言?”顾锦琳轻声道,将这个问题问出来,她只觉心里无比轻松,“若是这样,你大可不必如此。”
不可否认,虽然周谨之没有一张招人的脸,但他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子,从容的气度之下的自信,足以让许多女子对他心生好感。
顾锦琳也是如此。
许是因为初见时周谨之就替他解了围,顾锦琳对他天然的就多了两分好感。
但正因她对周谨之存了好感,所以更不愿意周谨之的提亲是为那流言所迫。
周谨之闻言微微一愣,然后便轻笑出声,低沉的男声便似那远处传来的萧声一般,让人下意识的就想要细细聆听。
“顾小姐怎会如此认为?”周谨之敛下笑容,严肃地道,“那些无稽的流言周某从未放在心上过,更不会因为这些流言就决定要娶谁为妻,今天之所以会上门提亲,只因周某觉得,顾小姐是个十分合适的妻子人选,若是顾小姐不嫌弃,周某愿与顾小姐结发一生。”
周谨之说得恳切,但在顾锦琳没看到的地方,在他那淡然的外表之下,两侧耳根,却悄然染了淡淡的绯色。
在这个含蓄内敛的年代,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已经是大多数人的极限了。
说的人如此,听的人也是如此。
顾锦琳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也早已遍布红霞。
许是知道顾锦琳不可能如此快的就给出回应,周谨之又道:“其实,清凉寺那次,并非周某第一次见到顾小姐……”
顾锦琳诧异地抬头,她不记得还在其他地方见过周谨之。
“那是上次常家被发配的男丁经过清河之时……”
天子震怒之下,常家男丁尽数被流放至苦寒之地,即使是这样,当今皇上也觉不解恨,特意下了旨,让押解常家人的官差每过一城都将人押着在城里游街示众,以警示天下人。
清河县,就是途经的第一座城。
那日,因为有这等热闹可看,清河县可谓万人空巷。
工部贪腐案牵涉甚广,造成的影响巨大,不知道多少百姓因为贪腐案而死于大水之下,常家人在游街时便没少被百姓们拿烂菜叶、臭鸡蛋砸。
周谨之就是在那样的人人喊打的场景下第一次看到了顾锦琳。
想到那日看到的狼狈无比的常进州,顾锦琳微微一叹,倒不是她对常进州余情未了,而是她知道,常进州这辈子应该再也回不来了,她腹中的孩子永远也不可能看到亲生父亲,这才想带着腹中的孩子来送送他。
“……那时,你看着其中一人,双手抚着小腹,眼中明明有怅然,面上却是带着笑的,那时我还想,这是谁家的媳妇,竟然有了身孕都不忘出来看热闹……”
所以在清凉寺时再见到顾锦琳,又从她与常老太太的争执中知道她的身份,周谨之恍然之后才有了几分怜惜。
他会那般干脆的应下一声“愿意”,许是也有这个原因吧。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不在顾锦琳的意料之中的。
她抚着已经显怀的腹部,面上流露出母性特有的光辉,也不知是在解释,还是要打消周谨之的念头,她道:“我如今有了孩子,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抛下我的孩子。”
对于和离的女子,想要再嫁并不困难,但孩子无疑会是最大的阻碍。
顾锦琳盼了十几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便是让她一辈子也不再嫁,她也不会放弃腹中的孩子。
说完,她抬起头,紧紧盯着周谨之,力求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最细微的表情。
倒是周谨之愣了一愣,然后摇头失笑道:“顾小姐,如果有幸能娶你为妻,周某自然会将你以及你的孩子都照顾好,不,应该说,如果你嫁给我,你的孩子,就是我们共同的孩子,虽然我还没做过父亲,但我相信我会是个好父亲,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
顾锦琳一颗心陡然便放了下来,就似压在心头许久的巨石终于落定,带给她无比的轻松感。
她不是会自怨自艾之人,即使和离了,她也不以为自己就需要让人用同情的眼光看待,更不认为自己日后就不能再嫁个好男人,但自她回到顾家,她最亲的这些人虽然当着她的面不曾表现出来,背着她却都是一副担忧的样子,仿佛她和离过,她有个孩子,便会跌了身价一般。
这时能得到周谨之的肯定,顾锦琳便有种得了知己的喜悦。(未完待续。)
第95章 亲事
在此之前,顾锦琳并未细想过改嫁一事。
但,如果真要她再嫁人,她觉得,眼前的周谨之,许会是个好人选。
再次抚了抚小腹,顾锦琳不躲不闪地看向周谨之的眼底,“我和离过。”
“有人说我克妻。”周谨之微微一笑。
“我有个孩子。”
“我除了自己别无所有。”
两人一人一句,倒像是在比谁更惨一般。
许久之后,顾锦琳轻轻一笑,心里那隐藏甚深的担忧缓缓释去,“如果你觉得可以,那么,我也想试一试,我相信,我也会是个好母亲,好妻子。”
对于周谨之的提亲,顾锦琳最终给了一个这样的答案。
她与周谨之不过见了区区两面,若硬要说她对周谨之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那必是骗人的,可她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从自身的能力以及为人夫为人父的担当,周谨之都甩出常进州不知道多远。
如果是这样一个人,她愿意再次试一试。
也许,他们真的能相守一生呢?
…
顾家那位和离归家的姑奶奶与清河县有名的周谨之定亲了!
因为先前的流言传得太过沸沸扬扬,清河县的百姓对顾锦琳和周谨之本就十分关注,所以在顾家特意放出这个消息时,没用多久,这个消息就迅速取代先前的流言成为最被热议的话题。
那些先前热议此事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之间来这样一个大转折。
不过,惊讶过后,人们渐渐也觉着这真是一桩好亲事了。
周谨之在清河县可谓是人尽皆知,也被所有人所认可,这样一个人,若不是他如今比那一穷二白还有所不如,且还有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岳家,年纪又有些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愿意嫁给他。
而顾锦琳呢,她是顾家小姐不错,却是个和离过的,而且肚子里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
算起来,这两人可不就正好般配吗?
周谨之虽然一穷二白,但想来将来总不会差了,顾锦琳又有顾家给的大笔陪嫁傍身,周谨之这一时的窘境于她来说根本就不足为道,而且她出身顾氏,周谨之前面那未婚妻的娘家人就算心里仍存了什么心思,总也不敢太过分。
不过……
这两人般配是般配,但有先前的流言在先,这两人又如此快的就定了亲,莫非这两人真的有什么首尾?
许多人都存了这样的疑虑。
但这个疑虑没过几天就被打消了。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清河县各茶楼酒肆里的说书先生,都不约而同的将以往讲的那些山野传说换作了才子佳人偶然相逢的故事。
“……话说那周谨之可是咱们清河县有名的孝义之人,见着了这种不平之事哪里能袖手旁观,为了替顾家姑奶奶解围,也顾不得会让人说闲话,就出面道了一声愿意……”
“俗话说的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顾家姑奶奶虽然和离了,那也是受遇人不淑之苦,有了这样的偶然相遇,可不就成全了如今这段郎才女貌的佳话?”
在这些说书先生口中,顾锦琳就是那受尽了夫家委屈的可怜女子,周谨之便是那富有侠义之心的孝义男儿,两人又正好于周谨之为未婚妻除服之日不期而遇,可不就是一段锦绣良缘?
比起以前那些总让人半信半疑的传说故事相比,这个才子佳人的故事明显更符合人们的想象,而且故事的两位主角还都是清河县的名人,当然更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为了听完这个故事,这些茶楼酒肆里这段时间可谓是客似云来,仅茶水钱就没少赚。
凑热闹的百姓听得乐呵,老板们赚得高兴,于是,原本关于顾锦琳与周谨之的流言便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压了下去,原本倍受非议的事,也便成了一桩天作之合的美谈。
百姓们听故事听得满意的时候,顾家诸人也极为满意。
“……老太太,你就放宽心吧,如今旁人提到姑奶奶的这桩亲事,可都满口的赞誉,直道咱们家姑奶奶寻了个好夫婿呢!”
说话的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紫苏。
紫苏十七八岁的年纪,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比甲,容貌虽算不得极为出色,但也清秀讨喜,说着顾锦琳的亲事,她眉梢眼角便都带了笑意。
老太太听了连连点头。
自打知晓顾锦琳要和离,老太太这心就没真正放下过,在顾锦琳归家之后又一直担心她将来没有好归宿。
如今好了,总算是将顾锦琳与周谨之的亲事定下了。
只要想到那日来提亲的周谨之那不卑不亢的模样,老太太就一阵阵的舒心。
指着在自己跟前讨巧的紫苏,老太太佯骂道:“你这丫头,说话就跟抹了蜜一般,可放心好了,待琳姐儿出嫁,定会封个大红包与你。”
“那奴婢可就等着接姑奶奶的大红包了……”
一屋子的人顿时都凑趣笑了起来。
待众人敛了笑,老太太才将顾青未拉到跟前,一边轻拍着她的手,一边感慨地道:“欢姐儿,这次可多亏了你了,得让你姑姑好好谢谢你。”
顾青未也不邀功,抱着老太太的手臂摇了摇,“祖母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没有我多事,您定也能妥善处置这件事,要说起来,还是姑姑与姑父有缘分,才有了这样的天作之合。”
顾青未是真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儿,都道人言可畏,但只要操作好了,这人言也并非就不能为己所用。
当年的定国公夫人与定国公宁致远明明早已相敬如冰,可定国公夫人的贤淑大度的名声不也一样响遍整个大周?
对顾青未来说,这种小手段早就已经得心应手了。
顾锦琳也正坐在老太太身边,闻言点了点顾青未的额头,“你呀……”
却是将感激放在了心底。
说起来,她要感谢欢姐儿的地方太多了。
顾青未揉了揉额头,却是突然问道:“祖母,姑姑,那……日子可是挑好了?”
这日子,自然指的是顾锦琳与周谨之成亲的日子。(未完待续。)
第96章 叮嘱
顾锦琳应下周谨之的提亲,周谨之那时就已经挑了个好日子,只不过,顾锦琳却有些犹豫。
倒不是顾锦琳突然反悔不想认下这门亲事了,而是周谨之挑的日子太急,算下来,真要是选了这个日子成亲,那时她腹中的孩子都尚未出世。
在此之前,顾锦琳都是打算先把孩子生下来再作成亲的打算的。
所以,一直到现在,那成亲的日子都尚未真的定下来。
想到自归家以来见识到的自己这侄女的不凡之处来,顾锦琳便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问道:“欢姐儿,你以为,姑姑到底该不该应下这个日子?”
顾青未很意外顾锦琳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过既然顾锦琳已经问了,她便依言回道:“姑姑,您若是要将小表弟带在身边……”
“我当然会将孩子带在身边!”
顾锦琳不假思索便如此道。
话方说完,她心里又觉有几分怪异。
似乎,从她回到顾家,欢姐儿言及她腹中孩子时,都只用的“小表弟”来指代。
听说小孩子就是有种大人所不能理解的奇准直觉,莫非她腹中的,还真是个儿子?
顾锦琳倒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但想想以前想儿子都快想疯了的常进州与常老太太,她便有些不能形容的感慨。
顾青未接着道:“姑姑你既然不准备让小表弟留在顾家,而是要带在身边,以我看来,倒还不如就应了未来姑父选的那个日子,您嫁去周家之后小表弟才出世,岂不让姑父和小表弟日后更加亲近?”
周谨之不会不知道顾锦琳的孩子什么时候出世,那么,他既然选了这个日子,恐怕就有日后必定会将小表弟当作是自己孩子的意思在里面。
顾锦琳已然决定与周谨之成亲,她以及孩子将来就必定会与周谨之一起生活,与其等孩子出世之后再成亲,倒不如就这般先成了亲再生孩子。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顾锦琳便也隐隐有些明白周谨之的意思了,一时之间便有感动涌上心头。
她虽然决定再嫁,但腹中的孩子却是她盼了十几年才得来的,就算她以后与周谨之可能还会有其他孩子,她也绝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不可否认,当她下决心与周谨之成亲时,对于周谨之能否善待孩子,她的心里也是有些顾虑的,毕竟,这孩子只是她的而非周谨之亲生的,但这时明白了周谨之那表达得十分隐晦的意思,她却有些惭愧起来。
周谨之这样事事替她以及孩子考虑,她却这般小心谨慎。
这真是……
顾锦琳低下头,心里有了主意。
从延寿堂里散了之后,顾锦琳就让人去通知了周谨之,她应下之前他选的日子了。
周谨之选的日子正是七月初七那天,如今已是六月中旬,离七夕也就不到一个月而已。
成亲的日子一定下,顾府上下立即就忙碌了起来。
顾锦琳虽是二嫁,但她可是老太太放在心上疼了三十年的女儿,如今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嫁,无论是老太太还是顾锦源和秦氏这为人兄嫂的,哪里能不多替她打算。
都说嫁妆是女子在夫家的底气,当年顾锦琳嫁到常家时就是十里红妆的风光,如今周谨之又是那样落魄的境地,除了从常家拉回来的那些嫁妆,老太太和顾锦源都私下里另外补贴了一份给顾锦琳,算下来竟是比当初嫁去常家时嫁妆还要丰厚了几分。
顾锦琳本就有孕在身,又有好几个嫂子在,当然不会让她为亲事过多的操心,所以,近一个月过去,到了临出嫁之时,她竟然仍仿佛在做梦一般没有真实感。
“琳姐儿啊,当年挑中常家,是母亲对不住你,如今这周谨之,母亲可是让人仔仔细细的打听了好几次,这一定是个有担当有志气的好男儿,若非时运不济,断不会落魄至如今的境地。”
“你嫁过去之后,可不要因为周家的境况比不上家中就心生嫌弃,这夫妻之间过日子啊,最不能如此……”
“周谨之那未婚妻算起来也确实可惜,他既然这般敬着她的娘家人,就算心里不快,你也不要表现出来,不过也别事事忍着,拿些银子供着他们便能无事自然好,若他们还贪心想要得更多,你也不用顾忌女婿的面子,只是万要与女婿分说明白才是……”
“至于孩子的事,周谨之也亲自向母亲保证过,定会将你腹中的孩子当作亲生孩子一般……”
“……你成了亲,可一定要与女婿一起好生过日子……”
成亲的前夕,老太太又留了顾锦琳住在延寿堂的碧纱橱里,拉着顾锦琳的手一遍遍的嘱托,唯恐顾锦琳再嫁之后仍过得有哪里不如意。
既希望顾锦琳嫁人找个依靠,又恨不得让她一辈子被自己护着安乐无忧。
老太太如今就是这样的心情。
哪怕,顾锦琳以前已经嫁过一次。
这就是为母之心了。
被老太太这般细细嘱咐着,顾锦琳听着听着双眼便泛了红,那层薄薄的水光让她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水灵。
“母亲……”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顾锦琳心中一酸,到底没能忍住,眼泪从面上划下,“是女儿不孝,让母亲在本该安养天年的年纪还要为女儿操心。”
老太太闻言像幼时那般抚了抚顾锦琳的发丝,又抬手替顾锦琳将颊边泪痕拭净,微笑着道:“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一样爱掉眼泪,做母亲的哪有不为儿女操心的,只要你以后能好好的,母亲也就满足了。”
顾锦琳是嫁过一次的人,这些年在常家也能将常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若不是那为母之心,老太太本不该再如此操心的。
看着已生华发的老太太,回想起这些年母亲对自己的爱护,顾锦琳轻轻将头靠在老太太的肩上,轻声却坚定地道:“母亲,您放心吧,女儿一定会好好的。”
说话的同时,顾锦琳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她一定努力将自己的小日子经营好。(未完待续。)
第97章 回门
一夜无话,很快就到了顾锦琳成亲的日子。
女子和离再嫁在大周朝并不少见,可再嫁对女子来说毕竟算不得什么好名声,所以一般女子就算再嫁也都大多十分低调,可顾锦琳与周谨之成亲,老太太却是拿了主意一定要风光大办。
老太太知道旁人会如何说,可和离再嫁又如何,带着腹中孩子嫁到周家又如何,难道因为这样就要让琳姐儿悄无声息的出嫁吗?
她的琳姐儿再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藏着掖着?
老太太疼女儿是出了名的,既然如此,她又岂会让顾锦琳受这样的委屈。
所以,今天的顾家便显得尤其的热闹。
顾家嫁女儿,老太太又有意大办,这场婚宴自然办得声势浩大。
以顾家在清河县的地位,清河县但凡有些头脸的人都在这一天齐聚顾家祖宅,再加上与顾家互为通家之好的几大世族的来人,这场婚宴可谓是宾朋满座,客似云集。
不过,哪怕如此,来吃喜宴的宾客也不是没有犯嘀咕的。
“顾家嫁女,这喜宴竟是办在顾家的……”
“听说顾家这位新女婿虽然早些年就考中了进士,却守了足足九年的孝,如今家徒四壁不说,还能不能起复为官都尚是未知数……”
“不仅如此,据说顾老夫人给了大笔陪嫁不说,还半点聘礼也没收,就算这新姑爷家贫,也断不至于如此啊……”
“看顾家那新姑爷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吃软饭的人,怎么就能表现得这般心安理得呢?”
……
这样的议论在喜宴上随处可闻。
关于这些议论,老太太与顾家其他人不是不知道,可反正他们也管不了旁人的嘴,便只全当没听见。
就如这些人所议论的这般,今天的喜宴是摆在顾家的,一应的花费也都是顾家所出,而且顾锦琳确实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周家,而周谨之也确实没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聘礼。
可从头到尾,周谨之都没露出过任何尴尬或者难堪的神色,而是极为坦然自若。
待喜宴结束,看着顾锦琳与周谨之远去的背影,顾青未再次一叹。
周谨之,这是个内心极为强大的人。
拿不出聘礼,就连喜宴也只能摆在顾家,他不觉尴尬难堪,只怕也是因为他心里极度自信,只凭他自己,将来就足以将这些欠给顾锦琳的都补上,更能让顾锦琳跟着她过上好日子。
在经历了常家之后,能嫁这样一个人,于顾锦琳来说,也着实是幸运了。
顾锦琳出嫁之后,老太太算是放下了一桩亲事,但随即又有新的担忧。
琳姐儿还有着身孕,这般劳累之后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周家家贫,琳姐儿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在周家会不会过得不习惯?又会不会因此而与女婿有了隔阂?
周谨之到底能不能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好好待琳姐儿?
就像老太太自己所说的那般,做母亲的,哪有不为儿女操心的。
这所有的担心,直到顾锦琳三朝回门,才算是真正放下了。
算着该是顾锦琳回门的日子,老太太一大早就吩咐了人去大门口守着,顾锦琳和周谨之一回来就被迎到了延寿堂来。
“琳姐儿……”
老太太也顾不得这满屋子的人都看着,将顾锦琳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见她面色红润,气色比出嫁之前还好了几分,眼中还洋溢着不可错认的幸福,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然后才调头招呼起周谨之来。
随后,周谨之由顾锦源等男人们带着去了外院,顾锦琳则留在延寿堂里与老太太和府里女眷们叙话。
“琳姐儿,女婿他待你可还好?”虽然看着顾锦琳没什么不妥,老太太到底还是没忍住出言确认。
顾锦琳还来不及回话,一旁的秦氏便笑着打趣道:“母亲,这还用问吗,您只管看看咱家姑奶奶的神色,就该知道她在周家定是过得极好的。”
秦氏如今也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早已显怀,原本总让人觉得精明强势的面容,也因有了身孕而显得柔和了许多。
就如秦氏所打趣的这般,顾锦琳的面色确实极为不错。
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顾锦琳面上既有即将为人母的母性光辉,又有种由心而发的喜悦与幸福,由此可见,虽然与周谨之成亲才三天,但周谨之确实是她的良人。
被秦氏这样一打趣,顾锦琳面上微微泛着红,但还是道:“母亲,您就放心吧,女儿过得很好,谨之他,待女儿极好的。”
听顾锦琳亲口承认了,老太太才真正放下心来。
老太太这一放心,延寿堂里的气氛立时松缓了许多,众人于是围着顾锦琳左一句右一句的凑趣,显得极为热闹。
因老太太对顾锦琳回门的看重,今天延寿堂的人来得极为齐全。
不仅有着身孕秦氏到了,林氏等几位如今掌家的顾家夫人们也都到了,就连王氏都抱着将将两个多月的平哥儿与几个妯娌坐在一起。
说起来,如今整个顾家变化最大的就要数王氏了。
从前她极少往热闹的地方去,就算不得不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她也是垂眼低头,恨不得让自己如一粒尘埃那般半点不惹人注意才好,可自从生产时遇到了那样的凶险又一朝醒悟之后,王氏如今与从前相比简直有了天壤之别。
首先就是她再不像从前那般视顾锦汶为天了,就算顾锦汶因李姨娘之事而故意气她再没进过她的院子,也只云淡风轻的轻轻揭过,然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一双儿女身上,也更加顾惜自己。
自平哥儿满月后,王氏还每天带着绘姐儿和平哥儿来老太太这里请安,显是有意要让一双儿女与老太太亲近。
老太太从前对这个庶媳最是恨铁不成钢,后来干脆对她不闻不问,由着她与顾锦汶随意折腾,但同为女人,能看到王氏像现在这般看开不再为难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安慰的。
所以,这些日子,老太太对王氏以及她的一双儿女倒也是和颜悦色的。(未完待续。)
第98章 进京
这时见顾锦琳被众人打趣,王氏将手里抱着的平哥儿交给乳娘,也微微笑着道:“大姑姐的福气这才刚刚开始呢,嫁了好夫婿不说,待过上两个月生了小侄子,将来有的是好日子。”
王氏一番话说得极为真诚,她是真心祝福顾锦琳的。
她能从鬼门关外捡回一条命来,又平安生下平哥儿,全靠了欢姐儿当日的相助,而依她这些日子的观察,欢姐儿虽然尚年幼,但似乎格外在乎家人,既是如此,她这个因为欢姐儿才能得以好好活着的人,自然也该多替欢姐儿以及她所在意的人祈福。
王氏是这样想的。
王氏有所改变,众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听她如此说,倒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一时之间,延寿堂里一片平安喜乐。
顾锦琳与周谨之在顾家用了午膳,又呆了半个下午,赶在日落之前才回了周家。
老太太虽然不舍女儿,但好在周家也清河县,想要见女儿也不费什么功夫,再加上顾锦琳再过不久就要生产了,更该多多休息,所以也没有多留顾锦琳。
不过,到底是放心不下,顾锦琳与周谨之才走了没多久,老太太就张罗着让人把先前早就特色好的乳娘送去了周家,又早早的替顾锦琳请好了稳婆,只等着顾锦琳生产。
又唯恐周谨之一个男人不懂得如何照顾孕妇,还将身边的年嬷嬷都遣去了周家,这才算是稍放心了些。
没等到顾锦琳生产,老太太又操心起了另外一件事。
顾亦安和严从柏今年都要参加秋闱,清河县属于北直隶,两人必须赶去京城应试。
一个是亲孙儿,一个是未来孙女婿,老太太早早的就给两人各备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送去,待到了七月中旬,又张罗着让顾亦安和严从柏一起进京之事。
顾家在京城是有宅子的,两人倒不用担心住的地方,只不过清河离京城七八百里路,就算走快些也要个十来日,到了京城总也得好好休养个几日,秋闱八月初九就要开始,所以中元之后,两人就得赶去京城。
严家这时是如何为此事忙碌着,顾青未自是不知道,但她自己却在替三哥顾亦安仔细收拾着行装。
原本这些事是应该由秦氏这个做母亲的来操持着,可是秦氏如今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多操心,长房又只有顾青未这么个女儿,虽然顾青未年纪还小,但无论是老太太还是秦氏对她都十分放心,所以最后这事倒落在了顾青未头上。
要穿的衣裳,考试要用的文房四宝,银子……
顾青未将顾亦安可能会用到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到一处,然后还叫了顾亦安身边的小厮细细吩咐了。
此时正是傍晚,从窗户斜斜照进来的金色阳光落在顾青未身后,看在顾亦安的眼里,便似自己的妹妹被阳光包裹了一般,周身都带着一层神秘的光晕。
“欢姐儿……”
他轻轻唤道,然后挥退小厮,轻轻抚了抚顾青未的青丝。
顾亦安自幼喜欢读书,他又是个再安静不过的性子,在父母长辈心里从来都是个听话懂事的,前面这十几年做过的唯一出格的事就只有瞒着家里人考了秀才。
从前因为知道父亲是什么想法,他也没想过自己也有可以进京应试的可能,哪怕知道表哥秦朗一路中了举还能参加春闱而心生羡慕,却也从来没在父亲那里透露过半点。
他以为,那些让他爱不释手的书本最终也只会随着他的年龄渐长而被扔到一边,但因为这个妹妹,他如今却也有了走上自己喜欢的路的可能。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感激这个妹妹的。
“欢姐儿,哥哥要谢谢你。”顾亦安轻声道。
顾青未微微一怔,然后菱唇往上扬起,她抓着顾亦安的手臂摇了摇,笑道:“三哥,咱们是兄妹,哪里需要说什么谢不谢的,再说了,我也只是在父亲那里说了几句话而已,哪能算得上什么功劳了,三哥若真的要谢我,那就考个举人回来,将来再中了进士,我这个做妹妹的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顾亦安没有再说话。
他也知道这是顾青未安慰他的,他的妹妹是顾氏一族最受宠爱的姑娘,有老太太和父亲母亲在,欢姐儿的将来根本就用不着他来替她添金。
不过,就算妹妹的将来用不着借他的光,他也定要如妹妹所说的那般,一路中举人,考进士。
他的妹妹总会嫁人的,到时候,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就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他若是不能更有出息些,将来如何能站在妹妹背后替她撑腰?
……
七月十六一早,顾亦安就在顾家人的簇拥之下登上了离家进京的马车,与他同行的,还有顾青澜的未来夫婿严从柏。
顾亦安和顾家未来的女婿要进京应考,顾家几位当家夫人和老爷都尽数到门外相送,唯有三房,主母陈氏进了家庙,三老爷顾锦淙又因为乔秀儿之事被老太太和顾锦源变相的禁在了院子里,竟只有顾青澜一人相送。
顾青澜与严从柏已经定了亲,只待秋闱放榜之后就择日完婚,顾家众人也乐得让这两人多说说话,于是竟不约而同的将顾亦安簇拥到一边说话,把两人单独留在了另一边。
顾青澜本就是个脸嫩的,见状立时就红了双颊。
除了上次老太太过寿时隔着屏风看了一眼,算起来,这倒是顾青澜与严从柏第一次正式见面。
严从柏这些年埋头苦读,本就少有与姑娘家相处的时候,这时见顾青澜红着脸站在身边,有心想说些什么,偏又手笨嘴拙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一时之间,两人竟傻傻地相对站着。
好一会儿之后,许是都觉得这样有些傻,两人才齐齐笑出声来。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便有了些难言的默契之意。
先开口的是严从柏,他那张斯文干净的脸上有些泛红,“多谢大姑娘相送,从柏定当竭尽全力,以待将来……”
他想说以待将来让顾青澜风光嫁进严家,但到底脸皮薄,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未完待续。)
第99章 喜报
与严从柏相比,身为女儿家的顾青澜脸皮无疑更薄,又说到了两人的婚嫁之事,脸上更是红得像是能滴出血一般。
羞得再也顾不得家人的好意,顾青澜匆匆福了一礼,“严公子保重,祝严公子能心想事成,桂榜有名,青澜先行告退……”
然后便低着头小跑开了。
直到跑回顾家人这边,顾青澜才松了松一直紧紧握着的手。
在她的手心里,一个绣得精致的荷包已经被捏得有些变了形。
这个荷包是顾青澜亲手做的。
今天来为顾亦安与严从柏送别,她想了许久才将这个荷包带在身上,原是想找个机会塞给严从柏的,但到底自小所受的教养让她没能做出这件有些出格的事。
再捏了捏掌心的荷包,顾青澜想,就这样吧,待他回来,将来他们成亲之时,再将这个荷包给他,并告诉他自己此时的心情……
想到成亲,顾青澜又红着脸低下了头。
她的眼里,却是十足的喜悦与期待。
亲生母亲为了弟弟差点毁了自己的一生,父亲又突然从外面领了个已经十岁的儿子回来,对如今的顾青澜来说,她人生之中最明亮的色彩,也许就是与严从柏的这桩婚事了。
待顾青澜压下心中的羞涩重新抬起头来时,顾亦安与严从柏已经与众人道完了临别之言,登上马车准备离去。
看着几辆马车渐渐远去,留下的众人一时之间都觉得有些感慨。
顾青澜正觉心中有些空空的,心里的怅然尚来不及逸散开来,就被一直注意着她的顾青未握了双手。
“大姐姐用不着为未来姐夫担心,这次未来姐夫定是会中了举人的。”顾青未说得很肯定,说到最后还特意冲着顾青澜眨了眨眼,调笑的意味十足。
前世时严从柏这次秋闱就中了举,顾青未对此再肯定不过。
被顾青未这样一打趣,顾青澜心里纵有再多的怅然也都散了去,强忍着羞意瞪了顾青未一眼,这才与众人一同回了府里。
自打这天后,老太太和秦氏这做祖母和母亲的,心里就多记挂了一件事。
算着顾亦安和严从柏何时到京城,何时参考,又何时放榜,何时归家……
忧着两人出门在外能不能吃好穿好,有没有休息好,秋闱三场共九天能不能坚持下来……
顾氏作为千百年传家的世族,以往从未有过需要以科举这种形式入仕的例子,老太太和秦氏最看重的其实并不是顾亦安两人能不能中第,而是两个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少年能否安好——哪怕他们身边不缺人侍候。
儿行千里母担忧,便也就如此了。
还好有顾青未时常伴在老太太与秦氏身边加以开解,又顾忌着秦氏肚子里还有一个,才叫两人没有忧出病来。
在老太太与秦氏这样的牵挂之中,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转眼而过。
秋闱八月九日开始,每场三天,连考三场,八月底或九月初放榜,顾亦安早在离家之前就决定了等放了榜之后才回家,也就不用另外叫人往家里送信了。
进到九月之后,老太太和秦氏几乎是天天掰着手指数日子,每天都打发了人去城门口守着,又在心里细细想着顾亦安若中了举人要给府里下人发多少赏钱,若是这次时运不济没能中第,又要如何安慰他。
这样一天天想下来,竟是又期待又煎熬。
转眼就到了九月九重阳这天。
重阳素有赏菊登高插茱萸的习俗,往年顾家的老爷少爷们也都会去城外登高,但今年因顾亦安和严从柏这两日随时可能从京城归来,心里挂念之下,顾家上下竟都没有外出。
这天一早,各房夫人姑娘们照例去延寿堂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紫竹才凑趣说了“今日听到了喜鹊叫,可不是三少爷高中的喜报就要传回来了”这样的话,就真的有人来报,道是派去城门处的人得了消息,三少爷下午就能回到清河。
而在顾亦安和严从柏之前传到的,却是两人都桂榜有名的喜讯,而且顾亦安还中了头名的解元!
每次秋闱春闱放榜之后,便总有些人千方百计打听了消息,然后前往各中第学子的家乡报喜,以讨些赏钱。
顾亦安乃是顾氏三少爷,严从柏又即将成为顾家的姑爷,许是这些人都觉得顾氏少爷和未来姑爷桂榜有名,顾家出手不可能少,所以竟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的前往顾家报喜。
消息传到顾家,上至老太太顾锦源秦氏,下到顾青未这一辈的姐妹兄弟无不欣喜。
顾亦安才十四岁就中了举人,若是四年后的春闱上又中了进士,岂不又是一个足以与秦家的秦朗比肩的青年才俊?
就算四年后的春闱中不了,等上三年再考,也不过二十出头。
只要顾家有了第一个在大周朝为官的年轻一代子弟,凭顾家的底蕴,顾亦安又何愁出不了头,而有顾亦安的例子在前,顾氏一族这么多年轻人,自然有那愿意靠自己的苦读挣上一份前程的人。
这样再过个二三十年,顾氏何愁不兴盛?
对个人来说,二三十年也许很漫长,但对顾氏这样一个历经了千百年传承的大家族来说,等个二三十年就能迎来家族的兴盛,却是一点也不显漫长。
正因为此,对于那些来顾家报喜的人,大喜过望的顾锦源手一挥就让人捧了一盘金银锞子来,只要有人来报喜就抓上一把,便是那些来凑热闹道喜的孩童,也都能得了一两个银锞子,直惹得顾家门外围了一圈孩童争相道喜,比那过年时还显热闹几分。
顾亦安与严从柏,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顾家的。
虽然只离家两月,但经历了这样一场能决定人未来命运的秋闱,顾亦安和严从柏眉宇之间都比从前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被众人围着问了好半晌,顾亦安和严从柏一一答了顾家众人的问题,然后严从柏辞了顾家众人回了严家,顾亦安则被众人拥着进了家门。(未完待续。)
第100章 婚期
当天的晚膳是在延寿堂里用的,一大家子人围了坐了满满三桌,气氛在顾家也是少有的热闹。
用完晚膳从延寿堂出来时天已经擦黑了,顾青未兄妹几个又随着顾锦源和秦氏去了怡华院叙话。
顾锦源今天开怀之下多饮了几杯,进了屋坐下便觉得有几些微薰,他不顾仪态歪在椅子上,就着明亮的灯光,目光自相伴多年的妻子、三个出色的儿子、聪敏懂事的女儿面上依次扫过,最后落在秦氏的肚子上。
他眼里微微闪烁的光芒,是希望以及期盼。
身为顾氏长房长子,顾锦源自很小时就知道自己身上担着怎样的责任,老太爷过世这些年来,他更是时刻思忖着如何带领顾氏走上另一个高峰,但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的觉得满足。
是啊,夫妻琴瑟合鸣,儿女听话懂事,如今家族的兴盛可期,他岂能不满足?
但这时,顾锦源心里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他当初听了顾青未的劝之后没有再执着于所谓的世族的荣耀,而是放开手让安哥儿选择了自己想走的那条路。
他只是想给儿子一个机会,却没想到,他这从来都安静的儿子,居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解元!
大周朝三年也不过出十来个,而这一个,就有他的儿子!
这一刻,顾锦源心里洋溢着满满的骄傲。
……
一连几天,顾家上下都是一片喜气连连。
老太太高兴之下,府里的下人都得了大把的赏钱,各个脸上都带着由衷的喜气,热闹得就是往常过年也比不上。
而在这样的喜庆热闹之下,只有顾青未一人,高兴之余却有几分感慨。
她如今才真正觉得,自她重生之后,许多事都有了改变。
姑姑没有受到常家的牵连,还嫁给了周谨之;大姐姐的婚事没如前世那般历经波折,严从柏也中了举人,只等着严家上门请定婚期就能嫁到严家去;七婶虽然仍因生产而伤了身子,却平安生下了小十二,更从此彻底放下了对七叔的那点念想,将来只会带着一双儿女过得更好;前世只有四个孩子的母亲,现在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再过不久府里就会再添上一位少爷或者姑娘;三哥的人生轨迹更是来了个大转弯,踏上了他自己喜欢的科举之路,还开门红的中了解元……
与前世相比,顾青未如今所经历的这些事都有了重大改变。
而这些改变,追根溯源,其实都与顾青未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顾青未很高兴于身边的人与事有这样好的转变。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幸运可以重活一次,但她既然重生了,能以自己的力量改变前世的悲剧,让身边之人能生活得更幸福些,她便也满足了。
是不是她重生的意义就在于此了?
顾青未如此想。
顾青未才感慨完了,顾家就迎来了严家老爷和夫人的上门。
严家人选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自然是为了两家这桩儿女亲事。
当初两家有意结为两姓之好,严家还存了心要给顾青澜做脸面,想要等到秋闱放榜,严从柏高中之后再与顾青澜定亲,却不想老太太和秦氏听了顾青未的劝,早早的就将亲事定了下来,反倒叫严家人深觉脸上有光。
如今严从柏既然已经中了举,顾青澜与严从柏的婚事自然就要被提上日程。
严从柏今年已经十八,顾青澜也已经及笄,这时候商量婚事再合适不过。
因当初顾青澜的婚事是秦氏操持的,所以虽然身子渐重已经不理家事,但这次招待严家人仍是由了秦氏出面。
秦氏是真的看好顾青澜和严从柏的这桩亲事,严家人既是诚心商量婚事,秦氏当然也不会存心刁难,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就将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二月十八。
顾青澜是正月里的生辰,过了十六岁的生辰再出嫁将将好。
这时已是九月,离来年二月也不到半年了,自打定了婚期,本就不爱出门的顾青澜更是天天关在院子里加紧绣嫁衣。
好在她的嫁妆早在先前就已经由秦氏准备得差不多了,需要添置的东西不多,倒也并不显忙乱。
顾青澜的亲事彻底定下来之后,眨眼就已翻进了十月。
眼瞅着顾锦琳的预产期就要到了。
自古女人生产都万分凶险,更何况顾锦琳还是以三十岁的年纪生头一胎,老太太这几日担忧得几乎夜不能寐,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遣人去周家打听消息。
许是顾锦琳真是个福泽深厚的,三十岁的年纪第一次生产,竟然不过半天的功夫就平安产下一子,浑不似别的妇人那般压根儿就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就比如王氏。
消息传到顾家时,老太太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直道是老天保佑。
待从年嬷嬷那里得知周谨之对这个孩子的出生极为欢喜,还按着周家下一代的均字辈取了“周均择”的名字,这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就算她如何关心顾锦琳与刚出生的择哥儿,但他们日后毕竟是要与周谨之一起生活,周谨之喜欢这个孩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简单的洗三礼之后,很快就到了择哥儿满月的日子。
挂念顾锦琳和择哥儿整整一月,这天老太太一早就起身,简单用了早膳,就领着家中的媳妇孙女一起去了周家。
周家虽然如今再是清贫不过,但早年其实还有些底子,就比如周谨之和顾锦琳如今住的那宅子。
三进的宅子算不得非常大,但里面却布置得极为精巧,虽然顾锦琳嫁进来不过几个月,但这宅子里的一树一景都无不有着她的影子。
这样的宅子,只住周谨之和顾锦琳外加择哥儿,以及一些仆妇,倒也极为宽敞。
老太太领着众人才到周家门口,就被闻迅赶来的顾锦琳迎了进去。
已经生产完的顾锦琳比往昔看着要丰腴些,初为人母,她的眉眼间满满都是喜悦,那喜悦在看到老太太一行之后便愈显明显。(未完待续。)
第101章 何愁
“母亲,您来了。”
顾锦琳迎向老太太,又与同来的顾家几位夫人打了招呼,这才领着一行人去了内院。
今天是择哥儿的满月宴,顾家夫人除了有孕不便外出的秦氏,以及要在家照顾平哥儿和绘姐儿的王氏,林氏等人俱都来了,顾青未这一辈的顾家姑娘们,除了最小的顾青绘,就连在家中待嫁的顾青澜都来了。
顾锦琳才将一行人领到自己住的主院,众人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到了择哥儿身上。
将将满月的小婴孩儿被尽显喜庆的红色襁褓包了,更衬得一张小脸儿白白嫩嫩的极为可爱,他这时正被乳娘抱着在屋子里走动,许是听到了众人进屋的动静,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便循声一转,也不知道是看到了谁,然后便咧着嘴自个儿乐着,只让人看到他那粉红的牙床。
这样的小人儿,只让人看了便觉一颗心都柔软了几分。
老太太叫了一声“心肝儿”,就伸手将择哥儿从乳娘手里接了过来,一众顾家夫人姑娘们也都随之围成一团逗着择哥儿。
顾锦琳见了,眉眼间便立时柔和了几分。
和离归家之时她心里其实还存了许多忐忑,那时的她只想着要好好将腹中的孩子抚养大,何曾想过自己会这样快的就再嫁,更不曾想过,她还能遇到这样一个好夫婿。
只是……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顾锦琳细致的双眉微微拧了拧。
顾青未自打进了屋就一直注意着顾锦琳的神色,正好将她这瞬间的黯然看在眼里,心中一动,她开口问道:“姑姑,今天是表弟满月的日子,您本该欢喜才是,为何却眼中带愁?”
顾青未也不怕这话被旁人听了去。
周家人丁不兴,择哥儿的满月宴并无太多宾客需要顾锦琳招呼,所以她才在顾青未等人到来之后有空遣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与众人叙话。
如今在这屋里的,都是顾家人,便是顾家的其他姑娘们,年纪可也都比顾青未要来得大,就算听到什么也是无妨的。
众人听了顾青未这突如其来的话便都是一愣。
她们自打进了屋之后就只顾着看择哥儿了,除了顾青未,竟再无一人将注意力放在顾锦琳身上,就连老太太也是如此。
老太太这大半年来早已知道顾青未的性子,对她的话没有半点怀疑,闻言心里便是一突,将手中的择哥儿交给乳娘,待乳娘抱着择哥儿避去了内室,才偏过头看向顾锦琳,沉下脸来道:“琳姐儿,欢姐儿说的可对?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你在这种好日子里还高兴不起来?”
择哥儿可是顾锦琳盼了十几年才盼来的孩子,按说择哥儿满月,顾锦琳该是最高兴的人才对。
顾锦琳听了顾青未的话之后便是一怔,这时见老太太也沉下脸,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欢姐儿,你可真是……”
轻轻点了点顾青未的额头,顾锦琳满是感慨地摇头。
她这侄女,只怕是集中了长兄长嫂所有的聪慧,否则又怎会如此聪敏非凡呢。
顾青未冲着顾锦琳微微一笑,“这可怨不得我,姑姑有什么事本就不该瞒着祖母,而该早早就与祖母说了,祖母吃过的盐可比咱们吃过的米都还要多,难道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到祖母?”
这明显是恭维的话一出,屋里原本显得有些沉滞的气氛便陡然轻松了许多。
哪怕心中有着对顾锦琳的担忧,听了顾青未这番话,老太太也终是没绷住脸露了笑颜。
见老太太有了笑脸,顾锦琳也才松了口气,然后将自己为之犯愁的事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其实,不用顾锦琳详说,顾青未也能大致猜到她遇到了什么事。
顾锦琳与周谨之这桩婚事确实可说是天作之合,周谨之是个不会虚言之人,他既真心娶了顾锦琳,又亲口说了会将择哥儿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就断不会食言。
而撇开周谨之的因素,那么,能让顾锦琳感到为难甚至不快的,恐怕就只有周谨之先前那已经离世的未婚妻的娘家人了。
果然,顾锦琳眼底的忧愁,正是为此。
周谨之那无缘的未婚妻姓张。
张家倒也算得上是家境殷实,与原先的周家倒也正相当,所以两家才会为周谨之与张家姑娘早早定亲,只是没想到那张家姑娘没等到嫁给周谨之的那一天就早早含恨离世。
后来,周谨之因那张家姑娘苦等自己九年却最终只能抱憾而亡,心中有愧之下坚持为张家姑娘服丧三年,得了满清河县百姓的称赞与感慨。
原本这张家姑娘早早去了,张家人虽然心中觉得极为可惜,但也只能道一声自家女儿福薄。
可最近,张家人却不知为何有了别样的心思。
张家有三个孩子,周谨之原本那未婚妻是长女,下面还有一个已经二十来岁的儿子和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儿。
周家早年虽然算不得十分富裕,但也是不愁吃穿,再加上周谨之又是个眼瞅着就前程远大的,所以张家二老对这门亲事极为满意,哪知他们还抱着女儿以后会做官太太的美好愿望呢,这女儿却偏生在即将与周谨之成亲之时就得了一场急病去了。
张家人那段时间是天天扼腕叹息,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样的叹息与心痛在周谨之坚持撇开前程为张家姑娘服丧时,更是达到最顶点。
就如同清河县百姓们普遍认为的那般,周谨之虽然有进士的功名,可他服丧九年早已远离官场,又无人扶持,这辈子能不能等到起复的那一天还是个大大的问号,再加上周家如今这一穷二白的境地,哪怕明知道周谨之是个极好的夫婿人选,也没有哪家愿意将自己家的黄花闺女嫁到周家来。
当然了,在那之前,周谨之自己也没想着如此快的就要娶亲。
张家人也是如此想的,所以虽然为自己那早逝的长女感到惋惜,却也没再打其他的主意。
可自从周谨之与顾家那位和离归家的姑奶奶定亲的事传出去之后,张家人却渐渐有些不安分起来。(未完待续。)
第102章 不安分
要说这张家人不安分,那也是在亲眼看了顾锦琳那十里红妆嫁给周谨之的风光之后。
顾氏一族盘踞清河县上千年,清河县的百姓祖祖辈辈都知道顾家是立于清河县最顶端的人家,但要让百姓们说一说顾家到底厉害在何处,只怕绝大多数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就算生活在同一个清河县,寻常百姓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与顾家产生交集。
张家人从前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与顾家扯上些关系。
而顾锦琳的风光出嫁,就正让张家人窥到了顾家的富贵一角。
这原本是张家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接触到的世界,但因为顾锦琳与周谨之的亲事,张家人有了与之接触的机会。
张家人的家境在普通人之中算是殷实的,至少是吃穿不愁,在周谨之与顾家扯上关系之前,他们惋惜女儿没能如他们所愿那般成为官太太,但也只是偶尔想起时轻轻一叹而已。
他们也知道,就算周谨之出于愧疚或者说是道义,替自家女儿服丧三年,但事实上,他们家与周谨之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虽然知道周谨之除服了,他们也没想过要再与周家扯上什么关系。
但,谁让周谨之居然一除服就与顾家那位和离归家的姑奶奶定亲且迅速成亲了呢?
这让张家人无形中将自己和清河顾氏用一根无形的线联系了起来。
既然周谨之能为张家的大女儿做到那一步,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能从周谨之和顾锦琳的这桩婚事里得到意料之外的好处?
所以,自打周谨之与顾锦琳订亲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张家人就突然待周谨之热络了起来,时不时的就上门表现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待到周谨之与顾锦琳成亲,张家人上门拜访的次数变得更多。
顾锦琳早在嫁给周谨之之前就已经预料到她还需要应对张家人,对此倒也不意外,看在周谨之的面子上,即使大着肚子,每次她也没将张家人拒之门外。
这几个月下来,许是张家人自认已经与顾锦琳熟识,更了解了她的脾性,他们也开始若有若无的提出要求来。
最近下了大雨,家中的屋子失修漏水……
儿子娶媳妇还差几样上得了台面的聘礼……
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龄,嫁妆该准备起来了……
各种各样的名目,虽然并未直言,但顾锦琳哪里能听不出其中的弦外之音。
对于张家人这有些拙劣的表现,顾锦琳是觉得有些好笑的。
张家人是从哪一点得出她会毫无理由的满足他们一切要求的结论的?
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张家的大女儿是得急病不幸早早离开人世的,周谨之其实并不需要为她的死负任何的责任,他之所以会替张家的大女儿服丧三年,也只是因为心中的愧疚感。
她等了他九年,但他并未能将她娶回来,给她一个名分。
所以周谨之会愧疚。
但也仅此而已。
这当然并不意味着周谨之日后就得毫无理由的满足周家人的一切要求,更不意味着与周谨之成亲的顾锦琳就得一辈子被丈夫前未婚妻的娘家人所拿捏着。
顾锦琳甚至能想象,就算她彻底无视张家人,周谨之也不会认为她有任何一点不对。
他们成亲虽然只有这短短几个月,但这段时间足以叫她明白周谨之是个怎样的人。
可,虽然她知道,但她却不能真的就这样做。
周谨之确实不会毫无理由的满足周家人所有的要求,但顾锦琳想,在周谨之心里,他对于张家夫妇,只怕还是会有一定的责任感吧。
哪怕只出于要顾忌周谨之的感受,顾锦琳也不能那般随意的对待张家人。
所以,对于张家人的花样哭穷,顾锦琳虽然不是次次都会满足,但十次里也总有个两三次会拿些银子给他们。
当然了,为了避免将张家人的胃口养大,顾锦琳每次给的银子也不多,八两十两而已。
对于普通的百姓人家来说,这其实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这不是居大不易的京城,只是离京城八百里之外的清河。
就以张家为例,虽然在清河县算得上是家境殷实,但全部家底算下来只怕也不过百八十两。
这么点银子,对于手里握着大笔嫁妆,又有老太太和顾锦源给的压箱钱的顾锦琳来说,着实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她倒不是心疼这点银子,而是次数多了之后总会有些疲惫与厌倦。
而这点厌倦,虽然被她压了下来,却叫眼尖的顾青未发现并指了出来。
听顾锦琳叙述完这些,老太太立即放松下来,“若只是这些,倒也算不得什么。”
老太太对自己教出来的女儿很有信心,顾锦琳嫁到常家十几年,常家虽然比不上顾家,但好歹也是个不小的家族,顾锦琳这十几年来能将自己这一房的后宅打理好,更能处理好常家那复杂的人情往来,那么,处置好这个小小张家的事,自然不会困难。
听老太太如此说,顾锦琳也愁绪散尽地一笑,“母亲,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否则我难道还能瞒着您不说?”
然后又偏头看了看顾青未,“欢姐儿,你这眼也太尖了,将来什么样的人才能压得住你?”
对于顾锦琳的打趣,顾青未不置一词。
别说她现在还没有要计划嫁人,就算她真的要嫁人,她也不可能选一个能压得住她的人,那样的憋屈日子,她前世可是过了一辈子。
经过顾锦琳的一番打趣,屋子里的气氛倒也轻松了起来。
“母亲,我如今也做了母亲,您可别再将我当作是小孩子看,张家人虽然上门次数多了点,但好歹也算不得太贪心,您放心,女儿应付得来的。”顾锦琳再次确认道。
老太太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对于做了几十年顾氏宗妇,还曾亲身经历过顾家最鼎盛时期的老太太来说,这小小一个张家,还真不能给她的女儿带来任何的困扰。(未完待续。)
第103章 生产
从周家吃完满月酒回来之后,顾青未就一直没再出门,而是成天陪在秦氏跟前。
算算时间,秦氏腹中的胎儿也只比择哥儿晚上两个月出生而已,择哥儿已经满月,那秦氏生产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顾青未寸步不离的陪伴中转眼即逝。
秦氏腹中孩子已经足月,这几天随时都有可能生产,顾锦源不可能时时陪在秦氏身边,三个哥哥也多有不便,顾青未便自己时刻盯着怡华院里,就怕会出现什么突然状况。
秦氏已经生养了四个孩子,虽然她如今的年纪生孩子有些风险,但这几个月大夫诊脉时也都说她这胎坐得稳,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反而还不像顾青未这般紧张。
不过,看着最疼爱的女儿为了自己这般忙里忙外的紧张着,秦氏心疼之余,又是骄傲于女儿的能干,又因这贴心小棉袄的体贴而感到满足。
能有这样的女儿,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欢姐儿,快别忙活了,那些事都有人做,你快过来坐。”秦氏微笑着招了招手。
顾青未这时正在检查已经布置好的产房里有没有什么缺漏。
这时已经进了腊月,今年的初雪早已落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在这个时候生产无疑有更多需要注意的事。
产房里被褥备得够不够,炭盆是否随时准备好了,会不会让秦氏着凉,这等等等。
听了秦氏的话,顾青未确认没什么不妥之后在秦氏身边坐下,又替秦氏倒了一杯温水,这才道:“母亲,这几日怡华院里的姐姐们也都累坏了,这些事女儿顺手做做倒也无妨的。”
自打大夫说了秦氏这几日随时有可能发动,怡华院上下便都紧张了起来。
秦氏身边的四个大丫鬟湘琴、湘棋、湘书、湘画至少得有两人随时守着秦氏,二等丫鬟樱桃、雪梨、青桔、桑葚也都半点不得闲,时刻着人准备好热水以备随时取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更是连走路都不敢太大声,就怕万一惊吓到了秦氏。
大夫和稳婆,还有早就选好的乳娘,也都早早的接进府里,就住在离怡华院最近的院子里,以备秦氏发作时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顾青未也知道这几天秦氏身边的丫鬟很是辛苦,所以每次她陪着秦氏的时候都会让丫鬟们下去休息。
“你啊……”
秦氏抽了帕子替顾青未拭了拭额际隐隐浸出的一层薄汗,眼中满是心疼。
“是母亲不好,让你还得来操心这些本不该由你来操心的事。”秦氏说着话,面上便带了愧疚。
她的欢姐儿,自幼就被她和老太太捧在手心里宠着,从来都过得无忧无虑,何曾像这大半年一般操心过这么多事。
每每看到顾青未在自己跟前忙碌着,秦氏除了欣慰之外,更多的是心疼与愧疚,因这份愧意,甚至让她对腹中的孩儿都没有预期的那般期待了。
秦氏对顾青未的宠溺,由此便可见一斑了。
顾青未顺势在秦氏身边坐了,然后俯身将耳朵贴在秦氏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母亲这说的什么话,您肚子里的可是女儿的亲弟弟呢,做姐姐的替弟弟操心一下又有什么?您说这种话,若是让弟弟听到了,岂不会让他以为母亲您不欢迎他的到来?”
对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她如此笃信),顾青未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关心。
一方面,她担心秦氏高龄产子的风险。
当时王氏生产时也是顾青未在主持大局,但那时她也是被迫才站在了所有人前面,若是当时府里有任何人能够坐镇福瑞轩,她都不会多事。
对于顾青未来说,那时的王氏与她并不亲近,出于一个晚辈的关心,她不能坐视王氏在她眼皮底下走上前世的老路,但她也只是尽自己的力来挽救这出悲剧,从内心深处来说,那时的顾青未只是做自己能做的,就算王氏真的敌不过命运死在她面前或者如前世一般保住了命却得来一个她不会想知道的噩耗,她也只会觉得遗憾,而不会有任何诸如惊慌、担忧之类的情绪。
即使同住在顾氏祖宅,但人是有亲疏之分的,王氏在那时的顾青未心中虽是长辈,却是无足轻重的,自然不可能比得上秦氏这个母亲的地位。
所以,顾青未会如此紧张也是不足为奇的。
另一方面,顾青未对这个她意料之外的弟弟,亦有着十分奇妙的感受。
这个弟弟,在前世,是并不存在的。
与小十二顾亦平不一样,前世王氏同样有了身孕,只不过因为李姨娘的作妖,她腹中的孩子无缘来到这个世上。
对顾青未来说,顾亦平是前世就存在的,只是因为她插手了七房的事,改变了一个结果,所以得以活了下来。
而秦氏腹中的孩子,前世,却是没有的。
这就仿佛,有种无中生有的奇妙感。
顾青未不知道是何事改变了这一点,但对这个前世并不存在的弟弟,她仍抱了十二万分的期待。
秦氏双唇微微上弯,她轻轻抚着顾青未的发丝,感受着腹中的孩儿那若有若无的回应,心里便因满足而柔软似水。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与顾青未说些什么,所有的心神就都被小腹突然传来的阵痛吸引住了,连忙松开放在顾青未头顶的手,秦氏一把紧紧攥住身下厚厚的锦被。
“欢姐儿……”秦氏有些艰难地道。
她已经生养过四个孩子,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察觉到秦氏语气中潜藏的痛苦,顾青未猛然站起身,浑身僵了僵,才瞬间失了从容,扬声唤道:“快来人,母亲要生了……”
因话说得太急,顾青未的声音甚至显得有些尖锐。
前世的她做了几十年端庄贤淑的定国公夫人,何曾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候,只是这时她又哪里能注意到这个。
因顾青未的这一声高呼,原本安静的怡华院顿时就以最快的速度变得喧闹起来。(未完待续。)
第104章 感动
秦氏被挪到产房,大夫和稳婆被人请来,热水一盆盆往产房里送,隐隐能听到的属于秦氏的痛呼声……
一个个人脚步匆匆的从顾青未面前走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与担忧。
与顾青未站在一起的,是秦氏的心腹李嬷嬷。
李嬷嬷年事已高,不好守在产房里,便只能这般焦急的等待。
“府里各处可着人去通知了吗?”顾青未突然道。
李嬷嬷微微一愣,“尚未来得及送信儿……”
秦氏才送进产房,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为此而忙碌着,没出岔子就已经不容易,自然不能考虑得那般全面。
顾青未于是深吸一口气,秦氏房里的丫鬟都有各自的事做,她于是便对跟在她身边的秋岚和画屏吩咐道,“秋岚,画屏,你们分头去给祖母,几位婶婶,还有父亲送信。”顿了顿,她着重强调,“无论父亲在做什么,让他立刻放下手里所有的事,回来陪着母亲。”
秋岚和画屏不觉有异,忙着往未明居赶,想招呼了未明居的丫鬟们往各处送信儿。
倒是李嬷嬷,闻言颇为诧异地看了顾青未一眼。
但顾青未此时却陷入了深思之中,没能注意到李嬷嬷的反应。
她之所以会着重强调一定要让人把顾锦源请来,只是因为她知道,任何一名妇人生产之时,必然最希望自己的夫君伴在自己身边。
前世的顾青未,也是如此。
那时的宁致远已经袭爵,顾青未自然也就成了超品的定国公夫人。
其实她与宁致远早就不复新婚之时的亲近,虽然同住定国公府,虽然有着夫妻的名分,但他们两人早就已经形同路人,若不是心里还存了为定国公府生下嫡长子的责任在心,只怕顾青未根本就不会让宁致远进她的房。
她唯一的孩子,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到来的。
那时的宁致远在经过新婚时的短暂收敛之后,又故态复萌的成了原先那个风流才子,得知顾青未有了身孕,他其实不是没有为两人的关系努力过,在发现捂不热顾青未的心之后,又成日里在外花天酒地,甚至,他对此再没了任何遮掩,哪怕顾青未身处内宅之中,也不时会听到关于自己丈夫的那些风流韵事。
顾青未以为自己的心早在很久以前就死了。
但,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到了生产之时,顾青未心底深处,也是隐隐期待着,期待着她孩子的父亲能在这时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迎接他们共同的孩子的到来。
只是,直到她平安产下定国公府的嫡长子,宁致远也始终没有出现过。
后来,顾青未听说,那时,宁致远正在京城有名的清倌人那里醉生梦死。
她的心,许是从那时开始才彻底变得冰凉的吧。
早已待宁致远如路人一般的自己,在生产时尚且盼着他能守在自己身边,更何况是本就与父亲感情甚笃的母亲?
所以,哪怕知道顾锦源一定会放下手里所有的事赶到秦氏身边,顾青未仍没能忍住这般吩咐了一句。
果然,秋岚与画屏离开后不久,顾锦源就首先形色匆匆地赶了过来,瞧见顾青未正守在产房外,他神色一松,道:“欢姐儿,你母亲没事吧?”
说这话的时候,顾锦源掩在宽大衣袖里的双手都有些轻颤。
他与秦氏近二十年的夫妻,他们之间更是从来不曾有过别人存在的痕迹,他们相伴着走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更孕育了四个儿女,即将迎来第五个孩子。
此时的秦氏正在产房里忍受着他难以想象的痛苦,甚至还可能有危险,让顾锦源怎么能不担忧不着急?
若是早知道婉清今天生产,他一定不会离开她半步!
父亲那强自镇定的模样被顾青未尽收眼底,让她因为想起往事而布满阴霾的心都为之一清。
不是世间所有男子都向往那醉生梦死的生活,至少,她的父亲,就不是。
冰冷的心里仿佛被注入一股温暖的力量,顾青未将双手拢入袖中,轻声安慰道:“父亲您放心,母亲没事,大夫和稳婆已经进去了,母亲不会有事的。”
两人说话的这片刻,老太太以及林氏几妯娌也都赶了过来。
寒冷的腊月里,一行人扶着丫鬟踩着积雪,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起一阵白雾。
“欢姐儿,你母亲怎么样了?”老太太上前抓住顾青未的手,连声问道。
顾青未轻轻拍着老太太的手,然后向林氏几人点了点头,“祖母,几位婶婶,母亲没事。”
寒冬腊月里,这么多人到底不能守在院子里受冻,秦氏所住的正房西侧的耳房被布置成了产房,顾青未便将长辈们都请到东侧的耳房里暂作休息。
耳边隐隐听着产房里传来的痛呼,老太太和林氏几人紧张得只差没把手中的帕子给拧烂。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的漫长,就在老太太又一次拜完诸天神佛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打破所有的嘈杂,传到众人耳中。
所有人都齐齐松了口气,然后站起身。
片刻之后,稳婆怀里抱着襁褓前来报喜:“恭喜老太太,恭喜大老爷,大夫人产下一位七斤八两的小公子,母女均安!”
“赏,重重有赏!”老太太双眼几乎凝在了那被襁褓包裹着的小小婴儿上。
而顾锦源,稍微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就再也按捺不住冲去了产房外,紧接着便传来丫鬟们的阻拦声……
顾青未的注意力,这时却都放在了亲弟弟身上。
许是她这模样太引人注意,老太太抱着襁褓满足的笑过之后,便将这小小的婴儿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顾青未的怀中。
“欢姐儿,这是你弟弟。”
就真如顾青未的预感那般,秦氏生的是个儿子。
双手触到那襁褓,顾青未先是浑身一僵,然后渐渐放松下来,用一种极为娴熟的姿势将这小婴儿抱在臂弯里。
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迅速挤满她的心。
这是她的弟弟。
前世不曾有过的弟弟。
她想,重生以来,最大的改变,也许便是她有了一个弟弟。
既然她的重生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甚至还让弟弟能来到这个世上,那么,她也一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对吧?(未完待续。)
第105章 五年
初夏。
虽是清晨,太阳却已忍不住跳出来露脸,将金色的阳光洒向被露珠润得微湿的大地,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腾跃,唱着不知名的歌儿,于是立时便让人感觉到了这夏日的生机。
突然,欢快唱着歌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离枝头,发出几声略带惊慌的鸣叫。
原是树下有人经过。
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淡绿的夏衫,浓密的乌发间被几支素雅的珍珠钗子点缀着,衬得一张本就清丽动人的面容更是多了几分沉静之美。
在树下停住脚步,顾青未抬头望了望扑腾着飞走的鸟儿,看到树杈间的鸟窝,打趣道:“这里居然还有个鸟窝,看来闵哥儿最近是真受了教训。”
跟在顾青未身后的是秋岚和画屏。
比起温柔的画屏,秋岚性子更直,听顾青未如此一说,便也跟着“噗嗤”一笑,“姑娘这可真说准了,十三少爷近几日都被夫人拘在屋里习字呢,不然这鸟窝……”
顾青未与秋岚口中的“闵哥儿”,就是顾青未的亲弟弟,顾家的十三少爷顾亦闵。
闵哥儿自打能走会跑,就皮得不成样子,待到了如今四五岁上,那更是上树下塘无所不会,甚至还无师自通的就学会了爬树泅水,淘得每每叫秦氏头疼。
顾青未闻言变是一笑,然后加快了脚步领着秋岚和画屏去了怡华院。
怡华院里众人也早已起身,见了顾青未主仆三人,便不时有丫鬟婆子的问安声。
“七姑娘……”
“七姑娘……”
顾青未或点头或微笑,一路进了正房。
秦氏这时已经收拾妥当,正将一个四五岁长得虎头虎脑十分俊秀可爱、穿着一身通红喜庆小衫的小男孩儿拎在跟前教训:“……闵哥儿,今天可是你祖母的生辰,你要是再惹出什么乱子来,可没人给你收拾!”
秦氏说得严肃,但那小男孩儿,也就是闵哥儿却显然没有认真听,一双滴溜溜的大眼左右转动着,在看到进门的顾青未时便猛然眼中一亮。
“七姐姐!”他扬声一唤,然后像一只小牛犊一般撞进顾青未怀里。
若不是顾青未早已经习惯闵哥儿的举动,只怕这一下就得被他撞倒在地。
蹲下、身子摸了摸闵哥儿那红扑扑的脸颊,顾青未扬唇笑道:“一大早的就被母亲说教,闵哥儿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惹母亲生气?”
听顾青未如此一说,闵哥儿立马耸拉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道:“姐姐,闵哥儿也没做什么,就只是习字的时候不小心毁了一张父亲亲手所作的春日踏青图……”
也不知怎的,闵哥儿自打出生起就对顾青未特别亲近,还没学会走路之前,纵是再哭得怎么伤心,只要被顾青未抱着一哄,就总能露出笑脸来。
伸出纤白如玉的食指轻轻在闵哥儿额头上轻轻点了点,顾青未宠溺地道:“这还叫没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父亲有多宝贝那张春日踏青图吧?”
那幅画是顾锦源第一次与秦氏一起外出踏青归来之后作来送予秦氏的,因这幅画见证了夫妻俩的美好时光,无论是顾锦源还是秦氏都视之为珍宝,如今却被闵哥儿毁了,哪里能不惹顾锦源和秦氏生气。
被顾青未一说,闵哥儿微微往后一缩,显然有些心虚。
顾青未起身,牵着闵哥儿温软的小手,冲着秦氏笑道:“母亲,您可别为了闵哥儿气坏了身子,闵哥儿毁了那踏青图,就让他将来画上一百张以示惩戒,您看如何?”
被顾青未牵着的闵哥儿瞬间就苦了脸。
秦氏见状便是一笑,“欢姐儿,你呀,就宠着你弟弟吧。”
秦氏倒也没说错,闵哥儿自幼精灵可爱,可以说是得了府里所有人的喜爱,但若说谁最宠着闵哥儿,那还真是顾青未这个做姐姐的。
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顾青未转念道:“母亲,昨儿个三哥的家书到了?这次祖母生辰,三哥可有捎了什么寿礼回来?”
三哥顾亦安五年前秋闱中了举,却没参加四年前以及去年的春闱,而是听从了新拜的先生的规劝,打算花上六年的时间一边四处游历一边丰富己身学识,只待两年后的春闱再展翅高飞。
这几年来顾亦安几乎游遍了整个大周朝,每到一处总会寄来家书,向家人讲述各处的风土人情。
秦氏哪能看不出顾青未在转移话题,不过也乐得顺着她,“你三哥最近去了福建,还意外在海边得了一块砗磲,这不正好赶上你祖母生辰,就让人做成了手串当作寿礼送回来,还给你捎了些他自己捡的珍珠,这可是母亲都没有的……”
说到最后,秦氏声音里便多了几分酸意。
别的母亲是生恐自己的子女会不合,唯有她,倒是儿女间和睦得将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撇到了一边。
顾青未连忙松开闵哥儿的手,转而抱住秦氏的手臂,“都给母亲,都给母亲……”
这才逗得秦氏又露了笑脸。
“行了,既然已经收拾好了,就赶紧去延寿堂吧。”秦氏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一双儿女往外走,“你大嫂这几天害喜害得严重,今天这样闹腾的场合,你祖母早就着了人让她留在院子里不要出来,待会儿你大姐姐也会带着涵姐儿和宇哥儿回来。”
五年过去,顾家上下又有了不少变化。
大哥顾亦宁娶了妻,大嫂是大舅母娘家范阳卢氏这一代的嫡长女,如今正有孕在身,过上几个月顾氏的嫡长孙或长孙女就要出世。
二房的二哥顾亦谦也已成家,娶妻李氏,李氏也是五姓七望之一的赵郡李氏族中三房嫡次女。
大姐姐顾青澜四年前的二月嫁入了严家,这几年来夫妻和睦,生活平顺,如今已经有了长女严清涵和长子严清宇,已然儿女双全。
四房的二姐姐顾青芙也嫁了人,夫家是荥阳郑氏的嫡子,因离得远,早在几天前就和夫君一起到了顾家。
其余适婚年龄的姑娘少爷们也都正在议亲。
比起前世顾氏女儿无人问津的情况,如今可是好了太多了。(未完待续。)
第106章 姐妹
秦氏和顾青未谈论着府里的琐事,一路来到了延寿堂。
今天是老太太刘氏六十二岁的生辰,因不是整寿,倒也没有大办,只有顾氏族亲会来祖宅稍作庆祝。
秦氏领着一双儿女进到正房时,老太太房里已经隐隐有了说笑声传出来,待门帘一掀,那说笑声便蓦地变得大声起来,却是四房的吴氏与前几天刚与夫君一起回了娘家的顾青芙。
顾青芙去年嫁入郑家,因离娘家远,三朝回门都未能成行,算起来这还是她出嫁之后第一次回娘家。
见秦氏几人进来,吴氏与顾青芙忙站起身,互相见礼之后,老太太才伸手招了顾青未与闵哥儿到跟前,听闵哥儿嘟着嘴抱怨这几日习字手都酸了。
这般童言稚语自然又惹来一阵欢笑。
众人又稍坐了片刻,其余房里的夫人姑娘们便都过来了,一群人便簇拥着老太太用了早膳。
因今儿是老太太的生辰,用过早膳之后众人倒也没有散了,约半个时辰后,便有丫鬟进来禀报,顾青澜和严从柏领了一双儿女来给老太太拜寿。
老太太便着了人将他们领进来。
严家确实是个好人家,严从柏也是个上进好学之人,嫁去严家这几年,顾青澜日子过得极为舒心,如今膝下有了一双儿女,更是再无忧事。
不一会儿,顾青澜就牵着三岁的女儿严清涵与严从柏并肩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抱了孩子的乳娘,那便是将满了月的严清宇。
许是早就得了顾青澜的教导,涵姐儿才进了屋,就一溜烟儿的跑到老太太跟前跪下磕了个头,奶声奶气地道:“涵姐儿祝曾外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有……”
说到后来忘了词,便皱了眉头鼓着脸。
这小模样自然成功惹来众人的笑声。
老太太忙让身边的丫鬟把涵姐儿抱到跟前,“你这小人儿哟,可真让人心疼。”
然后又让人将涵姐儿抱到旁边的罗汉床上玩,闵哥儿、七房的绘姐儿、琛哥儿、平哥儿早就在那里爬成了一团。
看着涵姐儿这可爱的小模样,再想到顾青澜这几年来的舒心,老太太心里也不无感慨。
当年澜姐儿的亲事也是一波三折,好在总算是苦尽甘来。
澜姐儿也是个知道感恩的,对老太太和秦氏这个大伯母更是恭敬有加,知道老太太这两年有些腿寒,便每年都亲手做了羊绒护膝送过来,还每次都不忘了给顾青未和闵哥儿捎些新奇玩意儿来,东西值不值钱且另说,就是这份心意都极为难得了。
延寿堂里毕竟都是女眷,严从柏过来给老太太和长辈们请过安后,就去了外院见顾锦源和顾亦宁等人。
趁着老太太与秦氏几人拉着家常,顾青未便蹭到了顾青澜身边,低声笑道:“大姐姐可还记得,你可就是在五年前祖母的生辰这天第一次见到大姐夫的。”
回想那一年,自己姐妹几人挤在屏风后面偷偷打量严从柏的场景,顾青未嘴角便忍不住带笑。
五年过去,大姐姐和二姐姐已经出嫁,大姐姐更是得了一双儿女,其他几位适龄的姐妹也都开始议亲了,倒叫顾青未有种时光流逝的感慨。
哪怕已经嫁人好几年,又有了儿女,顾青澜的脸皮较顾青未来说还是有些薄,她双颊一红,啐了一口:“欢姐儿你今年也已经十四了,待你定亲的时候姐姐一定回来和你一起挤在屏风后面偷看!”
说到“偷看”二字,顾青澜忍不住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严从柏时,他的羞涩与无措,心中便添了几分甜蜜。
“哟,大姐姐这是想起了当年偷看大姐夫的事吧……”
说话的是顾青芙。
自远嫁之后,顾青芙也尤其的珍惜与家中姐妹相处的时光,这时一边打趣着顾青澜,一边还不停冲着她眨眼。
被几人之间的话题所吸引,仍待字闺中的顾青蕖、顾青华、顾青容、顾青涟也都围过来议起五年前的今日,还都不忘冲顾青澜一阵的挤眉弄眼。
本就是个脸皮薄的,顾青澜哪里经得住这么多人的打趣,不过片刻一张脸就红得似要滴血一般。
好半晌,待面上红霞散尽,顾青澜摆出长姐的驾子瞪了几个妹妹一眼,然后突地便笑道:“也对,几位妹妹都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想必几位婶婶心里都有数,难怪一直打趣姐姐,莫不是也想像当年一样躲在屏风后先一睹未来夫君的真容?”
顾青蕖与顾青华今年都是十六,顾青容与顾青涟则是十五,正是适合议亲的年纪,听了这话哪有不害羞的,一时之间只顾着捂着发红的脸颊,哪里还能再打趣顾青澜。
唯有顾青未,面上的淡淡笑容并未因姐妹们谈到的话题而有任何的改变。
她虽然年纪最小,前世却嫁去定国公府四十年,论婚龄,顾青澜与顾青芙哪里能比得上她,自然不会有这种小女儿家的羞涩。
几人一番笑谈之后,顾青华突然道:“今年夏天也来得太早了些,如今只不过是四月中旬,就已经热得晚上必须得摆了冰盆才能睡着,正好大姐姐和二姐姐都回来了,不如,过上几日,咱们姐妹一起去翠湖泛舟好好玩上一回。欢姐儿,七婶娘家前些日子不是送了七婶一条画舫吗,听说可漂亮了,不如去与七婶借了来让咱们姐妹聚上一聚?”
自五年前平哥儿出生之后,王氏就较从前有了大转变,不仅不再觉得底气不足在七老爷跟前唯唯喏喏的,反而彻底想开了再不将七老爷放在心上,只保重自己以及照顾好绘姐儿和平哥儿,还与以前因为没有底气而不敢多作联系的娘家频繁走动了起来。
王氏娘家可谓是家财万贯,前不久就直接送了艘画舫给王氏。
因为一直认为是顾青未给了自己以及平哥儿新生,王氏这些年只差没把顾青未当作是再生恩人一般供着了,但凡绘姐儿和平哥儿添了什么东西,也必定会给顾青未送上一份去。
借画舫这种事,自然是顾青未最好开口了。(未完待续。)
第107章 闲谈
显然,顾青华的提议得到了顾家姐妹们一致的赞同,众人看向顾青未的双眼都几乎要放出光来。
顾青未见了便忍不住加深面上的笑容。
姐妹聚会,这倒也是个好主意。
六个族姐,顾青澜和顾青芙已经出嫁,顾青蕖四人又都面临议亲之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谈定婚事嫁出去,这样算下来她们姐妹几个以后还真的难得有如此聚在一起的机会。
于是道:“行,那待会儿我就与七婶说说。”
这话自然又惹来姐妹们一阵低声欢呼。
说笑之间,顾锦琳和周谨之也带着两个儿子回了娘家。
嫁去周家这几年,顾锦琳不仅生下长子周均择,又有了才两岁的周均恪。
说来也怪,顾锦琳嫁去常家十几年才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本以为她这个年纪再想要孩子不容易了,却不想才嫁给周谨之两年就又有了身孕。
生下次子之后,顾锦琳也着实是松了口气。
择哥儿虽然跟着姓周,但满清河县的百姓都知道择哥儿不是周家的血脉。
周家如今本就人丁凋零,周谨之这些年又如他当年求娶时所说的那般做到了一心一意待顾锦琳好,如果可以,顾锦琳也希望能为周家留下真正的血脉。
哪怕周谨之一直以来都确实是把择哥儿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有了恪哥儿之后,顾锦琳就像是放下了长久以来背着的一个大包袱一般,很是松了口气。
今天的延寿堂可谓是热闹非凡,不仅顾家女眷尽数到场,还有那么几个小豆丁在屋里笑着闹着,这热闹的景象直让老太太看了笑得合不拢嘴,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矜持严肃的贵妇人形象。
待到了午膳时间,一群人便簇拥着老太太热热闹闹的吃了寿宴。
寿宴之后,老太太便与秦氏等儿媳凑了一桌打牌。
顾青未见王氏坐在秦氏身后看着,便挨过去轻声道:“七婶,您新得那画舫这几日可空着?”
王氏对顾青未那可谓是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不过顾青未这些年对她从来都无所求,这时听顾青未如此一说,哪里有不应的,连问都没问便连声道:“空着,欢姐儿若是要用尽管拿去,那画舫本就是我娘家兄长送了供家中姑娘们玩的。”
王氏这话里可半点夸张的成分都没有,她娘家比底蕴自是拍马也及不上顾家,但要单比银子,纵是比不上顾家这种积年世族,但也绝对要胜过大部分家族了,这样一艘画舫送出来也着实算不得什么。
顾青未闻言便是一笑,虽然王氏没问缘由,却也轻声在她耳边解释道:“族里姐妹们再过上一年半载只怕再难像今天这般相聚,趁着如今二姐姐回了娘家,所以我们想好好聚上一聚,去翠湖泛舟。”
王氏连连点头,直让顾青未拿了画舫去玩。
倒是秦氏,听了两人这一阵耳语,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顾青未一眼。
顾青未忙讨好般的冲秦氏笑了笑。
去翠湖泛舟的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趁着长辈们玩牌,顾青未等姐妹便移去了耳房,一边照顾着几个孩子,一边闲谈。
远嫁的顾青芙正好看到生辰只差了两个月的择哥儿和闵哥儿凑在一起玩得高兴,便突然想起了当年常家那以表妹身份做了妾,且与顾锦琳先后有了身孕的姨娘。
到底没按捺得住心中的好奇,顾青芙低声道:“哎,当年常家那姨娘不也有了身孕吗,而且还和常家那老虔婆一起来了咱们清河,这两年怎么没听到什么音信儿了?”
对于常老太太,顾家上下没有任何好感。
“……说起来,当年姑母能那么快下定决心嫁给姑父,还真得好好感谢那常家老太太,要不是她推了一把,也不知道姑母什么时候才能走出那个坎儿……”说话的是顾青容,十五岁的少女正是明艳活泼的时候,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便予人眉目生辉之感,“常家那婆媳俩最近可是出了大风头了,不过二姐姐去年就出嫁了,也难怪不知道。”
顾青芙听顾青涟这样一说,心里更好奇了,忙出声追问。
于是,在顾家其余姐妹的笑而不语中,顾青涟将最近听到的消息一古脑都说了出来。
五年前常家表妹趁着顾锦琳忙于置办生辰宴而与常进州滚到了一起,还一击即中的就有了身孕,直接导致顾锦琳与常进州和离。
算起来,那常家表妹腹中的孩子也就比择哥儿小两个月,与闵哥儿同月。
后来常家遭难,常家老太太带着常进州这新纳不久就遭遇横祸的表妹姨娘到了清河县,想从顾锦琳这里掏些好处来,却不想间接的促成了顾锦琳与周谨之的婚事。
顾锦琳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自然不会再搭理常老太太那茬儿。
常老太太来清河县本就已经山穷水尽,没能从顾锦琳这里得到好处,又没银子重回常家老宅,便只能带着有了身孕的常家表妹继续住在清凉寺边上,饿了靠着清凉寺施粥饱腹,冷了靠着清凉寺施舍的禅房。
这样倒也算是住了下来。
闵哥儿出生后没两天,常家那表妹就发动了。
常老太太对将来能否有子孙供奉香火一事早已成了执念,哪怕明知道以她们如今的情况很难养活一个孩子,仍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抱以极大的期盼,于是又跑到清凉寺里又哭又求了一通。
清凉寺中的僧人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消失,于是请了附近的农妇帮忙,好歹让常家表妹平安产下了孩子。
常老太太跟着忙活了半天,但孩子才一落地,她就立马变了脸色。
道是为何?
孩子才生下来,甚至来不及作任何的清洗,常老太太首先就往那小小婴儿两腿之间看了过去,然后差点没将手里孱弱的小婴儿一把给掼到地上去。
“我要的是孙子,怎么是个赔钱货!”
据当时帮着接生的农妇说,常老太太当时的声音比那早起打鸣的公鸡还要来得尖利响亮。(未完待续。)
第108章 私奔(月票100+)
如今这世代赋予了男人传宗接代的责任,当然就免不了世人会重男轻女。
可就算是再普通的百姓之家,虽然会更看重男丁一些,但女儿怎么说也是自家骨血,又怎么会不心疼?
常老太太在孩子出生之前将那表妹姨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哪怕日子过得再艰难也不敢累着她,就怕她腹中的胎儿有个什么闪失,可如今得知生下来的是个女孩儿,竟然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变了脸色。
别说那刚生产完的常家表妹了,就是帮着接生的几名农妇也都顿时傻了眼。
因为常老太太来到清河之后行事太过张扬,常家的事清河县的百姓也都知道了一些,在顾锦琳先生了个大胖小子的情况下,常老太太盼孙心切是可以理解的,可只因为得来的是个孙女就有如此反应,这是不是太过了些?
对常老太太来说,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为过。
她这大半年来对常家表妹肚子里的孩子有多期盼,她现在就有多后悔多不甘!
为了这么个赔钱货,常进州与顾锦琳和离了,若是顾锦琳没有与常进州和离,有顾家作后盾,难道她还能过如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这大半年来的滇沛流离,一辈子也没吃过的苦,与家人被迫分离的心酸,常老太太所受的这一切的苦楚在这一刻都汇聚成了愤怒的洪流。
这愤怒宣泄的对象,自然便是她那新生的,连眼睛都没能睁开的孙女儿。
自那之后,常老太太所做的恶毒事就一桩桩的往外传。
什么大冬天的逼着没出月子的常家表妹用冰水洗衣裳啦,拿小孙女出气,将小婴儿身上掐得青一块紫一块啦……
原本还有人可怜常老太太临老了遭罪,如今这一看,哪里还有人敢同情她,自此之后除了清凉寺施粥的僧人,旁人那是万万不敢再接受常老太太一步的。
虽然日子过得磕磕绊绊的,但这几年好歹也算是过来了。
常老太太虽然不满,但她大概也以为这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只不过,常老太太认了命,她的那位娘家侄女、常进州的表妹姨娘却没有。
这位姨娘当初既然能欣然前往常家,上赶着要给常进州做妾,那本就说明她就是个贪慕富贵之人,之所以与常老太太一起勉强过了这几年,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找着能将她带出苦海的人罢了。
而不久之前,常家表妹身边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常家表妹能被常老太太选中给常进州做妾,容貌自然不会差,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漂亮,虽然这几年被常老太太搓磨得厉害,但底子还在,在附近那片山野农妇之中,当然就显得极为亮眼。
这样一个女人,自然是招人的。
常老太太和这常家表妹这几年算得上是流离失所,连肚子都填不饱,自然没有银子去租个好些的院子住,后来还是有老乡看她们可怜,这才将自己亲戚家早已荒废多年的院子借给了她们住。
那院子的原主了据说是个走乡串户的货郎,某次挑着货担出去之后就再没回来过,就连家中的房屋也是亲戚见他久不归家而经常洒扫照应着。
正因为那货郎的亲戚好心,常老太太三人才算是有了个栖身之所。
常老太太以为以后就能在这里安定下来了,却不想突然有一天,那失踪了好些年的货郎居然又回来了。
那天常老太太出门取清凉寺的善粥去了,那货郎一推开自家院子,就与常家表妹打了个照面。
自己的房子里突然多出了外人,而且还是个容貌不俗的女人,那货郎既惊又喜。
倒是常家表妹,知道货郎是这房子的主人,唯恐会再被赶出去,吱吱唔唔了好半天才算是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那货郎倒也不是个狠心的,闻言对常家表妹的境遇倒也极为同情,当即就去了亲戚家借住,只拍着胸脯让常家表妹安安心心的住下来。
有了这么点因由,后来一段时间,常家表妹和那货郎一来二去倒也熟悉了起来。
常老太太自然是不乐意的,儿子的妾室居然和个外男眉来眼去的,这要是常家没出事的时候,她指定得把这等不安分的狐狸精给沉了塘不可!
可常老太太也知道,如今可不是常家没出事的时候,再则她们现在还住着那货郎的房子,若是把人惹恼了将她们再赶出去可该怎么办?
于是,在常老太太的默许之下,常家表妹和那货郎熟识之后竟然就有了那么些暧昧。
那货郎这些年游走在外,苦是吃了不少,但也积攒了一笔银子,若是放在还在常家做着娇贵的姨娘时,常家表妹定不会看得上货郎存下的这点家财,可这几年在常老太太手下过了这么久苦日子,又从没见过银子,常家表妹知道这货郎有这笔银子而且尚未娶亲时,眼睛放光的同时,心里也有了别的盘算。
这货郎虽然其貌不扬,远远比不得常进州,可若是将他唬弄住了,凭着他手里的这笔银子,他们离开清河县还能在其他地方买个小院子,剩下的钱还能做些小生意。
大富大贵不行,好歹也能吃穿不愁。
对于如今的常家表妹来说,能吃穿不愁就已经是件幸事了。
有了这样的盘算,常家表妹哪里还能再忍受常老太太加诸到她身上的种种折磨,每天变着法的对那货郎嘘寒问暖不说,还时不时的就向货郎哭诉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一个也算是经历过富贵、行止较平日所见的村妇来说优雅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如此哭诉,货郎又是个鲜少与异性相处的老实人,哪里能压得下那怜香惜玉之心,几次之后就将常老太太恨得牙痒痒的,在常家表妹隐隐透露出想要与他一起远走高飞的意思之后,更是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得了货郎承诺的常家表妹,就这样抛下已经年迈的常老太太和刚能把路走利索的女儿,与那货郎一起私奔了。(未完待续。)
第109章 游湖(中秋快乐~)
“呵,如今常老太太独自带着她那庶孙女,听说日子可是过得鸡飞狗跳般的热闹!”顾青容最后下了总结语。
顾家诸姐妹之中,唯有顾青芙远嫁,其他人是都听说过这个关于常家老太太的笑话的。
“……这,也真够跌宕起伏的!”顾青芙听得目瞪口呆。
不过,随即她又很是解恨地道:“那老虔婆有今天也是她活该!”
当年常老太太在清凉寺里的一通撒泼间接促成了顾锦琳与周谨之的这桩大好姻缘,对于顾锦琳与自己儿子和离之后居然还能大着肚子嫁了这么一个有潜力的夫婿,常老太太自是极为不忿的,尤其是在得知顾锦琳生了个儿子,而被她寄予厚望的常家表妹只生了个女儿的情况下,嫉恨不甘的常老太太也没少在旁人跟前败坏顾锦琳的名声,只不过是顾锦琳不想再与她扯上任何关系,所以没有计较罢了。
难得能有一个可以听自己说这些笑话的人,顾青容一时之间竟有些收不住嘴了,也没多想,顺口就道:“如今咱们清河县啊,也就这俩老太太惹出的笑话最多了……”
话未说完,顾青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捂着嘴,还偷偷瞅了顾青澜一眼,唯恐顾青澜会因她的失言而生气。
顾青澜当然不会生气,她甚至还微微笑了笑,那笑容经历过几载岁月的洗礼,透出几分别样的温婉。
“五妹妹不必顾虑我,难得咱们姐妹聚在一处,自然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顾青澜道,再回想起当年的人与事,她早已没了当初的心痛,“再说了,我早就已经不在乎当初的事了。”
其余顾家姐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与常老太太齐名的另一个老太太,便是五年前因顾青澜的亲事而惹怒了老太太,最后被老太太送去了魏家的魏太姨娘。
就如同当年魏太姨娘自己所预料的那般,她去了魏家之后确实没过到什么好日子。
老太太将她送去魏家,却没对魏家人交代半句,魏家人先前还好吃好喝的将魏太姨娘供着,指望着能从她身上再多挖些好处,但时间长了,魏太姨娘纵是再怎么想隐瞒,也终是被魏家人看出了端倪。
魏家人是什么德性,拐着弯从顾家下人口中打听到了魏太姨娘是惹恼了老太太被赶出了顾家,而且以后不可能再回去之后,立马就变了脸,再别说是什么好吃好喝了,每天就只差没指着魏太姨娘的鼻子骂上几句“老不死的”、“吃白饭的”。
魏太姨娘到底在顾家呆了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完全无害,偏生她虽对自己的亲孙女那般无情,在面对魏家人时却总也狠不下心,于是虽然与魏家人各种闹腾,但又始终都搅合在一起。
魏家人和魏太姨娘这一天天的你来我往,倒也让旁人看了不少出的精彩大戏。
当年顾青澜因为魏太姨娘和陈氏的各有算计而差点赔上一生,如今虽然嫁进了严家还儿女双全,但顾家姐妹们也担心她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毕竟,换作是任何人,被亲生母亲和祖母如此对待,都不可能释怀。
好在,看顾青澜如今的样子,是真的不在意当初的事了。
虽然顾青澜不在意听人提到魏太姨娘这个人,但顾家姐妹们的闲谈也就此打住了,又去老太太等人那里看了会儿牌,又热热闹闹的一起用了晚膳,众人这才各自散了。
又过了两日,便是顾青未等人定好的去翠湖泛舟的日子。
因早就说好是姐妹相聚的活动,所以任闵哥儿怎么缠着,顾青未最后也没带上他,倒是才七岁的绘姐儿,虽然年纪尚幼,但好歹也占了姐妹的身份,得以与顾青未等人一起外出。
翠湖位于清河县城东,因风光秀丽水质清澈,向来是清河县百姓游湖泛舟的首选。
而翠湖之所以水质好,就是因为翠湖的水乃是活水,从翠湖水源处往上,还能一路直达京城。
今年的夏天来得早,才入了夏天气就已经很是炎热,是以今天翠湖上来往的船只不在少数,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顾青未从王氏那里借来的画舫。
两层的画舫美观且宽敞,上面早已准备好茶水小食,待顾青未等人都坐好了,船才缓缓离开岸边向湖心驶去。
在已有热意的夏日,泛舟游于翠湖之中,迎面吹来带着凉气的微风,别提有多惬意了。
众人虽自幼都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但像这样没有长辈的在外自由自在的玩却也是少有的,心中自然新奇与激动,就连已经为人母又素来温婉的顾青澜也都一反常态的和众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得热闹。
顾青未待顾青澜与姐妹们说完话一边独处了,这才来到她身边。
“大姐姐……”顾青未道。
顾青澜侧过头,抬手将被微风吹得轻轻扬起的一缕发丝勾至耳后,只这一个动作就尽显温婉本色。
“七妹妹?”她略带疑惑地道。
顾青澜对顾青未也有几分了解,若不是有事要说,她也不会特意与她单独说话。
“大姐姐,祖母近期可能会将三婶从家庙里放出来……”顾青未说到了这里顿了顿,“毕竟,四哥哥今年十八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
这件事,老太太虽然尚未明说,但顾青未何其了解老太太,又怎么能看不出来老太太的意思。
将陈氏从家庙里放出来,并不意味着老太太就原谅了当初她的所作所为,只不过,顾亦琅今年已经十八,就算现在立刻定亲,怎么也得过个一两年才能成亲。
到时,顾亦琅可就已经过了二十了。
三房的事,如今顾家谁都不想沾手,顾亦琅自己是个游手好闲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陈氏又不是个会感恩性子,真要谁出面替顾亦琅定下了亲事,只要一点不如意,只怕陈氏都能红着眼从家庙里冲出来找人算账!
以秦氏为首的顾氏夫人们自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未完待续。)
第110章 大鱼
三老爷顾锦淙因为五年前乔秀儿的事,这几年真的就成了个闲散之人,这五年都呆在院子里几乎不怎么出门,顾亦琅的婚事自然指望不了他。
而被关在家庙里的陈氏,她纵是再有千般不对,但她对顾亦琅,却着实有一颗慈母之心,若将顾亦琅的亲事交到她手里,她自然会万分的上心。
所以,老太太左思右想之下,反正陈氏也已经被关在家庙整整五年,想必也受到了教训。
再说了,就算陈氏还有什么心思,如今顾青澜早步已经出嫁,再不是能任由她随意摆布之人,陈氏又能做些什么?
再不济,只要陈氏有个什么不安分,不也可以随时再把她送进家庙吗?
是以,老太太最近闲话时,难免就漏了些口风被顾青未发现。
顾青未将这件事告诉顾青澜,倒也不是想让顾青澜去阻止,顾青澜已经出嫁了,顾家的事她能管的也有限,更别提这是老太太的决定。
顾青未只是觉得,当年陈氏既是因为顾青澜的事而被老太太发作去了家庙,如今她既然即将被放出来,怎么着也得提前通知她一声。
若是顾青澜直到陈氏被放出来,才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件事,纵是她能想明白老太太的用意,只怕也难免不会对此心存疙瘩。
听完顾青未的话,顾青澜有片刻的沉默。
那天顾青容失言提到魏太姨娘时,顾青澜表现得很是豁达,直道早已不在乎当初之事了,但她又岂能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魏太姨娘也就算了,论起来她虽然是顾锦淙的生母,但她到底只不过是个姨娘,还当不起顾青澜的一声“祖母”,但陈氏的所作所为,顾青澜却真的无法释怀。
那是生她养她的母亲,虽然早就知道母亲对她并无多少喜爱,尤其是在顾亦琅出生之后,但她们毕竟是母女,顾青澜总以为她们就算不能母女情深,但怎么也该有几分情分。
可是,事实竟是如此伤人。
顾青澜如今也做了母亲,而且是与当年的陈氏一般,先生了个女儿涵姐儿,然后才有了儿子,可在她眼里,她的涵姐儿就是上苍赐予她的最珍贵的宝贝,她恨不得将她能给予的一切都尽数给她,又如何能像陈氏那般眼中只有儿子,将女儿视为无物?
越是结合自身,顾青澜便越是无法谅解陈氏那不惜毁了她只为了给顾亦琅的将来铺路的行径。
当初老太太动怒将陈氏关进家庙,不得不说,顾青澜的心里是松了口气的,她到底不是那些能任做父母的予取予求的女儿。
她也是会伤心,会绝望的。
而绝望之后,她更在意自己的将来。
还好,她除了有个狠心的母亲,还有真心为她好的祖母和婶婶。
顾青澜一直庆幸着这一点。
这时听到顾青未说陈氏可能很快就会从家庙出来,一时之间,顾青澜也不知自己到底该做何反应,想了好半晌,最后也只轻轻叹了一声。
无论如何,她与陈氏的母女情,早就在陈氏意图以那种不堪的方式毁了她时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从今往后,她们,还是隔得远远的为好。
这样,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她回想起自己的母亲,还能再想起那些昔日少有的美好。
顾青澜在心里如此下定了决心。
她冲着顾青未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顾青未倒也没追问顾青澜的打算,不过看顾青澜的神色,顾青未倒也能大致猜到她的决定。
当初顾青澜能侥幸躲过陈氏的算计,顾青未起了很大的作用,她是将整件事完完全全看在眼里的。
世人都道百善孝为先,同样的事落在旁人眼里,只怕会说些什么陈氏毕竟是顾青澜的母亲这种话来劝说,但顾青未并不如此想。
纵然是母女,哪怕是陈氏给了顾青澜的生命,这也并不意味着顾青澜就得任陈氏算计一辈子。
更何况,顾青澜除了是陈氏的女儿,她还是顾家的大姑娘,陈氏如此算计顾青澜,完全不顾顾青澜的下半辈子,也不理会这件事闹开之后是不是会影响到顾家其他姑娘的名声,她这个顾氏媳又将顾家摆在什么位置了?
所以,顾青未与顾青澜相视一笑,然后一起回到姐妹中间。
这时画舫已经驶到了湖心,站在船上,举目望处皆是碧波粼粼的湖水,顾家姐妹八人,凑了一桌玩叶子牌,其余人有观阵的,有坐到一边喝茶用点心的,年纪最小的顾青绘更是向船娘要了根鱼竿,坐在边上像模像样的垂钓起来。
不过七岁大的小丫头,梳着可爱的包包头,手里紧紧握着一根比她手臂也细不了多少的鱼竿,看这样子还指不定是她钓鱼还是鱼钓她,自然又惹来了几个姐姐的轻笑。
顾青绘于是嘟着一张嘴,暗暗下了决心今天一定要钓到一条大鱼让姐姐们好好瞧瞧不可。
抱着这样的信念,顾青绘于是一脸严肃的端坐着,双眼瞠得溜圆,唯恐错过了任何一点异动。
但这画舫虽然驶得慢,但到底也是在不断移动着的,要在这种情况下让一个只是粗略的了解了如何钓鱼的小丫头钓到大鱼,谈何容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时间的专注之下,顾青绘只觉得自己眼都花了,看向水面都只能看到一团团的黑影。
她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许并不能钓到大鱼让姐姐们刮目相看了。
就在这时,握在手里的鱼竿一紧,从鱼竿传过来的力道不小,顾青绘猝不及防之下手中的鱼竿差点没脱手。
顾青绘微微一愣,然后瞬间提起精神,按着船娘先前教的方法放线拉线,如此几次之后,估摸着那咬钩的鱼儿差不多没力气了,才憋着一股劲儿往上提鱼竿。
可那上钩的许是条大鱼,任顾青绘如何使劲,都没能将鱼儿提出水面,努力了好几次未果,已经憋得满脸通红的顾青未只能选择向姐姐们求助。
“几位姐姐快来,我钓到了一条大鱼!”(未完待续。)
第111章 是你
顾青未几人第一反应是有些忍俊不禁,那样小小一个丫头,嘴里喊着钓到大鱼,本身就有几分喜感。
不过,到底也是自家妹妹,哪怕对顾青绘口中的“大鱼”有几分怀疑,几人也都放下手里的事,笑着围了过去。
顺着顾青绘的视线看过去,只一眼,众人就齐齐变了脸色。
顾青绘只以为自己钓到的是条大鱼,根本没仔细看水里,可顾青未几人细细一看,那被鱼钩钩住的,哪里是什么大鱼,分明就是一个人!
月白的衣物随着水波沉浮,在衣物游动间,隐隐还能看到黑色的长发如水草一般飘散开来,就像是在水里开出了一朵墨色的花朵,偶尔那片墨色之间还能看到一点白皙,想必,那便是水中这人的手了。
“是个人!”顾青澜瞬间花容失色,没忍住惊呼出声。
被养在深闺里,顾氏姐妹们以前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当即便在顾青澜之后先后变了脸色,胆子小些的顾青涟更是瞬间白了一张脸。
反倒是年纪最小的顾青绘,知道自己钓到的是一个人,首先的感觉并非害怕,而是有些失望。
为何不是一条大鱼呢?
她如此想,然后才有些后怕,手上力道一松,那被钩住了衣物的人没了渔线的牵扯,差点就没顺着水流飘出去,吓得她赶紧又使了劲儿将人给拉回来。
好半晌,眼见顾青绘一张小脸都渗出汗了,身为长姐的顾青澜才道:“怎么办,这人,救,还是不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是真的,可水里这人明显是个男子,她们身为女子,谁知道救了人之后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众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然后,不知不觉的,视线便都如约好了那般都落在了顾青未身上。
顾青未的年纪在顾氏姐妹中算是小的,但许是因为老太太一直以来都对她格外的看重与信任,也有可能是顾青未虽然年纪不大,但身上却自有一股让人信赖的气息,在遇到这种需要有人做出决断的事时,包括已经出嫁的顾青澜与顾青芙两人,都下意识的将选择权放到了她手里。
顾青未这时也没功夫去想这些,她再往水里看了一眼,眼中一定,道:“救!”
虽然不知道水中落难这人是谁,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若是因为怕惹麻烦就眼睁睁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恐怕姐妹们心里始终也会有个疙瘩。
既是如此,还不如救了为好。
至多,她们行事仔细些就行了,反正她们不求被救之人感念她们的恩情。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异议,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救人,动作自然也要快些,可别等人都溺死了,她们还没能有所动作。
于是,分出两人帮着已经脱力的顾青绘把住鱼竿,剩下的几人则赶紧找来了船娘,让船娘赶快救人。
这翠湖如此大,船娘先前也是常年生活在水上的,哪能没见过几具浮尸,听到水里有个人,还被顾家八姑娘的鱼钩给钩住了,也只是稍稍诧异了下,便极为利索的寻来了竹竿绳子等物来到船舷边准备救人。
虽然船上之人都是女子,但船娘本就有把子力气,再加上顾家几姐妹的帮忙,将人捞上来倒也没花太多时间。
水中之人果然是个男子。
不,用男子来形容他其实还有几分勉强,看他的身量,最多只能算是个半大少年,一头湿发紧紧贴在脸上,叫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少年,竟然如此大意的落了水,今天若不是被顾青绘的鱼钩钩到,只怕这条鲜活的生命就要这般消逝了。
好在,这少年露在外面的手脚上的皮肤虽然略有些发胀,但到底还在正常范围之内,想来应该没在水里泡太久。
众人都略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这少年还活着的可能性自然大了许多。
她们做了这救人的决定也是需要勇气的,可别好不容易把人从水里捞了起来,却发现已经变成了个死人。
虽然都觉得这少年应该还活着,但到底有些胆怯,于是众人便都看向了船娘。
船娘于是也不用人出声,将少年脸上的湿发略往两旁拨了拨,然后伸手拭向少年鼻端……
“还活着!”
这是一条人命,而且还是个人生才开始了没多久的少年人,知道人还活着,即使是没少见过水中浮尸的船娘也不由心中一阵雀跃。
确认了少年还有呼吸,船娘也不敢耽误,在少年身上又是按又是压的,好不容易才让少年将那一肚子的水给清理干净。
顾青未以前从未见人救过落水之人,见状不由自主的就越靠越近,最后甚至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船娘与那落水少年的身边。
被船娘这样一通折腾,少年的呼吸较先前要明显了许多,只是一头乱发却仍胡乱贴在脸上。
顾青未才往他那被覆盖着的脸上一打量,便间那湿发间露出的缝隙里,少年竟在此时蓦地睁开了眼。
隔着那乱发,顾青未看不到少年的长相,但莫名的,她就觉得她唯一能看到的那双眼睛,竟然让她有种很是熟悉的感觉。
皱了皱眉,顾青未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但她觉得,也许,她真的曾经见过这少年。
也不知是不是顾青未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少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中分明有震惊与喜悦交替闪过。
那模样,就仿佛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友。
或许,比故友还要亲近几分。
他认识自己,顾青未下了如此结论。
那么,他是谁呢?
存了这样的疑问,顾青未来不及细想,抬手便将少年脸上那些挡住她视线的湿发尽数拨到两旁。
然后,一张虽然稍显稚嫩,却也能称得上清俊无双的脸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在其他姐妹或欣赏或感慨的时候,顾青未却瞬间瞠圆了双眼。
“是你!”
哪怕她做了几十年国公夫人养出来的淡定,到这时也难免破功。
想也没想,顾青未还没收回的手顺势就往少年身上一推。
于是……
扑通!
才被救上来的少年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就又回到了水里。(未完待续。)
第112章 带回
突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傻了眼,一时之间竟都顾不得在水里扑腾的少年,而是怔怔地看着顾青未。
“欢姐儿,你这是做什么?”顾青澜最先反应过来,话毕,又连忙招呼船娘再把人给捞上来。
若是先前她们没有救这少年上来,就算他真的死在了水里,她们最多也就只能算是见死不救,纵然旁人可能会指点几句,但也不会有人硬往她们身上推些什么坏名声。
可现在不同了,那少年已经被船娘救醒了,顾青未却在这时又将人推进水里,若是这少年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顾青未岂不就成了那个行凶之人?
想着这些的同时,顾青澜回想起方才只匆匆一瞥的少年的容貌。
总觉得……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那少年?
而从欢姐儿方才那句脱口而出的“是你”,也可以知道欢姐儿必定是认识这落水少年的。
欢姐儿认识的,她也见过,还是个少年……
这些线索归拢到一起,顾青澜眼前便似乎又看到了五年前与顾青未一起外出时遇到的,那个被顾青未捏过脸蛋儿狠狠欺负过的小少年。
不会……有这么巧吧?
顾青澜有些不敢置信。
当年那个小少年明显不是清河县的人,时隔五年,他居然还能又出现在清河县,还那么巧的正好落了水被顾青绘的鱼钩钩住,又被顾青未做了决定救上来?
这么多的巧合集中在一起……
顾青澜看了看重新被救起来且又晕了过去的少年,再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顾青未,心里浮现出两个大大的字。
缘分!
不过……
看欢姐儿这恨得咬牙切齿的表情,大概不会以为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吧?
顾青澜如此笃定着这一点。
也不知为何,看到向来沉着冷静的七妹妹露出这副模样,顾青澜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有几分诧异。
似乎,这时的欢姐儿,才有些像她这个年纪的样子。
顾青未这时没空注意顾青澜的心理活动,要是让她知道顾青未在想些什么,她指定得抓狂。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和姐妹们一起泛舟游翠湖,竟然就遇到了落水之人,当然了,她更没想到的是,她们好不容易将人救起来了,而那被救之人,竟然是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的……
宁致远!
谁能告诉她,明明应该远在京城的人,为何一次两次的出现在清河县,而且还每次都被她遇见?
若是早知道今天会遇到宁致远,顾青未肯定会死守在未明居,一步也不踏出院门。
如果她今天没有出门,那是不是,这世间,从此以后就再不会有宁致远这个人?
想到这里,顾青未心里又是一紧。
前世在定国公府生活了近四十年,顾青未对定国公府的情况自然十分清楚。
定国公宁景虽然尚了公主,但半点也没有影响到他在朝中的地位,早些年边关还不太安稳的时候,宁景昌手里是握有兵权的,后来随着大周朝日渐稳固,边关没了骚乱,宁景昌便主动交还了兵符。
正因为他的这个举动,反而更让当今皇上认为他是个不贪慕权势的,不仅更看重了他几分,还将极为重要的锦衣卫都交到了宁景昌的手里。
锦衣卫自成立之初就是皇帝的耳目与爪牙,当今皇上能让宁景昌掌锦衣卫,足见是将他视作心腹中的心腹看待的。
被皇上重用,又是锦衣卫指挥使,宁景昌及定国公府的人出门在外时身边都会有锦衣卫保护,在这种情况下,定国公府的独子竟然落了水,而且还差点被溺死,叫顾青未如何能不震惊?
宁致远乃是位高权重的定国公宁景昌与皇上亲妹安平长公主的独子,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会发疯吧?
直觉的,顾青未知道这件事必定牵扯甚广。
若按顾青未的心思,她是半点也不想与这些争斗扯上关系的,在看清楚被救之人是谁后,她简直恨不得将宁致远再推回水里,好假装从来没与他遇到过。
当然了,她也确实如此做了。
不过,看了看已经晕过去的宁致远,顾青未到底还是没再做出什么过激之事。
前世的宁致远确实是个让她深恶痛绝之人,可再怎么说,他虽然风流了些,红颜知己多了些,却也是罪不致死的。
顾青未心里转过这许多念头的时候,顾家其他姑娘也都反应了过来,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几眼,又互相低声讨论了一句,顾青容便突然道:“七妹妹,这人,你认得?”
听顾青容如此一问,除了顾青澜以外,其他人都疑惑地望向顾青未。
她们可没忘记,在看到这少年的容貌时,欢姐儿在将人重新推下水之前,可还说了句“是你”。
顾青未于是僵了一张脸。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可现在,她想说不认识,是不是已经晚了?
所以,顾青未最终仍僵着脸点了点头。
见顾青未点头,众人倒也没继续追问她是何时认识这落水少年的,正好这时船娘已经将画舫靠了岸停了下来,一行人便忙招了等在岸边的顾家护卫们前来抬人。
不过……
要将人送去哪里,这是个问题。
便似是形成了惯性般,遇到不能拿主意的事,众人便再次齐刷刷的对顾青未行注目礼。
顾青未其实很想说一句“把他扔这里”,她早就不想再与宁致远有任何关系,阴差阳错救了他也就罢了,还得操心要将人送去哪里,无论怎么想,这也是件令她感到憋屈的事。
但,再怎么憋屈,顾青未最后说出口的,却是……
“将人抬回府里,立即着人去请了大夫先行回府候着。”
顾青未的话引来众人的惊讶。
顾家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她们只不过是凑巧救了这少年,竟还要将人抬回顾家去?
而其中最惊讶的,便是当初亲眼见过顾青未与宁致远之间不对盘的顾青澜。
以她所见,欢姐儿待这少年分明是恨不得离得他远远的,为何竟还愿意将人带回府去?(未完待续。)
第113章 救
顾青未当然不可能没看到几位姐姐的诧异,将宁致远带回顾府,她也是很是咬牙切齿了一番才下的决定。
宁致远前后两次出现在清河县,五年前他也不过十一岁,显然不可能是独自一人来的清河,这次,想必也不会例外。
以宁致远的身份,他出事了必定是件大事,若是她们没碰到他倒也罢了,偏偏她们不仅救了他,还让许多人看到了,要是随便将宁致远丢在哪里,万一在这之后宁致远出了什么事,顾家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
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一个是当今皇上的心腹,另一个则是亲妹妹,这两人自然会牢牢的站在皇上这边。
而当今皇上,不,应该说是大周朝皇室,想削弱世族实力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若真让他们找到这样一个天然的借口,只怕她们一时好心的救人之举,便要给家族带来极大的打击。
顾青未毕竟不是真的十来岁的小姑娘,她行事不可能只顾自己的意愿,所以哪怕再怎么不甘愿,甚至将后槽牙都挫得咯吱响,她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重重点头,顾青未沉声道:“是的,将他带回府。”
即使有人觉得不妥,但许是对顾青未有了习惯般的信任,最终也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于是,昏迷之中的宁致远,就这样毫无知觉的被顾青未等人带回了顾家。
一行人一进了家门,就立即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家门槛高,这是不错,但对于她们这些自幼成长于此的人来说,这里是她们嬉戏玩耍的地方,平时在府里,虽然要守的规矩不少,但无疑她们都是自在的。
可今天……
才进了大门,就在府里看到了不少生面孔,往来的顾府下人看到她们,也都只是匆匆行了礼就又走开了,整个顾府,这时似乎都笼罩了一层异常的紧张气氛。
发生了什么事?
顾青未心中一凛。
她们才在外面救了宁致远,家里就有了这等异变,莫非是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找上门来了?
但先不说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的动作有没有这么快,就算他们的消息真的如此灵通,赶在她们之间找上了顾家,但她们又没做什么加害宁致远的事,反而还救了他一命,就算有那些利益之争,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也不应该有这等反应才是。
问了门房大夫是否已经进了府,却得了一个大老爷请了好几位大夫入府的回应,顾青未心里一沉,第一个反应是是不是老太太出了什么事,但看门房的脸上并无什么紧张之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吩咐人将宁致远安顿好,又着人将府里的大夫请一位过来替宁致远看看,顾青未这才与姐妹们入了内院。
回到未明居,顾青未首先便招来留在府里的秋岚,询问起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秋岚对顾青未自然是知无不言的,她的声音里甚至还有些兴奋,“主子,您与几位姑娘出门了,可不知道今天大老爷外出时救了一对落难的夫妇!”
落难的夫妇!
只听这几个字,顾青未便有种熟悉感,心里也跟着咯噔一声。
果然,下一刻,她便听到秋岚的声音:“大老爷才将那对受伤的夫妇带回府不久,就有些凶神恶煞之人找上了门,说是什么要大老爷将他们的主子交出来。”
说到这里,秋岚便有些不忿来,“什么交出来,那般恶形恶状的,就像咱们大老爷做了什么对他们主子不利的事一般,也不想想要不是有大老爷好心,他们就只能替他们的主子收尸了。”
“好在后来那对夫妇清醒了过来,这才将那些人给喝退了,否则看他们的样子,怕也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守在府里了。”
“姑娘您可知道这对夫妇的身份?”
顾青未有了预感,只觉一颗心都似要跳出来般。
“这对夫妇的身份大老爷倒也没有刻意瞒着,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定国公与安平长公主!”
秋岚一家都是顾家的家生子,在他们一家人眼里,顾家便是他们的天,但骨子里,他们对兵权也是保持了相当的敬畏的。
听完秋岚的话,顾青未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这也真是够凑巧的,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遇难被父亲所救,她们这些姐妹去翠湖泛舟,却又将宁致远给救了。
敢情他们这一家子还在顾家团聚了?
顾青未敢肯定,前世并未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身边尊贵,平素鲜有机会离开京城,若是前世时他们也如今天这般被救到了顾家,就从进门时发现的那些锦衣卫的作风来看,那时的她不可能半点异常都没感觉到。
可为何,这次事情有了这样大的改变?
宁家人,又是因何不只一次来到清河县?
与她有关吗?
或者说,与她重生以来改变的这些事有关吗?
顾青未百思不得其解。
她站起身,问明了父亲顾锦源安顿好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之后就去了书房,便一路寻了去。
顾锦源这时其实也正在暗地里揣测宁景昌夫妇来清河县的目的,以及他们又是如何遇险的,极有危机感的他甚至已经在思考着若是宁景昌借题发挥时,他该如何反击了。
然后,他便听到了“笃笃”的敲门声。
眉头微微皱了皱,顾锦源扬声唤了声“进来”,直到看到进来的是顾青未,皱着的眉头才会展开来。
“欢姐儿,你回来了,今天在外面可尽兴了?”顾锦源放下那些揣测,向顾青未露出笑容。
顾青未微微摇头,没等顾锦源继续追问,便道:“父亲,听说您外出时救了定国公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很巧的是,女儿与姐妹们游湖之时,也救了一位落水的少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少年,应该就是定国公与安平长公主的独子宁致远。”
顾锦源先是惊讶,然后眼中便有了疑色。
他的欢姐儿,如何会如此熟知定国公府的事,竟然还知道定国公与安平长公主的独子名讳?(未完待续。)
第114章 远虑
狐疑地盯着顾青未看了好半晌,也没见顾青未脸上出现什么与心虚类似的表情,顾锦源倒也把心里那点疑惑给压了下去,转而说起今天救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一事。
“……原本看着只不过是对普通的落难夫妇,谁曾想,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定国公与安平长公主……”说到这里,顾锦源微微顿了顿,“若是早知道他们的身份……”
虽然顾锦源没有说完,但也足够顾青未知道他的意思了。
若是早知道是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他绝对不会是趟这浑水。
世族顾家,与娶了当今皇上亲妹的定国公府,他们可不是一路人。
顾锦源相信,易地而处,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若是有这样的机会也同样会巴不得给他添些堵。
想到这些,顾锦源是真的挺遗憾。
若是他今天没有外出,也没有遇到正被追杀的宁景昌夫妇,说不定这位当今皇上的心腹就能无声无息的死在这清河县了,真要是这样,想必京城也会乱上一阵子,没有了宁景昌这位能将,皇上只怕时刻都得担心边境处会不会发生异动,也就不会再有事无事的就念着要怎样对付顾氏等世族了。
不过,既然人已经救了,而且还到了自己府上,顾锦源就是再怎么不甘,也只能将那两位,不,现在是三位了,好好的给供着。
就如顾青未所想的那般,大周朝皇室越想找理由削弱世族实力,他们就越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冲顾青未点了点头,顾锦源道:“这一家子竟然都被咱们家的人给救了……欢姐儿,这件事你就不必再过问了,把人安置在府里就行,等他们醒过来自然知道离开。”
顾青未轻轻颔首,也心安理得的将事情都交给父亲处置。
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是被人追杀,两人身上都受了不少伤,虽然尚无性命危险,但因为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只怕也醒不来,就算醒过来,短时间之内也无法挪动,所以这一家子想必还会在顾家呆上一段时间。
不过,顾青未这时却没功夫细想宁景昌三人到底为何会被追杀,她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她的亲事。
不得不说,宁致远的出现让顾青未有了种莫名的危机感。
虽然如今这种情况下,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不太可能提出与顾家提亲,但顾青未觉得,她应该有远虑了。
前世定国公府向顾家提亲本就是件很突然的事,但一直到现在,顾青未都没能弄明白为何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会让宁致远娶她。
或者说,是会让宁致远娶顾家的姑娘。
若说是为了利益,虽然看似有道理,但其实也说不通。
顾家是积年世族,而皇室则处心积虑的想要削弱世族的实力,就算身为皇上心腹的宁景昌的独子娶了顾家的姑娘,顾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娘而损伤到家族的利益。
宁致远为何娶她,顾青未想不透,但她很清楚一点,那就是这辈子她是再不想嫁给宁致远了。
原本她对自己的亲事还只是徐徐图之,但如今,她觉得,她得加快些速度了。
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在顾家当老姑娘,这五年来,顾青未也考察过不少与她年纪相当的少年郎,但最让她满意的,无疑还是舅舅家的表哥秦明。
家世与她相当,又是秦氏嫡次子,就算嫁过去也不用担那宗妇的重担,只需要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行了,公公婆婆还是对自己极为疼爱的舅舅舅母,至少不用担心会受婆婆的搓磨。
这样好的亲事,可不容易找。
就算顾青未也许一辈子都只能将秦明当成哥哥,但,经历过前世的几十年,她又岂会再去奢求那所谓的****?
这几年顾青未没少在秦氏面前提起秦明这个表哥,以秦氏的精明,她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异样。
不过,秦氏对此倒是什么也没说,但也不知秦氏是不是与秦家那边通了信,虽然秦明今年已经十八了,亲事却一直没有定下。
只是巧合,还是秦氏与卢氏已经有了默契?
顾青未也不能确定。
但,对这件事,顾青未其实有不小的把握。
秦氏是个最疼女儿不过的,考虑她的亲事时自然也会更加偏向她的意愿,在秦明确实是一个适合婚配的人选的前提下,秦氏有很大可能会如顾青未的愿的。
所以,才从顾锦源的书房里出来,顾青未就半点不停留的去了怡华院。
怡华院里,秦氏正面色严厉地训斥着耸拉着头的闵哥儿。
“……母亲是怎么嘱咐你的,明知道今天府里情形不对,你竟还敢到处乱闯,若是那时候你父亲再晚到一步,你以为那些人会对你手下留情?”秦氏一边训斥,一边伸出手点在闵哥儿的小脑袋瓜子上。
秦氏是真的生气,却不全是在生闵哥儿的气。
顾锦源出门不多时就救回了一对受伤的夫妇,没过多久,就又有些凶神恶煞的人找上门来,先是嚷嚷着要顾家把人交出去,后来也不知是出于何种考量,竟然也就默认了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在留在顾家的事实了,而且还一个个跟门神一般杵在顾家不肯走。
明明在顾家,驾子却摆得比谁都高。
若不是知道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的身份特殊,只怕秦氏早就让人将这些人丢出去了。
因为知道守着宁景昌夫妇的都是锦衣卫,唯恐出什么乱子,秦氏早早的就通知了各房好好约束下人,更是对向来调皮的闵哥儿耳提面命。
谁曾想,她越是如此拘着闵哥儿不让他去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养伤的院子,闵哥儿就越是好奇,在她面前应得好好的,但她才一转身,闵哥儿后脚竟然就偷偷溜去了那个防卫森严的院子。
然后,没有任何悬念的,闵哥儿就被那些锦衣卫发现并逮住了。
一想到自家被宠着长大的小儿子,竟然跟只兔子一般被那锦衣卫提溜在手上手足乱舞的蠢样子,秦氏就忍不住心里有气,偏生那些锦衣卫还就揪着这点小事不放,若不是顾锦源及时出现,只怕闵哥儿也讨不了什么好。(未完待续。)
第115章 坦言
秦氏处理起顾府内务可以用精明强势来形容,就算是顾氏宗亲时不时的就为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找到她这个顾氏宗妇,她也总能游刃有余的将事情处理好。
秦氏唯一的软肋,也许就是几个儿女了。
哪怕她平时怎么为闵哥儿的顽皮而头疼,但这毕竟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骨肉,她自己可以训斥可以惩罚,却绝不会允许旁人欺他一分。
更何况,还是被那些走狗一般的锦衣卫所欺。
是的,在秦氏眼里,那些在京城叫普通百姓、朝中官员都不敢惹的锦衣卫,也就只不过是大周皇室的走狗罢了。
出生于世族秦家,又嫁的是同为五姓七望的顾家,哪怕是面对大周皇室公主,秦氏也不会有半点的底气不足,更何况这些锦衣卫。
对闵哥儿不听话的生气,以及对这些锦衣卫居然在顾家妄为的愤怒,这些结合到一起的后果,就是才从每天习字中解脱出来的闵哥儿,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又只能被拘在院子里。
顾青未就是这时进来的。
一看到顾青未,原本耸拉着脑袋的闵哥儿双眼立即就放亮,小跑步来到顾青未跟前,又伸出白嫩的小手牵住顾青未的衣角,一双溜圆的眼中明显带着求助之意。
即使闵哥儿年纪尚幼,但他也知道,最能劝动母亲的,永远都是姐姐。
顾青未心里本有些沉重的,看到闵哥儿这副样子,那些沉重也立马一扫而空,她拍了拍闵哥儿的头,严肃地道:“闵哥儿,这件事母亲没有说错,这次你确实胆大妄为了。”
虽然在秦氏及顾青未眼里,锦衣卫着实算不得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但这些锦衣卫在京城向来是横行惯了的,若是一时没收住手,真的伤到了闵哥儿,纵然之后能给他们些教训,到底也是于事无补。
被顾青未这样一说,闵哥儿嘟了嘟嘴,但到底是没了先前的不服气。
秦氏见状便是一笑,“欢姐儿,这小浑球也就最服你的管教。”
顾青未笑了笑,又道:“前儿个你不是说想吃冰酪吗,我特意让画屏做了些拿过来,”然后转向秦氏,“母亲,只是小半碗,不会对闵哥儿的身体有碍的。”
闵哥儿于是眼巴巴地看向秦氏。
秦氏一时间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起来,“行了行了,你们姐弟情深,合着只有我这做母亲的不讨喜是吧?”
然后挥手让闵哥儿去一边吃冰酪去了。
待闵哥儿欢呼着去了外间,顾青未才看向秦氏。
到了现在,顾青未已经不想用那么些迂回婉转的法子让秦氏发现她的心思了,所以她决定向秦氏坦言自己的想法,“母亲,您看我今年也已经十四了,不知道母亲对女儿的亲事是如何打算的?”
秦氏没想到顾青未会说起这个,而且还是以这样半点不羞涩的说出来。
想起这几年欢姐儿时不时的总会在自己面前提起秦明,秦氏略一沉吟,便试探着道:“欢姐儿,你可是……相中了你秦明表哥?”
顾青未面不改色地点头。
秦氏心里于是很有了几分复杂。
事实上她早就对此有些察觉,但又总觉得她的欢姐儿自幼聪敏灵慧,应该不太可能会对秦明那种天真的少爷动了心思,所以一直以来都下意识的绕过这个可能。
但另一方面,秦氏又唯恐顾青未是真的有这样的心思,所以这几年在与娘家通信时,偶尔也就暗暗向大嫂卢氏点了几句。
卢氏也是个有心的,虽然没能确定此事,但这些年也真的没有替秦明定亲。
要知道,身为未来秦家主人的亲弟弟,秦明的亲事可不知道被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惦记着,卢氏能为了一个可能而做到这一点,也足以让人看出她对秦氏这个小姑的看重,以及对顾青未嫁给秦明是多高兴了。
秦氏面色复杂地看着已经长得与自己差不多高的顾青未,明明不久前她仿佛还是那个被她抱在手里的小粉团子,现在却已经开始考虑起自己的亲事了。
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秦氏抚着顾青未的发丝,“欢姐儿,其实,母亲并不希望你嫁给明哥儿,倒不是明哥儿不好,明哥儿心思纯净,为人又热忱,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可他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真要嫁给他,只怕你以后也会受不少的委屈。”
只怕,就算为他受了委屈,他也不会察觉到。
秦明是秦氏娘家侄儿,秦氏自然不会不喜欢他,可若是拿看女婿的眼光来看他,秦氏却是不满意的。
在秦氏眼里,秦明自己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欢姐儿若是真的嫁了他,得不到多少来自丈夫的关心爱护也就罢了,只怕欢姐儿还得时刻照顾着他。
这样一想,秦氏自然是不乐意的。
不过,这嫁人毕竟是一辈子的事,秦氏也是过来人,她当然也希望顾青未能嫁一个她自己乐意的人。
而,欢姐儿心里的那个人,是明哥儿?
无论怎么想,秦氏也不认同这一点。
握着顾青未的手,秦氏又道:“欢姐儿,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必须得三思才行,若你是个天真活泼心思纯净的,母亲自然不会阻挠你,可……”
秦明活泼开朗,适合他的女子,自然就该是这样的。
重生后的顾青未当然不可能再天真活泼,更不可能心思纯净,有好几次,秦氏看到她与秦明站在一起,半点不似只相差了三四岁的表兄妹,反倒像是隔了一辈那般。
这样的两个人,真的能成为夫妻?
哪怕已经从顾青未的眼里看到了坚定之色,秦氏仍觉得一点也不真实。
顾青未知道秦氏有什么样的顾虑,她回握着秦氏的手,轻声道:“母亲,您担心的我都知道,明表哥性情率真,这并不是坏事。”
至少,她不用成日里猜枕边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与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应该会很简单吧。
顾青未想。(未完待续。)
第116章 醒来(月票120+)
哪怕顾青未如此态度鲜明的表了态,秦氏仍有犹豫。
秦氏自己就是从秦家出来的,所以她对秦家的情况不可谓不了解。
五姓七望这几大世族,除了顾家有明确的家规,要求顾氏子弟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其余几家可没有这样的说法,就算是秦氏的父亲,后院里的妾室可也从来没少过,秦氏就有好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
就说顾青未的大舅,秦氏的长兄,除了卢氏这个正室之外,也是纳了妾的。
秦明虽然性子简单,但生长于这样的环境之下,将来指不定院子里也会添人,她若是真的依了欢姐儿的意思让她嫁过去,将来欢姐儿岂不是又要受不少的委屈?
秦氏自嫁到顾家来之后,从未经历过许多女子都深为痛恨的妻妾之争,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对此一无所知了。
那种必须与别的女人争夺自己丈夫的心情,只要稍微一想,就足够让她难受了。
这个年代要求女子温良恭顺,做正室的在将内宅打理好之余,更是不可因那些玩意儿般的妾室通房而嫉妒,否则便被视为犯了七出。
可是,若真的将夫君放在了心上,又怎么可能眼看着他亲近别的女人而没有任何反应?
秦氏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去经历这样的痛苦。
“欢姐儿……”她还想再试图打消顾青未的念头。
顾青未轻轻一笑,她道:“母亲,我好像从来没与您说起过这些,但我真的认为,也许这辈子,我也不太可能像您待父亲那般,将一个男子放在心上,所以对我来说,嫁给谁其实都无足轻重,若不是知道您和祖母父亲都不可能任我呆在家里做老姑娘,我是真的宁愿就这样一辈子呆在府里的。”
“既然如此,嫁给谁又有什么不同?您也不用担心我会因为明表哥将来可能会纳妾而痛苦,不会的,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出嫁女子的身份,至于那个名义上的夫君是何人,他性情如何,是否会纳妾,这些都并不重要。”
“既然,不是明表哥也会是其他人,那,选明表哥又如何不可以?至少,我对明表哥还算得上熟悉。”
听完顾青未这番话,秦氏心神俱震,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女儿很有几分早慧,但她却不知道,她的女儿,竟然已经将这些事看得如此透彻了。
可是,她的欢姐儿明明是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为何却像是历经世事的老妇人一般暮气沉沉。
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对女儿的关心太少了吗?
秦氏想到这里,心里便是一恸。
这么多年处理顾氏一族那些琐碎的小事都得心应手的秦氏,第一次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她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她的欢姐儿打消掉这些消极的念头。
“欢姐儿……”到最后,秦氏也只如此喃喃唤了顾青未的乳名。
顾青未被唤得心里也跟着一酸。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将这些话说与母亲听,让母亲为了她而伤心。
“母亲,”顾青未道,“您不必如此,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有人将那儿女情长视作生命,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女儿只不过是后者罢了。”
但秦氏听了却半点都没被安慰到。
她想不明白,欢姐儿在顾家长大,顾家的家风极正,除了三房和七房的例外,其他房头都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却为何会让欢姐儿不知不觉间就有了这样的观念?
但最让秦氏无力的,却是她清楚的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可能扭转欢姐儿在这件事上的认知。
自己生的女儿,秦氏哪里能不了解,纵使此时的顾青未面容恬淡平和,但她如何能看不出她眼底的坚定?
母女俩对视了许久,最终,却是秦氏先转开头。
“欢姐儿,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那,母亲成全你。”
说完这句话,秦氏浑身的力气都似被瞬间抽尽了一般,只能软倒在罗汉床上。
并不是她就真的对秦明满意了,而是以欢姐儿如今的心态,只怕还真的不在乎她嫁的是谁,既然如此,与其让欢姐儿嫁去其他人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受委屈,还不如就让她嫁去自己的娘家。
再怎么说,她娘家的长兄与长嫂都极为喜爱欢姐儿,想必也会好好照顾她。
明明女儿的亲事已经初步定了下来,但秦氏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
顾青未也知道秦氏现在的心情,静静在秦氏身边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了怡华院。
就在顾青未走出怡华院的同一时间,被安置在外院的宁致远,蓦地睁开了眼。
宁致远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在梦里,他终于走完人生的最后一个瞬间,在他以为他会就因完全不存于世时,却离奇的回到了初生之时,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曾经的自己走着曾经走过的路,做着曾经做过的事,说着曾经说过的话。
直到……
直到父亲母亲因为洞虚道长的一席话,而决定带着他去清河。
在清河县,十一岁的宁致远第一次见到了九岁的顾青未,还被欺负得差点没哭出来。
只是这样想想,宁致远的嘴角就忍不住轻轻上扬。
如果,这些是真的,那,该是多么美好啊。
轻轻摇了摇头,宁致远眼中闪过自嘲。
他许是真的就要离开人世了,否则又怎么会做这种离奇的梦?
也许,对欢颜来说,没有了他,她反倒会活得更自在。
眼中一黯,宁致远手肘往后一撑,准备坐起来。
自从病重,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坐起来过了。
没有预想中的艰难,手肘只这样轻轻一撑,宁致远便顺势坐了起来,然后,他便突然愣住了。
轻松,健康,这些感觉已经离开他许久了,久到他甚至都想不起来具体的时间,可现在,他却重新感受到了。
心神一震,想到某个荒诞的可能,他猛地将双手伸至眼前……
盯着眼前这双手看了许久,又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好半晌,宁致远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捂住脸。
然后,那微留了缝隙的指缝之间,便渐渐有了湿意。(未完待续。)
第117章 盼哥儿(看作者感言)
安平长公主楚静姝睁开眼时,只着了一袭白色中衣的宁景昌正倚在床头沉思。
似是察觉到了来自妻子的注视,宁景昌蓦地回头,儒雅却又不失英气的面上于是便自然而然的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楚静姝三十四五的年纪,但平时看着也不过二十七八,这时因失血过多,一张脸显得有些煞白,却也无损于她的美丽,反而还增添了几分柔弱的意味。
“夫人,你醒了。”宁景昌柔声道。
这样柔和且满蕴了关心的声音传入耳中,哪怕身体上仍有痛楚,楚静姝不自觉的也跟着有了笑容。
但下一刻,这笑容却蓦地尽数敛去,换上了紧张与担忧,楚静姝紧紧抓住宁景昌的手,疾声道:“老爷,咱们是被何人救了?盼哥儿呢,咱们的盼哥儿呢?”
没等宁景昌回答,楚静姝眼中便多了些哀痛。
五年前他们就来过一次清河,所以这次也并未带太多人保护,毕竟,比起京城来,清河县确实是个小地方,在这种地方安全当是无虞才是。
原本他们是走的陆路,但因为独子宁致远没坐过船,所以最后一段路便打算改走水路。
没想到在岸边登船时,却突然被一伙身份不明之人刺杀,情急之下,还没来得及登船的宁景昌与楚静姝带了大部分人挡住刺客,而宁致远则在仅有的一名护卫保护下乘船仓惶逃走。
但楚静姝昏迷之前分明记得,那伙刺客是有分出人手去追宁致远的。
她的盼哥儿,今年也只不过十六岁,难道……
这样一想,楚静姝眼神都开始涣散起来。
自从生下宁致远以后,这么多年来她就再没有过身孕,从前还会期待再有个儿女,但这些年下来,她也早就接受了自己这辈子只会有这一个儿子的事实。
若是她的盼哥儿出事了……
只这样想想,楚静姝都觉得痛不欲生。
好在,宁景昌的话及时传了过来。
紧紧握着楚静姝的手,宁景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道:“静姝,不要担心,盼哥儿没事,他已经被人送到咱们旁边的屋子里休息了,他没事,只是呛了些水。”
心里紧绷的那根弦蓦地就松了下来。
这样一紧一松,楚静姝只觉浑身都酸软难耐。
宁景昌见状忙扶着妻子躺下来,又细细替她掖了被角,这才说起原委来。
“救我们的是清河顾氏的顾锦源。”宁景昌道。
楚静姝双目一凝,“怎么是他?莫非……”
知道楚静姝在想些什么,宁景昌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与他,与顾氏无关。”
说到这里,宁景昌突然笑起来,“想必这位顾氏掌舵者现在是恨不得没有救咱们,若是当时知道咱们的身份,指不定他就会站在一边亲眼看着咱们咽下最后一口气。”
定国公府本就是当今皇上最忠诚的臣子,与顾氏这等世族自然只能是两个阵营的,在知道他们身份的前提下,顾锦源见死不救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哪怕仍担心着儿子,楚静姝听了这话面上也有了笑意,“那盼哥儿呢,也是被这位顾家大老爷所救?”
“这倒不是,不过说起来,咱们一家与这顾家倒也颇有缘分,盼哥儿逃走后又落了水,正好被游湖的顾家几位姑娘给遇到了,这才得救,否则……”
剩下的话宁景昌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楚静姝于是一阵后怕。
哪怕他们定国公府注定不会与顾家站在一起,但此刻她却是无比感谢着顾氏上下的。
她不能想象,若是只有她与宁景昌获救,宁致远却落水而亡,她要如何活下去。
“无论如何,这次都该好好感谢顾家……”好半晌,楚静姝幽幽道。
宁景昌点了点头,神色颇为认真。
见宁景昌也认同这点,楚静姝于是不再说这些,转而问起宁致远的情况,“盼哥儿可醒了?我想见见他。”
做母亲的心都是如此,哪怕明明已经从宁景昌嘴里知道儿子没事,却也总忍不住想要亲眼确认一下。
她的盼哥儿从小就没吃过苦,经历了这样一场生死变故,会不会被吓着?
这样想着,楚静姝一时之间便有些按捺不住了,伸就掀开薄被便要下床。
宁景昌连忙阻止她,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夫人,你受伤颇重,现在可不能胡来,反倒是盼哥儿,虽然呛了些水却及时被救,并无大碍,他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你要实在担心,我这就让人把他带过来。”
楚静姝连连点头。
她受的伤确实不轻,只这样一个平时再容易不过的动作,却带来一阵的头晕目眩。
待那晕眩感好不容易过去,楚静姝便看到了坐在她床头的宁致远,房里不见了宁景昌,也不知是不是想让他们母子好好说说话。
一头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一张尚未完全脱离稚气的脸格外的苍白,但即便是如此,也丝毫无损其隽秀。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见了这样出色的儿子,楚静姝心里仍有了不合时宜的骄傲。
这是她的盼哥儿。
“母亲。”宁致远行了礼,低声唤道。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楚静姝总觉得,宁致远较从前有了些不同之处,就连那明明与以前一致的声音,似乎也都透着些别样的意味。
因这个认知而微微怔了怔,但随即,楚静姝仔细将宁致远打量了一番,又将这个念头甩开,她伤的又不是脑子,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呢?
这分明,还是她的盼哥儿。
拍了拍床沿,示意宁致远坐下来,待眼前的少年顺从地低头坐下,楚静姝才语带关切地道:“盼哥儿,你怎么样了,身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要不要再请个大夫?”
在楚静姝看不到的地方,宁致远低垂着的双眼里原本只有一片如海般的沉静,但这时却迅速闪过几许窘迫。
“母亲,儿子无碍。”然后,憋了许久,宁致远到底没能忍住出声抗议,“……不要叫我盼哥儿。”
原本还有几分担心的楚静姝闻言笑出声来,心里的担心就此一扫而空。(未完待续。)
第118章 急切
说起来,宁致远的名字也是有说法的。
身为定国公府的独子,未来的定国公,宁景昌与楚静姝的儿子自然是要姓宁的,楚静姝名字里又有个“静”字,宁静以致远,所以当年宁景昌与楚静姝就给儿子取了这个名字。
至于那被宁致远百般抗拒的乳名盼哥儿……
说起宁家,在整个大周朝都是煊赫至极的人家。
太祖皇帝打天下时,举世公认有两人立下了无人能比的彪炳战功,而更让人感慨的是,这两人还是一对亲兄弟。
这,便指的是宁家的两位老太爷了。
老定国公名为宁建业,其弟宁建功,亦被封了世袭罔替的安国公,两人还有一妹,嫁与当年还未发迹的太祖楚怀宇,便是大周朝的开国皇后宁怡玉。
到了宁景昌这一代,宁景昌又娶了安平长公主为妻,宁家的富贵便达到了鼎盛之时。
一门双国公,出过一位开国皇后,娶过一位公主,这样的人家,哪里能不让人仰望。
定国公府与安国公府毗邻,两府甚至还开了一道门互通,长久下来,两府的人便称定国公府为东府,安国公府为西府。
安国公府如今的声势较之定国公府来说稍弱,却有一样是远超定国公府的,那就是子嗣。
若用树来比喻两府的人丁,那安国公府无疑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而定国公府……
那就是一棵根正苗直,却没有任何枝桠的小树苗了。
两代单传,这可不是说笑。
在这样的情况下,楚静姝嫁到定国公府之后自然便有了替定国公府开枝散叶的紧迫感。
好在,过门之后不到一年,楚静姝就有了身孕,而且还一举得男。
只有一个儿子当然显得人丁单薄了些,尤其是与西府相比。
所以楚静姝理所当然的就希望再生下儿女,因为这种期盼,在为宁致远取乳名时,楚静姝力排众(其实也就宁景昌一人)议的,就取了个盼哥儿。
意思是期盼,盼弟,盼妹……
对于这个乳名,宁致远幼时倒是极为喜欢的,一叫准应声儿,但自懂事以来就开始深恶痛绝,因为他的强烈反对,这几年楚静姝倒是很少这样叫了。
眼下听到宁致远如此一说,楚静姝心里那点淡淡的怪异感自然也就烟消云散。
事实上,若是宁致远知道方才楚静姝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一定会为自己母亲的敏锐而叹服。
知子莫若母,也便是如此了。
哪怕他还是宁致远,但却已不再是十六岁的宁致远。
这时的宁致远,他无比庆幸着这一点。
回到了所有事都尚未发生过的时候,那么,前世的那些遗憾,悔痛,是不是就都能避免了?
在宁致远想着这些的时候,楚静姝正紧紧抓着他的手说着这次的刺杀事件,“……也不知是何人竟敢让人刺杀咱们,这件事你父亲已经在着手去查了,若是叫本宫知晓那幕后黑手……”
身为当朝长公主,楚静姝可并不是在宁景昌与宁致远面前的那般平和。
冷哼一声之后,意识到不应该在宁致远面前说这些,楚静姝便转移了话题:“这次可得好好谢谢顾家人,若不是他们出手相助,只怕咱们一家万无幸理。”
锦衣卫确实个个是好手,但他们此次离京并未带太多人手。
宁致远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也低头沉思。
被人刺杀,这样的事是前世没有过的,当然了,前世时他们一家也没在这个时候来清河县。
救父亲母亲的是前世的岳父,救他的是……欢颜?
印象中,被救上来的时候,他曾于恍惚中睁开眼,似乎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欢颜?
只要一想到自己与顾青未已经打过照面,宁致远的心跳就“咚咚咚”的加快起来。
在他重生前,十一岁的宁致远也曾意外见过顾青未一面,还曾被欺负得差点哭出来,但对现在的宁致远来说,那其实并不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而只是一段记忆而已,难免不够深刻。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就在顾家。
他随时有可能见到他想念的人。
宁致远甚至有些按捺不住的着急起来。
随后,察觉到自己的急不可耐,宁致远蓦地怔了怔。
他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了,虽然表面上看他今年才十六岁,可实际上芯子里却是个近花甲之年的垂垂老者,在这样的年纪,他本应该如海般沉稳才是。
上一次他这样的急切,是在何时?
啊,他想起来了,上一次是当年欢颜生产时,哪怕他那时与欢颜的关系早已降至冰点,但只要一想到一个融合了他们共同血统的孩子就要出世,他仍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他急切的想要赶回去,想第一个看到自己的孩子。
但是……
宁致远眼中黯了黯。
还好,他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说起来,五年前来清河县的时候,我就准备拜访顾家的,这满清河县,也唯有顾家的女儿能配得上咱们……”说到这里,楚静姝含糊的将下面几个字略过,“如果洞虚道长所说的那个人真的在清河县,我倒希望她就出自顾家。”
说这些话时,楚静姝明显有几分不甘。
她的儿子在这大周朝,也就只比宫里的皇子要略低一筹而已,却……
可洞虚道长的话就连当年的太祖皇帝也深信不疑,当初征战天下时,若不是有洞虚道长的算无遗策,楚氏一族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就打下这大好河山。
楚静姝自己就出身于楚氏皇族,对那位高深莫测的洞虚道长,她亦不得不叹服。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带着宁致远来到清河县了。
“盼……致远,母亲想见见顾家的几位姑娘,一来感谢她们救了你,二来,万一那人真的就在她们之中呢?”
说这句话时,楚静姝并未想过能得到来自宁致远的回应,因为此前宁致远对此事一直是极为排斥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宁致远不仅有了回应,还意外的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未完待续。)
第119章 命定(月票140+)
洞虚道长,在京城,这是一个只有地位最高的那一部分人才知道的名字。
出生于宁家,前世又做了几十年的定国公,宁致远对这个名字当然不会陌生。
洞虚道长是什么时候出世的,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当年太祖楚怀宇与老定国公宁建业、老安国公宁建功一起打江山时,也不知道何时,这三人之外就多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怪模怪样的道士。
这便是洞虚道长了。
楚氏一族能那般快的就推翻前朝,将江山一手掌控,洞虚道长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在那些经历了前朝覆灭的老将领记忆之中,洞虚道长与其说是楚家军里的智囊,其实更像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他算无遗策,他给的任何意见就算当时有人有异议,但最后却都被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如果没有洞虚道长从旁相助,就算楚氏一族最后也能打下江山,但那时间必定至少往后推上十年,伤亡更不知道会多多少。
没有人知道,为何洞虚道长一个方外之人会辅助太祖打天下,但洞虚道长不说虚言,却是所有人都认同的。
除了出谋划策,洞虚道长批命算卦亦是奇准无比。
所以,当这一世年幼的宁致远将自幼的梦境以及梦中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告知楚静姝时,楚静姝第一时间就决定带着宁致远去见洞虚道长。
翻遍这一世六岁时的记忆,宁致远回想起了当时见到洞虚道长时的情景。
在母亲的带领下,宁致远见到了留着长髯,身形清瘦,一双眼尤其清澈有神的洞虚道长。
只看了宁致远一眼,洞虚道长便轻“咦”一声,“此子命格……”
楚静姝心中一紧,指甲狠狠掐进手心,“道长,可是犬子有何不妥之处?当要如何化解?”
“竟是个双命人……”洞虚道长这句话说得极轻,轻得楚静姝和宁致远都没听清楚,听到楚静姝的追问,他轻轻摇了摇头,有些高深莫测地道,“公主莫急,令公子并无不妥之处,只不过……”
“不过如何?”楚静姝心中先是一松,然后因为这个“不过”二字又是一紧。
洞虚道长也不卖关子,“看令公子面相,此生都是数不尽的福泽连绵,但在姻缘上,只怕会几多坎坷,若是找不到命定之人,只怕注定就要孤老一生。”
姻缘?
楚静姝皱眉。
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她的盼哥儿不过六岁大,竟然就被洞虚道长断定将要孤老一生?
这如何能行?
身为定国公府的独子,若是宁致远真的孤老一生,定国公府岂不就要断了香火传承?
就算撇开这些香火传承之事,仅以母亲的身份而言,楚静姝也不愿自己的儿子孤单一世,他们做父母的总有一天会走在孩子前面,宁致远又没个兄弟姐妹,若身边无人陪伴着,那该是何等的孤苦?
好在,听洞虚道长的意思,这件事尚有转机的余地。
“道长,这命定之人,又有何种说法?”楚静姝心焦的追问。
洞虚道长抚了抚颔下美髯,微微一笑:“命定之人,意思就是令公子姻缘所系之人,若是不能与这命定之人结为连理,令公子此生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随后,在楚静姝的再三恳求之下,洞虚道长起了一卦,然后给出了一个地名。
清河。
“公主带着令公子去此处寻觅一番吧,若是有缘,总会相见。”
这番话说完,洞虚就招了小道士送客。
楚静姝那时仍疑惑不减。
只给了一个地名,连那命定之人的特征都没有,就算见到了又能如何?
可再怎么疑惑,在再次求见洞虚道长未果之后,楚静姝与宁景昌仍决定带着宁致远去清河县碰碰运气。
这也就是五年前以及这次清河之行的因由了。
事实上,一直到现在,楚静姝都仍对这命定之人摸不着头脑。
放在从前,宁致远对这种空口白话是极为抵触的,他才不信找不到那什么命定之人他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可是,现在在这里的,是有了未来四十几年记忆的那个宁致远。
宁致远对洞虚道长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他能重生,本就证明了洞虚道长并非凡人。
更何况,洞虚道长也没有说错,如果他注定要重生,那么,带着前世的记忆,若是不能再与当初的那个人结合,他是真的宁愿孤独终老。
若是连他的重生都不能改变他与欢颜之间那令人心痛的状况,那他的重生又有何意义?
倒不如孤独终老。
而且,他也不是没有尝过孤独终老的滋味。
前世的他,纵然有着人人称颂的正室,后院里更有不少妾室,可在他内心最深处,他始终都是孤独的。
细数他与顾青未之间的一切,那些错与对到底要落于何处?
也许,错就错在他们都太年轻,也错在他们都太过骄傲。
还好,如今的他不会再有因年轻气盛而做出无法弥补的错事那一天,他也再不会因为欢颜的刻意抗拒就真的与她渐行渐远。
所以,对于楚静姝所说的,见一见顾家几位姑娘的说法,宁致远低声“嗯”了一声,“母亲,您想见就见见吧,不过……我想待在里间也见见她……们。”
楚静姝诧异地抬眼,“你也想见?”
不怪楚静姝会奇怪。
在此之前,宁致远一直对此事极为抵触,更对什么命定之人的说法嗤之以鼻,为何现在却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莫非也是感激顾家姑娘们的救命之恩?
这样一想,楚静姝倒也释然了。
在都经历过生死剧变之后,楚静姝对宁致远无疑更为纵容了些,虽然宁致远的要求其实有些出格,但顾家的姑娘对宁致远有救命之恩,就算是让他面对面的感谢她们也不为过,更何况还只是躲在里间不露面。
当然,更让楚静姝高兴的是,宁致远总算有了接受洞虚道长所言的迹象了。
只要找到那个命定之人,她这个做母亲的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担心优秀的儿子会孤苦一生了?(未完待续。)
第120章 拜访(继续看章节感言)
老太太和秦氏收到安平长公主楚静姝希望上门拜访的帖子时,都有些诧异。
宁家三口在顾家养了几天,待宁景昌与楚静姝的伤势好转了些能自己走路了,一家人就向顾家告辞,回了定国公府在清河置的宅子。
老太太与秦氏对宁家人都没什么好感,除开阵营不同的原因,也因为在他们养伤那几天,他们带来的那些锦衣卫凶神恶煞的行止。
在救命恩人家养伤还这般不可一世?
老太太与秦氏都是世族出身,又都嫁的世族之家,还都是一族宗妇,她们可不爱惯着人。
若不是宁家人刚遭遇了刺杀,这时候有些敏感,不好与宁家人闹翻了,又有顾锦源劝着,只怕老太太和秦氏早就忍不住让人将那些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的锦衣卫教训一番了。
锦衣卫是身手了得,可顾家每年花了大笔银子养着的护卫也不是软柿子。
若不是宁景昌与楚静姝醒来之后就约束了手下的锦衣卫,只怕一场冲突是免不了的。
老太太和秦氏都以为,宁景昌与楚静姝离开顾家之后,就不会再与他们有所交集了,毕竟他们一来不图宁家人有什么对救命之恩的回报,二来也不希望与宁家人有联系。
却不曾想,安平长公主竟然递了帖子要上门拜访?
而且,还特意点明希望见见顾家的几位姑娘,以谢她们对宁致远的救命之恩。
虽然帖子上措辞很是诚恳客气,但老太太和秦氏都觉得颇为怪异。
不过,安平长公主都按礼递了帖子拜访,不是决定与之撕破脸,老太太和秦氏也着实找不到理由来回绝。
于是,在递了帖子的第二天,宁景昌与楚静姝夫妇就带着宁致远再次踏入了顾家大宅。
宁致远想躲在里间偷偷见见顾青未的想法最终未能实现,那时的他们毕竟是在顾家,就算是楚静姝是长公主,但既然在顾家作客,按礼也当是主动拜访老太太或者秦氏,再经由老太太和秦氏见到顾家的姑娘,更别提宁致远还想偷偷躲在一边了。
一踏进老太太的延寿堂,宁致远的心跳就不断加速。
前世他是来过顾家的,也来过延寿堂见过老太太,在他接亲的时候。
只要一想到呆会儿就能正大光明的见到顾青未,宁致远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如此急切的想要见到顾青未,除了深埋心底的思念之外,也因为宁致远想要确认一件事。
他想知道,欢颜是不是如他一般有了之后几十年的记忆。
如果欢颜对前世之事一无所知,他必当穷尽一生之力待她好。
如果欢颜与他一样,以他所了解的她的脾性,只怕她会恨不得永远不要见到他,那,他该如何让她心甘情愿的再次嫁给他?
宁致远很茫然。
可是,不管怎样,既然他已经重生了一次,再怎么艰难,他总是要努力的。
在宁致远如此想着的时候,宁景昌夫妇已经与老太太、顾锦源和秦氏寒暄开了。
纵是私底下再怎么立场不一,总也得维持住表面上的平和,更别提宁景昌夫妇今天是专程前来道谢的,态度别提有多诚恳了。
略闲谈了几句,顾锦源就领着宁景昌去了外院,楚静姝和宁致远则留在了延寿堂。
按说宁致远已经十六岁,且是外男,是不应该留在内宅的,可楚静姝既然想满足宁致远那天的小小愿望,也就故意对老太太和秦氏的怪异目光视而不见,她们总不会开口赶人吧?
“……老太太,大夫人,这次遭此一难,若不是贵府大老爷和姑娘们,我们一家必无幸理,说贵府对我们一家恩同再造也不为过,无论如何,还请收下我们一家的谢意。”楚静姝的姿态放得很低。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楚静姝一个当朝长公主如此放低了身段小意恭维。
老太太与秦氏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然后秦氏笑着开口:“长公主客气了,就算是换了旁人,见了那些恶徒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只要有能力,也定是会出手相助的。”
楚静姝面上笑容不变,似乎对秦氏话中的推脱之意半点不曾察觉,在她的刻意装傻之下,屋里的气氛倒也能算得上热络。
过了许久,就在宁致远都要开始不耐烦时,楚静姝才道:“老太太,大夫人,怎么不见贵府几位姑娘?这次犬子能捡回一条命,也多亏了贵府的几位姑娘,如若不然,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个做母亲的只怕也会随他一起去了。”
“正好犬子也在,不如就把贵府几位姑娘请了来,也好叫犬子当面好好谢谢几位姑娘的救命之恩。”
宁致远精神一振的时候,老太太和秦氏却略微皱了眉头。
宁致远已经十六岁,早就到了该守男女大防的年纪,他来见老太太与秦氏倒没什么,毕竟她们都是长辈,可让他见顾家的姑娘?
楚静姝大致也能猜到老太太和秦氏是什么心理,忙道:“老太太,大夫人,犬子不是那等无礼之人,想见见几位姑娘也是着实感念几位姑娘的相救之恩,若不让他当面道了谢,只怕他日后都无法睡得安稳了。两位请放心,有两位看着,他断不敢有任何无礼的举动。”
楚静姝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若是仍然拒绝,那岂不就是摆明了在怀疑定国公府的家教以及定国公世子的人品?
哪怕老太太和秦氏确实不怎么信任宁致远,但这毕竟不能拿到面上来明说,于是只能差了延寿堂里的丫鬟们分别往各位姑娘的院子里去报信儿。
顾青未接到信儿时,正在未明居里绣一个荷包。
深蓝的荷包上面绣了一丛傲立的青竹,绣工或许不能算顶好,却将那丛青竹绣得极为有风骨。
荷包是被闵哥儿硬缠着要的,顾青未对这个前世不曾有过的幼弟本就极为宠溺,不过绣个荷包而已,自然不会推拒。
“祖母那里有何事?”放下手中已经快要绣好的荷包,顾青未问道。(未完待续。)
第121章 相见
来未明居送信的是延寿堂里的大丫鬟翡翠。
五年过去,从前老太太身边的紫苏、紫竹、紫云、紫菱四个大丫鬟早已经配人嫁了出去,然后从原先的二等丫鬟里提了四个做大丫鬟,翡翠就是其中之一。
能成为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翡翠当然不会是个愚笨的,至少,她是个极会看眼色的,知道七姑娘是这府里姑娘之中最得脸的。
冲着顾青未福身一礼,翡翠也不隐瞒,道:“回七姑娘,老太太那里有客到访,是以特意唤了七姑娘过去与客人见见面。”
顾青未轻“哦”了一声,也没继续追问,唤了画屏与秋岚过来替她更了衣,就随着翡翠一起去了延寿堂。
延寿堂里这时人可不少,除开老太太几人,各房的姑娘们也都尽数到场,便是出嫁归宁的顾青芙,也被请了来,毕竟,要说救宁致远的人,顾青芙也是其中之一。
五年过去,顾家各房姑娘们大多都到了待嫁的年纪,所以从今年开始,除了才七岁的顾青绘,其他人倒也再不用去荣庆堂里读书和学规矩了。
虽然延寿堂里人不少,但顾青未一跨进房门,第一眼就看到了立于楚静姝身后的宁致远。
在此之前,顾青未从未想过,她会这么快的就与宁致远如此正面相对。
如果早知道前来拜访的人就是楚静姝与宁致远,就算是装病,她也绝对不会离开未明居半步!
紧紧抿着唇,顾青未在秦氏身后低着头站定,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当成一根木头。
“这位是安平长公主,那天你们救回来的,就是安平长公主的独子,所以长公主与宁世子是特意来向你们道谢的。”老太太只这般简略的介绍了一遍。
顾家的姑娘们就没愚笨的,闻言哪里听不出老太太的冷淡,于是也都在与楚静姝行过礼之后闭口不言。
明明有这么多人,偏生屋里安静到了极点,气氛一时之间便尴尬起来。
若是一般人,自然能明白做主人的是不欢迎自己,识趣些的也就主动告辞了,但楚静姝乃是当朝长公主,生活在皇宫里的那些年她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皇家公主可以是高贵不容侵犯的,但当她真的能舍下脸面时,她也可以是让人无可奈何的。
依旧带着盈盈笑意,楚静姝视线自几位顾家姑娘面上扫过,嘴里的夸赞都不带重样儿的。
“老太太与大夫人可真是有有福气,府上有这么几位比那带着露珠的花骨朵儿还娇艳几分的姑娘,可不像我那府里,拢共就致远一个皮猴儿,看得我都想抢上一个回去养着了。”
堂堂长公主,在受到冷待时不仅没表现出半分不高兴,还如此夸赞家中晚辈,老太太和秦氏对楚静姝倒也有了几分佩服。
而楚静姝,这番话说完之后,却是微偏了头,拿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宁致远。
那所谓的命定之人她是没办法分辨的,可洞虚道长说得那般笃定,是不是,只有致远自己才能知道到底是谁?
然后,楚静姝果然就发现了宁致远的异常。
老太太作为长辈和主人,理所应当的坐了上座,秦氏坐在老太太左下首,而楚静姝则坐了老太太右下首,正好与秦氏相对而坐。
而她的盼哥儿,这会儿虽然表面上看是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但他的正前方立着的,正是顾家大夫人的独女,顾家的七姑娘。
楚静姝心里又是稀奇又是兴奋。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她的盼哥儿自会说话起就表现出了不同于普通孩子的聪慧,打从能走能跑开始就跟着父亲习武,后来更是在读书一事上展现出了许多人难以企及的天赋,更是在少年时就有了才子的名声。
世人大多都会把才子与风流联系在一起,可楚静姝却能肯定,她的盼哥儿这些年来绝对是洁身自好的,甚至在遇到某些想借他才子名声博上位的风尘女子时向来都是回避的,便是那些出身不凡的京城贵女们,也从没见他与谁多说几句。
可这样的盼哥儿,今天竟然会双眼发直一般的盯着一个小姑娘看?
这可真是稀奇了。
托了宁致远的福,楚静姝也开始注意起顾青未来。
顾青未自打进门就没开过口,只尽力将自己藏在秦氏身后,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秦氏到底是坐着的,又怎么能将她的身形完全挡住,所以不可避免的,宁致远的视线毫无遗漏的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给她如芒刺在背般的感受。
要是可以,顾青未真的恨不得将宁致远的一双眼珠子给挖出来。
看什么看,莫非是认出她了,想要报当年那一掐之仇?
顾青未如此恨恨地想。
这时,楚静姝亦望向她,开口问秦氏,“大夫人身后这位,就是府上的七姑娘吧,果然鲜妍夺目,气度不俗。”
顾青未仍垂头不语,心里去忍不住冷哼一声。
她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过,低头装了这么久的鹌鹑,楚静姝是从何看出她的气度不俗了?
前世她与楚静姝也做过许多年的婆媳,有个身为长公主、在后来新皇登基后又晋为大长公主的婆婆,顾青未初时也是压力极大的,但相处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她的公主婆婆并不是什么难以相处之人,只不过自幼在皇宫里长大,性子温和中透着些冷漠,所以顾青未一直与楚静姝并不亲近。
但即便是这样,当初在她生产后,没出月子就那样与宁致远闹了一通,楚静姝却是一直站在她这一边的。
想到这些,顾青未对这位从前的婆婆其实是有感激的。
不过,纵是这样,也不能改变她对宁致远那几乎要发直的眼神的厌恶。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暗暗转了转,下一刻,她便想出了法子。
瞅了瞅站在身边的顾青绘,顾青未悄悄伸出手在顾青绘掌心写了几个字,然后向楚静姝回以羞涩的一笑,“长公主过奖了,小女姿容粗鄙,倒是唯恐会吓到长公主了。若要说明媚鲜妍,东边邻家有一女,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与她比起来,小女就差太多了。”(未完待续。)
第122章 好色与风流(月票160+)
顾青未这话听着就是在自谦,可楚静姝却怎么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倒是宁致远,听了这番话终于不再那般直直的盯着顾青未瞧,而是收回目光微低了头,那低垂的双眼里,分明是带着笑意的。
楚静姝还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就听屋里“噗嗤”一声,有人笑出了声。
众人顺着声音来处望过去,原来是才七岁的顾青绘正捂着嘴笑得像只小仓鼠一般。
生得白生生的小丫头,梳着可爱的双螺髻,发髻上系了两只小小的银铃铛,随着她笑得一颤一颤的,那两小小铃铛便隐约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只看这样的画面,便足以叫人会心一笑了。
楚静姝自然也是如此。
只有宁致远一个儿子,楚静姝对小女娃难免就多了几分喜爱,她温和地看向顾青绘,柔声询问道:“小姑娘,因何事笑得如此开心?”
顾青绘又偷笑了两声,这才勉强将上扬的嘴唇拉直,她的大眼睛眨巴了下,没有回答楚静姝的问题,反而背起了书:“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股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没等顾青绘背完,楚静姝就知道顾青未的那番话有什么不对了。
在场的上至老太太和秦氏,下到顾家的几位姑娘,都是请了女先生精心教导过的,自然不会不知道顾青绘背的这一段是出自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
于是,只一瞬间,屋里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宋玉借由东家之女的倾城容色与登徒子之妻的丑陋,来说明登徒子其人的好色。
而顾青未自谦的那番话,可不就与宋玉之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与东边邻家之女的对比如皓月与萤火,这样的情况之下宁致远都能双眼发直的看她,岂不就与那好色的登徒子一般无二?
想明白这一点,楚静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当然不会有那样一个东边邻家之女能将顾家的七姑娘衬得比那泥都不如,这样说来,就是这位顾家七姑娘是故意讽刺宁致远的了?
她的盼哥儿这般优秀,京城里不知道多少女子前仆后继的往他身边凑,也没见他对谁假以辞色过,如何到了这顾家七姑娘跟前,就成了那好色的登徒子了?
楚静姝是清楚自家儿子脾气有多倔的,正担心宁致远会不会一怒之下与顾青未闹起来,却意外的发现,她的盼哥儿,似乎,一点也没生气?
那种奇妙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
莫非,这顾家七姑娘……
有了这样的揣测,楚静姝自觉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有责任澄清儿子的名声。
“七姑娘许是误会了,我这儿子虽然不成器,却也不是那等好色之人,若是他做了什么唐突七姑娘的事,我一定让他向七姑娘道歉。”楚静姝道。
以楚静姝的身份,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为难得了,若是换个人,指定会顺着楚静姝给的梯子就将这件事轻轻揭过了,可顾青未却不想就此揭过。
她不知道宁致远为何会两次出现在清河县,可她的心海,却由原先的沉静如镜面,变为了如今的怒浪滔天。
既然如此,干脆就把他的那些好名声都给揭出来,看他以后还有什么脸出现在她面前。
就算他不要脸的再出现,有了今天的事在前,她就算做出什么失礼之事,也会被谅解的吧?
捏着丝绢轻轻挡于唇畔,白皙如玉的手指,鹅黄绣着兰花的丝绢,还有潋滟的红唇,衬在一起,即便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在旁人眼里,也成了一幕色彩鲜明的美景。
轻笑一声,顾青未道:“长公主,恕小女无状,误会不误会尚不可知,但咱们顾家虽然地处清河,离京城有近千里之遥,但关于京城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的。贵公子少年成名,才子的名声响彻京城,不过,与他那才子名声一起流传的,不也还有个风流的美名吗?”
风流与好色,这可不就是一对孪生兄弟么。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顾家众人眼神都齐齐一动。
她们什么时候听到过京城传过来的关于宁致远的传言?更别提什么风流与好色了。
可是,看欢姐儿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假话,那她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先前救宁致远时,欢姐儿就承认过她是认识宁致远的,莫非就是从这样的名声里认识的?
若是如此,那欢姐儿那天将宁致远又推下水的举动,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顾家几人脑被着合理的说法,楚静姝与宁致远却又有着不同的反应。
楚静姝有些恼怒,不过,这恼怒却不是针对顾青未的。
她的盼哥儿确实有个风流的名声,却不是因为他真的就好色风流。
宁致远少年成名,又有这样显赫的家世,盯着他的人自然不少,而这其中,就有许多渴望着一、夜成名的风尘女子。
在京城,欢场女子想要有名气,最快的捷径就是寻一位颇有名声的才子替她们写上一首诗,若那首诗写得出彩,她们自然也就搭着顺风车得了名气,甚至还曾有人因为得了一首著名才子的诗而从籍籍无名一跃成为人人追捧的花魁的例子。
有这样的例子在前,自然就会有跟风者。
而宁致远,就是这一部分风尘女子的首选。
家世在整个大周朝也是无几人能出其右,本人又确实有真才学,又是个容貌清隽的少年郎,若是得了他的赠诗,成为花魁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自宁致远才名远播之后,只要外出,各青楼楚馆的莺莺燕燕几乎是成堆的追着他跑。
直到今年开了春,一位据说与敬王交好的芳华馆的姑娘找到他,请他帮忙写首诗。
宁致远不知道敬王与那姑娘有什么关系,但那时确实有传言说敬王最近一直流连芳华馆,而一般的青楼姑娘也不敢随意拿敬王的名号搏前程,宁致远虽然不耐,但敬王的面子也不好直接驳了,就随意写了一首诗应付过去。(未完待续。)
第123章 秦明
有了定国公世子首开先例的一首诗,芳华馆那位姑娘也确实如愿名声大涨。
后来宁致远才知道,那位姑娘确实与敬王有关,不过敬王这两年因为耽于美色被当今皇上斥责了好几次,不敢再太过放肆,又着实想要捧捧这位新得的心头肉,才让那姑娘直接找上了宁致远。
而与那位姑娘一起名声大涨的,还有宁致远。
从来不往那脂粉堆里钻的定国公世子居然也懂得怜香惜玉了,宁致远自然就没能躲过一个风流的名声。
事情发展到后来,甚至每隔个一段时间就会有另一个人跳出来说自己得了宁致远的赠诗,传来传去,宁致远便被坐实了年少风流几个字。
当然了,那些自己跳出来说得了宁致远赠诗的,到底有几个真几个假,也就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
这些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宁家人还真不好就此事大动干戈,否则岂不会让人笑话与那些风尘女子争输赢?
正因为对这些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安平长公主是可以肯定自己的儿子从来都是洁身自好的。
而且,宁致远有这么个风流名声也才是今年年初的事,如今也不过才四月中旬,难道这么些闲散消息都能传得如此快?
还是说,是顾家对京城的消息太过留意了?
留意到甚至都不放过这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
在权利的旋涡之中生活了三十几年,安平长公主妥妥的想多了。
因为有了这样的疑惑,安平长公主接下来倒也没在顾家呆太久,她来顾家的目的,除了是真的想道谢,另外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那个所谓的命定之人会不会就在顾家,现在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以定国公府和顾家的立场,她也确实不适合一直逗留在顾家。
安平长公主要走,宁致远虽然心里仍有不甘,但最终也只能带着满心的郁闷一起回了定国公府在清河的宅子。
他如今已经能够肯定,欢颜一定是与他一样,有着前世的所有记忆。
若非如此,五年前还没找回前世记忆的他与欢颜初次相遇时,欢颜又岂会那样对他?
一回到自家宅子,宁致远就找来了自己的贴身小厮成晋。
“世子爷,您有何事要吩咐小的?”成晋神色恭敬地道。
成晋与宁致远年纪相当,很小的时候就来到宁致远身边做小厮,可以预见的是,将来宁致远接掌了定国公府以后他自然会受重用,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跟在宁致远身边十余年,成晋从前与宁致远是极为亲近的,有时候甚至还能开上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现在,成晋不敢了,他的所有恭敬甚至是敬畏,都是真的。
成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世子爷落水醒来之后,就较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至少,以前他还敢斗着胆子与世子爷说笑而不担心世子爷会不高兴,可如今……
只要看到世子爷皱眉头,他都直接会觉得腿软好吗?
别说是说笑了,就是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那都是需要再三斟酌过的,就怕说错了什么会招来世子爷一个极为平淡的眼神。
那眼神是平淡,可被这样看上一眼,他是真的会心惊胆颤的!
宁致远看了成晋一眼,对成晋那唯恐会被他吃了的模样颇感无奈。
前世成晋跟在他身边几十年,办事也确实利落稳妥,是个可以信任以及重用的。
“你去查查看关于顾家七姑娘的事。”宁致远淡淡地吩咐,末了又加上一句,“查得仔细些,不要被人,尤其是不要被顾家七姑娘发现了。”
成晋郑重地点头。
说起来,世子爷还从来没有关注过哪位姑娘,这次怎么……
不过,成晋也不敢多作揣测,应了声之后就退下把事情安排下去了。
宁景昌手下的锦衣卫平时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怎么样无孔不入地探听些隐秘消息,比如哪位大人表面上看着严肃刻板,其实在房事上有着特殊的爱好,哪位大人又不顾朝廷禁止去眠花宿柳了,去的哪家青楼,又点的哪位姑娘作陪,哪位大人别看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对夫人敬重非常,其实他的夫人根本就是元配,元配夫人早就在他发迹时就被休了……
等等。
虽然成晋不过是个小厮,但他是世子爷的贴身小厮,寻一两个交好的锦衣卫查一位姑娘家的消息,这样的小事却也是能做成的。
所以,没用两天,宁致远就从成晋那里得到了答复。
“世子爷,您想知道的事已经有了消息。”成晋低声道。
宁致远眼中一亮,迫不及待地道:“说。”
“那位顾家七姑娘是顾氏一族如今的当家人顾锦源的独女,其母秦氏乃是太原秦家嫡长女,因自幼得了顾家老太太刘氏的宠爱,又有秦氏这个做了顾氏宗妇的母亲护着,在整个顾家的姑娘之中风光程度也是独一份儿的……”
虽然这些宁致远早就知道,但他不想错过关于顾青未的任何一点消息,于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顾家七姑娘是得了所有人认同的聪慧,虽然在外一直不显,但顾家近几年发生的好些大事似乎都有这位七姑娘的影子。”
顾家大小姐的亲事,顾家姑奶奶与常进州和离之事,顾家三老爷养的外室,顾家七房的妻妾之争,顾家三少爷参加科举……
这一桩桩数下来,成晋都对这位顾家七姑娘多了几分叹服。
宁致远并不意外。
欢颜明显比他要早几年重生,有了前世的记忆,她本就聪慧非常,想避开这些事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能弥补一些前世的遗憾,欢颜,她一定很开心吧?
然后,宁致远就意外的听到了一个名字。
“……近几年,顾家七姑娘的母亲秦氏与娘家联系得极为密切,虽然还没有迹象表明,但秦氏似乎有意与秦家结亲,结亲的对象是秦家长房嫡次子,秦明……”
秦明!
只这一个名字,便叫原本听着关于顾青未的消息面上带着微微笑意的宁致远面容铁青,双手更是紧握成拳,几乎用尽自制力,才克制住了一拳砸向桌面的冲动。
秦明,他怎么会忘了这个人。
若不是他……(未完待续。)
第124章 如意算盘
在宁致远听着成晋打探来的消息时,顾青未正与回娘家小住的顾锦琳说着话。
老太太的生辰过了才没几日,顾锦琳就又回了娘家,说是在家住闷了,想回娘家松泛松泛。
不仅她自己回来了,还将两个哥儿都带回了顾家,甚至她回来时还没有周谨之相送。
这哪是什么回娘家小住的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明显是顾锦琳与周谨之不知为何闹了别扭,这才一怒之下回了娘家。
偏生顾锦琳又是个嘴紧的,无论老太太怎么问就是问不出什么准话来,老太太无奈之下,想着顾锦琳与顾青未这个侄女素来亲近,只得遣了顾青未去探探她的口风。
说起来,周谨之自从娶了顾锦琳,这运道就一天好过一天。
与顾锦琳成亲之后,周谨之就奏请吏部起复进京,那时择哥儿也不过半岁,已经可以带着远行,所以顾锦琳就带着择哥儿随周谨之一起进京了。
周谨之当年是考中了庶吉士的,只是没等散馆就丁忧归家,所以自起复进京就重新进了翰林院。
大周朝虽然立朝仅仅三十余载,但如今已经隐隐有了“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所以近些年来庶吉士更有了个“储相”的号称,如今内阁几位阁臣无一不是庶吉士出身。
庶吉士乃是天子近臣,负责起草诏书,又有为天子讲解经籍等责。
在京城这三年,周谨之不只一次得了当今皇上的亲口夸赞,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庶吉士散馆后大多留馆,受翰林院编修或检讨,周谨之去年年中就以优异的成绩散馆,按惯例本该在翰林院任职才是,翰林院虽然是个清水衙门,却是一条通往内阁的康庄大道,自是个再好不过的去处。
但周谨之在天子跟前得了赏识,自然就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还被人将其夫人乃是清河顾氏女的事给宣扬了出来。
当今皇上对世族的态度朝中大臣们哪里会不知,于是吏部便有那自以为了解皇上心思逢迎拍马之人,准备随意将周谨之安排进六部做个永远不可能出头的小官,但最后这件事却被皇帝给按了下来。
而周谨之,也因为如今的元昌帝一直没明确表态,而归家赋闲了近一年。
就在老太太生辰前不久,周谨之接到了京城友人的信,他的任命许是快下来了,元昌帝有意授他为翰林院编修。
这可真算是苦尽甘来了。
在顾青未的追问之下,顾锦琳总算说起了她回娘家一事的因由。
“……你姑父那里才得了消息没两天,那张家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只道你姑父这是要飞黄腾达了,竟然又起了歪心思。”顾锦琳冷声道。
她是真心与顾青未亲近,连对着老太太都不愿意说的话,在顾青未这里却是自然而然的就说出了口。
这次的事,还是因为周谨之前未婚妻的娘家张家。
张家人这五年虽然隔段时间就会上门打秋风,但总的来说还算是安分,他们安分,顾锦琳也就乐意舍点银子把他们打发了,就当作是替周谨之感谢张家大姑娘当年的苦等。
因为有顾锦琳三不五时的接济,再加上张家原本就是吃穿不愁,所以张家人这几年的小日子过得是极为舒适的。
直到去年年底,张家那独子在狐朋狗友的引、诱之下学会了赌博。
张家这独子是个不成器的,十七八岁上就在张家二老的操持下娶了妻,自打有了儿女之后非但没有收敛心思好好过日子,反而觉得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传宗接代的大任,从此竟愈发的游手好闲起来,被人诱着染上赌瘾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沾上“赌”这个字的人哪里能有什么好下场,周家本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那点家底便在张家这独子一次次的出入赌场之后输了个精光。
所以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张家人上门的次数就多了起来,要银子的名目也是各种各样。
顾锦琳虽然愿意舍些小钱养着张家人,但张家人到底是周谨之前未婚妻的娘家人,他们来的次数多了,自然觉得有些膈应,再加上对张家人如此频繁上门有了怀疑,也就让人去查了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查,自然就查出了张家的儿子赌博之事。
打从这一天,张家人再找上门,顾锦琳就再没放他们进来过。
她愿意代周谨之感谢张家大姑娘六年苦等是一回事,但一来周谨之替张家大姑娘服丧三年已经算是还了她的等待了,二来顾锦琳可不愿意拿钱养着这样一个只会把银子往水里扔的人。
指不定她这边拿了银子,张家的儿子那边厢就又去赌,而且还会越赌越大。
没了顾锦琳这里的进项,又被儿子败光了家底,张家的日子立马就艰难了起来。
没办法之下,张家二老就把主意打到了小女儿的婚事上。
自从顾锦琳与周谨之成了亲,张家人便自诩是与顾家沾亲带故的人家,所以在小女儿的婚事上就显得异常的严苛,这些年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家上门提前,但最后都因为张家人的挑剔而没能最终定下来。
五年过去,原本青葱般水嫩的张家小女儿已经成了二十二岁的老姑娘。
张家二老琢磨上了小女儿的亲事,又正好偶尔从周家下人口中听到了周谨之得了皇上重用,许是要入翰林院为官的消息。
张家人都没读过什么书,只觉得翰林院一听就是个好地方,周谨之这必定是要做大官了,于是理所当然的,就把主意打到了周谨之的身上。
当然了,有顾锦琳这个出自顾家的周夫人在,张家人一开始就打的是让小女儿给周谨之为妾的主意。
甚至他们连劝说周谨之纳了自家小女儿的说辞都想好了,就说大女儿托梦,对不能成为周谨之的妻子很觉遗憾,所以特意让了家中小妹完成自己的遗愿,随侍在周谨之左右。
以周谨之对自家大女儿的那份亏欠,难道他还能推拒了他们那如花似玉的小女儿?
张家人的如意算盘就是这样打的。(未完待续。)
第125章 肖想
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张家人做梦都几乎能笑出来。
他们也不是什么能按得下性子徐徐图之的人,所以有了这个盘算之后,再上门时就不是求见顾锦琳了,而是直接冲着周谨之去了。
好在周谨之虽然还念着当初的那点子情谊,但他当初与顾锦琳成亲之时就已经把关于张家之事的决定权交到了顾锦琳手里,所以并没见张家人。
张家人无奈之下,只有转而重新找上顾锦琳。
这一找上去,就期期艾艾的将自己家的盘算透了些口风,那张家的小女儿还摆出一脸的娇羞,就差没跪在顾锦琳脚边敬杯茶了。
当然了,张家人也没想过要借此破坏周谨之与顾锦琳之间的关系。
他们倒也想得很清楚,顾锦琳的正室之位不是他们的小女儿能动得了的,他们的小女儿只要做个受宠的妾,能为娘家划拉银子就够了。
不过,在这件事上,张家人从头到尾都只考虑过周谨之是不是会开口拒绝,却丝毫没考虑过被他们算计着要吃肉喝血的顾锦琳的反应。
在他们想来,这大户人家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是号称有祖训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顾家,那位七老爷房里不也有妾室吗?
这顾家小姐嫁人之前自是金尊玉贵的养着,但既然嫁到了周家,当然该万事由周谨之作主。
考虑这些的时候,他们是全然忘了,这些年他们是从谁的手里拿的银子。
顾锦琳当初能将常家的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对这些小心思小谋算自然不会陌生,当时就火冒三丈。
当初嫁给周谨之之前,她就有了心理准备这张家人会是个麻烦,不过想着若只是花点钱养着他们倒也没什么,却不想这张家人竟都是些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她顾忌着周谨之以前的事,这些年也算是善待张家人了,数遍清河县的普通百姓,这几年有谁过得比张家好?
如今张家的儿子自己作死染了赌瘾将家底败得精光,竟然还想算计着把女儿塞到周谨之身边做妾,再继续抠了银子出来养着那一家子水蛭?
他们怎么也不想想,周家如今看着家底是丰厚了,但归根结底,到现在除了这老宅,其他基本基本上都是顾锦琳的嫁妆!
有了这样的认知,顾锦琳哪里还会对张家人客气,当即就唤了人将这一家子给轰出去。
也是巧了,张家人败兴而回时,在二门上正好与刚从外面回来的周谨之迎面相遇。
那张家女儿既已接受了要做周谨之的妾室,这时便计上心来,装着扭了脚就顺势往周谨之怀里一倒。
周谨之一时不察,余光扫到有人朝自己扑过来,下意识的就扶了一把。
待发现是张家小女儿之后,周谨之也知道不妥,立刻就松开手往后退了好几步。
但偏偏,他扶张家小女儿的那一幕,被后来跟出来的顾锦琳看了个正着。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当初常进州和表妹有了首尾,我虽然也生气,但理智却是在愤怒之上的,可这一回,明知道你姑父和那张家小女儿什么事都没有,却怎么也压不下心里那股子邪火,气急之下上前一把扯过张家小女儿,抬手就给了她狠狠一巴掌,然后……”
然后她都没敢看周谨之的表情,就跟逃跑一般,急急忙忙的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顾锦琳说到这里,面上也有悔色。
这件事情,她原本可以处理得根本就不惊动周谨之的。
五年来,周谨之待她确实是一心一意的好,每次周谨之看着她和两个孩子时那满足的笑容,都让顾锦琳觉得自己再嫁的决定没有错。
她能感受到周谨之那虽然从来不曾宣之于口,但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来的真心。
他的话不多,但每次需要他开口,他给出的话都会让她深觉安心;他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任何甜言蜜语,但他的体贴入微,每每在细节之上总会让她感到窝心;他从来没夸口要给她一个美好的将来,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如此做。
虽然他们成亲时,周谨之还一无所有,但他真的是在用实际行动撑起他们的家。
经历了常进州的事之后,顾锦琳一度是不相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法,但现在,她信了。
顾锦琳觉得,她这几年许是被周谨之宠坏了。
若不然,她又怎么会半点气都忍不了呢?
不知不觉间,才与她相伴了五年不到的周谨之,已经在她心里烙下了深刻得无法抹去的痕迹。
顾青未见了顾锦琳这怅然若失的模样,在心里便暗暗叹了口气。
姑姑,她只不过是动了心而已。
不过,不是所有男子都喜欢花天酒地的,就比如她的父亲,家中几位叔叔。
顾青未觉得,周谨之,她的姑父,也能一心一意的守着姑姑一人。
微微摇了摇头,顾青未感慨的同时,又为顾锦琳这副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姑娘一般的表情而有些无奈。
“这样说,这件事到现在姑父都还什么都不知道?”顾青未问。
顾锦琳点点头,然后看了面上带了些不赞同的顾青未一眼,觉得有些心虚。
细想一下,她都三十好几的人,做事还没有十几岁的侄女沉稳,明知道周谨之什么错也没有,在他面前打了人不说,还没等人说上一句话,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她这性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竟跟那任性的小姑娘一样了?
顾青未却在替顾锦琳高兴。
在这普遍认为女子只是可有可无的附庸的年代,若不是被人精心宠着,从前也算是精明的姑姑,又岂会越活越天真?
正这样想着,顾青未就听顾锦琳问她支招。
“欢姐儿,你说这事可要怎么办,你姑父,他不会生气吧?要是他不来接我……”
她难道要灰溜溜的回去?
顾青未听了便笑出了声,打趣道,“姑姑您可别瞎想,您就安心等着吧,不出半个时辰,姑父肯定会来接您的。”
满打满算,顾锦琳从踏进顾家大门到现在,也还不到一个时辰。(未完待续。)
第126章 主意
顾锦琳被顾青未打趣得脸上一红,十足的小女儿情态。
不过听顾青未如此一说,她心里倒也确实松了口气。
她的这个侄女本就冰雪聪明,若是没有欢姐儿,也不会有她如今的安稳幸福的日子,更不会有她的恪哥儿。
所以,对顾青未的话,顾锦琳天生就带了几分信服。
既然欢姐儿让她放宽心等着,那她安心等着就是了,嗯,待会儿谨之来了之后,她要不要向他道歉呢?
毕竟,她就这样跑回娘家,连一句话都没容得他说,好像,也确实很不对……
不过,就算回去了,张家的事还是需要她面对的。
差点做了谨之小姨子的张家小女儿,竟然上赶着要做姐夫的妾,她也真算是见识了张家人的脸皮厚度了。
不,其实她早就应该知道这一点了,若不是脸皮比那城墙都要厚上几分,张家人这几年又怎么会心安理得的用着死去的大女儿的名义向她伸手要银子呢?
想到这些,顾锦琳心里就有些恨恨的,要早知道她的银子能养出这么一窝白眼狼,她就算把银子丢水里也绝不会给张家人拿一分。
这丢水里,至少还能听个响呢,给张家人,她现在换来了什么?
微微皱了皱眉头,顾锦琳用请教的语气道:“欢姐儿,你说,这张家的事,该怎样处置才算最好?”
顾锦琳没经历过妻妾之争,当年常家那表妹根本就没有与她争的资格,若不是运气好有了身孕被常老太太和常进州护着,只怕她早就成了一个可怜可悲的弃子了。
对付张家人,对顾锦琳来说其实很容易。
张家不过是个普通的百姓之家,从前还算得上是有些薄产,但如今被败光了家底,除了几个人他们还能剩下些什么。
就算不借顾家的势,只顾锦琳自己,随便伸伸手指,也就能把张家人捻死了。
不过,她却不能这样做。
她知道在周谨之眼里,张家人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念着张家大女儿觉得对她有亏欠而已,就算她真的对张家人用了什么过激的手段,周谨之也不会因为他们而与自己离心。
顾锦琳只是,不想让周谨之看到她心狠的那一面。
在常家掌家十几年,若不是有几分手段,她又怎么可能镇得住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下人。
她只是不想用而已。
想到这些,顾锦琳心里也觉得颇为奇妙。
她嫁给常进州十几年,两人之间也只是像大部分的高门后院里的夫妻那般相敬如宾,但与周谨之才成亲了五年都不到,她竟然就开始小心翼翼的收敛起自己所有不够阳光的一面,只想始终让他看到自己美好的那一面。
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的夫妻缘了。
顾锦琳并不愚笨,只要细想,她必定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但她这几年早已经习惯了身后永远有人作为依靠的日子,所以只要跟前有比她更精明的人,就总想偷懒将问题丢给别人。
比如周谨之,又比如眼前的顾青未。
“欢姐儿,你就帮帮姑姑吧,赶紧说赶紧说。”顾锦琳一点也不怀疑顾青未会想不出法子彻底收拾了张家人,见顾青未许久不说话,还连声催促起来。
顾青未于是摇头笑了笑。
顾锦琳见状便有些不好意思,欢姐儿那哪是晚辈看长辈的眼神,分明就是长辈看晚辈!
无论是前世的情分,还是这一世的感情,顾青未对顾锦琳这个姑姑都是极为喜爱与尊敬的,所以她并没卖关子,“姑姑,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您既然不愿意用什么过激的手段,那就软刀子割肉吧。”
“姑父的为人,这些年清河县无人不知,姑父为那张家大姑娘做到了仁义二字,您自然也可以。”
顾锦琳听了眼中便是一亮,她没打断顾青未的话,只作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那张家之所以一直打姑父的主意,想把女儿塞给姑父做妾,不就是因为张家的小女儿尚未定亲吗,给她定上一门亲事,事情不就解决了?”
最重要的是,这是光明正大的解决了这件事的所有隐患,完全不会有让周谨之觉得顾锦琳狠辣的可能。
顾锦琳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什么,却见乳娘抱了恪哥儿进来,却是恪哥儿午睡醒了闹着要找母亲。
没等顾锦琳伸手,顾青未就先一步将恪哥儿抱在了怀里,然后原本哭得一脸可怜的恪哥儿便揪着顾青未的衣襟渐渐收了哭声,还很给面子的冲着顾青未露出一个带着眼泪的大大微笑。
心都快化了,这一刻的顾青未就是这样的感受。
说起来,她这重生之后,似乎就格外的有小孩儿缘。
孩子的纯真笑颜,就像是阳光一般能驱走人心里所有的阴郁。
也许,这就是她为何会对孩子格外喜欢的原因吧。
见恪哥儿不哭了,顾锦琳把乳娘打发下去,继续方才的话题:“这个主意好是好,但张家既然有了塞也要把小女儿塞给谨之为妾的心思,他们又岂能同意给小女儿定亲?”
张家本就是普通百姓之家,就算与周家有这么点关系,但真要嫁人,张家的小女儿也不过是能嫁个普通人家而已,张家人眼高于顶,哪里能看得起这样的人家。
若非如此,张家小女儿又岂会留到现在都没嫁出去?
而且,张家现在还有了个好赌成性的儿子,好人家谁会愿意娶张家的小女儿填这个无底洞?
顾青未却不在意地笑了笑,“这女儿家年纪大了,嫁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吗,张家如今一贫如洗,若是您在此时高调一些,愿意拿个几百两银子替张家小女儿择婿,难道还不能替她定上一门亲事吗?您甚至还可以表现得对张家小女儿蹉跎成了老姑娘很是不忍,就当是看在张家大女儿的面子上,也愿意伸手帮上她一把。”
顾锦琳只一瞬间,心里就敞亮了起来。
几百两银子,对她来说只能算是九牛一毛,若花个几百两银子就能再不用看到张家人的嘴脸,她是十分乐意的。(未完待续。)
第127章 信任
清河县是个离京城八百多里的县城,这里的百姓之家一生的积蓄也许也不到二十两,几百两银子,在许多人眼里根本就是个天文数字。
就算是从前家境在清河县百姓之中算是很殷实的张家,积蓄最多的时候也不过百八十余两。
可以想象,顾锦琳只要拿出个两三百两,就足以让很多人心动心了。
“您到时候就言明了将这些银子当作是张家小女儿的嫁妆,只怕张家人的门槛都得被提亲的人踩破。”
既可以得大笔的银子,又能间接着巴上周家,只要会算账的人家都知道是不是有利可图。
“张家人是想把小女儿塞给姑父做妾,可只要这件事不成,他们就不可能把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姑父这么多年来是如何对待张家的,姑姑您嫁给姑父之后又是如何时常补贴着他们的,这些大部分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只要张家敢流露出半点想让小女儿给姑父做妾的意思,不用您出手,旁人就能戳着他们的脊梁骨骂得他们不敢在清河县行走。”
顾青未并不是说笑。
人言可畏,这一点她早就体会过了。
名声二字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把利刃,端看要怎么用而已。
用得好了,损敌一千,用得不好了,自伤八百。
顾青未给的主意,就是让顾锦琳站在制高点上,立于不败之地。
张家虽然自诩与周家十分亲近,但只要是明眼人都不会不知道,周谨之和顾锦琳不欠张家任何东西,张家大女儿当初得急病而亡也与周谨之并无半点关系。
周谨之仁义,因为那点亏欠不仅舍了前程为张家大女儿服丧三年,这些年还对张家人礼遇有加。
而顾锦琳,她是顾氏嫡女,以这样的身份,为了周谨之也能一直礼待且接济张家,甚至看张家小女儿蹉跎岁月还于心不忍,自掏腰包替她出了丰厚的嫁妆银子,更可谓是仁至义尽。
顾锦琳既然已经仁至而义尽,将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到了极致,那么,张家人若还想要求更多,那就是恩将仇报、贪心不足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是旁人的指点,就足以让张家人不敢造次了。
顾锦琳听得连连点头。
有了这些银子,张家小女儿的亲事断不会差了,她再意思意思把把关,替她挑个人品脾性各方面都上佳的,张家人就是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硬生生给咽下去。
不过……
“张家人都这样的德性,替他们家女儿选个好夫婿,会不会害了人家大好的儿郎啊?”
顾锦琳是真担心。
她是想解决掉张家的后患不错,可她也不想因此就牵连到无辜之人,若她的安稳代价是另外一个无辜男子一辈子的不幸福,那她无论如何也是会觉得内疚的。
“姑姑大可不必担心,”顾青未不以为意,捏着怀里恪哥儿肉嘟嘟的小手,“张家小女儿我也是见过几次的,表面上柔柔弱弱一个人,心里可指不定怎么精明呢。精明也好,这样的人知道怎么样对自己才是最好的,您的态度只要一摆出来,她自然会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进得了周家的门,这样的情况下,您又确实给挑她了一个好夫婿,她又岂会容得娘家人胡来,坏了她一辈子?”
顾锦琳这才松了一口气。
便听顾青未继续道:“至于那张家夫妇和他们家的儿子嘛……姑姑,您得知道,狗是改不了****的,张家儿子也没那种毅力能戒得了赌,没办法之下必定会再次打您的主意,等到他们上门来……”
一块铜板都不用给,只要直斥对他们太失望了,再说些什么诸如若是再纵容下去只能是害了他们,就算是张家大姑娘在世,也定不想看到自己的家人被她推着走向深渊之类的话云云。
到时候再把这些本就在理的话往外面透露一些……
“姑姑,没有人再能指责您,或者觉得您不够心慈,没有任何人!”顾青未声音虽轻,却奇异的让人听了感觉其中自有一股力量。
是啊,真要到了那一步,顾锦琳本就已经仁至义尽,只“失望”二字,就能让她合理的再不用理会张家人。
到这时,顾锦琳才算是一颗心完完全全的放了下来。
她起身坐到顾青未身旁,将顾青未和她怀里的恪哥儿一起抱进怀里,“欢姐儿,你可真是姑姑的小福星,若是没有你……”
若是没有欢姐儿,只怕她现在过的就是常老太太那样的日子。
顾青未没将顾锦琳的感激放在心上,又与顾锦琳闲谈了几句,外面果然就有人来报,周家姑爷来接人了。
顾锦琳噌的一下站起来,想往外迎又觉得放不下面子,模样看来极为纠结。
“姑姑,姑父那里可得您自己好好去说,我是帮不了什么忙的。”顾青未促狭道。
面上飞上红霞,顾锦琳“啐”了顾青未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已经有人把周谨之领了进来。
顾青未与周谨之打了招呼,也不想留下来碍眼,于是把恪哥儿抱出去交给乳娘,这才自顾自回了未明居。
而琳琅阁里,顾锦琳与周谨之相对许久都没人说话。
周谨之虽然素来都是一派温和的样子,可真要沉下脸来,那也严肃得叫人大气都不敢出的。
见周谨之只拿眼看着自己,却一句话也不说,顾锦琳又是心慌,又觉有些莫名的委屈,这一委屈着,眼眶就慢慢泛了红。
周谨之见状叹了口气,上前面带无奈的将顾锦琳轻轻拥入怀中,“你啊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遇上点什么事一句话也不说,就带着孩子们回了娘家。锦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才会让你这般不信任我,就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一个?”
被丈夫拥入怀中,顾锦琳那点被宠出来的小矫情立马就得到了安抚。
听周谨之如此一说,她忙从周谨之怀里抬起头来,“不不不,谨之,我知道你与那张家的小女儿没有任何关系……”(未完待续。)
第128章 六叔
“我又不是没有知觉的石头,谨之,这么些年下来,你对我如何我又岂会不知道,我信任你,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
唯恐周谨之不信,顾锦琳忙扯着周谨之的衣袖,又道:“真的!谨之,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太生气了。”
她不喜欢张家人看周谨之时那种像饿狼看到了猎物一般的眼神,之所以一怒之下带着两个孩子回到顾家,也只不过是迁怒而已。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脾气来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周谨之听了倒没生气,眼中反倒泛出了点点笑意,一张略显平凡的脸立马便有了极为吸引人的光辉。
轻轻拍着顾锦琳的后背,周谨之轻声安慰:“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过,以后你可再不能这样不声不响的就离家出走了。现在咱们是在清河,你还有个娘家可以回,日后再进了京,你又该往哪里跑?万一你领着两个孩子走丢了,为夫要上哪里找我的夫人和儿子?”
顾锦琳于是低下头呐呐地不说话了。
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
待那羞赧过后,回想起周谨之语气中的温柔,便渐渐红了双颊,然后一点偎在周谨之的胸前,泛红的脸颊也贴上那虽然并不显宽厚,却能给她安全感的胸膛上。
听着耳边传来的有规律的心跳声,顾锦琳一颗心也跟着熨帖起来,眼中也跟着变得柔和起来。
缘分,这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她与常进州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也只不过是相敬如宾,客客气气地处着罢了。
可自从遇到周谨之,她才知道,为何会有那么多描写了男女之间情、爱的话本子。
白发如新,顷盖如故。
有的人,纵使相处一辈子,也不能走进你的心里。
而有的人,即使只是初遇时的一个眼神交汇,就能在彼此生命之中留下深刻的印记。
于顾锦琳来说,常进州是前者,周谨之自然是后者。
现在的她是何等庆幸,庆幸那年福至心灵时问了那样一句,庆幸她听了家人的劝说,嫁给了周谨之。
若非如此,她又岂会有如今的幸福感?
好半晌,两人温存够了,顾锦琳才抬头看向周谨之:“夫君,那张家人我可不能再忍下去了,往常他们还只是想拿几个银子,如今竟然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了,这泥人儿还尚有三分土性,他们莫不是以为我就是个能任他们随意拿捏的面人儿?”
顾锦琳说这话时其实心里还有几分忐忑。
周谨之确实是个心怀仁义的,要不然这些年他也不会如此善待张家人,她这样的要求,会不会让夫君觉得她小家子气?
但周谨之的回答却让顾锦琳意外了。
“随你。”
没有半点犹豫的,周谨之如此道。
说这话时,他眼中甚至还有隐隐的笑意。
他要不要告诉顾锦琳,他很喜欢她先前说话时的表情?
嗯,就像是只护食的小狗般,只要有任何人敢打肉骨头的主意,就会毫不犹豫的挥出小爪子挠上去。
不过……
这把夫人比作小狗,自己比作是肉骨头的,只怕也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算了,他还是留在心里偷偷乐吧。
“咦?”顾锦琳诧异地抬头,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她以为,周谨之应该不喜欢看到她为难张家人才是,毕竟,张家姑娘当初可是生生等了六年。
“你啊……”见妻子如个懵懂的孩童一般,周谨之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然后低声道,“锦琳,这些年委屈你了,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你不必把张家人放在心上,我不欠张家人,你也不欠。如今,你与我,我们是一体的夫妻,我们与两个孩子才是一家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咱们怎么能为了他们而伤了咱们的夫妻情分。”
周谨之从前是觉得对张家大女儿有亏欠,可那些亏欠在他替她服丧三年,在顾锦琳看在他的面子上几年如一日的拿着银子养着张家人,在张家如今张大了胃口想要打他的主意后,就已经耗尽了。
顾锦琳闻言心中一甜。
哪怕没有可比性,但听周谨之如此直言在他心目中,她和两个孩子才是最亲近的,她仍觉得高兴。
这一高兴之下,她便将先前与顾青未商量的那些话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给说了出来。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这次我可不会再忍让他们,就得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甩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也不能缠着咱们……”
听着顾锦琳那上扬的语调,周谨之扬了扬眉,心中有些惊讶。
他是了解自家妻子的,这几年被他宠着很少有用到心机手段的时候,能这么快的就想出法子治张家人,只怕还有旁人在给她出主意。
而方才,他进来时,是顾家的七姑娘在这里。
这位七姑娘……
可不简单啊。
顾锦琳与周谨之并未在顾家多呆,唯恐被老太太问起今天这件事的因由,连午膳都没用,顾锦琳就匆匆与老太太打了个招呼,拉着周谨之回了周家。
送他们出门的是顾青未。
才将顾锦琳和周谨之送出二门,顾青未还没转身往回走,就见外面两个喜气洋洋的小厮一路小跑着往内院赶。
见到顾青未,那俩小厮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给七姑娘请安。”
顾青未微微颔首,见他们那满脸喜色的样子,便随口问了一句:“今儿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两名小厮其中一人闻言立即兴高采烈地道:“七姑娘,还别说,今儿可真是有大喜事,六老爷回来了,现在马上就要到了,小的们是特意来知会的……”
听到“六老爷”几个字,顾青未一时之间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那两名小厮见顾青未没应声,急着报信儿,行了个礼便去寻了二门上守着的婆子往老太太那里报信儿去了。
顾青未在原地呆立了许久,待她回过神来,便见迎面走来一个着纯白儒袍的男子。
白衣胜雪,行走间被微风带起片片衣袂,男子身形颀长清瘦,神色微显清冷,容貌与顾锦源还有几分相似,却是另一种气度。
当他缓缓走来,周围的一切便似乎瞬间静止下来,看着,便似那古诗词里所描述的谪仙人一般。
那,便是顾青未的六叔顾锦淳了。(未完待续。)
第129章 至亲
在顾青未的记忆里,她的六叔就像是画里面走出来的谪仙一般,面如冠玉,眼若含星,永远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袍,永远都是那般清风朗月。
六叔的性子从来都比较冷淡,即使是对老太太这个母亲和自己的儿女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却唯独喜欢与顾青未这个侄女亲近。
顾青未还记得,幼时的她还曾被六叔抱在怀里看六叔作画,那时的她调皮,随手就从六叔手中把饱蘸了浓墨的笔抢过来,将六叔的一袭白衣毁得很是彻底。
若是旁人,六叔定是早就冷着脸甩袖离开了,可做出这件事的是她,六叔却半点也不以为意,还握了她的手,以自己的白衣为画纸教她作画。
那一日,懵懂不知世事的顾青未在六叔的白衣上画了大片看不出任何规律的线条。
直到现在,那件被当了画纸的白衣仍被顾青未放在箱底。
前世时,她出嫁时都是带着那件衣裳的。
于顾青未来说,那纯白的衣裳和看不出是什么的墨迹,是她的六叔对她的喜爱与纵容。
在前世的顾青未眼里,六叔,这是一个远比她的父亲还待自己宽和的长辈。
她如此敬重着他,自然也容不得任何人伤害他。
也所以,前世的六叔出事时,她才会一古脑儿的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宁致远的身上,两人的关系也由蜜里调油变成了怒目相对。
想起往事,顾青未恍惚着与迎面而来的顾锦淳打了招呼。
看着仍然如久远的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六叔,顾青未几乎立刻就双眼泛红,“六叔,您这次一走就是好几年,是不是早就忘了还有个家啊。”
四周来往的下人静静退开。
六老爷从来都清冷得不似凡人,许是只有在七姑娘和六夫人跟前才会那般温和得让人如沐春风吧。
稍稍带着些凉意的手在顾青未发间揉了揉,顾锦淳眉眼之间柔和下来,“你这小丫头,还打趣起六叔来了,这几年可有好好听话?”
顾锦淳这人,仿佛打一出生就自带了几分文气,但与一般的文人不同,他不爱吟诗作赋,而独爱丹青,稍大些之后便几乎爱画成痴,时常有知道哪处有画技了得的高人而不远千里前去求教之举,若遇到那种脾气古怪的高人,更是就算是用缠的,也一定要学会了人家的绝技才行。
这次外出,就是因为打听到某处有世外高人而千里学艺去了,却不想这一走就是近六年才归家。
重生近五年,这还是顾青未第一次见到六叔。
回到家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这个投了自己眼缘的侄女,顾锦淳自然也是高兴的,一边与顾青未一起往内院里走,一边含笑道:“欢姐儿,六叔告诉你,这次那位大师……”
耳边听着六叔的声音,顾青未却忍不住想起那些压在心底几十年的往事来。
她自然是知道的。
这次一去六年,对六叔来说收获极大,自这次归家,六叔便再没外出,而是留在家中苦习画技,最终揉合了多家之长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风格。
再过得几年,玉山先生其名在大周朝文人士子之中如日中天,不知道多少人手捧千金只为求一画。
那时的顾青未已经嫁入了定国公府,但即便是远在京城,能从旁人口中得到家中亲人的消息,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与宁致远成亲的头几年,他们是所有人眼中让人羡慕的夫妻,顾青未有时兴致来了,也会拉着宁致远一起去书房挥毫泼墨,然后一点点告诉宁致远,当年在家中,六叔是怎样教她作画的。
她还记得,宁致远每每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对六叔的盛赞,总会故作不悦:“欢颜,哪怕那是六叔,你也应该把他往后面推一推,你更应该记住的,是你的夫君是如何教你作画的。”
她于是会嗔他一眼。
然后,他果然便从背后将她拥入怀里,一只手揽在她腰间,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支笔由两人握着,便在纸上留下两人共同的痕迹。
那些不能算作画的画,最后都被宁致远细细收了起来,笑言日后要传给子孙后代。
这些事,如今想起来仿佛隔了几世,又仿佛发生在昨天。
顾青未与宁致远之间的第一次矛盾,就是因为六叔顾锦淳。
顾锦淳尚未成名时,某次练手作了一副青山红日图,那时的顾锦淳画技尚未大成,这又只是练手之作,完成之后就随手塞进了书房的画筒里,并未在意。
后来随着玉山先生的画越来越受推崇,某些求画不得的人,就瞄上了玉山先生成名之前的旧作,用尽了各种手段也要求得一副盖了“玉山”铃印的画。
那张青山红日图,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为何流入了外人之手。
原本这也没什么,偏生那得了画之人存心显摆,叫上了不少人来赏画,这一赏就赏出麻烦了。
自古便有文人相轻的说法,顾锦淳得了追捧,自然便有其他画师看不过眼,又正好被人看了这青山红日图,于是一位心怀嫉恨的画师就想出了一条毒计。
前朝皇室姓朱,朱氏王朝最后一位帝王便名唤朱青。
那位画师本就是存了心的想要陷害顾锦淳,自赏了画之后就让人暗地里传播了一条流言,道是顾家六老爷分明心系前朝,还特地作了青山红日图缅怀前朝哀帝,暗喻朱氏子孙必如红日般升起,其心当诛。
这自然只是莫须有的罪名。
可顾锦淳乃是世族顾家之后,若能借此打击到顾家,却是很多人愿意做的,所以流言传出来之后,朝中很快就有了反应,顾锦淳被下诏狱问罪。
那段时间,顾青未整日里为了六叔之事担忧,偏宁致远对此不闻不问。
倒是秦明正好进京看望秦朗,听闻此事之后来定国公府看过她,甚至还因宁致远的不作为而大闹了一场。
秦明从定国公府离开之后又在外帮着奔走,还通过秦朗搭上了一位内阁辅臣,使了大笔银子意欲将顾锦淳捞出来。
但最后,却终是无力回天。(未完待续。)
第130章 至疏
六叔顾锦淳最后被判了斩立决,而监斩官,正是当时已经接手了锦衣卫的定国公世子宁致远。
那是个骄阳高悬的夏日,顾青未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热辣的阳光炙烤着皮肤时的刺痛感,以及那雪亮的大刀高高扬起时反射出的刺眼白光。
她的六叔,那样风姿卓绝的一个人,就此不存于世。
雪白的衣袍染上惨烈的鲜红,那样的情景,顾青未只看了一眼,却记了一生。
她知道,这件事其实不应该怨宁致远,但她总忍不住想,若是宁致远肯伸手帮上一把,是不是,她的六叔就不会以那样的方式离开。
所以,在那之后,无论宁致远如何解释,她却再也不肯正眼看他一眼。
原来人人称羡的少年夫妻,从这天起,他们之间就只剩了冷漠。
……
“世子爷?”成晋小心翼翼地唤道。
世子爷现在的表情好可怕,若是可以,他肯定躲得远远的。
被成晋这样一唤,宁致远缓缓松开手,铁青的面色也松缓下来。
“行了,你先下去吧,再让人去太原打听打听关于秦明的事。”宁致远摆了摆手。
成晋依言退下。
待房里只剩了自己,宁致远才面色泛冷地坐回椅子上。
回想前世几十载,若要说他与欢颜之间为何会走到那样回不了头的地步,在宁致远看来,就是因为秦明。
秦明,欢颜的舅家表哥。
宁致远第一次见到秦明是他去清河接亲时,作为新娘子娘家兄弟,秦明当时可没少难为他。
在宁致远眼中,秦明是个热情而又有正直感的少年,很容易让人有好感,他自然也不例外。
第二次见秦明,则是几年后在定国公府。
那段时间,定国公府随时被低气压笼罩着,因为世子夫人娘家六叔被指拥护前朝余孽下了诏狱,这种事放在往常当是由锦衣卫来审的,但那时的锦衣卫指挥使是宁致远,以他与顾家的关系不适合审理此案,为了避嫌,早在这件事闹出来的时候,宁致远就早早的向元昌帝告了假,将这件事交由了刑部。
顾青未因此事的所有忧愁宁致远都看在眼里,他因而既心疼又很是生气。
心疼他的欢颜因此事而茶饭不思忧虑不断,而生气,却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欢颜对他的不信任。
这件事,欢颜只是压在心底,在他试探着问她因何事忧愁时,她只推托无事。
他们本该是患难与共的夫妻,他以为,这几年的相处下来,顾青未应该知晓他对她的心思,可为何真到了这种时候,她却不肯与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做丈夫的,不就是妻子的依靠吗?
只要她开口,他又岂会对六叔之事袖手旁观?
他想要的,是与她做互相信任的白首夫妻。
因为这一点,宁致远故意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是想看看顾青未有没有可能向他坦白。
虽然表面上没有作为,但宁致远当然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他早已经打算好了,无论顾青未向不向他坦白,都会让顾锦淳平安无事。
甚至,他都已经劝动了德高望重的老庄王,请他老人家在元昌帝面前美言几句将这件事揭过去。
老庄王与太祖皇帝乃是亲兄弟,太祖皇帝称帝不过五年就早早离世,元昌帝登基之初大武朝并不安稳,是宁太后与老庄王以及老定国公、老安国公等一干人等倾力相佐,才将这江山稳稳掌握在手里。
老定国公与老安国公那时都已离世,宁太后又不干涉朝政,若说这世间还有一个人能劝得动元昌帝,那就非老庄王莫数。
老庄王一脉自大周立朝起就掌了宗人府,在皇室宗亲里名望极高。
顾锦淳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有人恶意攀咬,又有老庄王出面,顾锦淳平安无事的可能性十之八、九。
宁致远都想好了,若是到顾锦淳平安出了诏狱,欢颜仍没向他开诚布公,他会把顾锦淳完整无缺的带到她面前,然后执着她的手告诉他,他是她的夫君,他是可以信任的,无论出了何事,只要有他在,就定能将她护得好好的,不让她为任何事而忧愁。
他想,那个时候,他的欢颜会不会喜极而泣的扑进他的怀里?
可偏偏,他早已计划好的一切却突然有了变故。
这变故,就是来自于秦明。
秦明是个热情又正直的人,这一点宁致远早就知道,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有正义感。
那时的秦朗留京为官,秦明闲来无事进京看望兄长,才进了京就听说了顾锦淳的事,又打听到这件事里宁致远这个侄女婿半点力不出,立马就火冒三丈地冲进了定国公府,看望安慰过顾青未之后就又扭着宁致远大闹了一场。
“你是怎么做丈夫的?竟能眼睁睁看着欢姐儿为了顾六叔的事日渐消瘦,欢姐儿嫁了你真是不值!”
过去这么多年,宁致远都能记得秦明暴跳着指着他鼻子骂的场景。
以及,那时在旁边的欢颜,眼中那淡淡的凉意。
欢颜不信任他。
宁致远再次认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哪怕被秦明这样指责,他仍憋着心里那口气没有对顾青未据实以告。
如果能预见未来的事,宁致远当时一定不会故意赌这口气,他一定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安排尽数告诉顾青未。
可是,他终究只是个凡人,没有那等预见未来的本事。
后面的变故来得很快,快得宁致远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秦明气冲冲的离开了定国公府,回头就与秦朗说起了在定国公府的所见所闻。
秦朗听了也很诧异,京城人都道定国公世子与夫人恩爱非常,他先前没有动作也是想着宁致远不可能袖手旁观,可如今……
秦明吐完了苦水,就向秦朗建议,作为顾氏的姻亲,又同为守望相助的世族,他们不能不管顾锦淳之事。
那时的秦朗为官也不过七八年,即便他科举时中了探花,起点颇高,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足以让他在官场之中立得高位,所以思忖之后,秦朗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未完待续。)
第131章 变故
当时的内阁几位辅臣之中,有一位张阁老。
张阁老自幼家贫,能读书靠的是家人竭尽全力的支持以及自己的勤奋,但饶是这样,少年时的张阁老仍吃了不少苦头,悬梁刺股、凿壁偷光,这些被广泛拿来激励人努力向上的事,张阁老年轻时一样也没少做。
也是天道酬勤,功夫不负有心人,张阁老一路披荆斩棘考中了进士,完成了这个年代的男子梦寐以求的成就。
光宗耀祖。
可并不是考中了进士就一定能仕途平坦。
张阁老不过一介寒门,在京城没有任何倚仗,又不愿为了平步青云而奴颜婢膝,在官场跌跌撞撞了二十几年,这才得了元昌帝的赏识进了内阁。
许是少年时受尽了贫穷之苦,张阁老入阁之后没有想着怎么处理朝政,却是将一件事做到了极致。
捞银子。
张阁老并不糊涂,在朝政的处理上倒也游刃有余,只不过遇上能捞的银子他也绝不会放过,甚至被很多人私下里评价为“吃相太过难看”。
张阁老爱财,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但一来元昌帝这个时候就需要有这么个人在朝中,二来对那些有些事需要往上求的人来说,有这样一个拿银子就能收买的人,做起事来不也方便许多吗?
所以,虽然张阁老捞了不少,入阁近三年却也相安无事。
秦朗找上张阁老自然是有考量的。
张阁老能入阁本就是得了元昌帝的赏识,在元昌帝跟前,张阁老的话也算是比较有份量,再加上顾锦淳一事本就是有人恶意攀咬,当时元昌帝本就尚未决定要如何处置顾锦淳之事,只要有个人能从旁劝上一劝,哪怕只是顾忌着顾家等世族会不会为了顾锦淳而大动干戈,元昌帝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将这件事揭过去。
于是,顾青未瞒着宁致远拿出了自己的压箱钱送去给了张阁老,张阁老得了银子也应允一定办妥此事。
不过是在元昌帝跟前说几句话就有几万两银子可以拿,这许是张阁老入阁之后拿得最轻松的银子了。
有了张阁老的允诺,无论是顾青未还是秦家兄弟都放了心,只等着顾锦淳平安归来。
却不想,世事难料。
张阁老还没来得及进宫游说元昌帝,他自己就先出了事。
因为捞银子太狠,张阁老被一位刚入官场的愣头青御史一封折子给告到了御前。
之前也不是没有御史参过张阁老,不过都察院的御史们也不是那等看不清上意的,明知道元昌帝有意留着张阁老,就算是参奏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
可这位刚入官场的陈御史却不一样。
陈御史出生于礼教极严的诗书之家,自幼所受的教育就是礼义仁智信,进的又是以规谏帝王、监察朝廷官吏为己任的都察院,自踏入官场之时就暗暗立下誓言,定要忠君忠国,将朝中蛀虫尽数找出来。
所以,自打盯上张阁老,陈御史就一直在暗暗收集证据准备告上一状,那封呈进宫的折子里更是细数张阁老十数条罪状,将之列为祸乱朝政的大奸臣。
折子到了元昌帝手上,元昌帝需要张阁老发出某些声音,至少在用得着张阁老的时候是不会动他的,所以也并未在意,只想着他这个做帝王的不表态就是最好的态度了,这陈御史应当看得懂才是。
但元昌帝这次失算了。
若是个在官场打滚了几十年的老油子,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可陈御史不仅初入官场,却是个再忠耿不过的性子。
等了好几日也等不到元昌帝有什么动静,陈御史竟然在金銮殿上效仿前人以死血谏,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虽然后来经过太医抢救好歹留了一条命,但既然有了这样一出,元昌帝却再不能对张阁老之事不闻不问了。
元昌帝一声令下,宁致远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就亲自查了张阁老一事。
随后,张阁老做过的那些事就这样完全清楚明朗的暴、露在了元昌帝眼里。
若说在这之前,元昌帝还对张阁老有几分维护之心,那么在看到张阁老到底捞了一个多么大的数字之后,元昌帝亦起了杀心。
楚氏一族打天下时也是吃过许多苦头的,元昌帝年轻时在军中也跟着父辈过了许久朴素的日子,是以登基之后最恨朝官利用手中权势为自己为家族牟利。
官员手中的权利是他这个皇帝给的,利用权利牟利,岂不是在用他给的权利划拉他的银子?
张阁老发迹之前倒也没表现出对金钱的执着,入阁之后虽然也有些关于张阁老贪婪的风声传到元昌帝耳中,但这毕竟是自己看好且提拔起来的臣子,加之张阁老也确实是元昌帝手中的一把利刃,替他扫清了不少人,所以元昌帝才一直按着不发。
元昌帝只是没想到,张阁老的胃口会这样大。
所以,知道张阁老到底捞了多大一笔银子,元昌帝自觉受了臣子的欺骗,或许还有对自己先前纵容出这样一只蛀虫的恼怒,接下来自然就是雷霆之怒。
于是,入阁不到三年,张阁老就被一捋到底,押入了锦衣卫的诏狱。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而且还是张阁老这种曾经几乎站在权势巅峰的人。
为了活命,张阁老没用任何人审讯,就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全都说了出来,他很清楚,老老实实招供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到这时候还想藏着掖着,别说是他,恐怕就连他的亲族也讨不了好。
甚至,他还着重将顾家人拿了大笔银子让他就顾锦淳一事在元昌帝面前美言的事给咬了出来。
张阁老自诩擅于揣摸圣意,元昌帝本就对几大世族的存在如鲠在喉,他把顾锦淳抛出来,以元昌帝那恨不得将所有世族一网打尽的心思,就算明知道他是在恶意攀咬,只怕也不会轻易将这件事揭过去吧?
若是元昌帝在顾锦淳这件事上泄了些气,是不是他就有可能被元昌帝高抬贵手轻轻放过了?
可这一回,张阁老却失算了。(未完待续。)
第132章 夫妻
元昌帝确实从没放弃过想要将几大世族彻底拔除的心思,若是换了往常,他定会借着张阁老咬出来的顾锦淳一事大动干戈,看看有没有可能顺势牵连到顾家及其他几大世族身上。
但这次,怒不可遏之下,元昌帝却没顾及这些。
他自登基以来也自诩是个明君,大周朝在其治下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朝廷政治清明。
这是元昌帝素来最为骄傲之事。
可偏偏,在这最骄傲的事上,他却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张阁老狠狠煽了一巴掌。
张阁老入阁不到三年,就已经贪腐数十万两白银,而这样的巨贪之官,满朝上下居然只有一个初入官场的陈御史敢参奏,他一直以为的政治清明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所以那些被张阁老咬出来的人,元昌帝一概下旨要从严从重惩处,行贿千两以上尽皆被判了斩立决。
这其中,就有顾锦淳。
在元昌帝的雷霆震怒之下,大周立朝之后的第一桩巨贪案几乎是以一种让任何人都反应不及的速度下了定论。
顾家的人得到消息之后就赶往京城,但没等他们进京,顾锦淳的鲜血已经洒落在西四牌楼的土地之上。
顾家六老爷居然就因为一个贪官的牵连就被斩了首,顾氏一族自然不肯罢休,事后张阁老那些返乡的亲族,一百一十八口尽皆于路途之间遭遇悍匪,张氏一族举族皆亡。
除此之外,极短的时间之内,山西、山东、福建等司承宣布政使先后曝出收受贿赂、逞凶杀人、勾结倭匪等重大罪状,自张阁老之后,大周朝官场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后来又牵连出大小官员无数,惹得各地官员人人自危。
这场动荡维持了整整两年,才算是稍微平息下来。
任是谁都知道,这是几大世族愤怒之下的报复。
可再怎么报复,顾锦淳却已经回不来了。
自从顾锦淳被问斩,宁致远和顾青未之间的关系就降至冰点。
宁致远向顾青未解释过自己先前的布置,可每每看到顾青未那冷冰的眼神时,他泄气之余亦有愧疚。
张阁老一案是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审理的,张阁老的认罪书他甚至比元昌帝还要早些看到,早在看到张阁老将顾锦淳咬出来时,宁致远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能花上几万两银子买通张阁老替顾锦淳美言,放眼整个京城,能做这件事的除了顾青未再无旁人。
宁致远承认他是自私的,所以看到这份认罪书之后,他先是拖延了一下将这认罪书送入宫里的时间,然后第一时间着了人去将这件事里顾青未存在的痕迹给抹得干干净净。
只是,他也没想到,元昌帝会在这件事上如此大动干戈。
他以为,哪怕是顾忌着顾锦淳出身于顾家,元昌帝也不应该如此快的就下定决心,他也就有足够的时间再想法子。
却没想到……
所以面对顾青未的冷漠,宁致远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若他那时没有心存侥幸,而是为顾锦淳做得更多些,也许,也许顾青未敬重的六叔,就不会有这样惨烈的结局。
他们原是最亲密的夫妻,但经此一事,他们之间却仿佛隔了一道无法越过的天堑。
至近至远东西,
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
至亲至疏夫妻。
宁致远少时读到这首《八至诗》时,总是无法理解其意,可是在这之后,他却突然就明白了。
夫妻本就是毫无血缘的陌生人,因婚姻而行至一处,情浓时能好得像是一个人,可情淡时,却也能形同陌路势若水火。
隔着一个顾六叔,他与顾青未,又要如何才能回到从前?
前世的宁致远一直到临死的那一天,都没做到这一点。
现在回想一下,顾六叔的事情之后,他愧疚有余,但心里未尝没有气愤。
如果欢颜能够多给他一些信任,他也不会刻意瞒着自己的所有安排;
如果没有秦明横插一脚,这件事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变故……
但没有如果。
所以从那一天起,他就再没从顾青未脸上看到过从前那毫无保留的微笑。
他们之间的亲密不过短短几载,却冷眼相对了几十年。
但,在这之后,他的欢颜,其实也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吧。
顾六叔的事发生之后,顾青未虽然再没与他好好说过一句话,却也没抗拒过他进她的院子,直到她有了身孕。
得知这个消息,宁致远那时高兴得几乎语无伦次。
他自然是期待他与欢颜的孩子,但他更高兴的是,有了孩子,哪怕只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欢颜是不是也会稍稍原谅他一两分?
那段时间,顾青未待他确实较之前要柔和了许多,甚至在他谈起孩子时,偶尔还会给他一个清浅的笑容。
每当那时,看着顾青未微微隆起的小腹,宁致远都会心生满足。
他知道,在六叔的事上他对顾青未有亏欠,可他发誓,只要顾青未愿意原谅他,他一定穷尽一生对她以及他们的孩子好。
他是那样憧憬着他们的孩子的到来,却没想到,那一天发生的事,却让他和顾青未之间的关系再没了缓和的可能。
想到这些往事,宁致远神色冷峻起来。
对秦明,宁致远从来都只有怨而没有恨,虽然他确实是出于好意,可以他的好意为引,却牵出了这样一场祸事。
若要说恨……
宁致远眼前浮现出另外一道身影。
还好,那个人现在还未出现在顾青未身边,他也绝不会任那样一个包藏祸心的人再出现在她身边。
他和欢颜的重生,是他花了代价求来的,从睁开眼的那天起,他就下定决心,此生定要再娶了她,他要他们之间没有误会,没有怨恨,没有任何其他人,如此携手一生。
他也知道,欢颜与他同样拥有前世的记忆,他想重新拥她入怀必定极为不易。
可连重生这种任谁听了都只觉荒唐的事都做到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到的?(未完待续。)
第133章 团圆
离家几载的六老爷回来了,顾府上下都一派喜气洋洋的,尤其是六夫人文氏。
说起来,顾锦淳能这样一甩手就离家五六年,与文氏的支持也不无关系,文氏本就与顾锦淳性情相投,支持他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就不奇怪了。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夫君一走五六年,有时候甚至一年到头都痴迷于别的事连个信儿都忘了给家里人带,纵是再温柔的人恐怕也受不了。
虽然能下这样的决心支持顾锦淳一年到头的四处走,但顾锦淳这一回来,文氏面上那甜蜜的笑容却是叫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她的欣喜。
顾锦淳归家,除了文氏之外,最高兴的就要数老太太刘氏了。
这人一上了年纪,最盼的也只不过是个阖家团圆,儿孙满堂。
儿孙满堂老太太是得了,可这阖家团圆嘛,因为顾锦淳这三天两头的就跑得见不着人影儿,便只能是个奢望。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老太太这一把年纪还要为这个沉迷画道不理俗事的儿子操心,说来顾锦淳也算是不孝了。
顾锦淳也自知有错,回到顾府没来得及回六房,就径直去了延寿堂。
老太太才得了信儿就见朝思暮想的小儿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就已经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儿子不孝,累母亲忧心了。”顾锦淳倒头跪倒在老太太膝前。
听顾锦淳这样一说,老太太抬手就拍在他后背上,“你确实是个不孝的东西,这一走就是六年,撇下家中妻儿老小不闻不问,都说儿女是债,生了你可不就是来讨债的?”
顾锦淳直直地跪在地上,不闪不避。
这会子功夫,府里的主子们得到消息也都赶来了延寿堂。
顾锦源这个长兄见状便轻轻咳了一声。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老太太最宠的就是这个小儿子,别看这会儿下得了手,待会儿缓过神来,只怕这时打下去的都得疼在她自己心上了。
所以,顾锦源连忙劝道:“母亲,六弟回来了应该高兴才是,不过六弟这几年也确实不像话,稍后儿子自会好好罚他,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顾老太爷离世时顾锦淳还小,可以说他是被顾锦源这个长兄教导着长大的。
顾锦源说要罚,那就是真的要罚,老太太当然知道这一点,闻言连忙制止:“老大,你弟弟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还要罚他呢?行了行了,我不生气了。”
顾锦源这才微笑着不语。
老太太抽出帕子拭了眼,“老六,这次回来,可还要走?”
说到后来,老太太眼中满含期待。
人一老就容易多想,虽然如今身子骨还算好,但老太太总是唯恐自己哪天一睡就不起了,要真是那样,闭眼之前都看不到小儿子归家,岂不就难以瞑目了?
顾锦淳触及老太太的双眼心里也是一酸,他最是个性子清冷不过的,哪怕是在生养他的母亲面前也向来鲜少有外露的情绪,如今还劳累母亲为他如此操心,别说他这次回来本就不准备再外出,便是他有外出的打算,哪怕只是为了母亲,也应当停下脚步。
略显淡漠的神色微微一软,便似让人看到了春日阳光照耀下冬雪消融的过程,顾锦淳重重磕了个头,“母亲,您放心,儿子以后哪也不去了。”
“好,好,好。”老太太老怀大慰,连说了三个好,然后才指着立于一旁一脸温柔看着顾锦淳的文氏道,“老六,这些年可辛苦你媳妇了,要不是你媳妇一直帮你说话,一个人尽了两个人的孝心,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生生的在外面呆这么多年?回去之后可得好好与她道个歉!”
老太太可不是那等见不得儿子媳妇感情好的恶婆婆,再没有人比她更希望自己的儿子媳妇和谐美满的了。
被老太太这样一指,文氏羞得低头再不敢看顾锦淳一眼,倒是顾锦淳,起身之后就站到了文氏身边,趁着众人不注意,表面上端着那清冷谪仙的驾子,私底下却用宽大的袖子遮挡了旁人的视线,然后偷偷勾了文氏的尾指。
文氏大惊,连忙想要甩开,却被顾锦淳勾得死死的,最后也只得作罢,只是面上却又红了几分。
众人也知道顾锦淳和文氏久别重逢,纵有看到他们那小动作的,也都只当没瞧见。
老太太面上带笑,环顾厅里众人。
老六归家是大事,顾家上下除了跟随老师在外游学的顾亦安,其他人一个不缺,就连向来不着家的七老爷顾锦汶与这几年都闭门不出的三老爷顾锦淙都到了,大大小小齐聚在延寿堂里,虽然稍嫌拥挤了些,却也显得格外的热闹。
只除了……
想到还在家庙里的陈氏,老太太又不免皱了眉头。
按说陈氏乃是一房主母,却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那等腌臜之事,就算是休了她也不为过。
不过当年为了澜姐儿的亲事将此事按下了,总不能如今反倒再休了她,老太太倒是想将人一直拘在家庙里不放出来,可这样一来,三房那些可以预见少不了闹腾的事又要让谁接手?
老太太可不希望秦氏等几个儿媳妇沾了三房这些事。
想到这里,近段时间来一直挂在心里的念头就又浮现出来。
要不,就将老三媳妇放出来?
正好趁着如今老六回来了,还有个现成的借口。
陈氏在家庙里呆了五年,身边还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再不放她出来只怕真要疯了,倒不如借此机会放了她出来,她若从此知道分寸了将三房的事打理好,这自然是好的,若仍是死性不改……
既然能收拾得了她第一次,自然也就会有第二次!
微眯了眯眼,老太太往身后的团花引枕上靠了靠,“这人一上了年纪,所求的也不过就是家中子孙团圆,安哥儿为了前程游学在外暂且不说,如今老六也回来了,只留老三媳妇一个人在家庙里也着实有些可怜,不如就趁着今天放了老三媳妇出来,你们以为如何?”(未完待续。)
第134章 放出
老太太话才落地,众人便齐刷刷地看向三老爷顾锦淙,然后在顾锦淙回望之前又都收回视线沉默不语。
几年前三房发生的事可谓是一出接一出,后来陈氏被关进了家庙,顾锦淙又接着推了手里的差事闭门不出,三房自此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当初顾青澜出嫁都还是秦氏妯娌几个一起操持的。
这五年来三房的是非也从没断过。
四少爷顾亦琅原本是三房唯一的儿子,以往在三房可谓是横着走,可突然就又冒了个只比他小了三岁的顾亦怀出来,自然就有了危机感,明里暗里没少欺负顾亦怀。
顾亦怀没进顾家之前被乔氏和顾锦淙百般疼着宠着,可进了顾家之后,乔氏去了庵堂,顾锦淙又厌了乔氏,对这个小儿子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疼爱。
顾亦怀原本就是个怯懦的性子,进了顾家之后又一直被顾亦琅欺负,只这几年,竟比五年前看着还要畏缩小家子气些。
老太太只要见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孙就想起当初那档子事儿,恨那乔氏差点就让顾家颜面扫地,再加上也不想再伸手管三房的事,所以也就听之任之。
顾亦琅再怎么使坏,除了暗地里欺负一下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一个庶孙而已,将来总要分出去的,懦弱些总比像顾亦琅这样成个纨绔好。
听老太太有如此一说,顾锦淙先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待确认老太太并不是故意拿话来试探他,而是确实有意把陈氏放出来,这才向老太太作了个揖:“多谢母亲垂怜。”
旁的话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一句了。
陈氏被放出来,顾锦淙心里其实也是松了口气的,这几年他就相当于是家中养的一个闲人,三房里的大小事又没个人来管,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问到他头上,每每总是叫他气闷不已。
陈氏这一出来,好歹这些事不用再烦他了。
闲了这五年,顾锦淙原先心里还有的那点子雄心壮志早已经被磨了个干净,甚至觉得就这样呆在家里做个富贵闲人也是好的。
顾青未看了看顾锦淙,再打眼看了站在顾锦淙身后发呆的顾亦琅一眼,眼中便有了冷嘲。
这可真是陈氏养出来的好儿子,当初陈氏被关进家庙时,顾亦琅不见半点伤心,时隔五年,好不容易老太太松了口陈氏能够出来,她的独子却同样不见有什么开怀。
若是叫陈氏知晓她为之费尽心思的儿子就是个这样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从前那样作践顾青澜而后悔?
“行了,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老太太下了定论,转头吩咐身边侍候的人,“遣个人去家庙把三夫人接出来,告诉三夫人不用急着过来请安,先回院子里好生梳洗一番,待晚上的团圆宴时再与大家伙儿见面也不迟。”
在家庙那样冷清的地方独自呆了五年,又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只用想的也能知道陈氏现在的状况肯定不会有多好。
老太太身边一位嬷嬷应声退下。
众人于是在延寿堂着陪着笑笑闹闹了一下午。
到了下晌,得到消息的严从柏和顾青澜、周谨之和顾锦琳也都回了顾家。
一直到要用晚膳的时候,在家庙里呆了五年的陈氏才露了面。
哪怕事先对陈氏如今的样子有了揣测,但真正见到陈氏的面,众人还是吃了一惊。
陈氏今年只不过三十七岁,这个年纪的妇人不说是最好的年纪,却也该是最优雅最雍容的,五年前进家庙时陈氏还是个优雅的贵妇,但如今……
一头醒目的花白头发,一双暮气十足浑浊不堪的眼睛,两处眼角爬满细密的纹路,衬着一张脸更显容色苍老黯淡,一双略薄的唇透着淡淡的乌色,见到延寿堂里这么多人,那双唇噏动了几下。
别说是与同龄的妇人比了,此刻的陈氏看起来比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的老太太都还要显老几分。
原本热闹的延寿堂里瞬间就安静下来。
五年来第一次踏出家庙,即使这一下午过去了,又已经梳洗沐浴过,但陈氏仍有些不敢置信,两眼很显茫然地四顾一圈,眼神在触及梳了妇人发髻的顾青澜时微微一动,但随即,又因看到了顾亦琅而陡然双眼一亮。
不过,顾亦琅现在显然没有注意到陈氏。
隔了几个人,顾亦琅的视线正紧紧锁在六叔顾锦淳腰间系着的一块通透的玉佩上。
陈氏眼中的光芒随之熄灭,就像是暗夜里那最后一点明灭的烛光,最终仍没能抵住寒风的侵袭不得不灭了去。
低下头,一步一步来到老太太跟前跪下,陈氏喑哑着声音道:“不孝媳见过母亲,多谢母亲宽恕。”
话才出口,陈氏就因自己那嘶哑得让人听了会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而一怔。
这是她半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家庙冷清,老太太又不准任何人去看望她,就连日常送饭菜的,都是个又聋又哑的婆子。
前两年陈氏也曾怨恨、后悔、不甘过,但在发现无论如何都得不到任何人对她任何情绪的回应之后,她也就认命了。
家庙冷清,又供奉着那么多的牌位,最是个阴森不过的所在,还没有任何人作陪,陈氏独居于此,就像是离群的兽类一般。
起初没人与她说话,她还会自言自语,可一个人说话到底无趣,渐渐的,她开口的次数就越来越少,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来。
一天,十天,一月,两月……
到之前的半年。
陈氏甚至以为,她这辈子许是再也不能从这里走出去了,最终也只能老死在这供奉了无数牌位的家庙里。
甚至,也许根本就等不到她自然老死的那一天,她就会因为受不了这样悄无声息的日子而将自己逼疯了。
没想到,在她发疯之前,还能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从前她还是风光的顾三夫人时,她从没觉得能开口说话,能自由的呼吸是多么可贵的事,但如今,她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135章 商议(月票180+)
因为陈氏的出现,延寿堂里的气氛沉闷了不少。
好在这之后不久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众人才重新热闹起来。
都是自家人,也没拘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只按辈分坐了满满当当的三大桌。
用过这顿团圆饭之后,顾青澜与顾锦琳这两个已经嫁出去的顾家女儿也没多呆,只略坐了片刻,说了会儿话就要告辞。
临走之前,顾青澜看了一直沉默着的陈氏一眼,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脸上现出几分不忍,但最终,她仍没上前与陈氏说上一句话,就与严从柏一起回去了。
即使是亲母女,但在当年那样的事情发生之后,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分又怎么可能还如往昔那般?
顾青澜等人离开之后,老太太惦记着顾锦淳远行辛苦了,也没再多留众人,于是一屋子的人这才散了。
从延寿堂里出来时,夕阳已经完全西沉,只剩夏日天空的几朵金色的晚霞遥遥叙坠着。
秦氏没急着和顾锦源一起回怡华院,而是将丈夫和两个儿子以及儿媳先支走了,然后与顾青未一起去了未明居。
进了院子,将侍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顾青未拾了细白瓷的茶壶替秦氏斟了一杯茶,“母亲寻女儿有事?”
虽是问句,但顾青未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秦氏平日里就忙,如今大嫂还有了身孕,要操心的事又多了一桩,若不是有事,又怎么可能特意与她一道来了未明居。
听顾青未这样问,秦氏倒也没卖关子,道:“再过些时日就是端午,端午之后紧接着就是你大舅母四十岁生辰,这整寿不同于平日,母亲这个做小姑的这次定会回娘家一趟,贺你大舅母的生辰。”
秦氏是顾家宗妇,嫁到顾家这么多年来也没回过几次娘家。
顾青未听了心中便是一跳。
她想起,先前她曾像秦氏提过的事。
果然,下一刻,顾青未就听秦氏继续道:“欢姐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上次你提的事母亲既然应承下来了,自然就该尽快将事情定下来,所以这次我打算带你六哥和闵哥儿一起去你外祖家。”
原本顾青未也是可以一起跟着去太原的。
可是既然秦氏这次去会与卢氏商量两家儿女的亲事,顾青未自然不好再上门了,自来就没有姑娘家在议亲时还主动往男方家里跑的道理。
哪怕秦顾二家是姻亲,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顾青未听了倒也不觉失落,她与秦明的婚事若是能成,将来秦家就是她下半辈子要呆的地方,自然不会为这一次不能去秦家而沮丧。
她轻轻点头,示意知道了秦氏要说的意思。
秦氏于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着顾青未的发丝,“这件事我与你父亲也已经商议过了,你父亲对明哥儿虽然有些不满意,但知道是你自己中意的,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这一转眼,当初才那么小小一团的欢姐儿就到了要说亲的年纪……”
秦氏想到女儿许是要远嫁,哪怕要嫁的是自己的娘家,也终是没忍住一阵的心酸。
如果可以,她多想将欢姐儿永远留在身边,照顾着她,保护着她,不叫她受任何的委屈。
可是女儿家长大了总是要成亲生子的,她这个做母亲的纵是再不舍,总也不能将姑娘留成个老姑婆吧?
秦氏如此开解着自己时,顾青未轻轻将头倚在秦氏的肩上,房里一时之间便静谧起来。
好半晌,顾青未抬起头转移话题,“母亲,这次闵哥儿终于可以出一次远门,他得高兴坏了吧?”
听顾青未提起闵哥儿,秦氏倒也开怀起来,“这小泼猴儿长这么大也没机会去外面见识见识,既然有机会,母亲自然不会拘着他。再说了,你弟弟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外祖父外祖母,总不能叫两位老人家来见外孙吧?”
说到后来,秦氏难免就有些黯然来。
秦氏的双亲,也就是顾青未的外祖父外祖母都仍健在,但两老也都是近古稀的年纪,近几年身子骨时常会出些小问题。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个年纪的老人,又有谁敢肯定还能有几年的日子,秦氏带着闵哥儿去太原,也未尝就没有让双亲见见自己最小的儿子的念头。
顾青未见秦氏如此,也不再提自家外祖,而是转而说起了卢氏的生辰。
“大舅母生辰,女儿绣副百寿图作寿礼如何?”
虽然见过舅母的次数不多,可顾青未与待自己格外可亲的大舅母却也是很亲近的,大舅母四十生辰,她绣一副百寿图着实不算什么。
秦氏自然点头。
母女俩又聊了几句去秦家的事。
然后,秦氏想到晚膳时出现的陈氏,微皱了眉头,“欢姐儿,你三婶虽然看着是老实了许多,但被关了这五年,她可别心中生了怨,再想生出什么事端来才好。”
作为掌家的宗妇,秦氏是最恨不得家宅安宁的人。
顾青未偏了头,回想着陈氏那沉默寡言的样子,“母亲您就放心吧,祖母能放三婶出来,想必也不会不让人告诫三婶。家庙那地方母亲又不是没去过,在那样的地方独自生活了五年,三婶只怕不会再想去那里了。”
陈氏以前只是因为太过在乎顾亦琅而失了分寸,却不是真的蠢,她应当知道出来以后要想过安稳的日子,就不能再生事。
被关在家庙五年,这样的滋味只看看陈氏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有多难熬了,如今好不容易老太太发了话放她出来,想必她不会再想去尝试了。
秦氏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于是也将陈氏的事抛到了脑后。
母女俩又聊了几句,眼见天色已经要黑透了,秦氏才站起身,“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也赶紧睡,给你舅母的生辰礼也不着急,可别在夜里动针线,伤眼。”
顾青未起身相送,“母亲您就放心吧,女儿又不是那等小孩子了。”
秦氏这才点点头,被顾青未送出了未明居。
看着秦氏渐渐没入夜色中的背影,顾青未轻轻吁出一口气,只要这件事成了,她就不必再走前世的老路了。(未完待续。)
第136章 偷听
时间一转就进了五月,热热闹闹的过了端午之后,先是远嫁的顾青芙和夫君启程回了夫家,送走顾青芙夫妇,顾青未又将送别秦氏和顾锦源几人。
这一走起码得一月有余,秦氏拉着顾青未的手嘱咐了足足一刻钟才被顾锦源扶着转身上了马车,第一次出远门的闵哥儿虽然有些兴奋,临别前却也不舍顾青未,拉着她的衣角只差没哭出来。
唯有顾亦齐,被顾青未送到门外都没见流露出什么不舍之情,甚至还不断冲着顾青未做着鬼脸。
顾青未一把拍掉兄长在自己头上作怪的手,像嘱咐晚辈一样嘱咐道:“六哥,出门在外可不比在家,你可别让父亲母亲为了忧心,去了外祖家一定……”
话未说完就被顾亦齐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欢姐儿,这要是不认识的人听了,好一点的会把你认作我姐姐,差一点的不得直接把你当作我母亲了?”
虽然这几年都是被顾青未这样嘱咐惯了的,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亦齐还是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顾青未于是不再说话,只看着兄长微微笑着。
她两世为人,论起年纪来别说是做顾亦齐的姐姐了,就是祖母也做得了。
见顾青未不说话了,顾亦齐翻身上马,马鞭扬到一半又放下,俯身在顾青未耳边急匆匆留下一句“别难过,待哥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然后率先打了马离开。
后面几辆马车缓缓跟上。
顾青未看着车队越行越远,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身领着秋岚和画屏回了府。
六叔回府了,可还有个隐患却一直没被拔除。
虽然比之前世,如今有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但同样有很多事与记忆之中一般无二,那张青山红日图在前世时能引出那样一桩惨事来,这一世未必就不会阴差阳错的又生出事端来。
如此,倒不如尽早将那祸患找出来。
那张青山红日图本就是六叔尚未成名之时的练手之作,无论是立意还是技艺都算不上出众,前世时之所以能让人花了大价钱去求,也不过是因为上面盖了“玉山先生”的铃印而已。
顾青未记得很清楚,前世六叔就是在今年归家之后潜心研习丹青技艺,此后不出两年,玉山先生名满大周。
那青山红日图既是练手之作,想必是在此之前就已经作好了。
既然这样……
脚步一顿,顾青未打消了回未明居的想法,而是转往顾锦淳的书房。
顾家几位老爷的书房都设在外院,顾青未这时已经入了内院,想要去顾锦淳的书房就得倒回去。
才转了个弯,还没过垂花门,顾青未就耳尖的听到前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说话声,间或还有女人的呜咽及男子不耐烦地呵斥。
这声音……
回头冲秋岚和画屏使了个眼色,顾青未领着两个丫鬟藏到了身边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后面。
从她们藏身的地方,越过粗壮的树干,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面立着一个妇人,与妇人站在一处的还有另外一人,只是那人的身影却被假山挡住了,只能看到一截天青色衣角。
四周很安静,两人的对话就这样传进顾青未三人的耳朵里。
“……呜呜,琅哥儿,你听母亲的,把……还回去吧……”
说话的是刚被老太太从家庙里放出来才满半月的三婶陈氏。
经过这半个月来的调养,陈氏的模样比刚从家庙里出来的时候要好了许多,双颊略显丰盈了些,脸色也总算能看出点红润,一头花白的头发虽然不能一下就养回来,但也多了不少光泽。
虽然情形要好了些,但陈氏这时却拿帕子掩了嘴在低声抽泣,“琅哥儿,母亲现在只有你了,老太太早就敲打过母亲,要是三房再出个什么事,绝对不会饶过我,你……还回去吧,谁不知道你……把这些看得跟命根子一样,要是哪天发现了……”
陈氏说得含含糊糊的,隔着这些距离声音又显得有些断断续续的,叫顾青未听得满头雾水。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能听出顾亦琅绝对没做什么好事。
再看前方,被陈氏这么哭哭啼啼的,被挡了身形的顾亦琅显然很不耐烦,“母亲,您既然已经从家庙里出来了,管着咱们三房的事也就罢了,别的不要多管。如今父亲也不管事,咱们三房就只能指望着大伯和大伯母什么时候高兴就赏咱们点,这种日子我可过够了,老太太不是说到时候替我说亲了吗,母亲您可不能在这件事上让儿子吃亏,给儿子挑个又漂亮又贤惠嫁妆又多的媳妇就是您现在最重要的事了,别的事情,您就不要管了。赶紧回去吧,小桃红还等着我拿银子替她赎身呢……”
顾亦琅不耐烦之下,自然没注意压着声音,这些话顾青未倒听得清楚。
小桃红,只听名字就知道这该是个什么人。
顾青未微微冷了脸。
这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三叔自己就是个荒唐的,养个外室还差点连累整个顾家都替他丢脸,顾亦琅至少在这方面要青出于蓝,不仅流连烟花之地,竟然还想把人给赎出来!
赎出来之后呢?
想都不用想,必是也要学三叔那般养在外面。
在这种情况之下,竟然还腆着脸让陈氏替他说个又漂亮又贤惠嫁妆又多的媳妇,简直无耻至极!
真要有那样的好姑娘,嫁给他才得后悔一辈子!
印象之中,前世这个四哥虽然也是个纨绔,但到底也没做过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怎么如今就变得这般不着调了?
而且,听他话中的意思,明显手头不怎么宽裕……
莫非,也是因为她重生之后改变了许多事?
想想也不无这个可能,前世三叔那里虽然扯出了乔氏的事,但陈氏可没被关进家庙,有她盯着,顾亦琅也确实没有机会长得太歪。
而成功算计了顾青澜的婚事,陈氏从魏太姨娘那里得到了大笔银子,她眼里又只有这个儿子,算计来的钱财本也只为了他一人,如此一来,顾亦琅也确实不会缺银子使。(未完待续。)
第137章 母子
对比起来,这一世顾亦琅没有陈氏苦心为他打算,三叔自乔氏的事之后就一直在家闲着,顾亦琅又是个有了银子就大手笔往外花的,捉襟见肘也就再所难免了。
听到顾亦琅如此说,陈氏低头沉默了半晌。
在家庙呆了五年,能够再出来,陈氏就已经对老太太感恩戴德了,若是放在从前,不管顾亦琅对她说什么,她都绝对不会说二话,更会认为他的儿子果然就是顾家这一代男丁之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可现在,陈氏却知道看事实了。
她的儿子,并非像她从前所以为的那般优秀,还跟着他父亲学会了风流,甚至还为了赎一个青楼女子而……
陈氏只觉一颗心不断坠往万丈深渊。
当然了,她这次出来,最失望的其实并不是顾亦琅。
从家庙里出来的第一天,陈氏就从院子里丫鬟婆子的闪躲中知道了当年乔秀儿之事,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虽然被送得远远的再碍不着她的眼,可她生的那个儿子,却还好好的呆在三房,她这个三房主母甚至还得将这个外室子给照顾好!
对陈氏来说,这几乎是个晴天霹雳。
从前的她虽然在顾家只是个庶媳,可她多自得啊,丈夫是年少时就互相有情意的,儿子又最是个听话懂事的,可事隔五年再回过头看,陈氏只觉自己从前分明就是瞎了眼。
丈夫靠不住,女儿被她生生逼得与她离了心,唯一的儿子又将他父亲的样子学了个十足,且对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分毫的敬重……
这重重的打击差点叫陈氏承受不住。
好在,这五年的家庙生活让她的承受能力增添了不少,在家庙那种地方独居了五年都没有逼疯她,她又有什么是撑不下来的?
看着顾亦琅近在咫尺的脸,想起从前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乖巧懂事,再对比如今这只是与她说几句话就已经不耐烦的模样,陈氏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她做了这么多,竟连儿子的一丝感激都没有得到吗?
深吸了一口气,陈氏将这些酸楚通通压下。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劝琅哥儿改掉那些陋习,毕竟,她之所以能被老太太放出来,就因为她是三房的主母,若是她连自己房里的事都不能处理好,老太太会不会觉得将她放出来根本就没有意义?
想到家庙,陈氏生生打了个寒噤,眼中也有惧怕闪过。
心里一急,她便上前一步抓住顾亦琅的手,“琅哥儿,哪怕是为了母亲,你就好好呆在府里哪也不要去,如今咱们三房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要是这些事再被老太太或者你大伯和大伯母知道了,你……”
陈氏的话没说完,就被顾亦琅粗暴地打断。
“母亲,您这一出来难道就只是想拖我后腿吗?真要是这样,还不如……”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虽然顾亦琅没把话说完,但陈氏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还不如不要出来,是吗?
陈氏眼里闪过几许受伤。
虽然琅哥儿也知道失言没把话说完,但无心之言才更发自肺腑,不是吗?
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就到了如此失败的境地?
顾亦琅与陈氏离得如此近,自然不可能没发现陈氏的震惊与难过,他虽然是个纨绔,但毕竟不是畜生,就算再怎么不满陈氏,也知道陈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很是烦躁地扯了扯衣襟,顾亦琅狠狠跺了跺脚,“母亲,是我说错话了,您别往心里去,您先回去吧,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待陈氏有回应,就脚步匆忙地离开假山往外院去。
而顾青未三人藏身的那棵树,正是他的必经之地。
顾青未原可以藏好不让顾亦琅发现她的,她原本也正准备如此做,但临了却又打消了这个主意,甚至还稍稍往外站了些。
顾亦琅虽然走得匆忙,但在顾青未故意露出行藏的情况下,当然不可能发现不了她。
本以为四周没人,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三个大活人,顾亦琅明显吓了一跳,甚至猛地往外跳了一大步,待发现是顾青未,他松了口气的同时,眼中便渐渐多了几分警惕,然后还下意识的拢了拢衣领。
他这个动作,倒叫顾青未发现了几分奇特之处。
如今已是盛夏,一般人都穿得极为轻薄,但顾亦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穿了一件不透气的长袍也就罢了,还死死地拢着衣襟,行走间那衣袍下还隐隐印出些痕迹,显然是在刻意掩藏着什么。
是什么呢?
顾青未还在思索着,就见顾亦琅神色有些紧张地抿着唇,冲她点了点头,“原来是七妹妹,七妹妹慢行,愚兄先走一步。”
然后,唯恐顾青未会再问什么一般,几乎是小跑着一溜烟的出了二门。
察觉到顾亦琅的动静,陈氏也跟着走了过来,见了顾青未,她神色与先前的顾亦琅一般无二,先是略带慌张地看了顾青未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
“是欢姐儿啊,三婶还有些事,就先走了,得空来三房玩。”
说完也脚步匆忙地走开了。
顾青未微皱了眉。
这对母子,明显瞒着什么事怕被她发现。
仔细回想了一下,也没想出前世的这段时间三房出了什么大事。
既然她都没有印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吧?
有了这样的认知,顾青未放弃再继续想下去,一路去了顾锦淳的书房。
在顾锦淳的书房外,顾青未却并未看见守门的小厮。
这可奇怪了……
顾锦淳不仅痴迷丹青,还有个怪癖,那就是不喜欢旁人进他的书房,就连身边的书童小厮也被严令不准踏进书房一步,为此甚至研墨、裁纸等琐事都完全是顾锦淳自己动手的。
细数下来,这么多年来,顾锦淳的书房除了他自己之外也不过只有六夫人文氏和顾青未两人进去过而已,就连六房的顾青涟和顾亦恒都没能被允许踏进一步。
也正是为了不让旁人私自进书房,顾锦淳还特意随时都遣了人白天随时守在门口的。
可这次……(未完待续。)
第138章 索要(月票200+)
顾青未才如此疑惑着,就见顾锦淳身边的小厮砚台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见着顾青未,砚台露出一脸的笑容上前行礼,“给七姑娘请安。”
顾青未点了点头,抬头往书房门口看了看,问道:“六叔可在书房?方才我过来时,为何门口无人守着?”
砚台一听就有些慌,“回七姑娘,六老爷不在书房,适才有访客至,六老爷带着松烟送客去了,特意吩咐小的好好守着书房,小的方才有些闹肚子,实在等不到六老爷和松烟回来了,这才去了恭房,小的不是故意玩忽职守,而且小的真的只去了一小会儿,七姑娘您可千万要相信小的……”
砚台是真的着急。
别看六老爷从来都清清浅浅似乎不会生气的样子,可他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人当然知道,只要遇到与画相关的事,却是再严厉不过的。
他去恭房虽是实在忍不住了,但他这一走,却违背了六老爷一定要好好守着书房的叮嘱。
好在他去的时间短,府里上下又都不敢往六老爷的书房里去一步,而且还是被向来好说话的七姑娘碰上了。
砚台这样一琢磨,面上的讨好就越发明显,“七姑娘,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顾青未当然不会故意借题发挥,于是挥了挥手示意砚台不必如此,“行了,这件事我不会与六叔说的,我来这里是想去六叔书房里找些东西的。”
大大松了口气,砚台伸手往前一引,“七姑娘里面请,六老爷许是稍后就会回来,见到七姑娘,六老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待顾青未吩咐秋岚和画屏等在外面,自己进了顾锦淳的书房,砚台才算是松了口气。
别说他故意放顾青未进去,这满府上下,能够随意进出六老爷书房的,也就只有六夫人和七姑娘了,谁不知道六老爷格外喜欢七姑娘啊?
不提砚台是如何庆幸的,顾青未抬脚进了这间已经几十年没有进过的书房。
当然了,在她的记忆里是几十年,但在旁人眼里,也就是顾锦淳不在的这几年她没来过而已。
顾锦淳是个爱画成痴的,这一点只看他书房里的情形就能知道。
这间书房很宽敞,但任何一样东西都无不与画有关,几面墙上挂了不少名家画作,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摊开的纸上是一副完成了一半的画作,书桌帝的几个画筒里塞满了已经完成的作品。
顾青未先看了看书桌上的那副半成品,然后将画筒里的画都搬到书桌上,再一副副打开来看。
可直到将所有画都看完,都没找到那副青山红日图。
才皱着眉头想那画到底被收在哪里了,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动静,却是六叔回来了。
早就从砚台那里知道顾青未来了,顾锦淳倒也没有意外,一双唇微微扯了扯便算是笑过了,然后走回书桌旁观摩着那副半成品的画,一边道:“小丫头,怎么想起来六叔这里了?”
顾青未来到书桌前与顾锦淳并立,然后侧过头看着他。
只要一想到,这样风姿卓绝的六叔前世竟然会是那样惨烈的结局,她的心里就一阵阵的抽着痛。
说她与宁致远之间最初的矛盾来自于六叔,其实并不准确。
她其实很清楚,在六叔的事上,当年的宁致远其实并没做错什么,他甚至还暗地里说动了老庄王在元昌帝跟前美言,若不是她自作聪明拿了银子给张阁老,六叔根本就不会出事。
六叔出事之后那段时间,顾青未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刺眼的红。
她多自责多后悔,若不是她胡乱插手,若是她早些与宁致远开诚布公,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可事情毕竟是发生了。
那段时间,宁致远****夜夜地守在她身边,向她解释,也向她忏悔。
每次看到宁致远面上与她如出一辙的自责与后悔,顾青未就更后悔更自责。
她知道,在六叔的事上,他们其实都算不得有错,若真有错,那也错在太过巧合。
可是,隔着以那样的方式死去的六叔,他们之间要如何回到从前的心无芥蒂?
更何况……
“欢姐儿,欢姐儿?”
低沉又让人觉着清凉的声音将顾青未从过去的回忆之中唤了回来,她抬头,看到的是顾锦淳那张虽然没有多少表情,却无疑是生动而富有生机的脸。
还好,六叔还在。
她如此庆幸着。
见顾青未回过神来,顾锦淳也将心里的淡淡怪异感敛了去。
他觉得他许是作画累着了,明明是个最明媚鲜妍的小丫头,他竟然也能从她眼中看出那样的悲凉来,看来他真该好好休息几日了。
“欢姐儿,你还没说你来六叔这里做什么呢。”顾锦淳照例伸手揉了揉顾青未的头。
收起所有不该有的情绪,顾青未冲顾锦淳灿烂一笑,“六叔过个两年指定是要名满大周的,侄女这是提前来六叔这里打秋风呢。”
对顾青未,顾锦淳从来都是大方的,随意指了指塞得满满的画筒,“小丫头嘴可真甜,这些都是六叔这几年所作的,你要有什么喜欢的就尽管挑了去。”
顾青未点头应是,真的从笔筒里挑了几副画放到一旁,然后才不经意地道:“六叔,侄女想寻一副青山红日图送到闵哥儿房里挂着,您这里可有现成的?”
“青山红日图?”顾锦淳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前两年在外时倒似是随手作了一副,不过我这里东西又多又杂,那又只是练手之作,到底扔去哪里了,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
真的已经作了这副画!
顾青未一颗心一紧一松,然后揪住顾锦淳的衣袖,少见的冲他撒娇,“六叔,我就要您画的这副,您可得把东西好好理理,找到了就着人给我送过来。”
顾锦淳当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别说顾青未只是要的他的练手之作,就算是他挂在墙上的这些名家之作,只要顾青未开口,他也断不会心疼。
顾青未这才笑着点了头。
她发誓,一拿到这画,立马就丢火盆里烧了!(未完待续。)
第139章 琛哥儿
再三与顾锦淳确认过,找到那副青山红日图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拿给她,又被顾锦淳打趣了好一会儿,顾青未才从顾锦淳的书房里离开。
虽然得了顾锦淳的保证,但不知道为何,顾青未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祥的预感,就好像她忽略了什么一样,可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忽略了什么,最后只能归为她想多了。
暂时将这青山红日图的事放下,顾青未打道回府。
许是今天不仅适合偷听,还适合偷窥,经过七房的福瑞轩时,并非出自本意,顾青未就又偷窥了一回。
已经临近午膳时间,福瑞轩里很安静,院门处坐着两个正聊天聊得唾沫横飞的看守院门的粗使婆子。
除了这两个婆子,十一少爷顾亦琛穿着一身宝蓝小衫,头发微微有些散乱,白嫩的小脸上几道灰尘与汗迹混合留下的印记,正在门口独自玩着类似于跳房子的游戏。
当年李姨娘正得势时,作为七房这一代唯一的男丁的琛哥儿可谓是受尽疼宠,不仅吃穿用度都是比照府里其他嫡出的少爷,还时不时的就被李姨娘抱了去王氏那里炫耀。
可以说,王氏当年心里的苦,至少有一半是直接或间接的来自于琛哥儿。
自五年前李姨娘意图谋害王氏腹中孩子,最终却因为顾青未的插手而最后落了个被王氏送去陪嫁庄子上的结局。
这一来,琛哥儿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从前的琛哥儿是六房庶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又有个得宠的生母,自然被千宠万宠着。
可如今,王氏有了自己的儿子,李姨娘又早在被挪去庄子上之后再没了消息——虽然没有消息,但谁都知道李姨娘必定是不在了。
再则,王氏与李姨娘之间还有着那样的深仇大恨,就算王氏没有暗示院子里的下人要如何对待琛哥儿,但深宅大院儿里的下人都惯是会见风使舵的,奴大欺主也并不只是传言,所以琛哥儿在七房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简直可想而知。
在琛哥儿自得其乐的时候,两个婆子的话题亦与他有关。
“……啧啧,前几年李姨娘还在的时候,十一少爷多风光,那时谁会想到后面会有这么大的变故,若是李姨娘在天有灵,知道被她宠着的十一少爷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恐怕会气得生生从那乱葬岗里爬出来!”
另一个婆子有些迟疑地道,“乱葬岗?李姨娘,真的被咱们夫人……?”
提到王氏,两个婆子都沉默了一瞬。
在平哥儿出生前,王氏就像只包子般,任是谁都能去捏上一捏,可自打有了李姨娘谋害平哥儿未果的事之后,这几年王氏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至少,从前的王氏就做不出将重伤的李姨娘送到庄子上等死,等人真的死了之后尸体随意丢去乱葬岗这种事。
由此可见,王氏对李姨娘那是真的恨毒了。
“嘘,你不要命了!”先说话的婆子一把捂住另一个婆子的嘴,警醒地四处望了一眼,才凑到近处压低声音道,“咱们夫人虽然看着可亲,但你也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随意把夫人拿在嘴边说,李姨娘的事可也没过去几年!”
另一个婆子连连点头,然后到底有些不信,“可是,我看咱们夫人也不是那等恶人,你看这位,这么几年过去了也没人护着,不也好好的吗?”
说完朝琛哥儿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
被同伴质疑,先说话的婆子不乐意了,嘴巴一歪,“这你就不懂了,这高门大院儿里的主子们,有几个是真的心善的?别看十一少爷现在好好的,可这么大点的孩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夭折了,一个没娘的孩子,到时候谁还能替他说句话?”
“可是……”
婆子的话未说完,就被琛哥儿一阵清脆的笑声打断了。
谈兴正浓的时候被打断,两个婆子齐齐瞪了正咧嘴笑得开心的琛哥儿一眼,然后其中一人啐了口:“小兔崽子,就知道傻乐!”
这话传到琛哥儿耳里,他于是停下动作,定定地看了两个婆子一眼。
尚年幼的他自然不知道“小兔崽子”是什么意思,但孩子对旁人的善意与恶意自来敏感,所以并不妨碍他知道这两个婆子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然后,琛哥儿眼中有疑惑和委屈闪过。
俗话说三岁看老。
琛哥儿显然也不是什么喜欢将一切负面情绪压在心底的性子,转眼就忘记那委屈心酸的感觉,转而又蹦蹦跳跳起来。
正在这时,变故突生。
也不知是被什么绊了一下,琛哥儿突然重重摔在地上,一侧额角触地,只一小会儿就流出一小滩鲜血。
那俩婆子虽然敢在背后议论琛哥儿,却也是不敢放任琛哥儿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受伤的,见到这一幕只觉腿都软了几分,好不容易才抖抖索索的来到琛哥儿身边。
其中一个婆子抖着手将食指伸到已经紧闭了眼的琛哥儿鼻端探了探,然后吁出一口气,“还好,有气儿!”
听到这话,另外一个婆子才回了魂儿,不过这婆子显然也不是什么有主见的,急得直甩手,“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快去通知夫人!”先说话的婆子没好气地瞪了同伴一眼,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跑。
却不想被另一个婆子给拉住了。
“唉唉,夫人这会儿只怕已经在用午膳了吧,这时候拿这事儿去打扰夫人……”
琛哥儿都伤成这样了,这婆子竟然还只想着会不会耽误到王氏用膳,可见琛哥儿在七房的地位,以及王氏在七房下人心里被妖魔化的程度。
一把甩掉同伴的手,那婆子瞪了同伴一眼,“我看你是糊涂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府里的少爷,就算再不受重视,真要出了什么事也不是你我能够担待的,到时候夫人第一个饶不过的就是你我,你现在最好赶紧祈祷十一少爷没什么大事儿,要不然咱们就可以新版尝尝你想象中的夫人的手段了!”
说完,便脚步不停地跑去了院子里报信儿。(未完待续。)
第140章 毒妇
王氏很快就出来了。
琛哥儿出事本就是个意外,王氏自然不会有心理准备,脚步匆忙地出来时,王氏的面色都有些泛白。
就如那婆子所说的那般,就算顾亦琛在七房,在整个顾家有多不受重视,但他到底也是顾家的少爷,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太太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王氏这个嫡母。
教养庶子女,本就是身为嫡母的责任。
更何况,顾家也并不是就不重视顾亦琛。
王氏都能够想象,要是顾亦琛出事,老太太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
好在,听那报信儿的婆子说,琛哥儿虽然昏了过去,但应该没什么大碍。
先安排了人去请大夫,然后王氏在琛哥儿跟前蹲下,因怕再伤到琛哥儿,王氏也不敢让人把他抬进院子里,一情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他身上染了血迹,就毫不犹豫地将琛哥儿抱在了怀里。
因就在院子里没出门,王氏穿了一件素色常服,这样让琛哥儿一靠,挨着琛哥儿额头的那片衣料瞬间就染上了刺目的鲜红。
王氏却半点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是面带焦急地看着怀里的琛哥儿。
片刻后,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王氏以为是大夫来了,抬头正要开口催促,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来的不是大夫,而是七老爷顾锦汶。
王氏几乎是瞬间阴了脸。
这几年来,每次见到顾锦汶,王氏都是如此反应,全然不似从前那般对他言听计从,将他看作一切。
顾锦汶昨儿个又是一夜未归,就算如今回了府,那一身的酒气也让人在老远之外都能闻到,身上那皱巴巴的衣裳更是能让人知晓他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走到院门口,顾锦汶瞠着仍显迷蒙的醉眼,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瞪瞪地指着王氏和琛哥儿,“哦,原来是咱们的七夫人和琛哥儿啊……”
哪怕是醉了酒,顾锦汶的语气中仍不无对王氏的怨念。
说起来,顾锦汶这几年的日子也算是越过越回去了。
平哥儿未出生之前,顾锦汶可谓是春风得意,有个对自己言听计从手里还有银子的正室夫人不说,还有个与自己有着自小情分的李姨娘,在顾家七位老爷里这可是独一份儿,更别提隔三岔五的还能去外面会会他的红颜知己。
可自从五年前被欢姐儿那臭丫头插了一脚之后,顾锦汶就总觉得自己的日子越过越不顺。
当初顾青未管了七房的事,让王氏平安产下平哥儿,然后李姨娘被王氏果断地送去了陪嫁的庄子。
之后顾锦汶还因为李姨娘之事而不忿,认为顾青未这个晚辈做得太过分了,为此还直接冲进了未明居,意图要给顾青未一点教训。
当然了,最后被顾锦源给斥了回去。
许是出于给顾青未撑腰的念头,顾锦源后来特意吩咐了顾家账房,对顾锦汶的支出作了限制。
打那之后,顾锦汶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支银子了,更别提拿了大把银子在外面花天酒地,对顾锦汶这样风流好色的人来说,这无疑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手里没银子,行,那就不在外面晃荡,回院子里去,反正府里不还有个王氏嘛。
可随即,顾锦汶就发现自己错了。
从前把他看作是天的王氏,自打生下平哥儿之后竟然性情大变,从此连房都不让顾锦汶进了,一见到他就跟见了瘟疫一般,从眼神到表情都透着一股子让人想忽略都不能的恶心和蔑视。
这可叫顾锦汶忍不下去。
只是王氏这回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不惜对他这个夫君动手也绝不叫他碰一下。
顾锦汶风流好色是不假,但他也没卑劣到会强迫女人,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碰了几回钉子之后也就意兴阑珊了,自此再没靠近过王氏一步,只隔三岔五的就去那些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昨天好不容易支了笔银子出来,顾锦汶当然马不停蹄的就去寻了老相好取乐,荒唐了一晚,才回到府里,就看到了王氏抱着额头流血的琛哥儿这一幕。
就像是抓到了王氏什么隐秘的小辫子一般,顾锦汶迷蒙的双眼顿时清明了几分。
他没关心琛哥儿伤得怎么样了,反而指着王氏冷笑一声:“哟,咱们七夫人不是最是心慈的吗,怎么如今终于对这个碍眼的庶长子动手了?我还以为你能忍到天荒地老呢,原来也只不过是个毒妇!”
王氏没有理会顾锦汶的谩骂,冷冷看了他一眼,便重新将视线放在琛哥儿身上。
虽然早在五年前就已经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但每见他一次,王氏觉得自己总会更厌恶他一些。
从前他把李姨娘宠得几乎要上了天,虽然那几年受了不少罪,但王氏还以为顾锦汶虽是生性风流,但好歹也是个长情之人,否则又岂会因为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而数年如一日的不给正室夫人脸面?
可当初她借着李姨娘谋害她腹中孩子之事,将李姨娘发作去了陪嫁的庄子,眼前这个“深情”了那么多年的男人除了最开始时跳了几回脚外,竟也说撒手就撒手,没几日就跟那没事人一般。
如今更荒唐,就连亲生儿子的命都半点不放在心上了。
王氏不禁庆幸自己当初被顾青未点醒,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
这样的男人,有还不如没有!
好在,没容顾锦汶继续吵下去,大夫就到了。
再不看顾锦汶一眼,王氏连忙将怀时的琛哥儿交给丈夫诊治。
那大夫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先查看了伤口,又仔细把了脉,“并无大碍,好生休养几日,再补补气血也就无事了。”
听了大夫的诊断,除了顾锦汶之外的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在众人都松气的同时,身为亲父,顾锦汶竟然还似是有些扫兴,然后胡乱挥了挥手,带着一身的酒气率先进了院子。
又满怀厌恶地看了顾锦汶一眼,王氏才安排众人将琛哥儿移进院子里,又着人送大夫离开,按方抓药等等。(未完待续。)
第141章 心慈(月票220+)
一直到福瑞轩的众人都散了,顾青未才领着秋岚画屏走出来。
她方才走过来时正看到王氏从院子里冲出来那一幕,原本是想立即现身的,后来在看到顾锦汶出现之后就打消了现身的念头。
经历了当初顾锦汶冲到未明居来要找她“讨公道”一事,顾青未对自己这位七叔,也是任何好感都欠奉。
七房的事本来就已经够复杂了,若是再看到她出现,只怕她这荒唐七叔又得以为自己是要插手七房的事了。
回想着方才所见,顾青未印象最深的,却是王氏那素色衣裙上染着的刺目鲜红。
为母则强,这五年来,王氏一改从前的软弱,做事变得有些雷厉风行起来,又没有了李姨娘这种人从中捣乱,没多久就彻底在七房站稳了脚跟。
就拿如今来说,在七房,王氏所说的话,比顾锦汶这个爷们儿都要管用。
也许,唯一让人觉得王氏不够果断的,就要数对待琛哥儿一事上了。
在别的高门后宅里,一般有些规矩的人家都是不会有庶长子的。
嫡妻未生下嫡子之前,妾室就算能近身侍候家中爷们儿,事后也都会被灌上一碗避子汤,只有待正室有了嫡子,才会视情况断了妾室通房的避子汤,让她们为主家开枝散叶。
这样的规矩,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嫡庶之争。
断了避子汤之后的妾室通房自然有可能生下庶子,但只要家中爷们儿不是那等宠妾灭妻的,一个年纪比嫡子要来得小的庶子,在这嫡庶之别尤为严明的年代,又能翻出什么大风浪来?
无非就是养着,等到娶妻时拨那么点儿东西就罢了。
当年王氏自己软弱,被顾锦汶拿话一哄,不仅让本该守着“三十无子方可纳妾”这条规矩的顾锦汶纳了李姨娘为妾,还在自己都没生下儿子的情况下就断了李姨娘的避子汤,让李姨娘先一步生了儿子。
李姨娘又不是个温良恭顺的,反而是个得志就猖狂之人,这一有了儿子,自然是怎么能让王氏难受怎么折腾。
那两年,王氏虽然身体上没受什么伤,但内心里指定比那黄莲还要苦。
后来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只满心盼着能生个儿子彻底站稳脚跟,却不想差点被李姨娘弄个一尸两命。
若是没有顾青未插手,这一世的王氏只怕命都留不住,便是前世那一辈子没儿子,彻底被李姨娘压一头的日子都没得过。
后来好不容易收拾了李姨娘,琛哥儿这个庶长子立即就有些尴尬了。
七房已经有了嫡子,一个没了生母护着的庶子,就算是庶长子,又能有什么地位?
若是在别的府里,遇到这样的情况,这碍眼的庶长子就算一时之间不好动手,但三五年之后让他自然而然的夭折了,亦不算什么稀奇事。
毕竟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嘛,这个年代夭折的孩子多了去了。
王氏的心慈手软就体现在这里。
琛哥儿毕竟是李姨娘的儿子,就算李姨娘已经不在了,可放着这样一个仇人之子,而且还是自己房里的庶子在跟前,王氏自然会觉得有些膈应。
人虽然会随着经历的事而改变,但本性却是很难变的。
王氏本就不是什么狠辣之人,真要叫她对琛哥儿做些什么恶毒之事,她也确实下不了这个手。
毕竟,当年是她点头同意顾锦汶纳李姨娘的,也是她同意断了李姨娘的避子汤的,是以王氏一直认为,从前她的日子过得艰难,除了有李姨娘的步步进逼,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她自己身上。
李姨娘不过是一个贱妾,她自己若是立得起来,随手就能将李姨娘卖得远远的。
如果那时的她真有这样的魄力,别说李姨娘根本就没有机会生下庶长子了,就算让她生下来,她又岂敢骑在王氏头上?
所以,这几年王氏都只刻意忽视了琛哥儿,只当院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她以为,只要这样,就能得过且过了。
却不曾想,哪怕她从不曾为难过琛哥儿,他仍是出事了。
她的手上,竟以这样的方式染上了琛哥儿的血。
这可真是……
领着秋岚和画屏往回走,顾青未突然道:“你们说,七夫人,是不是太过心慈了?”
一个只会挡自己儿子路的庶长子,下不了狠手也就罢了,只以为把人丢在一边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这不是心慈手软又是什么?
秋岚和画屏面面相觑。
她们都没想到顾青未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
顾家七房人口不少,可因为那条“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顾家的后院却比别的家族要干净许多,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李姨娘谋害嫡子、三老爷养外室,其他什么因嫡庶之别而起的斗争更是几乎见不到。
所以秋岚和画屏虽然进府多年,但她们所见的污秽之事其实也不多。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们作判断。
即使顾家没有那许多的后宅阴私之事,但身为丫鬟,这样的事她们其实听过不少。
当家主母,面对一个恶毒姨娘所生的庶子,居然什么也不曾做过,这也确实算得上是稀奇了。
“回姑娘,奴婢以为,七夫人确实是个心慈的主子。”开口的是秋岚。
画屏亦跟着点头赞同,“这也就是在咱们府里,若是其他府上……”
回答完顾青未的问题,看着自家姑娘那一脸的思索,秋岚突发奇想,“姑娘,若是姑娘您,当然了,姑娘您不可能遇到这样的事,假如您处在七夫人的位置,您会怎么做?”
秋岚自幼就跟在顾青未身边,又是顾青未乳娘的女儿,主仆之间自然十分亲近,问出这样的问题,倒也并不让人觉得大逆不道。
别说是秋岚了,就是画屏,听她如此一问,也都竖起耳朵想要听顾青未的答案。
在她们眼里心里,自家姑娘遇到任何事都沉着冷静,只怕什么事都难不住。
所以,如果姑娘就处在七夫人这样的处境,她会怎么做呢?
顾青未微微一笑。(未完待续。)
第142章 掌心血
作为一个正室夫人,而且还是一个后院里有不少姬妾的正室夫人,若要问打发姨娘姜室的手段,顾青未张口就可以数出一打来,保管叫再怎么心比天高的妾室都变得命比纸薄。
可要说对付庶出子女,她却没有什么经验。
当年的定国公府姬妾虽然不少,但奇异的是居然没蹦出一个庶子庶女来,让顾青未想要为自己的独子扫清道路都没能找到机会出手。
不过,在京城,就算她没做过,这种事却也听说过不少。
任何一个世族嫡女,嫁人之后就算不做宗妇,也至少会成为一房当家主母,所以如顾青未姐妹,自幼学的就是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正室。
这个年代的正室对付碍眼的庶子女手段可是不少,在吃穿用度上苛待,暗地里使人为难,甚至有些过激的都不惜为此沾上人命……
当然了,如果顾青未处在王氏的立场,她虽然不会做得太过激,却也指定不可能如此心慈手软。
比起明面上喊打喊杀让所有人厌弃自己,顾青未更愿意软刀子割肉。
正室打压庶子无非就是因为庶子会给嫡子带来威胁,将来更会将本属于嫡子的一部分利益分出去,若那庶子就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呢?
将一个庶子养废,这太简单了。
派两个别有用心的小厮跟在他身边,刻意绊着人不让学好,再言传身教一些遛鸡斗狗等不务正业的东西,闲暇时候带着往那烟花柳巷里走上几圈。
小孩子能有多少自制力,耳濡目染之下,又有几个小孩能保留原有的纯真?
真等人变成了一个吃喝嫖赌都沾上的纨绔子弟,在这种大家族,又能给谁带来威胁?
就算将来分家时等分出去一点,就当是花钱养个逗乐的不就行了?
当然了,表面上还是要扮演一个仁慈大度的嫡母的。
一个是大度嫡母,一个是顽劣得不堪教导的庶子,旁人看了会偏向谁可想而知。
只要塑造出这样一个嫡母形象,就算有人察觉到庶子是有人刻意往歪处带又能如何,那都是黑了心的刁奴做的恶,与她这个苦心教导庶子的嫡母又有何关系?
看看,不用自己动手,只需要一点点的小心思,一个庶子就能这样被带坏了。
若王氏真的如此做,李姨娘只怕黄泉路上都走不安稳,会恨不得生生从地府爬出来吃了王氏吧。
想着这些,顾青未略带轻嘲地笑了笑。
她的这些心思毕竟有些阴暗了,也与她平时的表现不符,所以顾青未也没说与秋岚和画屏听,只摇了摇头便领着她们回了未明居。
在七房外看到的那一幕其实只是个巧合,但也不知为何,回到未明居用完午膳之后,如往常一般小憩时,闭上双眼,顾青未脑海里却第一时间浮现出了那抹鲜红。
沾在王氏衣裳、手上的,属于顾亦琛的血。
顾青未曾经手上也沾过血,却不是以王氏这样的方式。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对于顾青未来说,那时的一切细节都历历在目。
她的手上,也不干净呵……
闭上眼,顾青未脸上泛出一个冰冷的微笑,然后,带着这样的笑容,她渐渐陷入沉睡。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入睡前想到的那些往事,顾青未这一睡,就梦到了当时的情形。
她记得那是一个冬天。
刚下了第一场雪,整个京城银装素裹,一片洁白。
顾青未坐在暖意融融的房里,轻轻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
房里的窗户并没关死,而是开了一条缝隙,自那缝隙往外看,还能看到外面院子里的积雪,以及正飘洒着的片片雪花。
若不是已近临产,被所有人当作是易碎的琉璃一般看护着,顾青未一定会走到院子里,然后摊开双手接上几片洁白的雪花,再看着雪花在她温暖的掌心化成点点几乎察觉不到的水迹。
也不知是因腹中即将见面的孩子,还是因那想象中的美好画面,顾青未双唇便轻轻上扬。
即使在这冰天雪地里,这样的笑容仍能让人有温暖的感觉。
这一点,只看房里侍候着的贴身丫鬟面上的笑容便可以知道了。
“夫人,您笑起来真好看,就是笑得太少……”
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素纨收起笑容低头不语。
顾青未出嫁时,原先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秋岚和画屏并未陪嫁到京城,并非她们不愿,而是顾青未自己本就是远嫁他乡,因而怜惜秋岚和画屏,不想她们与自己一般要受那与家人生离之苦。
素纨是当初顾青未在清河时一次外出救下来的,她也是清河人,家中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兄长,不想嫂嫂却是个黑了心肝儿的,为了银子竟想将出落得还算标致的素纨卖去青楼。
素纨再怎么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自然不愿意沦落风尘,所以趁着嫂嫂不注意就偷偷跑了出来,饥寒交迫的时候遇上了顾青未,被顾青未带回了顾家。
自那之后,就留在了顾青未身边。
顾青未远嫁,素纨是第一个主动表态愿意跟去京城的,用她的原话来说,反正她在清河也无牵无挂了。
来到京城之后,素纨就贴身侍候起了顾青未。
原本到了素纨这个年纪已经可以放出去配人了,也是顾青未近来有孕无心操持旁的,这才耽误了下来。
等孩子满月了抽出手,一定要替素纨找个好人家。
看着低头替自己仔细修剪着指甲的素纨,顾青未如此想。
她总是想让身边的人过得好的。
指甲还没剪完,顾青未就觉腹部传来一阵阵的抽痛。
这……
紧紧抓着素纨的手,顾青未白着脸,低声道:“要,要生了,让人去,去请世子爷回府……”
接下来是一阵的兵荒马乱,待被安置在产房里,顾青未才赫然想起,在发现即将生产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宁致远。
因这个发现,顾青未一时之间竟望了身体上的疼痛。
然后,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因疼痛而已经布满一层薄汗的脸上,也露出释然和憧憬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143章 入梦
也许是因为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子,也许是本就已经想通了,顾青未这时是真的想好好与宁致远过接下来的日子的。
她与宁致远本就曾是恩爱夫妻,只是因为六叔的意外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其实她一直都清楚,六叔出事只是个意外,他们都算不得有错。
只不过,那到底是她最敬重的六叔,她亲眼看着六叔在她面前死去,她愧疚,悔恨,自责,所以她无法在六叔死去之后再像从前那般心无芥蒂的与宁致远做一对恩爱夫妻。
她以为这样做,至少能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可事实上,每次看着宁致远面上那与她一般的愧疚与自责,其实她并不好受。
在这件事上,宁致远又有什么错呢?
他生来富贵,身份在整个大周朝也没几人能比得上,又少时就有才名,一个男人想要的一切,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都得到了。
顾青未还记得,他们成亲那晚,掀开盖头之后,宁致远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他说,欢颜,有了你,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那时的顾青未是惊愕的。
权利,富贵,如花美眷,这就是世间大部分男人一生所求的东西。
可她不明白,虽然她和宁致远已经成亲了,可事实上,现在的他们对对方并没有任何了解,还只能算是有了夫妻名分的陌生人。
而且,对于一个素有年少风流的名声的人来说,娶妻就能算圆满了?
但后来的一切却让顾青未知道,宁致远所言不虚。
嫁人对一个女子来说无异于第二次投胎,而她,在毫无知觉的时候,就寻到了一个愿意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夫君。
面对这样一个夫君,这世间又有几个做妻子的能一直锁住自己的心?
所以,哪怕明知道宁致远有个风流的名声,顾青未仍不可避免的动心了。
但也正因为宁致远待她的好来得太莫名太突然,顾青未心底深处,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但,无论如何,那也许是顾青未人生之中最快乐的几年了。
就在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时,六叔的事发生了。
清河顾家的六老爷被下了诏狱,这件事在当时的京城不可谓不轰动,更有不少贵夫人明着关心,实则或好奇或幸灾乐祸地上门拜访,就想看看她这个顾氏女这时到底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啊,她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娘家六叔下了诏狱,夫家却是元昌帝最忠诚的臣子,夹在娘家与夫家之间,她该有怎样的反应?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六叔是被人恶意构陷,元昌帝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什么隐喻前朝东山再起的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六叔之所以会被关进诏狱,只怕是元昌帝故意想要敲打顾家。
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哪怕心里那般担忧,顾青未也没想过向宁致远求助。
她夹在娘家与夫家之间就已经如此为难,宁致远夹在皇权与她之间,又该如何?
而且,顾青未也不得不承认,她对宁致远并没有信任到一出事就立刻向他求助的程度。
所以那段日子,宁致远对六叔一事的不置一辞,顾青未失落的同时,心里其实也是有些轻松的。
她对他没有那么多信任,他对她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这样,她才不会那么愧疚吧?
可一直到后来事情发生了,顾青未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六叔,就是因为她的横插一脚而失去了生命。
也是在这之后,顾青未才知道宁致远都做了些什么。
她想要怨他的,怨他为何不早些将事情说出来,可她到底发现,她其实根本就没有立场去怨他,不信任他的是她。
而宁致远,在这样的情况下仍将一切安排好了,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人能指责他。
但哪怕再清楚的知道他没有错,她终是无法释然,于是他们之间就只能走到这样相敬如冰的地步。
也许她想远离宁致远的决心并没有那么坚决,所以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她看着宁致远只要一回府就在她身边守着,她看着从没做过粗活的他甘心亲手照顾她的起居,待他能将原本磕磕绊绊的一切做得熟练自如时,顾青未发现她无法再用冰冷的那一面去面对他了。
于是,以自己既然成了宁家的媳妇就有替宁家留后的责任的理由,她说服自己接受了宁致远的亲近。
然后,顾青未有了身孕。
他们即将迎接一个有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小生命,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感动?
可为何,明明他们都已经准备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又会突然发生那样的事?
那天是端王的生辰,特意在端王府宴请亲近之人,其中宁致远就是分量最重的那一个。
原本因为顾青未即将临盆,宁致远是准备推掉端王的宴请的,是顾青未劝住了他。
端王便是后来的隆庆帝,可那时的端王尚未被封太子,在宫里的处境也算不得多好,虽占了嫡长二字,却有一个各方面都不输于他,又深得元昌帝喜爱的宁王在旁,在这种情况下得了身后有个定国公府的宁致远支持,端王自然十分看重。
在顾青未的劝说之下,又得了太医距生产还有数日的准话后,宁致远才身披风雪出了门。
谁能想到顾青未偏偏在这天提前生产了呢?
遣了素纨着人给宁致远报信儿,躺在产房里在稳婆的教导下强忍着疼痛为生产攒力气时,顾青未的心里其实是充满着期待的,期待着宁致远能快点赶回来,期待他与她一起迎接他们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一起听到他降生后的第一声啼哭,一起为他们的孩子而喜悦。
这时的期盼有多少,后来的失望就有多少。
从开始阵痛到孩子落地只有几个时辰,可对顾青未来说,这却是一段漫长到足以让她感受过所有失望的时间。
那个口口声声说过要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最终还是没有回来。(未完待续。)
第144章 善良(求月票)
与老太太谈过之后,顾青未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就像是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
现在就只等着母亲从秦家归来,到时候她与明表哥的亲事应该就差不多能定下来了,只要真的定了亲,她就再不用担心日后还会与宁致远牵扯到一起了。
因为这件事,接下来的这几天,顾青未脸上随时都是挂着笑容,就连秋岚都在暗暗嘀咕,道是姑娘突然就变得亲切了许多。
不过,顾青未这一连几日早上醒来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每天醒来额际都是干净清爽的,总觉得睡着时有人在身边,可某天晚上她刻意装睡熬到深夜时,又分明没有任何人出没。
于是顾青未也只能将之归为自己太敏感了。
也亏得她没与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否则事情闹大了才发现是她的错觉,那就太可笑了。
在延寿堂用过早膳,顾青未就去了福瑞轩。
这几日天气太热,平哥儿苦夏,胃口便不怎么好。
顾青未昨儿正好亲自动手做了一道开胃的小菜,就让人送了一碟给平哥儿,没想到平哥儿就着那小菜就多用了一碗饭。
见着顾青未,王氏笑着往前迎了几步:“欢姐儿来了,快进来坐。”
略寒暄了几句,顾青未将写了小菜做法的纸张递给王氏。
王氏很是感激地接过,“让欢姐儿跟着费心了,平哥儿自小就与你亲近,说来也是他的福气。”
顾青未笑笑:“都是小事,七婶说什么福气不福气的。”
王氏也不多说,只将这情分记在心里,然后吩咐小厨房照着顾青未教的法子,中午做了那小菜给平哥儿。
顾青未看着这样雷厉风行的王氏,再想想五年前她那怯懦的模样,一时间便有些感慨。
然后,她到底没能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七婶,那天琛哥儿摔倒的时候,我正好打外面路过……您,对琛哥儿可有什么打算?”
王氏微愣,然后明白过来顾青未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如何对琛哥儿,这个问题王氏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
她并不是什么圣人,当初李姨娘仗着生了琛哥儿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不说,后来还敢下手谋害怀胎八月的她,若不是顾青未,只怕她和平哥儿都活不下来。
这样一个仇人之子,王氏纵是再如何心软,也喜欢不起来。
甚至她曾经是真的想过要对琛哥儿用些手段的,那时的琛哥儿还小,甚至连路都走不稳,那样大小的孩子,只需要使一点点的坏,就有可能再也睁不开眼。
好几次,王氏都只差一点就动手的。
可是每次触到琛哥儿那双不含杂质的眼睛,她都没能忍下心。
几次之后,王氏也就放弃了。
一来,她并不能保证自己能做得不露痕迹,顾家对于子嗣非常看重,琛哥儿若是出事,她在其中动的手脚有很大可能瞒不过老太太。
顾锦淙和顾锦汶都是老太太的庶子,可这么多年来,老太太也没动过他们一根手指头。
陈氏算计顾青澜的亲事就能被老太太关进家庙五年,她这个嫡母谋害庶子,又得被关上几年?
她若是进了家庙,绘姐儿和平哥儿又该怎么办?
二来,她的手上若是沾了琛哥儿的血,她又要如何面对她的一双儿女?
几番挣扎之下,王氏便只将琛哥儿放在院子里不闻不问。
可上次琛哥儿在两个婆子的眼皮子底下还是出了事,王氏也有些反省自己了,这次只是不慎摔了,若下次出了什么更严重的事,旁人又该如何看她?她的一双儿女,岂不是要因为她而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自从当初为顾青未所救,王氏就再没把她当过坏人,所以对顾青未这一问,王氏也不保留:“那孩子……日后我会让人好生看顾,将来他懂事了,当年之事到底如何我也不会瞒他,是非曲直就由他自己来判断,他若知道感恩自然皆大欢喜,可他若要为李姨娘鸣不平……那我也接着!”
顾青未听了沉默。
待将来琛哥儿长大,李姨娘之事必定是瞒不住的,就算王氏不说,这满府多嘴的下人多着了,总会有那起子爱嚼舌根的会把话递到琛哥儿跟前。
与其让人添油加醋的说了,倒还不如由王氏自己开口。
以顾青未的观察,琛哥儿虽然年纪还小,但看着却也是个心胸开阔知道对错的,可再怎么心胸开阔,知道自己生母死于王氏之手,也不能保证琛哥儿就真的能想得开。
只希望,将来琛哥儿能知道感恩,否则七房日后的事肯定不会少。
话说回来,王氏这心肠也真够软的,要是当初怀哥儿进府时陈氏没被关进家庙,只怕怀哥儿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不过……
七婶经历过那么多仍能保持这善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默然了半晌,就听外面来了人,原是老太太陪嫁的庄子上送了些西瓜来,老太太特意给每房都送了些。
绘姐儿最是个嘴馋的,看到那瓜眼睛都要笑咪了,乐得王氏赶紧吩咐人捡了只瓜放进井水里湃着。
见绘姐儿那馋样,顾青未一时便起了逗弄的心思,“绘姐儿,你知道这西瓜是长在哪里的吗?”
顾青绘一时便作了难。
她到现在也才七岁,平时出门的时间都少,又哪能知道西瓜长在哪的,苦着脸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道:“在地上?”
顾青未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胡诌:“错了,是长在树上的!为了不让熟透的瓜掉到地上摔坏了,每年夏天瓜农都会住在树上,只要发现瓜熟了就得赶紧摘下来……”
王氏在旁边听着也不拆穿她,只微微笑着。
顾青绘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更是一脸的恍然大悟,就差没嚷着“长见识”了。
顾青未偷笑了会儿,看看外面日头渐高,再不回去呆会儿该热了,就起身向王氏告辞,抬眼间就看到顾青绘手里拿着把玩儿的一个小泥人儿。(未完待续。)
第145章 大鱼哥哥(求月票)
那小泥人儿明显是按绘姐儿的容貌来捏的,其实算不得精致,连色都没上,甚至还有些拙劣粗糙,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专人之手。
让顾青未注意的,是这小泥人儿对绘姐儿天真活泼的神韵却抓得极准,让这个粗糙的泥人儿似乎就此有了灵魂。
“绘姐儿这泥人儿打哪来的?”顾青未随口问了一句。
顾青绘对这泥人儿显然很得意,脆声道:“是大鱼哥哥给我捏的!”
大于哥哥?
一时想不起府里有这个人,顾青未也没在意,自回了未明居不提。
却不想下午顾青未方午睡了起来,才梳洗妥当,就听院子里响起一阵“八姑娘,仔细摔着”的声音,然后就见顾青绘面上带汗地冲了进来,一进来便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七姐姐,你骗我!”
顾青未先招手让秋岚拿了帕子给顾青绘擦脸,又让画屏把跟在顾青绘身边侍候的丫鬟带去次间里休息,然后才在顾青绘那都可以挂油瓶儿的小嘴上点了一下,笑道:“哦?我怎么骗你了?”
“你骗绘姐儿说西瓜是长在树上的,害绘姐儿被大鱼哥哥取笑!”顾青绘很是委屈地扁着嘴。
又是这个大于哥哥?
顾青未原本以为这是府里哪个小厮,可真要是个小厮,还能取笑绘姐儿?
心里这样想着,顾青未将绘姐儿拉到跟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好好好,是姐姐不对,西瓜不是长在树上的。”待顾青绘面上带了笑,才问,“绘姐儿,这个大于哥哥是谁?”
顾青绘一时间卡了壳,歪着头满脸的为难,“大鱼哥哥就是大鱼哥哥啊……”
然后,她突然“啊”了一声,“七姐姐,你也认识大鱼哥哥的,上次我们游湖,绘姐儿钓上来一个哥哥……”
顾青未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所以,不是大于哥哥,而是大鱼哥哥?
宁致远!
顾青绘没发现顾青未表情的变化,还在继续道:“后来大鱼哥哥上门拜访,说是要感谢绘姐儿钓了他,就亲手捏了这泥人儿……”
顾青未嘴角抽了抽。
她敢肯定,什么“感谢钓了他”这种话绝对是顾青绘自己说的,宁致远就算再怎么感激,也不会用这种词来形容自己。
不过……
那天对宁致远有救命之恩的可不只绘姐儿一人,为何宁致远只对绘姐儿表示了感谢?
这念头才浮上心头就被顾青未给按下去了。
那天在场的顾家姐妹,顾青澜和顾青芙都是出嫁女,除了最小的绘姐儿,其他几个姐妹都是已经可以议亲的大姑娘了,自然不能随意接受外男的东西,宁致远要真挨个的送东西才是唐突了。
而且……
微微皱了皱眉,顾青未心中不悦。
她如何会对宁致远的感谢于否介怀?
然后,顾青未就觉得有些不对。
大鱼哥哥是宁致远,但今天绘姐儿今天又没出府,怎么会被宁致远取笑?
“绘姐儿,你今天见到那个大鱼,哥哥,了?”
说出“哥哥”两个字,顾青未觉得双颊有些莫名发烫,不过再想到那个“哥哥”是谁,心中立即又生了厌。
顾青绘却重重点头,“大鱼哥哥午膳后就进府求见老太太,绘姐儿正好遇到了呢。”
然后,想起自己兴冲冲地告诉大鱼哥哥西瓜是长在树上的,却被大鱼哥哥取笑了,绘姐儿又嘟起了嘴。
顾青未皱了皱眉。
宁致远上门求见老太太?
顾青未直觉这里面有事儿,于是冲一旁侍候的秋岚使了个眼色。
秋岚会意退下,不过片刻就又进了屋,在顾青未耳边轻声道:“姑娘,那位定国公府的世子在您午睡时确实进了府求见老太太,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走,延寿堂里也没传出什么消息,但好像是与三房有关。”
又是三房?
顾青未想起上次所见的,顾亦琅躲躲闪闪的与陈氏不知道在拉扯些什么,又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小桃红”的,莫非是因为这个?
当初三叔养个外室差点让顾家人都跟着丢脸,如今顾亦琅有样学样的也闹出这些事来,真不愧是亲父子!
不过……
就算是顾亦琅养外室的事在外面传开了,但这件事,也轮不到宁致远巴巴的上门求见老太太吧?
这里面定还有其他古怪。
没容顾青未多猜,老太太跟前的人就来了未明居。
来的是延寿堂的大丫鬟翡翠。
给顾青未行过礼,翡翠低声道:“七姑娘,老太太请您去延寿堂一趟。”
顾青未点头,正好她午睡之后才梳洗过,倒也不用另外麻烦,只换了身清爽的衣裳就随翡翠一起出了门往延寿堂而去。
在路上,翡翠一手替顾青未撑着伞遮着热辣辣的阳光,轻声说着这次的事。
“大夫人和大老爷去了太原,府里的事照样交给二夫人几位,前几日几位夫人就听三房传出来消息,道是七少爷竟然生了满身的痱子……”
怀哥儿生了满身的痱子……
这事儿就奇怪了。
顾家有自己的冰窖,每年冬天会着人专门制冰,以备来年夏天取用。
顾家祖宅就住了七房人,大小主子加起来就不少,只是祖宅里用冰数量就是个庞大的数字,而且每年还会专门拨出一些冰送去给族亲,为了保证够用,顾家冰窖里的冰只怕比清河其他家加起来还要多。
今年一入了夏气温就居高不下,所以较往年用冰的时间提前了一阵,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至于就会短了怀哥儿那里的用度,还让他长了一身的痱子。
见顾青未神情了然,翡翠接着道:“今年确实热,几位夫人原也没在意,只以为七少爷畏热所以冰用得快了些,就特意给七少爷那些拨了些过去。”
可没曾想,即便又拨了冰给怀哥儿,怀哥儿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更严重了些。
午膳后,三房就来了人,道是怀哥儿有些不好。
老太太原本正在午睡,得了这个消息哪里还能睡得着,连忙就让人请了大夫替怀哥儿诊治。(未完待续。)
第146章 孽障(月票240+)
老太太一听怀哥儿不好了,就立即让人把怀哥儿抬到了延寿堂。
到现在,翡翠都还记得给怀哥儿诊治时,那位常往府里走动的黄老大夫那诧异的眼神。
“贵府公子本就气虚,是以尤其不耐寒热,如此症状看似骇人,实则并无大碍,只是以后却不能再沾过多暑气……”
这是黄大夫的诊断。
虽然黄老大夫说得很隐晦,但连翡翠都听出来了,黄老大夫的意思分明是,怀哥儿别的病倒是没有,只是被热着了。
翡翠到现在都记得老太太听了这话那满脸的难堪与尴尬。
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满清河的人还不得都笑掉了大牙!
清河顾家的少爷居然热出病了,这可不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盛夏的冰块,在寻常百姓眼中也许是个金贵的东西,可在顾家却着实算不得什么,这一点纵是清河县的普通百姓都知道。
据说从前有一年夏天大旱,清河县城有差不多一半的人家都吃不上水,后来还是顾家慷慨解囊,把自家冰窖里的冰取出来融成了水,靠着那些水,才让这一半的清河百姓好歹撑着等到了下雨。
当然了,这个说法肯定有些夸张,顾家冰窖里的冰再多,化成的水也不可能供一半清河百姓来喝,但从这个传说就可以知道,顾家是绝对不缺冰块的。
既然顾家不缺冰,那这七少爷又怎么会热出病来?
无非就是被苛待了。
只要顺着这一点,就足够旁人编造一出无比精彩的宅斗大戏了。
老太太勉强挂着笑容将黄老大夫送走,这才铁青着脸让人去把几位管事的夫人请了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怀哥儿的事,就听下面来人禀报,定国公世子宁致远上门求见。
宁致远突然到访,老太太也不明其意,但也知道这时不好再处理家事,于是就与几位夫人一起见了宁致远。
翡翠说到这里,两人就已经到了延寿堂门口,于是也不再言语。
刚跨进院子,顾青未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母亲这近日受不住热身子有些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太所以不曾上门拜访,特意让晚辈代为问老太太安,只待母亲身子好转些了再亲自登门……”
“……既如此,晚辈就先行告辞了。”
然后就见正房门上悬着的竹帘一掀,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顾青未的视线中。
正是宁致远。
顾青未的视线猝不及防地与宁致远的相撞,还没来得及挪开就见宁致远先她一步移开视线。
这倒叫顾青未微微一怔。
上次安平长公主领着他上门道谢时,这人就跟那登徒子一样盯着她瞧,这次却又装起了正经人。
没来得及细思,顾青未对着宁致远勾了勾唇,然后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大、鱼、哥、哥……
这一切做完,顾青未又觉着有些懊恼,只是没等她表现出来,就见宁致远猛然低头,然后像一阵风一样擦着她的边儿走了出去。
如果她没看错,这人耳根子还有些泛红?
到底做了一世夫妻,顾青未知道宁致远这人脸皮贼厚,从来没见过他脸红,倒是每次难为情的时候可以从耳根子那里看出一点端倪。
没想到,年少时的宁致远居然如此,嗯,害羞?
顾青未有些想笑,但不等那笑意到达眼底又半道凝结成霜。
年少时再怎么腼腆,将来不也得变成她记忆里熟悉的样子?
垂下眼,顾青未就着丫鬟打起的帘子进了屋。
而宁致远,脚步飞快地冲出延寿堂,直到面上因行走间带出的风而慢慢变凉,他这才缓了下来。
明明欢颜只是说了几个字而已,他方才竟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然后行动比思绪更快的就这样落荒而逃。
大鱼哥哥,这可不是他的自称,而是顾青绘非得要这样叫的,任他怎么哄都不肯改过来。
他觉得方才欢颜一定会笑话他。
想他当初也算是过尽千帆,如今……
想到这里,宁致远一怔。
欢颜,她是带着前世的记忆的,恐怕,她前世最痛恨的,也就是他的过尽千帆了吧。
……
不提宁致远后来都想了些什么,顾青未进到房里就见老太太满脸怒气地坐在上首,二婶林氏、四婶吴氏、五婶陆氏以及六婶文氏一个不落地垂手立于下首。
屋子里气氛凝滞,没有人开口。
顾青未能感觉到,她进来的一瞬间,几位婶婶都齐齐松了口气。
顿了顿,顾青未紧走几步站到老太太身后,然后伸手轻轻给老太太捏着肩,嘴里低声安慰道:“祖母这是与谁置气呢,要是气坏了身子可不叫婶婶们着急?”
方才当着外人的面,老太太纵是有再大的气都不得不生生忍着,这时只有自家人,被顾青未这样一问,顺着话头就将那股子憋了许久的邪火给泄了出来。
“就该叫她们急!”老太太指过林氏几人,“平时看着一个个也都是做事稳妥的,这次竟然如此疏忽,三房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要让别人上门亲自问我这老太婆顾家是不是落魄到了需要卖庶子的用度才能维持得下去了?”
顾青未才这知道竟然是这样。
做这事的应该不会是陈氏。
陈氏纵是眼皮子再浅,也不至于会克扣了怀哥儿房里的用度,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忿房里多了个来历不明的庶子而克扣了怀哥儿用的冰,也不会蠢到这样不经掩饰的用自己的名头拿去卖。
更何况,陈氏才从家庙里出来了没几天,慑于老太太,只怕她一时之间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是陈氏,三房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来?
想到上次听到的,顾亦琅急着用钱……
“是四哥?”顾青未问道。
老太太闻言重重一哼,“不是那孽障还能是谁?”
然后转头问林氏,“让人去叫老三两口子和那孽障了没?”
知道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林氏不敢懈怠,连忙道:“回母亲,已经着人去请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未完待续。)
第147章 无情与无胆(月票260+)
许是要留着精神待会儿处置顾亦琅,老太太闭上眼不再说话,但神情却在顾青未轻重适宜的揉捏中渐渐松缓下来。
好半晌,老太太睁开眼看了几个儿媳妇一眼,淡淡道:“这件事也怨不得你们,方才我语气重了些,你们不要往心里去。”
林氏几人见老太太有些消气了,都觉得心里一松,哪里还会往心里去。
虽然老太太冲她们发了火,但毕竟是她们在当家理事,三房这事她们一点没察觉也确实有责任,第一次听三房的人说顾亦怀长了满身的痱子时她们就该仔细查查原因的。
想到大嫂秦氏这么多年来管家也没出过什么岔子,林氏几人都觉有些叹服。
屋里的沉默没有持续很久,三房的人果然很快就来了。
顾锦淙面带疑惑,陈氏眼中有惶急,顾亦琅更是一脑门儿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三人才要向老太太行礼,但刚张了嘴,话都还没说出口,就听老太太厉喝一声:“都给我跪下!”
大热的天儿,又是一天之中最热的午后,三人顶着大太阳来到延寿堂,正觉得浑身都黏腻得难受,猛然听到这喝声,那真是从头凉到尾,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齐刷刷跪倒在地。【ㄨ】
砰砰砰!
沉闷的跪地声响起,然后顾锦淙一惊之下清醒过来,“母亲息怒,儿子做错了事母亲尽管教训,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顾锦淙对自己的嫡母倒也了解甚深,他知道老太太不是没事找事的人,就算当年他在自己的婚事上那样顶撞了老太太,也没见老太太找他什么麻烦。
这次将三房的人都唤了来,想是确实又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顾锦淙就阴着脸扫了身边跪着的顾亦琅与陈氏一眼。
他自从五年前那件事之后就一直老实得跟那鹌鹑一样,就怕哪里又惹了老太太和兄长不高兴,没想到还是被这两个蠢货给连累了!
冷哼一声,顾锦淙虽然没直接把陈氏和顾亦琅推出去,却第一时间往旁边挪了挪,明显要与他们拉开关系。
屋里的人都将顾锦淙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林氏几人都忍不住有些鄙夷起顾锦淙的为人了。
当家的男人无疑是一个家的支柱,无论出了什么事,做丈夫和父亲的应该第一时间挡在妻儿的前面才是,可顾锦淙呢,发生了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却第一时间就摆出一副不关他事的态度,怎么能让多年来一直夫妻和睦的林氏妯娌几个看不起呢?
老太太亦暗暗冷笑,这老三和老七,还真是与魏芸娘一个德性,都是这般薄情冷性。
没搭理顾锦淙,老太太一双冷眼看向顾亦琅,“琅哥儿,你弟弟热出了病,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顾亦琅反射性地往后一缩。
顾家的少爷容貌都不差,顾亦琅也不例外,他生就了一副好皮相,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让那上了年纪的老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开口夸赞,偏生一双眼总是滴溜溜的左右转动,看在旁人眼里无端就多了几分轻浮。
尤其这时做出这副畏惧躲闪的样子,不用多问就让人知道他这是心虚了。
“有胆子做,你倒还没胆量承认了?”老太太一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上面放着的白瓷茶盏都跟着跳动了起来,“咱们顾家的少爷,居然差点被热死,你们说,这可笑不可笑?定国公府要买冰,那卖家居然还是咱们顾家的四少爷,这是不是更可笑?我怎么不知道,咱们顾家需要靠着那点儿卖冰的银子来撑着了?”
不用老太太多说,这下顾锦淙也知道顾亦琅都做了些什么。
哪怕顾锦淙的脸皮早就因为从前的事而厚了许多,但乍听老太太这样一样,他也觉得脸上臊得慌。
三房处境虽然不比从前,他也不像以前那样手里有事做,可府里也从没短缺过三房的用度,顾亦琅克扣顾亦怀房里的冰,还拿去卖给宁家,这可真是丢脸丢到外面去了!
“孽子!”
顾锦淙又惊又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顾亦琅脸上。
陈氏想要护着却没来得及,于是只能心疼地看着顾亦琅脸上迅速浮现出的掌印垂泪。
被顾锦淙打了这一巴掌,顾亦琅完好的那半边脸惨白一片,正好陈氏护过来,他也就顺势躲到陈氏身后,面对老太太的盛怒,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青未冷眼看着这一幕。
一个无情,一个无胆,倒真是亲父子。
要说三房这事之所以闹出来,也于陈氏在三房的威望大减有关。
顾亦怀虽然进了顾府,却没有生母护着,他那生母当年还差点让顾家上下都跟着没脸,就连顾锦淙这个做父亲的都因为乔氏的事而跟着厌弃了怀哥儿。
这样一个透明人一般的少爷,在三房自然得不到多少拥护,所以这些年顾亦琅明里暗里的欺负他都没惹出什么事来。
入夏之后,府里就给各房主子拨了冰。
为了取用方便,那些冰都是发到各房,然后存于各房一个专用来夏季储冰的小型冰窖里。
顾亦琅这几年欺负惯了庶弟,每月怀哥儿的月例银子都是还没捂热就被他抢走了,这次发的是冰不是月例,对顾亦琅来说却是更加方便,直接就吩咐了三房的下人不准送冰去怀哥儿房里。
怀哥儿体虚受不得热,所以没两天就捂出了痱子。
三房的情形如何,那些侍候的下人最清楚不过,原本顾亦琅欺负怀哥儿是常有的事,想着不会出什么大事,他们也就乐得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也没个主子会替顾亦怀出头不是吗?
可这次却不同,谁都能看出来怀哥儿再这样热下去指定得出事,所以就有怀哥儿身边的人将这件事捅去了林氏等人那里。
林氏几人也只有在秦氏几年前有孕的时候管过家,经验难免不足,听了下人的禀报,还只以为是怀哥儿畏热所以冰块儿用得快了些,也没细究,就又特意拨了些冰去三房。
原本若是只到这里倒也算了,偏偏顾亦琅后面竟然还变本加厉起来。(未完待续。)
第148章 兄友弟恭(月票280+)
哪怕林氏特意又多拨了一份冰过来,但这些冰块儿仍没能送到顾亦怀那里,而是照样被顾亦琅截了下来。
各房的小冰窖并不大,能装的冰块儿也并不多,顾亦琅看着那渐渐堆积的冰块儿,两眼一转,倒叫他想出了个生财之道来。
盛夏的冰本来就新鲜,寻常老百姓都不会想着要用冰来消暑,而一般的大户人家就算冬天会专门挖了冰窖储冰,最多也就够自家取用,从来没有多余的,更有不少人家因储存的冰不够而不得不花高价到外面去买。
可谁家又能有多少多余的冰?
于是每年盛夏时,这冬天看着随处可见的冰就会变得身价倍增起来。
正好,今年宁家三口不知道为何在清河逗留了这么长时间,宁家虽然在清河置了宅子,但这几年都没住过人,别的东西倒不差,这冰块却是一点也没准备。
安平长公主畏热,宁景昌又是个宠妻的,所以从前些天就开始四处高价收购冰块儿,因为他的介入,今年的冰价倒比往年还要涨了几成。
顾亦琅最近手头正缺银子,就在这上面打起了主意,于是就一古脑儿的把积下的属于顾亦怀的冰全给卖去了宁家。
拿了银子,顾亦琅还很得意。
虽然一次拿不到太多银子,可这冰块天天都有,也算是细水长流不是吗?
可他才没卖上几回,这边顾亦怀就已经被热出病来了。
而宁家,原本买冰的事都是宁家的管事处理的,无论是宁致远还是宁景昌夫妇都不知道这冰块是来自于顾家,直到今天宁致远无意中听家中下人议论起顾家少爷卖冰之事,这才觉得不妥,从而特意上门拜访。
也亏得那冰是卖到宁家去的,宁家的下人顾忌着顾家对自家主人有救命之恩没有拿到外面去说,若是卖去了别家,恐怕现在满清河县的百姓都能指着顾家的大门笑掉大牙了。
世家大族拼底蕴,比脸面,连脸都被自己弄掉了,难道还指望谁会对你敬重三分?
老太太一辈子要强,从没做过什么给顾家丢脸的事,没想到三房几次三番的想要扯顾家的后腿,真是容不得她不生气。
顾亦琅好歹在顾家生活了十几年,就算是个纨绔,也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如今这一年,果然还是滩糊不上墙的烂泥!
老太太一生雍容,少数几次想要不顾一切对人动手,却都是应在了三房几人身上。
深吸一口气,老太太没再看跪在地上的几人,却是偏头看向顾青未,“欢姐儿,这件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老太太之所以让顾青未到延寿堂来,也是因为意识到顾青未用不了多久许就要出嫁了。
秦家可不像顾家这样,好歹还对爷们儿纳妾有个限制,据老太太所知,秦家的庶子女可是不少,欢姐儿将来若是真的嫁去了秦家,各种各样的糟心事只怕不会少遇到,也该让她学着如何处置这些事。
顾青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陈氏一脸视死如归的往前跪行几步,冲着老太太就是一阵砰砰叩头,一边流泪一边道,“母亲,琅哥儿他还不懂事,您老人家不要与他计较,都是媳妇教子无方,母亲您要罚就罚媳妇吧……”
论到护子之心,陈氏不输顾家任何一位夫人。
只不过,她只知道一味护着顾亦琅,却半点不知要管教。
看着陈氏这模样,老太太生气都不愿了,她只冷眼看着陈氏将额头磕得一片乌青,然后轻声道:“哦?不管如何你都要替他把事情兜着是吧,若是再把你送进家庙呢?”
陈氏蓦地一僵。
她确实愿意为了顾亦琅而任打任罚,可进家庙……
虽然从家庙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陈氏对在家庙里的那五年却是半点也不敢忘记,那一千多天如孤魂野鬼一般独自游荡的日子,她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靠着什么撑下来的。
陈氏毫不怀疑,再让她去家庙独自待上一个月,不,也许只要半个月或者十天,她都会直接陷入崩溃。
她不想再去家庙,可她放在心尖儿上疼的琅哥儿……
没等陈氏表态,老太太就又道:“老三媳妇,你可得想清楚了再说话,三房出了这样的事也与你的不作为有关,你要真愿意替琅哥儿把事担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再进去家庙,那可就不是五年就能出来了,你得作好老死在里面的准备!”
老太太说话的语气并不严厉,可听在陈氏耳里,却让她觉得如置冰窖。
老死在家庙里。
只要这样一想,陈氏就忍不住全身发寒。
琅哥儿虽然犯了错,可挪用顾亦怀房里的冰块儿又偷偷卖出去,这种错,又值不值得她拿命去填?
对家庙的恐惧终于还是战胜了对顾亦琅的爱护之心,磕头发出的“砰砰”声渐停,陈氏最终软倒在地,然后低垂着头不再看顾亦琅,所以她也没发现他最疼爱的儿子眼中那对她的愤恨。
几句话让陈氏消停了,老太太再次对顾青未道:“欢姐儿,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置。”
顾青未知道老太太是在历练她,也不推辞,淡淡扫了顾亦琅一眼,“这件事既然是四哥惹出来的,当然应该由四哥自己来解决,既然四哥觉得三房的冰太多,那就把他自己的那一份补给怀哥儿就是了,再把卖冰得来的银子双倍还给怀哥儿。”
“另外,怀哥儿因为无冰可用而生病,四哥自然就该有个好兄长的样子,到怀哥儿痊愈之前,就得劳烦四哥好生照顾怀哥儿了,相信怀哥儿知道四哥如此有诚意,一定会原谅四哥的。”
“至于以后,相信四哥不会再做欺负弟弟这种事了,如若不然,怀哥儿受了什么委屈,就得让四哥双倍领着了。这样一来,大概四哥就该知道什么叫兄友弟恭了。”
三房的人,除了顾青澜,顾青未对其他人都没什么好感,包括顾亦怀。(未完待续。)
第149章 语出惊人(求月票)
凭心而论,顾亦怀进府之后没做过什么坏事,以他那胆小怕事的性子,也不敢做什么坏事。
若不是有那样一个生母,他在顾家的处境也不至于比顾亦琛还差。
顾青未其实算不得讨厌顾亦怀,只是每次想到前世因为乔氏惹出来的事,直接误了顾青澜大半辈子,她对这个族兄就起不了什么好感。
事实上,如果顾亦琅只是暗地里欺负一下顾亦怀,顾青未绝对不会多事去管,就如之前几年一样。
可这次顾亦琅做得太过了,若是继续听之任之,只怕他还敢做出更过分的事来,为了防止再有这样的事发生,顾青未也不介意让顾亦琅长长记性。
而显然,对顾亦琅来说,顾青未这个“长记性”的法子让他很难接受。
狠狠瞪着顾青未,若不是顾忌着这里还有老太太等人在,顾亦琅只怕就要扑上去对她动手了,“顾青未,你……”
当年顾锦淙与乔氏之间的丑事,除了每房的老爷夫人,小一辈的就只有顾青未知道因由。
顾亦琅不知道顾亦怀的身世,但这并不妨碍他讨厌甚至憎恨顾亦怀。
他本该是三房唯一的儿子,将来三房的一切都该是他的!
顾亦怀那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野种,凭什么与他兄弟相称,凭什么将来把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分走一部分?
说什么母亲身边的丫鬟开脸做了姨娘,什么高僧算过要养在外面十年,他才不信!
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这个做儿子的再了解不过,在府里几位老爷都没有妾室的情况下,他的母亲又怎么可能给父亲纳妾,这顾亦怀说不定就是父亲与外面哪个狐媚子生的!
在顾亦琅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猜中了事实的真相。
所以,这些年他欺负起顾亦怀来从来都不手软,只要是顾亦怀的东西他恨不得都抢过来,月例银子、衣裳等,不管用得上用不上,都不放过。
这次只不过是抢他几块冰而已,那贱皮子竟然就矫情的病了,顾青未拿了老太太的鸡毛当令箭,要他把自己的冰给顾亦怀、双倍赔银子不说,还逼着他照顾顾亦怀直到他痊愈,这些且不算,将来顾亦怀再受个什么委屈,他还得双倍受着?
顾青未的意思是,要是顾亦怀哪天自己摔死了,他也得做个陪葬的?
越想越愤怒,若不是残存的那点理智告诉他顾青未不是他能动的,只怕顾亦琅就已经要给顾青未些颜色瞧瞧了。
顾亦琅现在的样子可不好看,一边脸高高肿起,上面浮起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头发披散了一半,衣裳乱成一团,更可怖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因不甘与愤怒而通红一片,只要张张嘴,就可以扮演那吃人的恶鬼了。
换了胆子小些的人,一个照面怕就能被他吓一跳。
可顾青未却一点也不怕他。
前世在京城活了那几十年,她见过的各式各样的人何其多,像顾亦琅这种明显色厉内荏的人,她又岂会在意。
冷然与顾亦琅那双通红的眼对视,直到顾亦琅有些招架不住了想要挪开视线,顾青未才突然开口:“四哥,为那小桃红赎身花了你多少银子?”
顾亦琅被顾青未那双冷眼看得正是心神恍惚的时候,骤然听到这样一问,嘴比思绪更快,顺口就道:“三千两……”
话未说完,顾亦琅就被陈氏狠狠一把拧醒,然后,察觉到几位长辈齐聚他身上的锐利眼神,他心头重重一跳。
“我,没有,没有什么小桃红……”回过神来之后,顾亦琅第一时间吱吱唔唔着想要补救自己的失言。
但老太太等人岂会是那般容易就被唬弄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太太冷冷看了一旁没事儿人一样的顾锦淙,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可不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也许,还能说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锦淙当初把乔氏养在外面,如今顾亦琅也养了个青楼出身的外室,甚至不惜为之一掷千金。
要知道,顾亦琅今年也才十六岁而已。
老太太也不知道顾青未是如何会知道这个小桃红的事的,但她既然已经发话将顾亦琅的事都交给顾青未处置,又见顾青未到现在仍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自然不会打断她,只从旁看着。
然后,屋里的人都被顾青未的话给惊着了。
“四哥这是在说笑吧,三千两?咱们清河什么时候有了身价这么高的青楼女子了?别说是咱们清河了,就算是在京城,那些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能被称一声‘大家’的花魁,也值不了这三千两,四哥莫不是以为咱们家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所以可以由着你无所顾忌的抛着玩儿?”
“或者,四哥把那小桃红叫来,让祖母和几位婶婶也开开眼,看看什么样的花娘,能值得上这三千两?”
这些听着就让人觉得惊世骇俗的话从一个姑娘家嘴里说出来,还是以一种冷然又平淡的语气,别说老太太和林氏几妯娌了,就是顾锦淙和顾亦琅这两个都养了外室的男人,一时之间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青楼、花魁、花娘、值不值的,这些话是顾青未这个顾氏嫡女该说的吗?
还有,顾青未连京城都没去过,她怎么知道京城的花魁值不值三千两?
“欢姐儿!”老太太也顾不得别的了,厉声喝止道。
“祖母,您放心。”顾青未转头安抚的冲老太太笑笑,然后又问顾亦琅,“四哥,一个花娘值不了这三千两,这里面还有事儿,你不如一次说清楚。还有,三哥从何而来的三千两银子赎人又养在外面,这一点,更得说得清楚明白才成……”
顾青未越往下说,一颗心就越是往下沉。
陈氏在家庙这几年,她的嫁妆以及三房的私产都是由林氏几妯娌帮忙打理的,如今甚至都还没交接完,所以陈氏是不可能有三千两拿去给顾亦琅败的。
那么,顾亦琅赎人的这三千两是从何而来?(未完待续。)
第150章 原委(求月票)
顾青未想起了那张青山红日图。
六叔顾锦淳对她是真心疼爱,她上回主动开口之后,六叔就仔细盘点了一下带回来的东西,却怎么也没找到那张青山红日图。
她听到顾亦琅和陈氏说话那天,顾亦琅分明是在衣服下藏了什么东西的,再联想到那日砚台闹肚子,六叔的书房有一段时间是无人看守的……
顾青未只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那么准。
“四哥,这些事你不说,你信不信我也打听得到,你现在说了我还可以替你向祖母求情,你若是不肯说……”话未说完,但其中的威胁意味却是十足的。
顾亦琅听了这话眼皮一跳。
也不知是被说动了,还是被威胁住了,他迟疑了下开始讲起事情的原委来。
顾亦琅确实在那小桃红身上砸了三千两。
小桃红是清河县有名的天香馆里的头牌,顾亦琅自幼不学好,又有陈氏宠着,在外面跟一群狐朋狗友寻花问柳也是常有的事。
那个小桃红就是他的老相好。
小桃红也算有几本手段,自认识顾亦琅之后就哄着顾亦琅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还让顾亦琅夸下口要替她赎身。
顾亦琅说出这句话之后也有几分后悔,先不提顾家那“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就算没有这个规矩,顾亦琅才十六岁,而且尚未娶亲,又怎么可能纳妾?
再说了,以小桃红这样的身份,就算替她赎了身,她也绝对进不了顾家的门。
可不纳了她,难道还要养在外面吗?
顾亦琅虽然风流爱玩,但要说养外室,他之前却是没有想过的。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又被小桃红软玉温香那么一哄,哪怕只是为了绷面子,顾亦琅也决定先把人赎出来,至于之后的事嘛,到时候再说。
小桃红虽然是天香馆的头牌,可在清河这地界儿,一个头牌又能值多少钱,顶天也就不过两三百两。
两三百两对如今的顾亦琅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可是凑凑手还是能拿出来的,偏偏他赎人时却遇到了一个死对头。
能与顾亦琅成为死对头的人,与他德性也差不多,都是那自诩风流的纨绔子弟。
那人家中经商,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拿大把银子花到天香馆倒也不是奇事。
原本顾亦琅都要把钱交到**手里了,不曾想被那人横插一脚,道是这赎人嘛自然是价高者得,不仅话是如此说,还伙着一帮子看热闹的挤兑起顾亦琅来。
十几岁的少年人,哪里有那么多的理智,被这些人一激,顾亦琅还真的就与人抬起价来。
于是,原本身价不过两三百两的小桃红,就被两个纨绔子生生抬到了三千两,可把那**喜得只差没跪下来叫大爷了。
最后的结果是,顾亦琅硬着头皮保住了面子,实际上却输掉了里子。
事实上,以回去拿银子为由,一出了天香馆,顾亦琅就后悔了。
顾家是不缺钱,也不会短了家里少爷们的银子使,可即便如此,顾亦琅也拿不出来三千两,就算他能拿出来,花三千两去赎一个青楼女子,家中长辈知道了恐怕会打断他的腿。
顾亦琅其实是想反悔的。
自那之后几天,他都乖乖呆在顾家没有外出,只想着等小桃红的事风声过去之后再出门走动。
但他想反悔,旁人却容不得他反悔。
等了两天没见顾亦琅拿钱去给小桃红赎身,天香馆的**急了,原本一个青楼**是不敢与顾家作对的,可三千两啊,小桃红这样的花魁一辈子都挣不来。
**本就心有不甘,又被顾亦琅那老对头给撺掇了一通,于是就让人送了封信给顾亦琅。
在那信中,**直接威胁上了,若是顾亦琅不拿银子赎人,她就直接找顾家老太太哭诉去!
这可把顾亦琅吓得够呛。
他不肯定**到底敢不敢这样做,但万一呢?
被一个青楼的**找上门,对老太太这样的人来说,只怕会是毕生的耻辱,若是老太太因此而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是打断顾亦琅两条腿的事了。
无奈之下,顾亦琅就只能想法子筹钱。
也正好在这时,顾六叔归家,然后老太太高兴之下就把陈氏从家庙里放了出来。
陈氏才从家庙里出来,自然不想再出什么岔子惹怒老太太,听顾亦琅说明了原委之后也吓了一跳,然后明知道顾亦琅在做错事,仍不得不帮他凑银子。
可陈氏那时候才从家庙里回来没几天,嫁妆私产等都没有妯娌交接完,又不敢拿什么打眼的东西出去当,满打满算也只凑到了一千两而已。
才一千两,缺口可还大着呢。
然后,顾亦琅就想到了才归家的六叔。
听说六叔痴迷丹青多年,又从不少名家那里学了各式技法,想来六叔的画,应该也能值不少银子吧?
也正好那天砚台闹肚子,顾锦淳的书房无人看守,顾亦琅就趁着没人偷偷溜进了书房。
顾亦琅不懂书画好坏,再加上也是做贼心虚,不敢在书房多呆,随意从那画筒里抽了一幅,连看都没敢看上一眼就匆匆跑出去了。
也正是在那天,顾青未凑巧看到了顾亦琅和陈氏的拉扯。
将画带出顾家,顾亦琅就四处打听有没有人要收字画,还放出话去,道是自己手里有幅价值千金的字画。
顾亦琅是个什么人,外面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说他手里有哪个花娘的肚兜有人信,说他有什么字画,那不是在开玩笑吗?
所以顾亦琅碰了不少钉子。
冒了风险偷出来的画卖不出去,顾亦琅又是气恨又是沮丧,在茶楼里小憩时难免就不忿的嘀咕了几句。
没想到,就是这几声嘀咕,却让事情有了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转折。
坐在顾亦琅旁边一桌的,是两个看着就不是普通人的年轻公子,两人容貌有几分相似,用面若冠玉、风姿不俗来形容那是一点也不为过。
顾家也是富贵的人家,可两人的穿戴却叫顾亦琅这个在富贵里长大的顾家少爷都觉有些咋舌。(未完待续。)
第151章 蠢货(鸢君染和氏璧+)
当然了,最让顾亦琅注意的,却是那两名男子身后站着的几名护卫。
顾家也养的有护卫,顾亦琅也看到过父辈们出门时带的那些护卫是什么样子,那两名男子带着的护卫,只从气势上看,比顾家的护卫恐怕还要胜上一筹。
气度不俗,穿戴不凡,又带有这样的护卫,即使不用想,顾亦琅也知道这两名男子身份绝对不普通。
两名男子听到顾亦琅的嘀咕,其中一人显然有了兴趣,就招呼了顾亦琅,想要看看他口中技艺不凡的画。
顾亦琅好不容易偷来的画却偏没人肯信,这时见有了识货之人,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当即就把那画送到了男子的手里。
不过,那男子看了画显然很失望,只道了一声稀松寻常。
顾亦琅心里一急,“这画的水平怎么可能很普通?这可是顾家六老爷所作!”
道出作画之人的身份并没让男子再多看那画一眼,却引起了另外一名男子的注意。
也不知是为何,另外一名男子明显对画本身不感兴趣,仍决定要将那画买下来,还向顾亦琅问价。
顾亦琅心一横,就直接给报了个三千两。
“……所以,你就以三千两的价格把那画给卖了?”
听完顾亦琅的讲述,顾青未深吸一口气。
顾亦琅点了点头,却有些不敢看顾青未。
虽然顾青未此刻表情很平静,甚至连一丝半点的怒气都没有,但也不知道为何,顾亦琅被她那看似平静的双眼一扫,竟就觉得心中发寒。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觉得这个妹妹如此可怕。
“那画,是一张青山红日图,上面盖着‘玉山先生’铃印?”顾青未听到自己冷然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顾亦琅因顾青未这声音而打了个寒噤,然后有些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
他先前的讲述之中,也没有描述那画的内容。
“我知道的可多了……”
顾亦琅听到顾青未这样说。
还来不及感到疑惑,就见顾青未几步来到他面前高高抬起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和顾青未那满含愤怒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蠢货!”
顾亦琅只觉自己原本完好的半边脸一麻一痛,他想要跳起来质问顾青未,但在触到顾青未的眼睛时却被骇得浑身僵直。
那双原本清澈透亮的眼里,这时就像搅动着无数翻滚的阴云,里面透着的暗沉与阴郁就仿佛一只随时都会择人而嗜的凶兽。
“欢姐儿!”
“欢姐儿……”
老太太等人也惊呼出声。
这其中,最惊讶的要数六夫人文氏。
文氏当年在闺中时亦颇通文墨,后来与顾锦淳成亲之后也因志趣相投而感情深厚,从前文氏就被秦氏拿红袖添香来打趣过。
顾锦淳有这样一个能与他说得到一起去的夫人,自然愿意与她说起自己的画。
文氏记得,顾锦淳对先前所作的那些画的评价都是练手之作,不值一提。
她相信顾锦淳不是妄自菲薄之人,他既如此说了,那么画就确实拿不出手。
就如最先要看画的男子所说的一般,那些画是稀松平常。
事实上,听到顾亦琅说偷了顾锦淳的画,文氏亦十分恼怒,哪怕那些画比不得名画,却到底也是她夫君所作。
可当顾亦琅说他拿那画卖了三千两时,文氏却奇异的猜测起那买画之人是不是钱多得没处撒了。
否则,一副无论哪方面都不出彩的画,竟也愿意拿三千两去买?
连她都不甚在意那画了,为何,欢姐儿会动怒?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个侄女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生气到让人看了都觉有些骇然,还动手打了顾亦琅。
顾亦琅纵是个纨绔子,可他,毕竟还是欢姐儿的哥哥。
文氏能想到的,老太太和其他几人不会想不到。
“今天这事儿就先到这里,老三,赶紧领着你媳妇和琅哥儿回去,方才的事,我不想在外面听到任何的风声,否则,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脾气!”老太太沉着脸道,视线尤其在三房几人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再有怎样的理由,掌掴兄长也不该是一个女子该做的。
只要有半点这样的消息传到外面去,欢姐儿的名声就算是全毁了。
被老太太这样一说,林氏几妯娌自然连连点头,便是顾亦琅和最疼他的陈氏,也只能把心里的震惊与怨恨全都压到心底。
老太太下了逐客令,众人也就先回去了,最后只留了老太太与顾青未两人。
老太太也不知道顾青未方才为何突然发作,但看着顾青未这时那阴郁的样子,她也是一阵心疼,自然再说不出什么斥责的话。
罢了,就当是欢姐儿代她教训琅哥儿吧。
这样一想,老太太轻吁一口气,招了招手,道:“欢姐儿,你来。”
顾青未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连连告诉自己这不是前世,这才勉强将那些阴霾都压了下去。
她依言走到老太太身边,就这样坐在了老太太脚边的地上,以一种蜷缩的姿态抱着双膝,然后将头轻轻靠在老太太的膝盖上。
“祖母……”
才说出这两个字,顾青未就哽咽起来。
就算她千防万防,那青山红日图还是传到顾家之外了,难道,前世的悲剧还要再一次上演吗?
前世因六叔的事伤心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那时的老太太身子本就已经一天不如一天,六叔的消息传回清河,老太太受不住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立即就大病了一场,本就有些不好的身子从此更是日薄西山,之后不过半年就含恨离世。
正因为六叔之事牵扯到了这么多的生死离别,所以前世,顾青未明明知道那只是个意外,她不应该对宁致远有怨,却也始终不肯原谅他。
其实,那也是她不肯原谅自己。
在顾青未回忆着前世之事时,老太太听了她那哽咽的声音,心里却跟着一揪。
她自小宠着的欢姐儿,在她面前或许会有调皮的那一面,但大多数时候却都是沉稳宁静的,她何曾见过欢姐儿如此脆弱过?(未完待续。)
第152章 那你呢(月票300+)
手上用了用力,想要把顾青未拉起来,却觉手上沉甸甸的,老太太也就放弃了。
她调整了下双腿的位置,让顾青未能更好的靠着,然后轻轻抚着顾青未的乌发,低声安慰道:“欢姐儿莫怕,万事还有祖母呢,出了什么事祖母都给你撑着,不就是打了琅哥儿一巴掌吗,他该打!”
为了安慰顾青未,老太太真是什么都不管了。
若是让顾亦琅和陈氏听到这话,还不知道得怎么叫屈。
就算顾亦琅真的该打,也不是顾青未这个妹妹去打。
这打人的委屈上了,还被老太太这样安慰,被打的反倒成了那该打的。
被老太太这样一安慰,顾青未又觉心酸又觉好笑。
眨了眨眼,缓了缓眼中的酸涩,顾青未在老太太膝间蹭了蹭,“祖母,我又做了个梦。”
青山红日图之事,她若不说出个原委来,只怕没人会理解她为何会在意一幅普通的画,毕竟,就连顾锦淳和文氏对那练手之作都不甚在意。
既然已经拿做梦当过一回借口,倒不如再拿来用一用。
至少,从上次的事看,祖母和父亲母亲对她做梦一事并不怀疑。
如果可以,顾青未也想对最亲近的人开诚布公,可是她的经历太过离奇,重生,只怕信任她如老太太,都只会以为她又梦魇了吧。
听顾青未说出“梦”这个字,老太太就是一震。
她想起了五年前,若不是有欢姐儿做的那个梦,她只怕不会支持顾锦琳和离,甚至哪怕她只是多犹豫几天,或许顾锦琳就不可能那样利落的与常进州和离,然后和择哥儿一起被常家牵连。
有了上次的事情在先,老太太心中就一阵发紧。
她一直认为,上次欢姐儿会做那个梦,是因为神佛特意降下谕示提醒顾家的,至于为何会应在欢姐儿那里,想必也是因为欢姐儿福泽深厚。
上次梦中事是关于顾锦琳,那这次……
想到先前顾青未的反常,老太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是关于你六叔?还与那幅被琅哥儿卖掉的青山红日图有关?”
虽是疑问句,但老太太的语气却很笃定。
顾青未并不意外老太太能猜出来,她点点头,开始向老太太讲述“梦”中之事。
“祖母,事情正是由那青山红日图开始……”
“……然后,六叔因受张阁老贪腐之事的牵连,被皇上判了立斩,就在京城的西市,六叔他……”
说到这里,顾青未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天的情景,炙热的阳光,雪亮的刀光,素色白衣,以及滚烫的鲜血……
许是她描述得太过逼真,老太太听罢,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一般,一时间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她仿佛也看到了顾青未曾经亲身经历过的那惨烈的一幕,更仿佛真的经历了丧子之痛。
捂着钝钝发痛的胸口狠狠吸了几口气,老太太才觉得好受了些,她伸出轻轻颤抖着的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顾青未的背轻轻抚着。
她只是听了欢姐儿的描述,就有了这般心疼,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她真的能撑得住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
她若没能撑住……
老太太眼中暗沉下来。
先前她就隐隐浑身顾青未话里还有未尽之意,现在想来,顾青未根本就没说起过顾锦淳出事之后的事。
她的欢姐儿,在梦里亲眼看着疼爱她的六叔死去,又要亲历她这个做祖母的因六叔之事而亡命,那,又该是何等的痛苦?
老太太再次心疼了,这次却不是因为顾青未讲述的那个梦,而是因为顾青未。
“欢姐儿,没事了没事了,那只是个梦,那不是真的,你六叔还好好的,那幅画祖母一定会想办法拿回来的……”老太太轻轻拍着顾青未的背,就像幼时哄她入睡那般。
温和慈蔼的声音像是温暖的清泉,汩汩流进顾青未那覆了冰霜的心里,也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她知道,那些不只是梦,而是曾经她亲身经历过的事,可她已经重生了,这一世,那些事还没来得及发生,她也绝对不容许那样的事再发生!
靠着老太太的腿,顾青未点点头,“对,那只是个梦,只是梦。”
老太太这才欣慰起来。
然后,老太太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疑问,她低下头,看着顾青未的眼睛,“欢姐儿,那你呢?”
梦里的顾锦淳是在京城出事的,而欢姐儿又将这件事从头看到尾,那时的欢姐儿必然也在京城,一个姑娘家,也只有嫁人才可能如此远行。
她的欢姐儿,在她的那个梦中,又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嫁的是何许人家,她与夫君是否感情亲睦,顾锦淳出事时,她是否因为想要搭救顾锦淳而与婆家人闹出矛盾?
哪怕在老太太的心里,那只是顾青未所做的一个梦,但她还是不免在意起这个梦中的细节。
这样的爱护之心,顾青未哪里能听不出来。
前世经历的一切像一副副画卷一般,在她眼前倏忽闪过,看到那些有喜有悲的过往,顾青未眼中蓦地就浮现出了水光。
她低头,红唇牵起一个上扬的弧度,轻声道:“祖母,我很好,在那个梦里,我嫁了一个知道疼人的好夫君,婆婆也是极好相处的,我们互相坦诚,彼此信任,是人人称羡的白首夫妻……”
坦诚,信任。
这是前世的她一辈子也没能学会以及做到的。
如果她能像那些话本子里不知世事的闺阁千金一般,只要遇到了良人就能有飞蛾扑火的决绝姿态,就能全身心的信赖一个男人,也许,前世的她与宁致远,也不会走到那般的境地。
可惜,她不是。
她是顾氏精心教养的女儿,她在闺中时虽然有天真的一面,却自幼沉稳,即便是嫁了人,她也做不到以夫为天。
除了她的夫君,她的心里还装着很多人很多事。
幸好,那样的一生已经走完了。
幸好,她有了这次重来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154章 救人(月票340+)
顾青未有瞬间的焦躁。
与秦明的亲事是她自己说服了母亲和祖母才有了成的可能,对这桩婚事,她很满意也很期待。
这当然不是她对秦明就有了那么深厚的男女之情,在她心里,秦明也就是个热情的兄长而已。
虽然嫁给自己的兄长有些奇怪,但这个年代表兄妹成亲的多了去了,只要这样一想,顾青未心里的那点怪异感也就没有了。
可明明眼见着就十拿九稳的事,为何又会突然就出现了变故?
顾青未皱着眉,让秋岚和画屏简单替她梳洗了一下,就先去了延寿堂。
父亲和母亲归家,必定会先去延寿堂给祖母请安。
顾青未到延寿堂的时候,顾锦源和秦氏正在与老太太说话,顾亦齐和闵哥儿也围着老太太说着此行的见闻。
无论是顾亦齐还是闵哥儿,对这次的太原之行都觉很新奇,闵哥儿还小,连顾家这大宅子都没怎么出去过,就算是顾亦齐已经十六了,又是男儿出门较方便,但他通常也只在清河县里走动罢了,上一次出远门还是五年前跟着顾锦源一起去邻县的常家,何曾去过太原那么远的地方。
“……二舅舅有个小孙儿,母亲说,那是闵哥儿的小侄儿呢?”闵哥儿手舞足蹈地说着自己认为好玩的事。
顾青未正好这时候进了屋。
老太太于是摸摸闵哥儿的小脑袋,又看了顾亦齐一眼,“齐哥儿,你带着你弟弟回去先休息吧,祖母与你们父亲母亲有话说。”
顾亦齐和闵哥儿都点头应是。
转身看到顾青未,顾亦齐和闵哥儿都很高兴,约定了明日去怡华院拿他们给顾青未带回来的礼物,这才离开。
顾青未满肚子的疑问这才终于能开口问。
“母亲,您和父亲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外祖家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对这个问题也很关心,亦等着秦氏的回答。
顾锦源和秦氏对视一眼,然后秦氏轻轻一叹,对着顾青未摇了摇头,“欢姐儿,你和你明表哥这婚事,只怕是不成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真听秦氏如此说,顾青未还是免不了一阵失落。
倒是老太太,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婉清,不是说你与你嫂子已经通过气儿的吗,难道他们还想临时变卦不成?莫不是看不上咱们家欢姐儿?”
老太太本就对秦明不甚满意,先前之所以妥协也是因为顾青未,可现在,看样子秦家那里竟然还出了变故?
若是秦氏这时候答个“是”,老太太指定会找秦家要个公道去。
在她眼里,欢姐儿总是最好的。
秦氏苦笑着摇了摇头,“母亲,这件事却不是我嫂子想变卦,我嫂子对欢姐儿也非常喜爱,只是这件事……”
卢氏生辰,顾锦源与秦氏一起去了太原。
他们到底的当天,看到顾锦源,卢氏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所以那天晚上,卢氏就主动邀了秦氏详谈。
商谈儿女亲事本就该男方主动一些,更何况卢氏本身还对顾青未非常喜爱,顾青未又是小姑的女儿,她纵是再主动些也是应该的。
两人对这件事其实早就有了默契,所以只需把那层窗户纸捅破,这件事也就成了一大半了。
卢氏自己没有女儿,她一直认为小儿子就是个皮小子,对秦明能娶到顾青未这样一个媳妇,她是万分满意的,甚至直接与秦氏拍板,等秦氏等人回了清河,她就立即遣媒人上门提亲。
这次谈话自然是皆大欢喜。
顾青未的婚事定了一半,秦氏这心里虽然不舍,但也松了口气,秦明是个好孩子,又有卢氏这样一个疼爱顾青未的婆婆,将来顾青未的日子指定不会差。
轻松之下,秦氏与顾锦源就等着卢氏生辰过后,再就婚事的细节商谈个几天,就能回清河了。
却不想,就是在秦氏的生辰宴上,就出了岔子。
就如同顾家在清河一样,秦家在太原亦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卢氏又是秦家宗妇,即使因为秦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还在世没有大办,但赴宴的人也绝对不少。
人一多,事非自然也就多。
尤其是在女子扎堆的时候。
原本为了避免女眷被冲撞到,秦家是内院和外院分别接待女眷和男客的,那天也是巧了,秦老太爷高兴之下多饮了几杯,然后就有些不胜酒力,秦家大老爷又在待客,一时之间没找到合适的人手,就抓了秦明的壮丁,让他把老太爷送回去休息。
秦家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喜静,两人住的院子在秦家大宅里也算是偏僻,秦明把老太爷安置好之后就想赶紧回外院,毕竟这天秦家内院里女眷不少。
哪想,他才一出了院子,还是碰上事儿了。
出了秦家两老的院子不远处就有个小荷塘,塘边还种了一小片秦老太太喜欢的梅林,秦明才走出院子就听梅林那边有女子的吵嚷声,于是就寻了个地方避开,打算等人走了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争吵声平息下来,一名年轻女子领着几名丫鬟匆匆离开。
秦明正感慨着女子之间是非多呢,却听那梅林里隐隐传来有哭声。
虽然心中好奇,但秦明好歹也知道这件事不能由他来插手,正准备去寻了秦氏让人过来瞧瞧,就见从那梅林里走出一个衣衫有些凌乱的少女。
正好就与来不及避开的秦明打了个照面。
那少女原本虽然在低声抽泣,但好歹情绪还算平静,可看到秦明之后,却蓦地面色大变,然后竟毫不犹豫的就转身跳进了那荷塘之中。
这可把秦明吓了一跳。
那荷塘虽小,里面水却是不浅,至少淹死个把人还是足够的,那少女就这样跳下去,若不及时施救指定得没命。
秦明从前没见过这少女,但也知道这必定是今天来赴宴的哪家女儿,自然不能由着人死在眼前,可这里本就偏僻,真要寻了会水的婆子过来,只怕奈何桥人家都过了一大半了。
所以,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哪怕明知道有些不妥,秦明还是跳进荷塘把人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155章 失望(最后一天求月票)
救人是好事,这自然不用置疑。
原本秦明的打算是,这里偏僻安静,周围又没人,他将人救起来之后再去找些丫鬟婆子来,却不想他刚把人救起来,还没往外走两步,就见先前离去的女子又领了一群人回来。
然后,这件事自然就压不下去了。
后来才知道,秦明所见的两名女子都是太原知府的女儿,只不过落水这个则元配生前留下的嫡长女吴佩君,另一个则是继室所出的嫡次女吴佩如。
只要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剩下的事情只靠猜的就能知道,左不过是继室苛待元配嫡女罢了。
作为吴家嫡长女,吴佩君的名声不显,反倒是吴佩如,被吴家的继夫人领着露了不少脸。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吴佩君在吴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而吴佩君之所以一看到秦明就以决绝的姿态往那水里跳,其实也是一个误会。
她与吴佩如争吵时,不仅被吴佩如推搡拉扯,吴佩如临走之前还放下狠话,说是要寻个最下等的男子与她送作堆。
其实吴佩如也只是放狠话而已,她能做的也就是欺负吴佩君一下,然后再将女眷们引来这里,让更多人看看吴佩君的狼狈而已。
这里是秦家的内院,她一个前来作客的客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吴佩君原也是没当真的,只是她一出了那梅林就看到了秦明,又因为有吴佩如的话在先,只以为这人便是被吴佩如找来侮辱她的,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
这本只是吴家两个女儿之间的争斗,但因为卢氏的生辰,于是战场也就变成了秦家。
秦明会一头碰上来,也实在是个巧合。
被那么多人看到秦明和吴佩君浑身湿淋淋的抱在一起,这件事自然再压不下去,吴佩君的名声更是毁得一点不剩。
这吴佩君虽然在家中没少被继母和妹妹欺负,但其实也是个硬气的,发生了这种事没有一味哭啼,知道事情真相之后先是谢过了秦明的救命之恩,然后才随着匆匆赶来的继母一起回了吴家。
这件事当然没有就此结束。
其实各家内宅里类似的事情发生得并不少,落水称得上是内宅阴私里常见的一种。
想要害家中某位姐妹?
行,让她落水,再寻个家境贫寒注定没多大出息的表哥来救她,既能毁了她的名声,也能顺便送她一桩姻缘。
想要嫁给某位好儿郎?
行,在他面前主动落水,等他救了人,只要双方身份相当,这桩婚事自然也就跑不了。
偏偏秦明这次遇到的,还是个误会。
卢氏因这件事也是着急上火的。
她才与秦氏将两家儿女的亲事初步定下,就等着秦氏回了清河就过礼,这突然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卢氏心里的烦闷可想而知。
那吴家的继夫人也是个面慈心毒而且还丝毫不顾忌脸面的,第二日就让人来秦家传话,道是自家长女既然已经与秦明了肌肤之亲,这辈子自然不能再嫁旁人,只不过吴佩君如今名声尽毁,吴家也不好腆着脸让秦明娶她。
话虽未说明,但这意思分明是只要秦家点头,就把吴佩君送来给秦明做妾!
知府乃一府之尊,这位继夫人能如此不要脸面的糟蹋知府家的嫡长女,也算是世所罕见了。
卢氏自然不可能让吴佩君给秦明做妾。
可这件事之后,吴佩君若是嫁不进秦家,恐怕也就只能青灯古佛一辈子了。
卢氏当年与吴佩君的生母私交也不错,到底不能眼睁睁看着吴佩君因为此事而毁了,而且这件事本就是发生在秦家的,又被满太原的人看在眼里,一个处理不好就能让秦家为人所诟病。
考虑许久之后,卢氏无奈之下再三向秦氏道了歉,然后遣了人去吴家提亲。
据说,对这个结果,吴家那继夫人可是很不满意的。
原是想糟践吴佩君的,却不想最后还让她捞上一门好亲事了,若是早知道会如此,还不如让她亲生女儿去往那塘里跳一跳呢!
事已至此,秦氏和顾锦源自然再不能在秦家多呆,所以才会回来得这般早。
“……也幸好这件事并未声张,否则欢姐儿……”说到最后,秦氏很庆幸。
虽然早两年就向卢氏透过口风,但秦氏早前也不确定顾青未是不是真的想要这门亲事,所以一直也没往外透露过要与秦家结亲的事,否则,顾青未就要被旁人议论了。
说到这里,想到顾青未先前表现出来的,对这桩婚事的期待,秦氏有些担忧地看向顾青未:“欢姐儿……”
不仅是秦氏,老太太和顾锦源都是一样的表情。
得到这样的结果,顾青未不能说没有失望,可她原本对秦明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所以也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失望之余,她又有些感慨。
只因,前世秦明娶的就是吴佩君。
只不过,前世并没有发现吴佩君在秦家落水之事,两人是正常定亲然后婚嫁的。
顾青未还见过吴佩君几次,在她的印象里,吴佩君话不多,略有些沉默寡言,却也进退有度。
前世秦明与吴佩君的感情还算不错,两人一个热忱冲动,一个沉稳大气,倒也相得益彰。
如今想来,这两人也是天定的缘分,隔了一个经历了前世的自己,都还能以这样的方式走在一起,这样一想,顾青未倒也不失望了,反而觉得先前只因为自己想要过些简单的日子就单方面的要与秦明绑在一起的做法有些自私了。
秦明娶了吴佩君,至少还能感受到真正的夫妻之情,可若是娶了她,只怕,他们也只能做一辈子的兄妹了……
想到这些,顾青未呼出一口气,心里倒也轻松了许多。
又见老太太和父亲母亲都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顾青未抹去心中最后的那一点点失望,展颜一笑,道:“祖母,父亲母亲,您们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先前还那样期待这亲事,如今听说不成,却又半点事没有,这叫老太太几人如何相信?
但看顾青未确实不像是在假笑,好歹才放下心来。(未完待续。)
第156章 僧与道(求月票)
将秦明的事略过,老太太转而向顾锦源说起了那青山红日图的事。
听闻顾青未又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那般的景象,顾锦源和秦氏都很惊讶。
就如同老太太一般,有过上次顾锦琳的事之后,顾锦源和秦氏对顾青未的这个梦的真实性也丝毫不怀疑。
尤其是顾锦源,这时候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听说之前倒也罢了,听完顾青未梦中这件事后来的进展,顾锦源觉得,这幅青山红日图若真的落到不怀好意之人的手里,恐怕顾青未的那个梦里的事还真有可能发生。
虽然顾锦淳作画时只是随意练手,甚至那青山红日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可只要旁人非要往歪处想,那些所谓的隐喻只怕还会让不少人觉得说得过去。
查那两名男子身份的事已经安排下去了,这两天应该就会有结果,听老太太这样说,顾锦源才松了口气,晚膳又是各房人聚在老太太这里一起用的自是不提。
买那幅青山红日图的两名男子身份还没调查出来,顾青未就接到了顾锦琳邀她一起去清凉寺上香的帖子。
周谨之的任命已经下来了,果然是留在翰林院,所以顾锦琳过不久也会跟着周谨之一起进京。
顾锦琳这几年来生活得幸福满足,眼见要进京了,就想去当初她与周谨之初遇的地方走走,而当年也是顾青未陪着她一起去的清凉寺,所以才会特意给顾青未下了帖子。
顾青未原是想推了的。
关于那两名买画男子的调查这两天差不多就能有结果了,她生恐这一出去就不能及时得到消息,自然不愿出门。
再则,清河县可是个小地方,出门说不准就会遇到不想见到的人。
最后之所以应下顾锦琳之邀,还是秦氏唯恐她是因为秦明之事而暗自神伤,这才哄着她出门了。
顾青未为自家母亲的多想而无奈不已,最终却没拂了她的意。
坐上马车,先去了周家与顾锦琳汇合,然后一起往清凉寺而去。
“欢姐儿,这话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但我还是要再对你说一次,谢谢你。”马车上,顾锦琳看着身旁似乎没有多少兴致的顾青未,感慨般地说道。
若要问顾锦琳这辈子最感激的人,除了生养了她的父亲母亲,也就是这个侄女了。
细数下来,她能和离、与周谨之成亲、妥善解决周家那一堆麻烦事,竟是处处都有顾青未相助的痕迹。
若是没有欢姐儿,也不知道她和择哥儿该有多苦。
顾青未闻言只笑了笑,却不领功。
“姑姑何必言谢,都是一家人,而且我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顾青未道,然后转移话题,“对了,张家那些人,如今如何了?”
听顾青未提起张家人,顾锦琳讽刺地一笑,“张家现在可热闹得紧。”
上次得了顾青未出的主意,又有周谨之的支持和理解,顾锦琳再面对张家人,自然也就没了顾忌。
如今嘛,张家小女儿为了保住顾锦琳给的那些嫁妆,和家中父母兄嫂闹得不可开交,张家虽是个普通百姓之家,但最近也是天天都上演着无数好戏。
不仅如此,顾锦琳还替张家儿子把他欠赌坊的银子给还了,不过,这可不是她心软。
“……早在给张家女儿嫁妆银子的时候,我就与张家人说清楚了,日后两家再无任何干第,”顾锦琳冷笑,“现在我手里捏着那些欠条,他们要是再敢找上门,那就直接让他们还银子来。”
顾锦琳还打算好了,每隔上一段时间就找些地痞流氓去问张家人要银子,要到多少就当作那些人的辛苦费。
这样一来,张家人东躲西藏都来不及了,恐怕也不会再有时间打别的主意。
事实上,周谨之马上就要进京了,他们就算是再想打主意也没用。
“姑姑开心就好。”顾青未是真的为顾锦琳高兴。
两人说笑间,清凉寺到了。
特意找寺里僧人要了上次休息的那间禅房,顾锦琳有些累想要先休息一会儿,顾青未这会儿精神却正好,于是将秋岚和画屏都留在禅房,自己则去了附近随意走走。
禅房旁的小路尽头是一座小院子,当初周谨之刚除服时就是借住在这里的。
顾青未想到这个,便随着那小路一直走过去,绕过那小院,不远处是一片青翠的竹林,碧绿的竹叶被微风轻轻一拂,带出细碎的沙沙声。
顾青未听得有趣,不知不觉就往了竹林深处走去,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竹林中间,四周都是细密的青竹,一时之间竟看不清来路与去处。
顾青未皱了眉头。
她原本只是打算在禅房附近走走的,谁知会无意间走到这里来,若是姑姑小憩之后发现自己不见了,还定会自私着急。
原想着只不过是一片竹林,只要认准一个方向,怎么也能走出去,却不想这竹林就像是个迷宫一般,花了来时两三倍的时间,都仍是在里面打转,没有半点能走出去的迹象。
顾青未这才真的着急起来。
就在这时,她仿佛听到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顺着那若有若无的声音,顾青未一路前行,终于眼前豁然开朗,原先只觉隐约的谈话声也蓦地变得清晰起来。
“老牛鼻子,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棋品还是这么差。”
“秃驴,你还是和原来一样小气。”
“落子无悔。”
“你……”
前方不远处,一僧一道盘膝坐在一处石制棋盘前,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
这两人都穿着最普通不过的僧衣和道袍,一个面容平和,一个气质飘渺,虽嘴里有着争吵,却又让人奇异般的觉得和谐。
顾青未微微一怔。
这两个声音,竟都奇异的让她觉得有些耳熟。
那个被叫做“秃驴”的,应该是这清凉寺的主持悟真大师,那个被称为“老牛鼻子”的……
没等顾青未想出到底是在何处听过那道人的声音,就见原本下着棋的两人似是察觉到她的窥视,齐齐转过头来。(未完待续。)
第157章 寻你的人(月票360+)
“女施主别来无恙……”那僧人,也就是清凉寺的主持悟真大师双手合什,温和地道。
顾青未有片刻的窘然,就像是小孩子被大人抓到做了坏事一般。
自从五年前顾青未的那次梦魇之后,顾家女眷上香许愿就都认准了清凉寺,所以顾青未这几年其实也没少往清凉寺里来。
连忙还了悟真大师一礼,她有些尴尬地道:“大师安好,小女无意间入了竹林迷了路,也不知为何会走到这里来,扰了大师和道长的清净,还请大师原谅……”
说话的同时,顾青未还有些疑惑,与悟真大师对弈的那位道长……
脑中灵光突闪,顾青未心神一震,一个名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洞虚道长!
好在她及时把话给咽了回去。
毕竟,对如今的她来说,应该是没有机会见过洞虚道长的。
洞虚在京城的名声非常响亮,因为当年辅佐太祖定江山,就连楚氏皇族之人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更别提那些不惜一掷千金只为得洞虚一卦的京城权贵了。
顾青未从前见过洞虚道长一面,不过却是在前世。
她记得,那是在宁致远病重离世前不久,当时……
想到这里,顾青未有些卡壳了。
她突然发现,她一直以为很清晰的前世记忆,竟然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地方。
明明,当初宁致远执意让人去请了洞虚道长入定国公府,她是从头到尾在场的,可她却根本想不起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只记得,在这之后不久,宁致远就因病重而被太医宣布无力回天。
然后,那一晚,她将儿子媳妇打发下去,独自一人去了灵堂,与已经无了知觉的宁致远说了会儿话。
她都说了些什么呢?
顾青未怎么也想不起来。
再然后,她一觉醒来,就回到了九岁那年。
这中间,是不是漏了些什么?
因为一直苦苦思索着前世的记忆,顾青未难免地盯着洞虚道长那张看不出年纪,却总让人有仙风道骨之感的脸看了许久。
然后,一个念头有些突兀的浮现在心头。
她还记得,前世她见到洞虚道长时,他的样子与如今似乎并无二致。
一个人真的会三十几年样子都没有半点变化吗?
难道当初洞虚道长辅佐太祖时也是这个样子?
用句通俗的话来讲,太祖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洞虚道长却仍顶着这张看不出年纪的脸,这可真是……
顾青未心情略奇妙。
然后就见洞虚道长朝她微微一笑,那张仿佛带着仙气的脸瞬间就变得接地气了许多,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
“这位女施主看着好生眼熟,贫道从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顾青未一阵无语。
若是忽略了他那张仿佛闭眼就能羽化飞仙的脸和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只听这句话,指定得被人当成是前来搭讪的登徒子。
“小女此前不曾见过道长。”顾青未深吸一口气道。
她也不算撒谎,这一世她确实没见过洞虚道长。
洞虚闻言也不以为杵,抬手轻拈下颏的美髯,“这样说来,就是贫道与女施主有缘了。”
若不是认识这人是鼎鼎大名的洞虚道长,顾青未真的会将之当作登徒子。
许是见顾青未不打算搭话了,洞虚又道:“既然相逢,便是有缘,女施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顾青未木着一张脸低头沉默。
还是悟真大师看不过眼,“啪”的落了一子到棋盘上,“你这老牛鼻子,就知道打趣人家小姑娘。”
棋局在继续,洞虚便也不再盯着顾青未看,而是转头继续对弈,只嘴里仍道:“女施主,既然有缘,贫道就送你一句话。”
顾青未虽然对洞虚这有些打破她幻想的一面有些无措,但到底知道洞虚道长是真的高人,闻言便也恭敬的福了一礼,屏气静待下文。
“遇事,要用心。”洞虚只说了这几个字。
顾青未疑惑不已。
什么叫要用心?
可洞虚道长显然没有解释给她听的意思,只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贫道与这秃驴还要一分高下,就不留女施主了,女施主请便,你要寻的人在那边。”
自从见到洞虚道长,顾青未就一直一头雾水。
她要寻的人?
难道说的是姑姑?
可这,也有些说不过去啊。
许是看出了顾青未的疑惑,洞虚道长就又加了一句:“也许,是要寻你的人。”
这一解释顾青未更疑惑了,她张了张嘴想问,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敢问大师和道长,这竹林当如何出去?”
这次回答她的却是悟真大师了。
比起洞虚道长,悟真大师话中的玄虚一点也不少,“施主能进得来,自然也就出得去。”
被这两位高人说得云里雾里的,顾青未只得顺着洞虚道长指的方向重新回了竹林。
还真就像是悟真大师所说的那样,进得来就出得去,虽然仍找不到方向,但在竹林里胡乱窜了一会儿,顾青未果然走了出去。
竹林外是一条宽约六尺的小溪,清亮的溪水欢快的游动着,带来汩汩的水流声,亦将阳光反射成跳跃不休的光点。
顾青未这时还在想着洞虚道长所说的那句莫测高深的话,什么她寻的,寻她的人。
然后,一抬眼,她就看到一个身姿颀长挺拔的少年隔着这条小溪有些怔愣地看向她。
宁致远!
双眉紧紧拧起,顾青未心里瞬间就只剩下烦躁。
怎么又是他?
她最开始不愿意出门,就是不想在外面不小心又碰上这人,没想到都来了这佛门清净之地了,七兜八转的居然还是遇到他了。
最让顾青未在意的,却是洞虚所说的那句话。
寻她的人……
就是指的宁致远?
难不成这人还是跟着她来的不成?
这个念头只在顾青未心里停留了一瞬间就被她否定了,她好歹也与宁致远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宁致远也许算不得一个好人,但他也不至于就能卑劣到做这种事。
顾青未仔细打量了四周一番,背后是刚走出来的竹林,前面是小溪,从她所在的地方还能看到远处周谨之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子。
想要回去很简单,可是,她得先过了这条小溪。(未完待续。)
第158章 几圈(月票380+)
在此刻的顾青未心里,这条小溪成了拦路的大河,对面沉默着的宁致远则是一座大山。
宁致远倒好说,直接无视他就行了,可这条小溪虽然只约六尺宽,却也是顾青未绝对不可能一步跃过去的。
若是没有人看着也就罢了,反正这也是盛夏,她脱了鞋几步淌过去也行,偏偏宁致远还跟木头一样杵在对面,看样子还一点回避的意思也没有。
顾青未突然就恼怒起来。
这要是个知趣懂事些的人,早就该看明白她这时的尴尬处境了,怎么也该主动回避才对,这宁致远果然就是个混蛋!
说起来,宁致远今天的扮相还真不错。
一身月白直裰,头发以一支简单的木簪束起,他背光而立,微暗的光线让他那张眉清目朗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神秘,若是那张薄唇再往上微微勾起,瞬间就能多几分风流气。
可惜啊,就算他是个好看的少年郎,那也是个小混蛋!
顾青未收回打量的视线,在附近的地上搜寻了一会儿,然后找到几粒较扁平的小石子儿,然后微蹲下、身子,手微微一扬,一粒石子儿在溪面上飞快的跳动几下,扬起的水花于是溅了猝不及防的宁致远一脸。
宁致远:……
顾青未挑衅般的冲宁致远扬了扬下巴,还掂了掂手中剩下的几粒石子儿。
就像五年前初次遇到宁致远一样,顾青未现在看到这人,一边不想理会他,一边又仍忍不住想要欺负他,嗯,总觉得,很解气?
她以为宁致远会发怒,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宁致远是个骄傲得容不下旁人挑衅的人,可这次顾青未失算了。
抬手以衣袖将脸上的水抹净,看着干爽的袖子上迅速氲开的水渍,宁致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向顾青未露出一个温和中带着包容的笑容,“原来是七姑娘,真是巧了。”
说话的同时,宁致远将手负于身后,不让顾青未看到他紧紧握起的拳头。
能在这里见到顾青未,对他来说亦是个惊喜。
顾青未见宁致远半点没领会到自己对他的不待见,柳眉一竖,又是一粒石子儿飞出去,于是宁致远刚擦干的脸上又溅上了水珠。
抬手将那水珠擦掉,宁致远几乎用尽了自制力才压下想要笑的冲动。
虽然顾青未没给他好脸色看,但他总觉得,眼前的顾青未,比前世的她要多了许多生气。
宁致远不生气,顾青未却突然阴了脸。
她突然想起来,这打石子儿,还是当年宁致远教她的。
前世的顾青未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这样不端庄的事她自然不会做,想起当年宁致远从身后半拥着她,握着她的手甩出一粒粒跳动的石子的场景,顾青未就是一阵的意兴索然。
将手里剩下的石子儿都丢回地上,顾青未再没心情与宁致远周旋,只想快点离他远远的。
冷着脸指着对面的宁致远,顾青未毫不客气地道:“那谁,你赶紧走远点,我要过去。”
宁致远却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他甚至还朝顾青未拱了拱手,状似不解地问道:“七姑娘,你我虽然算不上熟,但宁某到底还欠着七姑娘的救命之恩,为何姑娘每次见了我都像是见了仇人一般?”
顾青未冷哼一声。
可不就是仇人吗?
她还没答话,就听宁致远微低了头看向她,语气十分真挚诚恳地道:“七姑娘,若是宁某何时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了,宁某向七姑娘道歉,只求七姑娘既往不咎。”
顾青未怔了怔。
她蓦地就想起了前世病重的宁致远勉强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对她说:“欢颜,现在求你原谅我,是不是已经晚了?”
一股怨气由心而起,顾青未冷着脸道:“你没做过什么事叫我生气,只不过,我只要看到你这个人就生气,你要我如何既往不咎?”
宁致远沉默了一瞬,然后直视着顾青未,认真道:“让七姑娘生气就是我的错,那,七姑娘,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那看着小孩子无理取闹却也无条件包容的口吻让顾青未一阵烦躁。
心里仿佛有一口郁气发作不出来,她随手指了指面前流动的小溪,“要我原谅?行啊,跳里面滚上几圈,我就原谅你。”
顾青未特意把那个“滚”字加重。
她相信,只要不是傻子都该明白她的意思。
但下一刻,她就见对面的人先是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跳进溪里,霎时间水花四溅,但因为宁致远特意走的那几步,顾青未倒没被水花溅着。
意会到那几步里含着的细心,顾青未无端就有几分羞恼。
她方才就是故意把水往他脸上溅的,谁要他放水了?
没等她说什么,宁致远面无表情的就往那水中一躺,只留下一个脑袋微微扬起没有全部浸在水里。
他偏过头,视线攫住顾青未的脸,“滚几圈?”
顾青未一阵气结。
那些属于前世,或喜或怒的回忆涌上心头,她挪开视线,再不想看这人一眼,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弯下腰,迅速脱下鞋袜,又将裙子尾端打成一个结,顾不得这样会露出一截粉白的小腿,顾青未提着鞋袜几步淌过清凉的溪水,又走出老远才放下裙子穿好鞋袜,然后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去。
在她身后,宁致远微抬着头,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才双目放空,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灿烂的阳光让他双眼微微一眯。
然后,他全身一松,让自己彻底浸进水里。
溪水很浅,也不过堪堪将他淹没。
想起顾青未那句“滚上几圈,我就原谅你”,哪怕明知道那是假的,宁致远仍闭上眼在水中翻滚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十圈。
“哗啦”一声,宁致远从水里坐起来。
正是盛夏,浸泡在清凉的溪水里一点不觉得冷,但全身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也结成一绺绺的不住往下滴着水珠,这副模样,却是极为狼狈的。
宁致远苦笑,眼中却不见沮丧。
他的重生就是为了挽回欢颜,只要能换来她的原谅,叫他做什么都可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159章 上上签(月票400+)
顾青未回到禅房时,顾锦琳已经醒了,正准备让秋岚和画屏去找她回来。
见顾青未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一般,顾锦琳诧异地看她一眼,“欢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顾青未踩了踩还没彻底干透,稍有些不舒适的脚,摇了摇头,“没什么,姑姑,您不是要去上香吗,咱们赶紧去吧,上完香正好可以尝尝清凉寺的斋饭。”
顾锦琳点头,又稍微收拾了一番,这才出了禅房往寺中正殿行去。
今天寺中香客并不多,顾锦琳和顾青未进到殿内时,殿内并无其他人,于是两人在佛前的蒲团上跪下,虔诚的上了香许了愿。
顾青未前世时是不信神佛庇佑之说的,若是求神拜佛就可以一生顺遂心想事成,世人又何需努力上进?
可经历过重生这样离奇的事之后,顾青未对这些神秘之说虽仍没尽信,却也多了几分敬畏。
她都重生了,谁又能说神佛之事都是妄言?
且敬着吧。
上完香,顾青未本以为就能走了,却见顾锦琳径直往旁边置着签筒的桌案边走去,还回过头来冲顾青未招手,“欢姐儿快过来,咱们也来抽上一签。”
然后收回笑容,闭上眼,神色严肃的摇了一支签出来。
拿好自己的签,顾锦琳又将那签筒塞进顾青未的手里,以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欢姐儿,你也抽一签,正好你现在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就求姻缘。”
顾青未简直哭笑不得。
她本身对姻缘没有半点的期待,就算先前想要促成与秦明的婚事,那也只是为了成亲而成亲,以她这样的心情,求姻缘又有何用?
但,到底不忍让顾锦琳扫兴,顾青未双手握着那签筒,随意摇了一支签出来。
记下签号,顾锦琳又领着顾青未一起去解签。
解签的是个眉毛都变得霜白的老僧人,虽然容颜苍老,但双眼清透如稚子,似蕴着经历了岁月历练而成的睿智与宽容,祥和的神色更有出尘之意。
顾青未原本对解签是有些抗拒的,但见到这位老僧,倒也一时心中宁静下来。
顾锦琳先报上她抽到的那支签的签号,乃是一支上上签,老僧的解签让顾锦琳乐得眉开眼笑的。
待将自己的签解完,顾锦琳又报上顾青未抽到的签号:“大师,我这侄女求姻缘。”
顾青未阻止不得,也就随她去了。
看完对应的签文,老僧人微微一笑,面上带着了然,“小施主抽到也是一支上上签。”
前生注定是姻缘,女貌郎才并少年,失误踪由过北乡,如今休要乱猜详。
“小施主,姻缘天注定,又何需抗拒?”
听了这老僧的话,顾锦琳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顾青未。
抗拒?
这是什么意思?
欢姐儿可还没议过亲呢,这位大师怎么说得这么玄乎?
顾青未却觉心头一震。
但,纵然这老僧看出了些什么,她也并不认可什么姻缘天注定,明明她此生都如此努力的不想与宁致远扯在一起了。
就算姻缘由天定,她只要快点努力把自己嫁出去,不也能人定胜天?
那老僧许是看出了顾青未的不信,却也没再劝说,只是微笑着轻轻摇头,仿佛已经透过此刻看到将来。
顾青未不喜欢老僧这般笃定的眼神,拉了拉顾锦琳的衣袖,又让秋岚放下一锭银子,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门口光影微晃,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顾锦琳和顾青未同时望过去。
“怎么又是你!”
顾青未一时没忍住,一句话脱口而出。
原来又是宁致远。
宁致远是陪安平长公主一起来的,只不过顾青未一眼看到宁致远,倒把安平长公主给忽略过去了。
看到顾青未,安平长公主面上不由得多了几分笑容。
她可没忘记,上次领着宁致远去顾家致谢时,这小姑娘用那《登徒子好色赋》来讽刺盼哥儿,她更没忘记盼哥儿看到这小姑娘时那反常的样子。
从这小姑娘方才的反应来看,她与盼哥儿之间只怕还有其他事。
想到方才宁致远一身湿的模样,安平长公主目光在顾青未和宁致远身上来回游移了几次,待看到那解签的老僧,便突然有了主意。
她今天会带着宁致远来清凉寺也不是偶然,一来听闻这清凉寺的香火灵验,求签问击更是奇准,二来也是听说洞虚道长来了清凉寺见老朋友,才想着过来寻洞虚道长请他再指点一下关于那命定之人的事,却不想洞虚道长没寻着,却遇到了这个有趣的小姑娘。
“盼……致远,你也去抽支签来看看,就求姻缘。”楚静姝道。
宁致远觉得今天一定是个幸运的日子,否则怎么会来一趟清凉寺就两度遇到顾青未,他先是朝顾青未那里看了一眼,却没得到来自于顾青未的任何回应,便抿了抿唇,依着楚静姝的话去抽了签,然后与楚静姝一起去解签。
顾锦琳先前没见过楚静姝,还是顾青未在她耳边轻声说了楚静姝的身份才知晓。
因是在外面,顾锦琳只微微福了福身,也未道明楚静姝的身份,只道:“夫人。”
楚静姝点了点头,“这位是周夫人吧。”
楚静姝认识顾锦琳,却不是因为顾家,而是因为她知道周谨之,如此也可以看出元昌帝确实很欣赏周谨之。
又对着顾青未笑了笑,楚静姝把宁致远往前推了推,“快把签号告诉大师。”
然后又转向老僧补充道,“大师,求姻缘。”
宁致远于是上前,注意到顾青未因他的靠近而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眼中便略微暗沉了些,然后告知那老僧所抽之签的签号。
顾锦琳和顾青未听了那签号,面上表情却有几分奇异,如果她们没有记错的话……
下一刻,那老僧便抬头冲着顾青未笑了笑,这才转向楚静姝和宁致远,递上签号对应的签文。
“女施主,这位小施主抽到的,也是一支上上签。”老僧道。(未完待续。)
第160章 邀请
也?
楚静姝注意到这个字,然后往顾锦琳和顾青未那里看了看。
看她们的表情,这抽到的,该不会是同一支签吧?
这样看来,那顾家的七姑娘,莫非还真是与盼哥儿有缘……
楚静姝还在暗自揣测着,就听那老僧道:“姻缘天定,女施主不必忧心。”
老僧只说了这么一句拢统的话,待楚静姝再想细问,却只微笑着摇头,再不肯说什么了。
香上完了,签也抽过了,顾锦琳原是想领着顾青未先回禅房,待尝过清凉寺的素斋就回去的,却不想安平长公主却异常热络的一直与她们同行。
一个身份高,又如此热情的人,顾锦琳自然不可能开口赶人,所以到最后,一行人连斋饭都是一起用的。
清凉寺的素斋确实不错,不过顾青未却半点胃口也没有。
因为她旁边坐着的,正是宁致远。
原本宁致远都已经是十六岁的半大小子了,理应与女眷避嫌才是,可安平长公主却笑言两家长辈都在,也算不得违礼,被她这样一说,顾锦琳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一张桌子坐四个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安平长公主首先就挨着顾锦琳坐了,然后才笑意盈盈地看向顾青未和宁致远。
若说先前还有些不解,这时楚静姝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了,顾锦琳哪能看不出来她这是故意在……撮合欢姐儿和定国公世子?
顾锦琳被自己这个突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但随即又觉得定是自己多想了。
定国公府和顾家可不会是一路人,就算中间有顾家救了宁家人性命的事,也不至于就让安平长公主有了娶顾氏女的想法。
可,若不是这样,安平长公主所表现出来的对欢姐儿的热络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定国公世子,虽然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可偶尔看向欢姐儿的眼神……
既热切,又深沉,还包含了无数的专注。
那样的眼神,不该属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倒像是经历了无数沧桑的老者。
顾锦琳几乎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周谨之,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
可……
这定国公世子与欢姐儿的相识,当是上次宁家人遇险那次。
虽然那些话本子上是有英雄救美,然后以身相许的故事,可这定国公世子可是个男子啊,难道也要以身相许?别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就算真是如此,宁家又岂能容独子如此率性而为?
不过……
看安平长公主看向一双小儿女时那殷切的眼神,顾锦琳又不确定了。
这件事,回去之后得与母亲和兄嫂好好说道说道了。
顾锦琳心中思绪万千,楚静姝却只将注意力放在了顾青未身上。
许是已经认定眼前的顾家七姑娘就是洞虚道长所说的那个“命定”之人,顾锦琳现在看顾青未,就有种越看越有趣的感觉。
她的儿子她是知道的,模样生得好,又自幼聪慧,自幼跟着宁景昌习武不说,读书亦能让当朝太傅都开口夸赞,说是文武双全一点也不为过,京城可不知道有多少贵夫人盯得眼睛都绿了,就想让他做自家女婿。
古有潘安出门掷果盈车,大周朝是没有这样的风俗,否则她的盼哥儿只要出去一次,定也能带回满车的瓜果。
这样一个在京城受尽追捧的贵公子,这位顾家七姑娘竟瞧也不瞧一眼?
而且,似乎还有些不屑一顾的样子?
楚静姝的心情有些微妙。
作为母亲,她对那些恨不得主动贴到儿子身上的女子自是不喜,可真要有那对宁致远不屑一顾的,她又隐隐的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再加上,眼前的姑娘许还是宁致远的所谓命定之人……
心中念头一转,楚静姝冲着顾锦琳微微一笑,“周夫人可真有个好侄女,这么水灵的小姑娘,哪怕只是每天看上一眼,也足以让人心情愉快了。”
“这人与人之间也得讲究缘分,我看贵府七姑娘就觉得亲切得很,想也是有缘分的,”然后又看向顾青未,“小姑娘,改天我下了帖子邀你,你可不能害羞不来。”
顾青未有些诧异,可这时候也只得应下来,不过虽然应了下来,她却只当这是楚静姝随口说说的。
以楚静姝这长公主之尊,又是定国公夫人,京城的小姑娘挤破了头也想在她跟前露脸,她恐怕不会有那样的兴致真的邀请她才对。
一顿素斋用完,顾锦琳和顾青未也该回去了。
楚静姝这时也对找到洞虚道长不抱希望,于是又与顾家姑倒一路同行回了清河。
临分开时,楚静姝还再三握了顾青未的手,道是一定会邀她上家中作客云云。
回到顾家,顾青未只觉这清凉寺一行就像是打了一场仗一般累得慌,宁致远,那支姻缘签,楚静姝那异乎寻常的热络态度……
这种种就像一个绕得错乱纷繁的线团,一时间叫人理不出头绪。
回房稍休息了一会儿,就快至晚膳时间,顾青未于是收拾一番去了怡华院。
怡华院里这时人已经不少,顾亦宁和妻子小卢氏,顾亦齐和闵哥儿都已经到了,见顾青未进来,便都朝顾青未招手。
顾青未先与秦氏和顾锦源打了招呼,然后才握了小卢氏的手,“大嫂怎么也来了,不是这段时间身子不舒坦吗?”
小卢氏有了身孕,到现在才将将满了三个月。
小卢氏乃卢家这一代的嫡长女,她容貌秀丽,为人端庄中又透着股沉稳坚韧,无论行事还是待人无不大气雍容,将来必会成为合格的顾氏宗妇,顾家上下对她都尤为看好。
得了顾青未的关心,小卢氏浅浅一笑,“前段时间反应大,这几日倒好些了。”
对顾青未这个小姑,小卢氏既喜爱又有些敬畏。
她自幼得家中母亲悉心教导,因本就是按着大族宗妇来培养的,所以自幼就是听着内宅之事长大的,从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哪家小姑得家中长辈看重,但像她家小姑这样能让所有长辈都完全信赖的,却是少之又少。(未完待续。)
第161章 送子童女
小卢氏是个大气的,顾青未也不是那等会与嫂嫂针锋相对的,再加上还有卢氏这样一个枢纽在,所以小卢氏自嫁到顾家来之后,日子过得也是极为舒心的。
如今又怀了身孕,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是顾家下一代第一人。
夫君体贴,婆婆好处,小姑懂事,小卢氏现在回想起嫁进顾家前对未来的种种担忧,都只觉自己确实就如家中长辈所说的那样,是个好命的。
顾青未轻搀了小卢氏在一旁坐下,然后闵哥儿轻手轻脚的凑过来,先往小卢氏小腹处仔细看了看,实在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这才皱着一张小脸道:“大嫂肚子里已经住了一个小娃娃吗,就像外祖家的小侄儿一样?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说到后来,闵哥儿一张包子脸上还多了几分惆怅。
在顾家,他就是最小的那一个,就连平哥儿都比他要大上几个月,如今好不容易就要有个比他小的侄儿,叫他如何能不期待?
嗯,以后谁要是再想掐他的脸,就把小侄儿抱出去。
这样一想,闵哥儿傻笑的同时,心里也更期待小侄儿的到来了。
顾青未可不知道闵哥儿在想些什么,闻言顺手就在他脸上轻轻掐了一把,“小侄儿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慢慢长大,过上几个月,闵哥儿就可以见到他了。”
然后顺手把闵哥儿抱到自己腿上。
对于这个前世不曾来到这世上的弟弟,顾青未基本上是拿养儿子的心态来看待的。
被最喜欢的姐姐抱着,闵哥儿心里高兴,也就十分大度的不计较顾青未掐他脸的恶行了,而是继续问道:“七奶奶,那,你说嫂嫂肚子里的,是咱们的小侄儿还是小侄女?”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屋里顿时静了静。
所有人都看向顾青未,小卢氏眼中甚至还隐含期待。
顾青未于是有些哭笑不得。
之所以大家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其中也是有故事的。
顾青未是重生的,所以对于身边的许多人与事的走向自然无比清楚,所以当初她就断定王氏和顾锦琳肚子里的一定是男孩儿,后来秦氏有了身孕,她又凭着直觉认准了秦氏会给她添个弟弟。
后来也不知是怎么流传出去的,连外面的人都知道了顾家的七姑娘擅断胎儿性别,甚至还给了她一个“送子童女”的名号。
这个年代讲究多子多福,哪家的夫人太太不想多生儿子,于是就常有与顾家能攀上几分交情的夫人太太怀了身孕时想尽办法的要来顾青未这里露个脸,就为了得顾青未一句“儿子”的断言。
顾青未前世纵然与这些人很少打交道,但人情往来之间也记下了几分各家之事,于是几次之后,她这个“送子童女”的名号却是越发的让人深信不疑了。
却没想到,如今就连家里人都信了。
小卢氏有了身孕,不仅长房,整个顾家上下都喜气洋洋。
许是因为察觉到了顾家众人的期待,小卢氏心里始终觉得有压力,唯恐生了女儿会让所有人失望。
她嫁进顾家可得了不少娘家姐妹的欣羡,别提顾家与卢家同为积年世族,就算顾家门第差些,只凭那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就能叫这世间女子争着抢着嫁进来了。
正因为这样,小卢氏才更想这一胎生个男孩儿。
其实就秦氏与顾锦源来说,他们做公婆的对小卢氏这一胎是不是能一举得男并不在意,秦氏自己就是个疼爱女儿越过儿子的,若是能有个和她的欢姐儿一样的孙女,她恐怕会比得了大胖孙子还高兴。
而顾亦宁这个做丈夫的亦是如此,顾家的将来需要有男人来继承,可他与小卢氏都还年轻,就算这一胎是女儿,将来的机会也多的是,他又怎么会因为这个而给小卢氏压力?
不过是小卢氏自己给自己压力罢了。
被小卢氏这样眼巴巴的看着,顾青未失笑,然后凭着她那异乎寻常的直觉,道:“我觉得是个小侄儿。”
说话的同时,顾青未心里却颇为感慨。
世族嫡女确实金贵,可如今这年代,若没有个儿子傍身,又有哪个女子能真的有底气?
当年陈氏嫁进顾家好几年不得子,盼儿子盼得眼睛都要绿了,所以后来有了顾亦琅之后才倾尽所有的疼着,甚至为了顾亦琅而不把顾青澜一辈子的幸福当回事。
还有七房的王氏,她当初能被李姨娘那样压着,除了有她自己性情懦弱的关系,恐怕也有她没能生下七房嫡子的原因在内。
就连大嫂,嫁进顾家来从没人给她委屈受,如今有了身孕,不也一样得担心生不出儿子站不稳脚跟?
才感慨完,顾青未就被闵哥儿和顾亦齐拉去挑选他们从太原给她带的礼物。
说是礼物,其实也就是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带回来也就是让顾青未和族中兄弟姐妹乐呵一下,图个新鲜。
待顾青未挑了几样合心意的东西,两人才把剩下的收好,待明天再给各房兄弟姐妹送去。
接着就是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
直到顾青未离开怡华院,都没从顾锦源那里得到半点关于那幅青山红日图的消息,想是还未查探出来。
再等等吧。
顾青未安慰自己。
其实她也知晓,就凭着那样一幅画,对顾家对六叔并不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前世六叔若不是阴差阳错的被张阁老之事连累,元昌帝也未必就会把他怎么样。
可顾青未担心的是,前世能有张阁老那样的意外,今生未必就不会有其他的意外之事发生。
将那幅画拿回来,是为了杜绝任何一点会给六叔带来危险的可能。
从怡华院回到未明居时,夕阳已经渐渐西沉,仅余颜色绚丽的晚霞挂在天边,就如烈阳划过天际的痕迹。
顾青未先回房洗去一身黏腻,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家常衣裳,正准备到院子里观赏晚霞,就见未明居看守院门的婆子手里拿着一张帖子朝她走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162章 家法
这个时候还有人送帖子来?
没等顾青未开口,秋岚就询问起了那婆子的来由。
婆子姓张,大家都管她叫张婆子,她朝着秋岚讨好地一笑,“回秋岚姑娘,这是门房送来的帖子,乃是安平长公主特意遣了锦衣卫送到门房上的。”
张婆子说着话,还偷偷瞄着顾青未,一张老脸上满是敬畏。
也不怪张婆子会如此,对于位居底层的她来说,皇权就是那遥不可及只能放在心里敬畏的存在,当朝长公主亲自向自家姑娘下帖子,那岂不就是天大的荣幸?
顾青未能看出来张婆子在想些什么,却只笑着摇了摇头就让她退下了。
打开手中的帖子,果然是安平长公主下的帖子邀请她明日过府一叙,看那字迹,还是安平长公主亲笔所书,不仅如此,言辞还颇为亲昵。
顾青未是真的不知道这位曾经的婆婆在想些什么了。
顾家确实对宁家人有着救命之恩,可上次宁景昌一家上门致谢时,老太太所摆出来的态度,相信足够让安平长公主知晓顾家无意因这救命之恩而与定国公府亲近,为何她还能如此毫不介怀的邀她上门?
而且,帖子上只邀请了她一人。
白天在清凉寺里,她以为楚静姝只是随意一说,所以也就随意应下,如今帖子已经送来了,难道她还能再反悔拒绝?
顾青未皱着眉遣了秋岚和画屏分别去老太太和秦氏那里将这事说了,然后早早的就梳洗睡下。
虽只是去宁家在清河的宅子里作客,但顾青未总有预感,明天这一天应该过得不会轻松。
次日一早,从延寿堂回来,顾青未略收拾了一下,就领着秋岚和画屏准备出门。
谁曾想,才出了未明居不远,就被迎面而来脚步匆忙的陈氏给堵住了。
陈氏是特意来寻顾青未的,见着顾青未,她一张略显暗沉的脸仿佛突然都增色不少,几步来到顾青未跟前,想要伸手抓住顾青未的手臂,但抬了抬手到底又收了回去。
急促的朝顾青未笑了笑,陈氏道:“欢姐儿,你这是要出门啊……”
陈氏到底也是长辈,哪怕对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再不喜,顾青未仍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又轻轻点头算是应了陈氏的话,然后便静静地打量起陈氏。
比起五年前,现在的陈氏不仅容颜苍老了,就连精气神也仿佛随着这五年的时间而消弥了不少。
她的头发还没能养回来,鬓间仍带着些霜白,发间亦没戴什么名贵的头面,许是还未改了这五年在家庙的习惯,只插了一支古朴的木簪,身上穿了一件半旧的藏青色团花窄袖褙子,这种本就显老气的颜色若是换了从前她一心要与其他几位妯娌比高低的时候,自然能压得住,可如今,没了那股子心气儿,这身衣裳却只让陈氏显得苍老畏缩。
许是被顾青未打量得有些不安,又许是因顾青未久不说话而觉得尴尬,陈氏双手搓了搓,待注意到顾青未的目光看向她这双较从前粗糙了许多的手,又连忙把手收回了袖中。
还是顾青未不耐一直如此虚耗时间,问道:“不知三婶寻侄女有何事,若无要事,侄女还急着出门。”
陈氏于是心中一急,再不迟疑。
“欢姐儿,算三婶求你了,你救救你四哥吧,你四哥他虽然做错了事,可你们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兄妹,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有一次非得要家中荷塘里的荷花,又恰逢荷塘里的小舟坏了,还是你四哥跳下水给你摘来的,还有……”
顾青未没说话,只面色平静地看着陈氏,在她的注视下,陈氏的话也再说不下去,声音也渐渐变得低不可闻。
陈氏并不知道被顾亦琅卖出去的那幅青山红日图意味着什么,但她也清楚,顾亦琅为了一个妓子一掷千金不说,为了凑到那妓子的赎身银子,竟然敢偷了长辈的东西去卖,只凭这一点,老太太就绝对饶不了她。
可再怎么样,那也是她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她宠了他这么多年,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真的被打板子呢?
想到这里,陈氏又提起劲儿,但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语无伦次,“欢姐儿,你知道你四哥在三婶心里的地位的,就当是帮帮三婶吧,琅哥儿从小就没吃过苦,他受不了家法的,大不了,大不了我把那三千两还给六叔,或者你再打他几下也好……”
听陈氏越说越不知所谓,顾青未摇了摇头。
那天因为顾青未突然掌掴顾亦琅,老太太也就先把顾亦琅的事按下不提,后来这两天又忙着追查那两名买了画的男子,也没空搭理顾亦琅那茬儿,如今顾锦源已经回来了,这件事自然就交到了顾锦源手里。
顾锦源知道这件事之后,对顾亦琅的所为就动了怒。
作为顾氏当家人,顾锦源也知道就算是再怎么家风严谨的家族,也不可能每个族人都有出息,就像是一棵树一般,总会有长歪了的枝桠出现。
他也并不是不能容忍家族里有纨绔子,就拿七老爷顾锦汶来说,这些年没少在外面花天酒地,但至少,顾锦汶纨绔归纨绔,却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就算在外风流,也从没惹出过什么事来。
再看看顾亦琅,毛都没长齐就学了一身的纨绔习气,这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偷长辈的东西卖了赎一个妓子!
为了一个妓子尚且如此,将来若遇到更大的诱、惑,他是不是连家族都能出卖?
这才是顾锦源最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不介意拿顾亦琅开刀,让家中小辈好好警醒警醒。
于是,今天方用过早膳,顾锦源就让人请了家法去三房,还让顾青未这一辈所有男儿都去三房亲眼看着顾亦琅领家法,就连还不满五岁的平哥儿和闵哥儿都不例外。
若不是陈氏那时正好从延寿堂回了春晖院,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只怕顾亦琅这时已经领完家法了。
正是因为陈氏拼命的护着,负责行家法的人无奈之下只得去请顾锦源前来,这才让陈氏争取了点时间过来堵顾青未。(未完待续。)
第163章 辰哥儿
顾锦源对顾亦琅的处置,顾青未是很清楚的。
克扣顾亦怀的冰块卖银子,以致让顾亦怀因热生病,这件事属于内宅之事,先前老太太又让顾青未处理,所以顾锦源就尚用了顾青未给出的处置,卖冰的银子双倍还给顾亦怀,将顾亦琅自己份例的冰全数挪给顾亦怀,还有就是到顾亦怀痊愈之前,要由顾亦琅亲手照顾着。
对于偷了顾锦淳的画出去卖这件事,则请家法鞭笞三十,再禁足一年。
顾家的家法并不是普通的刑杖,而是一根能有成人大腿粗的荆条,荆条上那尖锐的刺看着就让人心中发寒,更别提是打在身上了。
若真的被这荆条鞭笞三十,只怕顾亦琅至少有半年下不得床。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他亲自照顾生病的顾亦怀,对陈氏来说,这是在剜她的心。
事实上,陈氏并不知道,若是那幅青山红日图找回来了,这件事便也就如此罢了,可若是找不回来……
后面还有的顾亦琅受。
作为亲历了前世六叔之事的人,顾青未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惩罚对顾亦琅来说重了。
所以,她对陈氏摇了摇头,“三婶,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您有这个时间来寻我,倒不如守在四哥跟前,待他领完家法再好生看顾于他。”
陈氏想象着那样的画面,也顾不得这是在晚辈跟前了,两行泪顺着脸颊滑下,她紧紧抓着顾青未的衣袖,摇着头道:“不,欢姐儿,你就……”
顾青未没再容她把话说完。
她一点点将衣袖从陈氏手中扯出来,然后直视着陈氏,“三婶,同是您的儿女,您能待四哥如此,为何当初就不能分一些心思在大姐姐身上?在家庙里静思了五年,难道三婶一点也不觉得当初愧对大姐姐吗?祖母之所以将您从家庙里放出来,就是指着您能将三房的内务打理好,若您还如此一味惯着四哥,您觉得,祖母这次还会饶您?”
“四哥能有今天,您毫无原则的顺从和宠溺就是最大的推手!”
这些话由晚辈说与长辈听,其实已经算是不敬了,可顾青未实在看不得陈氏这一点也没有悔悟之心的样子。
将想说的说完,顾青未不再停留,又冲陈氏行了个礼,就领着秋岚和画屏出了门。
待上了马车,闭着眼靠着车壁,顾青未由陈氏待顾亦琅,想起了前世自己如何待自己儿子的。
她的辰哥儿自打出生就生得漂亮,五官几乎是她和宁致远最完美的揉合,任谁见了都得夸上一句。
有这样一个小人儿,他是自己血脉的延续,顾青未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奇妙感觉。
她也曾抱着那软软的一小团舍不得放手,因他无意识的一个笑容而心喜,因他的哭声而揪心……
后来辰哥儿一天天长大,顾青未的心情也就跟着越来越复杂。
因为辰哥儿出生时发生的事,那时的她与宁致远关系降至冰点,除了还维持着那夫妻关系之外,两人几乎不再有任何交集,顾青未还记得,那一整年,她与宁致远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欢颜,郑贵妃送来的那个女人,你真的同意我纳她为妾吗?”
她答:“是。”
再之后,定国公府多了一个妾室。
顾青未也是从这之后只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辰哥儿身上。
他会爬了,他会呀呀学语了,他会叫母亲了,他会走路了,他会跑了……
然后,有一天,辰哥儿叫出了第一声“父亲”。
那一瞬间,顾青未不可避免的一愣,然后满屋子侍候的丫鬟们都噤若寒蝉地跪倒在地,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教的辰哥儿叫“父亲”。
顾青未把所有人都遣出去之后,看着还天真的冲她笑着的辰哥儿,心中苦涩难当。
那时辰哥儿已经两岁,可因为她与宁致远之间的关系,这两年他几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在此之前,顾青未一直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个问题,但在辰哥儿唤出一声“父亲”之后,她却不得不让自己正视了。
她再清楚不过,男子的成长是离不开父亲的,她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将来被人唤作是“长于妇人之手”,对男子来说,这是种侮辱。
而且,若是再这样把辰哥儿留在她身边,只怕将来他长大了性格里会有很多缺失。
在辰哥儿已经开始意识到有父亲这个人之后,顾青未觉得,自己若是再将辰哥儿留在身边,那就太自私了。
不管她与宁致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能让辰哥儿没有父亲。
她也相信,宁致远纵是再如何,只要有机会,他也是会好好关心爱护辰哥儿的。
如此深思熟虑之后,顾青未最终作出了一个决定。
她把辰哥儿送到了婆婆安平长公主身边。
对于那时的她来说,那样的痛楚,就如同生生将她的血肉剥离开来。
楚静姝对唯一的孙儿自然是疼爱有加的,得了顾青未的托付,自然将辰哥儿照顾得无微不至,而在这之后,宁致远也才能以父亲的身份参与到辰哥儿的成长之中。
顾青未虽将辰哥儿送到了楚静姝院子里,但仍时时挂念,常常去楚静姝那里看望辰哥儿,许是有着默契,她与宁致远倒是一次也没有碰到过。
纵然顾青未可以常常去看辰哥儿,可到底不像从前那样能****相伴,时间长了之后,她与辰哥儿到底还是慢慢生疏了,有时候看着辰哥儿被楚静姝抱着笑得天真无邪的模样,顾青未欣慰的同时,亦难免会有酸楚。
这样的生疏,随着辰哥儿一天天长大也越发的明显起来,再加上辰哥儿越大就越像宁致远,顾青未每次看到他总会难以避免的想起宁致远,所以他们母子之间渐渐的也就变得无话可说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顾青未只觉后悔。
她虽然一再强调她与宁致远之间的事与辰哥儿无关,可到底,她还是因为宁致远而与她的辰哥儿疏远了。
……
“姑娘,到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顾青未被秋岚的声音唤醒。(未完待续。)
第164章 拉线
宁家在清河的宅子在青衣巷,离顾家并不远,五年前秦氏原本还准备拜访新邻居的,只是那时宁景昌和楚静姝临时有急事回了京城。
青衣巷这宅子虽然不比顾家祖宅,却也精致宽敞,再加上宁家的下人收拾得好,倒也有些景致。
顾青未到的时候,楚静姝身边的嬷嬷已经等在了门口。
看到那位嬷嬷,顾青未心里有些诧异。
楚静姝身边的黄嬷嬷,还是当今的皇太后在楚静姝少时就安排给她的,在楚静姝身边侍候多年,极得楚静姝的信任与看重。
就算是在定国公府,凭着曾经侍候过太后,黄嬷嬷的地位也颇有几分超然。
前世顾青未做了楚静姝的儿媳,后来又掌了定国公府的内院,与黄嬷嬷倒也没少打交道,但就算是前世,她也不曾被黄嬷嬷亲自等在门外。
楚静姝就真的如此看重她?
可是,为什么呢?
顾青未带着疑惑被黄嬷嬷领进了垂花门,一路去了楚静姝所住的院子。
看到顾青未,楚静姝显然很高兴,她先是拉着顾青未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赞叹地道:“真是个水灵的小姑娘。”
顾青未今天穿了一身在这夏日里看了很是清爽的水蓝襦裙,裙摆处绣了几朵半开的水莲,只要一迈步,裙子扬起的弧度便如那轻漾的水波,那水莲花便也随之或绽或隐。
对楚静姝的夸赞,顾青未回以一笑,然后被楚静姝亲昵地拉着一起坐了。
闲聊了一会儿,楚静姝才说起她邀顾青未来这里的因由,“……京城不能一直无人,我们已经离京这么久,这几天也该启程回京了,好歹也出来这么一趟,总该给亲朋故旧带些当地特产回去,才想着寻个当地人帮着参详一下,这不,我在这清河觉得最投缘的人就是你了……”
顾青未强忍着不让自己做出翻白眼这种不雅的举止。
她这曾经的婆婆,就算要编借口,难道都不想着编个合理一点的吗?
带特产什么的暂且就当是真的,但是,以楚静姝的身份,真要买特产,她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自然有的是人去办下面的事,还用得着她亲自出去?
但她既然已经来了宁家,是陪楚静姝在这宅子里坐着,还是出去走走帮着“参详”一下特产,这本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所以顾青未倒也并不抵触。
不仅不抵触,听到楚静姝说他们一家准备近日就启程回京,顾青未还松了一口气。
于是,椅子还没坐热,顾青未就又随着楚静姝一起准备出门。
临上马车前,看到已经骑上马的宁致远,再听到楚静姝说的那番话,顾青未才有些明白楚静姝这样一番折腾到底是为了哪般。
“外面人多,就咱们出去不安全,儿子养这么大,也该让他知道如何保护母亲了。”楚静姝如此道。
顾青未眨了眨眼。
楚静姝,她这位前世的婆婆,她该不会是在做媒婆做的事吧?
顾青未并不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可就从楚静姝所做的这一切来说,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可是,为什么?
前世宁家与顾家这桩婚事就来得很突然,而且宁家虽是与顾家议亲,却只差没有明言要定下顾家七姑娘了,可从前顾青未就鲜少在外露面,更不曾认识宁家的任何一人,为何会突然有这样一桩当时看来极好的亲事落在她头上?
这个问题,到现在顾青未也没能弄明白。
而如今,以楚静姝所表现出来的这热络的态度……
可这也不怎么说得过去。
楚静姝只有宁致远这么一个儿子,她是长公主之尊,夫家又是在京城权贵中数一数二的定国公府,她的儿子自然尊贵非凡,就顾青未所知,前世宁致远年少时,就已经是京城贵夫人们心中最理想的女婿人选,也不是没有人借着与楚静姝相熟提起这件事,却都被楚静姝推了。
前世如此,这一切想必也不会例外。
那么多的京城贵女都没能被楚静姝看上眼,她又岂会看上自己?
因为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顾青未有些恍惚地随着楚静姝上了马车,待她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开始缓缓前行,身侧的车帘偶尔会随风轻轻扬起,然后顾青未就看到了骑着马,与马车并行的宁致远。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但这时的宁致远,看着却已经有了几分沉稳的气度,他缓缓打马前行,便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英气,衬着他那隽秀的外表,即使身处人群,也能叫人一眼就看到他。
不似耀眼的烈阳,却是温润的玉石。
这样的男子骑马行于大街之上,自然招了许多路上女子的眼,不少难得出门的戴着幂篱的闺阁千金一边往后退避,一边却隔着幂篱羞怯地张望,还有那胆大的,非但不退到一旁,还特意往外走了两步,趁着与宁致远擦肩而过时双眼饱含热情地看向他,只期望能有一瞬间的四目相望。
但,宁致远却很煞风景的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就像是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因他而心思浮动,只目不邪视地缓缓前行。
顾青未一怔。
她觉得,她眼前所见的这个宁致远,与她前世所听闻过的那个人,似乎并不一样。
前世的顾青未是在十六岁时嫁进宁家的,那时候宁致远已经十八岁,对于这之前的宁致远,顾青未虽然从不曾看到,但也从旁人的一些描述中有过侧面的了解。
在旁人口中,前世的宁致远年少时就已经是京城有名的风流人物。
他少年就有了才名,虽是勋贵出身,腹中才华却足以叫那些文人士子叹服;
他是京城最上层的烟花之地的常客,在那些地方创作出了不少流传甚广的诗词;
他喜欢好颜色,向来只为容貌绝艳的欢场大家作诗……
这样一个人,即使他不曾真与这些烟花女子有过什么,也着实当得起“风流”二字了。(未完待续。)
第165章 认准
前世的顾青未成长于门风严谨的顾家,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夫君会是个专一之人,嫁给宁致远之后还曾因宁致远的这段风流往事而与她闹过别扭。
那时她与宁致远正是好得蜜里调油,因为她的拈酸吃醋,宁致远还曾小意解释过,道他是京城出了名的“片叶不沾身”。
顾青未自然是不信的,见过那么多的美人,这有着风流名声的人还能按捺得住?
还是后来偶然得了端王的一句调笑,她才真正信了。
端王说:“一个连霓裳的哭求都不能让他停下脚步的人,他那风流的名声还真是名不符实。当年,可也有不少人拿致远打赌,赌的就是他到底会娶个什么样的夫人。”
端王也就是后来的隆庆帝。
顾青未相信,就算是存了拉拢定国公府的心思,端王也不至于就要与她说谎。
到现在,端王说这话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仍记得很清楚。
而那霓裳,则是京城最有名的几家青楼连续几年选出来的花魁,听说生得姿容绝色,尤擅霓裳羽衣舞。
顾青未没见过那个霓裳,但既然能当得起一句姿容绝色,想必不会寻常。
连霓裳这样能被端王拿来说事的人都不能让宁致远心动,更何况是其他人?
当时从端王这里知道了这件事,她还曾疑惑过。
宁致远好颜色,这一点顾青未是知道的,从前她还没嫁进来时,据楚静姝所说,宁致远院子里侍候的就没有姿色普通的,就连他们成亲以后,每每看到院子里容貌差些的丫鬟,也总能看到宁致远皱眉。
顾青未不会妄自菲薄,但她也绝对不自视甚高,她知道自己容貌不俗,可这满京城的贵女,在容貌上能与她比肩的不在少数,甚至不乏让她见了都觉自惭形秽的绝色美人。
那,以宁致远这别扭的性格,他当初为何会同意娶一个连面都没见过,不知美丑的女子为妻,而且还在他们成亲之后与她那般恩爱?
这个问题,顾青未还拿去问过宁致远,但每次都被宁致远岔开了话题,到后来他们形同陌路,这个问题自然也没再得到答案。
……
微扬的车帘缓缓落下,隔绝了视线的同时,也让马车里微微一暗。
顾青未直到再看不到外面的情景,才意识到她又因宁致远的一个侧脸而想起了这么多的往事。
前世他们做了几十年的夫妻,难免会受到他的影响,顾青未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仍因此而觉得烦闷。
好在,宁家人马上就要启程回京了。
才这样想着,马车缓缓停下,顾青未和楚静姝先后下了马车。
马车正停在一家茶楼门前,这家茶楼顾青未并不陌生,除开楼下供人喝茶闲谈的大厅,楼上还设了布置得极为雅致清净的雅间。
可是,她们这才刚出来,马车停在这茶楼前是做什么?
然后就听楚静姝笑道:“人一上了年纪就得服老,难得出一次门,还没走几步路就觉得累了,青未啊,你不介意咱们先去这茶楼里歇歇脚吧?”
三十几岁正是最具风华的妇人都能说自己老了,顾青未还能说什么?
顾青未认命地点点头,就见楚静姝正看着她,一侧手臂微微向外伸,明显等着她去搀着。
这个其实并不明显的动作,又叫顾青未怔了一怔。
楚静姝的真实性子其实并不像她目前为止所表现出来的这样亲切平和,若不是她看得顺眼的人,她就连话都不会与之说上一句,更别提让人近身接触了。
前世顾青未嫁进宁家之后,也是过了快一年,才得了楚静姝的认可,然后得以近她的身。
虽然她重生了,可她相信还是有许多事不曾改变,那,她又是何时因何事而得了这位长公主的认同?
只微微顿了顿,顾青未就顺势伸手搀着楚静姝的胳膊,两人并宁致远,再加上随行的丫鬟婆子,倒也显得有几分浩浩荡荡。
被小二引去了楼上雅间,楚静姝随意点了一壶茶,顾青未都没来得及饮上一盏茶,就听她道:“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这一坐下来更觉得伸不动脚了,青未啊,你看要不这样,买特产的事不如你就多操点心?”
许是见顾青未微拧了眉,楚静姝又装模作样地捶了捶腿,然后轻叹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这腿脚不争气呢?”
楚静姝的演技显然并不怎么好,看得顾青未都忍不住笑了笑。
见顾青未笑了,楚静姝便只当她是同意了,或者是根本不想接受她的拒绝,继续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啊,对了,正好致远也有些东西需要添置,就让他跟着你一起顺便把东西买了,也好护着你些。”
顾青未听了这话差点没气乐了。
自己装老装累硬把她和宁致远塞到一处,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找借口把跟着她一起来的秋岚和画屏也留下来?
好在楚静姝好歹还知道些避讳,也没再提其他的,就借口想要休息,直接将顾青未和宁致远撵了出去。
待顾青未和宁致远出了门,留在雅间里的黄嬷嬷看了楚静姝一眼,“长公主,您就这样认准了这位顾家七姑娘就是世子的命定之人?”
楚静姝啜了一口温度适宜的茶水,用帕子拭了拭微润的红唇,却没了先前在顾青未面前的笑容,反而轻叹一声。
“洞虚道长所言无虚,他既如此说了,那就必定会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再看看致远如今的样子,这,也由不得我不信……”
黄嬷嬷闻言也微叹了口气。
她在楚静姝身边许多年,也是看着宁致远长大的,这样一个身世不凡又才华横溢的少年,若不是有洞虚道长的断言,谁又能相信他会因为寻不到那命定之人而孤苦一生?
在楚静姝和黄嬷嬷感慨着的时候,顾青未和宁致远已经出了茶楼来到大街上。
大街上行人不少,顾青未戴上幂篱,隔着眼前那层薄纱,她恨恨瞪了宁致远一眼,领着两名丫鬟率先走在前面。(未完待续。)
第166章 这样打(月票420+)
在清河长到这么大,清河有些什么特产,顾青未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买特产也不过是件小事,为了尽快完成这件被硬塞过来的差事,顾青未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挑了几样最具清河特色的特产。
至于楚静姝所说的,宁致远还要添置些东西,她只以为是个借口,但没想到,宁致远是真的在仔细挑东西。
不过……
看了看宁致远挑的那些东西,顾青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挑些小玩意儿可以说是他觉得新奇,带回去送给亲朋家的孩子,挑书也可以理解为他回京的路上解闷,可是,这笔墨纸砚一样不少,那上好的澄心纸一买就是好几刀,到最后,买完这些风雅之物,他竟然还选起了日常用品……
带这么多不必要的东西,马车装得下吗?
顾青未看到后来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也是顾青未今天对宁致远说的第一句话。
宁致远于是转过头,一双浓黑如墨的眼专注地看着顾青未,好半晌才道:“七姑娘,我没有说过吗?”
嗯?
顾青未因这来得突兀的话而双目微瞠,那微呆的模样在宁致远看来极为可爱,惹得他用了好大的自制力才没伸手去掐她的脸。
“书是日常要看的,笔墨纸砚也是平时要用的,清河这边的宅子虽然收拾得还算齐整,但有些东西用着不怎么顺手……我不会与母亲一起回京!”
他的话说了一长串,但顾青未注意到的却是那最后一句。
“你不回去?”惊讶之下,顾青未声音高高扬起。
宁致远很是认真地点头。
见他点头,顾青未真想把手上刚刚买的一本书糊他脸上去。
她还以为这人终于要回去了,所以按捺着性子与他一起走了这许久,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要走?
恼怒之下,顾青未抬脚就踢在宁致远的小腿上,在上面留下一个小巧的脚印,然后转身就走。
但是……
转身之际,顾青未只觉小腹一阵坠胀,然后是一股热流。
这样的感觉陌生又熟悉,顾青未一时之间没领会过来。
他们这时正站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口,顾青未才走出两步,就觉手上传来一道拉扯力,毫无防备之下,她整个人顺着那力道往小巷子里一倒。
下一刻,顾青未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拉进了巷子里,而且背部紧紧贴着墙壁,前面又被比她高了差不多一头的宁致远堵着。
如果宁致远这时再一手擦着她的脸颊撑在墙上,倒也有那么几分小流氓调戏良家少女的感觉。
“你发的什么疯?”顾青未怒斥一句,然后抬手按住宁致远的胸膛,想把他往外推,却发现面前之人就像那石头疙瘩一样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在她的推搡下,宁致远不仅没退,反而还身子微微往前倾,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
巷子里光线稍有些暗,宁致远这么一贴近,空气里仿佛都多了几分暧昧的气息,那熟悉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顾青未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停顿了那么一瞬间。
片刻的怔愣之后,一股恼怒涌上心头,顾青未使劲儿推了宁致远一把,也不及细想,抬手就往他脸上打去,然后又蓦地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些不妥,临时收了些力道又把手掌往下压了些。
啪!
几根手指与宁致远下颔处的轮廓猛然相触,让宁致远下巴上多出一大块红痕的同时,也让顾青未觉得手指一阵火辣辣的痛。
周围仿佛蓦地就安静下来。
顾青未捏了捏疼痛不已的手,垂下眼不语。
许久,宁致远紧紧握住顾青未的手,然后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的手掌紧紧贴在自己脸上,“下次,这样打,否则疼的是你自己。”
掌下温暖的触感让顾青未一阵恍惚,她甚至都忘了把手收回来。
然后,宁致远轻轻叹了一声,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待顾青未收回手,就觉肩上微微一沉,宁致远的外衣已经披在了她身上。
顾青未这时已经回过神来,哪里会任自己披着带了宁致远体温的衣裳,抬手就想把那外衣扯下来,却被宁致远按住肩头阻止了。
“披着吧,你会需要的。”宁致远说完,视线微微往下挪了挪,但随即就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
顾青未看着他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好一会儿才将他的反应与先前感觉到的身体上的异状联系起来,下一刻一张脸就迅速发热涨红。
她这是来了癸水了!
而且还被宁致远看了个正着!
不用想,顾青未也知道,自己的裙子上这时必定已经印上了痕迹。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水蓝的襦裙,这样的颜色清爽归清爽,若是染上些什么,也必定十分显眼。
意识到这一点,顾青未简直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她重生时才九岁,这几年又一直癸水未至,所以几年下来一时倒把这件事给忘了,甚至方才都没把身体的异样与癸水联系到一起。
若不是宁致远把她拉进了这巷子,她这一路往外走去,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看了笑话。
女子来癸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如今的人都认为女子的癸水乃是最污秽之物,若是她就这样走出去,再被人知道她的身份,恐怕她这个顾氏女也少不得被人议论。
就算撇除这些,对于女子来说,这最私密之事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也绝对是足以让人羞愤欲绝的事。
顾青未也是女子,自然不会例外。
所以,因为宁致远方才所为,顾青未第一次对他有了些感激之意。
这本就是极为尴尬之事,顾青未也没再说什么,好在秋岚和画屏这时也寻到了这巷子里来,才算是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姑娘,您怎么到这里来了,万一……”秋岚面带急色,话说到一半才因余光扫到宁致远而戛然而止。
秋岚与画屏本是跟在顾青未身后的,可方才宁致远动作太快,她们才一个晃眼,眼前就没了自家姑娘的身影,若不是及时在这小巷子里寻到了姑娘的身影,两个丫鬟还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未完待续。)
第168章 卖身葬父
十几岁的少女如此悲切地说出这样的话,那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至少看热闹的人群中,就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已经开始拿袖子拭起泪来。
顾青未这时才有空打量起这向她求助的少女。
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算不上非常出众,但这一哭起来,一双杏眼中晶莹的泪珠要落不落的,倒也算得上楚楚可怜,极易惹人怜惜。
她穿了一身粗布衣裳,衣裳上还打了几个补丁,虽然因方才往地上这一摔而沾上些许灰尘,但也能看出,这衣裳也是洗得干净整洁的。
任是谁,第一眼见了这少女,只怕都得以为她是个贫穷却勤劳的小姑娘。
哦,看看人群中间,一块门板上躺着一个被白布蒙着的人,后面还竖着一块写了字的木板。
卖身葬父。
所以,这小姑娘不仅是个贫穷且勤劳的,还是个有孝心且懂得感恩的。
这样一个有着悲惨身世的少女,只要买下她,既做了一桩好事,又能得到一个知道感恩的丫头,若是有这个能力,谁又会忍心看着她落难?
但顾青未心里却半点怜悯也没有。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她的心里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素纨。
顾青未的不为所动显然让这少女怔愣了一下,没容她再多说什么,那人群里又出来一个人,一边冲着少女走过来,一边还极为不忿地道:“看什么看,嚷什么嚷,她不是卖身葬父吗,少爷我拿银子把她买下来,再替她葬了她那死鬼老爹不就得了?这样又哭又嚎的,倒让人以为少爷这是在强抢民女了!”
顾青未循声望过去,这又是一个熟人,却是这几年都不曾见过的魏耀祖。
与五年前那次见面有所别,这时的魏耀祖衣着没有之前那么光鲜,不过看起来还是一样的骚包。
说起来,五年前被顾青澜让人痛揍了一顿后,魏耀祖对顾家这位七姑娘的印象就尤其的深刻,更知道这是一个他绝对惹不起的人。
正因为印象如此深刻,所以哪怕顾青未这时戴了幂篱,魏耀祖仍透过那层覆面的薄纱认出了她。
有过五年前的惨痛教训,一见着顾青未,魏耀祖先后退两步,待退到一个他认为安全了的距离,才讪讪地道:“七姑娘,这次我可是在做好事……”
人群里于是响起一阵嘘声。
魏耀祖这样的色胚就算是花了银子买下人家姑娘,那也只是为了这小姑娘的容貌,要说什么做好事,有人会信才怪哩!
魏家的事这几年闹得人尽皆知,几乎成了清河县百姓的笑柄,后来魏家人见实在不能从魏太姨娘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了,自然不愿意再养着她,还曾打过主意想把魏太姨娘送回顾家。
不过,老太太既然已经决定把人送回魏家了,又怎么会容许他们又把人送回来?
当初在魏太姨娘的心里,魏家人才是她真正被她放在心里的家人,既然如此,好不容易达成心愿了,不管是相爱还是相杀,总该让他们彼此相伴着走完余生才对。
于是魏家人的日子也就不得不这样闹腾着过下来了。
再不能从魏太姨娘那里得到额外的银子,魏家的日子显然不如从前那样好过,不过,靠着当初魏太姨娘给魏家人置下的几个铺子,倒也勉强能支持得下去。
魏耀祖的德性清河县那是无人不知,这小姑娘若跟着魏耀祖回去了,那才会被糟蹋一生呢!
再则,没看人家小姑娘根本就不愿意跟着魏耀祖走吗?
所以看到能让魏耀祖怕上几分的顾青未,那些围观的人立马就来了精神,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在旁边小声劝着顾青未把那小姑娘从魏耀祖手上救下来了。
除了魏耀祖,其他普通百姓都不知道顾青未的身份,但只看魏耀祖对顾青未的态度,也足够让他们知晓顾青未不会缺这几个银子的。
所有人都认为,小姑娘心肠都软,又不缺这点银子,对于出手救下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可怜之人应该不会有多少犹豫的。
是以没等顾青未有所表示,就已经有人在旁边叫地上那一脸凄苦的少女感谢顾青未了。
那少女一张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听见这话一张小脸瞬间就明亮了几分,当即就想要向顾青未道谢,却在触到顾青未那隔了幂篱仍能透出冷意的双眼之后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秋岚和画屏都是忠心护主的,见顾青未一直到现在都没说过一个字,哪里能不明白自家姑娘这是根本就没有助人之心。
两人并排着将顾青未挡在身后,秋岚抬眼就狠狠瞪向那些正撺掇着少女向顾青未感谢的围观之人,“合着这世上还有用人言逼着旁人非得做好事的?咱们家姑娘不缺这点银子,就该拿了银子出来了你们的善心?你们要是真像说的那般心善,就尽管慷慨解囊,这么多人一人出几个钱恐怕就足够这位姑娘把她父亲葬了,都不用让人卖身给谁,这样的大好事,怎么就不见你们这些善心之人做?”
被秋岚这样一说,那些围观之人立即没有话说了。
看着别人做善事,当然可以可着劲儿的随便说,可若轮到他们自己出银子,那又不一样了。
这个年代办丧事花费可不会小,一口好棺木就得花上不少银子,大家都是普通百姓,谁愿意拿自己的银子去葬别人的爹?
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就是这样了。
大部分人都不说话,但也有那个别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语中带酸地道:“咱们都是些只能勉强糊口的,哪像这位小姐这样富贵,明明有那个能力,却偏偏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小姑娘掉进火坑里,这不是为富不仁是什么?”
这种说法虽然有些强词夺理,却意外的得了许多人的一致拥护。
不得不说,仇富,这是一种极为普遍的心态。
秋岚闻言瞪了那说话之人一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被她与画屏护在身后的顾青未分开她们往前一站。(未完待续。)
第169章 出现
待顾青未往那面上带着彷徨的少女跟前一站,也不知为何,四周蓦地安静下来,便是那等说酸话的,也都齐齐闭口不语。
“你要卖身葬父?”顾青未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少女。
那少女显然不知道为何顾青未会问这样一个明摆着的问题,但仍点了点头。
“你愿意卖身来安葬你父亲,他愿意花银子买了你,”说到这里,顾青未指了指魏耀祖,“人家也算是做好事,怎么你就哭得好像谁糟蹋了你一般?”
魏耀祖也没想到顾青未会如此说,然后就像是扬眉吐气了一般,一时间连胸膛都挺直了几分。
那少女也是一愣,然后又是尴尬又是难为情,“他……”
“我知道,他好色嘛,但那又如何?人家愿意花钱帮你葬父,你总不能要求人家对你没有半点企图吧,难不成人家花了银子还得好吃好喝的把你供起来?”
“既然作了卖身葬父决定,就该预料到你会遇到什么,怎么连接受这种事的决心都没有?”
“想让人伸手,就得付出同等的代价,这世上可没有谁就天生的该在你危难之时帮你一把,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我看你还是一卷草席把你爹送去乱葬岗吧。”
“人死如灯灭,睡在用名贵木料打造的棺木里还是被草席裹了曝尸荒野,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就算你父亲真有在天之灵,出于一颗爱女之心,我相信,他宁愿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愿你如此糟践自己。”
“或者说,你这个走投无路卖身葬父的孝女,宁愿大夏天的把亲爹的尸首摆在外面也不愿意被魏耀祖买了去,实际上,是想借此事替自己谋个好前程?”
“真正走投无路的人,可没有选择的权利。”
顾青未这一番话说完,这附近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就连那些先前还同情着这少女的人,这时候也不免都往深处想了想。
就如同顾青未所说的那般,真正走投无路的人,就像那溺水之人,就算只是一根稻草,抓住了都绝不会松手,又哪里会挑三拣四?
这少女的父亲死在这大夏天里,尸首若不尽快安葬,只怕再过上个三两日就要腐烂生蛆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愿意出银子,她竟然还能有功夫嫌弃人家是不是个好色的,见着有更好的去处了就一心要往人身上扑……
她表现出来的这副纯孝的样子,不会真是谋前程的手段吧?
人总是不吝于把旁人往最坏的地方想,能站在这里围观半天也不见做出什么实质行动的人自然也不会真是什么善心人,所以一时之间人们看向少女的眼里就多了几分审视与恍然。
那少女也不过十几岁,又刚刚丧了父,正是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哪里能经得起这么多人的如此恶意揣测,只片刻就捂着脸放声痛哭起来。
豆蔻年华的少女,被这么多人逼得痛哭失声,这样的场景看在那些惯会怜香惜玉之人的眼中,自然足以让他们心生怜惜。
所以,下一刻,就有人替那少女打抱不平了。
“你这姑娘年纪不大,怎么却生了一副如此恶毒的心肠?人家没了爹已经够可怜的了,偏你还往人家的伤口上洒盐,也不知道你家中父母知道养了这样一个女儿出来,会是怎样的痛心。”
围成一个圈的人群自发往外扩了一圈,露出那说话的男子。
顾青未带着冷笑循声望过去,然后不由自主地双眼微瞠。
那是两个并排而立的年轻男子,看年纪顶多也就方至弱冠,两人容貌都颇为不俗,且有几分相似,应该有着亲缘关系,说话那男子有一双狭长的凤眼,这样的一双眼睛,若是属于女子自然让人觉得妩媚,可属于男子,却也并不显得突兀,反倒让这男子透出一股带着潇洒的风流之气。
这样的男子,只怕都不用做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叫那些不知世事的怀春少女主动投怀送抱了。
而站在这风流男子身旁的男子,虽然容貌与风流男子有三分相似,却面容平和,眉眼透着柔色,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儒袍,不用说话都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上那份儒雅。
这样两个气质截然不同,又都极为出色的男子陡然出现在这里,立即就得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仍倒在地上的卖身少女,这时也忘了流泪,只怔怔地含泪望着两人。
顾青未却并不因这两人的容貌气度而慑,看着这两人以及他们身后那几名有着慑人气势的随从,她想起了从顾亦琅口中问出来的那些话。
两名气度不凡的男子,带着非同一般的护卫。
顾青未想,她知道到底是谁从顾亦琅手中买了那幅青山红日图了。
可是……
听顾亦琅的描述,买画之人应是两人中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恨不得天天趴在女人肚子上的那人,这样一个人,他花三千两买一幅无甚价值的画,又是为何?
那么,前世这幅青山红日图之所以惹出那么大的事,到底真的只是某些人出于嫉恨而编造出的谎言,还是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着一只幕后推手?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若前世六叔之事真是被有心人操纵的,六叔下狱之后,又为何没有人向顾家施压?
如果不是剑指顾家,六叔一个沉迷画道无心其他事的人,又怎么能让人费如此大的力气来设计?
顾青未想着这些,然后冲着说话那风流男子冷笑一声,“我爹娘会不会因为我而痛心,这种事就不用公子来操心了。恶不恶毒暂且不说,我手里的银子可都是我爹给的,我爹想必不会希望我拿着他的银子替别人葬爹。”
这话说得那风流男子一阵气结。
明明是一桩善事,却叫这牙尖嘴利的小姑娘说成了拿自己爹的银子葬别人的爹,偏他还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对于他这在京城也是一霸的人来说,这样的经历是前所未有的。(未完待续。)
第170章 死给我看看?(月票440+)
那风流男子正要开口,却见他口中的可怜之人冲着他就是一跪一磕,“两位不必为了小女起争执,小女本就是苦命人,若是累两位贵人为了小女结怨,倒是小女的罪过了,这位小姐许也没有恶意,只是对小女此举不能理解,可小女但凡有一点办法,又岂会……”
说到这里,这苦命的少女眼中又含了泪花,“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善心人,惹您能助一助小女,小女愿意作牛作马以报公子大恩大德!”
说完又弯身重重一磕。
不得不说,这少女是极会说话的,短短几句话既帮着顾青未开脱了,又点出了自己的无奈,还以这样柔弱无助的姿态向一位心善的富贵公子求助。
顾青未覆于幂篱之下的双眼又是一冷。
有些事情明明如此清楚,为何她前世就没有看出来呢?
眼前这少女,她是认识的,应该说是,前世的她是认识的。
不仅认识,当年也有过这样一出卖身葬父的戏码,只是与今天不同,当时的顾青未是主动让人拿了银子让这少女安葬父亲。
原她也没有在乎这少女是不是卖身,给了银子之后也没把这顺手为之当回事,却不想过了些时日之后,那得了她银子的少女竟然主动找到了顾家,还言明既已收了顾青未的银子,那顾青未就是她的主人,愿意跟在顾青未身边为奴为婢。
这样一个既有孝心,又重恩情的人,谁会不喜欢不看重?
所以顾青未将之收在了身边,还给她起了个名字。
素纨。
但如今回头想一想,素纨之所以回头找上她,只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一介孤女,又没什么长处,要独自在外生活无疑会非常辛苦,与这样的辛苦相比,成为顾家嫡女身边的丫鬟,岂不得轻松上许多?
而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几个的孤女,不仅能打听出顾青未的身份,还能找上门,这就已经足够叫人知晓她并不是那等不知世事的天真少女了。
只不过,前世的顾青未却没看透这一点。
所以后来,顾青未远嫁京城时,怜惜秋岚与画屏的家人都在清河,不忍让她们与家人分离而将她们留在了清河,却独独让自称已经无牵无挂愿意永远在她身边侍候的素纨做了陪嫁丫鬟与她一同进京。
农夫与蛇,顾青未自然听过,但从前也只将之当作是一个故事,直到后来,她才知晓,原来自己与那救了毒蛇的农夫也没什么两样。
想着前世的那些事,顾青未的一双眼锐利如刀,她冷笑一声:“同样是男子,魏耀祖要买下你,你推三阻四的不愿意,如何这位公子一出现,你就突然千肯万肯了?说你不是别有企图,还真是叫人难以相信。”
在她身后,秋岚和画屏对视一眼,不知自家姑娘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放低身段去针对一个孤女。
纵然这孤女确实别有企图,可姑娘此举,不也得让人说上一句没有善心?
但不管如何说,听了顾青未的话,再将这少女先后两次的态度一对比,自然有人能看明白。
说什么卖身葬父,葬父可能不过是个噱头,目的只怕还真是替自己求个前程,否则,为何一见到这位明显出身不凡的公子,就突然愿意作牛作马报答人家了?
先前的魏耀祖,可没得到过这种待遇。
那少女面色顿时变得惨白,她望向顾青未,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里满是绝望,“这位小姐,您几次三番与小女为难,莫不是真要逼得小女死在您面前才甘心吗?”
有哪个大家闺秀愿意背上一条人命?
万一这少女真的因为这样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撞死,只怕所有人还真会当作她是被顾青未逼死的。
不过,顾青未却一点不在意。
她冷冷看着少女,想着前世她伏在刚刚生产完的自己脚边,最终被她让人拖出去活活打得一尸两命的场景。
红唇轻轻扬起,顾青未说出来的话平静无波,但其中却透着让人打从心底发寒的冷意:“那,你不妨死给我看看?”
谁也没想到顾青未会如此说。
场间一阵突来的静默。
后来还是与风流男子一起的儒雅男子轻叹一声,看向顾青未的眼中满是柔和与了然,“这位姑娘并非冷酷无情之人,缘何说出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顾青未闭目压下心底那些冰凉的回忆,然后看了那儒雅男子一眼。
前世她嫁的是定国公府,与眼前这两人都打过交道,果然,就算是重活一世,总有些东西不会改变。
就比如这两人,该风流的人还是那么风流,该温雅的仍如前世一般的温雅。
只不过,前世他们两人应该也没有来过清河,那这一次,又是为何?
只想赶紧回去将自己知道的事说与父亲听听,顾青未也不再与这些人纠缠,再扫了那说要被她逼死却始终不见有动作的跪地的少女一眼,转头登上马车就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在她走后,那风流男子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这样的蛇蝎美人,本……公子还没有尝试过呢,可惜啊……”
他身边的儒雅男子微微皱了皱眉,“老六,你可别忘了你是因什么事才离京的,若是再惹出什么麻烦,这回恐怕就连你母亲也护不住你……再则,方才那位姑娘,也不是什么蛇蝎美人,这位卖身葬父的,只怕也不像她所说的那般可怜。”
风流男子原是不耐被说教的,但听到儒雅男子话中有维护顾青未的意思,一双凤眼微微一挑,“哟,你往日不是待谁家贵女都不亲近吗,如何今天还会知道维护一个姑娘了?”
“至于她……”双目似含情地看了地上跪着的少女一眼,风流男子低声笑道,“这样一朵娇弱的小白花,带回去放在府里,似乎也不错。”
他这二十年是真正的流连花丛,对这些女子的心思一眼就能看透,这少女打的什么主意他不是看不出来,可他不在乎。(未完待续。)
第167章 伽罗香
画屏却先注意到自家姑娘身上披了宁致远的衣裳。(.无弹窗广告)
“姑娘,您这是……”画屏有些迟疑地道。
顾青未轻轻颔首,“我记得马车上还备着有一件披风,画屏,你速速回去取过来。”
她现在衣裳弄脏了,还披着男子的外衣,自然不好四处行走,这巷子虽然僻静,但出了巷子口来往的人可不在少数,也容不得她换衣裳,虽然这大夏天的穿披风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但这时也只能如此了。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画屏哪里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又是喜又是忧的。
自家姑娘身子向来好,只是眼见明年都要及笄了,癸水却一直未至,为了这事,大夫人可没少拉着她们这些贴身侍候姑娘的人仔细询问,如今好在是来癸水了,却是在这种时候,而且还被一个外男看了个清楚,指不定姑娘心里现在该如何羞恼呢。
如此一想,画屏连忙转身回去取披风。
也亏得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离停马车那茶楼不远。
画屏这一走,巷子里剩下的三个人就蓦地沉默下来,直到画屏取了披风重新回来。
侍候着顾青未穿上披风,画屏又道:“姑娘,府里的马车也驶过来了。”
遇到了这样的突发情况,顾青未自然不可能再继续闲逛下去。
确认披风已经将自己遮得严实,顾青未拿起挂在臂弯的那件属于宁致远的外衣递给他:“今日多谢宁世子了,小女这就准备回府了,不能亲自与长公主道别,真是失礼了。”
但,直到顾青未手都举酸了,宁致远都没将那衣裳接过去。
时人皆将女子癸水认为是污秽之物,就连一体的夫妻,做妻子的来癸水时,都会与丈夫分房而睡。
莫非,宁致远这厮,是觉得衣裳被她弄脏了?
顾青未扬了扬眉,“宁世子莫不是……”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见宁致远的目光在她手中的衣裳上一触即收,然后微垂了眼睑,“父亲和母亲明日就要启程回京,清河这宅子里的下人并不齐备,连浣衣的下人都没有,所以这衣裳……还得劳烦七姑娘了。”
听宁致远这样一说,别说顾青未了,就连秋岚和画屏也都瞠圆了双眼。
先前在那茶楼里,两个丫鬟就见识过了当朝长公主是如何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没想到现在又能见到这位定国公世子是如此空口白牙说谎话,从这一点来说,也算是家学渊源了。
从宁家人遭刺杀为顾家所救那天算起,他们到清河的地界可也有快一个月了,连浣衣的下人都没有,难不成这一个月来这一家三口都不换衣裳,或者换下来的衣裳都直接丢了吗?
顾青未简直要气笑了,才感谢了他,这人就蹬鼻子上脸了,还说得这般可怜兮兮的,难不成以为他帮了她一次,她就得做老妈子伺候他?
张口准备拒绝,却被一旁的画屏拉了衣角阻止了,只听画屏道:“宁世子请放心,待这衣裳浆洗好了,一定完好无损地送还给您。”
被画屏这样一说,顾青未好歹冷静了些。
是了,顾家那么多做粗活的下人,又不用她自己亲自动手,她一定寻个手最粗洗衣裳最不仔细的婆子好好的洗他这件衣裳!
但到底心气难平,顾青未皮笑肉不笑地道:“是的,宁世子尽管放心,待衣裳洗好了,我一定让人用最好的香熏上一熏。”
宁致远这人有许多毛病,衣裳上从来不薰香就是其中一种。
隐于衣袖之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宁致远微垂的眼中有笑意迅速闪过,“那就多谢七姑娘了,宁某偏爱伽罗香,正好家中现在尚无人擅配香方……”
伽罗香……
顾青未又是一怔。
这是前世时,后来那几十年她熏衣时所用的香,沉香、檀香、冰片为主,再辅以部分干花制成。
她前世不信神佛,但后来那些年每每闻到佛堂里的檀香总会寻到安宁,许是因为如此,便独爱这伽罗香。
前世那么多年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重生之后顾青未衣物上熏的都是伽罗香。
可宁致远……
顾青未记得分明,他从前对这熏香之事向来是敬谢不敏的。
这样疑惑着,顾青未走出了巷子。
大街上这时仍很热闹,就在巷子口旁边一点,还围着一圈人,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顾青未这时身体本就有些不适,再加上大热天的穿了一件披风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只这么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只想快点回府去收拾沐浴一番,哪里有什么看热闹的好奇心,只不过顾家的马车正好就停在那围成一圈的人群旁边,这才往那人群方向走了走。
无论在哪个地方,看热闹都是人的天性。
那群人围在一起,不时伸手往中间指指点点,还有的面上带了同情与不忍。
顾青未没有理会这热闹,左不过就是那些悲惨之事,这世间的悲惨之事多了去了,总不能一落了难就指望着别人会出手相助。
再说,也不是做了好事就能得到好的回报的。
眼中泛起冷色,顾青未扶着秋岚的手正准备登上马车,却听那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地喊声:“不,不要,救救我……”
然后,围拢的人群突然开出一道口子,一个白色的身影顺着那口子就往外一窜,正好窜到顾青未身边,接着那人就像是站不住脚一般,顺势就往顾青未身上一倒。
事发突然,顾青未眼角余光扫到有个人影倒过来,下意识的就往旁边退了两步,那人便这样扑通一声摔在顾家的马车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秋岚,她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又见这人差点伤了自家姑娘,将顾青未往身后一挡,指着地上那人就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
被秋岚这一斥,倒在地上那人吓得一往后一缩,待看清顾青未,双眼便蓦地一亮,然后往顾青未那边爬行两步,想要扯住顾青未的裙角,却被秋岚瞪得收了手,“这位小姐,您发发慈悲,救救小女子吧……”(未完待续。)
第171章 巧遇
对于风流男子来说,女人只不过是他用来解闷儿的玩意儿。
一个玩意儿而已,他又岂会关心她们到底是单纯善良还是心机深沉,就算是个心机深沉算计着想往上爬的又如何,看着院子里一堆女人为了他而争风吃醋互相算计,于他来说亦是一种乐趣。
比起眼前这朵梨花带雨的小白花,还是方才那蛇蝎美人更合他的心意些。
若是有机会,倒也不妨采摘了尝尝新鲜。
不过……
想到身边之人方才的劝说,男子又皱了眉头。
罢了,最近一段时间还是老实些吧。
吩咐身后的护卫将仍跪着的小白花少女带回去,风流男子本也打算回去尝尝小白花的滋味,却不想突然看到旁边巷子里走出来一个人。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宁致远看着眼前的两人,双眉拧成了一个结。(.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方才发生的事,宁致远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当时顾青未与眼前这人正针锋相对,他若是出去,只怕会让这人更加注意到顾青未。
被这样一个人注意,于顾青未来说,不是件好事。
眼前这两人,一个是敬王楚承启,一个是庄王世子楚承玉。
元昌帝膝下子嗣算不得多,除开早年夭折的几个,如今也只不过剩下四个皇子三个公主,几位皇子如今都封了王。
皇长子楚承乾乃是中宫张皇后所出,封了端王,也就是后来的隆庆帝。
二皇子楚承运乃郑贵妇所出,封了宁王。
六皇子楚承启为刘贤妃所出,封了敬王。
七皇子楚承文亦为皇后嫡出,封了安王。
几位皇子年纪都已是不小,端王又是占了嫡长二字,原本该是毫无悬念的成为皇储的,但也不知道元昌帝心里是作了何种打算,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立太子,朝臣们请立太子几次都被元昌帝挡了回来。
又因宫里中宫张皇后不如郑贵妃得宠,宁王无论哪方面都不比身为皇长子的端王差,所以近两年来,京城人暗地里都在揣测是不是元昌帝有立宁王为太子的打算。
就连如今的朝廷里,端王与宁王也是各有拥护者,朝臣们分了两派斗得正是激烈。
比起看起来都有机会成为太子的端王和宁王,敬王楚承启无疑就是个皇室中的纨绔,自打能把话说得顺溜起就能将宫里上到太后皇后,下至各宫嫔妃逗得开怀大笑,再年长些就拿了他宫里侍候的宫女初尝了男女情事,后来封了王住到王府去,更是变本加厉,见着哪家小娘子长得漂亮,任是使出何种手段都一定得弄到手。
为了这个,楚承启在京城不知道惹出多少事来。
偏生这人的容貌还是几位皇子里最出众的,只凭这张好皮相与他那惯会说甜言蜜语的嘴,就能哄得无数怀春少女明知道他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却仍前仆后继的往他身边凑。
到得如今,京城里但凡是不想攀龙附凤的好人家的女儿,几乎是闻敬王而色变。
但对那些只想过富贵生活的女子来说,敬王府却又是个极好的去处。
与楚承启相比,庄王世子楚承玉无疑是所有人公认的翩翩君子。
庄王一脉自大周朝建立起就掌了宗人府,在皇室宗亲里的威望颇高,与定国公府一般无二,庄王府两代单传,楚承玉自打出生起就请封了世子,其人自幼聪慧好学,待人温文有礼,平时在外行走,遇到有难的普通百姓亦会伸出援手,是以甚得京城普通百姓敬重。
这两人性子南辕北辙,虽是嫡亲的堂兄弟,往前在京城的交集却算不得多,如何会结伴一起来了清河?
楚承启闻言一把拍在宁致远肩头,“我们当然是跟着你来的,早就听说你来了这乡下地方,还一呆就是一个月,可别是这里有什么美人把你给迷住了吧?”
楚承启说的本就是玩笑话,虽然宁致远有个风流名声,可他们这些与亲近的人如何会不知道他那名声有多少水分,当初若不是看他的面子写了那首诗,也不会有后面这名声。
宁致远听了沉默了一瞬间。
于他来说,这里还真有一个将他迷住了的美人。
不想被楚承启发现异状,宁致远先是冲楚承玉点了点头,然后冷淡地瞥了楚承启一眼,“我看你不是跟着我来的,而是又惹了什么麻烦所以出来避祸的吧?”
同在京城这么多年,又是表兄弟,宁致远又怎么会不清楚楚承启是个什么人。
听他这样一说,楚承启不乐意了,“宁小盼,你这可就不对了,咱们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有你这样埋汰人的吗?难不成,这小小的清河还真有什么美人把你迷晕了,从前你可没待我们这么冷淡过。”
从前……
说的是他没有想起前世的记忆之前吧。
宁致远如此想着,也就无视了楚承启对他的称呼,然后转移话题,“你们既然早就来了清河,想必也不会不知道我家的宅子在哪里,为何不见你们上门?母亲想是会很乐意见到你的。”
这话就是宁致远明知故问了。
楚承启的好色风流满京城都知道,就连元昌帝也没少为有这么个让他丢脸的儿子而头痛,只不过楚承启嘴甜,总能哄得太后宁氏护着他,就连元昌帝想要管教他也得过了太后这一关。
若说京城还有谁能让楚承启服管教,那必定是安平长公主楚静姝了。
楚静姝是元昌帝的亲妹妹,也是太后宁氏的掌上明珠,对元昌帝和太后的影响力可都比楚承启来得大。
如今又是在惹了麻烦外出避着的时候,楚承启怎么会主动往楚静姝跟前凑?
出于某种原因,宁致远没有告诉楚承启和楚承玉安平长公主和宁景昌明日就要启程回京的事。
正在宁致远暗自盘算着如何才能快点把楚承启打发走时,却见楚承启突然靠近他,鼻翼微微抽了抽,然后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指着他道:“宁小盼,我闻到了,你身上有香味……”(未完待续。)
第172章 楚承启
认识宁致远的人都知道,他的衣裳是从来不熏香的,所以在宁致远身上闻到香味,楚承启才会如此大惊小怪。[]
不仅楚承启,就连庄王世子楚承玉也颇为惊讶地看了宁致远一眼。
“看来咱们的宁大才子,如今这也是动了凡心了……”楚承启说话的同时又微微一拧眉,“不过,这香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宁致远听到这里心头便是一跳。
楚承启好色,还尤其爱研究那些一般是女子才会喜欢的合香之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能闻香识美人的。
方才他与顾青未靠得近,身上难免就沾了些属于顾青未的味道,而楚承启之前也是与顾青未打过照面的……
宁致远自重生那天起就已经下定决心这一世定要再娶顾青未为妻,可他现在与顾青未毕竟还没有任何关系,在这种时候,他不想让楚承启注意到顾青未的存在。
别看楚承启在他和楚承玉面前没有摆出什么皇子王爷的驾子,可那是因为他们不仅是堂兄、表兄弟,而且庄王府和定国公府都不容小觑,若是换了一个身份稍差些的人,只怕看到的就不是楚承启这一面了。
两世为人,宁致远认识楚承启也不是一天两天,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在别人面前,楚承启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以楚承启那好色如命的性子,只要叫他见着了顾青未,他一定会咬住了就不松口。
楚承启可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朋友妻不可欺”,这些年来京城与他有过关系的女子可有不少都是有夫之妇,若是宁致远这时已经与顾青未定了亲,顾忌着宁家,他也许还不得不收敛着,可宁致远现在根本就还没能做到这一点。(.无弹窗广告)
好在,以楚承启的性子,他应该不太可能会在清河呆多久。
“母亲最近爱熏檀香,我不过沾了一些而已。”轻描淡写的岔过这个话题,宁致远又道,“说说吧,你这次又是闯了什么祸,连承玉都得跟着你一起出京。”
听宁致远提起这个,楚承启一张脸瞬间阴下来,声音更是蓦地变冷,“还不是那个楚袁氏,当初可是她自己主动往我床上爬的,如今竟还奢望着能与她那窝囊丈夫和离了进我的敬王府,还有那楚继先,他们这些宗室若不是靠着父皇养着,只怕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里种田,为了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竟敢去宗人府状告本王乱了伦常,他以为他去宗人府撞柱子就能耐本王如何了?”
这时的楚承启全然没了方才与宁致远开玩笑时的模样,整个人显得既阴且邪。
宁致远并不奇怪,这才是楚承启的真面目。
听楚承启提起来清河的原因,一旁静静听着他们说话的楚承玉微微皱眉,显然并不赞同楚承启所言。
宁致远细细一回想,也从前世的记忆里找出了这件事的原委。
太祖皇帝只有老庄王这一个亲兄弟,但楚氏一族的族人却是不少,太祖建立了大周朝之后,那些原本都过得苦哈哈的楚氏族人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从此就成了皇室宗亲。
楚承启口中的楚继先就是这样一位宗亲子弟。
楚氏一族承字辈下面就是继字辈,论起辈分,楚继先还该称上楚承启一声“皇叔”。
宗室子弟生来就不用担心生存的问题,自然也就没有危机感,除了那些本身勤勉向上的,大多数的宗室子弟都会在成年之后靠着祖荫谋个闲差度日。
楚继先自然也是如此。
因宗室子弟大多游手好闲,自然不会被京城那些真正的名门贵女纳人择婿的人选之中,可对于一些出身稍低的官家女子来说,嫁给宗室子弟却是个极好的选择。
宗室子弟虽然大多没什么大出息,但至少不用为生计而发愁。
再则,怎么说也与皇室沾亲带故,每年宫里宴请宗室,总也有机会见到真正的贵人,若是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睐常往宫里走动,只怕连带着夫家和娘家都会因此而水涨船高。
楚继先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娶到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袁氏。
袁氏是京城一位八品小吏的女儿,在京城,这等八品小吏那真是不入流,若不是袁氏自幼生得貌美,她也不会有机会嫁给楚继先为妻。
原本袁氏若是个知道好好过日子的倒也罢了,嫁进宗室,也许不能大富大贵,但要安稳一生却也是极为容易的。
但偏偏,这袁氏也是个心大的。
去年除夕宫里设宴招待宗室子弟及家眷,也就是在这一天,袁氏第一次见到了楚承启,并得了楚承启一句看似意味深长的夸赞。
楚承启是个什么名声,只要在京城住上半个月就没有不知道的,袁氏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楚承启生了一副好皮相,又惯会说甜言蜜语,再加上袁氏对自己的容貌向来有信心,于是自这次见面之后竟然就对楚承启上了心。
楚承启已经封了王,又早就摆明了态度只想做个纨绔王爷,将来无论是端王还是宁王登基,都不会对这样一个毫无威胁的弟弟怎么样,一世富贵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比起楚承启,成日里靠着这宗室子弟的身份混吃等死的楚继先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袁氏落花有意,楚承启又是个来者不拒的,两人自然而然的就搅在了一起。
这件事原也是瞒得好好的,但架不住袁氏野心越来越大,被楚承启宠了一段时间之后,竟梦想着与楚继先和离了然后光明正大的跟着楚承启。
袁氏有了这样的念想,待楚继先自然就没以前那般小意温柔了。
于是,楚承启与袁氏偷、情一事就这样被楚继先揪出了尾巴。
若是换个窝囊些的,在明知道不能拿楚承启怎么样的情况下只怕就捏着鼻子认了这顶绿色的帽子,可楚继先偏又是个硬脾气的,也不管楚承启的身份,直接就将这事捅到了宗人府,还扬言若是宗人府不处置这件事,他就一头撞死在宗人府。
宁致远记得,前世这件事同样闹大了,可前世的楚承启也不过是被元昌帝降了爵成了郡王,而没有什么离开京城躲避麻烦的事。
莫非,还真是跟着他来的?(未完待续。)
第173章 受惊
宁致远无意深究这件事,他只要确保不让楚承启这人渣有机会见到顾青未就行了。
原本他还想趁着顾青未因今天之事而对他存了些许感激的时候加深联系的,但既然楚承启已经来了清河,这段时间他还是尽量不要去见顾青未了。
他已经得了楚静姝和宁景昌的同意,可以在清河长住,可以楚承启的性子,在清河住个几天还能有些新奇,若叫他在此长住,那无疑是要他的命。
只要等到京城之事过了风头,楚承启主动回京就好了。
在宁致远想着如何找借口把楚承启快点哄回京城时,顾青未已经回到了顾家。
沐浴更衣之后,顾青未也不管身体上的不适,问明父亲顾锦源正在外院书房,就一路寻了过去。
顾锦源这时正在听下面的人禀报这几日查到的消息。
顾家的人已经查到了那两名买了青山红日图的男子在何处落脚,不过两人的身份一时之间却没能查明。
才将人遣下去,顾锦源就见顾青未沉着一张脸进来了。
没等顾锦源开口询问,顾青未就道:“父亲,我知道是谁买了六叔那幅青山红日图了。”
顾锦源闻言就是一震,他让人查了这几天都只查出确实有这两个人,却也没查到这两人的身份,欢姐儿是从何得知的?
“一个是敬王楚承启,一个是庄王世子楚承玉,买下那幅青山红日图的,应该是敬王楚承启。(.棉、花‘糖’小‘说’)”顾青未道,然后发现顾锦源的疑惑,于是将安平长公主拉出来做了挡箭牌,“今天应安平长公主之邀去了宁家,正好遇到这两人来给安平长公主请安。”
顾锦源了然地点头。
对于敬王楚承启,顾锦源也是有过一些了解的,所以他与顾青未有了同样的疑惑。
这确实是个好色的纨绔,那么,他花三千两买上这样一幅画,又是为何?
若是端王或者宁王这两人中任一个拿了这幅画,都可以认为他们是想借此对顾家施压,但偏偏却是楚承启这个恨不得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人。
想不明白这个问题,顾锦源便暂时不再去想,而是再三嘱咐顾青未:“这个敬王最是个好色不过的,京城被他毁了的女子不在少数,而且行事是出了名的无所顾忌,欢姐儿,为了避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这段时间你还是少在外面走动的,我也会与你母亲说起这件事的。”
不仅顾青未,顾家所有姑娘都暂时不要外出。
顾家如今适龄的女儿就有五个,几个姑娘容貌又都极为出众,若一时不慎被楚承启瞧了去,一个不小心就能招来祸事。
也亏得姑娘家一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否则因为一个楚承启,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
顾锦源和顾青未都不想惹上这样的麻烦,但有时候,你自己不找麻烦,麻烦却会主动找上你。
在秦氏的知会下,接下来的几天顾家的姑娘们都呆在府里不曾外出。
若不是顾锦琳突然派了马车来接,顾青未也不会出门。
顾锦琳与周谨之这些日子正在打点行装准备赴京,从清凉寺回来,顾青未就再没见过顾锦琳,这次她突然让人来顾家接顾青未,却道是择哥儿昨日受了惊,已经哭了一整夜,谁都哄不住。
因择哥儿平日里最亲近顾青未这个姐姐,顾锦琳才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让人接了顾青未过去。
“择哥儿如何会受惊?”
马车上,顾青未问顾锦琳派来接她的一位嬷嬷。
那位嬷嬷虽不是从顾家跟去周家的,但也明白顾锦琳对这个侄女有多看重,闻言不敢有半点怠慢,“都是那个老虔婆……”
能被称为老虔婆的,除了常老太太再没有旁人。
说起来常老太太也算是个坚韧的,常家出事,丈夫儿子流放苦寒之地生死不知,后来到了清河,常家表妹先是让她大失所望的生了个女儿,后来甚至干脆抛下她与嗷嗷待哺的小婴儿与一个货郎私奔了,这重重打击若是一般人只怕早就撑不住了,但常老太太却一直顽强的活着。
若要说常老太太这几年觉得最不平的事,不是常家出事,也不是常家表妹私奔,而是她替儿子千挑万选的妾室只生了个女儿,而顾锦琳这个下堂妇却能生儿子!
只要一想到这些,常老太太心里就像有一只爪子在抓一般难受得厉害。
孙子两个字早就成了常老太太心中的执念,这几年她也不是没有寻过机会想去看看择哥儿,可是周谨之带着顾锦琳和孩子在京城呆了三年,后来就算回了清河,她一个跟乞丐婆没什么两样的老太太又怎么可能接近得了择哥儿?
所以这几年下来,倒也算相安无事。
近来因为张家人闹得厉害,周谨之要进京为官的消息也就一点点传了出去,常老太太本就有意在打听周家的消息,自然也就知道了。
这让常老太太慌了神。
之前周家进京那三年她可知道了什么叫鞭长莫及,这次再进京也不知道会走多久,万一他们不回来了,自己岂不是连孙子的面都见不着了?
心急之下,常老太太把她那与择哥儿同年的孙女往清凉寺里一扔,就又守在了周家门外。
常老太太倒也有自知之明,纵然她再怎么能闹,顾锦琳和周谨之也不可能理会她,甚至还有可能被人直接丢出去,所以她只守在周家附近,就盼着能等到择哥儿单独进出的时候。
这一等,倒还真叫她等到了机会。
那天择哥儿是去了顾家寻闵哥儿玩,因周谨之和顾锦琳都抽不开身,就让了周家的管家跟着他一起。
常老太太就正好碰上了择哥儿从顾家回来,在门口下马车的时候。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既没有顾锦琳又没有周谨之的机会,她哪里还能忍得住,在心里计较了一下择哥儿的年纪,确认这就是她的大孙子,常老太太“嗷呜”一声就冲着择哥儿扑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174章 脸大
事发突然,择哥儿身边侍候的人一时反应不及,竟真叫常老太太钻了空子接近了择哥儿。(.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择哥儿才一下马车,就被常老太太一把紧紧抱住,常老太太好不容易见着了心心念念的大孙子,心里的激动自是不用提,一口一个“大孙子”的叫着不说,竟还非逼着择哥儿叫她祖母。
常老太太自己不觉得,但在择哥儿眼里,这时的她无疑是很可怖的。
过了五年的苦日子,常老太太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了,虽然年纪不过五十出头,可看着却比那六七十的老妪还要来得苍老些,一双手更是如那干枯的树枝,隔着夏日里单薄的衣裳都能刮得择哥儿身上泛疼。
这些还不算,常老太太达成了好几年的执念,终于见到了孙子,兴奋之下一张脸上的表情更是极为扭曲可怕。
被这样一个可怕的老婆子抱住,对方还一口一个“大孙子”的叫,择哥儿哪能不害怕,当即就吓得大哭起来。
周家的下人随后虽然及时把择哥儿抢了回来,但择哥儿已经受到惊吓,竟然哭了一整夜都不见有好转。
期间顾锦琳也不是没有找过大夫,可安神的药喝了也不见效,这才无奈之下想到了顾青未。
听那嬷嬷讲完原委,顾青未也是一阵的腻味。
当初在清凉寺里常老太太是如何说的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如今倒是眼巴巴的想要上门认孙子,还把择哥儿吓成这样,她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脸?
说话间马车就在周家大门口停了下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原本顾青未也不是外人,马车当是可以走侧门直接驶到二门上的,但很不巧的是,顾青未再次有了一睹常老太太风姿的机会。
“……我这可怜的老太婆啊,家里男人和儿子没了也就算了,唯一的孙子竟然还连面都见不着,好歹曾经也婆媳一场,怎么就能忍得下心啊……”
即使坐在马车里,常老太太的声音依然听着尖利刺耳。
周家的宅子是在周家最富足的时候置下来的,周围住的也都是些在清河县有一定地位的人家,也好在是如此,否则常老太太这一再的闹,也不知道会惹来多少人看热闹。
但就算如此,顾青未轻轻掀了车帘往外看,也能看到附近人家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看热闹,但家家那都开了一条缝的门也足以说明周家的动静已经被许多人看在眼里了。
常老太太的目的本就是逼得顾锦琳让她见择哥儿,自然是怎么能把事情闹大怎么来了,又见一辆马车停在周家大门口,只以为是上周家拜访的客人,眼珠一转就冲着马车扑了过去。
“我的大孙子啊,快来看看你的亲祖母吧,被你娘逼得都快活不下去了……”与马蹄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常老太太趴在地上就开始号啕大哭。
也不知是演技太好,还是假戏真做,常老太太这会儿倒是哭得情真意切。
马车里,那位嬷嬷有些尴尬地看向顾青未,“七姑娘,您看……”
顾青未摇了摇头。
也不知这常老太太是如何能有勇气来周家闹事的,她莫不是因为顾锦琳这几年都没搭理她,所以认定了顾锦琳是心软得对她下不了手吧?
她也不想想,她若是打其他的主意,顾锦琳也许还不会理会她,可她现在是想从顾锦琳手中把择哥儿抢过来。
顾锦琳当初无论是和离还是再嫁都是铁了心的要带着腹中的孩子,又把择哥儿养到这么大,又岂能容得下她来抢人?
“行了,我们下去吧。”顾青未说完,就由那嬷嬷扶着下了马车。
因是来周家,顾青未也没戴幂篱,她这一下车,四周都跟着静了静,就连常老太太的哭嚎都顿了一下。
常老太太对顾青未也算是印象深刻,五年前在清凉寺她就见过顾锦琳的这个侄女,虽然到现在她也没有与顾青未说过几句话,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只要见了这小姑娘她就打从心底的打怵。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哭嚎,常老太太就见眼前有一角裙角划过,这让她心里有一瞬间的怅然,这样用了上好衣料精心做出来的衣裳,自从常家出事,她就再没穿过了。
但也正因为想到这一点,她又对顾锦琳如今的好日子更加不忿起来。
只差一点,就只差那么一点,顾锦琳就得跟着她一起过这样的苦日子!
心里被不甘与怨恨充溢着,常老太太张嘴就要继续嚎,但那湖蓝的裙摆却在她跟前停住了。
“常老太太,敬你年岁大了,我称你一声老太太,可是你该清楚,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姑姑心善不愿与你一个没了家族亲人的老太太为难,但不代表她就能一直让你撒泼。”
常老太太被顾青未说得心头微微一寒。
事实就如顾青未所说,如今她不再是顾锦琳的婆婆,还是个没了倚仗的老太婆,顾锦琳若真想找她麻烦,连一根手指都不用动。
可常老太太也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她之所以这次把事闹大,就是想趁着周家进京之前从顾锦琳这里得些好处,甚至她心里还有一个更隐晦的想法,若是能把她的大孙子从顾锦琳那里要过来……
她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太小,可万一能呢?
常老太太这满脸的算计简直压都压不下去,顾青未见了心中便有些不耐。
姑姑这几年一直没理会常老太太,只怕也是念着她好歹也是择哥儿的亲祖母,只是没想到,姑姑的容忍却被常老太太当作是筹码,反而蹬鼻子上脸。
“常家当年好歹也曾富贵过,老太太若是个聪明的,最好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打消掉,否则,就算姑姑顾忌着择哥儿不理会你,想必姑父会很乐意替姑姑解决这样一个麻烦的。”
告诫的话说完,顾青未原是不想再理会常老太太的,可常老太太许是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能这样闹一闹了,心一横,竟就放声嚷嚷起来:“我一个老太婆本来也没几天好活的了,但我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我大孙子要回来!”(未完待续。)
第175章 逆鳞
“这是我家进州唯一的骨血,老婆子就算拼了命不要也得让他认祖归宗,反正顾锦琳现在又生了一个儿子,也不缺我们常家这一个……”
常老太太的声音尖利,这样闭上眼一通喊,倒也罕见的有了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无弹窗广告)
只不过,她把这气势用错地方了。
顾青未前世几十年下来,形形色色的人也见了不少,但要比不要脸,还真没几个能比得过常老太太。
五年前不顾当初求娶顾锦琳时的承诺,替常进州物色妾室不说,后来常进州没把持住和常家表妹滚在了一起,那常家表妹还与顾锦琳先后有了身孕,为了常家表妹腹中那苟合得来的孩子,这老太太万般维护着常家表妹,直接导致顾锦琳铁了心的要与常进州和离。
和离书上都写得清清楚楚,顾锦琳腹中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再与常家没有任何关系。
后来常家出事,常老太太还打了从顾锦琳那里得些好处的主意,领着常家表妹一路来到清河,出于嫉恨不仅辱骂顾锦琳,还拿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事。
待发现被她看重的侄女只生了个女儿,而顾锦琳生了个儿子,如今甚至还打起了择哥儿的主意。
顾青未再次疑惑,她的脸怎么就这么大,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
不过想想也是,若不是脸皮厚,常老太太也不能在常家表妹跟人私奔了之后勉强养活她自己和她那小孙女。(.无弹窗广告)
在常老太太跟前蹲下,顾青未将这张爬满了皱纹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老太太,你还记得‘异想天开’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好歹曾经也是经历过富贵的,常老太太又岂会不识字,这时听顾青未这亲一说,她连自己那离谱的要求都给忘了,只以为是顾青未故意羞辱她。
可顾青未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当初和离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姑姑带着孩子与你儿子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关,孩子也与常家没有任何关系,如今见姑姑把日子过好了,这是眼红了?你想把择哥儿要回去?”
“你如今过成这种样子,能给择哥儿什么?让择哥儿跟着你挨饿受冻,再变成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野小子?”
“到底择哥儿也是你唯一的孙子,我猜,你倒也不会想害他,莫不是想着只要把择哥儿攥在了手里,就能捏住姑姑的软肋,姑姑自是舍不得叫择哥儿毁了一辈子的,总会替他安排好一切,而你,你是不是认为,哪怕只是顾忌着择哥儿,姑姑也会养着你,以及你那个生母跟个货郎私奔了的孙女?”
“或者说,你也知道你是不可能把择哥儿从姑姑这里带走的,所以这样闹只是想趁着姑姑姑父进京之前拿些好处?”
顾青未说这番话并没刻意压低声音,就连那些或明或暗正在看热闹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若说先前还有人同情常老太太,那这会儿就只剩下鄙视了。
因为常老太太实在太能作,这几年清河百姓们也算是对常家的事有几分了解。
拿了亲孙子作伐子来算计已经与她儿子和离的顾锦琳,这老太太哪怕落魄至此,也还是太精了。
常老太太被顾青未把所有心思都道了出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就算和离书上写了又如何,血脉亲缘难道是几个字就能断得了的?就算择哥儿姓周,他也是我的大孙子,做祖母的要求孙子孝敬,那岂不是天经地义?”
说到后来,常老太太也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顾青未站起身,微微一笑,“老太太这话说得确实在理,不过,择哥儿现在还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要求他孝敬是不是为时过早?你放心,姑姑把择哥儿教得很好,他定不会是个无情无耻之人,待他日择哥儿成年了,怎么也不会弃你这个祖母于不顾的,所以啊,老太太你还是先耐心的等等吧。你也别想着能从我姑姑那里拿些什么,毕竟,孙子孝敬祖母是应该的,可叫一个已经和离的女人养着从前那不慈的婆婆,却是哪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常老太太差点没跳起来。
顾青未简直把她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来。
十几年?
她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了,过的又不是从前那养尊处优的日子,她还能活到择哥儿成年的时候?
这顾家姑娘,分明就是想让她享不到孙子的福!
常老太太恶狠狠地瞪向顾青未,却被顾青未下一句话给噎住了。
“老太太应该听说过一句话,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对于姑姑来说,两个孩子就是她的逆鳞,她可以为了择哥儿而容忍你多年,也可以为了择哥儿让你再也没有办法来闹腾。老太太不妨回想一下,从前常老太爷那个受宠的小妾不过是眼馋你房里的一扇屏风,就被你割了舌头卖了出去,如今你指着与姑姑抢择哥儿,你觉得姑姑会如何?”
顾锦琳嫁给常进州十几年,也就只有过一个让她添堵的常家表妹,可常老太爷的妾室姨娘却有好几个。
当年常老太太房里摆了一扇价值不菲的屏风,常老太爷的一个宠妾出于艳羡或者邀宠,只不过是在常老太爷跟前多说了几句,就被常老太太后来随意寻了个理由割了舌头发卖了。
可这件事如今知道的人应该很少才是,就连顾锦琳只怕都不知道,眼前这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又是从何得知的?
顾青未却没想替常老太太解惑,“老太太,你如今虽然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但至少也还有吃有住活得下去,若是不想回到常家祖宅,你最好安分些……”
先前顾青未说了那么多,都比不上“常家祖宅”这几个字。
常老太太瞬间就被震住了。
常家满门男丁皆被流放,女眷有娘家可回或有其他出路的都早早另寻出路,如今还留在常家祖宅的,都是些无路可走的。
女人一旦陷入绝望,能做出来的可怕之事一般人简直难以想象。(未完待续。)
第176章 白莲
常老太太当初之所以带着常家表妹来到清河,除了想从顾锦琳这里寻些好处活下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再呆在常家祖宅看着一屋子绝望的女人互相折磨。
就如顾青未所说的那般,哪怕如今的日子过得清苦些,可靠着清凉寺僧侣的慈悲,以及附近善良百姓的接济,她好歹还能吃饱饭,还能有个地方遮风挡雨。
她能对着顾锦琳撒泼,是因为她早已把顾锦琳的脾气摸清,知道顾锦琳看在她是择哥儿祖母的份上也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可若是回了常家祖宅,她毫不怀疑,她和她的小孙女,一个老一个弱,用不了几天就得被那群已经疯了的女人生吞活剥了!
因为心里存了惧意,常老太太倒也不敢再撒泼,总算是散了去。
周家门口的这出热闹于是就此落幕。
顾青未进了周家,她自然不会知道,就在周家对门的宅子里,楚承启搂着新得的那朵小白花,从那半开着的院门将方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原来是她啊……”
楚承启的眼中闪过兴味。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可那天巧遇的蛇蝎美人无疑让他很是惦记,因为这份惦记,新摘到的这朵小白花都让他觉得有几分索然无味。
能在这里再次与那被他惦记着的美人巧遇,对楚承启来说,这着实是一个意外之喜。
当然了,他所谓的巧遇,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生于皇室,楚承启打从一出生就什么也没缺过,他对与两个兄长争那把椅子没有兴趣,唯一感兴趣的,也就是一个“色”字,只要被他看上的女人,不管用上什么手段他也总得尝过滋味才能甘心,哪怕为此惹上麻烦也再所不惜。
原本他听了楚承玉的劝,也是想要安分一些的,所以那天明明对顾青未有了兴趣,却最终也没做什么,可事隔几天还能再见到这美人,岂不是说明他们有缘?
顾家的女儿。
楚承启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一眯。
他想起来,先前一时兴起花了三千两的大价钱买了一幅据说是顾家六爷所作的青山红日图。
与端王和宁王相比,楚承启无疑是个不成器的,可他怎么也是生于皇室,当年被那些老学究揪着读书时,也不是没有看到过那些关于文字狱的惨事。
所以看到那幅青山红日图,又从顾亦琅那里知道这画是顾家六爷所作,他才会花了这三千两。
倒不是说楚承启是有意拿这画来对顾家做些什么,他其实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却没想到,那幅他本以为不会有用上的一天的画,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用途……
想到这里,楚承启眼中闪过几许志在必得的光芒。
楚承启在为即将得到一个感兴趣的美人而兴奋之时,被他搂在怀里的女子却有了危机感。
那女子也就是那日卖身葬父的少女,前世时她得了顾青未的赐名被人唤作素纨,可这一世顾青未没有被她的悲惨打动,反倒是被意外来清河的楚承启给买下了,自然就不会再有素纨这个人。
有的,只是一个被楚承启唤作白莲的女人。
用楚承启的话来说,如此看着柔弱又惹人怜惜的女子,不正好就是一朵娇弱的白莲花吗?
被叫作什么名字,白莲是不在意的,只要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她连自己都可以当作筹码送出去,更何况是一个名字?
说起来,白莲现在对那日那位狠心的小姐还存了几分感激。
若不是那位小姐没有买下她,她又怎么会寻到了这样好的一个依靠?
那天在街头巧遇之后,楚承启果然就让人把她父亲厚葬了,然后置下这样一个院子将她安置了下来,还买了几个丫鬟侍候着她。
对白莲来说,这样的生活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那天之所以一直往那位小姐身上扑,也是打的做那位小姐丫鬟的主意。
现在想想,她从前的想法真是太狭隘了,居然只想着做个丫鬟侍候人。
正因为深觉如今过上了好日子,所以这几日白莲是挖空了心思的讨好楚承启。
只不过……
这位被她当作了下半辈子依靠的爷,似乎对那位小姐,也动了心思?
白莲是有自知之明的,方才她也看到了那位小姐的容貌,比她可好了不知道多少,再加上那股贵族小姐的气度,她就是拍了马也赶不上,若真有这样一个女子出现在她的爷跟前,那她还能受宠几天?
一对搂在一起的男女,这一刻想的都是与顾青未有关的事。
只不过,顾青未这时还不知道这些,她见了顾锦琳之后就被顾锦琳带去见择哥儿了。
还没走近,顾青未就听到一阵声嘶力竭的哭闹,连忙加快了脚步走进去。
择哥儿再不久就要过五岁生辰,这般大的孩子原是不会太过哭闹了,可择哥儿昨日受了惊吓,竟一直哭闹到现在,连声音都已经嘶哑了。
养得白嫩的小娃娃一张小脸因没断过眼泪,如今红通通的,上面满是泪痕,两只眼更是肿得只剩下了一条缝,最让人心疼的,还是择哥儿脸上的害怕与眼中不时闪过的惊惧。
这可不就是被吓狠了。
顾青未见状忙将择哥儿搂进怀里轻哄,不过,自昨天到现在,顾锦琳这个做母亲的也没少哄他,都不见择哥儿有所好转,就算择哥儿平时再怎么黏顾青未,又怎么能一时半会儿的就好起来。
不过,顾青未也注意到,择哥儿虽然哭闹不止,每隔上一段时间却总会怯生生地看上顾锦琳一眼。
那眼神……
就像一只唯恐被弃的小狗。
顾青未心头一动。
她调整了姿势,让择哥儿能更舒适地靠在她怀里,然后一边轻轻拍着择哥儿的背,一边轻声道:“择哥儿,你是不是不只是怕昨天那位老太太?不怕,不怕,你看看七姐姐在这里,你母亲也在这里守着你,择哥儿怕什么尽管说出来,七姐姐和你母亲不会不管你的……”(未完待续。)
第177章 害怕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择哥儿虽然没马上就不哭了,但哭声却瞬间小声了许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好半晌,择哥儿从顾青未肩头探出脸来,带着哭音道:“真的?”
这是择哥儿自昨日受到惊吓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顾锦琳立马就红了眼眶。
担心了一整晚,顾锦琳现在的模样也很狼狈,皮肤暗沉,眼下青黑,衣裳也不如以往那般整齐。
活泼可爱的儿子一下变成这样,最心疼最担忧的就是顾锦琳这个做母亲的,心急之下还在周谨之安慰她让她不要着急的时候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也亏得周谨之待顾锦琳向来宽容大度,要搁了别家的爷们儿,只怕早就甩脸拂袖而去了。
择哥儿是顾锦琳的亲骨肉,又是她一手带大的,顾锦琳哪里能听不出来择哥儿这两个字里面所含的恐惧,再联想到顾青未所说的话……
她的择哥儿竟不只是受了惊吓,还在害怕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管他!
这个认知就像是刀子一般捅进了顾锦琳的心里,让她再也忍不住落了泪。
择哥儿身世特殊,为了不让他以后心里有疙瘩,也为了让择哥儿更好的融入周家,顾锦琳和周谨之再三告诫过家里的下人,不允许任何人明里暗里说起择哥儿的身世。
当然了,顾锦琳和周谨之也没想过要一辈子瞒着这件事,只是小孩子没有分辨能力,过早的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伤害,与其如此,倒不如等择哥儿将来长大了再把一切告诉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几年择哥儿渐渐长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娃娃,周谨之待他也与待恪哥儿没有任何区别,他们虽然不是血缘上的父子,却着实培养出了亲父子的感情。
顾锦琳以为择哥儿还小,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可如今看来,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就算周家人不提,可当初她与周谨之的婚事可是惹了全清河百姓的关注,谁都知道她是大着肚子嫁进周家的,又有常老太太不遗余力的宣传周家的长子是她常家的大孙子,所以择哥儿的身世在清河也算是人尽皆知。
这世间爱看热闹说闲话的人多了去了,顾锦琳这情况又算得上是罕见,私底下想也知道没少被人议论。
会被择哥儿听到些似是而非的话,也就不算奇怪。
小孩子虽然不懂事,却是极为敏感的,难免就将旁人嚼的舌根儿都记在了心里,直到昨天被常老太太那样突然冒出来一口一个大孙子的叫着,还说是要把他带走,受惊吓之余,再想起偶尔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担心顾锦琳和周谨之不要他不管他也是再所难免的。
顾锦琳想到这些,心里就直泛疼。
她以为她把择哥儿保护得很好,可事实上那只是她的错觉,择哥儿不仅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还将所有的害怕都藏在了心里,若不是有昨天常老太太这个诱因,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她才会发现择哥儿的异常。
“择哥儿!”
一把将择哥儿搂在怀里,顾锦琳泣不成声。
顾青未见状轻轻吁出一口气,低声安慰择哥儿:“择哥儿别怕,姑姑这么疼你,怎么会不管你,你要是信了旁人的胡言,才会伤了姑姑的心呢。”
母亲的怀抱很暖,七姐姐的声音很柔,这些对惊惧中的择哥儿来说都是极好的安慰,他想起母亲每日里总是在他玩累了之后拿帕子给他擦汗,问他渴不渴饿不饿,每晚临睡前总会带着笑容给他掖被角……
反手搂住顾锦琳的脖子,择哥儿终于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母亲,择哥儿好怕,他们说择哥儿不是父亲的儿子,还说母亲有了弟弟就不会要择哥儿了,昨天的老婆婆还要把择哥儿带走……”
顾锦琳立时心疼起来,哪里还能顾得上哭,只把择哥儿紧紧搂在怀里,生怕一松手择哥儿就会不见了。
好半晌,许是累了,择哥儿的哭声渐渐小了起来。
就在顾锦琳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准备把他抱去床上时,袖子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拉扯力,却是择哥儿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择哥儿,怎么了?还害怕吗?你放心,母亲今天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顾锦琳拿了湿帕子擦了擦择哥儿红通通的双颊,柔声道。
择哥儿闻言有些羞怯地摇了摇头,“母亲,择哥儿不怕了。”
顾锦琳才放下心,就听择哥儿又道:“母亲,择哥儿真的不是父亲的儿子吗?那又是谁的儿子?”
顾锦琳于是蓦地一窒,竟不知要如何与择哥儿说,然后想起顾青未还在旁边看着,知道择哥儿一向听顾青未的话,便不由自主地扭头求助般地看向顾青未。
顾青未摸了摸择哥儿的头,“择哥儿,你确实不是姑父的儿子。”
顾锦琳抱着择哥儿的手微微一颤。
她不希望在择哥儿如此年幼的时候就让他承受这些,可如今择哥儿已经听了旁人暗地里的议论,瞒也是瞒不住。
然后,顾锦琳就听顾青未继续道:“大人之间的事太复杂,你现在还小,听了也不会明白,将来等你长大了,姑姑一定会把这些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的。”
因为听到自己不是父亲的儿子,择哥儿一双红肿的眼中有些黯然,却仍懵懂的点了点头。
“不过,择哥儿,你觉得姑父对你好吗?”
择哥儿用力点点头,“父亲待择哥儿好,陪择哥儿举高高,把择哥儿抱在腿上教读书写字,告诉择哥儿长大了要好好孝敬母亲。”
听着择哥儿的童言稚语,顾锦琳又忍不住掉了眼泪。
她想起之前周谨之劝她不要担心时,她一时情急说的那句“择哥儿是我儿子,我怎么能不急”,虽然只是她的无心之语,但她心里未尝就没有认为周谨之不是择哥儿的亲生父亲所以不着急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清楚。
只怕,她的这句话已经无形之中伤到周谨之了吧。(未完待续。)
第178章 回报
顾青未没顾得上安慰顾锦琳,她低下头看着择哥儿的眼睛,“那择哥儿觉得,姑父待你和待恪哥儿是不是一样的好?”
认真思索着问题,择哥儿如今彻底的平静下来,只偶尔打个哭嗝。.
“父亲会陪择哥儿和弟弟一起举高高,不过弟弟怕高,所以次数比较少;父亲替择哥儿开蒙,教择哥儿读书习字,会把择哥儿抱在腿上,还说书桌太高,要替择哥儿重新打一套矮些的,弟弟还小,不能跟着父亲习字,但是父亲也会抱他到书房,就算弟弟用墨汁弄脏了父亲的衣裳,父亲也不生气;父亲还带择哥儿和弟弟泅水,手把手的教了择哥儿,然后让择哥儿自己在水里游,弟弟还没办法跟着学,父亲就一直抱着他下水……”
择哥儿一点点细数周谨之是如何待他与弟弟的,最后认真地道:“七姐姐,虽然有些不同,可择哥儿觉得,父亲待我和弟弟是一样的。”
虽然因为年幼,还有许多感情不懂,可说完这些,择哥儿心里的黯然与害怕却是一点也不剩了。
孩子的心灵最是纯真无垢,也最是敏感,择哥儿也许不懂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却能清楚的知道周谨之待他的好。
顾青未冲着择哥儿安慰的笑了笑,“所以择哥儿要知道,虽然姑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他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你也敬他如父,你们就是真正的父子。[.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择哥儿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他并不能完全明白七姐姐的话,可七姐姐说的他与父亲是真正的父子,这一点,他却是听懂了。
“所以啊,以后择哥儿要是再听到别人说你不是姑父的儿子,就不要再闷在心里不高兴,你可以理直气壮的喝止他们,然后回来告诉姑父,姑父会收拾他们的。”
择哥儿点头,眼中便添了几分光彩,原本有些空落的心也被一种年幼的他不能形容的东西充盈了。
将来他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不管如何,也不会有损于他与周谨之之间那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的感情。
当择哥儿被顾锦琳和顾青未哄着入睡时,房里的三人都没发现,周谨之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
他原是想来看看择哥儿有没有好些了,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回想起方才择哥儿说的那些话,周谨之抬手抚着胸口,感觉那里热热的温度,终于没忍住露出一个笑容。
他是个豁达之人,所以他能够毫不介怀的把择哥儿当成他的亲生儿子一样来疼爱,他其实知道择哥儿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甚至没想过将来择哥儿能把他当作亲生父亲一般敬重。
可无论如何,付出了某种感情,任谁都会想要得到同样的回报。
他得到了。
所以他如何能不开心?
听着房里传来的妻子和侄女的低语,周谨之没有惊动他们,微笑着转身离开。
而屋里,顾青未和顾锦琳一起将睡着的择哥儿安置好,然后坐在稍远些的地方低声说起话来。
顾锦琳一、夜没睡,这时其实已经很疲累了,但是看着安然入睡的择哥儿,想起他这一晚所受的惊吓,她恨恨地道:“那老太婆莫不是以为我真的拿她没办法,竟然敢大白天的到大门口来抢人!从前我总想着她好歹也是择哥儿的祖母,不欲与她为难,谁曾想竟惯得她越来越异想天开了!这次能来抢择哥儿,谁知道下次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来,总也得叫她知晓,我顾锦琳也不是不能狠下心来的……”
说到后来,顾锦琳眼中便有了厉色。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若真是那等心慈手软的,又怎么能镇得住满府的下人。
顾青未听出顾锦琳话中的意思,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姑姑,这件事您可不能让自己脏了手,否则将来叫择哥儿知道了,倒无端伤了你们的母子情分。”
顾锦琳偏头看向顾青未,有些不解地蹙眉,她以为顾青未会支持她的。
“常老太太要是再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姑姑您也不用理会她,直接让人将她和她那孙女好好的带回常家祖宅,保管叫她以后再翻不出浪来。”顾青未笃定地道。
常家祖宅?
顾锦琳有些疑惑,但是她也知道她这侄女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既然如此说了必定是有把握的,于是便也点了点头。
顾青未也没多解释,毕竟,算算时间,她所知道的那些事现在应该还没发生,但总也应该有些苗头了。
说起来,关于常家祖宅的事,还是前世顾青未从顾锦琳那里知道的。
那时顾青未即将远嫁京城,顾锦琳领着孩子从常家来送嫁。
在常家祖宅勉强过了七年,无论是顾锦琳还是她的孩子都面黄肌瘦得几乎不成人样,可面对顾家老太太心痛的眼泪,顾锦琳却只有庆幸。
至少,我和孩子还好好的活着。
她是如此说的。
然后,顾青未听顾锦琳亲口说了那一屋子的女人到底有多可怕。
那时的顾青未还未出嫁,纵然从祖母和母亲那里听了不少后宅妇人的手段,可到底不曾亲身经历过,顾锦琳的讲述让她第一次间接的看到了,那些富贵时优雅高贵的妇人在陷入绝望之后会有多狠毒甚至是变、态。
好在,这一次,那些人与事都与顾锦琳和择哥儿无关了。
顾青未本就是因择哥儿的事而来的,如今择哥儿已经被安抚好了,顾锦琳也累了一整夜正需要休息,她便也没有多在周家呆,与顾锦琳又闲聊了几句,就出了周家准备回府。
几乎就在顾青未踏出周家大门的那一刻,周家对面那座宅子的大门也像是早有准备般应声而开。
顾青未还没登上马车,就听到一个轻柔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小姐请留步。”
因这声音而脸上一冷,顾青未转身望过去,那像朵娇羞的小白花一般向着她缓缓走来的,不是素纨又是谁?(未完待续。)
第179章 提醒
“你是何人?有何事?”顾青未淡淡地道。
前世她叫素纨,可这一世,已经不会有素纨这个人了。
已经叫了白莲的女子闻言便是一窒。
前几****在大街上卖身葬父,还曾向眼前这位小姐求助过,只不过这位小姐看着和善,却是个铁石心肠的,竟然半点也不为所动,竟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跌进魏耀祖那个火坑里去。
若不是她的爷及时出现,拯救她于水火之中,指不定她现在已经被魏耀祖给糟蹋了。
她可不信眼前这位顾家小姐一点也不记得她了,那她如今故意装作不认识,是不是在故意折辱她?
想到这里,白莲心里便有了些怒恨。
她如今到底还只有十五六岁,而且骤逢大变,没有那么深的心思,当然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完美的隐藏起来,以顾青未的眼力,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将她的心思猜出一二。(.$>>>棉、花‘糖’小‘說’)
正因为清楚,所以顾青未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是凭什么以为,她向旁人求助,旁人就应该无条件的帮她,不帮就成了她的仇人?
莫不是,她以为搭上了楚承启就有优越感了?
看来,她倒是对这金丝雀的身份适应得十分快。
顾青未回想起前世,眼前这人找上顾家自愿在她身边为奴为婢,倒也确实踏踏实实的做了几年的丫鬟。
她不是能轻易被一个人的表象欺骗的人,若是素纨一开始就存了攀高枝的心思,她也不可能完全看不出来,更不可能在后来的几年对她多有倚重。
想来,还是看多了富贵,所以迷了眼。
而这一世,顾青未没有主动伸手,倒让这人有了一个更好的去处,只不过,才短短几天,这人就与前世时有了这般大的变化,她的适应能力倒也确实不错。
顾青未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因初尝男女情事而自然散发出春、情的女子,想听听她能说出些什么来。
白莲打量了一下四周,在看到等在马车旁的周家的嬷嬷时脸上有几分不自在,然后道:“不知顾小姐能否移步,奴家有些隐秘之事想与顾小姐说。”
注意到白莲的自称,顾青未唇角微微牵了牵。
前几日卖身葬父时一口一个“小女”,在魏耀祖面前就跟那贞洁烈女一般,这才过了几天,就已经把自己当作了已婚妇人。
莫不是,被楚承启甜言蜜语的哄了几日,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真的可以嫁进富贵人家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顾青未原本是不想理会她的,也不相信她能说出什么隐秘之事,不过,想到眼前这人现在成了楚承启在清河的新宠,她又正好想从楚承启手里拿回那幅青山红日图,所以顾青未沉吟了片刻,倒也真的与白莲一起行至了僻静之处。
白莲先是冲着顾青未福身一礼,有些楚楚可怜地道:“奴家白莲见过顾小姐,顾小姐乃是世族千金,奴家知晓顾小姐瞧不上奴家,所以……”
话只说了一半,就被顾青未打断了。
“有什么隐秘之事你最好直说,我没那么多闲功夫听你说些无用的。”
顾青未真有些不耐了。
叫了个白莲的名字,便以为真是白莲花了?
她可不是男人,这人作出这样的姿态又有何用?
被顾青未这样一堵,白莲心中郁气渐生,但她心存算计,自然不能连话都没说出来就铩羽而归。
所以,深吸一口气,白莲将她那柔弱的模样一收,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正常起来:“顾小姐,想必您也猜到了,那天被爷所救之后,我就成了爷身边的一名……”
姬妾。
白莲到底没将这个词说出来。
她纵然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再满意,但到底还只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没名没分的跟着一名男子,成为他身边连那妾都不如的存在,对此,她还是存了几分羞耻的。
顾青未不为所动,“我对你与你的爷之间有什么事没兴趣,你可以说重点了。”
白莲闻言眼中有难堪闪过,若不是想要达成目的,她只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压下心头的怒气,白莲便也不再兜圈子,“顾小姐,爷似乎对您很感兴趣,您身份贵重,想必不会喜欢爷对您太过关注,所以奴家才会特意提醒您一声。”
白莲虽然被宠了这几日,但她到现在也没能弄明白楚承启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只隐约察觉到他的身份必定不会普通,正因为如此,她就格外的想继续留在楚承启身边。
她也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卑贱,一个花了银子买来的女子,能被人如何看重?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白莲在发现楚承启看到顾青未时眼中的兴味之后,就立即将顾青未当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
顾家小姐与她不同,她身份尊贵,若她有心,任楚承启是个什么身份,只怕都能嫁与他为正妻,有这样一个容貌家世都完全碾压她的正室,她又能被爷宠几天?
正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白莲才会在楚承启走后时刻注意着周家的动静,发现顾青未出了周家大门之后立即就寻了上去。
顾青未听完白莲的话先是一惊。
前世她与楚承启打的交道并不多,只是从后来发生的那许多事才侧面了解到他的放荡与风流,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与楚承启只不过是那天打了个照面,就让楚承启把她惦记上了。
有顾家护着,顾青未对楚承启并无多少惧怕。
可如今……
楚承启手里恰好捏着那幅青山红日图。
然后又是一怒。
白莲自己愿意做那金丝雀不说,倒把别人都想作了与她一般的人,说得好听是提醒顾青未,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她将顾青未当作了假想敌,所以提前除去。
攀上点富贵的边,连京城的花红柳绿都没亲眼瞧过就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心思,也难怪,前世她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顾青未原是要拂袖离去的,但在迈开脚步时又蓦地一顿。
想要拿回那幅青山红日图,也许,并不需要那般复杂。(未完待续。)
第180章 交易
再一次将白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无弹窗广告)
虽然容貌算不得顶漂亮,但五官也都能算是精致,再加上那股子只要一蹙眉就能让人觉着柔弱的气质,倒也确实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再加上,这里毕竟是清河,不是不缺乏各式美人的京城。
想来,楚承启在清河的这段时间,应该对白莲很是宠爱吧。
想到这里,顾青未第一次与白莲对视,“你放心,我对你的爷半点兴趣都没有。”
白莲微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她也认为顾家的小姐不可能与她一般将楚承启当作是好的归宿,之所以特意来寻顾青未,一来确实是担心有个万一,二来也是想着,万一楚承启想要对顾青未用什么手段,顾青未有了警惕之心总不会叫楚承启得了逞。
只要楚承启不能得逞,那她的地位就不会有任何变化了。
也不怪白莲把楚承启当作个香饽饽,唯恐旁人会来与她抢。
她家境贫寒又自幼丧母,父亲好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她拉扯大,结果自己倒生了一场大病丢下她一人先走了,所以才会无奈之下卖身葬父。
原本她最好的期望也不过是进到大户人家做丫鬟,却没想到她看中的那位小姐没有助她之心,倒叫她遇上了楚承启。
楚承启是个出手大方的,不仅替她厚葬了父亲,还大手一挥就买下了周家对面的宅子把她安置下来,不仅有丫鬟侍候着,吃穿用度还是她以前见都没见过的。(.)
这样的生活,是白莲从来没有想过的。
每每看着服侍她的丫鬟,她总会想起在遇到楚承启之前,她的打算也是给别人做丫鬟。
与她如今的生活相比,从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啊!
正因为对现在的生活太满意,白莲才不能忍受有一天会因失去这一切而重新回到以前的贫穷,所以就像只护崽的母鸡一般,只要发现哪里有疑似的敌人,就毫不犹豫的喙过去。
听顾青未明确表示出对楚承启的不屑,白莲也不觉难堪,反而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我对你的爷还算是有几分了解,更知道他的身份,就如你所想的那般,他的身份可不简单,就凭你的出身,几乎没有可能跟着他回到京城。”顾青未语气里带了几分蛊惑。
当然了,她说的也是事实。
白莲一听就紧张起来,她能从楚承启偶尔说话时透露的信息中推断出他来自京城,但对楚承启的身份,她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如果能从顾小姐这里得到答案,那,她也能更好的为下一步做计划……
双眼仿佛能放光一般,白莲望向顾青未,“顾小姐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能办到的,白莲绝不推脱。”
顾青未对白莲的表现出来的聪明很满意,她道:“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很为难之事,你的爷手里有一幅画是我顾家之物,只要你能将那画拿出来给我,我不仅把我知道的关于你的爷的事全部告诉你,还另外给你一笔银子。你得知道,你的爷在京城也是富贵至极的,你想跟着他去京城,手里没有银子……”
顾青未没把话说完,而是留了个话头给白莲让她自己想。
对于一心想着往上爬的白莲而言,顾青未的话无疑很有诱、惑力。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
自从那天被楚承启买下来,她就被安置在了这里,许是出于新鲜,楚承启这几天一直是宿在她这里的,就连上次与他一起的那位公子也再没见过。
似乎,她还真的见过楚承启拿着一幅画独自欣赏,不过,那画上画的什么,她却没有机会看到,因为每次只要她稍一靠近,楚承启总会将画收起来。
顾家小姐所说的,就是这幅画?
可是……
白莲有片刻的犹豫。
看楚承启将那画贴身带着,就知道他定是极宝贝那画的,若是叫他发现自己偷拿了画……
一边是被楚承启发现的风险,一边是拿了画就可以从顾青未那里得到一笔银子和关于楚承启身份的信息。
只挣扎了一瞬间,白莲就彻底倒向了后者。
她能看出来,她的爷可不是什么长情之人,若是她不想些法子,只怕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爷抛之脑后,更别提是进京享那富贵。
凭她自己,就算打听一辈子也不可能打听到爷的身份。
更别提,还有顾家小姐承诺的那笔银子。
那,可是个不小的数目。
就算,就算她最后没了爷的宠爱,有了这笔银子,她至少还能有条退路……
白莲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她总能做出对自己更有利的选择。
咬唇狠狠一点头,她道:“顾小姐,这件事,我应下了。不过,待我将那画拿出来,顾小姐可别忘了您的承诺!”
顾青未淡淡扫了白莲一眼,“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只要你把画拿出来,我不仅告诉你你想知道的,银子也绝不会少你半钱。”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顾青未将那幅青山红日图的样子描述了一遍,两人又约定了拿到画之后如何联系,这才各自别过。
坐上马车,顾青未也颇觉奇异,她竟然与一个前世死在她手上的人做了一次交易。
不过,只要将那幅藏了隐患的画拿回来,她并不介意是与谁做的交易。
倒也不是顾青未就真的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白莲身上,不过,至少多了一个可能,不是吗?
“嘭!”
就在顾青未沉思之时,先是拉车的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叫,然后她所乘坐的马车猛然由动转静,猝不及防之下,顾青未额头猛地撞在车厢上,还是那位周家来的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才好歹让她坐稳了身形。
片刻的安静之后,外面又传来一阵混杂着嘻笑声的喧哗。
“出了何事?”那位嬷嬷扬声问着外面的车夫。
然后,在喧哗声中,车夫那略带了惊慌的声音透过厚重的车帘传了进来,“表姑娘,嬷嬷,咱们的马车被一伙泼皮无赖给围住了……”(未完待续。)
第181章 救美
泼皮无赖?
顾青未皱着眉,面上倒也无惧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清河县自然不会少了泼皮无赖,可这些人既然能安然的生存下来,自然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至少,他们绝不会故意讹上他们惹不起的人家。
在清河县这种小地方,能有一辆马车的人家可不多,顾青未现在乘坐的马车是顾锦琳的,虽然上面没有顾家的徽记,但哪怕是个孩子,也能看出这马车不是一般的人家所有的。
如此,这些泼皮无赖竟也敢这样讹上来?
听着外面那清晰的起哄声,以及时不时夹杂在中间的让车上之人下来的喊声,顾青未有了预感,也许,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为了讹银子。
“表姑娘,这些无赖硬说咱们的马车撞了他们的人,不仅围着不让咱们走,还非得要您下去给他们赔罪!”车夫说话的同时也跟着愤怒起来。
这些不要脸皮的无赖,也不打听打听表姑娘是什么身份,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要表姑娘给他们赔罪!
别说这马离那倒地的人还有好几尺远,就算是真的撞了他们的人,他们又凭什么让表姑娘赔罪?
若不是顾忌着对方人多,车夫保准儿就一鞭子抽过去了。
而外面,围着马车的是十来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男人,他们大多二十几岁的模样,此刻倒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之事,只是把顾青未所坐的马车团团围了,还时不时的拿话逼着车里的人下来赔罪。(.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时下有碰瓷一说,指的就是这些泼皮为了讹银子而设的骗局,可顾青未他们遇到的这些人,虽然围着马车起哄了这么半天,却半点没提到与银子有关的事。
这明显是找茬儿的。
只是,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顾锦琳的马车虽然不能说是顶奢华的,但也足以叫这些无赖远着些走,如今他们却偏要主动撞上来,还摆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刻意。
顾青未有些后悔今天出门没带护卫了。
顾锦琳的人来得急,又直道是择哥儿受了惊,顾青未匆忙之下就跟着去了周家,连护卫也没带一个。
哪怕她当时带上一个护卫,三两下收拾这些乌合之众也不是问题。
她纵是不怕这些人,可到底也是个闺阁千金,总被这样一群人围着,怎么都不会是好事。
她也总不能一直这样与外面这些人僵持着吧?
就在顾青未思索着对策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声音清朗中带着冷意,叫人只听着这声音就能想象得出这声音的主人这时皱着眉头呵斥的样子。
不是宁致远又是谁?
顾青未暗道了一声晦气,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他?
在顾青未皱眉的时候,宁致远已经与外面的一群泼皮正面对上了。
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顾青未到底没能按捺,紧紧贴在车厢上,然后将遮得严丝合缝的车帘偷偷掀了一条缝往外张望。
宁致远冷着一张脸看着前面将一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泼皮们,冷声道:“不管你们想做些什么,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否则,我不介意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心情不佳之下,宁致远的声音都透着些让人在这大热天都觉发寒的凉意。
因为不想被楚承启注意到,自从上次之后他就再没见过欢颜,偏偏楚承启这几天摘了朵小白花,竟然还一副全然沉醉温柔乡,以致乐不思蜀的模样,然后死赖在清河不肯走。
若不是顾忌着楚承启的身份,又念着他们好歹也是表兄弟,宁致远早就忍不住揍他一顿,再把他打包送回京城去祸害京城那些就爱往他跟前凑的女子了。
要是早知道楚承启这次竟然如此捺得住性子,他就应该把楚承启在清河的事告诉母亲,让母亲回京的时候把他一起带回去!
想到这些,宁致远的脸又黑了几分。
那群泼皮却半点也没有被宁致远唬住,反而一个个的拿手指着宁致远,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宁致远虽然身材颀长,但因熟读诗书,看着倒显得偏文弱,他今天出门又没有带随从,一个人与这么多人对峙,当然就显然有些势单力孤外加不自量力。
甚至还有人嘲笑出声:“哟,你这小白脸儿倒还很横,居然敢与爷爷们作对,你也不打听打听,爷爷们在这清河县都是些什么人物!”
“识相的赶紧的滚,爷爷们今天心情好,就不与你这个傻帽儿计较!”
“呸,就凭你这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也敢学人家英雄救美?”
宁致远心里本就不痛快。
他重生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与欢颜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半点进展,如今还得顾忌着楚承启这个色胚而不能有什么动作,憋着一肚子的火出来随便走走,竟也能遇到这些泼皮无赖围着人家姑娘的马车。
听那车夫管车上坐着的唤作是“表姑娘”,想来车上的姑娘年纪也不会有多大,也不知道现在被吓成什么样了。
然后,莫名其妙的,宁致远就将眼前的场景代入了若是他的欢颜遇到这种情况……
“你们找死!”
心头的火气终于找着了一个发泄的出口,宁致远也不再与这些泼皮多言,一横身就冲进了那些泼皮中间。
只片刻的功夫,原先气焰嚣张的泼皮们就已经哼哼着倒在了地上,各个拿了惊惧的眼神看着仍然如闲庭信步一般的宁致远。
他们本以为眼前这人是只待宰的羔羊,原来是他们弄错了双方的身份,人家才是那吃羊的狼!
在离得最近之人身上重重踢了一脚,宁致远冷声道:“还不快滚!”
泼皮们有的立即艰难起身,但也有的望了那辆纹丝不动的马车一眼,眼中还有犹豫之色。
他们可好不容易才接了这样一单又简单银子又多的生意,就这样叫个愣头青给搅了,想想都不甘心!
后来还是他们之中一个看着三十余岁,脸上有道刀疤的人恨恨道了句“走”,一众泼皮才带着不甘离去。(未完待续。)
第182章 黑锅
看着那些泼皮们远去,再看看仍停在原地的马车,宁致远倒也没再说些什么。(.)
他并不是个热心的人,方才之所以出手将这些泼皮打退,一是想发泄心里的郁气,二是将被困在马车里的人想象成了他的欢颜。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他连自己的事都觉得有些顾不过来了,又哪里有精力去管别人的事。
所以,直到那辆马车缓缓驶离,宁致远都再没往马车上看一眼。
倒是顾青未,透过那些缝将外面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连后来宁致远救了人却仍一脸冷肃的模样也没漏过。
十几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看着有些随意的深蓝直裰,一张隽秀的脸上泛着霜色,那冰冷的温度与照在他脸上的暖阳成了鲜明的对比,然后就有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让人看了一眼之后总忍不住再看上一眼,两眼。
然后,顾青未莫名的就恼怒起来。
她就说嘛,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这多半就是宁致远自己一手策划出来的戏码!
她坐的马车被人故意围了,宁致远就正好出现在她面前替她解了围,这之后还装作一副施恩不望报的清高模样,他以为她会与那些不知世事的少女一般被什么英雄救美给打动?
去他的英雄救美!
……
直到马车走远,宁致远都不知道,方才那马车里坐着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欢颜。
嗯,若是让他知道,他的救人之举不仅没能打动美人心,反倒替别人背了个大大的黑锅,还让顾青未恼上他了,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棉、花‘糖’小‘说’)
虽然方才那些泼皮不经打,可好歹也算是发泄了一通,宁致远心情也算是好转了些。
他正想打道回府,这才一转身,就又看到了正在争论着什么的楚承启和楚承玉。
“……楚承玉,你又坏我的好事!要不是你拦着,那些人怎么会被致远给收拾了,你知不知道要找这么些不怕惹事的人很不容易的!”楚承启有些气急败坏。
他也算是个行动派,打从上午在周家门口看到了那想了好几天的美人,就立即着手策划起了这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为了这,他连那朵白莲花都暂时放下了。
对顾家的姑娘下手,哪怕只是作作样子,清河县的泼皮们也千不敢万不敢的,他能凑齐这些人也是亏得他手里不缺银子,眼见计划一切顺利,马上就轮到他上场了,楚承玉却死活拉着他不肯让他过去,让宁致远做完了本该他做的事。
叫楚承启如何能不气急败坏。
他对顾家这位姑娘倒也确实是上了心,想他在京城什么样的女人没尝过,就算有那自认为是坚贞不屈的,几粒药灌下去不也得在他面前千肯万肯的,何时用过这样蹩脚的手段?
偏偏,他难得用一次温和的手段,竟还叫楚承玉给坏了事!
面对楚承启的指责,楚承玉面色不变,“老六,我是受了姨母所托来看着你的,前几日那位姑娘是心甘情愿的,我自然不会管你,这次是你主动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我既然接受了姨母的请托,自然不能看着你胡来。”
“你!”楚承启拿楚承玉没办法,便又回头狠狠瞪了宁致远一眼,“还有你!”
楚承玉和宁致远谁都没有理他。
好半晌,楚承启才算是去了心头的郁气。
他出身皇家,又偏是这样一个十成的色胚,身份与他相当的大多看不上他,身份与他相差过大的他又看不上,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宁致远和楚承玉能与他说上几句话。
所以,哪怕心中有不甘与愤恨,楚承启到底也没有真的就与宁致远和楚承玉生气。
但,遗憾却是有的。
伸手搭在宁致远肩上,楚承启几乎是痛心疾首地摇头道:“致远,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救的可是个美人儿啊,这么好的机会……啧啧!”
宁致远于是脸上一黑。
都听到这里了,哪里还能不明白方才那出戏就是楚承启策划的。
看着楚承启面上那回味的表情,不知为何,宁致远突然就有了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
将蠢蠢欲动的手收回衣袖,宁致远对楚承玉点了点头,然后也不理会楚承启,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楚承启给拉住了。
“唉,你这小子怎么出来一趟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也没见你这么阴阳怪气的啊。”楚承启抓着宁致远的胳膊不放,然后却是问起了另一件事,“致远,听说你和姑姑姑父刚来清河就被刺杀,还差点没命?”
听楚承启问起这个,楚承玉也关注起来。
宁致远本就阴沉的面色便愈加阴沉。
若是重生之前的他,定然猜不出到底是谁想要他们一家人死,或者说,是着重想要他死,但已经重生一遭了,他又怎么可能还没有半点知觉?
楚承启见状,脸上的神色也稍微正经了些,然后冷笑一声,“我看啊,这些年姑姑姑父就是太过心软了,将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惯得无法无天,如今竟还成了那想要吞象的蛇。”
宁致远这次倒没有反驳。
楚承启虽然是个色胚,但他好歹是出生于皇宫,玩起阴谋手段来,并不比任何人弱。
“你说的对,”宁致远肯定了楚承启的说法,“父亲和母亲确实太纵着这些人了,这件事,若是父亲和母亲下不了手,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虽然如今他和欢颜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任何的改善,可他就算是用尽所有办法,也总要再娶了欢颜做妻子的。
他不希望,他们的生活里还有那些糟心事的出现。
听宁致远如此说,楚承启和楚承玉都有些诧异,以前宁致远向来不耐说起这些的,怎么这次……
楚承启于是再重重拍了拍宁致远的肩,“行啊,早就该如此了。”
宁致远淡淡“嗯”了一声,三人又说了几句,便也各自散去。
看着宁致远渐渐走远,楚承启的心思便又回到了先前未能完成的那出戏上。
英雄救美看来是不成了,想要得到美人,还是要用其他的办法。
不知道,那幅画,能不能发挥出作用?(未完待续。)
第183章 来访
顾青未回府之后并未把她与白莲的交易告诉顾锦源,一来这个交易到底能不能成还是个问题,二来她与白莲这样一个连外室都算不上的人做交易,着实有些自降身份。.
不过……
只要能把那青山红日图拿回来,自然不会有人在意是用什么办法拿回来的。
回到未明居,顾青未才换了身衣裳,就见秋岚和画屏一起进来,画屏手里还捧着一件男式外衣。
正是上次宁致远留下的那件。
“姑娘。”秋岚和画屏行了礼,然后画屏道,“宁世子的这件衣裳已经打理好了。”
顾青未于是抬眼扫了那衣裳一眼,用了上等衣料精心缝制而成的外衣早已浆洗干净,为了不让旁人知晓顾青未一个闺阁千金房里居然有男子外衣,这衣裳还是画屏亲手洗的。
当然了,最让顾青未注意的,却是那衣裳上几乎可以算是浓郁的伽罗香的香味。
顾青未才换上的衣裳上也熏的伽罗香,只是味道要清浅了些,两种如出一辙却一浓郁一清浅的味道交汇在鼻端,就像是她无端就与那衣裳的主人有了什么交集。
又想到回来的路上那出拙劣的英雄救美,顾青未于是皱了皱眉,“那就让人送过去吧。”
她的房里出现这么一件男子的外衣终是不妥。
给宁致远送衣裳一事,最后还是画屏亲自去做的。
之件衣裳的由来秋岚和画屏都是亲眼所见,宁致远当时确实是好意,也避免了自家姑娘在外人跟前丢脸,帮着人洗一下衣裳也是理所应当,可到底男女有别,这件事自然也不适合被更多人知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由画屏亲自送过去,自然是再稳妥不过的。
画屏把衣裳送到宁家时,宁致远也才归家不久,听闻是顾家来了人,虽然明知道不可能是他所想的那人,仍第一时间让人将画屏带了进去。
“是你啊……”
看到画屏,宁致远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又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画屏福身一礼,“奴婢给宁世子请安,姑娘特意吩咐奴婢将宁世子的衣物送还。”
不用宁致远吩咐,跟在他身边侍候的成晋就已经将那衣物接了过来。
衣物既然已经送到,画屏也没多呆就回了顾家,宁致远也在画屏离开之后就将成晋也打发了下去。
将手中的衣物拥进怀里,鼻端嗅到的是熟悉的味道,恍惚中,宁致远便也以为自己是将心心念念的人拥入了怀中。
然后,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衣裳,他起身,将外衣脱下,换上手中这件,感觉着那熟悉的香味渐渐萦绕他的浑身每一处,原本有些浮躁的心便也这样安定下来。
即使有过前世那几十年的经历,但宁致远其实也是会沮丧的,重生以来每次见到欢颜时,他不是没发现她那像刺猬一般的排斥态度,他的重生就是想挽回前世的遗憾,在发现欢颜同样有着前世的记忆时,他就已经知道他想达到目的会很艰难,可这么久没有一点进展,仍让他偶尔会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重生一次,欢颜仍不愿原谅他,那又当如何?
可是,这一刻,闻着那股熟悉的香味,宁致远只觉无比心安。
……
顾青未还没等到白莲那里传回消息来,顾锦源那里就先等到了敬王登门拜访的消息。
接到这个消息,顾锦源也吃了一惊。
自从查到买下青山红日图之人乃是敬王楚承启,他就一直在思量着要如何将那画从他手里要回来。
若是普通人买了那画,还可以用银子赎回来,可楚承启乃是封了王的皇子,他又岂会缺银子?顾家与楚承启又无半点交情,若是贸然上门提出这个要求,指不定还会打草惊蛇,反倒叫楚承启从这幅画想到那些更深层的东西。
顾锦源甚至都想过,直接让顾家护卫伪装成劫匪去将那画盗出来,但楚承启身边随行保护的人虽然算不得多,却各个都是精锐,再则顾家乃是清河县当之无愧的地头蛇,楚承启那里出了事,只怕第一个就会想到顾家来。
却没想到,他这里还在想着办法,楚承启竟然自己就上门来了。
得到消息之后,楚承启就要亲自去大门处迎接。
不管顾锦源再怎么看不上这个好色如命的敬王,但只凭楚承启的身份,他来到清河还上门拜访,顾家就不能表现出任何失礼之处。
正准备着人去让府里的姑娘们不要外出,并通知顾家其他几位老爷一起出门迎接,还没走出书房,就又有人前来禀报,道是楚承启已经直接进了府,而且径直往了顾锦源的书房而来。
果然,只不过片刻之后,顾锦源就见一名男子领着几名气势不凡的护卫走了过来。
虽然生了一张好皮相,但眼神游移,举止轻浮,显然不会是什么值得信任托付之人。
这是顾锦源给楚承启的评价。
然后,顾锦源微微皱了皱眉。
楚承启来得太快,他都还没来得及让人去通知府里几位姑娘,万一让楚承启见了府里姑娘的面……
以楚承启的色名远播,很难想象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但这时楚承启已经走到近前,顾锦源就算是心存担忧也不好再当着人的面吩咐些什么,好在这是他的书房,又位于外院,除了顾青未之外,府里其他几位姑娘都不可能到这里来。
可是欢姐儿……
压下心头的些许焦虑,顾锦源迎上前去。
“顾某见过敬王殿下。”语气虽然饱含敬意,但顾锦源也只是微躬了身而已。
楚承启本就是以私人身份来访,又没有他亲王,不,现在应该说是郡王的仪仗,顾锦源自然乐得只将他当作是一个普通的来访者。
就似根本没发现顾锦源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一般,楚承启带着满脸的笑容与顾锦源寒暄几句,两人才先后进了顾锦源的书房。
落座之后,顾锦源直言问起楚承启的来意,“不知敬王殿下光临寒舍有何指教?”(未完待续。)
第184章 轻视
听到顾锦源称自己为“敬王殿下”,楚承启那张薄唇扯出一个略带了嘲讽的弧度。[.超多好看小说]
他看向顾锦源,“顾氏一族虽然偏居清河,但想必也不会对京城之事一无所知,如今,顾家主当称我为‘敬郡王’才是。”
楚承启说得轻松,似是对自己由亲王降为郡王一点也不介怀。
顾锦源于是从善如流的称了一声“敬郡王”,然后再次问道:“不知郡王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虽是主动提醒的,但听到顾锦源嘴里说出的“郡王”二字,楚承启的神色仍微微顿了顿,然后笑着往椅背上一靠,再跷了个二郎腿,似是不经意地道:“顾家主想必也知道本王的名声,本王平生最喜欢的就是美人,听说清河县的美人都在顾家,所以特意上门拜访,不知道,本王有没有这个眼福?”
顾锦源愣了好半晌。
早就听说过敬王是个什么人,也知道他是个胡作非为惯了的,可他也怎么都没想到,楚承启竟然如此大剌剌的就登门了,还张口就要见顾家的姑娘?
饶是顾锦源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这时也难免怒涌心头。
这位敬郡王在京城胡来就罢了,如今到了清河的地界上,竟然还敢将顾氏的女儿当作是京城那些可以由着他玩弄的女子?
若不是理智不断提醒着顾锦源眼前之人的身份,他一定将紧握的拳头直接砸到楚承启的脸上。
眉锋微微抽了抽,顾锦琳勉强压下心里的愤怒,直视着楚承启,语带隐怒:“想必是敬郡王听岔了,府里女儿容貌粗陋难登大雅之堂,实在难入敬郡王之眼。.郡王若想看美人,咱们清河县倒也有几家出名的青楼,想必郡王定能与那里的美人相得益彰。”
到底动了怒,顾锦源说出口的话难免就带了几分讽刺。
楚承启于是收了挂在脸上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今天来顾家其实也只是想试探一下顾锦源的态度,如今世族式微,若这顾氏家主是个脾性软些的,指不定只用他的身份就能达成目的。
不过,现在看来,他倒是小瞧了这顾家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楚承启对顾锦源那表现得如此清楚明白的轻视就不介意了。
到底是出身皇室,哪怕平时再怎么纨绔放荡,当楚承启收了笑容沉下脸时,身上依然有几分气势。
他是天潢贵胄,父亲更是当今天子,哪怕他自知不可能登上龙椅,但他长到这么大,何时被人如此轻视且讽刺过?就算是京城那些老顽固的御史,就算那一本本弹劾的折子送进宫里,但谁的措辞不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揣摸?那些心里看他不惯的文人士子,无论是权贵之后还是寒门士子,哪怕背地里如何对他唾口大骂耻于与他为伍,当着他的面,又有何人敢流露出任何不敬?
眼前这位顾氏家主却敢。
楚承启微微眯眼,心里全是被冒犯后的不悦。
原本对这顾家的姑娘,他也并不是那般志在必得的,可现在……
楚承启在心里暗暗思量,若他一定要不计代价将顾家的姑娘弄到手,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就在两人各自思量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听着甚为轻盈的脚步声。
顾锦源首先抬头,还没看到来人是谁,心里就先暗道了一声“糟糕”。
能不经通传就往他书房来的人,除了欢姐儿还能有谁?
方才楚承启明言想见顾家的姑娘,却被他讽刺了回去,如今欢姐儿竟然就这样闯了进来?
顾锦源第一次后悔起自己平时对顾青未太过宠溺了,若非他给了欢姐儿连长子都没有的特权,她又岂会在这个时候闯进书房来?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阻止顾青未进来,但顾青未已经先一步跨了进来,“父亲……”
顾青未只唤了这两个字就蓦地顿住了。
书房里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楚承启这样醒目之人,她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楚承启怎么会在父亲的书房里?
顾青未心里满是疑惑。
虽然先前一直尽量避免让这闻名京城的色胚给盯上,但这时两人既然已经打了照面,她就算是立时转身就走也不过是徒劳,所以顾青未便也神色淡淡地站到顾锦源身后。
看到顾青未,楚承启眼中便是一亮,原本的阴沉也瞬间尽去,只用一个眼神就将清丽却又鲜妍的少女打量了个分明,楚承启两眼不自觉的就多了几分火热。
“这位,就是顾七姑娘吧。”他道。
语气很是笃定。
那天在周家大门口认出了顾青未,他随即就着人去查了顾青未的身份,所以他今天来顾家,其实也算得上是有备而来。
顾青未去被楚承启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楚承启的眼神很是火热,就像是恨不得要用一个眼神就将她融化一般,若是寻常女子,被这样一个容貌出众出身不俗的男子如此看着,只怕会觉无限的娇羞,但顾青未这时却只觉一阵被毒蛇盯上了的恶寒,浑身甚至有些发冷。
前世在京城呆了那么多年,顾青未对楚承启不择手段做出来的那些事也算是有所耳闻。
楚承启好色,京城上至名门贵女,下到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被他祸害了的不在少数,为此更是闹出过好几起人命官司,朝中御史对他的弹劾更是从来没有停过。
虽然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说法,但谁也不会把这个说法当真。
而元昌帝对这个放浪形骸的儿子似乎也有格外高的容忍度,就算现在因为宗室那件事将他降为了敬郡王,没过几个月又因元昌帝万寿时楚承启所表现出来的乖巧而重新提为了敬王。
不过,记忆里,几年以后,楚承启也不知道如何触怒了元昌帝,竟然被元昌帝下旨幽禁于敬王府,然后直到顾青未重生也没再听到过他的消息。
对于京城的姑娘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想到这里,顾青未眼中便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轻视,且与楚承启那火热的视线正好相对。(未完待续。)
第185章 再来
先后从眼前这对父女眼中看到对自己的轻视,楚承启眼中的火热迅速变得冰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他喜欢美人是不假,可在他心里,这世间的美人也不过都是供他玩乐的消遣而已,再美的女人也就是个玩意儿。
他对这顾家七姑娘是有兴趣,可这不代表,他就能容忍被一个女子所轻视。
这世上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太后被他哄得能在元昌帝面前护着他,皇后虽然看不上他,却也从没流露出任何对他的不喜,平时见了他,哪怕是装的,也会装出一副慈母模样。
就连宫里的太后和皇后都从没轻视过他,如今,他竟在一个世族女眼中看到了对他的轻视?
便是先前对顾青未有再大的兴趣,楚承启这时也只剩下了满满的愤怒。
他站起身,看着顾家父女的方向呵呵冷笑了两声,眼中阴沉一片,“看来顾家主先前还是太过自谦了,本王也算是阅女无数,但七姑娘如此风采,却是本王前所未见的。今日叨扰已久,本王就先行告辞了,不过……”
“本王还会再来的。”
说完,楚承启拂袖而去,带起的微风里都仿佛含着怒意。
他虽然从不插手朝政,但也知道,在元昌帝心里,几大世族就是心中一根难以拔除的刺。
所以在遇到顾亦琅拿出来的那幅青山红日图时,他才会在知道作画之人是顾家六老爷之后花了大价钱将那画买下来,原本也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想过会有真正拿出来用这幅画的时候,但既然顾氏父女如此对他这个敬王不敬,那么,他也不介意把那画拿出来用上一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顾七不是看不上他么,那她以后就好好待在他身边吧!
……
书房里,因为楚承启临走之前那阴沉的眼神,顾锦源和顾青未心里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楚承启与其他好歹还要些脸面的皇室子弟不同,他的不按理出牌是出了名的,从前纵然有那好色风流的皇室子弟,但他们总还算有些底限,何曾有人像楚承启一样连宗室媳都随意勾搭?
方才楚承启走的时候,眼中明显是带了怒的,万一他又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顾锦源和顾青未只担心了片刻就又安心下来。
这里是清河,而不是京城,就仗着手下那几名侍卫,楚承启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他唯一能拿来做文章的,想来也就是那幅青山红日图。
事实上,无论是顾锦源还是顾青未,虽然一直极力想把这画拿回来,却也并非就会因为这画而害怕了谁。
那幅画本就只是寻常的画作,硬往什么心系前朝上说,谁都知道有多牵强,元昌帝就算是再想对世族动手,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明显站不住脚的理由。
就算是在顾青未的前世,顾锦淳虽然被下狱,但元昌帝也只是扣着他而没给他安上任何的罪名,若不是后来受了张阁老贪腐案的牵连,顾锦淳也不会有性命之危。
而且,如今的顾锦淳尚未有前世那样大的名气,这幅青山红日图的影响也远不及前世来的大。
所以,就算楚承启真的拿画来做文章,对顾锦淳、对顾家也不会造成什么大影响。
想明白这些,顾青未倒也不再因有着前世的惨烈而紧张了。
顾锦源却是问起顾青未的来意,“欢姐儿,你来这时寻我可是有要事?”
顾青未虽然能不经通报就直接来他的书房,但她也并非经常来这里,且每次都是有要事,那么这一次又是为何?
事实上,顾青未这次来顾锦源的书房还真没有什么要事,她先前去了怡华院,听秦氏提及最近几日顾锦源繁忙得紧,再想到这几日在怡华院里用晚膳时都没能见到父亲的面,这才会一时兴起来书房,却不想会正好碰到楚承启自己找上门来。
本王还会再来的。
想到楚承启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和他那阴沉的眼神,顾青未才放下来的心又是微微一提。
因为心里装着事,顾青未也没与顾锦源多说什么,只又坐了片刻就回了未明居。
许是因为楚承启带来的不安,接下来的时间,顾青未都在努力回忆前世所知的关于楚承启的事,就想从中找出些什么足以拿作把柄的事,也好应对有可能的来自楚承启的威胁。
前世顾青未虽然见过楚承启,但次数也极为有限。
那时的楚承启几乎是最被京城女子避之不及的人,就怕什么时候被他看上了给自己和家人惹来麻烦,当然了,那些为了富贵自己贴上去的女子例外。
顾青未嫁的是定国公府宁家,又有安平长公主在,对楚承启倒也没什么忌惮,不过除了年节时的宫宴,其他时候几乎也不会有机会与楚承启碰上面。
记忆里,楚承启被元昌帝下旨幽禁是在顾青未嫁入宁家差不多两年之后的事,这件事对元昌帝来说似乎也是极隐秘的,那圣旨上的措辞亦是极为含糊,除了指明要幽禁楚承启,关于原因却是半点未曾提过。
在此之前,楚承启各种荒唐事做了不少,可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元昌帝虽然怒斥是少不了,但实质性的惩罚却是没有半点,所以在楚承启真的被幽禁于敬王府之后,京城各路纨绔子弟都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就怕什么时候又碍着元昌帝的眼了,从而惹来雷霆之怒。
后来许久关于这件事也没能传出半点风声来,也不见元昌帝拿其他权贵子弟下手,于是事情便也渐渐平息下来。
京城也只是从此少了个四处采花的敬王而已,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不同之处。
到后来,人们也就渐渐的极少提起敬王楚承启这个人了。
顾青未后面那些年,也只是偶尔进宫时碰到已经失宠的刘贤妃,才会再想起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
正因为这件事的缘由太过隐秘,顾青未苦苦思索了几日,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也是在决定放弃再想这件事时,顾青未收到了白莲传来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186章 骗我?
和白莲见面的地方仍是在周家对面那宅子里。
顾青未先前其实对白莲这里会有进展没有任何期待,楚承启确实是个真色胚,但他对他的那些相好的却是十分大方,若非如此京城也不会有那么多贪慕虚荣的女子主动往他身边凑,顾青未前世就曾听说过不少女子主动往外炫耀从楚承启这里都得到了些什么。
从这一点来说,双方也都能算得上是求仁得仁了。
这里虽然不是京城,但楚承启这次收用了白莲,只买了这么一个宅子安置她,全然不像顾青未从前听说过的那般一掷千金,当然会让顾青未怀疑楚承启对白莲到底有几分热情。
若白莲在楚承启这里根本就不受宠,她能拿到青山红日图的可能自然也就极小。
不过,既然白莲送了消息过来,那她也且去看看再说。
因这次来见白莲也不是什么值得往外说的事,所以即使已经走到了周家大门口,顾青未也没通知顾锦琳,而是直接让马车驶到了白莲所住的宅子后门上。
下得马车,后门已经打开,白莲正等在门边。
见顾青未来了,白莲也松了口气。
于她来说,这次背着楚承启做出这种事,她也有些胆颤心惊,就怕万一让楚承启知道了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顾青未上次说的那些,也确实是一个她无法放弃的诱、惑。
她从前确实只是想过安宁的日子,可跟在楚承启身边之后,她心里却渐渐滋生出了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棉、花‘糖’小‘說’)
她能看出来,她的爷出身不会普通,而且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清河。
比起从此被留在清河,以后也许永远都不能再见爷一面,她自然更愿意跟着楚承启一起进京。
顾家七姑娘知道爷的身份,能告诉她关于爷的一切消息,还能给她一笔钱,她只需要将那幅画拿出来而已。
可是……
想到楚承启那般宝贝那幅画,不仅从不让她近身瞧上一眼,还随时都带在身边,白莲心里就忐忑不安,但到底,还是心中的欲、望战胜了那点不安,让她带着些侥幸心理把顾青未领进了院子。
安置白莲的这个院子是楚承启临时置下的,虽然不大,但也算得上是五脏俱全。
顾青未一路跟着白莲进了书房。
说是书房,但顾青未却没见着一本书,只是大致上布置出了一个书房的样子,但实际上几乎就是一个卧室,再看看里面那凌乱的样子……
顾青未只觉一阵犯恶心,然后看白莲的眼神都难以避免的多了几分古怪。
敢情,楚承启喜欢的还是红袖添香夜读书这个调调?
白莲被顾青未看得脸上飞满红霞。
楚承启确实喜欢在书房与她胡来,昨晚兴致更是尤其的高,闹到后半夜两人才沉沉睡去。
今儿个一大早,白莲迷迷糊糊的发现楚承启没用她服侍就先起了身,原本她是想找准机会吓楚承启一跳的,所以倒在床上装睡,却不想,就见楚承启往书房一个隐蔽之处藏了一件东西,然后拿上另外一件什么东西似乎很高兴的出了门。
因为在装睡,生怕被楚承启发现了,白莲也没看清楚楚承启拿走的是什么,却记住了他藏东西的位置。
所以楚承启前脚才一离开,她就赶紧起身去将东西寻了出来。
竟然就是那幅她一连好些天都没有机会拿到的画!
直到将那卷轴紧紧握在手里,白莲才确认她是真的将顾青未要的东西拿到了手上。
这可真是……
白莲没读过多少书,她也只能用心想事成这四个字来概括自己的好运了。
激动之下,白莲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算是平静下来,也顾不上把书房里收拾一下,甚至都来不及打开那幅画看看,就赶紧的通知了顾青未。
虽然如今已经接受并且喜欢上了做一只金丝雀,但白莲到底才过上这样的日子没多久,心里还残存了些羞耻之心,被顾青未这样一看,终是觉得有些难堪。
手脚麻利的将书房里简单收拾了一番,虽然仍不显有多整洁,但好歹是看不到那些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痕迹了。
不过……
疑惑浮上白莲心头。
这位顾家的姑娘看着应是尚未及笄,怎生对这种事就如此敏感?
这个问题只在白莲心中一闪,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如今最关心的,是顾青未到底能不能兑现先前的承诺。
从那排空置的书架与墙壁的空隙之中将系着丝绳的卷轴找了出来,白莲紧紧握着卷轴,转身看向顾青未:“顾小姐,这就是您要的东西。”
能如此快的就拿到这青山红日图,顾青未心里自然是高兴的,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
上次楚承启离开顾家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有些不安,现在能将这青山红日图拿回来,楚承启那里自然就少了几分威胁。
她伸手就要从白莲手中拿过那卷轴,却不防白莲突然把手一缩,眼中带着淡淡的计较,道:“顾小姐,您是说一不二的世族小姐,想必说话总是要算数的,您想必也知道,将这辐画拿来给您,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风险。”
顾青未将白莲上下打量了一番,也并未说出什么保证的话,只笃定地道:“顾家不缺这点银子,对于你的那位爷,我也没什么兴趣,只要东西是对的,你要的东西都不会是问题。”
虽然没从顾青未这里听到想听的,但白莲反而更放心了些,只略微一迟疑,她便将手中握得紧紧的卷轴递到了顾青未的手里。
从白莲手中接过卷轴,顾青未只觉掌心微微一沉。
方才看到时她就有所察觉,但到此刻卷轴真正的入手,她才确认这幅画的装裱有些奇怪。
说奇怪倒也不对,应该说是装裱得太过慎重了。
以上好的白玉为轴头,名贵的紫檀为轴身,入手便觉那带着质感的重量,且顾青未甚至能闻到那股属于紫檀特有的香味。
只看这幅画的装裱,便能看出此画主人对于这幅画的看重。(未完待续。)
第187章 画中人
顾青未心里于是有了淡淡的疑惑。[.超多好看小说]
这青山红日图,六叔说了好几次都强调只是当初的练手之作,而且水准并不高,所以画完之后才会被六叔随手搁置。
这样的小事上,顾青未相信六叔是不会故意瞒她的。
既是如此,不过是一幅不受重视的练手之作,为何会如此慎重的装裱?
莫名的,顾青未的心跳开始一点点加快。
然后,她抽掉卷轴上系着的丝绳,然后将手中的画卷缓缓打开。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顾青未都没见过青山红日图,但只凭想象的也该知道,画上应该画的是青山之巅,日出之时,可她手中的这幅画的内容,却与青山红日没有半点的联系。
墨发如云,衣袂飞扬,这分明是张仕女图!
顾青未原本是横着把画打开的,而这仕女图却该是竖着来看,所以她一时之间倒也没看清楚画上女子的容貌。
她现在满心都是压不下的愤怒。
一手将画捏了,顾青未扬起空置的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白莲的脸上。
“你敢骗我?”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这几个字。
然后,白莲捂着脸那不可思议的表情,便渐渐与前世重合。
前世的顾青未十六岁就独自远嫁京城,身边熟悉的也只有从清河带来的四个陪嫁丫鬟,除了素纨是陪在顾青未身边几年的,其他三人都是临出嫁之前老太太和秦氏替她精心准备的。
虽然知晓祖母和母亲替自己准备的定是极好的人选,可人对熟悉的人天然的有几分信赖,所以嫁到定国公府后,四个陪嫁丫鬟之中,顾青未最信任的,就是素纨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素纨跟在顾青未身边好几年,她也确实如当初主动找到顾青未身边时所说的那样,只一心侍候顾青未,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善事,从不与院子里其他丫鬟争宠。
这样一个忠心又沉稳的丫鬟,哪个做主子的会不喜欢不信任?
在顾青未的信任之下,素纨在四个陪嫁丫鬟之中便隐隐有了压了其他三人一头的趋势。
就连顾青未有孕,最贴身服侍她的,也是素纨。
那样尽心的服侍,谁能相信她竟然早就有了异心?
现在想想,也许不是素纨太会伪装,而是她那段时间根本就只注意着自己腹中的孩子,所以对旁的事压根儿就没了往常的敏锐吧?
顾青未还记得,当她直接下令让人把素纨拖下去杖毙时,她也是像现在这般露出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是顾青未手上第一次沾血,而且还一沾就是两条人命……
“顾小姐,东西我已经替你拿到了,如今你莫不是想要翻脸不认人?若真是如此,顾小姐也不要怨我将这件事捅到爷那里去!”白莲一手捂着脸,话说到后来便带了几分狠意。
她虽然不知道顾青未如此急切的想要拿到这幅画是为了什么,但既然顾青未是通过她而不是直接从楚承启那里拿,那就足够说明顾青未不想让楚承启知道这件事。
于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把柄了。
白莲这带着几分狠辣的声音将顾青未自回忆中拉了出来。
那些回忆于她来说不是什么美好之事,手中这幅仕女图更不是她想要的东西,所以顾青未眼中此时亦翻涌着阴郁与怒气,她沉着脸看了白莲一眼,阴冷的眼神成功叫白莲吓得噤了声。
“我记得我早就与你说过,我要的是青山红日图,你如今拿了一幅仕女图来唬弄我,竟然还敢反咬一口,说我翻脸不认人?”
盛怒之下,顾青未握着画的手骨节之间都显得有些青白。
若不是理智尚存,她真想将手中这画撕碎了扔到白莲脸上去。
她之所以会与白莲做这交易,无非就是想拿回青山红日图,若不是这样,她又岂会与白莲有任何的交集?
只是,她满怀希望的来了白莲这里,却不想最后仍是落了一场空。
希望落空之后的失望,被欺骗的愤怒,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在白莲看来,此刻的顾青未那双眼睛明亮得有些吓人,仿佛随时都会有怒火从那里喷薄而出。
白莲只觉一颗心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一般,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直到往后连退了两步才觉得好受些了,但她随即又不肯相信自己冒着被楚承启发现的风险偷拿出来的画居然根本就一文不值。
拧着一股劲儿从顾青未手中将那画儿扯了过来,白莲所有的不信在看到画中那栩栩如生的女子之后瞬间敛了去。
“怎么可能……”
她浑身一软,无力地跌坐在昨儿与楚承启荒唐了半宿的床上。
原来,原来她的爷,看得像宝贝一样的画,竟然是幅仕女图!
对白莲来说,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慌远超了因不能从顾青未那里得到消息和银子的失望。
她之所以会想着紧扒着楚承启不放,还谋划着跟着楚承启进京,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她自认楚承启对她当是有个几分情意的,若不是如此,那些甜言蜜语又岂会说得如此让她心动?
可若是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楚承启在与她好得如胶似漆的时候,还时时不忘将另一名女子的画像贴身带着时时赏玩,那她又算个什么?
替代品吗?
哪怕明知自己出身低微,白莲仍然无法接受这一点。
她再次仔细将画中女子打量了一番。
秀发如云,容貌明艳,即使她只存在于纸上,那通身的高贵气质仍让白莲觉得自己于之相比就是那地上的泥,尤其是画中女子面上那浅浅的轻愁与微蹙的娥眉,叫人看了总忍不住想要伸手抚平她所有的哀愁。
连身为女子的她都有这样的冲动,更何况是男子,而且还是楚承启那样一个风流的男子?
白莲几乎要被心中的失落与沮丧压垮。
顾青未这时好歹也将怒意压了下去。
她原本对白莲也没抱什么期待,之所以会如此失望甚至愤怒,也是先前满以为白莲拿出来的画就是她想要的。
再次从白莲手中将那仕女图拿过来,顾青未将卷轴竖着打开,目光落在画中人的脸上。(未完待续。)
第188章 再访
然后,顾青未微微一怔。
蛾眉淡扫,眼含轻愁,那眼中的哀怨之色仿佛能透过纸张传达到见者的心里去,然后勾起人心中的怜惜。
在女子身侧的空白处,还写了几个字。
遥寄相思。
这画中的女子是个当之无愧的美人,而且是个让人忍不住怜惜的美人。
可是,让顾青未怔住的,却不是这个。
虽然对画中女子的容貌没有多大印象,但她对这张脸总有种隐隐的熟悉感,她能肯定,她从前绝对见过这画中女子。
只是,这女子,是谁呢?
那个答案隐隐约约的浮上心头,但又始终隔了层薄纱一般让顾青未看不清楚。
紧了紧手中的画,顾青未有种预感,她若是能想起这画中人的身份,就再不用担心楚承启会拿那青山红日图来作文章。
因为这莫名的预感,顾青未倒也将这画好好收了起来,然后看了白莲一眼。(.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白莲给她的并不是她想要的青山红日图,按说她根本就用不着兑现先前的承诺的,可既然这仕女图对她来说依然有着与青山红日图一样,甚至是超过青山红日图的效果,又早就有言在先,她自然不会吝惜那么点银子。
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顾青未淡淡地道:“这是承诺过你的银子,这画我就带走了。”
至于楚承启的身份,顾青未倒是没再与白莲细说。
只从白莲先前的描述之中,就可以看出楚承启对她手中这幅画的重视,既然如此,在发现画不见了之后,他又岂会怀疑不到白莲身上来?
以楚承启那好色又无情的性子,白莲这样一个根本不被他重视的女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顾青未不知道白莲会不会想到这一点,她原本是不想说的,但往外走了两步,到底还是顿下脚步,“给你一个忠告,拿了银子之后最好快些离开这里,然后躲得远远的,否则,你会见识到你的那位爷到底是个什么人的。”
说完这些话,顾青未心里也是一阵轻松。
前世的素纨和她腹中那尚未成形的孩子是被她亲手杖毙的,这一世,她们不再有关系,提点一句,就当是了了前世那桩纠葛吧。
顾青未并不是心软的白莲花。
她始终认为前世的素纨就算被杖毙了也是自找的,即使一尸两命听起来惨烈,也让人同情不起来。
可如今,她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就当作,是她前世尽心服侍了她那些年的回报吧。
跨出这宅子,顾青未就再没想过关于白莲或者是素纨的事。
她也没再在外面逗留,直接吩咐车夫回府。
一路上,顾青未都始终想着手里这幅仕女图的事。
只是,一直到马车停下,她都没想出结果来。
回到未明居,顾青未还没来得及换身家常穿的衣裳,秋岚就神神秘秘地挨过来,“姑娘,您知道吗……”
话未说完,就被画屏扯了衣袖阻止了。
秋岚被阻止还有些不乐意,不过被画屏瞪了一眼之后倒也安分下来。
顾青未今天出门并未带上秋岚和画屏,见她们如此表现,倒也有了好奇心,问道:“我出府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秋岚嘴快,没等画屏再拦着,就抢先道:“姑娘,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而是有个人上门拜访大老爷,那个人就是……”
“秋岚!”画屏沉着脸呵斥。
在未明居,秋岚生性泼辣,画屏则温柔沉稳,两人配合起来将顾青未房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别看秋岚性子泼辣,但在遇到画屏沉下脸时,她却总有几分畏惧。
就比如此时。
被画屏这样一呵斥,秋岚也只能闭上嘴。
顾青未于是看向画屏。
画屏又瞪了秋岚一眼,知道自家姑娘若是要知道一件事,她也是拦不住的,于是只能叹口气道:“姑娘,上次买下卖身葬父那位姑娘的公子来了府里拜访大老爷,秋岚那时正好去二门上见她弟弟秋生,亲眼看到那位公子进了大老爷的书房。”
说的正是楚承启。
秋岚和画屏都不知道楚承启的身份,也不知道上次楚承启到过顾家。
画屏先前之所以拦着秋岚,也只是因为觉得秋岚贸然向主子提及一个并无多大关系的外男有些不妥。
楚承启又来了?
顾青未心头一跳。
她想起白莲所说的,楚承启拿了一样东西出门,似乎心情还挺不错。
却没想到,楚承启一早起身,竟是来了顾家。
而被他拿着的那样东西,自然与顾家也有些关系……
除了那青山红日图,又还能有什么?
顾青未几乎是立时就站起身。
上次楚承启离开时那志在必得的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莫不是,这次真叫他抓住了什么?
只怕,还不会只是那幅青山红日图。
这样一想,顾青未哪里还能呆得住,抬脚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也是福至心灵,她下意识的就把先前放在桌上的仕女图拿在了手上。
秋岚和画屏在她身后面面相觑,然后也拔腿跟了上去。
顾家宅子占地甚广,即使顾青未这时脚步很是急促,也用了差不多一刻钟才来到顾锦源的书房外。
在书房侍候的两个小厮这时候正斗鸡眼一般瞪着楚承启带来的几名护卫,只不过比起他们的瞪视,楚承启的护卫显然并没把他们当回事,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
几人之间的气氛,说是对峙,倒不如说是顾家的小厮完全被无视了。
见着顾青未,两名小厮倒也暂时忘了与人斗气,恭敬地唤了一声“七姑娘”。
顾青未冲他们点点头,便要往书房里去。
楚承启带来的几名护卫原本有一人准备伸手将她拦下来的,但后来也不知与其他几名护卫暗中交流了些什么,竟然又收回了手任顾青未进了书房。
顾青未也没功夫理会这么多,还没进到书房,就先听到了楚承启的声音。
“……顾家主不妨再仔细考虑一下本王的提议,毕竟,本王对贵府七姑娘是很有诚意的,若是真要闹到大家撕破脸,只怕到时候顾家主会不好收场……”(未完待续。)
第189章 身份(月票460+)
顾锦源看着坐在他对面,一脸得意的楚承启,只觉有些压不住一腔的怒火。[.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件事顾某不会再考虑,敬郡王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顾家庙小,容不下敬郡王这尊大佛,希望日后不会再有让敬郡王屈尊前来寒舍的机会!”
因为心中带怒,顾锦源说出来的话都显得有些硬梆梆的,更是直接开口撵人。
楚承启对顾锦源的反应并不意外,只不过,他却并未真的就起身走人,而是身子往前倾,扬起手中已经打开的画卷,那画,赫然便是顾锦源寻了许久的青山红日图。
他话中带着威胁的道,“顾家主,话可不要说得太满,你应该知道,我说的这些并不是虚言,这青山红日图是贵府六老爷亲手所作,顾家的六老爷作了这样一幅寓义深刻的画,本王只要将这画的来历往父皇那里一摆,顾家主觉得,父皇会有什么反应?”
顾锦源敛下面上的怒容,冷笑一声,“敬郡王觉得皇上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一幅再普通不过的画,又是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任是谁也知道这是毫无根基的构陷,难道皇上还能为了这么点事大动干戈对顾家怎么样不成?”
顾锦源的强硬许是让楚承启有些没想到,不过他也没有失望,只扬了扬眉,道:“对顾家也许造不成什么伤害,不过对贵府六老爷呢?顾家主莫不是为了女儿连弟弟也不顾了?只要顾家主同意让贵府七姑娘给本王做次妃,这幅画不仅双手奉还,本王也必把顾家主当作是正经的岳丈来对待,本王虽然不成器,可好歹也是皇子,算不上辱没了贵府姑娘吧?”
说这话时,楚承启双眼微微一眯,眼中闪烁着的是让人看了都不寒而栗的光芒。
顾锦源却半点也没被他说动,重重一拂袖,他道:“敬郡王不必再说其他,这件事顾某不可能会同意,顾家虽然式微,却也不是那等会出卖家中女儿的人家,郡王若是觉得有把握,不妨就将这青山红日图呈到皇上面前去好了,我倒要看看,当今天子要如何堵住这悠悠众口,制造出另外一场文字狱!”
若是可以,顾锦源真恨不得狠狠两巴掌打在眼前这人的脸上。
许是做父亲的都认为自己的女儿都是世上最好的,顾锦源自然也是如此。
曾经在考虑起女儿的婚事时,他还曾暗暗想过,他的女儿如此优秀,纵然是配这世间身份最尊贵最有才华品貌的少年郎也是足够的。
他如此千疼万宠着的闺女,眼前这人竟然想纳了去做妾!
说得好听是次妃,实际上与妾又有何两样?不过是换了个好听些的说法而已。
不过是一个纨绔皇子而已,就算是他想求娶欢姐儿为正妃他都万万不会答应,更别说是区区次妃!
更何况,按大周礼制,亲王或郡王之妾,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能获封次妃,那就是其子已袭封亲王,而嫡妃不存者,楚承启莫不是以为他不熟悉大周礼制,所以想随意许个大饼就将他的欢姐儿诓过去做妾吗?
话说到这里,楚承启哪里不知道顾锦源是不可能被他说动的。
他今天会再来顾家,也是想拿这青山红日图来试试顾锦源的底线。
楚承启从前未与几大世族打过交道,早就听说过前朝时,皇帝意欲将公主下嫁顾家,却被断然拒绝。
所以,对顾锦源的拒绝,楚承启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
上次来顾家,他自觉受了轻视,所以立志一定要想尽了办法把顾家的七姑娘弄到手。
还好,他并没将希望完全放在这青山红日图上,否则,他先前发的誓岂不就要成了笑话了?
好整以暇地重新靠坐在椅背上,楚承启看向顾锦源的眼中带着些嘲弄。
顾锦源再怎么断然拒绝又能如何,他自然能找到方法让顾家七姑娘不得不嫁他!
他真的很期待,顾家人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顾家主,相信本王,将来,本王一定会把你当作是正经的岳父一样对待的……”楚承启冷笑着说道。
他相信,顾锦源这时越是强硬,将来不得不接受现实时,表情就会越精彩。
顾锦源眼中含怒,还没来得及接上楚承启的话,就听到顾青未的声音响起来。
“不会有那样一天的!”顾青未说得斩钉截铁。
方才顾锦源和楚承启之间的对话,顾青未都听到了。
从前她是知道楚承启荒唐好色,可她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打着让她进敬王府做次妃的主意,真是好大的脸!
楚承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王妃,为了这事,刘贤妃可没少到元昌帝那里哭诉。
刘贤妃倒想给楚承启娶个能管得住他的王妃,不过这满京城的身份够得着做王妃的贵女,谁不是对楚承启和刘贤妃敬而远之?王妃听着是挺光鲜的,可那也得看是做哪位王爷的王妃。
若是端王和宁王这种有机会荣登大宝的王爷,那自是被各家抢破了头,只不过,敬王嘛……
刘贤妃也不是没想过求着元昌帝赐婚,只不过每次一有这样的风声传出来,京城权贵之家莫不会兴起一阵结亲的热潮,就连那不满十岁的贵女,为了防着有什么意外,都在家中长辈的作主下定了亲。
由此就可以看出楚承启那人憎鬼厌的程度了。
元昌帝也是要脸面的,自己那不成哭的儿子被满京城的人如此嫌弃,他原先纵然是有下旨赐婚的打算,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悻悻作罢。
于是,楚承启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娶到合刘贤妃心意的王妃。
当然了,除了没有王妃,敬王府倒也有不少姬妾。
一想到楚承启居然想让自己也变成敬王府那众多姬妾中的一员,顾青未就忍不住怒涌心头。
这绝对是楚承启在故意羞辱她以及整个顾家!
也许正是因为愤怒,再看着楚承启那张脸,顾青未竟然突然灵光一闪,然后想起了她手中这幅仕女图中的女子到底是谁了。
原来,是她啊……(未完待续。)
第190章 永昌
正因为想到了那画中人的身份,所以顾青未此时虽然表面上不显,但心里是极为震惊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如果不是这时书房里还有个楚承启,她一定会坐下好好静一静。
她想起前世的几年后,皇太后六十大寿,元昌帝设宴贺太后千秋,朝中百官及有诰命的女眷尽数进宫赴宴。
也正是在这一天,顾青未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伴在太后身边,明显与太后关系极为亲近。
那女子年纪并不大,即使是贺太后千秋,身上的衣物依然不见多少色彩,在众多精心打扮了的宫妃诰命之中便显得格外的寡淡,看其衣着,应是孀居之人。
最让顾青未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女子那不俗的容貌,以及她眼中惹人怜惜的哀愁。
出于这点好奇,顾青未后来还特意向人打听了那女子的身份。
那是元昌帝膝下的二女儿,永昌公主。
永昌公主的生母位份不高,而且还在永昌公主年幼的时候就早早离世,后来被元昌帝交给了只生养了楚承启一个儿子的刘贤妃养着。
许是怜惜永昌公主年幼失恃,三位公主之中,元昌帝对永昌公主便格外的疼爱,只凭她封号里那个“昌”字就能看出一二了。
待永昌公主长到十五六岁应该议亲的年纪,元昌帝更是亲自为永昌公主选婿,选了许久之后才选中了那一年的新科状元。
当朝公主与才华横溢的状元郎,在当年的京城,两人的这桩婚事可谓是人人称羡。
只不过,永昌公主身份虽然尊贵,但命着实有些不好。
与状元郎成亲之后,两人倒也确实是琴瑟合鸣羡煞了旁人,只可惜好景不长,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一年不到,那位状元郎就因为一场急病而没了性命,永昌公主也由原先颇受京中女子羡慕的人生赢家变成了一个被大家同情着的未亡人。
在这之后,元昌帝怜惜永昌公主,特意把她接回宫住了一段时间,但这样到底不合规矩,所以永昌公主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出宫回了公主府,然后渐渐的就少在京城露面了。
大周朝寡妇再嫁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当朝公主自然没有一直寡居的道理。
元昌帝在之后的几年里也没少替永昌公主物色过合适的人选,只不过永昌公主自己却死活不肯同意再嫁,问及原因,却又只道是心里放不下已经离世的驸马。
元昌帝本就对自己当初替永昌公主选了这样一个短命的驸马而心生愧疚,又见永昌公主确实不愿意再嫁,所以倒也把这件事拖了下来。
这一拖,就是好几年。
顾青未嫁进宁家的时候,永昌公主已经孀居了好几年。
永昌公主自回到公主府寡居之后,就几乎再没出过门,只偶尔接受几个自幼相熟的皇子公主的拜访,若不是太后六十大寿,只怕顾青未都不会有机会见到这位她只听人说过起过几次的公主。
想想前世那几十年,顾青未也只不过见过这位永昌公主这一面而已,所以她最初时,才会怎么也想不起画中人到底是谁。
前世时,顾青未并没发现永昌公主有什么不对之处,可在看到过手中这幅仕女图之后,她却不这样觉得了。
永昌公主生母早亡,后来被刘贤妃抚养。
那些年里永昌公主极受元昌帝的宠爱,对刘贤妃来说,将永昌公主养在她的宫里也是一种极好的固宠手段,高兴都来不及,想来也不会蠢到对永昌公主做些什么。
这样一来,永昌公主想必与楚承启的关系不会差。
可她与楚承启的关系再怎么好,也不该好到让楚承启将她的画像随时带在身边赏玩的程度。
更何况……
顾青未捏了捏手中的卷轴。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手中这幅画上,除了画了永昌公主,还题了几个字。
遥寄相思。
若是撇开这两人的身份,只看这画以及画上的字,任谁都会以为这必是一对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留作分离的两人慰藉相思之苦。
可偏偏,永昌公主与楚承启,这两人是再真不过的亲姐弟!
遥寄相思,画上的永昌公主,楚承启将这画当作是宝贝一般随身带着。
孀居的永昌公主,死活不肯再嫁的永昌公主,闭门不出的永昌公主,只偶尔接待几位皇子公主拜访的永昌公主……
不用细想,只怕去拜访永昌公主最频繁的,应该就是楚承启了。
这一切的一切汇集在一起,让顾青未得出一个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答案。
这两人……
顾青未前世也是活过半百年岁的人,又是生活在新鲜事,也是丑事最多的京城,那些年里,各府后院里的肮脏事她并没有少听,这种乱了伦常的事虽然少,但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可是这两人一个是最受元昌帝疼爱的公主,一个是被元昌帝百般容忍着的皇子,他们竟然也敢顶着元昌帝的视线做出这种事来?
与这比起来,楚承启动了宗室子弟的妻子,这件事又算得了什么?
初时的震惊之后,顾青未便越发的肯定起自己的猜测来。
永昌公主在刘贤妃宫里一直长到出嫁,若说几位皇子公主之中她与谁最熟,那必是同在刘贤妃膝下的楚承启。
有了两人之间这关系作掩护,永昌公主孀居之后,就算楚承启往公主府去得勤了些,旁人也只会当他们姐弟之间关系和睦,而不会想到其他地方去。
就连顾青未,若不是看到手中这幅画,又怎么会往这歪处想?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清,前世时楚承启到底是为何会被一向容忍他的元昌帝幽禁了。
元昌帝能因为楚承启动了宗室子弟的妻子就将他贬为郡王,由此可见元昌帝对这种事的容忍度是极低的,只不过,那宗室子弟的妻子好歹也与楚承启并无血缘关系,两人之间的破事虽然与伦常扯得上一些关系,但那些宗室子弟本就是楚氏皇族血缘并不近,说到底也就是说出去会难听些而已。(未完待续。)
第191章 姐弟
所以后来元昌帝会随意寻个理由又恢复楚承启的亲王身份,也着实算不上奇怪。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可与宗室子弟的妻子鬼混,和与亲姐姐****这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元昌帝就是再能容忍楚承启,这种事他也是绝对忍不了的。
如此一来,楚承启后来会被元昌帝下旨幽禁于敬王府,也是理所当然的。
难怪了,难怪元昌帝下的圣旨上,对楚承启犯的何错只字不提。
这样的原因,真要说出来只怕楚承启就得被天下百姓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先不提这件事对皇室来说是件绝对的导事,就只说纲常伦理,这是大周朝用以约束百姓的,若是让百姓知晓皇子居然与公子****那朝廷定下的那么多以纲常伦理为基础的礼制,又有何人会再遵守?
顾青未又细细回想永昌公主后来的结果。
永昌公主孀居那几年,元昌帝对这个女儿也是极尽关爱与补偿,知道永昌公主不愿再嫁,到底也没有勉强她,又唯恐旁人会因此而看轻永昌公主,每逢年节时,各种好东西就像那流水一般的往公主府里送。
也正是因为元昌帝表现出来的爱护,那几年里,虽然永昌公主并不在京城露面,但谁也不曾小瞧了她去。
元昌帝虽然没勉强永昌公主再嫁,但暗地里也没少替永昌公主物色驸马人选。
好像也就是在楚承启被幽禁之后,元昌帝便再没为永昌公主操过心,也不像从前那样毫不吝惜的对永昌公主付出自己的身为帝王的父爱。(.)
后来,许是也看出了元昌帝的态度,永昌公主渐渐的便不再被人提起,虽没像楚承启那样被元昌帝下旨幽禁,但其实她与楚承启还真的没什么两样。
明明有这个人,但不再被人提起,不再出现在人前,就好像变成了透明人一般。
那之后,京城女眷们闲来无事私下聊天时,元昌帝对永昌公主态度的改变也没少被人拿出来摆谈。
这所有的疑惑,在顾青未猜到的这个事实面前,便自然有了答案。
亲姐弟呵……
如今再想想,永昌公主眼中那些哀愁,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早逝的驸马,还是为了楚承启,或者是为了她这苦涩的命运。
不过,从画上那“遥寄相思”这几个字来看,只怕,永昌公主并非是被楚承启所强迫的吧。
皇宫果然是这世间最能藏污纳垢的所在。
顾青未如此肯定地想。
震惊之下回想了这么久的往事,顾青未并没注意到,她此刻一双眼近乎是直勾勾地看着楚承启。
被顾青未这样看着,楚承启面上那阴沉的神色都尽数敛了去,心中更是一乐。
莫非,不用他把一直没说出来的手段亮出来,这顾家七姑娘就自己愿意跟着他了?
心里是这样想的,楚承启就这样问了出来,“七姑娘如此看着本王,莫不是同意了随本王回京,做本王的次妃?”
听他一口一个“次妃”,顾锦源额角便忍不住抽了抽。
楚承启只怕还真把他与顾青未当作了那些对大周礼制分毫不通的蠢货了。
也是听了楚承启的这句话,顾青未才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将目光从楚承启脸上收回来,顾青未断然拒绝,“敬王殿下还是不要多想了,这件事绝无可能。”
“绝无可能?”楚承启冷笑一声,“以本王看来,却是大有可能。”
顾青未于是眉头微皱。
从父亲方才所说的那些话里,楚承启应该能知道,只凭他手上那幅青山红日图是无法威胁住顾家的,既然如此,他如今的底气又是从何而来?
虽然没想出头绪,但对顾青未来说,无论楚承启有着什么样的手段,只要她手里捏着永昌公主的这幅画像,那她就必然能立于不败之地。
“话不要说太满了,这句话还给敬王殿下。”顾青未说话的同时,扬了扬手中的卷轴,“不知道敬王殿下认不认识这幅画?”
画?
顾锦源和楚承启都同时诧异地看向顾青未手里。
先是有楚承启手中的青山红日图,现在顾青未也同样拿出一幅画来,这与画相关的事还真是不少。
顾青未手中的卷轴并未打开,要说能从中看出有些什么特殊之处,那就是装裱上了,白玉紫檀为轴,足见此画主人对这画的爱惜,卷轴表面已经有些许的泛黄,可以推测出这幅画必然已经有了好几年的时光。
顾锦源并没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但楚承启下一刻却突然面色大变。
随身带着把玩了几年的东西,他又岂会认不出来?
今天再次登门,楚承启虽然会因为顾锦源的态度而生怒,但对于让顾青未到敬王府做妾一事,他却是有着绝对的信心的。
但到这时,他那自信从容的面孔终于龟裂,透出其下的慌张与惊恐。
他出门之前,明明已经将这画藏得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顾青未的手里?
白莲。
不用细想,楚承启脑子里就浮现出这样一个人名。
这幅画无论是对他的意义,还是其中所代表着的事,都无疑是至关重要,且不能被旁人所知的,所以虽然离京之前没忍住将这幅画带在了身边,但楚承启到清河之前都强忍着没有看上一眼,只因那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对他和永昌公主都很熟悉的楚承玉。
后来在街头买下卖身葬父的白莲,又将她安置到了周家对面的宅子上,楚承启心神放松之下,才没忍住屡次将这画拿出来观赏。
可他今天出门之前,明明已经将画藏好了,而且那时白莲尚未苏醒,缘何本该在那宅子里藏得好好的画,会到了顾青未的手中?
只瞬间,楚承启就得出了答案。
贱、人!
竟敢骗他!
如果这时候白莲出现在楚承启的面前,他一定会忍不住生生手撕了她。
他一直将白莲当作了一朵柔弱的小白花,却不曾想,花仍是花,却是一朵能吃人的霸王花!
流连花丛这么多年,楚承启何时被那些玩意儿一般的女人骗过?(未完待续。)
第192章 隐秘
可是,比起被欺骗的愤怒,楚承启这时更在乎的是顾青未手中的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对他来说,这幅先前被他视若珍宝的画,无疑就是悬在他脖颈处的一把大刀。
好歹也是经历过那么多年宫廷生活的人,楚承启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将外露的情绪收拾好,他强行压下想要往顾青未手上那卷轴上看的视线,努力装作不在乎地道:“不知七姑娘手里的画又是什么?莫非是七姑娘特意让人画了自己的画像,要赠与本王做定情信物?”
话说到这里,楚承启甚至还应景地笑了笑。
若不是顾青未这时已经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测,只怕就要被他唬弄过去。
倒是顾锦源,听到楚承启竟然在自己的面前如此调、戏顾青未,正待发怒,却被顾青未用眼神安抚住了。
虽然不知道顾青未到底有什么底气,但出于这几年来养成的对顾青未的信任,顾锦源仍按捺住了心中的怒意。
手里有了必胜的筹码,顾青未自然底气十足,她也不理会楚承启那拙劣的表演,只淡淡一笑,道:“敬郡王是真的不认识我手中这幅画吗?”
楚承启因为顾青未那太过笃定的神情而心中恐慌,但再怎么惊慌,他也没在表面上流露出来,“本王真不知七姑娘手里的画是什么,不如,就劳烦七姑娘为本王解惑?”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楚承启心里的不安感却渐渐扩大。(.$>>>棉、花‘糖’小‘說’)
理智告诉她,纵然被顾青未拿到这幅画,可那画上除了永昌公主的画像,就只有四个字,一点关于永昌公主身份的线索都没有,顾青未不应该知道那国中人是谁才对,自然也不会因此而有别的什么猜测。
可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又告诉他,这顾家七姑娘既然拿这画说事,必定是有一定的把握。
这两种感觉在楚承启心里纠缠不休,让他的心跳也跟着一会儿急促一会儿平缓。
见楚承启还在死鸭子嘴硬,顾青未扬唇一笑,“说起来,从前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敬郡王的传言,不过如今看来,京城百姓只怕对敬郡王还是存了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
楚承启下意识的嘴里就有些发干。
然后,就听顾青未继续道:“世人都道敬郡王是个好色又无情之人,原先我也是如此以为的,不过现在嘛,却是对郡王有些改观了。能将这样一幅画贴身带了好几年,敬郡王又岂会是无情之人?不过,郡王以为,若是这幅画出现在皇上面前,您,以及这画中人,会有怎样的后果?”
楚承启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然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知道了,她果然是知道了!
可是,这样隐秘的事,她是如何知道的?
但下一刻,楚承启又将这个认知狠狠压了下去。
不是他不肯相信事实,而是这件事本就让他无法相信。
就如同顾青未所猜测的那样,楚承启与永昌公主这对亲姐弟之间确实有着不伦的关系。
永昌公主在丧母之后被刘贤妃养在宫里,刘贤妃为了凭借永昌公主来固宠,平时待永昌公主也确实是尽心尽力,所以楚承启与永昌公主幼时确实好得与亲姐弟无二。
及至后来,楚承启愈渐年长之后点燃了风流属性,在封王移居王府之后更是成日在外面花天酒地,成为京城一大害,而永昌公主也在元昌帝的作主之下择了状元郎为驸马,两人之间的关系才稍稍疏远了些。
然后永昌公主下嫁不到一年就死了丈夫,从此在公主府里闭门不出。
楚承启好歹与永昌公主感情不错,在永昌公主自怨自艾的这段时间,也就没少登门拜访加劝说。
那次也是如此。
从刘贤妃那里听说了永昌公主近来身体有恙,又被刘贤妃拉着嘱咐了好半晌,让他多去看看永昌公主,也好叫元昌帝知晓他其实也是个会挂念姐弟亲情之人。
楚承启倒也不是被刘贤妃的游说给说动了,他与永昌公主之间倒也确实有些姐弟情分,所以也认为去看望生病的永昌公主是理所应当的。
那段时间,永昌公主确实染了风寒,楚承启上门探望,她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又有着自幼的情分,行事之间也不必顾虑那许多,就将侍候的人都给遣了下去。
那天的永昌公主心情显然不好,哪怕身体有恙,仍执了酒壶要饮酒,整个人都有些醉醺醺的,见了楚承启,还招呼着他陪着一起饮酒。
楚承启对这个姐姐倒也确实有几分真心,哪里能看着她如此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走过去就要把酒壶从永昌公主手里抢过来。
这一抢,也不知是如何,酒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楚承启与永昌公主二人却摔作了一团。
美人云鬓微散,双颊因生病而带了些苍白,却又因饮酒而泛着几分酡红,一双杏眼染了酒意而略显迷蒙。
那一刻,地上洒落的酒液有酒香扑鼻。
楚承启于是也跟着有了几分醉意。
再后来,两人谁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总之,该发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这件事之后,楚承启和永昌公主自然不敢把事情宣扬出来,楚承启也着实老实了一段时间,就怕万一有什么风声传出来。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楚承启偶尔回忆起在公主府的那天,心中惊惧之余,竟觉得他们这姐弟之间的荒唐事,别有一番其他女人不能带给他的刺激感。
忍了一段时间之后,到底没能按捺住心中的欲、望,楚承启又去了永昌公主那里。
都说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已经有过第一次的荒唐,后面会发生什么简直不用费心去猜。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对楚承启来说更是如此。
他与永昌公主之间的事比那偷、情还要来得更刺激,对于本就生性风流的楚承启来说,这样的刺激是他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了的,两人之间这畸形又荒唐的关系便这样保持了下来,而且一保持就是好几年。(未完待续。)
第193章 风水轮流转(月票480+)
楚承启与永昌公主,一个是封了王的皇子,一个是元昌帝最上心的女儿,他们对元昌帝的脾气也是知之甚深,所以自然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事若是被元昌帝知道了,他们谁也讨不了好。[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为了让这个秘密不被曝光,楚承启几乎把他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上了,就连永昌公主的画像,也是他亲手所绘,完全没有假他人之手。
他甚至可以万分肯定,关于这件事,就连他们两人身边最亲近之人都半点不知情。
那么,远在清河,又从未见过永昌公主的顾家七姑娘,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只凭一幅画就能想到这么多?
打死楚承启他也不相信。
顾青未还真就是只凭这幅画就想到的,不过前提是她还有着前世那几十年的经历。
很满意的从楚承启眼中看到了惊恐,顾青未将手中的画收回来,“敬郡王,你与我们顾家此前并无纠葛,咱们能相安无事是再好不过的事,你说呢?”
自己的把柄被人握在手里,楚承启哪里还能有其他的想法,闻言只能僵硬地点点头。(.无弹窗广告)
同时,因为顾青未话中并无要以永昌公主的画像要挟之意,楚承启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若是早知道这顾家,或者应该说是顾家这位七姑娘是根这么难啃的骨头,他一定会离得眼前这位远远的。
不过……
顾青未并未发现楚承启神色间的变化,将手里的画像递给顾锦源,她走到楚承启身边,“既然咱们也算是达成了共识,那么,郡王手里这幅画,自然也该物归原主了,是吧?”
说完,也不待楚承启有所反应,顾青未就将他手中的青山红日图抽了出来。
楚承启这时正想着别的事,一时没有察觉,待他反应过来,那青山红日图已经到了顾锦源手里。
顾锦源这段时间为了这青山红日图的事也没少操心,这时好不容易把东西拿回来了,心里也是一跳,打开画细细查看了一遍,又确认上面盖的铃印是顾锦淳的,这才生了火盆,将这青山红日图扔了进去。
直到看到青山红日图在火盆里变成一堆灰,顾锦源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再之后,他又有些汗颜。
他这个一族之主,亦是做父亲的,这么久都没将这件事处理妥当,倒要累得不过十几岁的欢姐儿来处理,叫他怎么能不惭愧?
看到自己的依仗已经变成一堆什么都认不出来的灰,楚承启岂会没有懊恼,他看向顾青未,“七姑娘,既然你也说了,咱们最好相安无事,如今贵府的东西已经拿回去了,那七姑娘手里的那幅画,是不是也该还给本王了?”
问出这个问题时,楚承启心里还隐隐带了希望,希望顾青未能就这样将画还给他。
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实在很小。
果然,顾青未听完他的话,先是拿那种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郡王这是在与我开玩笑吧,这画像,我是不会还给你的。郡王是个什么人,我也知道一些,手里若是没有依仗,我可不会安心。当然了,我也保证会对郡王的秘密守口如瓶……”
顾青未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楚承启喘着粗气打断了。
“空口无凭,你叫我如何能相信你?”
楚承启这时的心情亦是难受无比。
先前他才做了拿着那青山红日图威胁顾锦源的事,而且还没威胁到,这才过了多久,永昌公主的画像就落到了顾青未的手里,成为了一个足以叫顾青未威胁他的把柄。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你只能相信我!”顾青未面色冷然。
她既然占到了先机,当然没有白白放过的道理,手里捏着永昌公主的画像,自然就能保证顾家以及她不会再受到来自于楚承启的烦扰。
楚承启这时候知道难受了,可他怎么也不想想,他当时是如何拿着青山红日图来要挟他们的?
再想到楚承启提出的那个要她给他做妾的荒诞要求,顾青未心里颇有几分快意。
楚承启面带不甘,如果他仅仅只是拿了青山红日图来要挟顾家,那这件事也可以算是到此结束了,虽然永昌公主的画像在顾青未手里,但他也相信顾青未不会傻到一定要与他对上。
可事实上……
眼珠微微转动,楚承启想到自己带过来的几名侍卫。
身为皇子,哪怕他如今被元昌帝贬为郡王,但他出行时身边带的侍卫仍无一不是高手。
他记得,方才进来时,这书房外面,除了他的侍卫,似乎就只有两名再普通不过的小厮?
如果是这样,凭那几名侍卫……
只要把永昌公主的画像拿回来,顾家人手里没有了证据,只凭着顾家七姑娘那毫无理由的猜测,就算她真的把事情给捅出去了,又有何人会相信这样荒诞的事?
大不了,他从此以后再也不和皇姐……
没等楚承启往下想,顾青未就往外看了一眼,然后颇有些玩味地道:“郡王也不要想仗着你身边的那几名侍卫就要来硬的,我父亲的书房乃是顾家最重要的地方之一,你觉得书房外面会没有人看护?”
楚承启于是面色颓然的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招惹过顾家人。
他想起先前楚承玉对他的劝诫与管束,当时他还觉得是楚承玉多管闲事,可如今回头一想,若是他能听从楚承玉的劝说,真的安分一些,又岂会有后面这许多事?
可这世上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所以哪怕他此刻心里懊悔得要死,也只得生生受了。
再想到前两****让人送往京城的那封信……
楚承启只觉嘴里都是满满的苦涩。
他第一反应是想将这件事瞒下来,可这件事并不是他想瞒就能瞒下来的,就算他现在瞒着,过上一段时间,京城的回信甚至是圣旨到了,顾家人同样会知晓。
与其到时候惹来这位顾家七姑娘的愤怒,倒还不如,早早的就老实与她说了……(未完待续。)
第194章 霹雳
想到这里,楚承启也不想再隐瞒。(.棉、花‘糖’小‘说’)
他有些畏缩的往椅背上靠了靠,小心翼翼地看向顾青未,道:“七姑娘,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说……”
哪怕这已经是权衡之后下的决定,楚承启也难免为自己此刻表现出来的窝囊而有些难堪,他真不想承认,自己堂堂皇子,竟然也有一天,会在一个女子面前表现出如此懦弱的一面。
皇子做到他这份上,也真是少见了!
在此之前,他各式美人见了不知道有多少,除了永昌公主,他何曾把其他女子当成一回事过?
早在第一次见到顾青未时,他就该知道她不是盏省油的灯,为何他还一定要招惹她?
顾青未自然不会知道楚承启这时在想些什么,她看着楚承启脸上那意味不明的畏惧,心中跟着就是一咯噔。
直觉的,顾青未知道楚承启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定不会是她想要听到的。
自从拿到永昌公主的画像,又想明白楚承启与永昌公主之间的玄机之后,顾青未在楚承启面前就保持了绝对的优势,但这一刻,她却不是那么确定了。
先前她就有过疑惑。
楚承启不是傻子,为何在明知顾锦源以及顾家不会被那幅青山红日图威胁住的情况下,仍表现出那般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手中必然有着什么倚仗。
他现在要说的,就是他的倚仗?
因为心中那不好的预感,顾青未面色蓦地就沉了下来,看向楚承启的双眼,也随之浮现出了阴霾,虽然还是同一个人,但这一刻的顾青未身上,却无疑有了一股锋锐与凌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楚承启暗暗叫苦,只觉自己此刻就像那暴风雨里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迎面而来的巨浪所吞噬。
但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他又岂能再把先前的话给吞回去?
“七姑娘,本王,我,现在肯定是愿意与你以及贵府相安无事的,只不过……”楚承启尽量想把话说得婉转些,“只不过,因为先前对七姑娘的估计,嗯,严重不足,所以本……我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一颗心不断往下沉,但顾青未的声音却意外的冷静。
“我写了一封信送往京城……”
“信是送去给我母妃的,我让母妃,替我向父皇请旨……”
“……要,娶你做王妃……”
楚承启说完就紧紧闭着嘴再不说一个字。
上次来顾家,察觉到自己被这对父女一起轻视了,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让不把他当回事的顾青未以后长长久久的呆在他身边。
他首先决定拿那幅青山红日图做文章,同时也知道只凭这幅画还不够,甚至很有可能根本就威胁不住顾家,所以他特意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给刘贤妃。
在信上,他先是说了好一通哄刘贤妃高兴的话,然后才道是在清河偶遇了清河顾氏嫡女,又言顾氏嫡女端庄贤淑足以胜任他的王妃,他也愿意就此收心,请刘贤妃在元昌帝跟前替他主旨赐婚。
刘贤妃早两年就开始为楚承启的婚事着急了,敬王府各式美人是不少,可都是些不足为提的姬妾,够资格嫁进王府的贵女谁会愿意嫁到敬王府来?
如今好不容易楚承启愿意收心娶妻了,他想娶的还是顾氏嫡女,刘贤妃只怕烧高香都来不及了,又岂会有不同意的道理?
算算时间,那封信这几日只怕就已经要送到刘贤妃手里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刘贤妃就真的会在元昌帝跟前去请旨。
楚承启也不是没有谋算过,他知道元昌帝对几大世族的忌惮,与其让几大世族之间以通婚的方式愈发联系紧密,倒还不如让顾氏嫡女嫁了他这个手里没有其他权势的王爷。
至于先前楚承启在顾锦源和顾青未面前所说的,要让顾青未做他的次妃的话,只不过是他故意说来羞辱顾青未以及顾家的罢了。
如今世族虽然不如前朝那般鼎盛,但也留有底蕴,顾氏嫡女,还是如今顾家家主唯一的女儿,又怎么可能给楚承启做妾?
别说这只是是楚承启这样一个皇子提的荒唐要求,就算是元昌帝亲自下旨,顾家,乃至其他几大世族,也断无同意的可能。
楚承启的话说完,书房里便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下一刻,顾锦源首先重重一拍书桌站起来,“你说什么?”
然后,他压下怒气眼含担忧地看向顾青未。
顾青未这时却没注意到顾锦源的担忧。
对她来说,楚承启方才所说的那些,就无异于晴天霹雳,真让她耳边都是一阵轰鸣。
刘贤妃对楚承启的婚事有多看重,顾青未前世也算是见识过的,如果楚承启所说的为真,只怕,就算是用哭的求的,刘贤妃也会请下这道赐婚的圣旨。
几大世族如今虽然尚无生存的危机,但现在毕竟已经不是世族鼎盛的前朝,而是大周朝,元昌帝,以及楚氏皇族才是这大好江山的主宰,如果元昌帝真的下了这样一道圣旨,在外人看来,这反而是元昌帝对顾家的看重,对她这个顾氏嫡女来说,这更是皇恩浩荡。
至于楚承启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几人会去关心?
大部分人能看到的,也只不过是王妃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光鲜罢了。
到时候,她,以及顾家,难道还能抗旨不遵?
她能在楚承启面前如此强势,那是因为她手里有楚承启的把柄,可面对元昌帝的圣旨,她还能如何?
抗旨不遵,这可是能诛九族的大罪!
只怕,元昌帝更乐于见到她以及顾家抗旨,到时候正好就给了元昌帝现成的理由来收拾顾家,以这种理由打击顾家,就算是其他几大世族,又能怎样与顾家守望相助?
几大世族真要是有个什么异动,元昌帝就能直接给按下一个谋逆的罪名。
世族再有怎样的底蕴,一旦公然与整个大周朝站在对立面,又岂能抵挡得住大周朝大军的铁蹄?
只要一想到这种种,顾青未再看楚承启时,眼里便似是带了随时能择人而噬的黑洞一般。(未完待续。)
第195章 香气
带着浑身那让人看了都觉得压抑的气息,顾青未几步来到楚承启身边。.
她其实是想要将心里那不断翻腾的怒火压下去的,但近距离看着楚承启那张脸,心中那突然涌出的暴戾,却再也压不住。
“楚、承、启!”一把揪住楚承启的衣襟将他拉起来,顾青未一字一顿地道,愤怒之下的她没有刻意控制音量。
略带了些尖锐的声音传出书房,最后传入守在外面的几名侍卫耳中。
那几名侍卫跟着就面色一变,然后迅速往书房冲去。
就算楚承启再怎么不成器,可他也是元昌帝的儿子,他们这些侍卫的职责就是保护他的安全,虽然书房里除了楚承启之外,就只有顾锦源和顾青未这一对父女,他们也认为应该不至于发生什么会威胁到楚承启安全的事,可是,万一呢?
书房大门在发出一声轰响之后打开来。
入目所见,让几名侍卫眼中一冷。
敬郡王,竟然被那顾家姑娘给揪了衣襟?
“放开敬郡王!”
来不及细想,几名侍卫齐声喝道,然后便要一拥而上将顾青未制服。
顾青未却在这时猛然回头,冷厉的目光往几名侍卫身上一扫,透出的气势让几名也算是见惯了生死的侍卫齐齐一窒。
“都给我滚出去!”顾青未冷声道。
这几名侍卫手上都没少沾了人命,又跟在楚承启这样的纨绔皇子身边,虽然算不得恶事作尽,但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寻常的女子只怕是看都不敢多看他们一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但顾青未前世是身份尊贵的定国公夫人,而且宁致远后来掌了锦衣卫,锦衣卫里面的人是公认的滚刀肉,可谓是无人敢惹,可这些锦衣卫在她跟前,不也得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称上一声“夫人”?
见惯了这些阵仗,区区几名皇家侍卫,顾青未又怎么会心存畏惧?
那几名侍卫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这看着娇滴滴的顾家姑娘,不仅敢这样提溜着楚承启,还敢如此呵斥他们。
这一愣之下,便给了楚承启说话的机会。
冲几名侍卫摆了摆手,楚承启连连道:“本王没事,你们,你们先出去。”
脖子被衣襟勒着,楚承启话说得很艰难,声音也有些模糊,但好歹让几名侍卫听懂了。
哪怕心里仍存了疑惑,但既然楚承启已经发话,几名侍卫仍略有些迟疑地退了出去。
待书房的门重新被关上,顾青未面色冷凝,双目阴沉地看着楚承启,“楚承启,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祈祷你那父皇真的像他的臣民赞颂的那般英明神武,否则,赐婚的旨意送到顾家的那一天,就是你与永昌公主姐弟***的消息被公之于众的那一天。”
“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人将那画像完好无损的送到你那好父皇跟前的!”
被顾青未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看着,再听着她说出的话,楚承启一时之间竟被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直到顾青未将他放开,才开始呼呼吸着气。
他现在也开始在心里祈祷,祈祷刘贤妃的动作不要那么快,祈祷元昌帝不要因刘贤妃的哭诉而有所动容。
对现在的楚承启来说,哪怕顾青未手里没有他的把柄,他也再不敢想着要娶顾青未为妃了。
这样的女子,他是真的消受不起啊……
带着这样的觉悟,楚承启领着自己的侍卫出了顾家。
他先是怒气冲冲的去了安置白莲的那个宅子,待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之后,泄恨般的在宅子里乱砸了一通,然后本想去楚承玉暂居的住所,但最后,却是想起了宁家。
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回京了,这个消息楚承启早就从侍卫口中得知。
楚承启这时又是愤怒又是恐慌,他不仅得赶紧让人送信去给刘贤妃,还想寻个人诉诉苦。
楚承玉那里自然是不行的,当初楚承玉是如何劝诫他的,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除了楚承玉,在这清河县,楚承启唯一熟识的,也就只有宁致远了。
用最快的速度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京城,然后楚承启就一路去了宁家。
宁致远得到楚承启上门拜访的消息时,正在书房里看着京城来的书信。
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已经顺利回到京城,出于对宁致远的担心,安平长公主一抵达京城就又写了家书过来,通篇都是对第一次独自在外的宁致远的关心。
读着这关切满满的家书,宁致远只觉心中一片宁静。
前世的他几乎是让母亲担心着直到母亲离世,能有这次重生的机会,他不仅想挽回与欢颜之间的关系,也想尽自己的可能孝顺父母。
待看到蔫头耷脑的楚承启,宁致远眉头微微一皱,收回唇边的淡淡笑容,问道:“你怎么来了?”
显然,楚承启的到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楚承启不是没有察觉自己不受宁致远的欢迎,若是平时,他定是受不了这样的冷待的,但这时,他只想与一个熟悉的人好好诉苦,自然就不在乎这许多了。
随意往宁致远手中的家书上扫了一眼,楚承启提了椅子坐到宁致远身边,然后像是没骨头一般趴在书桌上。
“致远,我今天……”
话才开了个头,楚承启就蓦地顿住了。
他这时离宁致远已经很近,近到足够让他闻到来自于宁致远身上的那股馥郁的香气。
宁致远从来都不喜欢在衣物上熏香,这一点与他亲近些的人都知道。
但这时,引起楚承启注意的,却不是这一点。
楚承启注意到的,是这香气本身。
他虽然向来自诩能够闻香识美人,可对于沉香与檀香,却是向来不怎么喜欢的。
那么,宁致远身上这股混合了沉香与檀香的香气,他又是在何处闻到过的?
直觉的认为这个问题对自己很重要,楚承启皱着眉冥思苦想。
顺着时间一点点往前推,然后,楚承启蓦地瞠圆了双眼。
他想起来了,想起来先前是在何处闻到过这香气了!(未完待续。)
第196章
在顾锦源的书房里,那位顾家七姑娘提着他的衣襟,将他拉过去的时候,萦绕于鼻端的,不正是这个香气?
再往前,他来到清河之后第一次见到宁致远与顾家七姑娘的那一天,最初闻到宁致远身上带了香气,他就曾经因为那香气的熟悉而疑惑过……
原来,很多事情早就有了端倪,只是他没有往那处想而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宁致远是不喜熏香的,那么,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沾了同样味道的女子……
他与那顾家七姑娘……
想到这个可能,楚承启有些僵硬地抬头看向宁致远。
他觉得,他这次好像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
楚承启好色,他从不掩饰这一点,而且他的好色毫无顾忌。
什么朋友妻不可欺,在他这里完全不存在,所以他连宗室晚辈的妻子都能毫不顾忌的动。
可他既然能够在上面有两个精明能干的哥哥的情况下活得如此逍遥,他就至少是极会看眼色的,他在京城荒唐了这么多年,也没惹出过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乱子来,这一点功不可没。
所以,他从来都不会去惹那些不该惹的人。
而宁致远,就正好在楚承启心里那个不能惹的名单之上。
倒也不是说他真的就怕了宁致远,而是对他来说,只要不是与宁致远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他都绝对不会站在宁致远以及定国公府的对立面。[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比起他这个只靠着有个好爹、将来等着靠兄长而混吃等死,却不可能拿到什么实权的纨绔皇子,宁致远显然前途更为光明。
母亲为元昌帝的胞妹,宁致远也是皇室宗亲,他还有一个身为定国公,又掌了锦衣卫,且深受元昌帝信任的父亲,不仅如此,宁致远自己也从少时就显露出了极为亮眼的才华,这样一个人,可以想象他将来会是怎样的位高权重。
若非如此,楚承启这个皇子,又怎么可能与之相交?
可现在,他好像,似乎,在与宁致远抢女人?
京城美人不在少数,才貌双全的贵女也不是没有,可认识宁致远这么些年,楚承启也没见过他与哪个女子亲近过,如今他愿意穿上这身被熏得几乎算是香气四溢的衣裳,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楚承启这时是真想抽自己两下了。
他简直不能想象,若是刘贤妃真的请来了赐婚的圣旨,当宁致远知道他所心仪的女子被元昌帝赐婚给了自己,而且这还全是因为他自己作来的,到时候,宁致远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就如同楚承启会与顾青未坦白一般,他所做的事是瞒不了的。
所以,看着面上已经有了疑惑之色的宁致远,楚承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致远,顾家七姑娘……”
宁致远原本没有在意楚承启所说的话,但在听到“顾家七姑娘”几个字之后,却蓦地转头,锐利的视线随之落在楚承启身上。
楚承启心里又是一苦,他就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
但既然已经开口了,自然不能话只说一半,所以楚承启眼一闭,就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了一遍,最后再三强调:“致远,我可没有与你抢人的意思,要是早知道你认识那顾家七姑娘,我一定离得她远远的……”
未说完的尾音在宁致远的瞪视之下渐渐收声。
这时的宁致远双手怪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隐现,额角更是有明显的抽动。
他真的恨不得一拳揍过去。
但,他心中的愤怒除了有针对楚承启的,更多的却是针对他自己的。
他没想到,他千防万防就是不想让楚承启注意到顾青未,却仍得了这样的结果。
若是早知会如此,他又岂会顾忌那么多,直接在见到楚承启之后就宣告了主权,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想到这时候元昌帝也许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宁致远心里又是恐慌又是无力,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他只是想改变前世的遗憾而已,难道就连这一点,都会因楚承启闹出来的事而无法如愿吗?
若是有一天,欢颜成了楚承启的王妃……
只是想想,就已经足够他几欲疯狂了。
因为那想象中的画面,宁致远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仪,他一把揪住楚承启的衣领,一双眼几乎要凝出冰霜,“敬王殿下,您最好希望不要有什么赐婚的旨意,否则……”
他重生的意义也就是挽回欢颜而已,若是连这一点都不能,他会做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前世的他们互相折磨了几十年已是不幸,难道今生他们就只能做彼此生命里的路人吗?
宁致远不相信!
松开楚承启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搡,宁致远再看了他一眼,然后大步离开。
只要圣旨还没下,那一切都还有转机。
就算,就算圣旨下了,他总也要想法子让皇上改变主意的。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欢颜嫁给别人,而且那个别人还是楚承启这样一个人。
……
在宁致远写了信用命锦衣卫用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城时,顾锦源的书房里,顾锦源和顾青未同样也因这件事而气极。
“……这样一个与自己亲姐姐***的畜生!”想到先前顾青未怒极之下说出来的这句话,顾锦源仍觉震惊,但再一想这样的畜生竟然请了刘贤妃请旨赐婚,他又是恶心又是气愤,“欢姐儿,这件事你不必担心,咱们顾家还没落魄到连自家女儿都护不住的程度,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你嫁个这样的畜生!”
顾锦源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哪怕真的有圣旨,他也绝不会任自己的女儿嫁这样一个畜生。
若元昌帝真的要拿皇权相压,顾家被逼无奈之下,也只有拼死反抗了。
世族顾家,若是只要一道圣旨就能屈服,那这世族又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顾青未能看出来父亲的决心,但她却没想过要让父亲,让整个顾家,甚至几大世族因为她一人之事而如此大动干戈。(未完待续。)
第197章 刘贤妃
重活一世,若不是为了安祖母和父亲母亲的心,她根本就不会想着再嫁人。[]
如今竟冒出一个楚承启,百般算计着就想要娶她过门。
顾青未眼中有恨意与狠辣闪过。
哪怕楚承启有个皇子的身份,但在顾青未的眼里,他与茅坑里那最肮脏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若真的有了赐婚的圣旨,楚承启既然敢娶,她也不是不敢嫁!
皇室秘辛么,托了前世的福,她还真的知道得不少,元昌帝只要下了这圣旨,她就能闹得他楚氏皇族鸡犬不宁。
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一辈子都不痛快!
不过……
“父亲不必忧心,我总觉得,这件事或许还能有转机。”顾青未如此安慰顾锦源。
这倒也不是仅仅只是安慰之言,而是她心里确实隐隐有这样的预感。
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预感从何而来,那转机又要应在何处。
顾锦源虽然并未全信了顾青未的安慰,但闻言心里也稍松了松,毕竟,这几年,顾青未的预感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的。
这件事,最好真的会有转机,否则,他这个做父亲的,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嫁给那样的人?
……
在清河县诸人都因为楚承启的馊主意而辗转难眠时,京城的皇宫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永寿宫里,一名宫装丽人正独坐窗台,手执一张信纸,长长的金丝甲套与微微泛黄的信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将女子那白皙的葇荑衬得仿如最温润的美玉。[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正是楚承启的生母刘贤妃。
刘贤妃真实年龄已近四十,但因保养得宜,一张娇美的脸蛋看着最多也不过三十许,她梳着高髻,发间戴了一支白玉分心,白玉与她本就白皙无暇的肤色相得益彰,更显她姿容绝色,尤其一双水润得仿佛能说话的眼睛,顾盼之间总让人能从中看到那属于少女的纯真。
将前几日收到的信又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刘贤妃一双柳眉先是微微蹙起,但最后又舒展开来,面上也挂上笑容,眼中有欣慰之色闪过。
收到这封信时,刘贤妃最初是惊喜的。
楚承启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在外时记得给她捎信,但在看过信中内容之后,刘贤妃对楚承启再三提到的那个顾家七姑娘,却又有了些淡淡的不喜。
身处深宫,又一步步晋到了如今宫里仅次于皇后、贵妃的贤妃,刘贤妃自然能将许多事都看得透。
别看这些年元昌帝对她也算是宠爱,可帝王的恩宠,只要是在宫里待过几年的女子只怕都不会尽信,比起期待能永远得到恩宠,宫里的妃嫔更愿意将后半辈子的倚仗放到自己的儿子身上。
刘贤妃自然也是如此,她又只有楚承启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就把楚承启当作了是后半辈子的依靠。
在她心里眼中,她的儿子自然就是最好的,哪怕楚承启在京城的名声就跟那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臭不可闻,也无法改变刘贤妃心里的想法。
如今,她心目中的好儿子,因为出京避风头就遇上了一个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还不远千里写了信嚷嚷着要她这个母妃求着元昌帝赐婚,她的心情又岂会有多好?
若不是这顾氏嫡女论身份也并没有辱没了她的儿子,只怕刘贤妃立即就能遣人去清河将那狐媚子给处置了!
虽然颇有种儿子被狐狸精给抢走了的不忿,但刘贤妃最后还是决定如了楚承启的愿,出面替楚承启向元昌帝请旨赐婚。
刘贤妃是舍不得说楚承启一句的,但她心里也很清楚,京城够得上身份做王妃的贵女只怕没有一个愿意嫁给楚承启,眼见着楚承启都已经二十出头了,却连正经媳妇都娶不上,刘贤妃心里又怎么能不急?
顾家虽然如今没有人在朝为官,但经营了数百年的大世族,若说在朝廷没有半点话语权,那就连刘贤妃这个不关心政事的女流之辈都不相信。
若楚承启真的能娶了顾家的姑娘,一来也算是了了刘贤妃心里一直牵挂的大事。
二来嘛,楚承启身后也总算是有了妻族的支持,就算不参与皇权之争,将来也总能活得更好些。
不得不说,刘贤妃这个做母亲的,倒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将手中的信收好了,刘贤妃扬声唤道:“来人,参汤准备好了吗?”
立即就有候在外面的宫女走了进来,“回娘娘,参汤已经准备妥当。”
刘贤妃满意地点头,吩咐宫女将参汤装进食盒,然后开始对镜梳妆。
这时,刘贤妃身后一位看着已经年过半百了的嬷嬷面色有些迟疑地道:“娘娘,您又要去给皇上送参汤?”
之所以用“又”,是因为自从接到楚承启的信之后,这一连几日,刘贤妃都雷打不动的给元昌帝送了参汤。
这位嬷嬷姓杨,是刘贤妃的乳娘,当年刘贤妃进宫时她放心不下自幼奶大的小姐,舍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跟进了宫,对刘贤妃尤为忠心,这些年近身侍候刘贤妃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对于杨嬷嬷,刘贤妃是真的存了感激与敬重的,虽然她这位乳嬷嬷没有多少心眼与算计,这些年也只近身服侍她,对她在宫里因为争宠而起的算计没起到什么作用,但待她确实是没的说。
处在这深宫之中,能得这样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已属难得,比起这一点,其他的又不算什么了。
正因为这样,刘贤妃倒也愿意向杨嬷嬷解释一二。
“嬷嬷可是觉得本宫既是有事想求皇上,却又天天只送参汤,没有一点新意,难以讨皇上欢喜?”刘贤妃对着琉璃镜正了正发间的白玉分心,唇畔微弯,眼眸微抬,便自然而然的将成熟的妩媚与少女般的纯真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这样足以让人惊为天人的美貌让杨嬷嬷失神了片刻,但到底已经伴在刘贤妃身边几十年,她只一晃神就清醒过来,连忙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198章 参汤
虽然杨嬷嬷只近身侍候刘贤妃,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出永寿宫的大门几步,但宫里的女子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争宠手段,她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与那些人比起来,刘贤妃只是连着数日往元昌帝那里送参汤,似乎确实有些不够看。(.)
刘贤妃见状又是抿唇一笑,潋滟的红唇映在琉璃镜中,可谓是风情无限。
这面琉璃镜是番邦进贡的贡品,比起大周朝惯用的铜镜,这琉璃镜不仅模样更精致些,更能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因为实在难得,宫里一共才得了两面。
其中一面自然进了皇后的坤宁宫,而另一面,则被元昌帝赏了给刘贤妃。
就连最得宠的郑贵妃都没有。
就为了这么一面琉璃镜,听说郑贵妃气得在永和宫里砸了不少东西,后来还是元昌帝赏赐了不少东西去永和宫,才算是把她安抚下来。
想起这些往事,刘贤妃面上笑容加深,眼中的天真也跟着不复存在。
“嬷嬷,你不懂。”刘贤妃摇摇头道。
她入这深宫二十几年,因为娘家不显,最初入宫之时也只不过是被封了个婕妤,上面还压着昭仪、九嫔、九妃、皇贵妃、皇后,在这皇宫里着实是不起眼到了极点。
她这个小小的婕妤最后之所以能入元昌帝的眼,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一直以来所表现出来的天真未失的性情。
宫里美人不计其数,就算刘贤妃姿容不俗,也不敢说能越过所有人去。[.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但是,在这么多擅长勾心斗角的美人之中,若是有一人没被这深宫生活磨去本性,眼中还能有纯真,这样一个人,又岂能不被元昌帝注意到?
刘贤妃,就是这独树一帜的人。
所以,她能从一个小小的婕妤一步步爬到如今的贤妃,即使已经不再年轻,即使郑贵妃受尽宠爱,她也在元昌帝心里占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落。
“嬷嬷,本宫之所以能被皇上念着,不就是因为本宫那不同于旁人的天真吗?”她这些年表现给元昌帝看的,都是她天真不擅谋算的一面,就连她如今的地位,也是元昌帝因此怜惜她而主动给的,“这样一个人,遇到有事要求皇上时,表现得笨拙一些,才更合常理,不是吗?”
连有要相求时,都想不出别的手段,只会接连数日往元昌帝那里送普通寻常的参汤,这样的笨拙与天真,怎么能不叫元昌帝心生怜意?
伴君几十载,刘贤妃自然知道要用怎样的手段来抓住元昌帝的心。
她不知道元昌帝到底有没有看穿她的伪装,但无论如何,只要元昌帝愿意吃她这一套就行了。
想到这些,刘贤妃一双柔媚的眼也是一黯。
别看她几十年没断过恩宠,可她心里一直无比清醒。
她虽是九妃之一,但宫里的女人,就算再怎么受宠,说穿了也不过是以色侍人而已。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
纵有怎样的保养秘方,她总会有老去的那一天,到时候,她又要凭什么再抓住元昌帝的宠爱?
她从来都不相信帝王会有长情的一面,况且,她那吸引了元昌帝的天真都只不过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伪装,撇开这一切,她要拿什么来让元昌帝对她念念不忘?
与其把后半辈子的希望都放在元昌帝那里,她宁愿相信她的儿子。
刘贤妃决定替楚承启请旨赐婚,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替自己的将来作打算。
有了前几日的酝酿,今天她再将姿态放得低些,元昌帝应该不会驳回她的请求了吧?
刘贤妃如此想。
听了刘贤妃的话,杨嬷嬷虽然没有完全懂,但也不再问,动作利落的替刘贤妃仔细梳妆了,才目送着刘贤妃领着一众宫女太监出了永寿宫。
此时正值隅中,夏日的烈阳已经升上高空,清晨的凉意被趋散了七八分,微微走动几步就能出了一身薄汗。
刘贤妃原是要去御书房的,却不想派去打探元昌帝所在的太监却道元昌帝这时不在御书房,而是去了宫后苑,于是又临时转道去了宫后苑。
一边往宫后苑去,刘贤妃心里也有些泛疑。
元昌帝于政事上向来勤勉,往常的这个时候必定会于御书房里或批阅奏折,或召见朝中大臣商议朝事,又岂会耽于玩乐?
直到快到宫后苑,刘贤妃才压下所有的疑惑,从宫女手中亲自提了食盒。
远远的就能瞧见明黄的仪仗,元昌帝果然在这里。
宫后苑外围守着不少宫女太监,其中一人正是常伴元昌帝左右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于公公。
见刘贤妃一行人走过来,于公公面上挂着笑容远远的施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然后看了刘贤妃手中提着的食盒一眼,“贤妃娘娘又来给皇上送参汤了?”
皇宫虽大,但消息流传却是最快的。
刘贤妃这几日一天不落的往元昌帝那里送参汤,只怕就连在冷宫里服侍的宫女都知道了这件事。
于公公语气恭敬中又带了几分亲昵,显然与刘贤妃很是相熟。
刘贤妃冲于公公点点头,心里疑惑更甚。
于公公可谓是元昌帝身边极受信重之人,平时就算是召了朝中重臣来处理国事,元昌帝都不会刻意避着于公公,可今儿个,怎么无端端的,于公公没伴在元昌帝身边,反而在这宫后苑外围守着?
那,如今与元昌帝在一起的,又是谁?
刘贤妃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郑贵妃,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答案。
郑贵妃这些年确实是受尽了恩宠,但元昌帝不是会因为美色而耽误了政事的昏君,又岂会大白天的与郑贵妃在宫后苑里取乐,还将于公公派来守着?
心里有疑惑,刘贤妃面上却不显露出来,“皇上处理国事劳累了,本宫无法为皇上分忧,煮上一碗参汤却是能做到的,只是不知,皇上现在可是有要事?”
于公公闻言微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是定国公与安平长公主进宫了,皇上这才邀了两位主子同游宫后苑,娘娘进去倒也不妨事的。”(未完待续。)
第199章 欢心
听到是定国公与安平长公主进宫了,刘贤妃心里便是微微一紧。[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她这些年得到的恩宠虽然不如郑贵妃,却也是郑贵妃之下第一人,这满宫上下谁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若真要说有,那就要数安平长公主了。
元昌帝亲妹,宁太后独女,安平长公主确实当得起一句天之骄女,在这宫里,纵是稳坐中宫的许皇后,以及荣宠不断的郑贵妃,在面对安平长公主时,虽然不说退避三舍,但也绝对是礼遇有加了。
再加上安平长公主还嫁了手里不仅有兵权,还掌着锦衣卫的定国公宁景昌,对于已经为储位争得几乎要反目成仇的端王与宁王来说,安平长公主自然极具拉拢的价值,与之相对应的,许皇后与郑贵妃也都没少各施手段拉拢安平长公主。
安平长公主在许皇后和郑贵妃中间向来没有明显的偏向,却总是看刘贤妃不惯,两人每次在宫里遇上了,总少不了一场针锋相对。
刘贤妃虽是宫妃,但在安平长公主面前还真兴不起什么优越感,所以近些年来没少在安平长公主这里落面子。(.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就连刘贤妃自己也不知道安平长公主为何独独针对她,她再三回忆,也没想起来她有做过什么让安平长公主生厌的事啊。
只能说,这人与人之间,无论是交好还是交恶,都是有定数的。
好在,安平长公主就算是看不上刘贤妃,也最多只是挑她的刺,却也从来不曾暗地里使过绊子。
刘贤妃本是想借着今天的机会好好向元昌帝哭诉一番的,她的要求本也算不得过分,只是想替楚承启求道赐婚的旨意而已,被她一求,元昌帝极有可能就应下来了。
可是,安平长公主也在场,很难说安平长公主会不会因为对她的莫名恶感而故意坏事。
带着这样一番思忖,刘贤妃一路到了元昌帝与宁景昌夫妇所在的八角亭。
这时日头已高,空气里充斥着燥热,这八角亭虽然不大,里面却摆了几个冰盆,刘贤妃才一走进亭子,就觉一阵怡人的凉爽。
八角亭中,元昌帝与宁景昌正在对弈,安平长公主坐在一旁观棋。
元昌帝长安平长公主七八岁,跨入不惑之年的男子双鬓因常年操心国事而泛了些霜色,他穿着一身明黄团龙常服,气度沉稳如山,眉目含威,即使不言不动,也自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坐在元昌帝对面的定国公宁景昌,身穿一件绣了麒麟、白泽的官服,他年纪比元昌帝小上几岁,在元昌帝如山的气势之下更像一块岿然不动的巨石。
元昌帝落下手中白子,棋子与棋盘相触,发出一声脆响。
然后,元昌帝偏头看了刘贤妃一眼,“爱妃来了。”
说话的同时,目光还自刘贤妃手里提着的食盒上一扫而过,眼中带了些许的笑意。
能在对弈之时分出些注意力给刘贤妃,元昌帝待她倒也确实是有些不同了。
刘贤妃看向元昌帝,先行一礼,然后双眼眯成一弯月牙,声音里带着与她的年纪不符的娇憨:“皇上,妾身原是来给您送参汤的,却不想扰到您与定国公对弈了。”
然后又与宁景昌夫妇互相见了礼。
安平长公主闻言眉头就是一皱。
明明已经是个中年妇人,却老是作些小女儿姿态,她最看不惯的也就是这一点,所以这些年来只要有机会就总会刺上刘贤妃几句,再加上后来宁致远因为楚承启的关系被连累了名声,她再看这对母子就更回不顺眼。
也亏得安平长公主自幼在宫里长大,深谙宫廷的生存之道,哪怕有时会刻意针对刘贤妃,却也不至于会惹了元昌帝不快。
“原来是贤妃娘娘来了,听说这几日贤妃娘娘每天都不忘送参汤给皇兄,就是不知道,喝了贤妃娘娘送的参汤,皇兄又得赏出些什么去?”安平长公主淡淡刺了两句。
刘贤妃表现出来的天真与不擅隐藏心思在宫里也算是出了名的,每逢遇着什么事想要求元昌帝,她总会比往日要来得殷勤些,就比如像这次。
许是就喜欢她这模样,遇着刘贤妃有所求,元昌帝也向来必应。
刘贤妃心里藏着事,自然不会在元昌帝面前与安平长公主起冲突,面对安平长公主的不善,她也不多言,就提着食盒站到了元昌帝身后。
正好这时棋局以宁景昌输了一子结束,元昌帝大笑着命人收拾了棋盘,刘贤妃忙将食盒中还温着的参汤取出来置于元昌帝跟前。
元昌帝喝了一口参汤,才对安平长公主道:“安平啊,这么多年了,你也没改了你这脾气。”
倒也没再说别的。
安平长公主是元昌帝看着长大的亲妹妹,他对她自然多了几分宽容。
至于刘贤妃……
元昌帝登基多年,处理政事从无错漏之处,自然不会是老眼昏花之人,这宫里的女人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面目到底是真是假,他自诩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不过,这又如何?
他是这大周朝的主人,宫里这么多嫔妃也都是他的女人,她们为了讨好他,为了得到他的宠爱各出奇招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像刘贤妃这样,为了得到他的欢心几十年如一日的保持着伪装,甚至几乎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她如此努力,他这个做帝王的多宠着她些,就当是给了她取悦了他的回报了。
想到这些,元昌帝将已经空了的参汤推到一边,执了刘贤妃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然后打趣着道:“爱妃啊,你这参汤也送了这么些天,要真有什么事想要求朕,如今也可以说了吧?”
刘贤妃闻言低下头,白皙如玉的双颊上染上几许红晕,“皇上,您也笑话妾身。”
语毕,刘贤妃本待开口相求,但目光在扫到一旁坐着的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时,却又蓦地闭了嘴。
安平长公主在这里,她到底还是有些担忧她会刻意搅了自己的事。(未完待续。)
第200章 哭求
仅是这片刻的迟疑,元昌帝就微沉了脸。[]
“安平与景昌都不是外人,爱妃若有什么事,也不需要瞒着他们。”元昌帝道。
刘贤妃听了心中便是一颤,她能听出来元昌帝话中的强硬,她若是再迟疑下去,恐怕今天,甚至是以后,都用不着再提起这件事了。
长伴君王侧,纵是受宠,刘贤妃也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已经铺垫了好几天,让刘贤妃就此打住她自是不愿的,所以,哪怕担心安平长公主会搅事,她仍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说明来意。
“皇上,妾身确实有事想要求皇上。”刘贤妃说起话来温言软语,说到这里,她还偷偷觑了元昌帝的脸色,才继续道,“妾身求皇上的事,是关于敬王……敬郡王的。”
想到自己的儿子被元昌帝从亲王贬为了郡王,刘贤妃眼中还多了几分悲切。
元昌帝一听刘贤妃提起楚承启,脸上立即就有了怒色。
身为帝王,元昌帝自然在乎自己的这张脸面,偏偏楚承启就像是生来落他脸的一样,自懂事起就没干过正经事,平时眠花宿柳也就罢了,反正凭楚承启也担负不起大周朝的江山,将来做个富贵风流的王爷也是条颇为不错的出路。
却不曾想,他竟然连宗室子弟的妻子都动!
这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楚承启简直比那兔子还不如!
因为楚继先在宗人府的一通大闹,楚承启与那袁氏的事几乎是人尽皆知,就连如今已经很少理俗事的老庄王都被惊动了,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老庄王看自己的那眼神,元昌帝都觉得面上无光。[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老庄王是太祖的亲弟弟,在宗室里威望又极高,若不是他出面把这件事压下来,还不知道这件事会闹成什么样。
这件事虽然由老庄王出面压了下来,但元昌帝也不能对楚承启没有半点惩罚,所以最后楚承启才会从敬王变成了敬郡王。
而那袁氏,身为宗室媳却不安于室,还惹出这么大的事来,自然少不得要按皇室家法处置,领完一顿家法之后,才奄奄一息的被休了出去。
有过这样一出之后,想必这袁氏是再无人敢娶了。
楚承启离京避风头,这件事元昌帝是知道的。
到底是自己的种,就算楚承启做出了这样的荒唐事,元昌帝也仍愿意维护几分,自然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时听刘贤妃又道是为了楚承启的事而来,元昌帝第一反应就是,楚承启是不是在外面都不安分,又惹出了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事来?
以楚承启的性情,还真有这个可能。
冷下脸,元昌帝双目阴沉地看向刘贤妃,“那孽子又做了什么事需要爱妃替他求情?”
被元昌帝这样一问,刘贤妃立马就为楚承启觉得委屈起来,她这话都还没开始说,怎么皇上就认定了楚承启又做了什么恶事呢?
带着这样的委屈,刘贤妃眼眶一红,眼中渐渐变得水润,整个人瞬间就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美态来,“皇上,咱们的皇儿这次可没做什么坏事,您可不能如此冤枉了他。”
若是换了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嫔妃,都不会说出如此直接的话。
不过,刘贤妃表现在外的本就是个天真憨直之人,她会说出这种话来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元昌帝虽然仍不信楚承启的人品,但被刘贤妃这样一哭,倒也立时面色放缓,“行了,朕不过说了一句怎么就哭起来了,既然老六没做什么坏事,那爱妃是为了他的什么事要求朕?”
得了元昌帝这样一句似是安慰的话,刘贤妃这才破涕为笑,那双染了水光的杏眼又弯成月牙,“皇上,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承启做错了事惹得皇上大怒,他自己也知道没脸面对皇上,所以才出了京。”
明明楚承启离京是为了避风头,被刘贤妃这样一说,倒像是他存了悔过之心一般。
安平长公主在旁听了,便无声地撇了撇嘴,被宁景昌扫了一眼之后才收敛了些。
元昌帝自然也知道刘贤妃话里有多少水分,轻哼一声,道:“爱妃也不用替那孽子美言了,以那孽子的脾性,离了京只怕也是正合他意,没了人管束更是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自己生的孽子,捏着鼻子也得认。
元昌帝这时就是这样的心情。
刘贤妃闻言忙又解释道:“皇上您放心,妾身怕他在外惹祸,还特地央了承玉跟着他一起,也好在他犯浑的时候管束着些。皇上不放心咱们承启,总该放心承玉吧?”
提到楚承玉,元昌帝还真的就多了几分放心。
比起作为皇室反面教材的楚承启,楚承玉简直就是个完美无缺的正面形象,聪敏好学,温文有礼,做事又妥帖沉稳,这样的人还真没道理让人不放心。
刘贤妃觑了觑元昌帝的神色,继续道:“皇上,妾身要求您的事,可不是坏事,对咱们皇儿来说,还是件大好事。”
“哦?”听刘贤妃如此一说,元昌帝倒真的有些好奇起来,“爱妃到底所为何事?”
“皇上,是这样的,承启和承玉一路辗转到了清河县……”
听到“清河县”几个字,元昌帝尚无什么反应,但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心里却是一突,对视一眼之后都暂且忍着没说话。
楚承启去了清河县,听刘贤妃的意思也就是近段时间的事,他们可也才从清河回来没多久,难道竟是与他们回京前后脚的事?
在宁景昌夫妇暗自思忖的时候,刘贤妃还在继续细说:“原本承启去清河也只是随意走走,不曾想竟就在清河对一位姑娘一见钟情了,如今更是为了那姑娘茶不思饭不想的……”
一听到这里,元昌帝哪里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他还以为楚承启这次是转了性子了,真的做了什么好事,原来竟还是与美色有关,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见着女人就迈不动腿的不争气的儿子!(未完待续。)
第201章 争
刘贤妃倒也不是没注意到元昌帝的脸色,不过她既然已经开了口,自然要把话说完,于是也就装作没看到。
“皇上,妾身也知晓,咱们皇儿从前是做了很多荒唐事,可他这次不是像从前那样只是随便玩玩,他这次是真的动了心,一心只想着将那姑娘娶回来做王妃,为此还特意写了信回京,让妾身帮着他向您请一道赐婚的旨意呢……”
刘贤妃话说完了,一双还带着水光的眼便像是粘在元昌帝身上了一般,眼中的祈求清晰可见。
元昌帝本来还待发怒的,但在听到楚承启想要请旨赐婚时,那怒气却又突然止住了。
细数楚承启这些年做过的荒唐事,那真是罄竹难书,宫里宫外,黄花闺女或是成过亲的妇人,普通百姓到宗室媳妇,只要被楚承启看上了,那是一定要沾手尝尝鲜的。
可他虽然性好渔色,之前却从来没有想要成亲的念头。
别看京城那些贵女们将楚承启视作洪水猛兽,唯恐会嫁进敬王府去,其实楚承启同样看不上那些贵女。[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楚承启之所以到现在也没娶正妃,除了有没人愿意嫁给他,也有他自己不愿意成亲的原因在内,以往每次刘贤妃到元昌帝这里哭哭啼啼想要求元昌帝赐婚,楚承启也总会后脚向元昌帝插科打诨。
可这次,楚承启竟然主动要主旨赐婚?
元昌帝倒是真有些好奇起那个能让楚承启动心的女子是谁了。
若是真有哪个女子能从此管住楚承启,对元昌帝,甚至是对整个京城的好人家的女儿来说,都无疑是件好事。
不过,清河县……
元昌帝想起了顾氏。
同样想到顾家的,还有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
先前听刘贤妃提到清河县时,两人就已经是心里一突,这时又听刘贤妃说楚承启在清河看上了一名女子,想要主旨赐婚,两人自然会想到顾家。
楚承启也不是傻子,若是他看上的女子身份上不够做敬王妃,他自然不会想要请旨赐婚。
而整个清河县,若说还有谁家的姑娘身份上足够与楚承启这个皇子、王爷匹配,那也只有顾家的姑娘了。
尤其是顾青未。
想到这里,安平长公主压不下心里的焦虑,开口问道:“贤妃娘娘如何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去,敬郡王到底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虽然敬郡王能有这样的决定确实挺让人吃惊的,不过,在清河县那样的地方,有几位姑娘能够配得上敬郡王的身份,让皇兄能下旨赐婚?”
出于心里那丝不好的预感,安平长公主是时刻不忘给楚承启上眼药。
果然,她一连说的好几个“敬郡王”让元昌帝又想起了他为何会把楚承启贬为郡王,原先和缓下来的脸色又渐渐紧绷起来。
刘贤妃见了心中暗恨不已。
她就知道,有安平长公主在场,她肯定会见不得自己好!
安平长公主自然不会错过刘贤妃的神色,她心里有淡淡的得意,然后又道:“啊,对了,皇兄,我和景昌前段时间也领着致远去了清河一趟,到现在致远都还留在清河没回京。说起来,我和景昌回京时只怕敬郡王也已经到了清河,不过我们倒没见着他,也不知是不是正好错过了。”
刘贤妃心里便是一急。
安平长公主的话表面上看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她先说自己等人回应时楚承启已经到了清河,又说并没在清河见着楚承启,这岂不就是在暗示楚承启不知礼数,明智长辈也在清河却不知上门请安吗?
当然了,这其实正是事实。
元昌帝自然不会听不出安平长公主的言下之意。
不过,安平长公主不喜刘贤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两人遇上了也从来没少过针锋相对,而且楚承启怕安平长公主,这一点在场的谁都知道,所以元昌帝倒也没有特别在意。
“爱妃不妨说说,那孽子到底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若真是个普通百姓家的女儿,朕是断不容许那孽子娶个这样的王妃的!”元昌帝道。
纵然楚承启不成器,可他的正妃也不可能出身太低。
否则,岂不是在打他这个做爹的脸?
元昌帝这样一插言,安平长公主倒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了,且她本也极想知道楚承启到底看上哪家的女儿,是以也屏气凝神的听刘贤妃的答案。
刘贤妃闻言一喜,连忙道:“皇上您放心,那位姑娘的身份是配得上咱们皇儿的,她是清河顾氏嫡女,还是顾家如今家主唯一的女儿,听承启信上所说,这位顾家七姑娘容貌气度都是极为不凡的,若承启真的娶了她,日后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在外面胡来了,皇上,您……”
刘贤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平长公主突然出言打断了。
安平长公主听到刘贤妃说的果然是顾青未时,几乎眼前就是一黑。
她可还没忘记,自己的儿子在这位顾家七姑娘面前是怎样一副蠢样子,甚至这次宁致远执意要留在清河不肯归京,十有八、九也是因为放不下这顾家七姑娘。
有洞虚道长的断言在先,安平长公主从来不曾想过要插手宁致远的婚事,她只盼宁致远能快些找到他的那个命定之人,然后快些成亲,破除那孤苦一生的凄惨结局。
元昌帝不会允许楚承启娶个普通百姓之家的女儿,但对安平长公主来说,只要宁致远想娶,别说是普通百姓之女了,就算是那乞丐婆,她也只会在心里替宁致远鸣不平,而不会去插手阻止。
当然了,这样说也许有些夸张了,但也足以说明安平长公主心里的决心。
她家致远才貌双全,又身世不凡,这些年算计着往他身上扑的京城贵女不知凡几,但他何曾有过半点动容,更何况是像见到顾家七姑娘那样犯蠢了。
再来,上次在清凉寺里,宁致远与顾青未抽中了同一支姻缘签,洞虚道长明明在清凉寺却又避而不见,这些都让安平长公主认定,那顾家七姑娘,就是她家致远的命定之人。
从前她与刘贤妃针锋相对,只是因为看不惯刘贤妃那刻意装出来的模样。
但今天,说不得,她也要与刘贤妃争上一争了。(未完待续。)
第202章 细说
所以,安平长公主毫不犹豫的就打断了刘贤妃的话。[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皇兄,若敬郡王看上的是顾家的七姑娘,那我可要替我家致远争上一争了。”她道。
这八角亭中蓦地一静。
刘贤妃更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以她的为母之心来看,顾家七姑娘身份也算是能配上她的儿子,娶了她也确实对楚承启的将来有好处,她自然会竭力帮着楚承启在元昌帝这里争取,可安平长公主这突然冒出来说是要“争”,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知道安平长公主向来看不上她,可就因为想要与她别苗头,就拿宁致远的婚事开玩笑?
刘贤妃有些不能相信。
另一个觉得有些诧异的,是元昌帝。
清河顾氏,元昌帝自然不会陌生。
当年楚氏皇族虽然定了大周朝的江山,但在最初时,太祖施政所遇到的阻力可是不小,究其根底,就是在于几大世族。
那时大周朝任用的命官多数是延用前朝的,毕竟,江山是定下来了,若是没有熟悉朝政的大臣协理政事,大周朝也不知道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彻底稳下根基。(.棉、花‘糖’小‘说’)
那些前朝延用的朝臣之中,就有顾家老太爷。
顾氏一族在前朝时可谓是风头鼎盛,前朝建国到被楚氏一族夺了江山一共四百余年,出自顾家的宰相就有不下二十位,可想而知当时顾家是何等的风光。
大周朝是不设宰相,行的是内阁制。
顾家老太爷乃是前朝宰相,在大周立朝时又不仅没有阻挠,反而还极为顺应天意的顺势推了一把,太祖自然不会没有回报,所以大周朝的第一任内阁首辅,就是顾家老太爷。
那时的元昌帝还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被封了太子之后他还跟着领了太傅衔的顾老太爷学习过如何处理政事。
撇开别的,元昌帝对顾老太爷是极为佩服的。
后来正值壮年的顾老太爷身体染疾,不能再胜任内阁的繁重政务,这才辞了官回了清河。
顾老太爷这一离京,几大世族在朝廷里的力量便被一步步清洗,到得如今,几大世族虽然仍有底蕴,但实际上已经到了数百年来最孱弱的时候。
就拿顾家来说,如今无一人在朝中为官,唯一考取了功名的顾亦安也只是个举人。
在才立国不过三十余年的大周朝,举人也是可以做官的,只不过起点不如中了进士来得高罢了。
不过,顾家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出科举这一步,又岂会让开了先河的顾亦安止步于举人?
虽然想扼制几大世族,但元昌帝还真挺期待看看顾亦安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四年前的春闱,秦家的秦朗中了探花,四年之后的顾亦安又当如何?
所以,这时见刘贤妃和安平长公主为了一个顾家的七姑娘居然当着他的面就争了起来,元昌帝诧异的同时,又有些好奇。
顾家七姑娘,顾锦源的独女,那也就是顾亦安的胞妹了。
能让他那混帐儿子和宁致远都看上眼,这位顾家七姑娘,又有何不凡之处?
元昌帝才这样想着,就见从来不作那哭啼之态的胞妹眼中含了泪。
“皇兄……”安平长公主眼中带泪,整个人看着就比方才说要争时软了不知道多少,“皇兄是知道我的脾气的,虽然与贤妃娘娘之间有些不睦,却也绝不会故意为了这么些小事就与贤妃娘娘争。”
元昌帝暗暗点了点头,安平长公主确实不会故意做这种事。
就连原本心存不忿的刘贤妃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这么多年来,安平长公主虽然不喜欢她,但也确实最多只是刺她两句,从来没刻意给她使过绊子。
而且,安平长公主可就宁致远这么一个儿子,又从来都爱重非常,想也确实不会为了膈应她就拿宁致远的婚事开玩笑。
见元昌帝面上没有异色,安平长公主拿了帕子拭了泪,“皇兄想必也知晓,当年致远每日里都做同一个怪梦,为此小妹还特意请了洞虚道长替致远卜上一卦,洞虚道长断言致远此生虽然富贵,但若是找不到命定之人,就得一辈子孤苦。”
元昌帝轻轻点头。
安平长公主是宁太后的掌上明珠,连带着宁致远也是宁太后的心肝肉,当年洞虚道长下了如此断言,宁太后可也是跟着病了一场的。
不过,安平这时候提到这个,莫非……
元昌帝才这样想着,就听安平长公主又道:“这命定之人着实玄乎,所以当年小妹再三恳求,洞虚道长才指点了清河这个地方。前几年小妹与景昌就曾带着致远去过清河,这几年一直忙于杂事脱不开身,直到前段时间才抽了时间再去了清河。”
“却不想,才到了清河小妹一家就遭遇刺杀,致远更是落了水。”
“小妹和景昌被顾家家主所救,而致远,若不是正好被正在游湖的几位顾家姑娘所救,只怕致远早就没了性命!”
听到这里,元昌帝一双利眼便似是含了刀子一般刺向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宁景昌。
定国公府的事外人自是难以得知,但元昌帝怎么可能不知晓,这刺杀是来自于何人,不用想都能知道。
未得江山之前,楚氏一族算不上什么望族,自然也少有纳妾的,太祖娶了青梅竹马的宁太后,后来坐拥江山之后,宫里也没进新人,所以元昌帝除了安平长公主这个胞妹之外,就再没什么亲的兄弟姐妹。
在太祖为了打江山而奔走的那些年,几乎就是宁太后与年纪尚幼的元昌帝和安平长公主相依为命。
这样的情况下,元昌帝与宁太后,与安平长公主之间的情分自然极为深厚,如今听着自己唯一的妹妹居然遇险,元昌帝哪里能不愤怒?
而且,这危险,还是来自于宁家。
当初让安平嫁给宁景昌,最大的原因是他们互相爱慕。
他是想成全妹妹,却不是让唯一的妹妹嫁去宁家忍受这样的危险的!
若不是宁景昌这些年一直拖拖拉拉下不了手,安平和致远又岂会遇到这样的危险?(未完待续。)
第203章 针尖对麦芒
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自然不会忽略了元昌帝此刻的表情。[]
安平长公主面色微微一变,在清河县被刺杀一事,她也是第一次与元昌帝说起。
不过,这时为了替宁致远争一争,她也顾不得将这件事说出来会不会招致元昌帝的不满了,“皇兄,致远被救,最该感谢的就是顾家七姑娘,而且,后来我还发现,这位顾家七姑娘,竟然就是致远的命定之人!”
安平长公主其实并不能十分确定顾青未到底是不是那所谓的命定之人。
但这时她要是不说些什么,只怕元昌帝就真的要应下刘贤妃的哭求,把顾青未赐婚给楚承启了。
所以,心一横,她还是把话说出来了。
以自家儿子表现出来的对顾家七姑娘的在意,她也只能赌上一把了。
哪怕有了先前铺垫的那些话,安平长公主的话还是让元昌帝和刘贤妃都是一惊。
尤其是刘贤妃。
那个所谓的命定之人的说法,刘贤妃还是第一次听说,可诧异之后,刘贤妃却有些慌了。
安平长公主这样说,岂不是在与她争?
若是元昌帝认可了安平长公主那个命定之人的说法,那她岂不是办不到楚承启专门写信回来求她的事了?
这样一想,刘贤妃红唇紧紧一抿,说出来的便是分毫不让的话:“皇上,洞虚道长的话自然不会有假,可长公主只因为那救命之恩就认定那顾家七姑娘是定国公世子的命定之人,却是有些儿戏了。(.无弹窗广告)救命之恩可以用别的方法来报,却不一定需要赔上定国公世子的一辈子,比起定国公世子,皇上更应该考虑咱们皇儿的婚事,他长到这么大总算有了个愿意娶回府的人,还在信里哭着嚷着这辈子都非顾家七姑娘不娶了,皇上您可一定要成全他啊。”
为了与安平长公主争个输赢,刘贤妃也刻意夸张了一把。
元昌帝还没什么反应,安平长公主心里却怒意翻涌起来。
楚承启是个什么人,在座的还有不知道的?说他嚷着非顾青未不娶,那简直是个笑话!刘贤妃竟然还为了这样一个恨不得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人而想要否认顾青未就是致远的命定之人,她是想让致远孤苦一生吗?
若说安平长公主有逆鳞,那必然就是独子。
她看着刘贤妃那双又变得水汪汪的眼睛,没等刘贤妃眼泪落下来,便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贤妃娘娘,前段时间洞虚道长也去了清河县访友,顾家的七姑娘到底是不是致远的命定之人,难道洞虚道长还不清楚吗?敬郡王会非谁不娶,这种话只怕也只有贤妃娘娘才会相信了。皇兄,敬郡王没有了顾家七姑娘还会看上别的姑娘,可我家致远这辈子也只能找到这么一个命定之人,若真要赐婚,皇兄您总也得先考虑考虑致远,这孩子可也是皇兄看着长大的,皇兄总不能忍心他一辈子孤苦吧?”
看着刘贤妃因为自己的话而冷了脸,安平长公主在心里冷哼不已。
碍着元昌帝的面,她还没把楚承启说得一无是处。
若是只有她和刘贤妃在场,她只怕已经直接问上一句“这样好的姑娘配给楚承启不是糟蹋了吗”了。
“皇上,您可不能不管咱们皇儿,万一他这次真的犯了拧,以后真的不肯再娶,可不也是孤苦一生了吗?”刘贤妃也不与安平长公主争执,只含着泪看着元昌帝。
“这一点贤妃娘娘大可放心,敬郡王就算是一辈子不娶妻,也断无可能会孤苦一生。”安平长公主冷冷接了一句。
一个色胚会孤苦一生?
真是个笑话。
从前她与刘贤妃倒也没什么大矛盾,可这次,关系到宁致远的一辈子,她是断不会让半步的。
刘贤妃转过头,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下,很是凄苦地道:“长公主这是一定要与我吗?”
“人只有一个,既然大家都不想放弃,那我也只有与贤妃娘娘争上一争了,没了一个顾家七姑娘,敬郡王还可以坐拥天下美人,可对我家致远来说,错过这个命定之人,他却只能孤苦一辈子,想必,贤妃娘娘也会怜惜致远的。”安平长公主道。
刘贤妃被挤兑得一窒。
楚承启虽然在信中求她代为请旨赐婚,但什么非顾家七姑娘不娶,却的确是她为了加大砝码而妄言的,所以她心里一虚,只能转过头去,眼巴巴地看向元昌帝:“皇上,承启好不容易愿意正正经经的娶王妃,您不会忍心叫他失望吧,那可是咱们的儿子……”
安平长公主听到这里,便再也压不下一直想说的话。
楚承启再怎么混蛋,毕竟是元昌帝的儿子,宁致远却只是外甥,亲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若是别的什么事,她也一定不会如此去争,可关系到宁致远的一辈子,叫她如何能放弃?
她先是认真地看向元昌帝,“皇兄,小妹本就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脾性,这么多年来你定是清楚的,纵然敬郡王是皇兄的儿子,是皇子,有些话我也是不吐不快。”
然后转向刘贤妃,“自己生的儿子,贤妃娘娘想必也是最了解的,敬郡王是个什么德性,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那顾家七姑娘我也接触过,我也不怕对贤妃娘娘说难听话,敬郡王娶她,那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只差没指着刘贤妃的鼻子说楚承启配不上顾青未了。
话说到这里,安平长公主又道:“皇兄,我脾气直,这样说,您也不会与我生气吧?”
刘贤妃听了差点气得跳起来。
元昌帝原本心里确实是有些不快的。
楚承启再怎么不成器,那也是他的儿子,他自己可以嫌弃,却忌讳别人也嫌弃,但听安平长公主后面这样一问,他的那点不快就又消了去。
要说他登基这么多年,在他面前唯一始终没改变过态度的,也就只有这个妹妹了。
而最知道要如何安抚他脾气的,也是这个妹妹、(未完待续。)
第204章 下旨
元昌帝和安平长公主自幼感情十分好,回想当初,安平长公主无论有什么事都是这样直来直去的与元昌帝说。[]
对于帝王来说,身边能有这样一个从未改变的人,还是亲妹妹,哪能不多包容些?
所以哪怕自己的儿子被安平长公主这样嫌弃了,元昌帝面上仍挂着笑容,隔空冲着安平长公主点了点,“安平啊,这么多年你就改不了这得罪人的直脾气。”
只一句话,就将先前的不快给抹了去。
论起来,安平可也是楚承启的亲姑母,做长辈的说上他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刘贤妃心中却是十分不甘,“皇上,那顾家七姑娘既然如此好,让承启娶回来给咱们做儿媳妇岂不是正好?”
话一说完,贤妃就立时闭了嘴。
安平长公主也跟着面上泛起冷笑。
论起来,刘贤妃这句话却是逾矩了。
虽然皇室情况特殊,宫里的妃嫔不被算作是妾,可到底,也只有中宫皇后才能算得上是皇子妃的正经婆婆,刘贤妃张口就是儿媳妇,岂就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元昌帝倒没在意刘贤妃的一时失言,但他也对刘贤妃一直紧咬着不放的行径有了些不耐烦。
“不过是个姑娘,纵是再好,难道还值得你们一个贤妃一个长公主如此针尖对麦芒的争抢起来?”元昌帝说话时倒是各打一大板,叫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更倾向于谁。
“皇兄,致远一辈子的幸福可就应在那顾家七姑娘身上了,”安平长公主说到这里,心里就是一动,然后话顺口就说了出来,“致远长这么大,皇兄也没少疼着他,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命定之人,皇兄干脆就给他赐个婚吧,这样一来,母后肯定也会放下心来的。.”
话说完,安平长公主还特意瞥了刘贤妃一眼。
刘贤妃可以为楚承启请旨赐婚,她自然也可以替宁致远打算。
只要能说动元昌帝赐婚,哪里还用担心会被楚承启和刘贤妃惦记着?
元昌帝一听这话,倒也了然地看了安平长公主一眼,“一个定国公世子,一个是皇子,竟然想娶同一个姑娘,还惹得你们在朕跟前争抢起来,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安平长公主和刘贤妃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元昌帝以眼神压了下来。
“行了,这件事朕心里自有打算,你们都先回去吧。”
元昌帝已经发了话,哪怕安平长公主和刘贤妃都因为没能得到准话而不甘心,也只有就此作罢,先后离去了。
待刘贤妃和宁景昌夫妇都离开,元昌帝站起身,于公公也从外围回了元昌帝身边侍候。
想着刘贤妃与安平长公主之间的针锋相对,元昌帝双手负于背后,从带着凉意的八角亭走到阳光下,一张带着风霜的脸上满是深思。
“顾家的姑娘……于全啊,你说,朕该把人许给谁?”
于公公先前一直在外面守着,对于八角亭里的对话对不知情,但并不妨碍他回答元昌帝的问题。
微微低头,他神色万分顺从地道:“一切自有皇上作主,想必贤妃娘娘和长公主都不会有异议的。”
虽然是万金油式的回答,但元昌帝听了却是爽朗一笑。
显然,他也是如此认为的。
身为这大周朝的主宰,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臣子都是属于他的,他真做了什么决定,又有何人能质疑他?
楚承启和宁致远,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外甥,若说亲疏自然是有,所以原本元昌帝还有些犹豫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身在皇室,亲情更多的时候只能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词语。
他想起楚承启这些年的愈发胡作非为,还有宁致远小小年纪就显露出来的才华,以及,安平长公主的请求,最后回想起先前以及之前的每一次对弈时,宁景昌都会抢着执黑,最后总会不多不少输他一子。
大周虽然江山算是定下来了,但边疆其实并不是很平静,朝中善战的老一辈将领都先后离世,如今还能安邦定国的武将并不多,而定国公宁景昌就是其中之一。
宁景昌的独子宁致远,如今虽然不过十几岁,但也算是允文允武,若是好生打磨个几年,将来有极大的可能可以顺利接宁景昌的班,成为下一任帝王的左膀右臂。
那个顾家七姑娘,是宁致远的命定之人。
顾家的顾锦源又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若真将她赐婚给楚承启,可以预见,顾家的反应定会很激烈。
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惹来顾家的不平,以及与宁家君臣离心。
不值啊……
“罢了,回御书房,准备拟旨。”元昌帝淡淡道。
于公公低声应诺。
……
另一厢,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出了宫门。
一坐上定国公府的马车,安平长公主就忍不住轻轻吁了一口气。
宁景昌执了妻子的手,微微摇了摇头,“顾家姑娘到底是不是致远的命定之人还未可知,夫人如此横插一脚,惹怒了刘贤妃不说,万一认错了人……”
安平长公主虽有犹疑,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安慰自己没有认错人了。
“只看致远对顾家七姑娘的态度,这件事总也错不了,若不是有敬郡王和刘贤妃这一茬儿,我也不会如此着急。”安平长公主道。
夫妻二人就这件事交流着意见,话中却根本就没有担心元昌帝会把顾青未指婚给楚承启的意思。
他们一人是元昌帝的近臣,一人是亲妹妹,对元昌帝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皇室哪里有纯粹的亲情,纵是再近的血缘,在利益与权势面前也都无足轻重了起来。
只要他们这边的砝码够多,又何愁元昌帝心中的天平会不倒向他们?
一路回了定国公府,两人方更了衣,就接到了从清河来的信。
看完信,夫妇俩先是面面相觑,然后都觉侥幸。
幸好,幸好安平长公主之前在宫里争了一回,否则,等到宁致远知道这件事,他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未完待续。)
第205章 私会
当那道赐婚的圣旨最终盖上印玺时,清河县,宁致远正坐在一间茶楼里的雅室里如坐针毡。(.)
他在等顾青未。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顾青未会不会来,他只是希望她会来,所以才会等得如此不安。
自从知道楚承启写了信回京请刘贤妃帮着请旨赐婚,宁致远这一连好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此刻的他穿着那身熏过伽罗香的衣裳,身上虽然打点得还算齐整,但一张脸上却满是胡茬子,两眼面满血丝,看着憔悴之极。
若从前还能说他是翩翩少年郎,那今天的他看着至少老了十岁。
那天一从楚承启那里得到消息,宁致远就立即写了信,用锦衣卫传递消息的专用渠道火速送去了京城。
他其实也不知道他的信能不能赶在刘贤妃行动之前送到安平长公主手里,但无论如何,他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事实上,如果亲自赶回去就能制止这件事,宁致远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
从信一送出去,宁致远就一直在盼着京城的回信,因为担心元昌帝会不会真的被刘贤妃说动下旨给楚承启和顾青未赐婚,他这几天又是忧又是怒的,脾性极为暴躁,就连楚承启这个皇子,也被他寻了机会狠狠教训了好几顿。
这么多事都是楚承启弄出来的,宁致远只要想到这个,也只能在修理楚承启的时候才能稍微解恨了。
一连等了这么几天,算着京城里的事无论是好是歹,这两日应该已经有个结论了,宁致远才按捺不住心里那想要见顾青未一面的渴望,让人去顾家送了信。(.$>>>棉、花‘糖’小‘說’)
信上的时间定在未初,可宁致远用了早膳就等在了这雅室里,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若不是他银子给得足,只怕这茶楼的掌柜早就来赶人了。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想着京城的事,宁致远就是一阵无力。
前世他何曾受过这种挫折,少年成名,然后掌锦衣卫,又安安稳稳的从父亲手里继续了定国公府,在太子登基之后又被视作心腹,可以说,除了在内宅之事上受了些挫,其他时候,他都可谓是一帆风顺。
这次的事虽然有太过突然的原因在里面,但若是他的能力再强些,他考虑得再周全些,也就不会有现在这让他只能干等的局面了。
心里翻腾着这些,宁致远既心急,又有些沮丧。
顾青未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宁致远双手插、入发间,将头埋入肘弯的情景。
即使前世她与宁致远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也见过几次他如此模样。
自楚承启从顾家离开之后,这几天宁致远没少偷偷让人传些小纸笺给她,顾青未估计,他是绞尽了脑汁来说那些安慰之言。
顾青未倒也不至于如此轻易的就被感动了,她之所以会应邀来到这茶楼,也不是因为这个。
眼见宁致远听到开门声望过来,顾青未因他脸上的憔悴之色而微微一怔,但随即便恢复过来,抬脚便要往雅室里去。
“姑娘……”跟着顾青未一起来的画屏有些不赞同地低声道。
画屏性子温柔,但比起秋岚来,她更守规矩。
姑娘这次出门见宁世子,是没有禀过老太太和大夫人的,换句话说,姑娘与宁世子这是在私会!
若是叫外人知道了,姑娘的名声何存?
画屏虽只是个丫鬟,但在顾家这么多年,该知道的她却也都是知道的,所以明知道自己的话对顾青未来说也许没什么分量,但她还是没忍住出声阻止了。
顾青未看着画屏那满脸的不赞同,也知道画屏对她的维护之心,于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妨事的。”
然后吩咐画屏守在外面,自己则进了雅室。
待这雅室里只剩下了宁致远与顾青未两人,宁致远才有些局促地在身上拍了拍,然后道:“你来了。”
如果可以,宁致远并不想让顾青未看到他如此邋遢的一面,可他这几天过得实在太过煎熬,如今这个样子还是今儿一早仔细打点许久了的结果。
顾青未坐到宁致远对面,很是闲适的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我来了,你想与我说什么?”
许是顾青未的样子太过无谓,倒叫宁致远有些吃惊。
他以为,得知有可能会嫁给楚承启那个混蛋,顾青未就算不至于伤心欲绝,但也绝对会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可现在看来,顾青未竟比他还要来得更镇定些?
“你……”
宁致远心里何止千言万语,但话到嘴边,反倒只吐了这么一个字出来。
顾青未饮了一口热茶,然后将那粉彩瓷杯拿在手里把玩。
虽然上次与顾锦源说赐婚一事也许还有转折,但过了这么些天,她其实已经隐隐有些接受她有可能会嫁给楚承启这件事,也正因为这样,她再看宁致远时,那从前世带来的厌烦倒是少了些。
若她真的要嫁给楚承启,那她与宁致远就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前世的那些纠葛,于她自然也就没了任何意义。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对宁致远倒多了几分宽和,这次受到宁致远的相邀时,她才会欣然应允吧。
就像是,心里悬了很久的一个包袱突然放下,轻松的同时,又隐隐有几分失落。
顾青未如今的心情大抵就是如此了。
见宁致远许久不说话,她将杯中的茶水饮尽,道:“宁世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到底我也是女子,如此与外男私会,若是被旁人瞧了去,于名声……”
话说到一半,想到那有可能的赐婚,顾青未红唇微微勾了一勾,“也对,如今名声对我来说也算不上什么用处了。”
莫名的,宁致远就因为“私会”二字而耳廓微红,但听顾青未如此说,他那本就因没休息好而显得有些暗淡的脸色更是一沉,“七姑娘,名声对女子来说何其重要,你如何能不把你自己的名声当回事?”
原本因为白皙而显得有几分文弱的脸这样一沉,倒也隐隐有了几分黑脸包公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206章
听了宁致远这话,顾青未用一种看稀奇的眼神看向他:“宁世子,我的名声如何,有你有何关系?”
这话直问得宁致远一窒。[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确实,他与顾青未,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顾青未又继续道:“而且,名声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若是真的有赐婚的旨意,我就算声名狼藉,难道敬郡王还能……”
话未说完,就被宁致远打断了。
两掌在桌上重重一拍,宁致远狠狠瞪向顾青未:“不许你这样说!”
雅室里陷入一瞬间的沉默。
顾青未有片刻的惊愕。
自从再见到宁致远,也不知为何,宁致远似乎总是格外的容忍她,她也说不清楚宁致远为何会如此,但想来与她对宁致远的救命之恩有关。
这还是宁致远第一次如此吼她,倒叫顾青未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了。
宁致远随即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倏地收回已经拍得有些泛红的双手,顿了一瞬,然后垂下眼道:“七姑娘,是宁某失态了,不过七姑娘先前却是不该如此自暴自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方才听到顾青未将自己与楚承启联系在一起,还说出那样消极的话,宁致远的心里像是被人拿了大锤在重重敲击一般,钝钝的疼得厉害。
他的欢颜,绝不能与楚承启扯上任何关系!
然后,宁致远抬起头,“七姑娘不必太过为此事担忧,我早已写了信送回京城,父亲母亲接到信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这件事尚未有定论,会有转机也不一定,就算皇上真的下旨赐婚,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七姑娘若是不介意,宁某愿意代为……”
顾青未没让宁致远把话说完。
她抬眼看向宁致远,自从把宁致远从水中救起来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他。
面容憔悴,眼布血丝,衣着狼狈,这样的宁致远,她也是第一次看到。
在她的记忆里,宁致远无论在何时都没有如此不修边幅过。
宁家不会出了什么事让宁致远担忧致此,再联系到他先前所说的话,他之所以会这样,竟是为了楚承启鼓动着刘贤妃求元昌帝赐婚一事。
可……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纵然有着那救命之恩,可他们到底认识不久,宁致远何至于为了她的事变成这副模样?
顾青未觉得,眼前的宁致远,与她记忆之中的那个人明明是一个人,但又似乎有许多不同。
“为什么呢?”她问。
虽然顾青未并没有将问题完整的问出来,但宁致远却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被顾青未如此看着,他有些形容狼狈的转过头,心头却有些黯淡。
如果可以,他多想与顾青未开诚布公,他想告诉她,他与她一样有着前世的记忆,他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的每一件事,他想要挽回他们曾经的感情,让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前世的遗憾。
可是,他不能。
他很清楚,若他真的把一切都说出来,得到的不会是顾青未的感动,而只会是顾青未从此对他退避三舍,他们之间也再不会有任何和好如初的机会。
所以,哪怕心里的渴望叫嚣着要将一切坦白,宁致远最终也只能选择压下所有的渴望,然后与顾青未对面不相识。
他们从前是最亲近的夫妻,但如今只能装作互不相识。
对宁致远来说,这本就是一种煎熬。
更何况,因为楚承启的横插一脚,他原本想要慢慢来的计划都已经被打破。
楚承启那样的人渣,竟然也想染指顾青未,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宁致远的愤怒甚至远远超过顾青未这个当事人。
他想用尽一切挽回的人,却被楚承启这样的人给盯上了,让他如何能接受?
眼睑微微下垂,宁致远早已在心里作下决定,哪怕元昌帝真的下了圣旨,他也绝不会让顾青未嫁给楚承启。
如今的他虽然表面上看才不过十六岁,可他前世也经历过十几年的权势倾轧,就算圣旨是不可违逆的,但真要想办法将这赐婚的旨意糊弄过去,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就算是重活一世的他,想要与顾青未破镜重圆,也只是希望用自己的行动慢慢软化顾青未的态度,从而得到她的真正首肯,除此之外,就算是元昌帝,也绝不能勉强她分毫!
想到这些,宁致远眼神一凝,待将多余的情绪敛下,他才抬头重新看向顾青未:“七姑娘不必多虑,当日若不是得了七姑娘的救命之恩,宁某早就葬身鱼腹了,又如何能有今天?救命之恩尚未得报,如今七姑娘遇上的麻烦,宁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只不过宁某人微言轻,实在是惭愧。”
顾青未一怔。
虽然宁致远并没有多说,但她仿佛能透过他所说的这些话,感受到他藏在话中的那些坚定、沉稳,以及,责任感。
因为这样的认知,顾青未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前世的记忆来。
前世她嫁给宁致远时,他已经十八岁,十八岁的宁致远,有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般气度吗?
她记得,他们成亲之时,她眼中的宁致远还是个性情有些飞扬的少年郎,出身富贵又没受过什么挫折的他甚至偶尔行事之间还带了些隐隐的稚气,他真正开始成熟起来,也是在他们成亲许久以后。
想到那些往事,顾青未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她总觉得,自从她与姐妹们游湖时救下了落水的宁致远,就有些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变的是什么呢?
顾青未百思不得其解。
但随即,她就从回忆里抽回思绪,直视着宁致远的双眼,她极为认真地道:“多谢宁世子的关怀,不过,那日救下宁世子并非我一人的功劳。而且,就算落水的人不是宁世子,而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我们也不会置之不理,所以宁世子不必因那救命之恩而太过挂怀,更不用因此而将我的事当作是你的责任。我的事自有家中长辈以及我自己作打算,就不必有劳宁世子了。”(未完待续。)
第207章 关心
被顾青未如此看着,宁致远先是心中慢慢生出些喜悦,但随即又有些心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他虽然在顾青未面前极力扮演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但他前世活了几十载岁月,即使他再怎么表演,那么多年的经历怎么也会在他的行事之间表现出来几分,直接导致的后果,大概就是他所扮演的,与前世这时的他有很大的不同。
宁致远如今最怕的,也就是让顾青未知晓他也有前世的回忆了。
但心虚之后,他又有些为自己的草木皆兵而摇头不已。
重活一世,这样的事太过离奇。
纵是顾青未自己亲身经历了,但她又岂会联想到他也与她有相同的经历?
就连他自己,若不是早就对重生之事有准备,也不可能会在暗处发现顾青未也重生了。
所以,听到顾青未的推脱,宁致远也没与她争辩,“七姑娘不必因宁某而觉得有什么负担,宁某也只是做些自己力所能求的事而已。”
顾青未见他并不是容易被说服的样子,便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雅室里一时之间倒是安静了下来。
良久,还是顾青未心中有疑惑,她开口问道:“宁世子今日邀我来,应是还有其他事吧?”
从她进来到现在,宁致远还没说过什么要紧事,顾青未可不会自恋到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关心她。
只是,她这句再简单不过的问话,却真的叫宁致远好半晌没说出话来,不仅如此,宁致远那张憔悴黯淡的脸上,竟然还似乎慢慢透出些绯色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察觉到脸上的热意,宁致远有些狼狈的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了的茶一口饮尽,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住自己的失常,然后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
虽然重生回了十六岁时,但他实际上是个已经经历过生死的垂垂老朽,怎么竟倒似真跟个毛头小子一般?
就算是前世,他十六岁时也没少往那些风月场所去,虽然尚算是洁身自好,但各式美人却也见识过不少,哪会像现在这般,只因顾青未的一句问话,就自己把自己逼到这种狼狈境地了?
今天会送信邀顾青未出来,宁致远只是单纯的想要见一见她。
这一连几天,因为那有可能的赐婚,宁致远就几乎没睡过囫囵觉,原本他还想着,反正也夜不能寐,倒不如再像之前那样去未明居去守着顾青未,这样倒能让他心安些。
却不想,这几天顾青未同样没睡个好觉,纵然没到夜不能寐的程度,夜里却也极为容易惊醒。
宁致远只去了一次,人没见着,倒差点被顾青未发现了,那之后他便再没敢去过。
所以,宁致远其实也有好些天没有见着顾青未的面了。
前世的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成了夫妻,所以宁致远从来不曾体验过什么是求之不得。
面对顾青未的疑问,他原本是想要用个什么理由遮掩过去的,可话到了嘴边,他却蓦地一顿,然后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宁某邀七姑娘前来并无要事,只是出于关心而已。”
话说完,看到顾青未那惊愕的表情,宁致远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太过露骨了,连忙又补充道:“若是没有七姑娘,也不会有今日的宁致远,虽然七姑娘施恩不忘报,但宁某总不能在七姑娘遇到麻烦时一点不过问吧……”
说到这里,宁致远又有些懊恼地发觉自己说得多了,于是又紧紧闭上嘴。
顾青未见状便有些忍俊不禁。
撇开她与宁致远前世的那些纠葛,这时候的宁致远,看着着实有些笨拙。
笑过之后,顾青未心里也有些感慨。
虽然这几天下来,她已经有些接受事实了,可是她也只是迫于无奈接受事实而已,并不代表她真的就愿意将一辈子与楚承启那样的人绑在一起,哪怕,就算真的嫁了楚承启,她也绝对会让自己过得好。
所以,在她这沉稳的外表之下,她其实并不是没有忧虑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更能清楚的感觉到来自别人的关心。
虽然,因为这份关心是来自于宁致远,让她第一时间有了某些不好的体验,但她本就因为那有可能的赐婚而不再像从前那样视宁致远如毒蛇猛兽,所以这时候也是心中一暖。
这大概,是顾青未第一次将前世与今生的宁致远分成两个人看待。
宁致远几乎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顾青未的身上,哪里能发现不了她的这些许改变,心头立即为之一热。
顾青未之前对他的抵触他不是没有感觉到,为了离顾青未更近一步,他几乎是绞尽了脑汁也没有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来,却不想今天倒是无心插柳了。
一时之间,宁致远只觉原本有些阴沉的心情不停的上扬,若是插上翅膀,他只怕就得飞起来了。
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意,他顺手将身旁的窗户打开了些,外面那带着些热意的空气顺势打在他脸上,倒是让他心情稍稍沉淀了些。
正准备偏过头与顾青未说话,但视线自窗外的某处扫过时,宁致远的眼神却蓦地凝住了。
他们所处的雅室位于二楼,自窗户往下看去,就是正正热闹的大街上,而此刻,街对面一处,正立着一个宁致远很是熟悉的人。
眉头紧紧皱起,宁致远心里便有了警惕。
会看到这个人实在太过突然,宁致远面上难免就带了些异色,顾青未将他的神色看在眼底,顺着他的视线也跟着往外看去。
但下一刻,宁致远便站起身,身形有意无意的将窗户给挡住了,“七姑娘,宁某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办,七姑娘也出来这许久了,不如就让宁某送七姑娘回府?”
顾青未有些狐疑地看了宁致远一眼。
如果她方才没看错的话,街对面那人应该是……
不过,仔细观察了好半晌,顾青未也没从宁致远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便也渐渐将心里的这点疑惑放下了,依言与宁致远一起出了雅室,却是拒绝了宁致远的护送,径直回了顾家。(未完待续。)
第209章 小心
是啊,位高权重,姬妾成群,他怎么舍得去死呢?
顾青未如此想着,眼中便带了些嘲讽,那张经历过岁月的洗礼之后只剩了慈祥端庄的脸上,也因此而多了几分人气。[]
下一刻,她便对上了宁致远那双微微泛黄,显得格外浑浊不堪的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病痛的折磨,宁致远眼中带着很明显的痛楚,甚至还有些哀求。
然后,顾青未别开眼,将洞虚道长领到病榻前,便道:“洞虚道长,您与我家老爷先谈,听说道长最喜大红袍,正好前些日子皇上赏了些进贡的极品大红袍,妾身去寻了来请道长尝尝。”
说话之时,顾青未刻意避开了洞虚道长那双睿智得似是能轻易看透一切的眼。
去寻茶叶自然只是借口,她是定国公府的女主人,像这等小事,只需吩咐下去自然会有人做好,哪里用得着她亲自去?
才往外走了两步,后面就传来宁致远的声音。
“欢……夫人……”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祈求。
祈求什么呢?
祈求她留下来听他与洞虚道长说话?
顾青未只微微一顿,便出了房门。
她原是想快些离开这里的,但也不知为何,脚步却越放越慢,房里宁致远与洞虚道长的对话也隐约传入耳中。
“……求道长成全,只要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可想清楚了?你的病虽然……但只要……尚有十年可……”
虽然只隔了一扇门,但顾青未却听得不是很真切。[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先前她对宁致远执意要见洞虚道长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但这时,她却莫名觉得这两人的对话对她来说很是重要。
正要贴近了门仔细听,但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眼前似有白光闪过,然后一阵天旋地转……
顾青未蓦地便睁开双眼。
看着头顶的房梁,她有一瞬间不知今昔何夕的惶惑。
“姑娘,您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刚推开门的秋岚看着面带异色的顾青未,神色一变,几步来到罗汉床前,伸手就往顾青未的额头上探去。
顾青未这才算是回过神来,她往后微微躲了些,避过了秋岚的手。
“我没事。”她道。
然后目光顺着秋岚的来处看过去,从她这里正好可以顺着大开的房门看到院子里那明晃晃的阳光。
也许,正是这样,她才会自那个突然的梦里醒过来吧。
意识到这一点,顾青未心里甚至有些怅然。
那梦中的情景,乃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那应该是前世宁致远死之前几天发生的事,她明明记得,当时她是将宁致远与洞虚道长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分明的,可重生之后,却又如何都想不起来这一天,以及她后来去宁致远的灵堂里发生的事。
明明,方才在梦里,只差一点,她就能听个清楚明白了。
不过,顾青未随即就为自己这突来的好奇心而失笑。
就算真的听明白了又能如何?
如今她已经重活一世,再去为前世发生的事而追根究底又有何意义?
将这好奇心压下,顾青未便想起了先前入睡之前她正在想的事。
要不要提醒一下宁致远,关于吴达的事?
犹豫了半晌,她终是摇摇头,然后让秋岚准备了笔墨,拿了一张信笺,笔尖正要与纸张接触,却又突然顿住,然后换了左手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做这些事,顾青未倒也没避着秋岚。
秋岚看了看纸上的两个字,倒没去关心这两个字的意思,而是笑着道:“姑娘的字倒是越发精进了,连左手都写得如此好。”
在秋岚心里,自家姑娘就是最厉害的人了。
顾青未对此只是笑了笑,只轻轻吹干了纸上的墨迹,便将信笺折叠起来装进一个空信封里。
左手习字还是顾青未前世幼时一时好玩练起来的,到得如今,倒也能算是工整娟秀。
事实上,到写完之后顾青未才发现自己此举有些多此一举,她的笔墨并不曾往外流传,就算她用了右手写字,又有谁会看出是她的笔迹呢?
摇了摇头,顾青未将手中的信封递给秋岚:“将这封信交给秋生,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只要不让人知道信是我写的,把信送到宁世子手上。”
自从五年前帮着顾青未盯住了乔秀儿,这几年秋生一直在替顾青未跑腿,顾青未对秋生的机灵倒也挺满意。
早几年顾青未和秋生年纪都小时,秋生进出未明居倒也没什么,可如今顾青未马上就要及笄,秋生也长成了个半大小子,自然不好再在内宅出没,只能让秋岚把信转交去了。
这样私自传信给宁致远的事,若是这时在顾青未面前的是画屏,必定会劝着她,可秋岚从来都对顾青未唯命是从,又哪里会想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接了信立即就收入袖中,转身去寻秋生送信去了。
而宁宅,宁致远同样在思索着关于吴达之事。
若不是托了重生的福,他也不会知道吴达竟是堂伯宁景泰的人,更不会知道宁景泰竟然对定国公府抱有这样大的恶意。
原本他也并不能确定吴达的出现到底是因为得了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的吩咐,还是别有用心,但等了这么一下午,也不见吴达光明正大的出现,他便也知道答案了。
才在思考着自己那位堂伯这次到底又想做些什么,宁致远便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他道。
进来的是成晋,他手里还拿着一团皱巴巴的东西,看模样,应该是一封被揉成一团的信。
见宁致远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中,成晋便将手里的信尽量捊整齐了,然后放到宁致远的跟前。
“世子爷,这信……”
成晋话只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因为宁致远已经迅速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笺拿了出来。
虽然尚未看到信上的内容,但宁致远的心跳却已经慢慢加快起来,那种莫名而来的激动甚至让他双手都隐隐有些颤抖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展开信纸。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小心。(未完待续。)
第210章 值得
洁白的信笺上只写了两个字,余下的是大片的空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两个字论起来写得算不得十分漂亮,甚至许是因为下笔之人故意为之,字迹还显得有些凌乱。
可看在宁致远眼里,这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是被镀上了一层光辉一般,让他只看一眼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事实上,若不是顾忌到成晋还在,宁致远肯定会仰头大笑三声。
就算这两个字再怎么刻意往难看了写,但他又岂会认不出顾青未的笔迹?
对于宁致远来说,这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无论顾青未是出于何种心态写下这封信,但至少,她还是关心他的死活,不是吗?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宁致远的嘴角便忍不住的往外咧,眼中的喜悦更是怎么都压不住。
成晋见了便忍不住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总觉得,世子爷自从上次落水之后就变了许多,平时不说话时看着整个人凌厉威严得让人看了心里发怵不说,这犯起傻来,也确实傻得有些压不住啊,看看那傻笑……
没等成晋嘀咕完,宁致远便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里,然后问道:“这信是何人送来的?”
成晋闻言精神微微一振,道:“回世子爷,这封信是一个五六岁的小乞丐送来的,指了名要送到您手上,问他是何人所托,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旁人拿了碎银子让他送信。”
也是因为拿不准该如何处理这封信,成晋才会把信送到宁致远手里。(.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看来,他还真做对了。
“世子爷,可要详查这封信的来处?”成晋请示道。
“不用了,”宁致远咧着嘴一挥手,“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这封信是来自哪里,他再清楚不过了,还用得着谁去追查吗?
成晋心里还有疑惑,但宁致远既然如此吩咐了,他自然不会再多言。
而宁致远,想起下午时晃眼见到的吴达,心里又微微一沉。
初到清河时的刺杀是何人所为,有了前世的记忆,他自然再清楚不过,而如今吴达又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清河,想也不会是为了什么好事。
他那位堂伯,到底是为何与前世有如此大的改变,竟然就忍不住要下重手了?
意识到这一点,宁致远第一反应就是将身边保护他安全的锦衣卫抽出几个去保护顾青未,但吩咐还未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妥之处。
顾青未身处内宅,顾家的护卫也非乌合之众,他的锦衣卫不仅不可能进到顾家去,便是离得稍近些,只怕也会被发现了踪迹。
再则,他那位堂伯所做的一切都只针对他而来,若是他遣了锦衣卫去顾青未那里,说不定反倒叫吴达等人注意到顾青未,若是再因此而引出什么事端来伤到顾青未,倒才会叫他追悔莫及。
既然如此,还是让人多注意些顾青未那里的动静吧。
宁致远如此想。
“京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他又问。
成晋摇了摇头。
宁致远倒也没有失望,从他得到消息给京城写信到现在,也不过六七天,就算他用了锦衣卫的秘密渠道,只怕如今那信也才刚刚送到京城去,这时候问起回信,本就只是他的奢望。
“传令下去,这几日密切注意京城来的消息,尤其是关于……赐婚的!”说到赐婚两个字,宁致远有些咬牙切齿,“另外,父亲身边的吴达吴管事也来了京城,先派人去仔细查查他的下落以及他是与哪些人在一起,再让所有人这段时间都警醒些,接下来,只怕不会太平。”
这一番吩咐所透露出来的些许信息,便令成晋心中一凛。
吴管事来了清河,却不往这宅子里来,更不来拜见世子爷。
而世子爷却让人盯死了吴管事的下落,还有那隐隐透着些戾气的“不太平”几个字……
成晋也不敢多想,连忙领了命退下。
待屋里只剩了自己一人,宁致远才重新将手中的信拿出来。
这时天光已经渐暗,房门又关着,光线有些暗,但在宁致远眼中,那“小心”两个字却格外的醒目。
算起来,这应该是他自重生后从顾青未那里感受到的第一丝善意。
只凭这一点,就足以叫他觉得弥足珍贵了。
宁致远突然就想起前世他病重之时想尽办法见到了洞虚道长,求洞虚道长为他指明一条出路。
洞虚道长也确实不负他那“陆地神仙”的名号,在听他断断续续的说了要求之后,不仅直言可以做到,甚至还给了他两个选择。
在他作出选择之后,洞虚道长曾问过他一个问题。
“值得吗?”
那时的他已经缠绵病榻好几年,全身上下不得动弹不说,就连说话也得用尽所有的力气,但在听到洞虚道长这个问题时,他却咬紧了牙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值得。”
自然是值得的。
细数他与顾青未的前世,不能说顾青未没有错,但错得更多的却无疑是他。
在与顾青未成亲之前,他可谓是从未经历过挫折,也许正是因为生活太过顺风顺水,所以才会养成他那狂傲自负,无论何事都想与人争个输赢的性格。
所以,从顾六叔的事发现顾青未对他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信任时,他才会执意要赌那一口气。
说到底,他还是想看到顾青未在他跟前示弱。
却不想,从这件事开始,他们却会如此渐行渐远。
年少轻狂时犯的错,能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弥补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又岂会有值不值得这一说。
既然他已经踏上这条重生路,挡在他面前的所有拦路石,他自然要一一搬开。
西府的堂伯,楚承启捣鼓出来的赐婚,这些都是如此。
当然,最棘手的,还是要数顾青未对他的抗拒。
他自然知道,纵是顾青未送了这样一封信给他,但也不代表着顾青未就能忘掉从前的事,愿意与他重新开始了。
这只能说明,他离他的欢颜,又近了那么小小的一步。
但,也是值得可喜的,不是吗?(未完待续。)
第211章 圣旨到
清晨,延寿堂。(.无弹窗广告)
当顾青未领着秋岚和画屏踏进院子时,在院子里来往侍候的丫鬟婆子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守在正房门口的小丫鬟连忙打起门帘,向内通报:“七姑娘来了。”
屋里已经先到了的几位夫人与姑娘原本正服侍着老太太梳洗说笑,闻言便齐齐一默。
待顾青未进了屋与几位婶婶姐妹见了礼,二夫人林氏便当先上前拉了顾青未的手,关心地问道:“欢姐儿,你这几日身子不舒坦,老太太不是都允了你不必早起问安了吗?”
自打五年前三老爷与乔氏的事之后,林氏待顾青未便极为亲近,她此刻的关心丝毫不掺假,说这番话时她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的,唯恐一时嘴快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又刺激到顾青未。
倒像是将顾青未当作了那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顾青未闻言心中多了些暖意,但又有些无奈,纵是再遇到什么事,她也不至于就要像林氏所担心的这般要死要活。
但对于来自长辈的关系,她到底回以一笑,“劳二婶关心了,侄女并无大碍。”
所谓的身子不舒坦,自然只是个托辞。
楚承启威逼顾青未且还请了刘贤妃向元昌帝讨旨赐婚一事,如今顾家的几位夫人都已知晓,除了愈发沉默的三夫人陈氏,其他几位夫人都对此关切不已。
虽然顾青未只是她们的侄女,但她们的女儿也同样是顾氏女,若是被楚承启看上的是她们的女儿……
所以,她们很能理解顾青未如今的感受。(.$>>>棉、花‘糖’小‘說’)
几位顾家的夫人尚且如此,最疼爱顾青未的老太太就更不用说了。
最初得知这个消息,老太太就小病了一场,病好之后更是恨不得将顾青未带在身边整日里嘘寒问暖,就怕顾青未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激之举来,后来发现顾青未因夜里数次惊醒而精神不济,还特意免了顾青未早起问安。
顾青未倒也确实借着老太太给的特权睡了两天懒觉,但她又不是真的因为楚承启找出来的事而生无可恋,自然不可能一直如此偷懒。
应对完了来自婶婶们的关心,顾青未便来到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亦是刚起身不久,秦氏正立于老太太身侧,递了热毛巾让老太太净面。
作为最关心爱护顾青未的两个人,老太太和秦氏自打顾青未进了门,这视线就再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顾青未待老太太净完面,便从侍立一旁的碧玺手中接过木梳,“祖母,今儿个不如让孙女替您梳头吧,若是梳得好,您就笑一笑,若是梳得不好,您就当孙女是效仿前人彩衣娱亲好了。”
顾青未的语气极为轻快,但听在老太太和秦氏的耳里,却叫她们心里的忧虑更甚。
楚承启的为人,老太太和秦氏如今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正因为清楚,所以她们自然知晓,顾青未是绝对不会愿意嫁这样一个人的,若是寻常的闺阁千金遇到这样的变故,只怕早就痛哭失声,再寻了父兄的庇护了。
可她们的欢姐儿,除了那日在顾锦源的书房里有些失态之外,后面这么些天,竟就似根本就忘了这回事一般。
哪怕欢姐儿哭上一场,她们也不会如此担心。
老太太和秦氏对视一眼,然后都将眼中的担忧压下,老太太含笑在顾青未的手上拍了拍,“欢姐儿要给祖母梳头,祖母自然只有高兴的。”
这自然是老太太的心里话。
待顾青未果然只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式,她果然乐得满脸带笑,又有碧玺在旁凑趣,说些“七姑娘莫不是要抢了奴婢的差事”之类的话,延寿堂里的气氛很快就热烈了起来。
一顿早膳用完,顾家几位夫人和姑娘都很有眼色的先行离去,延寿堂里便只剩了老太太与秦氏和顾青未母女。
到这时,老太太和秦氏才收了脸上的笑容,一人执了顾青未的一只手,偏生想要劝慰又不知道要从何处入手,于是欲言又止了好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距离从楚承启跟里得到消息已经过了快半个月,而据楚承启所说,他在再度到顾家的前几日就已经送了信去京城,算算时间,这件事早就已经有了结果。
若是元昌帝没有下旨赐婚自然最好,若有那赐婚的主意,只怕这两日颁旨的人就要抵达清河。
老太太和秦氏将顾青未当作掌心宝宠了这十几年,自然也无法接受顾青未也许会嫁给楚承启这件事,就算是只把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起,她们都会觉得这是糟蹋了她们的欢姐儿。
在这件事中,若真论伤心与难受,只怕老太太和秦氏还要远超顾青未这个当事人。
可是,在这件事上,身为深宅妇人的她们并不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这是她们最大的无奈。
但想到顾锦源再三保证过,绝不会如此就将欢姐儿嫁出去,两人才算是稍稍缓解了心里的焦灼。
到最后,先开口的还是顾青未。
祖母与母亲是为了什么有如此表现,顾青未自然再清楚不过,她按下心中的酸涩,紧紧握了老太太与秦氏的手,“祖母,母亲,您们放心,我没事,我很好。”
顾青未是真的如此觉得。
经过这么些事,如今回头再看,她觉得,她重生以来最大的收获,必定便是与家人的关系比前世来得更亲密。
有这么多人关心着她,纵然她真的不得不嫁给楚承启,她的心也始终会是暖的。
知道祖母与母亲必然只会把自己的话当作是安慰之言,顾青未又认真地道:“祖母,母亲,您们放心,无论到了何种境地,我都会让自己过得好。”
别说她并不一定会嫁给楚承启,就算真的嫁了,过得不好的那个人也绝不会是她。
老太太与秦氏闻言心中便有了些惭愧,在心爱的孙女、女儿遇到这种事时,她们不仅帮不上忙,还反过来要顾青未安慰她们。
愧疚之下,她们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门口的竹帘发出“砰”的一声高高掀起。
“老太太,夫人,圣旨,圣旨到了……”(未完待续。)
第212章 赐婚
突然闯进来的是延寿堂的黄嬷嬷,黄嬷嬷在老太太跟前也服侍了多年,行事亦十分稳重,可她这时显然已经忘了“稳重”两字当如何写,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延寿堂,待她跪在老太太跟前时,那高高掀起的门帘才“刷”的一声落回了原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那并不算如何响亮的声音,这时听在老太太与秦氏耳中,却无疑有了振聋发聩的效果。
老太太只觉眼前一黑,若不是秦氏和顾青未及时察觉到不妥扶住了她,只怕便要瘫软在椅子上。
但老太太这时哪里顾及得了这个,待脑中的晕眩过去,便立即指着跪地的黄嬷嬷,呼吸急促地疾声道:“你说什么?”
黄嬷嬷自打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跑来了延寿堂,如今粗气喘得几乎都要呼吸不过来,却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将先前的话再说了一遍,“老太太,大夫人,七姑娘,圣旨,圣旨到了……”
圣旨到了。
仅仅四个字,却叫老太太与秦氏、顾青未都面上一僵。
顾家远在清河,这突来的圣旨,若不是为了楚承启闹出来的赐婚,又该是为何?
“天使已至城外驿站,特意遣了人通知府里主子们沐浴焚香,以备接旨……”
老太太这时才蓦地醒过神来。
顾氏一族再如何说也是属于大周朝的,自然不能让朝廷的人在这些礼数上挑了错。(.棉、花‘糖’小‘说’)
紧紧握住顾青未的手,老太太声音低沉地吩咐:“赶紧去通知府里其他主子准备接旨。”
待黄嬷嬷应声退下,老太太回过头看向顾青未,只一瞬,眼中便泛起了水光,她一遍遍的轻轻抚着顾青未的手,也不知是安慰顾青未还是安慰她自己,“欢姐儿,不要怕,无论如何,祖母和你父亲母亲都不会管你的,只要你不愿意,哪怕是抗旨不……”
顾青未没让老太太把话说完。
“祖母,”她道,“您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圣旨接了。”
比起老太太和秦氏,这时的顾青未反倒更像是经历过风霜的老妇人。
老太太和秦氏有意再安慰几句,但就如顾青未所说的那样,现在最重要的是接旨,便先将话按下,各自回房准备。
自顾老太爷从朝廷告老,顾家就再没接过旨,一时间府里上下都因为这突来的圣旨而浮动不已,许久之后,各房的主子们沐浴更衣完毕,顾锦源又命人在中堂摆了香案,又遣了人去驿站通知,然后才领着一家老小静候。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伴随着清河百姓们惊叹的眼光,来自京城的天使的车驾缓缓驶到了顾家大门口。
顾家这时正门大开,门口处高高的门槛也早已被卸下,车驾从大门直接驶入,待马车停下,从马车上走下一个人来。
来人穿着葵花胸背团领衫,头上戴着装饰着犀角带的乌纱帽,他的身材算得上高大,却面白无须。
先是扫了院子里的情形一眼,来人微微颔首,然后往一侧伸出手,自有随从将一个雕了龙的精致木匣放到他手上,匣子里是一卷明黄绣有银色飞龙的丝绢。
这便是圣旨了。
以顾锦源为首,所有顾家人皆伏于地上。
下一刻,传旨太监稍显尖利的声音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氏青未,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朕承皇太后慈谕,兹特以指婚定国公世子宁致远,责有司择吉日完婚……”
圣旨宣完好半晌,顾家众人都没有任何响动,俱面露惊愕抬头望向那传旨太监,仿佛在确认这圣旨是不是宣错了。
楚承启送信入京,请刘贤妃帮忙请旨赐婚,这件事顾家人都知道了。
因为这件事,这些日子府里时刻笼罩着低气压,便是那些下人,在了解了敬郡王楚承启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亦无不为自家七姑娘感到可惜。
方才这传旨太监张口便提到顾青未,顾家众人就已经意识到这必然真是赐婚的旨意,但因为那赐婚的对象是楚承启,顾家众人不仅没有半点喜悦,甚至面上还都带了悲色。
可是……
谁又能想到,临到最后,就在众人悲愤到只差没跳起来时,这件事竟然来了个峰回路转?
这圣旨,是为顾青未与定国公世子宁致远赐婚,而不是敬郡王楚承启?
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一个人听错还算正常,总不能所有人都听错了吧?
所以,沉默片刻之后,顾家众人面色都齐齐一松,然后渐渐便露了喜色。
尤其是顾锦源,在得到有圣旨到的消息之后,他其实就已经作好了抗争的准备,甚至连具体计划都已经列出来了,只等确认元昌帝要将顾青未指给楚承启就行动。
可现在,赐婚确实是有,可那赐婚的对象,居然变成了宁致远……
顾锦源心里一松,然后面上才露了笑容,接了旨之后又请了传旨的公公一行入偏厅奉茶,然后着人准备了几个大红封。
待这一切安排妥当了,顾家众人也都跟着露了笑颜。
与楚承启相比,定国公世子无疑是个绝佳的夫婿人选。
定国公府乃是大周朝廷的中流砥柱,宁致远又是定国公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的独子,元昌帝的亲外甥,将来的前程可想而知。
就算撇开这些前程地位,只说宁致远这个人,听说少年时就显露了才名,虽然如今似乎有个风流的名声,可哪个少年不轻狂,这自然算不得什么,再加上宁致远先前还得过顾青未相救,有这救命之恩在,两人成亲之后,宁致远又怎么可能会待顾青未不好?
而且,两人是圣旨赐婚,顾青未只要嫁进宁家,地位自然稳固不可动摇。
这样一想,这可不就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吗?
在众人的欢欣之中,唯有顾青未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未完待续。)
第213章
周围亲人们骤然的放松,以及为自己庆幸及欢喜的模样,在顾青未眼前一一晃过。[.超多好看小说]
她仿佛回到了前世。
虽然不是赐婚,但前世她与宁致远的亲事同样来得极为突兀,定国公府的提亲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成了定国公府的准儿媳,然后在姐妹们的艳羡之中,风光嫁去了京城。
在她出嫁之前,祖母与母亲,也是这样为她高兴欢喜的。
顾青未有些茫然地站起身。
自重生以来,她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更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可如今,难道她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难道,她要再沿着前世的轨迹,嫁去定国公府,然后与宁致远做一辈子的怨偶?
她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事,只为再不与宁致远扯到一起,为何最后还会是这样?
想到这些,顾青未的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还是秦氏最先发现了顾青未的异状。
对秦氏来说,赐婚的对象从楚承启变成了宁致远,这无疑是个天大的惊喜。
她其实能看明白,先前顾青未明知有可能会不得不嫁给楚承启,却不哭不闹,还反过来安慰自己与老太太,只怕早就在心里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也能看出来,顾青未对那位定国公世子似乎没有好感,虽然秦氏不知顾青未为何会如此,但若是可以,在亲事上,她也不愿逆了顾青未的意愿,从一个母亲的角度,秦氏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一个两情相悦的好夫婿,和和美美的过上一生。(.无弹窗广告)
可她的欢姐儿,尚未及笄,这婚事就与敬郡王那样的人扯上了关系。
比起敬郡王,宁致远无疑要好上太多。
哪怕欢姐儿对宁致远有着莫名的厌恶,可这样的结果,比起不得不嫁给敬郡王,又要好上太多了。
毕竟,若是元昌帝真的将欢姐儿指给敬郡王,她的欢姐儿,恐怕也只有嫁去敬王府一条路可走,虽然夫君再三保证过要护着欢姐儿,可她的欢姐儿如此懂事,又怎么会真的看着整个家族因为她的婚事而旗帜鲜明的站在皇室的对立面?
这样的欢姐儿太让人心疼,所以也尤其的让人希望她能幸福一生。
秦氏不能确定嫁去定国公府,顾青未能不能幸福,可毕竟,这样的结果比嫁给敬郡王好。
只是……
欢姐儿那般讨厌定国公世子,这世间夫妻虽然不是每一对都情投意合,却也少有做妻子的是如此厌恶自己的夫君的……
秦氏心里又是喜又是忧,见顾青未神色不对,连忙抓了她的双肩,面带焦急地道:“欢姐儿,你怎么了?”
被秦氏这样一唤,顾青未的异常自然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也亏得这时传旨太监一行已经被请去了偏厅,否则顾青未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落在了那些太监眼里,还不知道他们回京之后会说些什么。
秦氏自然也知道轻重,当下便先将顾青未带回了怡华院。
直到顾青未被秦氏按坐在椅子上,手里又被硬塞了一杯热茶,掌心传来的稍有些烫人的温度让她慢慢回过神来。
“母亲,我不想嫁给宁致远!”她抓了秦氏的手道。
虽然早已知晓,但听到顾青未如此说,秦氏仍难受得立即就有些哽咽起来,她心疼地将顾青未揽进怀里,一边轻轻抚着她的背,一边放柔了声音道:“欢姐儿,母亲知道,母亲都知道。”
无论定国公世子怎样优秀,在秦氏眼里,自然还是自己女儿的心情更重要。
可是,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了定局……
楚承启虽然贵为皇子,可他那般风流好色,被赐婚给他,顾家至少还有个据理力争的理由,可宁致远不同,他不仅家世好,而且本身还文武双全,为人亦没什么明显的瑕疵,就连京城也不知道有多少贵女用尽了手段想要嫁给他,顾青未被赐婚给宁致远,还不定有多少京城的夫人贵女们心中暗恨的同时又不得不悻悻地道一声“算你好运”,若是在这种情况下,顾家还要抗旨不遵,不仅会让大部分人骂上一句不知好歹,还给了元昌帝一个最好的拿顾家开刀的借口。
这样一门亲事,要如何推拒?
秦氏知道,顾青未定然不会看不透这一点。
连先前知道有可能会嫁给楚承启,她的欢姐儿都能作了最坏的打算,如今的她又岂会由着性子来?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秦氏才会如此心疼。
若是欢姐儿像其他任性的小姑娘一般哭闹,她还可以好言安慰,可她只说了一句话就紧抿着唇,却叫秦氏瞬间心中泛酸。
顾青未自然没错过秦氏这酸楚的神情,她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让自己回复了从前的平静,“母亲,是女儿胡言了,女儿无事,您不用担心,这,确实是一桩好婚事。”
这的确是一桩好婚事,只是,不是她想要的。
秦氏当然不会如此容易就被顾青未说服,可顾青未这时只想一个人静静,于是辞别秦氏回了未明居。
未明居里这时四处洋溢着喜气,见到顾青未归来,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丫鬟婆子都停下手中的事,齐声道:“恭喜姑娘。”
早在顾青未回来之前,颇觉云开雾明峰回路转的顾锦源与老太太就先后给府里所有人发了赏钱,两份赏钱一拿,这些丫鬟婆子们又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只是,顾青未这时却没有半点应对的心思,她甚至连笑容都没扯出一个,便径自回了房,倒叫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顾青未想好好躺躺,理一理今天发生的事。
在她房里,秋岚与画屏已经先她一步回来了。
“你们先下去吧。”顾青未吩咐道。
可她却没得到来自秋岚和画屏的任何回应。
原本顾青未因为心情的原因并未仔细观察自己房中有什么不同的,这时察觉到有些不对,她抬头看向正立在屋里的秋岚和画屏,却见这两人都神情极为紧张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似是想要与她说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214章 心悦
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顾青未抬眼在屋里四处一扫。[.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然后,就看到了正立于窗边背光处的宁致远。
因为逆着光,他的脸上就如笼罩了一层阴影般,让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但即使是这样,顾青未还是在他脸上看到了担忧与焦急之色。
他在担忧什么?
这个问题还没得出答案,顾青未心里便蓦地就涌出怒气来。
难怪,难怪秋岚和画屏会有那样奇怪的反应,自己的闺房里突然出现一个男子,只怕秋岚和画屏这时也惊吓不已吧。
“谁让你来的,出去!”顾青未一时没压下声音,这声厉喝传到院子里,让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丫鬟们顿时噤若寒蝉。
但随即,她便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
这个“你们”,自然指的是秋岚与画屏。
两个有些忐忑的对视一眼,都觉就这样出去放任自家姑娘和宁世子共处一室有些不妥,但在顾青未的坚持下,两人还是转身离开,且关上了房门。
注意到院子里不少人那惊惧的目光,秋岚柳眉一竖,厉声道:“做你们自己的事,要是出了什么纰漏,仔细你们的皮!”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闻言哪里还敢好奇自家姑娘方才是为何动了怒,忙缩了头专注于自己的差事。
秋岚和画屏见状也松了口气,对视一眼之后,双双亲自守在正房外。(.$>>>棉、花‘糖’小‘說’)
而房间内,顾青未和宁致远隔着一段距离相望。
“你……”
顾青未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见宁致远突然满脸惶急地冲到她面前。
尚未及冠的少年一张脸虽然隽秀,但隐隐能看出些生涩,他之前显然经历过一番疾驰,额际浸满一层薄汗的同时,就连身上那单薄的夏裳也显得有些微润。
他双手向前伸了伸,似是想抓住顾青未的肩,但到底又缩了回去,然后语速极快地道:“你,你不要担心,你不会嫁给敬郡王的,我可以带你走,或者,咱们可以找个人来顶替顾家七姑娘嫁过去,再不然……”
宁致远说到后来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说出来的话更是荒唐至极。
在此之前,他不只一次设想过,若是元昌帝真的替顾青未和楚承启指婚,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元昌帝收回成命,可当这个消息真的如此突兀的传到他耳中,他却丝毫无法像先前所预想的那般冷静沉着。
听了这番话,顾青未也是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宁致远在说些什么。
顾家人才接了旨没多久,这圣旨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外人自然不得而知。
宁致远,他这是以为元昌帝是真的将她指婚给楚承启了?
看着眼前少年面上的惶急,不知为何,顾青未在听到圣旨内容之后既悲且喜的心顿时安宁下来。
她不知道在赐婚一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也不知道元昌帝为何会突然为她与宁致远赐婚,但想来,这一切应当与眼前的少年无关。
即使她与眼前之人有过前世的那些纠葛,但在这个并不知道前世之事,会为了她惊慌失措至如此的少年面前,她其实并不是没有动容的。
但同时,她心里更多的是疑惑。
“为什么呢?”她轻声问道。
宁致远蓦地安静下来。
他这几日一直在追查吴达的下落,可吴达自那天露了一面,然后就像是钻进了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躲得严严实实的,再没让人发现过。
然后,当传旨太监到达顾家时,他便得到了圣旨到了的消息。
只听到“圣旨”两个字,宁致远就顾不得其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顾家,还直接闯进了顾青未的闺房。
他这时看着近在咫尺的顾青未,少女精致动人的面上,眉眼不如先前初见时那般凛冽,而是舒展开来,让人见了都能明确的感受到她此刻的安宁。
宁致远有种强烈的预感,若是他此刻不将心中一直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他一定会后悔。
所以,伴随着胸腔中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激烈,他一时间福至心灵,以着重生后前所未有的大胆,一把将顾青未的手紧紧握了。
他知道顾青未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上次在茶楼里,她就已经问过一次。
他道:“因为,我心悦你。”
这是他前世一直欠欢颜的一句话。
而听到宁致远这只有寥寥几个字的一句话,莫名的,顾青未的心跳停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更多的疑惑。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宁致远的感情总是来得如此热烈却又莫名其妙。
今生尚且不提,他们在此之前毕竟已经有过不少的交集,又有那救命之恩在先,他会对自己生出感情也不是说不过去。
可前世,他们在成亲之前没有任何的交集,可他们一成亲,宁致远那热烈得几乎有些灼人的感情就几乎将她重重包裹,他就像一张织得细细密密的网,一旦将她网住,就再不容她逃开。
这样的感情,对于一个十几岁,又是孤身嫁到陌生的京城的少女来说,自然是极为容易沉浸其中的。
可即使是在与宁致远亲密相拥时,顾青未心里也不是没有惶惑的。
他为何待她如此好?
他为何如此轻易的待她好?
他所有的好,只是因为他们已经成了夫妻吗?
这种种的疑惑与茫然充斥在顾青未的心中,让她甚至有些胆怯的不敢亲自问出口,就怕得到的答案不会是她想要的。
毕竟,对那时的她来说,她远嫁京城唯一能抓住的,也就是她的夫君了。
归根结底,他们即使做了夫妻,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根基,就像一个太过美丽的肥皂泡泡,让人忍不住就会担心,是不是只要轻轻一戳,就会发出一声轻响然后幻灭。
既然没有根基,自然也不会有信任。
后来,顾青未想,若是他们之间像这世间所有普通的夫妻一般,从陌生,到渐渐互相了解,在相处的过程中培养出两情相悦的契合,那他们也不会变成后来那样。(未完待续。)
第215章 没关系的
顾青未还想着前事,一时间连自己的手被宁致远紧紧握着都没注意到。(.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但宁致远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般,他手上力道越来越重,呼吸也开始更加急促起来。
前世最初那两年,他与顾青未感情甚笃,可是他总也不明白,为何他偶尔会在顾青未眼中看到不安与迷茫,他以为那是因为他对她还不够好,所以加倍的想要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跟前,却始终未能抚平她的不安。
他原是不明白这是为何的,可顾青未先后两个“为什么”,却让他摸到了一些头绪。
所以宁致远此刻是极为懊恼的,若不是这时抓着顾青未的手,他肯定会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纵是他再怎么对她好,可有些事,始终要说出来。
他现在就打算说出来。
“七姑娘,青未,欢颜……”接连三个称呼,足以让人看出宁致远此刻心里的不平静,“我心悦你,这是真的,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你救了我,你记得吗?”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顾青未都救了他。
“当你把我从水里救起来的那一刻,从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你,就有些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我们因为你的救命之恩而结识,但我心悦你,却不仅仅只是因为这救命之恩,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发现了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一个让我再也移不开眼的人,在寻觅许久之后突然出现在眼前,我……”
宁致远有些辞穷。[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细数他的前世,纵是他再如何将顾青未放在心上,他也始终放不下自己那身为男人身为夫君的尊严,哪怕他那般后悔与顾青未蹉跎了那些年,又何曾说过这般露骨又让人听在耳里都觉得火辣的话?
唯恐顾青未听不懂他的话,更怕顾青未不相信,他急着只想搔头,偏又舍不得正被他握在手中的那双葇荑,于是只能狠狠跺了跺脚。
宁致远说的这些话让顾青未有些不可置信的瞠圆了眼,但他此刻这副模样却又叫她忍俊不禁。
眼前的这个人,他与前世的宁致远是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
但顾青未随即就暗暗叹了一口气。
就算是她自己,重生一回,也不再是前世那个顾青未了。
许是意识到这一点,顾青未心里的某根弦轻轻松了松,然后,便是宁致远这番直白的告白,也没让她有任何的反感。
顾青未因自己的反应而微微一怔。
随即,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她勾了勾唇,双眉微挑。
少女白皙娇嫩的脸颊近在咫尺,宁致远甚至能看得清她脸上那几不可见的细细的毛孔,她说话时双眼微微向上挑了挑,那双杏眼几乎能将宁致远心神都吸进去。
宁致远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重生一回,连定力也跟着回炉重造了,一边却又忍不住想要看仔细些,再仔细些。
但随即,顾青未口中说出的话便叫他不得不回到现实。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如今,圣旨可已经赐婚了……”顾青未如此道。
那“赐婚”二字,就像是一把尖刀一般,狠狠插进宁致远的心,他这才恍然想起,这时并不是他与她说心里话的时候。
浓眉狠狠拧成一个结,宁致远的表情瞬间就带了几分凶狠,“楚承启,他也配?”
顾青未的眉眼于是柔软下来。
这真是一个与前世截然不同的人,如果她这辈子注定还要与他成为夫妻,是不是,他们真的不会再走上前世的老路?
虽然她先前心中抗拒,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比起楚承启,嫁给宁致远无疑是个更好的选择。
她连嫁给楚承启这种最坏的可能都可以接受,现在这种更好些的结果,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也许,她有一天会因为这个全新的宁致远而忘记前世那些过往,也许他们会止步于相敬如宾,但至少这次,他们应当不会比前世更差。
顾青未心里的石头缓缓落下。
她抽回手,在宁致远眼中流露出遗憾时,突然抬手抚上他那仍带了汗渍的脸,然后一点点将他脸上的凶狠与凌厉抹平,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孩童般。
“没关系的,我嫁。”她道。
他们终究,还是会再做一世夫妻。
顾青未心里仍有茫然,却也有尘埃落定的轻松。
……
宁致远一直到回到宁宅,耳边都仍回响着顾青未的那句“没关系的,我嫁”。
他有多想将她拥入怀里,用最坚决的语气告诉她,他绝不会任她嫁给楚承启那样的人,可他其实也并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真的做到,所以,最终他也只是被顾青未劝着回来了。
重重一拳砸在面前的书桌上,宁致远的表情十分狠厉。
下一刻,让他心中更添怒火的人一路冲进了他的书房里。
“致远,这下你小子得意了吧……”楚承启一边甩开身后不断阻拦他的人,一边用这种带着些酸意的语气说话。
迎接他的是一记拳头,然后他左眼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青黑红肿。
捂着受伤的眼睛,楚承启勃然大怒。
出身皇室,哪怕他是兄弟中最不成器的那个,可他何曾被人如此打过,就连他的父皇,虽然从来都只会训斥他,却也从没对他动过手。
也顾不得想他与宁致远之间武力的差距,楚承启握紧了拳头便要还击回去。
可他的手臂却被宁致远紧紧攥住了,那只有些烫人的手让楚承启有些下意识的惧怕,但随即他就敛下这惧怕,怒道:“你……”
“闭嘴!”宁致远一声暴喝,成功让楚承启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楚承启,你现在最好不要与我说话,否则,我也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有那么一刻,宁致远的心里是存了杀意的。
圣旨赐婚又如何,只要楚承启没了,难道元昌帝还能逼着顾青未嫁给一个牌位?
察觉到宁致远话中的狠厉,楚承启先是往后缩了缩,然后大怒:“宁致远,你疯了吗?父皇都为你和那个女人赐婚了……”(未完待续。)
第216章
“宁致远,你疯了吗?父皇都为你和那个女人赐婚了,难道你还要为了这件事与我闹吗?”
若不是手被宁致远捏住了,楚承启肯定会跳起来指着宁致远的鼻子骂。[.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无论是出自何种原因,但他也将宁致远当作是少有的能与他说得上话的人,如今元昌帝都为宁致远和顾青未赐婚了,难道宁致远还要为了他一时的冲动不依不饶吗?
楚承启是个贪好美色的,对他来说,顾青未也只不过是个引起了他注意力的女人而已,若不是在顾家父女那里受了那样的轻视刺激得他一时失了理智,他也不会做出写信给刘贤妃,让其帮忙请旨赐婚之事。
事实上,早在顾青未拿出那幅永昌公主的画像,以及从宁致远身上的香味推断出他对顾青未的想法时,楚承启就已经后悔自己的妄为了。
当然了,这次赐婚之事,元昌帝最终是将顾青未指给了宁致远,而非是他自己,楚承启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也不是没有泛酸的。
合着,他担惊受怕了这么些天,又特意向刘贤妃哭诉了一通,最后只是为宁致远作了嫁衣裳?
偏偏宁致远还是这样一副要与他不死不休的模样,还一言不合就给了他一拳,怎么能叫楚承启不怄气。
宁致远听了楚承启这一声吼,原本还待再揍他一拳的,但拳头挥到一半,却又突然顿住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你说什么?”他浑身僵硬着看向楚承启,唯恐自己方才是听错了。
父皇都为你和那个女人赐婚了。
楚承启是这样说的。
那,岂不是说,元昌帝这道赐婚的旨意,其实主人公是他和顾青未?
这个认知来得太突然,让宁致远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相信。
就像一个人明明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了,却又突然有了柳暗花明的转机。
再也顾不得被他狠狠拽着的楚承启,宁致远一把将他甩到一边去,到这时,他心里才被后知后觉的兴奋与喜悦充斥着,然后对着空气狠狠挥了挥拳,甚至还压不住兴奋使劲跳了几下。
不过……
圣旨是在顾家人宣读的,顾青未又是当事人,她不可能没去领旨。
那她也不可能不知道她赐婚的对象是自己而不是楚承启。
以欢颜对他的痛恨,知道这件事应当是非常气愤才是,莫非她初回房时面上的阴沉就来自于此?
她故意瞒着不告诉自己赐婚的真相倒是不能猜测其原因,但,后来她的那句“没关系的,我嫁”,又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想着这个问题,宁致远一时喜,一时忧。
但最终,他过不久就能与顾青未再次成为夫妻,这个认知让他沉浸在喜悦之中无法自拔。
至于楚承启……
呵,这个时候,谁管他呢?
……
七姑娘被当今皇上赐婚,而且未来夫婿还是定国公世子。
这个突来的消息,顾府上下都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才消化完,原本因为敬郡王而布了愁云的顾家,也因此而换上欢欣的气氛。
在这满府皆欢庆的时候,唯有秦氏一连几天都愁眉不展。
定国公世子无疑是秦氏眼中极好的女婿人选,女儿能有个好归宿最开心的自然是秦氏这个做母亲的,可那天接完旨,欢姐儿是什么反应,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虽然接下来的这几天,欢姐儿立即就恢复了正常,仿佛先前从不曾因为赐婚一事而伤心抗拒,可秦氏这心里,却始终没个着落。
正因为担心,秦氏才会将顾青未唤到了怡华院。
“欢姐儿,”她按住顾青未的手,眼中是满满的关切,“你要是心里难受,可千万别憋在心里,在母亲这里,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秦氏始终认为,顾青未这几天的平静是在强颜欢笑。
顾青未闻言心中温暖,但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母亲,您是真的多虑了,我当初连嫁给敬郡王这样的最坏打算都做好了,如今又岂会再为了婚事而伤心?难道母亲不认为宁世子比起敬郡王来说要好许多吗?”顾青未尽量将话说得轻松,以安抚秦氏。
虽然她的话说得在理,可秦氏可没忘了那天她那惨白的脸色。
若不是不愿意,她又岂会有这样的表现?
秦氏的疑惑,顾青未自然能看出来。
她之所以打从重生起就抗拒再与宁致远扯上关系,一是因为痛恨宁致远,二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前世她在定国公府生活的后面那些年,她也不是没有疲惫与孤寂,所以自然不想再过一世这样的生活。
可如今,圣旨赐婚之下,她与宁致远会结为夫妻,这已经是不容改变的事实,既然如此,她就是不想接受也只能接受。
而且,从目前来看,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宁致远与前世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她也不再是前世那个十几岁的顾青未,许是他们的未来与前世也会不尽相同。
再则,就算再差,难道还能差得过前世吗?
有了这种心态,顾青未又如何再会因赐婚一事而耿耿于怀。
虽然顾青未再三保证了,但秦氏到底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她犹疑地看了顾青未好几眼,突然眉眼舒展开来,道:“欢姐儿,不如这样吧,等我安排好府里的事,过几日就带着你去城外的庄子上住几天,正好老太太这几日身子骨大好,还可以带着她老人家出去透透气。”
秦氏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去庄子上住几天,不用天天听下面的人提到赐婚之事,又有自己和老太太时时劝慰着,欢姐儿总也能松快几天。
而且庄子上比起府里要凉爽许多,这时候去还可以顺便避暑。
这样一想,秦氏简直恨不得立即就要去安排府里的事了。
顾青未却不怎么想去庄子上。
到庄子上住几天自然能得些清净,可她倒是发现了,自她重生起,似乎一出门就遇不着什么好事,与其如此,她还不如就好好呆在府里哪也不去。(未完待续。)
第217章 庄子
虽然顾青未没有多少去庄子上小住的意愿,但秦氏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主意,哪里能轻易就放弃了。(.)
她满脸不赞同地看向顾青未,“欢姐儿,只是去庄子上住个几天而已,这次咱们连闵哥儿都不带,你就当是陪陪母亲和祖母好了。”
想到闵哥儿那扁着嘴的委屈模样,顾青未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后倒也顺势应了下来。
庄子在城外,没有那么多的是非,只是陪母亲与祖母去住个几天就回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顾青未有些不确定地想。
得了顾青未的点头,秦氏的动作倒也快,先是与老太太说了这事,老太太点头之后又风风火火的安排好府里的事,竟是第二天三人就一起出了门。
就如顾青未所想的那般,得知母亲和姐姐都要去庄子上,闵哥儿也缠着秦氏一定要跟了来,只不过秦氏这次去庄子上是想让顾青未轻松些,任闵哥儿如此闹着要去也没带上他,惹得闵哥儿一路追到顾青未的马车边差点没哭出来,还是顾青未允诺下次带他一起才算是把他安抚住了。
秦氏安排的这个庄子在城外的灵秀山脚。
说起这灵秀山,曾经也有一个关于仙女的美丽的传说故事,有没有仙女谁也说不准,但靠近灵秀山的田地都极为肥沃,庄子也十分抢手,却是事实。
灵秀山这处庄子是秦氏当年嫁到顾家之后用自己的私房银子置下的,庄子紧临灵秀山,景致非常不错,只不过秦氏这些年都忙于顾家的家事,倒是少有机会来这庄子上小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正因为如此,得知秦氏带着府里的老太太和七姑娘到庄子上小住,庄头早早就收拾好了一切,远远的在庄子外等候,一接到秦氏等人的车驾就忙不迭的领着顾青未几人往庄子里走。
秦氏当初嫁妆极为丰厚,买的庄子的自然也是这附近最好的,庄子不仅宽敞明亮,而且庄头夫妇显然也是个勤勉的,将庄子收拾得干净整齐,还在庄子里种了不少花树,虽然不像顾家的花草一般有专人打理着,但也让人看了觉得心生愉悦。
顾青未也是如此。
深吸一口乡下清新的空气,她觉得整个人都顿时轻松了几分,自然也认同了秦氏先前所说的到庄子上住几天会心情好些的话。
老太太和秦氏之所以会抽出空来庄子上小住,都是为了照顾顾青未的心情,这时见她身上果然多了几分轻松闲适,哪里有不高兴的,当即就借着庄头这些年把庄子管得很好的理由,打赏了庄子上下的人,倒也一时之间让庄子上侍候的人都跟着喜气洋洋来。
庄子离清河县不近,顾青未一行到达时已经过了午膳时分,庄头立即端上早就准备好了的饭菜,顾青未几人本就有些饿了,用了一顿农家家常菜,再午睡醒来之后,倒是完全恢复了精神。
就如同秦氏所说的那般,顾青未在庄子里住了几天,整个人还真的开朗了几分。
庄子上人口简单,除了庄头一家侍候着,偶尔还会有附近佃户家的孩子过来玩,看到顾青未,这些孩子第一个动作都是先把自己那双有些脏的手藏到身后,然后才带着好奇小心翼翼地打量顾青未,甚至还有些胆子小些的孩子,就像是被顾青未吓到了一般转身就跑,倒叫顾青未有些哭笑不得了。
看到这些孩子,顾青未倒想起了前世似乎也是十来岁的时候,有一次跟着六叔六婶去六婶的庄子上住,还因缘巧合的救了一个脏兮兮的少年。
时间过去几十年,到如今,顾青未只记得那少年一张脸从头到尾都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许是在庄子上心情完全放松了,顾青未在这些孩子面前倒也卸下了她那世家贵女的架子,再加上她前世本就是个慈祥的老妇人,在这些孩子面前格外的有亲和力,虽然不致于就能与这些孩子打成一片,却也能叫这些淳朴的孩子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总忘不了叫上她。
这样的日子对顾青未来说也是极为新鲜的,在庄子上住了七八日,她甚至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不过,秦氏能出来住这么一段时间,还是将家事都托付给了其他几位妯娌,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自然不可能。
但看顾青未欢喜的模样,再想起这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过不了多久也许就要嫁去京城了,秦氏对顾青未又多了几分怜惜,哪里忍心让她不高兴,后来甚至都在盘算,要不要她先回府,让老太太和顾青未在庄子上多住些时日,正好闵哥儿先前也吵着要来,这几日顾青未的心情好了许多,还可以把闵哥儿也送过来。
不得不说,秦氏这个做母亲的,是真的穷尽一切的想对自己的儿女好。
在秦氏与老太太商量着这些的时候,顾青未正是午睡将醒未醒的时候。
正是盛夏,虽然天气炎热,庄子里也没有备着有冰块,但顾青未住的房间后面长一棵大树,树荫正好将整间房间遮住了,又有带着淡淡凉意的微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还有画屏在旁轻轻摇着扇子,顾青未倒也并未觉得有多热。
后面大树上有阵阵蝉鸣,在顾青未入睡时,这蝉鸣就像是可以助眠的乐曲般让她沉睡,待到醒来,神智也是伴着这蝉鸣从模糊到清醒。
缓缓睁开眼,顾青未的眼因初醒而带了几分水润,然后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
外面的阵阵蝉鸣这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顾青未坐起身子,却没看到本来守在她床边的画屏。
因这次出门时间比较长,未明居里不能不留人,顾青未便只带了画屏贴身侍候。
刚睡醒的顾青未觉得脑子有些钝,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方才她半睡半醒之间,似乎有这些日子结识的小伙伴来给她送东西,画屏好像是代她出去拿东西了。(未完待续。)
第218章 关心则乱
乡下的小伙伴们待人热忱,自与顾青未这位县城里来的大小姐熟识之后,时不时的总会给她送些自家做的小菜什么的。(.无弹窗广告)
这本也没什么,秦氏自然不会刻意拦着。
只是附近的佃户虽然能吃饱穿暖,但日子都算不上有多好过,所以秦氏事后总会用别的方法补偿一些。
顾青未想起前几日有小伙伴送来的清脆爽口的腌菜,嘴里顿时有些发酸。
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腌菜吃……
正这样想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其实并不明显,只不过这时房里格外的安静,才叫顾青未听了个清楚。
她以为是画屏回来了,面上便露了笑容,扬声道:“画屏,你回来了吗?”
门外脚步声一顿,瞬间变得悄无声息起来,顾青未心里一紧,面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
“是谁?”她音量加大。
那门外之人似是有什么顾忌,没待顾青未再说话,就连忙开口:“卑职乃锦衣卫王武,隶属定国公下属,见过七姑娘。”
竟是个男人的声音。
话音方落,原本闭着的房门便被来人自外推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自称王武的人手劲控制得当,先前开关之时总会发出吱呀声的木门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注意到这点细节,顾青未微眯了眯眼,然后才猛然意识到不对来,“就算你是锦衣卫,但谁给你的胆子私自闯进来?”
锦衣卫是京城权贵们公认的滚刀肉,任是再光鲜的人,只要落在锦衣卫手里,不死都会脱层皮,所以京城权贵对锦衣卫都有种天然的厌恶以及畏惧。(.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但顾青未对锦衣卫却没有任何的畏惧。
她前世嫁入定国公府几十年,最初时宁景昌执掌锦衣卫,后来是宁致远,那些对外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在她面前谁不是低眉顺眼恭敬有加,如今虽然重生了,但前世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一时之间倒也没改过来。
那王武身材十分魁梧,落在门上的双手布满了薄茧,一张脸上可以说是满脸横肉,看着十分凶狠。
这样的身材长相,倒也确实像是锦衣卫里面的人。
王武显然也没想到顾青未会是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度,稍愣了下,然后垂下头请罪:“卑职鲁莽,请七姑娘恕罪。卑职奉了国公爷之命保护世子安危,却不想世子爷今日突然遭遇刺杀,如今命悬一线,所以才特意前来请七姑娘与卑职一起走一趟……”
顾青未耳边一阵轰鸣。
宁致远又被人刺杀,而且还命悬一线?
她眼前一黑,若不是及时扶住了桌子,只怕就要软倒在地。
这,怎么可能呢?
前世的宁致远可是平平安安几十年的,就算是不久前他才被刺杀了,但不也是有惊无险吗,如何这次……
顾青未从来没想过会有除了寿终正寝之外的任何死法,前世他们夫妻冷淡至厮,她都没有对他动过任何恶念,但今生,为何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刺杀?
她想到赐婚的圣旨到达那天,宁致远连事情都没弄清楚,就匆匆忙忙的冲进未明居里,想到少年带着一脑门儿的汗,认真的对她说“我心悦你”,那时他的模样其实是很有些狼狈的,却意外的并不让人厌恶。
她想到前世他们有过的那些美好时光,以及后面那些年的互相折磨,想到宁致远最后那老迈孱弱的样子,他浑浊的双眼,以及他眼中的期盼。
前世的宁致远是病逝的,虽然他晚年也受不了少苦,但至少是寿终正寝,所以顾青未对他的死没有太多的在意。
可是今生,他才十六岁而已。
两张面容,一张苍老,一张年少,在顾青未的心里缠绕,最终渐渐融为一体。
似乎,在生死面前,她从前所在意,所痛恨的那些,也没有她想象的那般重要了。
顾青未两只手紧紧攥着桌子的边沿,骨节泛出青白之色。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听到这噩耗之后的反应有些太过在意了,却没时间,也不想去深究这其中的深意。
抬头死死盯住王武,她一字一顿地道:“你说什么?”
王武被她看得心中一寒,但随即就回过神来,疾声道:“七姑娘,今日有一伙凶徒行刺世子爷,世子爷受了重伤,大夫断言九死一生,世子爷如今正昏迷着,一直在唤着七姑娘的名字,还请七姑娘速速承卑职回清河县,若是晚了,只怕……”
说到后来,王武垂下头,声音都有了几分哽咽。
顾青未这才没了侥幸,一颗心不断下沉的同时,她没多想,就决定与王武一起回清河。
“我跟你回去!”她道,然后也顾不得换身衣裳,当先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你先去准备车驾,我去与母亲打声招呼就走。”
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顾青未倒显得镇定了许多。
但王武却将她拦了下来,“七姑娘,世子爷那里时间不等人,而且卑职的同僚已经去顾大夫人那里禀明过情况,七姑娘只要随卑职走就行,外面一切已经安排好了。”
顾青未这时虽然强自镇定下来,但心里想的都是宁致远如何会再遇刺杀,而且在昏迷之中都叫的是她的名字,倒也分不出心思想王武的话合不合理,只抿唇点了点头,就随着王武往外走。
王武显然也确实非常心急,才走了几步就越过顾青未走在了前面。
顾青未一边疾步往前,一边思索着宁致远所遭遇的刺杀。
如果说她心里有怀疑的人,那自然便是前不久偶然见过的吴达。
吴达是安国公府二老爷宁景泰的人,而且他还是个极擅长隐藏的人,若不是后来顾青未怀了身孕时,他铤而走险想要下药谋害顾青未和她腹中的孩子被宁致远察觉了,只怕包括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他们谁都不会想到府里还隐藏着这样一条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毒蛇。
顾青未想到这些,便突然问道:“行刺宁世子的,是不是吴达?”(未完待续。)
第219章 遇险
王武的脚步蓦地一顿,若不是顾青未及时发现停了下来,只怕会一头撞到他身上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在顾青未没看到的地方,这个自称王武的人眼中陡然现出凶光来,然后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正是那吃里爬外的东西,只是不知,七姑娘是如何知晓的?”
顾青未没有回话,她这时已经从得知宁致远遇险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所以下意识的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
微不可查的小退了两步,她抬头打量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与王武现在已经快走到庄子的后门上了。
托了庄子上小伙伴的福,顾青未这几日把庄子附近去逛了个遍,庄子后门连接着一片玉米地,这时节玉米棒子才收获不久,地里只留了一地比人还高、已经有些干枯的玉米杆子,若是躲几个人在里面,保管让外面的人看都看不到。
顾青未的疑虑也就在此了。
这王武说宁致远遇刺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还说他的同僚已经去秦氏那里禀明过了。
可是,若宁致远真的受了重伤,且秦氏又得到了消息,那他们又岂会从偏僻的后门出去?
秦氏不是古板之人,宁致远与顾青未已经得了元昌帝的赐婚,只等礼部选好日子就会成亲,可以说宁致远板上钉钉的会是顾家的女婿,若是知道宁致远受伤想见顾青未,哪怕这样有些于礼不合,秦氏也不会拦着,甚至还会亲自陪了顾青未一起去宁家。[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若秦氏真的得了消息,庄子上只怕早就已经一片喧哗了,又怎么会如此安静?
这个叫王武的人,虽然看似待她恭敬有礼,可实际上之前不等她开口就先推开了她的房门,言辞倒算是恳切,却字字句句都是希望她赶紧随他一起走。
走的还是后门。
这些都是先前顾青未震惊担忧之下没注意到的细节,这时却被她细细回想起来。
这次虽然是来庄子上小住,但是秦氏也是带足了护卫的,毕竟老太太、秦氏、顾青未,她们算是顾家最重要的女眷,她们一起出行,又岂会没有人保护她们的安全。
就顾青未所知,别看这庄子面积不小,但顾家的护卫却是排好了班日夜守在庄子外面的。
莫不是……
想到某种可能,顾青未心底一寒。
如果这王武根本就不是宁致远手下的人,而是想借机将她骗出去,那么,她方才问起吴达,从这人的回答来看,他必定是认识吴达的,会不会,他与吴达本就是一伙的?
那么,他想骗自己出去,是为了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想明白这些,顾青未拔腿就要往回跑,同时张嘴欲喊,但下一刻就觉脖颈间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黑,再没了知觉。
在顾青未晕过去之后,王武收回手刀动作利落的将顾青未扛上肩头,一边疾步往后门处走,一边低声骂咧:“娘的,居然叫个娇滴滴的小娘儿们给发现了,要不是已经走到了这里,只怕今天还得铩羽而归……”
顾家的护卫亦是身手高强,哪怕王武一行人都不是庸手,也只能悄悄解决了后门这一段的护卫,他先前之所以哄着顾青未主动与他一起走,也是害怕被庄子里的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就他们方才这一路走来,就遇到了好几个庄子上的人,若不是顾青未主动往外走,只怕早就有人嚷出来了。
扛着顾青未来到后门处,王武警惕地往四周一看,然后悄悄打开后门,外面随即伸出一只手接过他肩头的顾青未。
“小五,你小子办这么点事都磨叽我这么久,你要是再不出来,只怕顾家的人都要发现不对了,到时候老子可不会拿命来等你!”
外面等着这人是个顶了一颗大光头的中年人,他说话的同时,脚下也不曾停歇,顺势就往那片玉米地里钻。
走出玉米地,外面停着一辆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马车。
两人合力将昏迷的顾青未扔进马车,那光头原本想用车厢里散落的绳子把顾青未绑起来的,但那叫小五的人只想快些离开这里,颇不耐烦地推了光头一把,“行了啊你,赶紧走,老子什么手劲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了,就算是个成年大汉,脖颈上挨这么一下也至少得晕上三个时辰,赶紧走赶紧走,被发现了咱们可得交待在这里……”
光头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小五说得也有道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里。
于是两人先后跳上车辕,手中马鞭一扬,马车便驶离了原处。
直到将那庄子甩到了远处,光头和小五才同时松了口气。
许是想发泄心中的压力,小五往身后的车厢里看了一眼,怪笑一声道:“那位世子爷可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娇滴滴的未婚妻不说,这顾家七姑娘还一听情郎受了重伤就二话不说随我走了。”
说到这里,小五又啐了一口,“这小娘儿们可聪明着,才过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想明白了,若不是我见机得快,咱们今天只怕真得留在这里了。”
听小五这样一说,光头也吓了一跳,再三往后面张望,直到确认没有被人追着,才算是放下心来。
小五心里同样后怕不已,在顾家的地盘上绑了顾家的女儿,饶是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也总有些心惊胆战,但随着越走越远,他也越来越放松,后来甚至还有了心情说些下、流话。
“你还别说,这世族贵女与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窑姐儿还真不一样,那一身的细皮嫩肉……”
小五说到后来心中便是一荡,又想到顾青未如今成了任他们揉搓的阶下囚,若不是心里还有残存的理智,只怕就要返身冲进车厢里胡来了。
光头好歹年长些,闻言狠狠一巴掌拍在小五头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种贵族小姐是咱们这样的人能想的吗?真要动了她,你也不怕没命离开这清河县!”(未完待续。)
第220章 猜测
光头和小五确实都是吴达的同伙。[.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就如顾青未和宁致远所猜测的那样,吴达会鬼鬼祟祟的来到清河,确实是想对宁致远不利。
不过,宁致远虽然对吴达的出现很是在意,但自从得知自己与顾青未真的成了未婚夫妻之后,他却更加的惜命起来,平时无论去哪里都没忘了带足人手,完全让人找不着任何下手的机会。
若不是这样,吴达一伙人也不会往顾青未身上打主意。
当然了,因为顾家在清河的势力,吴达也只是打算绑了顾青未引宁致远出来,却也没想过要真的把顾青未怎么样。
反正他们都是从京城来的,只要把顾青未打晕了,事后解决了宁致远,难道顾家还能查到他们身上来?
说白了,在吴达一伙人看来,顾青未也就起着个道具的作用。
小五被光头这样一斥,一时间倒也安分下来,不过他平时就是个好色如命的性子,这念头一起,自然没那么容易压得下来。
他想起先前从顾青未嘴里听到吴达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这位养在深闺的顾家姑娘是如何知道吴达这个人的,可这样一来,她也同样是个知情、人了,若是真的在事后放了她,指不定他们一伙人都得替宁致远陪葬。
对了,他到时候只要把这件事往头儿那里一说,头儿就算再怎么不想招惹顾家,也绝不会留下这顾家姑娘的命。[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那,他岂不就可以……
小五心里打着这些如意算盘,出于不想被光头分一杯羹的心理,他紧紧闭着嘴,没对光头说一句。
在光头和小五带着昏迷的顾青未越走越远时,庄子里的一个隐蔽角落处,已经晕了许久的画屏幽幽醒转过来,先前发生的事也渐渐回想起来。
她记得,先前自家姑娘午睡时,又有人专程给姑娘送了东西来,想着姑娘对那些虽然不值几个钱却也是心意的小玩意儿挺新奇,画屏就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去取东西。
只是,她取了东西还没走到门外,就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渐渐醒过神来,画屏顾不得晕眩猛然站起身,“姑娘!”
一路跌跌撞撞冲回顾青未的房间,看到里面果然空无一人,画屏一张脸变得惨白,先四处找了一下没找着人,这才去了秦氏那里。
秦氏这时已经盘算好,先让老太太和顾青未在庄子上多住些时日,自己先回府,再将闵哥儿也送来,正准备去与老太太商议此事,就见画屏白着一张脸失魂落魄的闯了进来。
画屏在顾青未房里侍候多年,从来都是沉稳持重的,秦氏乍一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就狠狠一揪。
“画屏,出、出什么事了?”秦氏声音都有些抖。
画屏原本还能勉强镇定着,被秦氏这样一问,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落,但仍尽量口齿清晰地道:“夫人,姑娘,姑娘不见了!”
然后也不敢拖延,迅速将先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秦氏眼前一黑,差点没就此晕厥过去。
她这一辈子也只得这么个娇娇女儿,平时怎么宠着都觉得不过分,如今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但秦氏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最要紧的,是赶紧将人找回来。
可是,是谁要对她的欢姐儿不利?
正在这时,这次护送秦氏几人来庄子上的护卫头领也在外求见,秦氏赶紧让人把人请进来。
那护卫头领面上带着惭愧,随即禀报手下的护卫出了些岔子,后门处守着的人被人打晕捆了扔在了玉米地里。
秦氏原本还有着些期盼,到这时也只剩了绝望。
她紧紧抿着唇,嘴角抽动了许久,仍决定将顾青未出事的事说出来。
闺阁千金无端被人掳了去,这样的事是绝对的大丑事,被外人所知了就算顾青未之后毫发无伤的回来,名声只怕也是尽毁了。
可对秦氏来说,她心里最重要的是顾青未的安全,这时候想要尽快将顾青未找回来,就免不了要这些护卫出力,所以哪怕明知道说出真相会对顾青未的名声有碍,她也不得不如此做。
她没有选择。
作为一个万分爱护女儿的母亲,秦氏此刻心如刀绞。
用最简短的话将事情说了,在那护卫头领的惊愕之下,秦氏冷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七姑娘寻回来,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后面的话秦氏没有说完,但她眼中的厉芒足以让人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顾家的护卫其实与京城权贵豢养的烈士也差不到哪里去,都是选了颇具根骨的孤儿自小训练,待这些孤儿长大成人,自然会知道对顾家死心塌地。
看着那护卫头领领命离去,秦氏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顾青未平安无事,快些被寻回来。
画屏一直在旁听着这一切,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面色一变,然后就有些欲言又止。
哪怕秦氏这时急得只差没冲出去亲自找寻,也还是注意到了画屏的异状,她勉强压下心里的焦急,问道:“画屏,你还有什么事想说?”
画屏闻言咬了咬唇,迟疑地道:“大夫人,奴婢也不知奴婢的猜测准不准,不过,奴婢先前曾在庄子外看到过宁世子身边的锦衣卫,这件事,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宁致远所为?
画屏想说的是这个。
她先前曾跟着顾青未去见过宁致远,对宁致远身边跟着的锦衣卫有一定印象,刚到庄子那天,她就曾远远的看到过宁致远身边的一个锦衣卫的身影,不过后面几天再没见过那人,所以她没有往外说。
宁世子与自家姑娘已经定了亲,看宁世子的样子对自家姑娘也喜爱得紧,莫不是,他以为将来必定会与姑娘结为夫妻,所以忍不住了?
画屏不想如此揣测宁致远,她见过宁致远几次,其实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这个猜测,可是,这件事太巧合了。
画屏亲眼见过那锦衣卫,都不相信自己的揣测,秦氏又如何会信?(未完待续。)
第221章 心惊
秦氏自诩还是有几分看人的眼光,她能看出来定国公世子双眼清明,气度亦是不凡,看着也不是那等不知分寸之人,应当不会做出这种违礼之事,可被画屏这样一说,她却不免往深处想了些。(.$>>>棉、花‘糖’小‘說’)
她是过来人,虽然只见过定国公世子几次,但也能看出来,那位宁世子对自家欢姐儿的不同之处来。
这件事,也许还真能去问问宁世子。
若这件事真是他不知轻重做下的,那至少欢姐儿的安全当是无虞,而且宁世子与欢姐儿本就已经是未婚夫妻,她也能想办法把事情给压下来。
若不是,宁世子手下可是有些擅长追踪的锦衣卫的,也能从他那里得到些帮助。
至于,在知道欢姐儿被人掳走之后,宁致远还会不会愿意娶欢姐儿,秦氏这时却是无暇顾及了。
只要欢姐儿能平安归来,就算宁致远不想履行这圣旨赐婚,就算欢姐儿没了名声,她也甘愿将来养着女儿一辈子!
秦氏本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一个转念间,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当然,首先,她得先回去清河县。
“画屏,立即吩咐人备好马车,东西也不用收拾了,咱们马上走!”
秦氏话说完,就马不停蹄的去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也才午睡了起来,由丫鬟服侍着刚更完衣。
这几日老太太也过得十分惬意,庄子上不仅空气清新,还极为清静,也没有顾府那么多事,老太太吃得好睡得好,还时常与顾青未一起去外面田野间四处走走,就连脸色都比来之前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些。[.超多好看小说]
见秦氏过来,老太太面上便带了笑,“婉清,你来了啊,欢姐儿这时可醒了?”
想到自己最钟爱的孙女儿这几天明显心情明朗了,老太太哪有不高兴的。
秦氏这一路走来,已经完美的收敛了所有不该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出来的情绪,闻言笑道:“母亲,欢姐儿早就醒了,不仅醒了还非闹着要立刻回府,说是先前做了个恶梦,想要回府去看看,这不,都已经先上了马车了。”
老太太这几年虽然身子还算硬朗,可毕竟年纪大了,秦氏自然不想让老太太受什么刺激。
所以,关于欢姐儿的事,她一个人着急就行了,能瞒着老太太还是瞒着吧。
老太太闻言笑容微顿。
秦氏见状忙道:“这丫头也是被儿媳宠坏了,说是风就是雨的,都不知道来给母亲您请个安,等您同意了再走,儿媳说她两句,她还振振有词的说您最疼她,肯定不会与她计较这些。”
说话的同时,秦氏面上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完全看不出来其他端倪。
老太太却先将秦氏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直到秦氏被她看得心惊肉跳了,才缓缓道:“欢姐儿是个好孩子,为这么些小事说她做什么,要说将她宠坏了,也有我这老太婆的一份。”
秦氏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回应。
她能感觉到,老太太没有尽信她的说辞。
似乎看出了秦氏的无措,老太太又道:“到庄子上来本就是为了让欢姐儿开心,既然欢姐儿想回去了,那咱们这就启程吧。”
秦氏微微一窒。
老太太这时已经吩咐身边的丫鬟们扶着她往外走了,秦氏连忙搭了把手,搀着老太太出了房门。
庄子外这时马车已经备好了,几辆马车排成一列。
临上马车前,老太太突然紧紧握了秦氏的手,语气低沉地道:“婉清啊,咱们一路上小心些,欢姐儿一定会好好回府的,对吗?”
也不知是不是秦氏的错觉,这一刻,老太太面上的皱纹都仿佛深了许多。
但她使劲儿点头,也不知是在安慰老太太还是安慰自己,坚定地道:“母亲您放心,欢姐儿肯定不会有事的。”
听了这番保证的话,老太太才缓缓点了点头,被秦氏扶着上了马车。
坐进马车的那一刻,无人看到的地方,老太太眼圈瞬间泛了红,眼中满是痛色。
她的欢姐儿,从来都万分尊敬着她,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又岂会都不与她打声招呼就闹着要走,还面都没露就先上了马车?
老太太能理解秦氏瞒着她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她之所以会顺着秦氏的话往下说,也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女儿家一旦出什么事,就极为容易影响到自己的名声,她只想,要是有个万一,她总得死死压着,不让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身后跟着有丫鬟坐进马车,老太太闭上眼,掩下眼中所有的情绪。
马车一路驶回清河,到达顾府时已是傍晚,老太太就像是真的对顾青未之事一无所知一般,默认了秦氏所说的,顾青未坐马车累着了先回了未明居,自回了延寿堂。
而秦氏,连怡华院都没回,直接去寻了顾锦源,将事情说了一遍,在顾锦源震怒之下调集府里所有护卫搜寻顾青未下落的同时,自己则带了画屏一起马不停蹄的去了宁家。
秦氏和画屏到的时候,宁致远正在用晚膳,桌上菜肴数量不多,但每一样都无疑十分精致,可宁致远这时却半点胃口也没有。
也不知道为何,自下午起,他就总觉得心惊肉跳的,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好之事。
可他好好的,父亲母亲在京城的国公府里,有大批人护着,就算有人起了歹意也绝不敢真的动手。
宁致远最后便想到了顾青未那里。
“啪”的一声将银箸拍在桌了,他沉声道:“来人!”
随时候在身边的成晋立即进屋,“世子爷可有事要吩咐?”
“顾七姑娘那里,上次回来的人是如何说的?”
成晋略思索一番,道:“回世子爷,前几日七姑娘与顾家老太太、大夫人一起去了城外灵秀山的庄子上,因为世子爷的吩咐,下面的人也分了好几个一路护着,确认了七姑娘安全无虞才回来复命。”
宁致远闻言暗暗吁了口气。
若不是最近要搜寻吴达一伙人的下落,所以人手有点紧,他也不会让顾青未那里的人撤回来。
然后,宁致远接到了顾家大夫人来了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222章 寻人
顾家大夫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宁致远只觉得一颗心都似是要跳出来了,他猛然站起身,连带着身下的凳子都发出一声闷响倒在地上。[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按下那隐隐的不好的好感,宁致远赶紧往外面迎去。
“岳……大夫人。”他差点就喊出一声岳母了。
注意到秦氏面上那阴沉的表情,宁致远心里又是一突,连忙请了秦氏入内,又将身边的人都遣了下去,才忐忑着问道:“大夫人来得如此急,是不是,七姑娘那里出什么事了?”
只听这一句话,秦氏和画屏心里那微弱的希望就陡然熄灭。
其实她们都很清楚,宁致远不太可能会悄无声息的将顾青未带走,可是比起被别人掳走,她们倒希望顾青未真的在宁致远这里,至少,在宁致远这里顾青未不会有危险。
“大夫人,到底出了何事,可是,七姑娘有什么不妥?”宁致远很艰难的才将这句话问出来。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可以再和欢颜做夫妻的机会,难道竟然这就要出问题了?
秦氏本就打算从宁致远这里借力的,被宁致远一再追问,她脸色一片灰败,但到底还是将事情说了一遍。
“宁世子,如今看来欢姐儿定是被歹人掳了去,不管如何,我也得厚着脸皮借宁世子手下的人一用,只要欢姐儿能平安归来,这件事之后宁世子无论有何决断,顾家都不会有怨言。”秦氏说得斩钉截铁。
她是真的,只要顾青未平安归来,其他的,她都可以不在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哪怕她毁了名声,甚至就算她遇到了对女子来说最不好的事,只要她平安,秦氏都可以接受。
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接受这样的认知,已经是极大的痛苦了。
宁致远听了这番话面色剧变,他努力压下心头那想要杀、人的欲、望,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人,如今竟被不知什么人掳了去,等他找到他们,他一定叫他们后悔为什么要来到这世上!
深吸一口气,宁致远一张脸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伯母言重了,七姑娘既然与小侄有了婚约,她就必定是将来定国公府的女主人,伯母不必多想,这件事就交给小侄吧,小侄定将七姑娘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说完,宁致远就吩咐人将秦氏和画屏送回了秦家。
落日西沉,暮色降临,因为顾青未,整个清河县都卷入了一场震动之中。
是谁掳走了顾青未?
宁致远首先就想到了吴达。
他让人在清河县搜寻了吴达这么久都没见他的踪影,锦衣卫本就尤为擅长这方面,既然没找着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也许根本就不在清河县城内,可城外那么大,他又要到哪里去寻人?
好在,没过多久,宁致远就知道了这个答案。
他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若是想要找回未婚妻,就在亥时之前独自一人去城西的陈家村,否则……
看到否则之后的几个字,宁致远一把将手中的信纸撕得粉碎,额角青筋隐现,显然已是怒到了极点。
虽然愤怒,但宁致远却半点不敢耽误。
如今已快到戌,离亥时也不过一个时辰多一点,那个城西的陈家村,就算是白天城门未关的时候骑马都得一个时辰才能到,更别提如今城门还已经关了。
时间太紧,宁致远也没功夫来软的,直接就叫手下人拿了锦衣卫的牌子,又用刀抵了看守城门的官兵的脖子,这才用最快的速度开了城门。
宁致远当然不会真的蠢到一个人往陈家村而去,但担心若让那些人看到有人跟着他而真的对顾青未不利,便吩咐其他人晚上两刻钟出发,他一个人先去。
……
顾青未醒过来的时候还在马车上。
她现在所在的马车自然不像她平时所乘的马车那般布置得那么舒适,她此刻蜷成一团倒在车厢的角落,身下冷硬的触感,以及路面的颠簸带来的震动都让她难受得几乎要呻、吟出来。
不过,她好歹也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就算再难受也死死忍着,装作是昏睡的模样不敢动分毫。
她可以肯定,将她掳走的一定就是吴达。
可是,吴达掳了她是要做什么?
吴达是定国公府的下人,但实际上效忠的却是安国公府的二老爷宁景泰,简单来说就是宁景泰安插在定国公府的一根钉子,而如今她成了宁致远的未婚妻,吴达是想用她来威胁宁致远,或者是用她来引出宁致远?
顾青未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说不怕是假的,但顾青未更清楚的是,这时候只害怕没有任何用处。
顾青未不敢睁眼,但也能知道周围没有光线,从路面那频率极高的颠簸来看,想必她此刻仍在城外。
才这样盘算着,顾青未放在颊边的手就碰到了一件凉凉的东西。
那是她今天戴在头上的一支小巧的发簪,这支发簪虽然小巧,顶端却打磨得极为尖锐。
手微微动了动,顾青未将那发簪迅速摘下来紧紧握进手里。
她才做完这一切,隔着眼皮就隐隐感到有光线透进来,偶尔还能听到周围间或传来几声狗叫,又有大人在高声唤着自家的孩子回家吃晚饭。
这应该是进了哪个村子。
顾青未如此猜测。
不多时,马车停下来,周围的各种声音也渐弱了下去,顾青未听到木门轻轻开启的声音,然后有个尚算熟悉的声音传来。
“光头,小五,事情办得怎么样?”说话的是吴达。
两声沉闷的落地声之后,光头和小五先后跳下马车,小五掀开车帘,“吴爷,您看,人不是带回来了吗?”
随着马车上布帘被掀开,顾青未能感觉到有光照在她脸上,她不敢动弹,极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
没有人发现她有什么不对之处,就听吴达阴沉着声音吩咐道:“行了,把人带进去,可得把人给我看好了,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可是知道吴爷我的手段的。”
光头和小五都连连打哈哈,然后小五故技重施,从马车上拎出顾青未就抗在肩上往里面走。
吴达的视线随即落在顾青未自然下垂的手脚上,他皱着眉道:“怎么办事的,为何不绑了?”(未完待续。)
第223章
光头和小五闻言都是一僵。(.无弹窗广告)
虽然这顾家的姑娘身体娇弱到现在还没醒,但这件事说起来本就是他们的疏忽。
好在吴达这时候更关心的是他们送的信是不是已经到了宁致远的手上,宁致远又什么时候能够到,他们能不能借这次机会除掉他,所以只是皱了皱眉,倒也没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只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就挥挥手让他们带着人进去了。
两人狠狠松了口气,强忍着才没抬手去拭汗。
顾青未就这样被丢进了一间屋子里。
耳边传来锁门声,以及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然后四周就只余了一片安静。
良久,确认屋子里再没了旁人,顾青未才敢慢慢睁开眼。
先前吴达问光头和小五怎么没把她绑起来时,她的一颗心都差没点跳出来,如果说现在她还能偷偷寻机会逃出去,那若是将她绑起来,只怕就真的得听天由命了。
此刻这屋子里只剩了自己一人,那所有的恐惧几乎将顾青未淹没。
哪怕她前世活了五六十岁,却又何曾经历过这种事?
紧张之后又骤然放松,顾青未只觉手脚都开始酸软无力起来,过了好半晌才算是缓过劲来,然后开始打量起四周的情况来。
这时天已经黑透,借着从窗纸里透出来的昏暗的光线,能看出这屋子明显是间柴房,里面堆着不少零碎的物件,紧闭的房门上还映着一个人影,想来是看守她的人,意识到这一点,顾青未更是连头不敢稍有挪动。(.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她记得很清楚,从进了这宅子,到被丢进柴房里,所用的时间并不长,显然这宅子不会有多大,想来也就是个乡间普通的小院子。
吴达想要借着她对宁致远不利,这小院子里只怕还藏了不少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要逃出去只怕极为不易,就算出了这小院子,她不知道这是何地,也根本没可能寻到回清河的路。
顾青未正苦苦思索着对策,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谁?”门口守着的大汉警惕地道,待看清楚来人之后一脚踢出去,“小五,原来是你小子,现在还没轮到你当值,你小子这时候跑来莫不是要帮着你刘哥守在这?”
来的正是小五。
昏暗的光线下,他那一脸的横肉笑得差点没挤在了一处,冲着那刘哥点头哈腰地道:“看刘哥您说的,能替刘哥做点事可是我小五的福分,刘哥若是真的累了,尽管去歇着,小弟保管把里面这小娘儿们看好。”
叫刘哥的大汉也是个身形粗壮的,闻言顺手就在小五头上拍了一记,笑骂道:“还是你小子会说话。”
已经入夜,在这乡下地方不仅没什么可供玩乐的,还随时有可能去拼命,两人也就在门外闲聊起来,权当是放松心情了。
“刘哥,里面这顾家姑娘真的能将那位世子爷给引出来?”小五颇为好奇地问道。
“嘿,那位世子爷如今可是顾家的准女婿,听说对这顾家姑娘还早就情根深种,连赐婚都是安平长公主亲自去皇上那里求来的,你说能不能把他引出来?”刘哥嘿嘿冷笑着道。
小五闻言双眼滴溜溜一转,“这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这次借着这好机会把那位世子爷给收拾了,咱们二爷的心愿只怕就要达成了吧……”
“闭嘴!”刘哥突然厉声呵斥,“不要命了吗,敢把二爷拿在嘴边来说,要是被达爷听到了,你小子只怕活不过今晚!”
小五本也是一时嘴快,这时被刘哥一呵斥,立即骇得再不敢胡言。
事实上他虽然在吴达手下做事,但根本见都没见过那位二爷,对二爷的事更是半点也不了解,最多就是平常偶尔听上面的兄弟提了些皮毛,之所以在刘哥面前说,也只不过是想胡乱吹牛罢了,这时知道后果如此严重,哪还能再多说。
好半晌,他才又讨好的冲刘哥笑道:“刘哥,今天辛苦你了,马上也快到我当值的时辰了,不如刘哥你早些去养些精神,等那位世子爷到了,刘哥还得出力呢。”
刘哥本不欲再搭理小五的,但这时也不禁心头一动。
他们手里是捏着顾家七姑娘,不怕那位世子爷不乖乖送上门来,可那位世子爷也不是易与之辈,否则达爷也不会设下这样一个局,到时候还真的会有一番恶战。
这小院子里确实藏了不少人,没被安排着看守这顾家姑娘的其他人此时都在养精蓄锐,否则到时候一个疏忽要的可就是自己的命。
刘哥虽也是个亡命之徒,但谁又会真的不惜命?
目光微闪,刘哥在小五肩上重重拍了拍,“你小子果然是个值得栽培的,得了,今儿个刘哥就领你这个情,下回有什么事,尽管找你刘哥。”
小五眼中有喜色闪过,闻言连连点头,“刘哥您就放心去休息吧,若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是我睡不着主动提前来换刘哥的。”
刘哥又说了几句,这才返身回了厢房。
刘哥这一走,这小院子里就剩了小五独自守在柴房外,他左右探了探,确认四周再无动静,这才抖抖索索的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柴房门上的铜锁。
轻微的声响之后,小五轻手轻脚的进到柴房,然后立即关了门。
就着昏暗的光线,柴房里的情形隐约可见,中间的空地上,一团人影仍静静地伏在地上,不是那位顾家的姑娘又是谁?
小五兴奋得浑身都轻颤了起来。
他本就是个好色如命的,往常在京城干的也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每次办完上面交待的事总会去那窑子里找个相好的泄泄火,可这次跟着吴达从京城一路来到清河,来了之后就躲在这穷乡僻壤里,算算时间,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没碰过女人了。
心里早已经憋了一团火,今天还将那细皮嫩肉的顾家姑娘扛在了肩上,虽然有人在旁不敢偷偷占便宜,但对小五来说,这样的刺激已经足够让他走这么一遭了。(未完待续。)
第224章 杀人
地上的少女这时侧身倒地,就着昏暗的光线都可以看到她那玲珑的身段。[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可是真正的世族贵女!
小五只要这样一想,就兴奋得浑身都要颤栗起来。
他倒也没想在这种时候真的做些什么,不过,这样身份高贵的女子,就算只让他占些便宜,也足够让他回味无穷了。
而且,这位顾家姑娘可是知道这件事是达爷做的,到时候将这件事往达爷那里一说,心狠手辣的达爷难道还能放过她?说不定他就能真的借着机会好好的一亲芳泽呢?
小五越想越兴奋,脸上的横肉更显狰狞。
他两步来到顾家姑娘跟前蹲下,首先一手搭在少女的肩上,流连忘返的四处揉捏了一会儿,这才按着那圆润的肩头,手上微微一用力,想要把她的身子掰过来。
许是出于惯性,少女原本侧搭在腰上的手在空中划出一段弧度,甚至还打到了小五的脖颈间。
小五才因为那细腻的触感而回味,下一刻,就有一只柔软的手蓦地捂上他的嘴,他双目圆瞠想要有所应对,却觉脖颈间突然一阵剧痛。
有尖锐之物带着决绝的气势刺破小五脖颈间脆弱的皮肤,发出轻微的“噗”响,然后,有温热的液体汩汩流出,小五的生命力也随着这流出的液体而渐渐逸散。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只片刻,就再没了说话的力气。
顾青未几乎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两只手上,一手死死捂着小五的嘴,一手握着簪子拼命往他脖颈里刺,带着腥味的温热液体自她的手与小五脖颈交接之处缓缓流出,然后顺着她紧握的拳头淌下,因为他们此时的特殊姿势,那些粘稠的鲜血很快就滴落在她的衣襟,脖颈,甚至脸上。
浓烈的血腥气争先恐后的涌入她鼻端,让她几欲干呕,却又不得不生生忍着。
察觉到掌下的小五渐渐变得沉重,顾青未连忙翻身坐起,然后扶着小五的肩,将他轻轻放在地上。
到这时,顾青未才忍不住浑身轻颤着侧过头无声的干呕,待那反胃的感觉稍稍退却,感受着脸上还未干涸的鲜血,她抓起袖子就往脸上抹去,只是她的衣袖也早就淌了不少鲜血,这一抹之下非但没把脸上的鲜血拭净,反倒让那血腥气更加弥散开来。
意识这一点,顾青未也不再做这徒劳之举。
身侧躺着一个在自己手上丧命的死人,又沾了满手满脸的鲜血,这片刻之间所经历的凶险,当时并不觉得有异,但此刻却叫顾青未差点软倒在地。
这许是她两辈子最害怕的一刻。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在定国公府处置那些背主的奴才时,就亲眼见了有人在她眼前被活生生的打死,可那又怎么能比得上亲手结束了一个人的性命而带来的恐惧?
明明才杀了一个人,却反倒觉得恐惧。
顾青未也觉得自己很矫情,可她还是忍不住环着双肩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也知道,现在没有多余的时候让她害怕,所以她不住在心里默念。
是他该死,是他该死,是他该死……
然后,顾青未才觉得力气一点点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从小五的脖颈上取回簪子,再次握着这簪子,她心里似乎又多了几分勇气。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先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显得有些酸软无力的四肢,然后轻轻打开柴房的门,灵巧的闪身出去,又把门合上。
不用想也知道,这院子外面必定有人守着,如果真这样直愣愣的走出去,只怕不仅逃不了,反而会自投罗网。
顾青未借着月光四处打量,在看到挨着柴房的墙角处堆着的一大堆干枯的稻草之后眼中微微一亮。
这时节的农户在收割了稻子之后都会将稻草晒干用以引火,如今稻子尚未成熟,只怕这些稻草是去年留下来的,这样一大堆,足以藏一个人进去了。
顾青未不敢迟疑,轻手轻脚的来到稻草堆旁,将那一大堆稻草从中间分出一个足以让她钻进去的洞,然后迅速躲进去,又将自己掩藏好。
近来少雨,这些稻草堆在角落不知道连续暴晒了多少天,不时就有细碎的草屑划过顾青未的脸,钻进她的衣领,那又麻又痒的感觉并不好受,她甚至不敢抬手抓一下,唯恐弄出了响动会惹了人注意。
即使如此,但顾青未这时却是真的暂时松了一口气。
她屏气凝神的缩在稻草堆里,静静地等着,等着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厢房的门突然打开,一道人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来到柴房外,“小五,该换你去休息了……”
待看到柴房外空无一人,这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来人待要大喊,但随即又想到小五那好色如命的德性,再看柴房门上的铜锁果然已经打开,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把便推开门,“小五你个混小子,还不赶紧滚出来,顾家的姑娘是你能动的……”
话未说完,这人就蓦地一顿。
随着房门的打开,皎洁的月光顺势洒在柴房里,照在中间空地上倒着的人身上。
即使月光朦胧,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但这倒地之人虽缩成了一团,但看身形也是极为魁梧的,显然不会是顾家的姑娘,除此之外,柴房里再无旁人。
最让来人吃惊的是,小小的柴房里一股血腥气薰得人欲呕。
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来人立即拿了火折子出来,在看清楚小五脖颈间那个血洞的同时冲出柴房怒声吼道:“来人!达爷,出事了,出事了!”
这小小的院子里顿时沸腾起来。
从正房和两侧厢房里迅速闪出不下二十个人影,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吴达。
他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的脸色映得格外的阴沉与狰狞,“出什么事了?”
先前那人哪里敢隐瞒,“达爷,顾家那娘儿们跑了,还让小五送了命!”(未完待续。)
第225章 放火
吴达的脸色瞬间便如要吃人一般,他来到柴房门口往里面扫了一眼,“浑蛋!”
先前发现小五出事之人唯恐会被牵连,忙道:“达爷,先前小的出来顶替小五,就发现他已经这样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他的话虽是事实,但其中的推脱之意亦极为明显,毕竟,谁愿意替一个死人承担过失?
就连先前那提前去休息了的刘哥,这时也紧紧闭着嘴不敢说一个字,唯恐吴达的火气会发作到他头上来。
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吴达的心情自然不会美妙。
顾家七姑娘是宁致远的未婚妻,又是他的心上人,只要有她在手,就算宁致远将所有锦衣卫都带来,他也自诩这次绝对能完成二爷的吩咐,可如今宁致远还没到,顾家七姑娘却先跑了,到时候他要拿什么来挟制宁致远?
若不是深知此时最重要的是先把人找出来,吴达简直恨不得把那最终还是死在了女人手里的小五给鞭尸一番。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小姐,她能走出去多远,给我仔细搜!”
院子里众人立即出了院门搜寻顾青未的下落,就连吴达也不例外。
这原本拥挤的院子,也瞬间变得空旷起来。
顾青未从那稻草的缝隙里看到了这一切,但她不仅没觉得放松,反倒更紧张了些,仍不敢动弹的蜷缩在稻草堆里。(.无弹窗广告)
果然,几息之后,原本离开的吴达就又领着人回到了院子里。
若是她方才走出来,只怕这时就已经又被抓住了。
目光在院子里四处搜寻了一遍,吴达眯着眼道:“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
顾青未紧紧咬着下唇。
“七姑娘,在下对姑娘并无恶意,只是想要姑娘帮个小忙而已,是底下的人会错了意,才让姑娘有了误会,您看您躲在那里面多狼狈多难受,不如先出来听在下一言……”
顾青未抱着双膝的手渐渐收紧。
她不敢发出响动,甚至连呼吸都一度顿了下来,可是吴达还是一步步接近了她藏身的稻草堆。
从顾青未的角度往外看,背着月光的吴达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魔一般,对着她伸出了尖锐的爪牙,眼见他的手都要碰到稻草堆了,外面突然进来一人疾声道:“达爷,世子爷到了!”
吴达蓦地收回手,“他可是独自前来的?”
那人点了点头,“在外面盯梢的兄弟已经确认只有他一人。”
顾家七姑娘与宁致远,这两人孰轻孰重,吴达自然能分得出来。
之所以绑了顾家七姑娘本就是为了要挟宁致远,如今宁致远真的单枪匹马的来了,顾家姑娘自然就没什么大用处了。
就算宁致远不是一个人来的,但从目前来看,那些棘手的锦衣卫就算跟来了也是落在后面的,自己这边这么多人对付宁致远一个,难道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都给我听好了,今天之事不容有失,见到人只管给我往死里下狠手,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大家都掂量清楚了!”吴达说完,就率先出了院门。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顾青未才真的松了口气。
她在松软的稻草堆里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确认这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这才从稻草堆里钻出来,只随意在身上拍了拍便准备离开这里。
但往外走了两步,她突然又顿住了。
宁致远为了救她独自闯到了这里来,她虽然有心想要帮他,但事实上她如今只能算是个累赘,若真的出现在宁致远面前,也只有拖累他的。
她现在是可以马上逃出这里,可宁致远还不知道她已经脱险了,若是他真的傻到被人拿她要挟住……
她总得弄出些动静来才是。
顾青未目光落在留在院子里的气死风灯,以及她方才藏身的稻草堆上。
然后捡起那盏灯,拿掉灯上的罩子,将腾腾跳动着火光的灯往那稻草堆上扔去。
干枯的稻草本就易燃,只几息间火势就已经大了起来,顾青未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匆忙离开了这间小院子。
不知道吴达等人现在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要如何才能回清河,顾青未也不敢乱跑,她才寻到一个墙角躲了起来,就见那个小院子里已经火光冲天。
因为要做的就是为非作歹之事,吴达等人藏身的这处院子离村子里其他人家较远,柴房都被烧掉一半,才有起夜的村民发现了这边的异状,然后就有人高呼着“走水了”、“救火”之类的话提了装着水的桶盆前来救火。
整个村子都因为顾青未的这场火而沸腾了起来,这村子最偏僻的地方也瞬间人声喧哗好不热闹。
这一混乱起来,自然就给了顾青未离开的时机。
趁着天色黑透旁人看不清她身上的异常,顾青未在混乱间就往村子里房屋最密集之处寻去,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往外跑,她更愿意就在村子里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吴达等人虽都是恶徒,可只看他们寻了那处远离人群的宅子,就知道他们对人群并不是没有避讳,只要等到天亮,难道他们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凶不成?
这时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忙着救火去了,家家户户大门都只是虚掩着,顾青未没费什么力气就寻了其中一间闪了进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顾青未借着月光把院子里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三间正房再加东西各两间厢房,因占地不大,所以显得尤其的逼仄拥挤,可想而知几间房间里必然不会有合适躲藏的地方,更别提等会儿救完火,这院子的主人就会归来,藏在屋子里极易被人发现。
所以,顾青未只稍作考虑,目光就落在了院子里一口大缸上。
农家的小院子都会摆上这样一口接雨水的大缸,不过这一连好几日都不曾下雨,这缸里想必是干燥的,足以让她藏身其中。
正准备往那大缸处走,门口却突然窜进一条人影,且一进来就径直往顾青未身上扑。(未完待续。)
第226章 信我,等我
只一眨眼,那人就已经摸到了顾青未身边。(.无弹窗广告)
顾青未大惊,扬手就要像对付小五那样用手中的簪子刺过去,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那簪子不知何时竟已经不见了。
在顾青未的这一迟疑中,那人影已经抓住了顾青未的手臂,顾青未也没功夫去想簪子是何时丢的,顺着本能就要往那人手上咬过去。
牙才触到那人的手臂,顾青未就已经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把拥入怀里。
“是我,欢颜,是我……”
竟是宁致远。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青未强提起的一口气顿时散了去,竟是再提不起一丝力气,就此被宁致远紧紧箍在怀里。
外面隐隐能听到村民往来救火的声音,又有着吴达等人带来的危机,但顾青未此时软软靠在宁致远怀里,却奇异的有了片刻的安宁。
从被小五打晕带走,到先前经历了这些惊魂之事,顾青未可谓一直处在极度的紧张之中。
独自一人时,即使心中怕得要命,她也不得不咬紧牙关一个人承受所有事,装晕,杀人,放火,逃跑……
可这时被明明应该被吴达领了人追杀的宁致远拥入怀中,她却像是有了依靠般,整个人突然就脆弱了下来,所有的恐惧与后怕更是齐齐涌上心头,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浑身颤抖起来。
宁致远紧紧搂住怀中人,一颗狂跳的心渐渐有了平缓的趋势。
自从收到吴达让人送来的信,他的心就一直高高悬着,哪怕明知道吴达等人针对的是她,也许并不会对顾青未不利,却也唯恐顾青未会出了什么意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他们都重生了一次才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若是这得之不易的机会就这样轻易的葬送在这样一伙人手里,宁致远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若顾青未真的出了事,他纵是把天都捅破了又有何用?
他这一路追过来,没有一刻停止过向诸天神佛祈祷,祈祷神佛庇佑顾青未平安。
在终于将顾青未锁在怀里,他才觉得自己像是又重新活了过来。
感受着怀中的人儿那越来越明显的颤抖,以及她身上那浓烈的血腥味,宁致远的心里就像是无声破了一个洞,从那洞里汩汩流出酸涩得让他立即双眼泛红的东西来。
他明明那么想将她护在身后,却仍让她经历了这样的危险,受到了这样的惊吓。
朦胧的月色下,宁致远看不清楚顾青未身上是何情形,也不知道她到底伤到哪里了,可此时的情形显然容不得他细细查看。
吴达那些人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若是寻不到他,只怕会把这村子都翻过来,到时候欢颜又将置身于危险之中。
算算时间,比他稍晚一些的锦衣卫应该已经到了附近。
强压下心里的不舍,宁致远把怀里的顾青未稍稍往外推了些,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欢颜,你先在这里躲一躲,待我去将外面的人都解决了再来接你,好吗?”
然后,唯恐自己听到顾青未的声音之后会狠不下心来,宁致远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然后轻轻放进之前顾青未看好的那口大缸里,又一点点将被顾青未攥着的衣袖抽出来。
拿起靠着墙壁放的一个木头做的盖子想要把那大缸盖上,宁致远突然听到了顾青未说话。
“你,不要走……”
月亮不知何时藏进了云朵里,院子里没了朦胧的月光,宁致远只能隐约看到缸里蜷缩着的小小身影,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没听顾青未用如此惹人心怜的声音说过话。
若不是此时情况不允许,只因她这一句话,他定然陪在她身边哪里也不去。
“很危险,吴达手下至少有二十几个人,他们想要你的命……”顾青未又道。
心里的恐慌不曾完全平息,顾青未的声音就像是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给人以细弱之感。
经历过方才那样一个拥抱,顾青未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宁致远置身于危险之中。
宁致远微微一怔,然后蓦地醒悟过来,顾青未这是在关心他,害怕他出事!
只这样一个认知,哪怕明知有危险,宁致远仍差点没乐得插双翅膀就飞起来。
欢颜在关心他,欢颜在关心他……
宁致远觉得,吴达等人若是现在出现在他眼前,他一个人就能解决掉他们一群。
其实他现在也可以带着顾青未立即离开,可这样也不是没有风险,若是让吴达一伙人追上,不仅他自己,就连顾青未也会有危险,与其如此,他更愿意先将所有的危险都消灭了,再来将顾青未完好的接回去。
他那位堂伯既然下手如此不留情,待这次抽出手来,就算父亲仍不忍,他也断不会容他再胡为下去!
暗暗下了这样的决心,宁致远又将顾青未抱回怀里,他紧紧搂了搂她,然后低下头,在顾青未的发间印下一个轻吻,然后再度将她放回缸里。
“信我,等我。”他道。
说完这句话,他拿了盖子将大缸盖上,转过身大步离去。
在他身后,顾青未十指攀上大缸的边沿,透过盖子上的缝隙注视着他的背影。
黑暗里,她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
还只是少年的宁致远,身形其实远不如前世成年时的他那般高大,可看在此时的顾青未眼里,他那仍显得有些瘦削的背影,却与“伟岸”一词沾了边。
直到那背影被院门彻底遮挡,顾青未不知为何眼中就是一酸。
哪怕是被歹人掳了去也没掉过一滴眼泪的她,这时却有两颗泪珠滑出眼眶,划过她面上那早已干涸的血迹,最终无声的落入衣衫里。
从她重生那天起,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再不与宁致远扯上任何关系。
前世时他在她面前多次苦苦哀求,她却从不曾有过任何的感动与心软,可这一刻,在她心里涌动的,却分明就是感动。
她在心里回想着宁致远临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
信我,等我。
前世的他们之间没有信任,可这一次,她却想去信他。(未完待续。)
第227章 你来了
靠在厚实的缸壁上,顾青未双手抱膝。[.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口大缸虽然大,但底部却也只能勉强容得下她,再没有更多可活动的空间,庄户人家用来接雨水的大缸虽然厚实,却一点也不精致,那粗糙的触感隔着夏日单薄的衣衫,尽数传到顾青未的背部。
虽然感觉十分不适,但顾青未却只能默默忍着。
前世今生几十载,这也是她经历过的最惊心动魄、吃过的苦最多的一天。
缸内没有一丝光线,隔着这口大缸,远处的喧哗声亦像是消失了一般。
安静,黑暗。
这样的情景本应极易入眠才是,但顾青未这时虽然十分疲倦,却偏偏精神亢奋,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静静数着自己的心跳,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然后时刻听着外面可能会有的动静。
这样的姿态,叫等待。
她听到出去救火的、她藏身的这个院子的主人谈论着猛烈的火势归来,这似乎是一个四口之家,老实敦厚的父亲与温柔体贴的母亲,热忱开朗的兄长与天真活泼的妹妹。
寂静的院子随着他们的归来而多了几分喧哗,但这毕竟已经是深夜,没用多久,这所有的动静就又重归安宁。
时间一点点过去,缸里似乎渐渐浸了些水气,那水气让顾青未单薄的衣衫都变得有些微润,也让她身上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郁起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在这样一个近乎密闭的空间,空气里又充斥的都是这样的味道,顾青未捂着嘴连连干呕。
即使看不见,她也能确认自己此时的脸色必然是惨白的。
这院子的几位主人都已经睡下,经历了救火之后,他们一定更加的疲倦,一旦入睡必然不会轻易醒来,顾青未本是可以爬出这大缸,至少是掀开头顶的盖子透透气的,可她最终也只是紧紧抱着膝盖,紧紧抿着唇忍耐着。
在这样的忍耐之中,时间一点点过去。
适应了所有的不适之后,有睡意渐渐袭来,可她将两眼瞠得大大的,无论如何也不肯闭上。
然后,她听到这院子的主人起身的声音。
炎热的夏日,庄户人家都会起早,趁着天刚擦亮时尽可能多的做些农活儿。
反正也不能睡,顾青未便静静听着这些声音,然后在心里想象着此间的主人们这时的活动。
他们起身,洗漱,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饭,一家人围在一张小桌子前吃饭,然后各自带了农具往地里去。
乡间民风淳朴,他们也不用担心会有小偷光顾,甚至连院门都未上锁,只是随意掩上。
那扇掩上的院门,也同时隔绝了一切声音,让顾青未的世界再次只剩下了安静。
没有了那些声音可供消遣,顾青未继续抱膝等待。
等到浑身发冷,等到手足发麻,等到头顶的盖子缝隙中渐渐透出几许淡淡的天光……
她其实可以趁着院子里没人时从这里出去,再问了路离开的,但也不知为何,每每有了这个想法,她就总会想起宁致远临走之前那句慎重到甚至有几分庄重意味的话。
信我,等我。
她好不容易决定交付自己的信任,所以她想有始有终。
经历过生死,就容易大彻大悟。
顾青未的前世终结得太过突然,突然到她自己都没有任何的准备,所以自然不会有什么感觉,可这一天她经历过被掳,杀人,出逃,也算是经历过生死了,她觉得,她虽然算不上大彻大悟,但至少也是想明白了一些事的。
自重生起,她就极力在告诫自己,再不能走前世的老路,最好一辈子不与宁致远有任何的牵扯,所以当初把宁致远从水里捞上来时,她一时没忍住直接将人又给推了回去。
也所以,在知道元昌帝竟然会为她和宁致远赐婚时,她才会在所有人松了口气,且为她感到欢喜时,却反而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可现在回想起来,她与宁致远前世时并非对对方没有感情,会走到后来那样的境地,其中有一半的原因,在她这里。
那时的她与宁致远明明已经成了至亲的夫妻,可她仍恨不得将自己缩在壳里,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只压在心里,从来没有想过当着宁致远的面问出来。
六叔的事,素纨的事,以及后来进了国公府的那些姬妾的事,都是如此。
六叔出事之后她的自责,素纨腹中孩子的事真相大白之后她的后悔,郑贵妃赐下美人时她的不愿,那么多次在佛堂里借着佛经与佛前的檀香才能平复下的心情,她从未对宁致远说过一个字。
哪怕她当初再多信任他一切,甚至她更坦诚一些,他们也许就会有另外一个结局。
重活一世,他们仍注定会再成为夫妻。
顾青未不想再过前世那样的日子,所以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改变。
反观宁致远,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这一世的他本就有了不小的改变。
明明他如今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但顾青未总忍不住将现在的他与前世成年的他拿来比较。
他比前世时沉默了许多,也沉稳安定了许多,那时他将她抱在怀里里,靠在他那并不十分强壮的胸前,顾青未却有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就是在那时,顾青未隐约间就有了种明悟。
想要的东西,是要自己伸手去抓住的,只要抓住了,不想放弃,就永远也不要松手。
她不确定她与宁致远之间还会不会经历前世的那一切,但她能确定的是,这一世,只要他还握着她的手,她就再不会轻言放弃。
想到这些,顾青未心中长久以来被黑暗笼罩着的那一处终于透了些光亮,哪怕她此刻其实已经筋疲力竭,却也仍静静笑了笑。
她想等到宁致远回来找他,然后先朝他伸出手。
但事实上,当头上的盖子被人从外面打开,早已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因微微泛白的天光而眯起,看到出现在自己跟前,形容很是狼狈的宁致远,顾青未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就再也坚持不下去终于晕了过去。
“你来了。”她道。(未完待续。)
第228章
顾青未再次清醒时,她已经置身于马车上了。[]
马车很宽敞,足以让她十分惬意的躺着,里面布置得也很舒适,即使在行走之间也未让她感受到多余的震动。
比起先前被人掳去时坐的那辆马车,可不知道好了多少。
她首先的念头竟然是这个。
最后的记忆里,她正想着要放下前世的种种只看今朝,就看到宁致远伴着晨曦出现在她眼前。
在微亮的天光里,宁致远的头发有些散乱,额前的几缕乱发还带着湿润,也不知是因为沾了他面上的汗,还是因为这晨间的薄雾。
最让顾青未难以忘怀的是他的眼神,专注而喜悦,仿佛在看什么独一无二的珍宝。
珍宝……
莫名的,顾青未双颊就有些发烫。
甩开这个念头,她才想撑了手肘坐起来,就觉手脚都传来一阵难忍的僵痛,那手那脚仿佛都不是她自己的一般,连想要动弹一下都极为困难。
在那狭小的空间里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整整一、夜,也难怪会如此难受了。
顾青未于是放弃了坐起来的打算,然后就听到外面传来放低了音量的谈话声。
“世子爷,吴达和他手下的人都已经尽数擒获……”
说话的是成晋,他是来请示宁致远要如何处置那些人的。
想起这一、夜的经历,成晋到现在也没平复下心惊。
在宁致远身边服侍了这么些年,平时又没少与那些被人看作是酷吏的锦衣卫接触,与吴达等人的搏斗其实并不足以让成晋如此心惊,真正让他心惊的,其实还是自家世子爷对未来的世子夫人的看重。(.无弹窗广告)
在擒获了吴达一伙人之后,成晋是撵在宁致远身后去那小院子里接顾青未的,所以他亲眼目睹了自家世子爷在看清楚顾七姑娘身上的情形之后,面上那阴冷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表情。
后来世子爷取了披风将晕过去的顾七姑娘裹得密不透风的抱进了马车,又亲自取了温水和毛巾替顾七姑娘清洗。
在看到端出来的那一盆几乎变成红色的水时,成晋甚至再不敢看自家世子爷一眼。
他觉得,以后,他非常有必要对未来的世子夫人尊敬些,再尊敬些。
宁致远这时正抚着挂在腰间的一个荷包,隔着荷包摩挲着里面装着的物件儿。
听成晋提及吴达等人,他没让成晋把话说完,就淡淡丢下一句话,“一个不留!”
平淡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杀机。
前世掌了锦衣卫几十年,宁致远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无论是吴达还是他身后的人,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冲他出手,这次甚至还连累到了顾青未身上,他自然不可能好声好气的再忍着他们。
宁致远双眼微眯,突然又道:“对了,那个吴达,留他一个全尸,既然二伯送了我这个做侄子的如此一份大礼,我自然也要送上一份回礼才行。”
成晋闻言轻声应诺,然后专心驾车,再不多言。
天仍未大亮,颠簸的路上见不着其他行人或车马,宁致远与成晋的谈话一结束,就只听到马蹄与路面接触发出的“得得”声,以及马车行进的声响。
宁致远紧紧握着腰间的荷包,许久之后才缓缓松开,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一件东西来。
那是一支女子的发簪,精致小巧的蝶形金簪看着十分喜人,尖端打磨得十分锋利。
但最触目惊心的,却是那簪子上因干涸而变得暗红的血迹,金黄与鲜红,即使此刻的光线有些暗,也能看出来那鲜明的对比。
若不是无意间拾到了这支簪子,宁致远也不会那般容易的就寻到了顾青未。
他想起先前从成晋那里听到的禀报。
将吴达一伙人一网打尽之后,他们就一路寻去了吴达等人先前藏身的那个小院子,因为失火,那本就不大的小院子已经被焚毁了一半,里面也寻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唯有那间被烧得最厉害的柴房里,发现了一具全身有一半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这样一具尸体出现在一个农家小院里,若不是那间柴房因大火而倒塌,失火又是发生在夜里,只怕早就被村民们发现并报官了。
那个看身形很是魁梧的大汉并非死于火中,而是因脖颈间被利器刺中而丧了性命。
被利器刺中……
宁致远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心里就压不下的揪紧。
他不知道顾青未那一刻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一个平时只怕连杀鸡都没有亲眼见过的大家闺秀,却不得不亲手用利器取了一个体形与她不成正比的大汉的性命,她心中会有怎样的惊惧可想而知。
难怪,难怪一直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欢颜,在被他找到之后,会那样温顺的躲在他怀里,然后全身轻颤。
可恨那时候的他不仅没好好安慰她,还将她独自一人丢在那口缸里,让她如此担惊受怕着过了一整夜。
在揭开大缸的盖子,就着淡淡的晨光看清楚顾青未的情形时,宁致远心痛之余,更恨不得自己替了她去承受先前那一切。
衣衫凌乱,青丝松散,还有面上、手上、衣襟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当她就这样晕倒在他面前,那一瞬间,宁致远的心跳都几乎停了下来。
他还以为……
还好,后来替她清理时,只发现了有少数几处擦伤。
想到这里,宁致远耳根蓦地有些泛红。
那时候他只以为顾青未受了重伤,只想尽快探明她的伤势,哪里有空去顾其他的,所以寻了毛巾与温水就在马车里替她擦拭起来。
初时他整个人都在紧张之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及至确认顾青未没受到什么伤害,心情放松之后,他才突然惊觉自己这时与顾青未是何等的亲密。
雪白的毛巾沾了水几番擦拭,暗红的血迹之下,是白皙细嫩的肌肤。
腥红与雪白,那样的对比让宁致远跟着就喉头一紧。
他与顾青未前世做了一辈子的夫妻,还有一个儿子,比这更亲密的事他们都做过,却也不足以让他控制这本能的反应。
比那真正的毛头小子都不如,越活越回去了。
宁致远在心里如此斥自己。(未完待续。)
第229章
在马车上躺久了,又浑身都僵痛得厉害,顾青未想要翻个身换个姿势,却一不小心碰到了马车壁,发出一声轻微的“咚”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然后,就见车厢口的帘子一起一落,外面昏暗的光线照进来,还没等顾青未看得清楚些,车厢里又重归了朦胧。
一双温热有力的手将她仔细扶起来,顾青未感觉有微润的热气打在耳边。
“七姑娘,你没事吧?”
黑暗里顾青未看不清楚宁致远的表情,但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紧张。
她微微扬了扬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先前找到她时,宁致远可是唤的她“欢颜”的,如何现在又换回“七姑娘”了?
因这个念头而轻轻抿唇,顾青未道:“我没事。”
宁致远闻言微松了口气,他先前最担心的就是顾青未会因这次被掳而受到惊吓,不过如今看来,虽然惊吓是有,但好歹没有形成什么无法弥补的影响。
他双臂轻柔却又有力地扶着顾青未坐起来,但还没等顾青未坐稳,就突然像是触电了般收回了手。
顾青未本来就全身僵得厉害,因为他这突然的举动,差点没又顺着马车壁就一头歪过去,好不容易坐稳了,她有些不解的微蹙了眉头,“你怎么了?”
宁致远将收回来的双手负于背后,好半晌才低声道:“没事。”
先前顾青未昏睡时,他可以因为担心而替她清理身上的血迹,查看有无受伤,可如今她却是已经清醒了,哪怕他们如今已经是未婚夫妻,他如此亲密的与她接触,却仍是有些不妥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顾青未倒没领会到宁致远的这点小心思,她抬了抬手,想要掀开身旁的帘子看看外面的天色,但手才抬到一半,宁致远就已经先她一步将那帘子掀开了,待她看清楚外面的情形才又重新放下来。
顾青未微微一怔。
她重生后接触到的这个宁致远,真的让她很难将他当作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若是一个半大少年,又岂会如此体贴入微?
这个念头在顾青未脑中一闪而过,然后她开始担心起母亲和祖母来。
她在庄子上被人掳了去,一旦发现她不见了,母亲与祖母该会如何着急?
尤其是祖母,本就已经上了年纪,若是因为她的一时疏忽而有个什么好歹……
顾青未简直不敢想下去。
从那个小五进到她的房间里,明明有那么多的破绽,却都被她忽略了过去,直到快走到后门了才发现不对来,她那几十年的日子,真是活到……身上了。
也幸好她这次没真的出什么事,否则,母亲与祖母该是何等伤心难过?
这样一想,顾青未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赶紧回府,快些见到母亲和祖母,告诉她们她没事。
然后,顾青未就听到了宁致远那略显低沉的声音。
“七姑娘请安心,马车马上就要进城,用不了多久七姑娘就能安然归家,回去洗漱一番后还能与老太太和大夫人一起用早膳。”
从这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顾青未能听到独属于变声期少年的那丝喑哑,算不得悦耳,但因为他话中潜藏的关心,听起来却格外的让人觉得熨帖。
顾青未觉得自己是魔怔了。
先前怎么看宁致远都觉得他是个还未变成老混蛋的小混蛋,但如今心态一转过来,却又觉得他的哪怕一个动作一句话,都让她顺眼顺耳。
微微摇了摇头,将这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顾青未才想说些什么,就听宁致远又说话了。
“先前七姑娘晕过去时,宁某替七姑娘清理了一下血迹,不知,七姑娘可还受了其他什么伤?”
顾青未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难怪她醒来之后觉得脸上身上都清爽了许多,原来是宁致远替她清理过了。
然后,她想起自己身上那些血迹的来处。
“我杀了一个人。”沉默了一瞬后,她道,“那个人想趁我昏睡的时候……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不敢惊动他们,所以一直装睡晕。”
亲手杀了人,对顾青未来说这件事无疑最令她惊惧,此时身边有了一个算是与她共同经历了这一切的人,难免就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
她的话才说完,就蓦地被拥入一个火热的怀抱。
宁致远双手紧紧搂着顾青未,眼中有后怕闪过。
虽然顾青未没有细说,但他能够想到那时她所经历的凶险,一个柔弱女子,若不是被逼到了极致,又怎会下得了狠手结束一个人的性命。
若不是那个人已经死于顾青未之手,他也定会叫他尝尝最痛苦的滋味。
他如此庆幸着顾青未那时的这一刺,否则,等他寻到她时,她又会经历些什么?
宁致远这时也顾不得自己这般举动有没有什么不妥,他紧紧搂着怀中人,就像之前他寻到她时一样。
将头压在顾青未的肩窝,他脸上带着悔痛,“都是我连累你了,都是我的错……”
车厢里陷入沉默,许久之后,宁致远稍稍松了松手,却仍没把怀里的人放开――一旦将那些礼教扔到脑外,已经几十岁高龄的宁致远其实也很无赖的,顾青未没有抗议他的亲近,他就当她是默认了。
虽然明知道被他拥入怀里的顾青未其实早就知晓某些事,但他这时仍忍不住解释起来。
“这件事,是我二伯做的……”
当年宁家祖上协助太祖皇帝打下了大周朝的江山,立下了赫赫战功,大周朝建立之后,太祖皇帝论功行赏,于是宁家就有了一门两国公的殊荣。
老定国公宁建业与老安国公宁建功本就兄弟情深,在战场上更是数度替对方挡住来自敌人的刀枪,到两人都封爵时,两家的府邸又只隔一墙,自然比一般兄弟来往得更亲密,甚至两家人比那一家人还亲。
为了往来方便,两位老国公还特意将两家府邸相隔的那道墙打通了,只留下一道象征意义的木门。
当年两位老国公之间的兄弟情,在京城也曾传为一时佳话。(未完待续。)
第230章
两位老国公之间的兄弟情深,就连太祖皇帝都曾在公开场合盛赞过,还曾以两位老国公为例,教导如今的元昌帝与康王定要兄弟敦睦。(.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老定国公与老安国公之间有着这种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兄弟情,他们的后代虽只是堂兄弟,但也远比寻常高门大宅里的亲兄弟还要来得亲密。
但两府之间亦有着很大的不同。
老定国公只有宁景昌一个儿子,后宅里也只有老定国公夫人这一位发妻。
而老安国公则不同,老安国公在女色上并不像老定国公那般克制,除了贫寒时娶的发妻,从开始征战天下渐渐发迹起,就没少往后院里抬人,到大周朝终于定了天下时,安国公府早已妻妾、儿女成群。
两位老国公连命都可以互换,旁的东西自然更不在意,曾经老安国公还曾笑言,道是兄长只有一个儿子实在是太少了,要是愿意,他可以送个儿子给兄长。
这本只是一句玩笑话。
老定国公虽然只有宁景昌这一个儿子,但正因为如此,自来对宁景昌要求十分严格,而且宁景昌自幼也聪慧好学,无论文采武功都是当时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反观安国公府,老安国公在打仗上勇武不凡,但在管教子女上却显然有些力不从心,而老安国公夫人本就是老安国公微末之时娶的,无论是家世还是见识都很有限,即使后来成了显赫的国公夫人,让她管教这满府的姬妾以及成打的庶子女,自然有些力不从心。[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所以,比起定国公府的清净与干净,在这种情况下的安国公府甚至算得上是乌烟瘴气,尤其在子嗣上,只宁景昌一人便足以将安国公府那成打算的儿子给压下去。
正因为这样,无论是老定国公还是老安国公都没将这玩笑话当真。
但从后面事情的发展来看,这句话却一语成谶。
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长到适婚年龄时,身份却比幼时有了极大的改变,一个成了太祖唯一的掌上明珠、新生的大周朝独一无二的公主,另一个则是深受太祖倚重的定国公的独子,亦被封了定国公世子。
从身份上来看,两人无疑是极为般配的。
但横在两人中间的,仍有着不小的阻碍。
按大周朝的礼制,尚了公主就只能挂个驸马都尉的闲职,更不允许在朝中任重要官职。
所以当时的安平长公主尊贵归尊贵,这满京城的权贵,却是几乎无人愿意与皇室结亲,更唯恐家中颇具潜力的儿子被太祖皇帝看中要招了做女婿。
说句大实话,当初安平长公主嫁到定国公府时,京城许多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更有不少人在暗自庆幸太祖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同时,也有不少人在心里为老定国公感到可惜。
好不容易养了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却因为娶了公主就不得不挂个闲职。
当时的定国公府正是最煊赫之时,更可以预见的是,必定会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左膀右臂。
可宁景昌在这时候尚了公主,自然无法再继承定国公府,而老定国公又只得这么一个儿子,拿命拼来的富贵,岂不是就要面临无人继承的可悲局面?
老定国公一生忠耿,倒也没想过凭着自己与太祖之间的君臣之情去求太祖,而是想到了当初老安国公的那句玩笑话。
送个儿子给他……
因为与老安国手足情深,老定国公向来是将弟弟的子女都当作自己的子女来看待的。
凭心而论,他自然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继承他的衣钵,但在宁景昌已经娶了安平长公主的情况之下,从安国公府过继一个儿子来,却无疑也是个好办法。
老定国公与老安国公通过气之后,就一直暗暗在物色人选。
老安国公有九个儿子,七个女儿,再加上六个姨娘,以及几个年长的儿子娶的媳妇,若不是太祖皇帝赐下来的国公府十分宽敞,只怕都要住不下这么多人。
老安国公这九个儿子之中,排行前三的是老安国公夫人所出的嫡子,后面几个则出自几个姨娘的肚子。
既是想过继一个儿子来继承衣钵,老定国公自然只会在几个嫡子之间考虑,作为安国公府嫡长子、那时已经是安国公世子的宁景昱不可能被过继,于是就注意到了安国公府的二儿子宁景泰。
宁景泰比宁景昌还要大上两岁,虽然比不上宁景昌出色,但在安国公府的几个儿子之中,却也算是很出挑的,而且那时候的宁景泰不仅已经成亲,还有了两个儿子,如果真将他过继到定国公府,将来至少再不用担心子嗣的问题。
老定国公与老安国公心里有了打算,便也没刻意瞒着这件事。
做安国公府的次子,还是过继到定国公府去,将来成为下一任的定国公,只要是对自己的现状稍有些不满的人都知道怎样选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宁景泰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得知自己竟然被挑中了,那段时间宁景泰走路都是用飘的,更是不只一次的设想过,等将来他成了定国公,要如何善待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夫妇。
他想,到那时,他们兄友弟恭,也必定会像父辈那样成为一段佳话吧。
安国公府那么多儿子,却唯有宁景泰有如此好运入了老定国公的眼,安国公府情况那样复杂,宁景泰难免就得了那些庶出兄弟的嫉恨。
于是,在事情尚未完全定下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传遍了全京城。
所谓三人成虎,一件事经过无数人口耳相传之后必定会变得面目全非。
老定国公会想着过继侄子继承家业,虽然心里稍有些遗憾,但也仅止于此了,但在那些已经传遍的流言之中,却成了老定国公心中有多无奈酸楚,却又碍于朝廷礼法不得不含恨作了如此选择。
流传出去的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加工的故事,听在耳里那可真是闻中伤心见者落泪。
然后,这流言甚至还传到了太祖皇帝耳中。(未完待续。)
第231章
且不论太祖会不会尽信了那流言,但太祖与老定国公、老安国公虽为君臣,但也在战场上建立了过命的交情。[.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对定国公府的情况,太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此前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成亲时,对这种情况就早已经有了打算,只是没想到他一时按住没表态,老定国公竟然就已经有了过继侄子继承家业的打算,京城还有了这样的流言。
在这流言最为甚嚣尘上的时候,太祖将老定国公召进了宫,先是一番训斥之后,又特意下了旨开了特例,指名让定国公府不必遵循礼制,宁景昌不必碍于驸马的身份,自可继承定国公府。
这大周朝的江山都是太祖皇帝的,他既要开这个特例,自然不会有人不开眼的硬要与他掰扯礼制。
事实上,那时的大周朝才建立了不久,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人盯在这件事上。
所以宁景昌得以以驸马的身份在老定国公过世之后袭爵,并受了后来的元昌帝重用。
因为太祖皇帝的一道旨意,老定国公原本想要过继侄儿的念头自然就此打消了,好在那时虽然与老安国公有了默契,但这件事毕竟没有明说,所以无论是老定国公还是老安国公都只将这件事当作一个插曲就此作罢。
只是,两位老国公不在意,身为当事人的宁景泰却没办法不在意。
安国公府不能继承爵位的二爷与定国公世子,这其中的天差地别谁都能想到。.
在老定国公有这样的想法之前,宁景泰是从来没想过的,若他从来不曾有这样的机会倒也还好,偏偏他只差一步就能真的成为定国公世子,这样的落差之下,宁景泰的心理自然就有了偏差。
因为这件事先前毕竟没有明说,在太祖皇帝下了旨之后,老定国公倒也不好找宁景泰细说,便只在之后出于补偿的心理没少往宁景泰那里送东西,但在宁景泰看来,这却是老定国公对他的施舍。
一方面,他与往常无异的和老定国公做亲热的子侄,另一方面,对宁景昌的嫉恨却像是野草一般在他心里疯长。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怪。
明明,宁景昌是定国公府的独子,他继承定国公府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宁景泰只因为自己差一点能取而代之,就如此嫉恨着他,仿佛宁景昌得到的并不是他本该得到的东西,而是从他手里抢的。
“……也许,就因为这样,他才会觉得旁人都欠他的吧。”宁致远最后如此下结论。
前世的宁景泰一直伪装得很好,无论何时表现出来的,都是与宁景昌推心置腹的好兄弟模样,也所以,后来他指使了早就埋在定国公府的钉子吴达对有了身孕的顾青未下手时,才几乎就要得手。
与前世比起来,这一世的宁景泰无疑要急切了许多,竟然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已经对宁致远出手两次。
前世宁景泰唯一出手的一次,就是对顾青未腹中的孩子。
不,也许还要加上更早的一次,亦是他第一次见到顾青未的那一次……
前世宁景泰的所为暴露之后没多久,正值壮年的他就因为一场惊马伤了双腿而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宁致远知道这是宁景昌做的,但于他来说,宁景泰的所为差点让他失去自己的孩子,甚至有可能连顾青未也一起失去,只是让宁景泰一辈子躺在床上,这样的结果却是不能让他满意的。
所以,伤了双腿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宁景泰就十分离奇的溺毙在了洗脸的铜盆里。
一个只是伤了腿,上半身并无大碍的人,竟然会被铜盆里那点水溺死,而且这个人还是安国公府的二老爷,这件事在当时可是引起了京城百姓的热议。
宁致远还记得这件事之后父亲对他的那一叹。
他知道父亲对二伯还是有些不忍,但从二伯让吴达对顾青未下手的那一刻,他就再不把那人当作是自己的二伯了。
敢对他的妻儿下手,那就是他的仇人!
想到这些前世之事,宁致远周围的空气都一时有些冷。
他所说的这些,顾青未其实都知晓,前世她更是差点成了宁景泰那诡异的嫉恨之下的牺牲品,所以她对宁致远讲的这些并无多大兴趣,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他们此刻那相拥的姿势上。
方才还能说宁致远是想安慰她,可现在,他都抱了多久了?
伸手在宁致远腰间掐了一把,顾青未低声道:“抱够了没有?还不松手!”
宁致远一呆,一句“没抱够”差点就脱口而出。
然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自他昨晚寻到顾青未之后,他的欢颜,好像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他了?
宁致远又是欣喜,又有些患得患失。
万一是他会错了意,空欢喜了一场可怎么办?
不过,想想之前顾青未那看他一眼都嫌多的表现,他于是很是喜滋滋的觉得这肯定不是他在空欢喜。
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宁致远正傻笑着考虑自己是不是要这几天都不洗手时,就听到外面的成晋低声禀报道:“世子爷,已经到了。”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进了城且到了顾家,按顾青未的意思,他们停留的地方是顾家的后门处。
比起归心似箭的顾青未,宁致远这时却很有些恋恋不舍。
这条路还是太短了。
他如此想。
但看到顾青未挣扎着要下车,他仍将顾青未用披风裹了,然后抱着她下了马车。
“回哪里?”他问。
顾青未只略顿了一下,就道:“去未明居。”
在他们回来之前,宁致远就已经让人去通知了秦氏,但可以预想到的是,一刻没有亲眼看到顾青未平安归来,秦氏就不可能真的放下心来。
顾青未自然不想让秦氏多为她担心一刻,但她现在的样子若是让秦氏见了,只怕秦氏会更担惊受怕。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回未明居梳洗。
再则,她失踪不见,秦氏与老太太必定不会大张旗鼓,既然如此,本应在未明居里安睡的她,更应该从未明居里走出来才是。(未完待续。)
第232章 发热(补15号欠更)
当着成晋的面被宁致远如此抱着,顾青未惊呼一声,然后使劲儿挣扎着要宁致远将她放下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宁致远哪里肯放,见状狠狠瞪了成晋一眼。
本就低着头不敢多看成晋哪里不知其意,忙不迭的以查看马车有没有不妥这种蹩脚的理由一溜烟跑去了后面。
这下轮到顾青未瞪宁致远了。
只不过宁致远从走上这条重生追妻路开始,就已经练就了一张厚脸皮,被顾青未这样一瞪只觉得乐滋滋的,哪里会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顾青未这时本也不舒坦,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掉也就随他去了。
她正想替宁致远指路,却见宁致远已经熟门熟路的一路翻墙跳树,将她带进了未明居里。
直到回到自己的闺房,将还想赖下去的宁致远赶了出去,顾青未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咦,这厮如此熟悉府里院子的分布,莫不是早就来踩过点儿了?
也不知是为何,虽然还是少年时的宁致远与前世时有很大的改变,但顾青未总会在他身上找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否则,就算她已经决定放下前世种种,只怕也不会如此快的就能接受他与她如此亲密。
那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呢?
难道,只是因为他与前世的宁致远其实是一个人吗?
顾青未思索了片刻没想出答案来,便也先按下这个问题,就着床边点着的一盏灯打量起房里的情形来。
鲛绡帐子自然下垂,隐隐可以看到床上躺了一个人,原本该在外间值夜的画屏并未歇在外间,而是坐在床边的榻榻米上靠着床守着,这时头一点一点的睡了过去。
即使已经睡着了,但画屏那在梦中也紧紧皱起的眉头,以及她眼下的青黑,还是能让顾青未看出她这一晚到底经受了怎样的煎熬。
顾青未失踪的消息能瞒得住府里其他人,却绝对瞒不了在她身边近身侍候的秋岚,再联想到守在屋里的只有画屏一人,而秋岚没了踪影,那此刻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没有惊动画屏,顾青未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伸手撩开帐子,就见秋岚侧着身子面朝内侧躺着。
顾青未的这张床是秦氏寻了最好的工匠用上好的木料精心打造的,不仅本身带着材料散发出的助眠的香气,而且床上还布置得极为绵软舒适,躺在这样的床上,想是能有个好眠的。
但对此时的秋岚来说,却显然不是如此。
她双眼睁得大大的,脸颊紧紧贴在枕面上,神情更是极为紧张,似乎随时准备着被人质疑自己不是自家姑娘,手脚亦绷得直直的,半点不见休息的放松。
这样躺了一夜,顾青未觉得,秋岚现在不会比她此刻好受多少。
秋岚和画屏,这一、夜,她们只怕煎熬恐怕半点不比自己少。
顾青未心中一软,正要开口唤秋岚,秋岚眼角的余光就已经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在床边的黑影。
她猛地坐起身,才要张嘴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在看清楚顾青未的样子之后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声既有焦灼又有喜悦的低唤。
“姑娘!”
只一瞬间,秋岚先是狠松了一口气,然后眼角便忍不住含了泪。
顾青未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那声“姑娘”却让画屏一个激零醒了过来,她才睁开眼就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敏捷从榻榻米上跳起来,却不想双腿蓦地一麻,还是顾青未及时拉了她一把才避免跌坐在地。
没顾得上自己是不是站稳了,画屏抬眼看向顾青未,“姑娘!”
话才说完,就已经泪眼汪汪了。
从发现顾青未不见了,画屏就一直处于自责之中,若是她一直守在姑娘身边,没有去拿什么东西,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明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小,也许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但画屏还是忍不住如此想。
若不是还有等着姑娘回来的信念在撑着,只怕画屏也撑不下这一、夜。
如今睁开眼就看到自家姑娘完好无缺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画屏一时之间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几把才确认这是真的。
又是哭又是笑的一左一右拉着顾青未,好半晌之后,秋岚与画屏才发现顾青未身上有多狼狈,二人忙去吩咐了已经起身的小丫鬟准备热水,然后也没用人帮忙,两人亲自将水提进房里,又服侍着顾青未沐浴,在看到顾青未换下来的衣裳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以及身上的擦伤和淤青时,更是在旁边直掉眼泪。
连一向泼辣的秋岚都如此,可见两人所受到的惊吓了。
“这衣裳,拿去悄悄烧了吧,别让母亲见着了。”顾青未吩咐道。
她自沐浴更衣完毕就有些昏昏欲睡,原本还想第一时间去秦氏那里让秦氏放心,但这时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劲来了,待秋岚和画屏替她将湿发绞干,才发现她竟已经开始发起热来。
自被掳走,除了在马车上昏迷的那段时间,顾青未就再没合过眼。
这夏日的夜里虽然不能说冷,但她先是在柴房冰冷的地面上躺了那么久,后来又因杀人放火而经历了一番惊吓,再之后还在那缸里呆了一整夜,会着凉发热一点也不奇怪。
连忙将顾青未安置在床上,又做了冰袋敷在她额上,秋岚才马不停蹄的往怡华院去了。
顾青未一、夜未归,最担忧的当然是秦氏这个做母亲的,如今顾青未既然已经回来了,她们当然要尽早去通知秦氏,而且顾青未生病一事,也并非是她们两人能作得了主的。
怡华院里,秦氏也是一、夜未曾合眼,偏偏为了不让院子里的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她还不得不压下所有的焦灼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仅秦氏,顾锦源也因为要寻找顾青未下落而一、夜不曾回府,对内只寻了个拜访故友的理由。
心里装了这么大一件事,就算是装装样子,秦氏也装不下去,天色还未翻白就早早起身了,这时听到秋岚来报信说顾青未生病了,秦氏先是一惊,然后喜极,再顾不得所谓的端庄优雅了,几乎是小跑着往未明居而去。(未完待续。)
第233章
秦氏的反应让怡华院的丫鬟婆子又是惊讶又是诧异。[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作为顾氏宗妇,秦氏何曾如此失态过。
而且,大夫人自昨日从庄子上回来,心情就似乎一直不太好,整个怡华院的人也都跟着如履薄冰,唯恐一个不注意惹了她生气,如今七姑娘生了病,为何看大夫人的样子,竟似还高兴了起来?
这个问题自然是无人能知道答案了。
且说秦氏,一路又喜又忧的来到未明居,径直进了顾青未的闺房,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由画屏照顾着的顾青未。
“欢姐儿!”
秦氏先是因亲眼看到顾青未平安归来而心头一松,但随即又因顾青未一回来就生病而提起了一颗心。
先是来到床边伸手探了探顾青未的额头,然后转头吩咐了秋岚着人去请大夫,又不忘让秋岚去延寿堂给老太太打声招呼。
她担忧得一、夜未眠,想来老太太心里的担忧也不会比她少,而且老太太上了年纪,更该让她早些安下心来好好休息休息才对。.
秦氏这时其实很想知道顾青未失踪这一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顾青未这时已经昏睡了过去,她自然无法相问,于是就将目光转向了在旁侍候的画屏。
“姑娘是何时回来的?又是如何回来的?可有什么不妥?”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画屏看了床上的顾青未一眼,低头轻声道:“回大夫人,姑娘今儿个天还未亮就回来了,奴婢们也不知姑娘是如何回来的,姑娘回来之后已经沐浴更衣,身上有几处擦伤和淤青,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才沐浴完就开始发起热来……”
画屏没有提顾青未换下来的那件沾了血迹的衣裳。
顾青未都特意吩咐过不要让秦氏看到那衣裳,她自然不可能故意拿出来说。
听完画屏的话,秦氏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
除了顾青未的平安之外,她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这是个对女子尤其严苛的年代,别说是顾青未这种尚未出阁的大家小姐,就算是已婚妇人,这样不明不白的失踪一整晚,也必定会清白尽毁,名声全无。
对于女子来说,很多时候,清白比性命还来得重要。
顾青未失踪之初,只要顾青未能平安归来,秦氏能接受一切后果,但如今顾青未不仅平安归来了,她所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能有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最好的。
思及此,秦氏就想到了宁致远。
昨天出事之后她就将这件事告知了宁致远,如今看来她当时的决定简直不能再正确。
今晨天尚未明的时候,就有人往她这里递了消息来,道是顾青未无事,且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她那时没亲眼见着人,哪里能放得下心来。
如今再结合起顾青未能无声无息的回来,想必这一切还都是托了宁致远的福。
只不过……
欢姐儿毕竟这样失踪了一回,虽然人是宁致远带回来的,可他真的能对此一点也不在乎?
秦氏心里难免的就多了些疑虑。
但眼前,更重要的显然还是欢姐儿的病。
秦氏还没等到大夫上门,就先等到了老太太。
看到老太太被丫鬟搀扶着进来,再注意到老太太那有些灰败的脸色和眼中的疲倦,秦氏连忙上前扶了她的手,“母亲,您怎么来了?您放心,欢姐儿只是有些发热,请大夫来看过应当无大碍的。”
老太太闻言一语不发,直到亲自看过顾青未之后,面色才有了些缓和。
昨日她发现端倪时隐忍不发,只是不想这件事被旁人得知,如今顾青未既然已经回来了,老太太压在心底的那些埋怨和愤怒才涌上了心头。
当然了,老太太并不只是埋怨秦氏,她也埋怨自己,在她们两个长辈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让欢姐儿被人掳了去,这说出去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老太太原是想说些什么的,但看秦氏面上那未尽去的担忧,到最后终是什么也没说。
还好,两人之间的沉默倒也没持续太久,秋岚就已经领了大夫进门。
大夫替顾青未仔细把脉之后,道:“贵府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凉,吃几服药退了烧养上几天也就大好了。”
然后,大夫开了药方,才被送出了门。
秦氏原本是想让秋岚和画屏下去休息的,不过两人都执意不肯,于是打发了她们去看着小丫鬟煎药,然后正准备劝着老太太先回去歇息,床上的顾青未就已经睁开了眼。
顾青未这时其实很困,可浑身的燥意却让她怎么都睡不安稳。
一眼看到守在床边的秦氏和老太太,她张嘴唤道:“祖母,母亲。”
因为发烧,她的嗓子非常干哑,说话的声音也只比那小猫要大上一些。
“欢姐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老太太一把抓了顾青未的手。
顾青未才要摇头,却发现虽然只是睡了这么一会儿,全身却乏得厉害,连这样一个小动作都难以完成,于是只能又道:“祖母,母亲,我没事。”
昨晚所经历的那些,她自然不会如实告诉老太太和秦氏。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再让她们也跟着她受惊吓?
老太太和秦氏虽然看出来顾青未有隐瞒,但这时也确实不是适合寻问缘由的时候,便也不再追问,一直守着顾青未吃了药睡下,老太太才在秦氏的劝慰下回了延寿堂休息,也亏得昨儿个老太太就借口身体不适免了所有人的请安,否则延寿堂里只怕这时也已经等满了人。
老太太本就上了年纪,从昨晚起就开始担惊受怕,又几乎一整晚没合过眼,再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这才一回了延寿堂就跟着病了一场。
府里的老太太和七姑娘从庄子上一回来就同时生了病,对顾青未的事并不知情的其他几位夫人和姑娘们虽不知缘由,但也少不了探病,好在两人生的都不是什么大病,养了几天之后,倒也渐渐好转了。(未完待续。)
第234章 响动
一直到顾青未的病完全好了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和秦氏才找着了机会问起她被掳一事的因由。(.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例行的众人在延寿堂用过早膳之后,顾青未和秦氏留在了老太太这里。
将身边侍候的人都打发下去,老太太首先问道:“欢姐儿,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仅老太太,秦氏也同样看着顾青未,等着她的回答。
这几天老太太和顾青未都在养病,如今两人病都已经大好,自然再忍不住追问。
顾青未也知道她们得不到答案是不会放弃的,于是便将宁家之事简略说了一遍,又说了吴达等人掳了自己去的原由。
话才听完,秦氏就已经拧起了眉头。
枉她还因为宁致远在顾青未失踪一事上的出力而对他感激不已,原来顾青未之所以出事还是因为受了他的连累!
秦氏对宁致远的好感度蹭蹭蹭的就往下降。
不过……
顾青未虽是受了宁致远的连累,可她被人掳走却是事实,哪怕她并未受到别的什么委屈,可宁致远作为为一个男人,他能一点都不在意?就算顾青未和宁致远之间是圣旨赐婚,只要元昌帝不收回旨意,这桩婚事就必定会成,可是,两个人成亲过日子,可不是靠着圣旨就能过得好的。
如果宁致远因为这件事而心里存了疙瘩,那将来,欢姐儿成亲之后,独自一人远在京城,她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秦氏想到这些,就始终无法安心。[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她皱着眉头,犹豫了好半晌,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欢姐儿,宁世子对这件事,心里会不会……”
顾青未和老太太听了都是一怔。
老太太先前还只是念着顾青未平安归来就是老天保佑了,一时也没往这处想,顾青未则是根本没这样想过。
她不知道前世宁致远少年时是什么样子的,但出现在她眼中的宁致远,却无疑像是一个足以担负一切的成年人那般,无论是他寻到她,还是后来找回她,送她回来,他都表现出了足以让人信赖依靠的担当。
若非如此,顾青未觉得自己就算认了这门亲事,也不可能对一个少年有了依靠。
信我,等我。
她想起宁致远的这句话,心里便被温暖充斥得满满的。
所以对于秦氏的担忧,顾青未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她一手握了老太太,一手握了秦氏,眉眼间都带着轻松的笑意,“祖母,母亲,您们放心,不会的。”
这话毕竟只是顾青未说出来的,老太太和秦氏看着都有些半信半疑。
随后,秦氏面上便突然有了犹疑。
她可是还记得十分清楚的,欢姐儿对宁致远有种说不出来的厌恶,那天接了赐婚的圣旨之后,更是一点不曾因不用嫁给敬郡王而高兴,反而白着一张脸只差没晕过去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起意要带着欢姐儿去庄子上散心,也就不会有欢姐儿被掳一事的发生。
不过这也说不准,那些歹人既然起了这种歹心,又一直蛰伏在暗处,只要欢姐儿不是一直呆在府里不出门,只怕都会遇到危险。
这些念头在秦氏脑中一闪即过,她现在关心的,是欢姐儿为何突然就改变了对这桩婚事的态度。
去庄子上时还没看出什么不同,经历了被掳一事之后,却又一副对宁致远信心满满的样子。
莫非,倒是因为这次被掳,看清了宁致远待她的心?
若真是这样,那秦氏也就放心了。
心里一松,秦氏唯恐顾青未会不好意思,倒也没有就这件事追问下去,只要顾青未不一直拧着就好了。
她这时反倒担心起将来顾青未嫁去定国公府之后,能不能应付那些复杂的情况了。
定国公府人口简单,看着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可从这次的事来看,还有一个安国公府,更有一个对定国公府一直虎视眈眈的安国公府二老爷……
秦氏的担心只持续了片刻,因为她突然想到,连宁致远都知道的事,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不可能不知道。
要知道,宁景昌夫妇可就宁致远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宁景泰都能三番两次的对宁致远下狠手,哪怕有再深厚的兄弟情,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独子丧命?
将心比心,秦氏得了四儿一女,可谁要是动到她的儿女头上,她就能跟谁拼命。
所以,这次之后,想必京城必定会有一番动静吧。
想到这些,秦氏倒也不再操那无谓的心了。
宁景泰之事自然会有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出手,待欢姐儿将来嫁过去,必然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至于其他的,嗯,她觉得有必要从现在就开始教欢姐儿如何打理一府中馈,如何应对人情往来了。
秦氏心里虽然已经有了打算,倒念在顾青未才病愈,倒也没有着急,又叮嘱了她几句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顾青未还不知道秦氏有了这样的念头,一路回了未明居,换了身家常衣裳,让秋岚和画屏退下,便拿了本书倚在靠窗的罗汉床上。
这书是三哥顾亦安在外寄给她的游记。
顾亦安在外游历已有几年,这几年都只有过年时才会回家住上几日,每次回来总会让秦氏心疼得直道瘦了。
不过,辛苦归辛苦,顾青未却能看出三哥心里的满足,以及他身上那股不同于前世,日渐沉稳大气的气度。
她觉得,后年的春闱,三哥必定能够一鸣惊人。
这几年三哥每到一个地方,总会先寻了记有当地风土人情的游记寄回家给她,若是寻不着游记,他还会亲手写了画了当地的风貌寄给她看。
看着这些游记,顾青未仿佛也随着三哥的步伐看遍了大周朝的江山。
说起来,后年初就要再开春闱,三哥用不了多久,应当就要归家为春闱作准备了吧。
想着这些,顾青未双唇微微弯起,然后目光落在手中的游记上。
只不过,手中的书才翻了三两页,顾青未就听到身侧的窗棂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未完待续。)
第235章 楼记
咯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就像是小石子落在了房顶上的声音。
顾青未循声望去。
窗户是大开着的,这时时辰还早,阳光也不像下午时那般灼热,不时还有微凉的风从窗户吹进屋里,倒也让人觉得凉爽怡然。
顾青未没发现窗户上有什么不妥,但她还来不及收回视线,就再次听到了那奇怪的声响,然后一声又一声。
咯啦,咯啦,咯啦……
随着这声音,顾青未也终于看清楚了打在窗棂上的东西是什么。
一粒饱满的瓜子从窗户上弹了进来,然后落在罗汉床上,在罗汉床上铺着的凉席上面滚了两圈。
没等顾青未的视线从那粒瓜子上移开,就看到一粒开了口的松子落在了瓜子旁边,然后是炒栗子……
顾青未这时候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抬手就在那窗棂上拍了一下,这才终于让外面的人消停了。
不过,那人不再往这边丢东西,却是直接从窗户底下冒了头出来。
“七姑娘,早啊。”宁致远将脑袋探进来,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不笑倒还好,这一笑出来,顾青未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傻。
抬手就用手中的书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这鬼鬼祟祟的是想做什么?”
虽是如此说,顾青未却往旁边移了些。
倒不是她怕宁致远会被旁人发现,这世上能由锦衣卫把风偷香窃玉的,只怕也就他一人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宁致远原本心里还有些委屈的,见状眼中立即一亮,一手在窗沿上一按一托,就轻巧地跳了进来,如那瓜子松子栗子一般落在了罗汉床上。
顾青未目光落在宁致远的脚上,好悬才忍住心里那把他踹下去的冲动,只斥道:“还不下去!”
宁致远也不恼,依言跳到地上,又很自来熟的寻了个凳子在顾青未面前坐下。
顾青未这才注意到,宁致远衣裳的下摆拢在一起成了一个简易的大包袱,里面似是兜了不少东西,不过被他的手挡着,顾青未也看不到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你来做什么?”她问。
宁致远立即就有种被过了河拆桥的心酸。
明明那天他把她送回来时,她还不是这样的态度的。
莫非是这几天缓过气来了,所以又想起他前世是如何混帐的,所以又不想给他好脸色看了?
因为有了这样的担心,宁致远面上立时就有了谄媚之色,一把打开用自己衣裳做成的兜,让顾青未看到里面的东西,“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东西。”
那兜里,装着满满一兜油纸包,红包上还印着“楼记”两个字。
顾青未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先前那些瓜子松子栗子是从何而来的了。
京城有家名为楼记的老字号炒货店,听说传了得有百年了,楼记的老板脾气格外的古怪,做生意也全看心情,什么下雨天不开店,没睡醒也不开店,和老板娘吵架了也不开店,一个月里能开十天店就算是极为不容易了,就算开店了,那原本算不得金贵的炒货价格也卖得极为昂贵,根本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吃得起的。
按说这样子做生意只怕没两个月就得做垮了,可这楼记老板手里似乎捏着什么秘方,他店里卖出来的炒货就是比别处的要好吃不少,京城又不缺手里有银子的人家,好这一口的人又不少,所以这楼记不仅没垮,反倒渐渐成了一个活招牌。
顾青未前世嫁到京城之后,就尤其喜欢这楼记的炒货。
想到这里,顾青未微微一顿,脑中有个什么念头一闪而逝,她正待仔细寻摸方才的思绪,却被宁致远打断了。
“七姑娘,这些都是我让人快马从京城送过来的,今天才到呢。”宁致远正襟危坐的说出这句话。
虽然他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什么异色,但他眼中分明透着“快夸我呀,快夸我呀”的渴望,如果后面再加一条摇啊摇的尾巴,那可不活脱脱就是……
顾青未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伸手在宁致远头顶摸了摸,“乖……”
宁致远原本因顾青未的主动触碰而露了笑脸,不过才笑了一半,就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曾经母亲从宫里抱了一只名叫雪球的白色京巴,他似乎就不只一次的看到母亲像顾青未方才那样摸着雪球的头说上一声“乖”。
所以,欢颜这是把他当作小狗来逗了?
宁致远呆了一呆,然后莫名有些沮丧。
自从那天把顾青未送回来,他这几天都再没见过她。
顾青未从回到顾家之后就生了病,宁致远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即就想来探病,不过也是因为顾青未被掳一事,未明居那几天的守卫格外的森严,让他想靠近都不行,一直到顾青未病愈后,守在未明居外的护卫们才被撤了回去,宁致远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即出现在她面前。
至于那楼记的炒货,却真是宁致远让人快把从京城送回来的。
他记得,欢颜前世最爱楼记的炒货,每日多多少少总要嗑上几粒瓜子儿,遇到府里瓜子儿吃完,楼记老板又不做生意时,那一天就总会在他面前使些小性子。
算起来,欢颜自嫁给他之后一直都是端庄贤惠的,这算是她极为少见的任性了。
不过,他把自己和楼记的炒货都送到她面前了,她却只把他当小狗哄?
不知不觉的,宁致远身上就散发出一种名叫哀怨的气息。
顾青未见状就有些忍俊不禁。
楼记就只在京城有一家老字号的店,会出现在这里有多难得,她自然不会不清楚。
从前读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时,总觉得那昏庸皇帝为了讨好一个妃子而不惜让人千里迢迢送了荔枝进京是劳民伤财,但此刻被讨好的是自己……
顾青未觉得,这滋味倒也还好。
这样一想,她莫名的就有些傲娇起来,将宁致远兜里的炒货全部拿出来放到罗汉床上的小矮几上,然后挑出一包瓜子来递给宁致远。
“这个吃着费劲儿,你替我剥了……”(未完待续。)
第236章 欢颜
楼记炒货虽然卖得贵,但用料却也十足。.
顾青未手中的瓜子选了最大最饱满的西瓜子,再经过炒制,吃到嘴里又脆又香,唯一的缺点就是瓜子壳被牙一咬就极为易碎,嗑起来极为麻烦。
会让宁致远替自己剥瓜子本也是一时心血来潮,顾青未话才说完,就觉得自己只怕是想多了。
在她的记忆里,宁致远可是从来没做过这种细碎之事的。
前世的宁致远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大,吃穿住行都有身边的人服侍着,连毛巾都从没自己拧过,更何况是替她剥瓜子儿了。
可出乎顾青未意料的是,听到她的话,宁致远半点犹豫也没有,接了她手中的瓜子,又从房里桌上寻了一个干净的茶盏,将茶盏放在两腿之间固定好,然后就真的开始剥起瓜子了。
他手中的瓜子虽是瓜子中个头最大的,但与宁致远的手比起来,却仍显得很小,按说宁致远剥起来应该是极为不易的,但意外的是,他的手指在做起这种事时,却显得格外的灵巧,就仿佛他只需要两指轻轻一捏,饱满的瓜子仁儿就会完好无缺的脱离了瓜子壳。
在顾青未的惊讶之中,那茶盏里竟是很快就装满了剥好的瓜子仁儿。
宁致远见状将那茶盏往罗汉床上的小矮几上一放,再另寻了一个空的茶盏继续剥壳。
许是顾青未脸上惊讶的表情太过明显,宁致远一边剥瓜子儿一边冲着她笑,“你吃呀,不过这个也不能多吃,七姑娘可不要贪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能如此熟练的剥这些瓜子,宁致远当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前世时顾青未爱吃楼记炒货,他们感情最好的那两年,他从没想过要替她做剥瓜子这种事,但却在他们形同陌路之后学到了,如今能在他们之间关系并不紧张的时候替顾青未剥瓜子,这是前世的宁致远想了多少年都没做到的。
顾青未看了看宁致远,再看了看面前那一茶杯的瓜子仁儿,然后双唇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她微低了头,露出细腻优雅的脖颈。
再好听的甜言蜜语,有时候倒还不如剥上几粒瓜子儿让人感动。
顾青未拈了一粒瓜子仁儿喂进嘴里,只觉这瓜子都多了些从前没有尝到过的味道。
宁致远虽然手里剥瓜子的动作没停,却也一直注意着顾青未,这时见自己剥的瓜子被她咬进嘴里,一时之间竟然莫名的就耳根发起热来。
他连忙低下头,双眼只死死看着手中的瓜子,心里却暗斥自己定力越来越不好了,这人还没做什么撩拨的动作呢,他自己就先浮想联翩起来了。
顾青未这时倒没注意到宁致远有什么不对劲的,她吃着香脆的瓜子仁儿,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世。
她喜欢楼记炒货,这一点就是后来她与宁致远之间闹翻了也没有改变,只是后来年纪渐长,瓜子嗑起来又麻烦,才慢慢少吃瓜子。
不过,要说她身边侍候的丫鬟也确实有眼力劲儿,然后竟就有丫鬟每日里端了一叠剥好的瓜子仁儿来。
虽然都不用自己动手,可丫鬟剥的与宁致远亲手剥的,原本应该没有什么不同的,但她分明又觉得有那么些不同。
在顾青未为自己这莫名的感觉而轻轻摇头时,宁致远倒也把先前的那点不自在给压了下去,他见顾青未好半晌才吃了那么一粒瓜子仁儿,颇有些奇怪地道:“怎么,难道不好吃吗?”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当初他剥了让人送去的瓜子仁儿,顾青未可从来没剩下过,如何这次却是这样不感兴趣的样子?
难道他这马屁还拍在了马腿上面?
被宁致远这样一问,顾青未也从回忆里抽回思绪来,扬眉道:“倒不是不好吃,我只是在想,现在有你给我剥瓜子壳倒也还好,到以后我得我自己嗑瓜子的时候,可不就得嫌麻烦了?”
话一说完,顾青未就觉脸有些发烫。
她房里的丫鬟可是不少,她若真嫌麻烦,多的是人给她剥瓜子。
那,她这样说,难道潜意识里,还是想指着宁致远说些什么好听的话出来?
宁致远倒也没有多想,闻言一句话立即脱口而出,“那可不简单,咱们总归是要……的,以后你要吃瓜子尽管让我剥壳就是了。”
房里顿时就安静下来。
宁致远虽然早就定下心来立志追妻,可这种好听的话他还真没说过几次,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不过,他说的倒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这个年代讲究男主外女主内,男子连儿女都不会抱一抱,更别提是做些讨妇人开心的剥瓜子这种事,宁致远前世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所以那时倒也确实是这样想也这样做的,可他本就是重活一次的人,对这些事自然也就不甚在意。
而且,他现在也能理解前世的顾青未为何会对他没有信任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为何要央了母亲一定要娶顾青未,可是她不知道,在她心里他们自然与世间所有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没有任何不同,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让她真正信任他,怎么也要长时间的相处才能够,但他们之间好好相处的时间也就那两年。
他还没得到她的信任,就已经让她再不能信任了。
所以,宁致远其实觉得他重生在这个时候是上天都在助他。
这个年代没有男子就该在成亲前好好哄着未婚妻,让她心甘情愿嫁给他的说法,但在宁致远看来,能有这样一段时间留给他,让他能更多一点的宠着她,捧着她,也是件想起来都会让他笑出声来的好事。
不就是剥瓜子吗,反正他又不是没剥过,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一想,宁致远也没有什么难为情了,他脸上扬起笑容,“七姑娘……”
话才开了个头就顿住了,宁致远看着对面安静吃瓜子的顾青未,也不知如何,嘴里就冒出了一句比方才还要大胆的话来。
“欢颜……我能叫你欢颜吗?”(未完待续。)
第237章 我的瓜子
欢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是顾青未的乳名。
当这两个字萦绕在唇舌间时,宁致远心里于是就有了几分淡淡的甜意。
前世他们成亲之后,私下里他都是如此称呼她的。
可如今重活一世,他不仅得重新挽回妻子的心,还得藏着掩着自己也重生了这件事,就连对她的称呼,也不得不变成了极为守礼的“七姑娘”。
宁致远每次称顾青未为“七姑娘”时,心里总有种不自在,就像是,明明是他的东西,却不得不刻意作了疏远的姿态来。
所以这时一句话脱口而出,他除了觉得有些唐突,却也觉心里松了一松,然后就满脸期待地看着顾青未,只等着他的回答。
其实宁致远这话还真有些唐突。
若他们已经成亲,私下里唤妻子的乳名,倒也没什么,只当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可现在他们只是刚刚定了亲,就连成亲的日子都还没定下的,宁致远的这般行事,若是听到外人耳中,旁人不会指责宁致远行事不周,只怕却要说顾青未行事不端了。
顾青未听了宁致远这话,猝不及防之下也是一呆,但其实并无多少恼意。
宁致远这样称呼她,她其实是早就习惯的,前世时就算是后来他们一年也说不上几次话,但每次他开口也唤的是这亲昵的乳名,更何况,之前她被吴达等人掳了去时,宁致远找到她之后亦是将她抱在怀里唤“欢颜”的。.
想到这里,顾青未白了宁致远一眼,又啐了一口,“我若是说不可以,你就不叫了?”
宁致远眉眼之间立即多了几分神采。
他两眼紧紧盯着顾青未,只觉得自己的媳妇真是越看越可爱。
这心里一酥,宁致远立即就拍了胸脯放了大话,“欢颜,以后再有什么瓜子松子栗子这种东西,只要你想吃,我保管都给你剥好了!”
虽然明知不雅,但听了这话,顾青未还是没忍住又白了宁致远一眼。
先前还觉得这人成熟稳重,但现在看来也只是假象,一般人这时候不都得夸些海口吗,怎么轮到他这里,说出来的却是瓜子松子栗子剥壳什么的,若只看他那模样,指不定还得以为他是许下了什么了不得的承诺呢。
再说了,就这么些没他也有其他人能做的琐事,难道他还指望着就把她给骗了去?
真是傻!
顾青未在心里暗斥。
宁致远这时却跟真的傻了一般,连手里的动作都停下了,只看着顾青未,一遍遍地道:“欢颜,欢颜,欢颜……”
顾青未初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人就跟个话唠一样怎么也不停,那一声声的“欢颜”,到后来,就像是一把把锁,将她的心重重锁住。
这样的感觉,对顾青未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她忍不住抬手抚了胸,蹙着眉头,颇有些奇异地想,她好歹也是个活了好几十岁的老太婆,为何不仅把这半大的少年当作了成年人,还真的就因他的作为而有所触动了?
还没等顾青未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就听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传来秋岚轻快的声音。
“姑娘,三少爷又给您捎了信回来……”
然后,房门发出一声轻响,不过片刻功夫,秋岚和画屏就已经转过屏风进到了内室。
毫无防备之下看到自家姑娘的闺房里多出一个男子,秋岚和画屏险险的就要尖叫出声,好在后面看清楚那男子的容貌,这才齐齐抽了一只手死死把自己的嘴给捂住。
秋岚和画屏是进来给顾青未送东西的。
秋岚端了两叠精致的点心,除此之外还拿着一封信,画屏手里的黑漆描金托盘上却是一壶冰镇过的酸梅汤。
原本她们虽是顾青未的贴身丫鬟,但也从来都是谨守本分的,进出顾青未的闺房也总会在外面支会一声,得了顾青未的允许之后再进来。
这次也是知道顾青未在房中看书,而且刚收到了顾亦安捎回来的信,想着顾青未要是拿到信一定会很开心,才一时之间有些忘了形,却不想,这才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姑娘与宁世子坐在一处的情形。
秋岚和画屏都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她们就该更谨慎些的,如今撞着这尴尬的一幕,岂不是要让姑娘着恼?
顾青未虽然有些意外秋岚和画屏的突然进来,却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倒是宁致远,先前只顾着看着顾青未发呆,连秋岚和画屏到了门外都没发现,这时又被两人闯了进来,也不知怎的,就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猛地一下就跳了起来。
那包瓜子被他抓在手里倒是无碍,但他却忘了腿上还放着一只用来装瓜子仁儿的茶盏,这一猛然起身,眼见着那茶盏就要落在地上。
顾青未见着这一幕,也不知怎么想的,一时情急,嘴里就蹦出一句话来。
“哎,我的瓜子!”
这句话让宁致远瞬间就找回了理智,没顾得上心里那股子酸意,他本能的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往下一捞,便将那茶盏完好无损的捞了起来,就连里面已经装了五分满的瓜子仁儿也一粒不差。
然后,宁致远一手抓着油纸包,一手捏着装了瓜子仁儿的茶盏,在两个丫鬟的注视之下,倒也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原本干爽的额头上更是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当着顾青未的面他能舍下脸皮去,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他却也不是那般能视脸皮如无物的。
秋岚和画屏面面相觑,但最后却只是深吸一口气,努力目不斜视的当没看到屋里还有宁致远这个人,尽量自然的将手中的点心和酸梅汤放在桌上。
然后秋岚拿了手中的信递给顾青未,“姑娘,这是三少爷捎回来的信,除了信还有几本书,与给闵少爷的的书放在一处,大夫人说姑娘什么时候得空自去闵少爷那里取。”
说完这些话,秋岚和画屏倒也没多呆,就连忙退了出去。
出去之后还觉不保险,两人就亲自守在了顾青未的房门外。(未完待续。)
第238章 荷包
虽然顾青未和宁致远已经定了亲,平日里就算见上两面也没人能说出个什么来,可像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是极为不妥的。(.)
秋岚和画屏当然不能叫人再像她们一样一头闯进屋里去,也唯有亲自守着,才算是放心些。
说起来,秋岚画屏如今对宁致远可存了不少感激。
那日秋岚是与秦氏一起去的宁宅的,自然知晓在顾青未被掳一事中,宁致远是出了大力气的。
及至后来顾青未悄无声息的回到的闺房,又让人去通知秦氏,她们哪里还能不知道顾青未是因为宁致远才得以平安归来。
秋岚和画屏都是自幼在顾青未身边侍候的家生子,这么多年来顾青未又一直待她们极为亲睦和气,自是也对顾青未忠心耿耿,在顾青未失踪之时,两人简直比自己被掳了还要紧张惊惧。
宁致远将顾青未救了回来,他又本就是顾青未的未婚夫婿,她们是既感激他又敬着他。
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家姑娘与宁致远如此私下里见面是不妥的,但看姑娘的样子也没着恼,又实在感激着宁致远,所以不仅没有规劝着顾青未,反倒还主动做了这等望风之事。
在外面秋岚和画屏又纠结又紧张之时,屋子里,宁致远却正拿了一双带着哀怨的眼看着顾青未。
自两个丫鬟出去之后,顾青未就先拿了顾亦安的信看起来。
顾亦安如今正游历到了蜀地,还特地去了青城峨眉两大佛道名山,信中不仅描述了峨眉的奇秀,还道是去青城山时,老有道士要拉了他做徒弟呢。[]
除了这些,顾亦安还特意将他眼中的两大名山画在纸上给顾青未看。
在信的末尾,他还道是今年过年前就会归家,明年就不会再出门。
顾青未看了觉着心中高兴,唇畔不自觉的就带了笑。
少女本就容貌清丽不俗,这一笑起来,就像是让人看到了春日花开的瞬间,然后怎么都移不开眼。
宁致远就差没把两眼给看直了。
不过,媳妇好看归好看,被一封信给抢了注意力,宁致远这心里却是怎么都不得劲,哪怕写信的人是他应该极力要讨好的大舅子。
他抬眼看顾青未一眼,见她没注意到自己,就往她那边走一步,走一步,再走一步……
最后直接在顾青未身边坐下来。
然后斜着眼往那信上瞟一眼,再瞟一眼,待看到顾青未因顾亦安的画而微笑,就撇了撇嘴嘀咕:“欢颜,不就是信和画嘛,你要是想要,我天天给你写给你画……”
顾青未这时正巧将信看完,因为三哥过上几个月就要回来,而且不再走了,她心情正好,也没去计较宁致远的话,而是开始暗暗算着三哥归家的时间,是不是要提醒母亲别忘了替三哥做冬天的衣裳。
不过,她随即又因自己的操心而有些好笑。
她这个做妹妹的都能想到的事,母亲又岂会想不到?
指不定母亲现在比她更高兴,早就张罗起这些来了。
这样一想,顾青未心中生暖,连眼神都跟着和煦起来。
宁致远见顾青未高兴,倒也跟着开心起来。
不过,随即他就垮着一张脸,极为哀怨地看向顾青未,就差没揪着顾青未的衣袖摇上几下了。
“媳……欢颜,”差点说漏了,好在及时改了口,宁致远暗自松了口气,继续扮着蠢,“你房里丫鬟是进来时只顾着瓜子,现在又只顾着看咱三舅哥的信。”
满脸都是“你无视我,你不在乎我,我不依”的指责。
宁致远如今算是看明白了,想要把媳妇追到手,脸皮不厚是不行的。
有了这个觉悟,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反思,前世他与欢颜之所以变得形同陌路,莫不是他的脸皮不够厚?
说这些话虽然大部分原因是想在顾青未跟前讨好卖乖,但宁致远心里还真是有些酸楚的,尤其是方才顾青未那句脱口而出的“我的瓜子”,简直让他的心瞬间碎成两半有没有?
欢颜不应该先关心他这个人吗,难道在她心里,他的分量还比不上那些他亲手剥的瓜子?
嗯,对了,他亲手剥的。
注意力放到这几个字上,宁致远又是酸楚又觉有些微甜。
说不准,欢颜就是因为那些瓜子是他亲手剥的,才会如此在意呢。
若是叫顾青未知道宁致远在想些什么,她一定会送他一句“想多了”。
抬眼看到宁致远那蠢样,顾青未将信纸折好了塞回信封里,然后拿着信封朝他挥了挥,“行了,你也在这呆了这么久了,又不是成日没事做,赶紧回去吧。”
想也知道,宁致远最近事情绝对不会少。
前世宁景泰对她以及孩子出手了一次,结果就是先失了双腿成了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然后紧接着又在脸盆里溺死。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宁致远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
事实上,他后来能掌着锦衣卫几十年,将那些滚刀肉都镇得无人不服,这也确实不可能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能做到的。
前世的宁致远连宁景昌的面子都不给,在宁景昌出手之后仍要了宁景泰的命,如今宁景泰直接朝着宁致远下手,虽然上面还有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但顾青未相信,宁致远绝对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不过,前世发生那件事时,宁致远已经是个成了气候的成年男子,手下也有不和愿意替他卖命的人。
可现在,他才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顾青未其实是很期待的。
被顾青未出言赶人,宁致远倒也不恼。
能与他的欢颜如此单独在一处呆这么久,他心里其实已经美得冒泡了。
至于他的“美男计”没有奏效一事,他也不失望,都说烈女怕缠郎,他只要一直缠着,难道媳妇还能不软化吗?
瞧瞧,原先欢颜对他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
这样一想,宁致远自然信心满满,又抓了一把瓜子剥起来,直到将手中那只茶盏装满了,才又从窗户跳出去。
在他离开后,顾青未却发现,宁致远原先坐的那个凳子下面,正静静落着一个荷包。(未完待续。)
第239章 簪子
荷包是用上好的缎子做的,上面绣着的花样倒也简单,只一丛嫩绿的青草。[]
顾青未伸手将那荷包捡起来,只一触手间,就摸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端尖锐细长,另一端略显繁复。
倒像是……
女子的首饰。
莫名就想起了自己那支不知何时丢失的簪子,顾青未微微一顿。
已经活了那么几十年的岁月,顾青未的好奇心其实并不重,但这时她却没能按捺住,打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果然,荷包里装的,正在顾青未丢失的那支簪子。
精致小巧的蝶形金簪放在掌心看着极为喜人,但顾青未注意到的,却是那簪子上的暗红血迹。
宁致远既然捡到了这支簪子,还珍而重之的收在了荷包里贴身戴着,为何,却又没有处理这簪子上的血迹?
顾青未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簪子,正低头思索间,就见那才走了不到半盏茶功夫的人就突然又从窗户上冒出了头,她立即就将簪子紧紧握在手里。
“你又回来做什么?”顾青未道。
宁致远视线一扫,第一眼就看到了被顾青未放在罗汉床上的荷包,面上一松,又故技重施跳进屋里来,一把就将那荷包攥在手里。
顾青未也不提醒他,就静静看着。
果然,荷包才一入手,宁致远就知道里面东西没了。
他讪讪地看着顾青未,“欢颜……”
他原本是真的打算离开的,不过还没走出几步路,就发现他贴身带着的荷包不见了,这才会又寻了回来。[.超多好看小说]
顾青未这才摊开掌心露出那支簪子,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在寻这个?”
宁致远见了眼中一亮,伸手就要从顾青未手上将簪子抓过来,却被顾青未躲开了。
“宁世子……”顾青未拈起手中的簪子在宁致远眼前晃了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该是我的东西才对,你既然捡到了,为何不还给我,难道堂堂定国公世子还贪了这点子东西不成?”
宁致远被顾青未这声“宁世子”勾得心里痒痒的,但看到顾青未手中的那支簪子后,再有怎样的绮丽心思都被他给压下去了。
一时间屋里倒也沉默下来。
顾青未本也只是打趣宁致远,见他突然如此沉默,倒也有摸不着头脑,才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了宁致远略显低沉的声音。
“欢颜……”他道,“这支簪子,给我行吗?”
顾青未看着掌心的簪子,倒是真不明白他为何非得要这支簪子。
美人素手如玉,与那精致的簪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哪怕宁致远这时心情有些消沉,也忍不住趁着顾青未没注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以及那支簪子都包进他的手里,入手的温软让宁致远心里的低落立即一扫而空,他又恢复了先前那无赖模样,抓着顾青未就再不肯撒手。
顾青未也能看出宁致远神情有异,倒也没再把他的手往外甩,只是问道:“这是怎么了?”
宁致远手上力道加重,好一会儿之后才道:“欢颜,把这支簪子留在身边,我只是,想让自己时刻记得,因为我的疏忽,你受了什么样的苦,也时刻提醒自己再不能犯这样的错。”
他重生归来,是想让他与欢颜之间能过回好日子。
可这才多久,因为他的原因,就已经连累到顾青未被吴达一伙人给掳了去。
一直到现在他都仍记得非常清楚,当时独自一人赶去陈家村时,他的心里有多恐慌,若不是想着顾青未还在等着他去救,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冷静下来。
待到后来无意间捡到了顾青未丢失的簪子,又在簪子上摸到湿滑的血迹,唯恐顾青未出了什么意外,他心底更像是破了一个洞般,直到寻到顾青未,并将她抱进怀里,他才总算回了神。
将顾青未送回顾家之后,他一连好些天都没有机会见上顾青未一面,这段时间他就一直在想,若是当时他没有及时赶到陈家村,若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寻到顾青未,若是顾青未出逃又被恼怒的吴达等人抓了回去……
哪怕明知道吴达也许没打算要把顾青未怎么样,可若真是如此,顾青未的簪子上又岂会染了血迹?
每每思及这些,宁致远总忍不住会心惊。
顾青未会受这些苦,都是因为他的疏忽。
若是早在发现吴达之后他就及时将人揪出来,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若是他不顾忌那么多让人好好守在顾青未身边保护她,就算被吴达等人寻着了机会,顾青未也不可能被掳走。
这些,都是他的疏忽。
他想与欢颜好好过日子,可若是连她的安全都护不了,又何谈其他?
无论是谁的血,欢颜沾过一次,就足够了。
所以,宁致远才会想着将那簪子时刻带在身边警醒自己,日后再不可如此疏忽。
听了宁致远的话,再看他的神情,顾青未哪里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她心中有种淡淡的酸,也许还夹杂着淡淡的甜。
重活这一世,她只怕是真的跟着活回去了,竟几次三番的被面前的少年所感动。
只是,被人如此珍而重之的待着,她也无法否认自己是极为受用的。
眉眼不自觉的变得温软,顾青未抬手在宁致远头上轻轻拍了一记,“我又不是易碎的娃娃,也不是任谁都能轻易骗得走的小女孩,上次要不是……”
说到这里,顾青未蓦地顿住,面上也现出些尴尬来。
她之所以会如此轻易的被吴达派来的人掳走,说起来还真是她自己掉以轻心了,竟然一听人说起宁致远受了重伤可能不治,就乱了心神,连那么多的破绽都视而不见。
关心则乱。
所以,她对宁致远,其实那时候就已经极为关心了?
想到这里,顾青未眉头一皱,然后又猛地松开。
倒是宁致远,听顾青未这话只说了一半,却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事实上他也不是没有奇怪过,顾青未可不是没有警惕心的小姑娘,吴达的人竟然能谁都不惊动的就将她掳走了。(未完待续。)
第240章 调戏
事出反常即为妖,这里面总是有原因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那么,是为什么呢?
宁致远想起秦氏那时对他描述过的,庄子上的护卫不少,却没被惊动,只是后门处守着的护卫被打晕了过去。
能不惊动到庄子上的护卫,那么,顾青未其实很有可能是主动跟着吴达的人走的?
那些人又是用了什么理由让顾青未跟着走?
顾青未,吴达……
宁致远脑中灵光一闪,一句话就这样问了出来:“欢颜,他们是不是拿了我的安然作了借口引你出去的?”
话问出口,宁致远哪里还有先前的消沉,一颗心嘭嘭跳得厉害,两眼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青未,唯恐错过了她脸上任何一丝最细微的表情。
顾青未闻言一呆。
她还当这人犯起傻来简直让人看不下去,却没想到他也有聪明的时候,而且还一聪明起来就想到这里了。
不过,顾青未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她一把翻过宁致远的手,将那簪子塞进他手里,却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没好气地斥道:“美得你!”
宁致远那就是个认死理的人,认定了顾青未是因为担心自己才被掳了去,再看她的表情就怎么看都像是心虚,于是一张嘴越来越往后咧,笑得就真跟那二傻子一样。[.超多好看小说]
顾青未被他笑得恼了,恨恨瞪他一眼,“傻样,不过是一支簪子,给就给你了,还不赶紧走!”
宁致远于是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自那天他将顾青未从陈家村那口大缸里接出来,顾青未对他的态度与从前相比就有了极大的改变。
他原本只以为这是顾青未被掳走之后太过惊惧,又是被他救回来的,所以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虽然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但总会觉得有点不得劲。
可若真是如他猜测的这般,那他的欢颜,岂不是在被掳走之前就已经如此关心他了?
所以,她的改变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把她救回来了所产生的感激?
意识到这一点,宁致远心里别提有多美滋滋的了,连顾青未瞪他也觉得别具一股嗔怒的风情,哪里还能真的被撵走了,反而一个劲儿的往顾青未身边蹭。
顾青未自己都因为那个答案而有些着恼,见宁致远如此厚着脸皮耍赖,又见他一张涎脸就差没凑到自己眼前了,一时怒从心头起,抬手就狠狠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就像是,五年前,尚年幼的他们初遇时一般。
顾青未想起当年差点没把宁致远欺负得哭出来,唇边就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宁致远却因为她的这一举动而微微一呆。
十六岁的少年其实尚能看出些稚嫩,自幼又过的锦衣玉食,一张脸自然也是白皙柔嫩的,被顾青未这样用力一掐,只片刻就多了一片红痕,再加上他此刻呆呆地看着顾青未,仿佛突然变成了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头人,看着格外的傻气。
顾青未突然就有了逗弄他的心思。
松开手,微勾的尾指在宁致远脸上那团红痕上轻轻划过,她红唇轻启,道:“宁世子,你真的想要那支簪子吗?”
随着她说话,一团温热的气息打在宁致远脸上。
与这温热的气息一接触,宁致远的一张脸迅速发烫,尤其是被顾青未尾指划过的地方,更像是着了火一般。
虽然那晚送顾青未回来时搂也搂了抱了抱了,今天又在顾青未面前各种耍赖,但这样的亲密与暧、昧,却是之前没有过的。
宁致远一时之间连话也不会说了,只会顺着顾青未的问话傻傻点头。
顾青未见状眸光轻闪,抬眼间便有了几分波光流转的妩媚,她点点头,“这样啊……那你就拿着好了。”
那个“啊”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就像是有人拿了轻柔的羽毛在他心上不断搔动一般,让宁致远的心都跟着颤了几颤。
“不过……”纤白的食指轻轻自宁致远脸上的红痕上抚过,顾青未蹙了眉头,仿佛很担忧的模样,“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私相授受?”
宁致远一张脸涨得通红。
虽然面上还有些傻傻的,但是他心底的那个小人儿已经泪流满面的抱着头乱跳了起来。
如果他没有领会错,欢颜,这是在调戏他?
可是,调戏这种事,不是应该是男子对女子做的吗,怎么轮到他这里,却是这样反了过来?
虽然从重生开始,他与欢颜相处时就好像一直被欢颜的气场给压着,不过那是因为他疼媳妇,可再怎么说,就算是调戏,也该是他调戏欢颜,怎么能反过来呢?
意识到这一点,宁致远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掉狂跳的心,再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起来,想要稍稍拉开些与顾青未之间的距离,却又终究有些不舍,于是也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变。
他正准备用这样正襟危坐的严肃姿态调戏回来,就见顾青未突然挺直了身子。
还来不及失落,宁致远就听到顾青未又道,“啊,不对,咱们已经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这样倒也算不上是私相授受,那么,这簪子,就该是……信物了?”
信物前面的两个字,顾青未说得含糊,宁致远也没有听清楚,但并不妨碍他自己脑补。
定情信物呵……
他又忍不住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不过,在看到顾青未脸上那带着玩味的笑容时,宁致远又蓦地回过神来。
不对,他正在想着调戏与反调戏之事呢,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就被什么定情信物几个微不足道的事就转移开注意力呢?
努力把自己那翘得高高的嘴角拉平,尽量让自己严肃起来,宁致远轻咳了一声,问道:“欢颜,你方才,是在调戏我吗?”
顾青未会如此也是方才一时兴起才逗弄了宁致远两下,这时听他如此问,差点没笑出声来,于是也跟着十分配合的严肃着一张粉脸,眨了眨眼,“是啊,宁世子,我就是在调戏你。”
就差没问你待如何了。
当然,她很快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241章 老牛与嫩草
顾青未这一承认,宁致远倒是呆了一呆。(.无弹窗广告)
哪怕都已经意识到了,顾青未如此戏谑着承认,总有些伤男人的自尊心呢。
原本宁致远虽然打定了主意要调戏回来,却也没想到要怎样调戏,如今见了顾青未那微微勾起的潋滟红唇,一时间竟就恶向胆边生,想要狠狠还击回去。
他认真地看向顾青未,“欢颜,调戏这种事,原本应该我来做的。”
说完也不待顾青未有所反应,一把就将顾青未紧紧搂入怀里,头一低,双唇就往早就看准的顾青未的红唇印了上去。
原本只是想压一压顾青未的嚣张气焰,但真的触到了那双温软嫩滑的芳唇,宁致远却瞬间就忘了自己的初衷,他张开嘴,舌头在顾青未唇舌间用力一抵,然后顺势就探进了顾青未的嘴里,不顾顾青未的躲闪,近乎贪婪的与之纠缠起来。
这一刻,宁致远心里充斥着不可言喻的满足。
他总觉得,一直到现在,他才真的将某些东西寻了回来。
只要如此紧紧搂着他的欢颜,他就能有那让他感动得几乎要落泪的圆满。
“欢颜……”
他不由自主的如此呢喃。
他的声音很小,因两人这时唇舌正有着最亲密的接触,吐出来的字也极为模糊,但就是这声呢喃,却让因宁致远此举而有些呆愣的顾青未蓦地回过神来。
眼中的迷蒙迅速退去,换上亮得仿佛能灼人的一簇火焰。
这样的顾青未,无疑比平时还要更多了几分生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宁致远看着顾青未,原本觉得有几分迷醉,但在意识到顾青未眼中的火焰是为何时,却又突然心中就生了怯。
因为前世的那些事,他一直觉得对不起顾青未,所以重生之后无论何时与顾青未相处时,他总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包容她,让着她,更怕惹她生气。
可现在……
宁致远看着顾青未眼中那跳动的火焰,只觉头皮发麻。
就算他们已经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分,但除了去陈家村救顾青未那晚,其他时候,他们相处时其实也是极为守礼的,纵然顾青未有着前世的回忆,她的教养也让她不可能做出什么婚前就与他胡来的事。
宁致远想,他现在若是告诉欢颜这只是一个意外,欢颜会不会给他个不杀之恩?
这样一想,宁致远不仅没觉得安慰,反倒生生打了个寒噤。
察觉到怀中的顾青未想要挣扎,还想张嘴咬他的舌头,他连忙结束了这个意外的吻,然后将顾青未紧紧搂着不让她乱动,一边略慌乱的解释:“欢颜,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唐突你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顾青未柳眉竖起,狠狠瞪了他一眼。
宁致远于是浑身一抖。
他前世好歹也是威风凛凛的定国公,手里不仅捏着兵权,还掌着旁人眼中穷凶极恶的锦衣卫,按说他才是那个让别人看了害怕的人,可如今他的胆量却像是跟着他如今的年纪一般活回去了,只是被顾青未瞪了一眼,竟就下意识的有了这样的反应?
心里如此胡思乱想着,宁致远一边安抚顾青未,见顾青未不仅没有被他安抚住,反而面上恼怒愈发明显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出了错,竟然狠狠搂了顾青未一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窗户一跳……
落荒而逃。
顾青未看着空荡荡的窗户,只想到了这么一个词。
呵呵呵……
宁小远,胆子可真是越来越肥了,竟然敢轻薄她!
顾青未这时心里是真的恼怒。
事实上,对宁致远这突如其来的一吻,顾青未并没有多大的愤怒。
她与他前世做了一世的夫妻,别说是亲吻了,就连更亲密的事也做过,所以在决定放下前世的种种之后,对宁致远的亲近她能如此快的就接受了。
她恼怒的是,宁致远亲完她就跑了。
更恼怒的,还是她自己的反应。
方才被宁致远搂着亲吻时,她曾一度心跳都停了几拍,更能从那亲吻之中品出几分甜蜜来。
顾青未从梳妆台上拿过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
铜镜即使打磨得再光滑,也难免会有几分模糊,可也能看出来,镜中的少女双颊染了红霞,一双眼中虽然含了嗔怒,却格外的明亮水润。
这代表着什么,顾青未这个过来人自然不会不清楚。
她与宁致远前世就是夫妻,所以当命运在这一世又将他们扯在一起,她便也说服自己放下种种,只看今朝。
可是,宁致远虽然还是宁致远,却不是前世的那个宁致远,他现在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而自己虽然表面看着只有十四岁,心理上却是个几十岁的老妇。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有了几分心动……
这,这岂不是老牛吃嫩草?
老牛等于自己,嫩草是宁致远。
让顾青未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忍不住双手在自己头上一阵乱抓,但直到镜中人原本梳理得整齐的青丝化作了一头乱发,也没能压住心里的恼意。
“宁致远!”
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尖声叫了出来。
即使顾青未努力压低了嗓子,声音还是传到了在门外守着的秋岚与画屏耳中。
两人听得一个激零,然后同时转身一把推开门往内室跑去。
虽然她们感激宁世子,可是在她们心里,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自家姑娘,在自家姑娘容许的范围内,她们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姑娘都在房里尖叫了,指不定就是受了宁世子怎样欺负,她们当然要忠心护主。
“姑娘!”
两人闷头冲进去就义愤填膺地唤道。
但在看清楚顾青未此刻的模样之后却又蓦地沉默了。
房里已经没有了宁世子的身影,只余自家姑娘一人,姑娘衣衫仍是整齐的,可一头青丝却比早上起身时还要乱,双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气的,带着喜人的绯红。
看着虽然有着让人不解的古怪,却分明有着几分诱人。
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被秋岚与画屏瞧了去,顾青未倒也不觉难堪,而是立即冷静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242章
重新在梳妆台前坐定,顾青未平缓下呼吸,力求若无其事地道:“我没事。(.$>>>棉、花‘糖’小‘說’)”
原本接着就要让秋岚和画屏下去的,但目光在触到镜中人儿那一头乱发时,顾青未顿了顿,“嗯,不小心弄散了发髻,你们替我重新梳理一下吧。”
秋岚和画屏面面相觑,她们可是听到了顾青未的那声尖叫的,自然能猜出自家姑娘弄成这副模样与宁致远有关,却也什么都没说,依言替顾青未梳了头,又让人打了水重新洗漱了一番。
到这时,顾青未才算是真正的平静了下来。
至于老牛与嫩草的问题……
吃了就吃了吧。
一头名为顾青未的老牛嚼巴着名为宁致远的嫩草。
顾青未想象着这样的画面,便又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莫名的,她并不觉得这样的画面违和。
宁致远这把嫩草,她总觉得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嫩。
而且,先前宁致远来的时候,她脑中隐隐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虽然她没抓住那一闪即逝的灵光,却也不妨碍她心里那股子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顾青未纤细的手指在梳妆台上轻轻敲打,凝眉沉思。
当然了,顾青未没有太多的时间沉思,就被怡华院的人唤去了秦氏那里。
秦氏这几天忙得团团转。
圣旨赐婚之后,秦氏就带着顾青未去了庄子上,后来又经历了顾青未被掳、生病之事,一直到如今顾青未病愈了,又眼看着是真的接受了这桩婚事,秦氏才终于抽出手来准备起顾青未的嫁妆,以及着手教导顾青未内宅之事。.
事实上,顾青未的嫁妆需要准备的不多。
世族贵女的嫁妆从来都不是等到定亲之后才准备的,秦氏早从顾青未出生就开始替她准备嫁妆,许多需要费时寻觅、打造的贵重物件儿,比如大件儿的家具等早就准备好了,如今也只不过就是挑选些陪嫁的庄子田产,打上一些时兴的头面首饰等等。
所以在秦氏看来,最重要的是教导顾青未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当家主母。
其实她这些年已经有意的在灌输这方面的经验给顾青未,不过如今顾青未既然已经定亲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
说起来,对于顾青未的亲事,秦氏也不是没有担忧。
与宁致远的这门亲事确实让人无可挑剔,可京城离清河毕竟太远了,就算她相信欢姐儿能应付成亲之后的日子,可女子出嫁之后哪有不受委屈的,离娘家这么远,将来欢姐儿受了委屈,又有谁能替她撑腰?
想到这些,秦氏便有些伤感。
顾青未到怡华院时,就正好看到了秦氏这伤感的模样。
看到被秦氏放在身边的衣料、首饰样子,顾青未不难猜出秦氏如此伤感的原因,她心中温软,唤道:“母亲。”
虽然她曾抗拒过,但无论如何,她的亲事都已经定下,而且她也已经接受了这桩婚事,这也就意味着,最多再过个一两年,她就要远嫁京城。
前世已经经历过,顾青未对远嫁倒没有彷徨,可对于家中亲人,她却是极为不舍。
重生这几年,她比前世更为深刻的感受到了来自骨肉血亲的关爱,与祖母,与父母,与几位同胞兄长,与族中姐妹……
她觉得,她的重生最大的收获,也许就是重温了这些血脉亲情了。
秦氏被顾青未这一唤,立即就敛下了心中的伤感,她招了招手让顾青未到她身边,“欢姐儿,来看看最新送过来的衣料、首饰样子。”
顾青未只随便看了一眼就又挪开了视线,前世已经嫁过一回,她自然没有多少待嫁女子的期待与喜悦,只抱着秦氏的胳膊冲她撒娇,“这些母亲看着选就行了,母亲的眼光自是极好的。”
被顾青未这样一恭维,秦氏心中自然就只剩下了开心,哪里还有方才的伤感,作势往顾青未头上拍,“你这丫头,明明是自己犯懒,偏还拿好话诓了母亲替你操心。”
当然了,秦氏的操心是甘之如饴的。
母女俩凑在一起挑了衣料首饰,秦氏又与顾青未说起要顾青未每日用过早膳后随她一起到怡华院旁听她理事。
“……虽然母亲也舍不得你,可是女儿家哪里有不出嫁的,定国公府乃是京城贵胄,还有那样一个关系复杂的安国公府在,你将来嫁过去之后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要招人笑话,趁着现在婚期还未定下,母亲还有时间教你一些。”秦氏缓缓道。
大家族的宗妇看似光鲜,但其中的艰难与辛苦却只要经历过的人才知晓,想到自己娇养着长大的欢姐儿将来出嫁之后也会经历这些,秦氏就又是一阵的心疼。
顾青未握了握秦氏的手以示安慰。
她前世做了几十年的定国公夫人,打理国公府更是从无错漏之处,若说掌家,她并不会比秦氏差一星半点,事实上她根本就无需秦氏再来教导。
可是,既然这样能让母亲更安心一些,顾青未愿意再从头学上一遍。
于是她轻轻点头,“母亲放心,我会仔细与您学的。”
秦氏安心地笑了笑,然后却是话题一转,“欢姐儿,七夕之后就是宁世子的生辰了,你们如今定了亲,他又孤身一人在清河,咱们家无论如何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秦氏一边说着话,一边还仔细打量着顾青未的神情。
说到底,秦氏还是没忘了先前接完旨之后的异常,唯恐她这些日子表现出来的对这门亲事的接受只是伪装。
听母亲乍然提到宁致远,顾青未又难以避免的就想到了那厮落荒而逃之前的那个吻,按捺住伸手抚唇的冲动,她道:“母亲觉得要如何表示?”
赐婚的圣旨是安平长公主从元昌帝那里讨来的,所以安平长公主对这桩婚事自然上心,宁致远的庚帖早就在圣旨送达顾家时就送到了秦氏的手里。
若非如此,秦氏也不会如此清楚宁致远的生辰。
如今已是六月下旬,宁致远的生辰是七月初九。(未完待续。)
第243章 七夕
宁致远的生辰?
一直到晚上临睡时,顾青未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在怡华院时,秦氏的意思是,既然宁致远已经是顾家的准女婿,他的生辰顾家自然不能当作不知道,到时候就由顾亦宁邀了他前来顾家并替他庆生。
对这一点,顾青未并没有异议。
让她一直思忖的,是秦氏那带着几分戏谑的打趣。
“虽然男女之间不能私相授受,不过你们既然名分已定,送些算不上私密的生辰礼,却也是无碍的。”
想到秦氏说话时眼中的促狭,顾青未就忍不住有些想抚额。
不过,生辰礼么……
在已经决定啃下宁致远这把嫩草的前提下,顾青未觉得,若他身上随身携带着的东西有一样是来自于她,这感觉似乎也不错。
然后,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先前拾到的那个荷包,以及荷包上绣着的那簇青草。
虽然她重生之后就很少做过针线,不过,做个荷包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的人,她的簪子,她做的荷包。
顾青未只要想到这样的组合,就忍不住微勾了唇。
然后,她便微微一怔。
她一直觉得这一世的宁致远较前世有了很大的变化,但其实她自己的变化又何尝不明显。
就比如,前世的她就从来没有如此显露过自己的占有欲。
想到这一点,顾青未眸光微闪。
想要的就拼尽全力抓住,不想要就毫不犹豫的松手,她更喜欢现在的自己。[.超多好看小说]
那就,做个荷包吧。
做了决定,顾青未在黑暗中无声的打了个呵欠,然后静静睡去。
第二天顾青未从怡华院回来,果然让秋岚和画屏准备了针线锦缎,准备做个荷包。
不过,才裁剪好了布料,顾青未就迎来了族里众姐妹。
才将姐妹们迎入房里,顾青未就听到了打趣声。
“七妹妹果然不愧是定了亲的人,不仅不与姐妹们走动了,还做起了针线,不知道过段时间是不是就要做嫁衣了?”顾青蕖看到被顾青未放到一旁的针线,冲她挤了挤眼。
前世孩子都生过,顾青未又岂会因为这点打趣就害羞,不慌不忙的将针线篓子收好,然后看向顾青蕖,“三姐姐可别急,听说四婶已经在操持三姐姐的亲事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三姐姐也该好事将近了。”
自从顾青未的亲事定下来,府里几位夫人就都替女儿物色起亲事了。
时下都讲究长幼有序,在亲事上也大多如此,可如今顾青未是圣旨赐婚,排在她前面的几位顾家姑娘的亲事自然也就要提上日程。
所以就像顾青未所说的那般,顾青蕖的亲事还真的就很有可能要定下了,不仅顾青蕖,其他几位姑娘也都一样。
定亲之后用不了多久就要出嫁,这一两年内,顾家的姑娘只怕就要先后出阁。
想到这些,原本还都拿顾青未打趣的顾家姑娘们一时之间倒也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四姑娘顾青华打破沉默,她轻轻一叹,“从前看书上说光阴似箭还不觉什么,如今却有了几分感触,就仿佛是昨天,咱们姐妹一起挤在祖母房里的屏风后面偷看大姐姐的未来夫婿,这才一转眼……”
她们许就要先后出嫁了。
哪怕那一天还未到来,但她们就已经开始觉得不舍了。
若说众人中唯一没有这些感触的,大概就是才七岁的八姑娘顾青绘了。
到底年幼,顾青绘还不能理解那么多的留恋与不舍,在姐姐们的沉默之中,她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道:“七姐姐,我们是来问你七夕那天要不要一起出门的。”
被顾青绘这样一打岔,顾青未等人互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倒也将那点惆怅压进了心底。
顾家几位姑娘确实是来问顾青未七夕是否要一起出门的。
对世间女子来说,七巧节算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节日了,女子在这一天会用穿针、喜蛛、投针等方式来乞巧,今年清河县还得了各乡绅富户捐资结彩楼,供心灵手巧的姑娘们在这特殊的日子里兰夜斗巧,向旁人展示自己的灵巧。
“……听说最后获胜的巧姐儿还有彩头可以拿呢……”
顾青绘叽叽喳喳地说着听来的消息。
其余顾家姑娘都静静听着她说话,面上含笑。
无论是彩头还是风头,顾家的姑娘们都不需要,就算真的出去了,也只是去瞧瞧热闹而已。
见众姐妹都如此有兴致,顾青未自然也没有扫兴的道理,欣然点头应允。
这样与族中姐妹一起出行的机会,以后怕是再难寻了。
得了顾青未的点头,众人自也高兴,后来又一起去老太太那里禀明了这件事,得了老太太的点头之后,这件事才算是真的定了下来。
可以在七夕这天出门,最高兴的自然还是最小的顾青绘,接下来的这些天几乎天天都念叨着这件事,然后掰着指头盼着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
在顾氏姐妹讨论着七夕出门观巧之事时,宁宅里的宁致远,正在听成晋汇报这件事。
“世子爷,事情已经办妥了。”成晋低下头,不让自家世子爷看到他脸上的古怪。
世子爷自落水被救之后,性情就有了不小的变化,这一点,身为近身侍候的人,成晋自然早就看出来了。
但他觉得,不仅如此,每次遇到有关顾家七姑娘的事,世子爷更是古怪得让人难以捉摸。
明明如今的世子爷该是冷静持重,如山岳一般凝然不动的,可为何一提到顾家七姑娘这个人,就每每会刷新他对世子爷的印象呢?
先前世子爷让人快马加鞭从京城送了东西来,他还以为是什么顶顶紧要的东西,没想到最后却发现只是些楼记炒货。
后来成晋也没见着自家世子爷动那些得来不易的炒货,但突然有一天那些东西就不见了,只从世子爷后来这几天面上不时可以看到的傻兮兮的笑容就可以知道,那些东西到底都去了哪里。
不远千里送了炒货来献殷勤,这事只怕也只有自家世子爷才能做得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245章 巧遇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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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一笔银子主动送到清河县衙,指明了要在七夕这日于城中结彩楼供城中女子乞巧,还连彩头都准备好了,甚至还将功劳让给清河县那些乡绅富户。
成晋是真不明白,世子爷又出银子又不留名的,这是图个啥?
难道还真的就像世子爷说的那样,嗯,是为了清河县的团结安宁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
宁致远只往成晋脸上一扫,就能猜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嘁,成晋怎么会知道他心里的打算呢。
自那天偷香又灰溜溜的逃走之后,宁致远就再没敢出现在顾青未的面前,他很不确定,若真的就这样再往顾青未跟前凑,迎接他的会不会是一根尖利的簪子,就像是他放在荷包里随身带着的这一支。
咳,定情信物有一样就行了。
抚着腰间挂着的装了簪子的荷包,宁致远情不自禁的就又想起了那天那个吻。
他原本只是想做个小小的回击的,却不想最后却一时忘了情,更可耻的是他最后还二话不说就偷偷溜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机的要制造巧遇了。
视线落在荷包上,宁致远暗搓搓的想象着他与顾青未在七夕之夜“偶然”相遇时,他对她说出一句“好巧”的场景,然后在心里偷乐。
到那时,欢颜应该已经忘掉他先前的唐突了吧?
宁致远不确定地想。(.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察觉到自己的不确定,宁致远也发现了,自他重生之后,在面对顾青未时,不仅少了底气,而且还近乎有些胆怯。
回忆前世,纵是他们之间最情浓时,他也不曾如此过。
不过,宁致远却是极为享受这段时光的。
这是一个追逐的过程,这也是他前世欠欢颜的,他希望欢颜能在被他万般追逐之后成为他的妻子,有了这样的经历,相信他的欢颜,会对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有一个最直观的认识。
所以,他这时犯些傻,做些成晋这种不曾尝过情字滋味的人所不理解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宁致远倒也不担心自己的一番功夫会白费。
在安排下这些的同时,他就已经让人把消息提前隐秘的传到顾家几位姑娘耳中了,小姑娘总是好热闹的,顾家的姑娘平日里再怎么贞静娴雅,到了七夕这日,总也会想出来凑凑热闹的。
而且据他所知,顾家的几位姑娘只怕近期都会定亲,像这样待字闺中与姐妹们一起凑热闹的机会待出嫁之后几乎不可能会再有,他就不信顾家的姑娘会不动心。
到时候,他与欢颜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巧遇了吗?
宁致远真是佩服自己的机智。
啧啧,他已经期待起七夕的到来了。
于是,在许多人的期待中,时间跨进一年之中最热的七月,然后到了七夕这一天。
顾青未是一大早被顾青绘从被窝里挖起来的。
好不容易盼到了七夕这天,又被老太太免了早起问安,顾青未原本还以为可以睡个懒觉的,却不想顾青绘早早的就来了未明居,然后极为执着的将她摇醒了叫起来。
无奈地起身,顾青未还在梳洗,顾青绘就已经忍不住催促起来。
“七姐姐,你快些呀,几位姐姐还等着你一起去捉喜蛛呢。”
顾青未摇了摇头,“几位姐姐也起得这般早。”
然后倒也让丫鬟们加快了动作。
顾青绘闻言倒是偷偷吐了吐舌头,她没说的是,几位姐姐之所以都起得这般早,是她天未亮就起身,然后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去叫的。
也不怪顾青绘会如此兴奋了,她前些年毕竟年纪还小,七夕乞巧这种事虽是做过,但记忆却是有些模糊了,是以如今仍带着新奇,更别提今年七夕清河县会格外的热闹了。
她可是听下面的小丫鬟说过了,因为今年的兰夜乞巧,这清河县的姑娘但凡是心灵手巧的,可都卯足了劲儿想要去争一争彩头,就算争不到彩头,这可也是个扬名的好机会,说不准就能成全几段美满姻缘呢。
顾青绘还小,美满姻缘对她来说还早了些,但也不妨碍她看热闹。
当然了,热闹要晚上才能看,但白天扣喜蛛、投针、穿针也是极有意思的事嘛。
所谓的喜蛛应巧,其实就是普通的蜘蛛,于七月七当日捉了喜蛛置于盒内,次日观其结网疏密以为得巧多寡。
投针验巧则是于七月七正午将水暴晒,待生了水膜,则将针投于水面,观水底的针影可验巧拙。
在顾青绘的催促下,顾青未梳妆完毕就与她一起去了园子里与顾家其他几位姑娘会合。
顾家的园子面积不小,要在园子里抓上几只蜘蛛自然是不会是难事,原本众人都是大家闺秀,抓喜蛛这种事她们就算参与了也只是从旁看着,自有丫鬟代劳,可后来也不知是在谁的撺掇下,竟然就抛下了平时习得的礼仪,随意撸了袖子就在草丛里、花树间寻起了喜蛛来。
待都寻到了喜蛛,看看姐妹们身上的狼狈模样,众人最终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也亏得今儿是七巧节,府里的夫人们特意吩咐了园子里不要进人,否则她们这模样岂不就要被人瞧了去。
“若是咱们这副模样被廖嬷嬷见了,只怕咱们谁都少不了要挨罚。”顾青未从顾青华头顶摘下一片树叶,又从自己裙摆上拿掉一根草茎,如此打趣道。
虽然因为玩闹而出了一身汗有些不舒服,但顾青未心里其实也觉过瘾,这样的无拘无束,与她来说也极为少有的。
众人听了俱都笑起来,唯有顾青绘明显惧怕的抖了抖。
除了顾青绘,其他顾家姑娘规矩都已经学完了,而顾青绘又不是个安静的性子,因此没少挨廖嬷嬷的罚。
将装了喜蛛的盒子让丫鬟们收好,顾青未几人各自回了院子重新洗漱,待都收拾妥当了,才又重新聚在了未明居,热热闹闹的一起穿针投针、吃巧果等。
这一整个白日,就在一众姐妹的嘻嘻哈哈中度过了。(未完待续。)
第245章 种生
眼见快至晚膳时间,顾青未等人一起去了延寿堂。(.$>>>棉、花‘糖’小‘說’)
今天的晚膳是一家人在延寿堂里一起用的,满满坐了三大桌,因今儿个是节日,老太太又高兴,倒也无人敢说些什么扫兴的话来。
用过晚膳,众人也没急着散了,而是在延寿堂里闲聊。
顾青未等小辈则凑在了一起,不仅有顾氏姐妹,也有卢氏、李氏这两个顾家的儿媳。
顾青绘正拉着李氏的衣袖追问:“二嫂,你房里为何会摆些扎了红蓝丝绳的豆芽?难道厨房采买的豆芽不够吃?可是方才的晚膳二嫂也没夹几筷子豆芽呀……”
别看顾青绘年纪小,但她的一双眼却可算是敏锐。
顾青绘说话的时候,李氏正用带着些艳羡的目光偷瞄卢氏那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被顾青绘这样一嚷嚷,李氏立即羞得恨不得把下巴戳进胸口里去,顾青未几个年长些的姐妹亦都抿紧了唇,差点没笑出来。
除了各种乞巧的习俗,七夕还有种生求子的说法。
将绿豆、小豆、小麦等浸于碗中,等它长出敷寸的芽,再以红、蓝丝绳扎成一束,称为“种生”。
唯有已婚求子的妇人,才会去种生。
李氏与卢氏嫁进顾家的时间差不了多久,可如今卢氏腹中已经有了孩子,可李氏的肚子至今也没有任何消息,虽然无论是身为公婆的二老爷顾锦池、二夫人林氏还是作为丈夫的顾亦谦都没有催促半分,但李氏自己又岂会不着急。(.无弹窗广告)
所以平时李氏就没少往清凉寺里去拜佛求签,如今到了七夕,自然也会种生求子。
都是在同一个屋檐之下生活的,哪怕李氏并未大肆宣扬这件事,但府里上下心里都清楚,为了避免让李氏感到尴尬,大家也都很有默契的对此事避而不谈,却不想顾青绘白日里去了李氏房里问她要不要与众姐妹一起抓喜蛛,却是看到了被李氏精心养着的那些豆芽,还如此嚷了出来。
卢氏是个极会做人的,见李氏这副尴尬的模样,忙将顾青绘拉了过去,“绘姐儿,今儿个可抓到了好的喜蛛?投巧针可得了满意的结果?”
七岁大的小姑娘本就忘性大,被卢氏这样一打岔,顾青绘哪里还能记得先前追问李氏的问题,而是得意洋洋的向卢氏夸耀起自己的战绩来。
“大嫂,我今儿个可抓了一只最大的喜蛛,待明儿个我的喜蛛结的网也肯定是最密的。”顾青绘道。
“嗯,绘姐儿本来就是个巧姐儿。”卢氏一手抚着腹部,一边笑眯眯地抚着顾青绘的头夸道。
这边小辈们的动静自然也被老太太和顾家几位夫人察觉了。
林氏扫了李氏一眼,然后冲老太太扬了笑脸,“母亲,今儿个华姐儿她们不是禀了您要出门看热闹嘛,如今眼见太阳可就下山了,以儿媳看呀,她们虽然看着镇定,心里还指不定有多着急呢,母亲倒不如赶紧放了这些猴儿出去。”
林氏对李氏这个儿媳还是挺满意的,自然当仁不让的替自己的儿媳解起围来。
第二个开口的是王氏。
顾青绘虽然说的都是童言,可到底还是让李氏尴尬了,王氏自然要替顾青绘挽回一二。
“是啊,母亲,您要是再不发话,只怕那几个小的得在心里怨您了呢。”王氏捂了嘴轻声笑道。
老太太往李氏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卢氏腹中的孩子再过上几个月就要出生,所以李氏才会年纪轻轻的就指着求子。
老太太也是过来人,虽然能明白李氏的想法,但李氏无疑还是太过心急了。
她想着什么时候是不是让林氏提点几句,让李氏不要心急之下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倒也顺了几个儿媳的意,笑着点头,“你们都是些疼女儿的。”
然后冲顾青未等人所在的地方挥挥手,“行了,你们这些猴儿,早知道你们坐不住,出去玩吧。”
顾氏姐妹于是都笑着向老太太行了礼,又与长辈们辞别了,才准备离开延寿堂。
不曾想,临别之时,闵哥儿却非得要跟着一起出门。
七夕的参与者多是女子,男子在这一天最多也就只晒衣晒书,闵哥儿这一天可没少眼馋姐姐们可以聚在一起玩乐,如今见顾青未等人还能出门看热闹,哪有不闹着要去的道理。
闵哥儿这一闹,与他同龄的平哥儿自然也凑热闹般的跟着闹了起来。
就连在七房不受重视的琛哥儿,也都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面上尽是期盼。
顾家宅子虽大,但对于长久生活在里面的人来说却早就没了新鲜感,几个年纪小的哥儿又因为年幼而很少被允许出门,如今见姐姐们都能出门自己几人却只能呆在家中,自然会闹上一闹。
这样一来,整个延寿堂便都是闵哥儿几人的哭闹声。
老太太被吵得脑仁儿都疼了,还是秦氏出面才喝止了闵哥儿几人的哭闹。
可闵哥儿虽然不哭闹了,到底心中仍有委屈,于是便拿了一双泪汪汪的眼盯着顾青未瞧。
在他心里,七姐姐就是最有办法的人了。
不仅闵哥儿,平哥儿和琛哥儿见状也都有样学样。
被这样三双泪眼瞧着,顾青未只觉一颗心都要化了,哪里能硬得下心肠,于是望向老太太和秦氏。
“祖母,母亲,要不,这次就让闵哥儿他们跟着一起出去瞧瞧?”唯恐老太太和秦氏不同意,顾青未又连忙道,“虽然今儿个外面人多,但只要带足了丫鬟家丁,再一人配上一名护卫,安全当是无虞的。”
事实上,除了吴达这种自诩是过江龙的人,在清河,还真没有别的人敢触顾家人的楣头。
老太太虽因顾青未前些日子被掳一事而有些心有余悸,但也知道这个道理,更知道吴达那伙人早就已经彻底消失,思忖了片刻之后,到底还是不忍看闵哥儿几人的泪眼,点头应了下来。
于是,原本是顾家几位姑娘一起出行,就这样又多加了几条小尾巴。(未完待续。)
第246章 好巧
顾青未等人出门时,大街小巷上已经挤满了人。[]
对寻常百姓来说,难得那些乡绅富户愿意拿了银子让他们瞧热闹,自然谁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所以天才擦黑,大街上就已经都是年轻男女了。
也不乏有衣着华贵的小姐与公子隔得老远遥遥相望,这些多是已经定亲的未婚夫妻。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男女大防也难免要松动些。
顾青未一群人一出现在街头,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他们一行气度衣着都明显不比寻常,又有从多丫鬟护卫相随,自然而然的就让许多路人下意识的避着他们,还有人退到一旁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顾青未等人的身份,后来见一行人多是妙龄少女,又带着几个孩子,不似平常见到的富贵人家那般跋扈,倒也自然了许多。
难得今日有这样的热闹,街边亦摆了许多小摊兜售各类小物件儿,卖巧果的尤其多,被做成各种形状的巧果让几个小的新奇不已,哪怕在府里准备了有巧果,仍让身边的丫鬟小厮买了些。
另有糖葫芦、泥人儿等小玩意儿,几个难得出门的小的也都一人抓了一只。
跟着人群走走看看,顾青未一行很快就来到了最热闹的地方,也就是结彩楼之处。
所谓的彩楼,其实就是用彩色锦帛扎成的棚架,简单来说就是用各色锦帛点缀的一个大舞台,七夕彩楼也称乞巧楼,只要自认心灵手巧的女子,无视身份,都可以登上彩楼展示自己的灵巧。(.$>>>棉、花‘糖’小‘說’)
对于许多女子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扬名机会。
顾青未等人到的时候,彩楼上已经有不少正值豆蔻年华的姑娘在斗巧,彩楼边围满了看热闹的男男女女,看到兴奋处还会引来一片叫好声。
顾家的姑娘自然不会登楼乞巧,不过是瞧个热闹罢了,看着一个个或羞怯或大方的姑娘上台展示自己,倒也不吝自己的赞赏与掌声,几个小的虽然不明白彩楼上的姑娘们是在做什么,却也跟着欢呼雀跃极为兴奋。
才看到一半,顾青蕖首先发现了在街对面正看着她们一行的一个人,抿唇看了顾青未一眼,然后轻轻扯了顾青华的衣袖,待顾青华诧异地看过来,才向旁边努了努嘴。
顺着顾青蕖的视线,顾青华也看到了那人。
一个传一个,到最后,除了正看着彩楼上斗巧的姑娘的顾青未与最小的顾青绘,其他几位顾家姑娘却是都不约而同的低头轻笑。
“当年大姐姐定亲时,是我们姐妹藏在了屏风后面偷看未来的大姐夫,如今轮到七妹妹了,却是咱们未来的七妹夫躲在一边偷看七妹妹……”性子比较活泼的顾青涟低声打趣。
顾青未正好就立于顾青涟旁边,虽然隐约听到她在说话,却又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然后,顾青蕖冲几个妹妹使了眼色,“今晚可看的热闹真不少,咱们聚在一处行动也不方便,不如咱们就此分开,这样可以随意择了自己感兴趣的走走看看,倒也更方便些。欢姐儿,你觉得如何?”
顾青未眨了眨眼,不知顾青蕖为何独独问她的意思,略有些迟钝地道:“……好。”
见顾青未应了,几个姐姐又是一阵轻笑,然后各自寻了方向散开,还不忘将顾青绘和平哥儿、琛哥儿给带走了,唯有闵哥儿非得要跟在顾青未身边,几个姐姐也只有由得他去了。
看着众姐妹领着丫鬟护卫渐渐走远,顾青未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才在思索着是哪里不对,闵哥儿就已经拽着她的衣袖,指着某个方向道:“七姐姐,你看……”
顺着闵哥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顾青未一眼就看到了正立于一棵树下的宁致远。
那棵树是被特意打理过的,不仅主干粗壮,就连分枝也至少都有成人手臂粗,树桠上这时挂满了长长短短的红色锦帛。
宁致远就静静立于树下,他穿了一身白色儒衫,当夏夜的微风轻轻拂动他的衣袂,整个人便显得格外的飘逸。
在清河县这种地方,宁致远这样的俊俏后生并不常见,所以从他身旁路过的豆蔻少女便尤其的多,更有不少壮着胆子对他暗送秋波,只是宁致远一直目不斜视地遥遥看着顾青未这边,倒是要辜负这么多的少女心了。
看见宁致远的第一眼,顾青未有些着恼。
她可没有忘记那天宁致远轻薄完她之后就落荒而逃的事。
狠狠瞪了宁致远一眼,顾青未便听到闵哥儿道:“七姐姐,我见过那个人,母亲说他是闵哥儿未来的姐夫,对吗?”
听到“姐夫”两个字,顾青未掐了闵哥儿的小脸一把。
她才收回手,就见宁致远已经扬了笑脸往这边走过来。
顾青未轻轻撇了撇嘴,她还以为这人会再次逃了呢。
对这个未来姐夫,闵哥儿是有些好奇的,眼见宁致远往这边走来,他还颇有些友好的往前走了两步,似是要迎上去,然后手中捏着的泥人儿一个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而且还恰好落在了宁致远即将落地的脚下。
“我的泥人儿……”
眼见宁致远的脚就要踩到泥人儿上,闵哥儿有些不甘地唤道。
宁致远原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顾青未的身上,这时猛然听到闵哥儿的声音,即将落地的脚下意识的就往旁边落了去,然后不知道怎么一个没站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叭唧”一声摔在了顾青未的脚边。
明明喧闹的大街上,就如此静默了一瞬间。
在这短暂的静默里,顾青未与趴在她脚边努力抬着头望向她的人对视一眼,然后赶在路人反应过来哄堂大笑之前“噗哧”笑出声来。
银铃般的笑声传进宁致远耳中,原本还勉力维持着一张肃容的他立马苦了一张脸。
他苦心制造的巧遇……
但无论如何,他与欢颜到底还是遇上了,所以他努力抬头,尽量挤出一抹笑容来:“好巧。”(未完待续。)
第247章 谁的手
虽然面上是挤出了笑容,可宁致远心里的那个小人儿又在抱头痛哭了。(.)
上次他那样落荒而逃之后,自觉没脸再主动找顾青未,他才不怕麻烦制造了这样一场“巧遇”,原本想着在这样的日子,顾青未多少会忘掉一些上次的事,与他重归于好,却没想到他精心设计的出场,居然会因为一个泥人儿而变成这个样子。
宁致远心中懊恼的时候,顾青未心里却要笑疯了。
出身勋贵家族,祖上又是靠战功立家的,宁致远自幼也是要习武的,再加上他自幼在读书上也颇有天赋,所以也是文武全才。
若是宁景昌以及那些教他习武的战场上退下来的武将知道他竟然会如此摔一跤,他们指定会恨不得从来没有教过他吧?
她是真想问上一句,宁世子,你这么丢脸你爹知道吗?
心里笑得不能自抑,顾青未倒也没了那点对宁致远的恼意,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伸手把宁致远拉起来,便用脚尖轻轻踮了他两下:“地上躺着舒服吗,还不赶紧起来?”
宁致远闻言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先拍了拍身上的衣裳,然后才傻兮兮地看向顾青未。
“好巧。”她再次道。
顾青未白了他一眼,“是啊,好巧。”
她语气咬得重重的。
见顾青未愿意与自己说话,宁致远立即忘了先前的尴尬,一时间甚至有些心花怒放了,站在顾青未身边几乎要乐得团团转起来。
竟是根本就没发现被顾青未牵着手的闵哥儿。[]
这可让闵哥儿不高兴了。
作为大房最小,亦是整个顾家最小的孩子,闵哥儿不仅得了长辈们的喜欢,还被家中年纪差得有些多的兄姐们疼着,何时被人如此忽视过?
更何况,忽视他的这人,还是他未来的姐夫。
他可是记得的,某次与几位姐姐提到这位未来姐夫时,几位姐姐可是说了的,这位宁世子想要娶七姐姐,可得好好讨好大舅子小舅子呢!
所以,闵哥儿鼓着一张小脸,狠狠瞪着宁致远,然后明知故问:“七姐姐,这是谁啊?”
听到这清脆的童音,宁致远微微一愣,然后视线一直往下,这才终于第一次正视了闵哥儿的存在。
他眼中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前世宁致远与顾青未做了一辈子的夫妻,虽然后来那些年顾青未没回过娘家,但作为丈夫,宁致远对顾家的情况也是极为了解的,也知道顾家这一辈到底有几个男丁。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顾家最小的儿子应该是七房的庶长子,可七房那位庶长子如今应该是七岁,眼前这小童,却最多不过四五岁……
似乎看出了宁致远的疑惑,顾青未解释了一句,“这是我弟弟闵哥儿。”
宁致远因为闵哥儿而疑惑的同时,闵哥儿也在想尽了法子的给宁致远下绊子。
“七姐姐,咱们还是赶紧去寻几位姐姐吧,母亲出来之前可是特意叮嘱过不许与陌生人说话的!”闵哥儿故意把“陌生人”几个字咬得极重。
宁致远自然不能算是陌生人。
事实上前两次他与安平长公主去顾家拜访时就与闵哥儿碰过面,只不过当时的他眼中只有顾青未,这才没注意到而已。
听闵哥儿这样一说,宁致远自然能听出他话中的敌意,但更让他吃惊的,却是闵哥儿话中透出来的意思。
眼前这小童,竟是欢颜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前世的欢颜是顾家长房最小的孩子,下面可没有这样一个弟弟。
不过宁致远的吃惊也只持续了片刻。
他与欢颜都是重生的,这一点他很清楚,重生这段时间他就已经发现了许多事与前世记忆中的不一样,就比如他那位堂伯竟然如此早就沉不住气想要对他下手了。
既然许多事都已经有了改变,那顾家再多一个闵哥儿自然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这样一想,宁致远立即就意识到自己是让小舅子生气了,连忙在闵哥儿面前蹲下,“你叫闵哥儿啊……”
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宁致远就不知道要与闵哥儿说些什么了。
前世他是有儿子,可在辰哥儿幼时那几年,他却是与辰哥儿半点不亲近的,到后来顾青未愿意让辰哥儿与他亲近了,辰哥儿又已经比眼前的闵哥儿年纪大了。
不过,宁致远立即就想到了方才他会摔跤的原因。
瞟了一眼那个已经被他压坏的泥人儿,他冲着闵哥儿讨好的一笑,“闵哥儿,这个泥人儿是你的吧,哥哥不小心弄坏了你的东西,不如咱们与你七姐姐一起重新挑几个泥人儿?或者闵哥儿还有别的喜欢的东西,哥哥也一并买了给闵哥儿,就当是赔罪好吗?”
闵哥儿毕竟年幼,正是最爱玩的时候,再加上早就知道宁致远将来会是他的姐夫,所以对宁致远也并无太多戒心,听他这样一说,倒也没了先前那被人忽视的不快,连忙点了头,拉了顾青未的手就要往路边那些小摊上走。
顾青未于是瞪了宁致远一眼,倒也没扫闵哥儿的兴。
三人才走到路边,还没来得及看看旁边摆着的小摊儿上都有些什么东西,就被突然涌过来的人流冲了一下,顾青未一时没站稳,一个踉跄好险没摔着。
宁致远见状自然伸手去扶,可手才伸出一半,顾青未就已经站稳了。
他微微一顿,没收回手,仍往顾青未那边伸过去,只不过却将动作由扶改为了握,紧紧握住了顾青未的手。
“你……”顾青未微瞠了双眼,很是惊讶的样子。
宁致远唯恐会被顾青未甩开手,哪里敢直视他,更不敢看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也不知怎么的,嘴里就说出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来。
“欢颜,入夜了,你的手好凉,我,我替你暖暖……”
这话自然是瞎话。
农历七月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就算如今已经是晚上了,可顾青未走了这一段路也出了一身薄汗,哪里会冷着。
宁致远也不管自己说的是不是瞎话,喜滋滋的继续握着顾青未的手。
不过……
欢颜的手柔嫩是柔嫩了,这也太小了吧?(未完待续。)
第248章 金风玉露
心里如此疑惑着,宁致远又捏了捏被他握着的手。(.无弹窗广告)
还没来得及想出个结果,就听闵哥儿那有些软糯的声音道:“宁哥哥,你捏我的手做什么?”
宁致远一僵。
然后缓缓低头。
被他握在手里的,可不就是闵哥儿的小手?
也难怪他会觉得“欢颜”的手小了,一个五岁孩子的手,能不小吗?
“呃,啊,因为宁哥哥怕你在人群中走丢了……”
最后,在顾青未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宁致远干巴巴地如此道。
心里却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牵个手,竟然还牵错了人!
虽然心中懊悔,但宁致远这时候可不敢再得罪了未来小舅子,看欢颜的样子也是极喜爱这个弟弟的,要是他真得罪了人,回去闵哥儿在欢颜跟前说些他的坏话,指不定他这段时间的所有努力就得打了水漂。
所以,他也就顺势和顾青未一左一右的牵了闵哥儿的手,一起逛起街边小摊来。
在看到街上也有不少夫妻如此牵着孩子出来玩之后,宁致远心里又重新变得喜滋滋起来,他与欢颜,在旁人眼里指定也是最亲密的家人吧?
这样一想,宁致远哪里还有不乐意的,更是可着劲儿的哄着闵哥儿玩,还给闵哥儿买了一堆各式小玩意儿,更答应了要亲自捏一个和闵哥儿一模一样的泥人儿送给闵哥儿,不过片刻功夫就将闵哥儿哄得“宁哥哥”长“宁哥哥”短的,让顾青未都差点吃起醋来。[]
不过,看到宁致远和闵哥儿处得这样好,顾青未自然也是高兴的。
想想前世,宁致远虽然娶了她,但与顾家众人却是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更别提是像现在这样与她的亲人一起逛街了。
又想到这些往事,顾青未摇了摇头,也帮着闵哥儿挑起面前摊子上的九连环。
在路过一个卖女子饰物的摊子时,三人被摆摊的妇人唤住了。
妇人约三十五六的年纪,荆钗布裙打扮极为朴素,她原本将顾青未三人当作了一家三口,想向三人推销自己摊上的饰物,可如今打眼一看,眼前这三人根本就不是她所以为的一家三口,而且还明显是出来玩乐的富家公子小姐,这样的人能看得上自己摊子上的这些东西?
虽然如此想了,但妇人见顾青未三人不像平常见到的公子小姐那般轻视她,倒也试探着开口了:“这位公子,不如看看奴家摊上的东西?”
妇人的摊子上都是些女子所用的饰物,不过妇人家境本就一般,这摊子上自然不可能有多贵重的东西,多是些木钗木簪罢了。
宁致远原本一直努力哄着闵哥儿,没注意到这妇人的摊子,如今就算注意到了,也不可能看得上这摊子上的东西。
正想开口回绝,但目光瞥到一旁的顾青未,却顷刻改了主意。
未来小舅子是要好好哄着,可也不能冷落了欢颜,说不准欢颜就有看得上眼的东西呢?
颇有些狗腿地看向顾青未,宁致远笑道:“欢颜,不如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顾青未不置可否的停下来打量着妇人摊上的东西,原本是没有任何期待的,但看了一会儿还真让她寻着了合眼缘的东西。
那是一支木簪,形状就似一枝不规则的梅枝,顶端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也看不出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颜色泛着淡淡的紫,拿近了似还能闻到梅花的冷香。
虽然可以肯定不会是什么名贵之物,但也算是别致。
宁致远一见顾青未喜欢,立即就满心的欢喜。
他如今可还随身带着顾青未的那支金簪,在他心里,那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所以他方才才会在这摊子前停了下来,就是有想回送顾青未一件信物的意思。
如今顾青未果然选中了东西,而且还同样是支簪子,宁致远立即就有了成双成对的喜意。
直接丢了块碎银给那妇人,他乐滋滋地道:“欢颜你喜欢就好。”
三人继续前行,却发现不知不觉就又逛回了他们“巧遇”的地方,也就是那棵挂满了锦帛的树下。
粗壮的树干旁边支了一张小木桌,桌上摆了一条条裁剪好的锦帛以及笔墨,还摆了一个木匣子,匣子里装了半匣铜钱。
这是一棵许愿树。
只要花上两文钱就能将心愿写于锦帛之上,再挂到许愿树上,就能心想事成。
说起来这还是宁致远捣鼓出来的。
一株老树,一条锦帛,一行心愿。
这本就是七夕夜,大街上随处可见面带羞怯之色的男男女女,样的一棵带了美好祝愿的许愿树,自然能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所以许愿树这里人流量一直很大。
宁致远眼中一亮,看向顾青未:“欢颜,要不,咱们也去许个愿?”
顾青未这时还不知道这些都是宁致远捣鼓出来的,不过她对许愿没什么兴趣,求神拜佛她都并不勤便,更别说是这样一棵所谓的许愿树。
刚要撇嘴,却被面上带了兴奋之色的闵哥儿打断了。
“好啊好啊,七姐姐,咱们也去许个愿吧,闵哥儿希望祖母长命百岁。”闵哥儿道。
顾青未于是心中一软。
老太太这几年身子骨虽然尚算好,但较前几年病痛却也多了些,也难为闵哥儿这么小小的孩子都一直念着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三人一起来到了许愿树下。
往那匣子里丢了些铜钱,顾青未取了一条锦帛,正准备递给闵哥儿,原本晴朗的夜里突然就下起了雨来,这雨还下得非常急。
周围挤着的人群立即往街道两边的屋檐下躲去。
顾青未三人慢了一步,屋檐下这时已经挤满了人,宁致远见状于是将顾青未和闵哥儿推到了许愿树下的一处墙角,交代他们在这里等他,然后转身就跑了,顾青未叫都没叫住。
有许愿树的枝叶挡着,这墙角又不易被雨淋到,顾青未两人倒也没淋了多少雨。
顾青未才疑惑着宁致远往哪去了,就见因突然的大雨而显得十分空旷的街道上,宁致远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向他们跑来。
当把手中的伞递到顾青未头上,在宁致远的心里,这小小的伞面就像是撑出了一方独属于他们的世界,两行诗蓦地就浮上他的心头。
金风雨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未完待续。)
第249章 珍视
宁致远手中的伞并不大,遮两个人稍显勉强,于是宁致远只能尽量的往顾青未那边靠近,闵哥儿又站在两人前面,好歹是勉强让三人免于淋雨。.
虽然稍有些狼狈,但宁致远心里这时却是极为雀跃的,他甚至在心里感谢起这场突来的大雨了。
若不是这场雨,众目睽睽之下,他要如何才能与欢颜如此亲密?
他们几乎是隔了两层单薄的衣物紧紧贴在一起的,伞下空间狭小,宁致远能听到顾青未的每一次呼吸,更能看清楚她双眼的每一次颤动,这一切都让他心跳缓缓加速,然后更是莫名的面红耳赤来。
空无一人的街道,两边屋檐下挤满的人群,这处隐蔽的墙角,一把油纸伞,两个有情人……
他还沉浸在自己对这副画面的描绘中,就被蓦地冒出来的童音打断了。
“宁哥哥,不要再往这边靠了,你挤着闵哥儿了!”
闵哥儿推了推宁致远的腿,有些不满地道。
宁致远一窒。
然后所有的意境,还有那淡淡的暧昧气息都顿时荡然无存。
不着痕迹地瞪了闵哥儿一眼,他心里颇为遗憾。
金风玉露倒是相逢了,就是不该中间多了个小胖子!
夏夜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大雨就已经渐渐止住了,雨这一停,在屋檐下躲雨的人群立即就将街道充盈满,倒也没被这阵雨打扰了兴致。
那许愿树下更是又围了一圈想要许愿的人。(.$>>>棉、花‘糖’小‘說’)
宁致远看了仍被闵哥儿握在手中的锦帛一眼,“闵哥儿还要许愿吗?”
闵哥儿使劲点头。
宁致远于是带着顾青未和闵哥儿在那小木桌边站定,拿了笔蘸好墨再递给闵哥儿。
闵哥儿顺手接过笔,在锦帛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将锦帛递给宁致远,眼中带着期待,明显是希望宁致远将他手中的锦帛挂得高高的。
宁致远含笑接过锦帛,也不见如何动作,只手上随意一扬,那轻飘飘的锦帛就挂到了许愿树的高处,还与一些树桠纠缠在一起,不虞会被风吹下来。
闵哥儿于是欢呼一声,对这个未来的姐夫更是再认同不过了。
已经逛过一圈了,三人接下来就漫无目的的在街上四处走,然后宁致远就在一个巷子口站定,仿佛还在回想着什么。
顾青未初时还有些疑惑,但打量了四周一圈,便也想起了这个地方。
也就是她遇到白莲卖身葬父,又碰到楚承启的那日,就是在这个巷子里,宁致远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替她遮住了被癸水弄脏的衣裳。
她还记得,她初时只当宁致远是想占她便宜,还起了意要打宁致远一巴掌呢。
想到那时宁致远握了她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告诉她“要这样打”,顾青未只觉掌心都有些微微发热。
微握了手,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宁致远再次拉进了巷子里。
这时已经入了夜,这巷子里又不被灯光照到,所以显得格外的黑暗,与灯火通明的大街上似乎是两个世界,闵哥儿都害怕得紧紧抓住了顾青未的手。
这是要做什么?
顾青未略带疑惑地看向宁致远。
总不能是想报复她上次那半巴掌吧?
她才这样想着,就听黑暗中响起了宁致远的声音,“欢颜,再过上几日,我就要先回京一趟。”
顾青未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宁致远会突然说起要回京,心里立即涌出一股夹杂了淡淡的不舍的复杂情绪。
“哦。”她道。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哦”字,听到宁致远耳中,却让他心跳都几乎停了一拍。
从顾青未的声音里,他听不出任何与不舍、留恋有关的情绪,这让他心中不由自主的一紧。
虽然磨着让安平长公主同意了他独自一人呆在清河,可宁致远也知道,他不可能一个人在清河逗留太久,他与顾青未的婚事尘埃落定之后,安平长公主已经写了几封信催他回京,后来又发生了吴达让人掳走顾青未的事,他特意留给二伯的那份大礼若是再不及早处理恐怕也不能看了。
当然,除了回京处理二伯屡次对他下手一事,宁致远还牵挂着另一件在他看来更重要的事。
总之宁致远近期势必是要回京的。
他原本没想今晚说这件事的,只是与顾青未一起置身于这个熟悉的巷子里,他却不知不觉的就说了出来。
留在清河这段时间,他使尽了浑身解数,还与欢颜一起差不多算是经历了生死,才终于让欢颜愿意接纳他一些,若是他这一走,不能再像如今这般时常见面,欢颜会不会把他忘了,或者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关闭心门?
宁致远不得不如此想。
他其实从来不是个会患得患失的人,但重生之后,在欢颜面前,他却总是觉得没有信心与底气。
如果可以,他多想一直伴在她左右,直到风光娶了她回京,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微皱了眉头,按捺下心里那仿佛无处可依的恐慌,宁致远在黑暗中极为精准的寻到了顾青未的手,他紧紧握着,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安。
“欢颜,回京之后,我会时常来清河看你的……”
“欢颜,等着我来娶你好吗?”
“欢颜,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这几句话一句比一句轻,到了最后那几个字,已经轻得几不可闻。
宁致远不敢说得太大声,因为他不肯定自己会听到怎样的答案。
欢颜如今待他是亲密了许多,可他没忘记最初她是如何排斥他的,更无法接受那样的排斥再次出现在他们之间。
正因为心里没有底气,宁致远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飘忽。
黑暗里,顾青未看不清宁致远的表情,但不妨碍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不安来。
蓦地心中一软,顾青未的眉眼也跟着柔和起来。
她印象中的宁致远,何曾有过如此不自信的时候,而当他的所有不自信都来自于她时,她自然便能感觉到他对她的珍视。
所以,第一次,她轻轻回握了宁致远的手。
“好,我等你。”顾青未道。(未完待续。)
第250章 讨要
第一次从顾青未口中得到回应,宁致远先是一呆,然后便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顾青未,眼中是不可错认的惊喜,原本心里的不安与担忧,也因为顾青未这句“我等你”而散尽,整个人都跟着安定下来。(.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若不是顾青未看着,宁致远简直恨不得拥抱苍天亲吻大地了。
不如此都不足以表达他心里的兴奋与激动。
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靠近顾青未,只求她能稍稍忘掉一些前世两人之间的苦痛,他以为他要用很久的时间才能求得顾青未的谅解,却不想上苍如此厚爱于他,顾青未竟然如今就已经卸下了以防。
宁致远不如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激动。
他看着顾青未,想要拥抱她,想要紧紧握住她的手,想要将他这一刻的心情尽数告之于她。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定定地望了她一眼。
这是在外面,所以他不能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顾青未如今也不知道他也是重生归来的,所以他更不可能将自己的心情告诉她。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宁致远心中激动之余,却始终觉得有些阴霾。
如今欢颜是不知道他也是重生的,可他并不确定自己能瞒她一辈子,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了这件事,她又会如何看他?
想到这些,宁致远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低下头,思索着将来之事。
顾青未倒没注意到宁致远的异常,而是与他说起了后日让他去顾家过生辰的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母亲的意思是你父母都不在身边,到时候到顾家来过……”说到这里,顾青未发现了宁致远的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
“在想将来……”猝不及防之下,宁致远差点将心里所想的事给说出来,好在及时醒悟过来止住了话头,“呃,没什么。”
被顾青未那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宁致远只觉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跳着,就连额头上都隐隐冒出汗来,连忙换了一张笑脸转移话题,“对了,伯母的意思是让我去顾家过生辰?”
顾青未虽觉宁致远的表现有些奇怪,但也没往深处想,点点头道:“母亲的意思是,你如今也算得上是自家人,倒也不必见外。”
方才都说出了“我等你”这种话,顾青未如今说起“自家人”时自然也不扭捏。
宁致远这时已经将方才的隐忧压到了心底,闻言自然是满心的欢喜,喜滋滋地道:“对对,我与你本就是自家人。”
然后一口应下了后日去顾家过生辰的事。
他也没忘替自己要些福利,仍一左一右的与顾青未一起牵了闵哥儿往前走,嘴里问道:“欢颜,既是我过生辰,那我能不能向你讨件礼物?不拘什么东西,只要是你送的就行。”
顾青未闻言顿住脚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闵哥儿扬头冲宁致远做了个鬼脸,“宁哥哥羞羞脸,主动问七姐姐要礼物!”
宁致远耳根一红,和闵哥儿大眼瞪小眼,然后在闵哥儿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你这小没良心的……”
然后,宁致远就听到对他来说无异于天籁的声音。
“好啊。”顾青未道。
看着宁致远那感恩戴德一般的神情,顾青未又在心头暗笑。
原本她就已经绣了一个荷包要给他的,如今他自己提出来,倒不是她主动要给他,而是换他求来的了。
因为这件事,宁致远又傻笑了一路。
直到他们与顾青蕖几人迎面碰上。
“七妹妹,宁世子。”顾青蕖面上带着促狭的笑容看向顾青未和宁致远。
不仅顾青蕖,其余几人也多是这样的表情。
一行人互相问候之后,再一起走了走,时间就已经不早了,于是宁致远只能依依不舍的与顾青未告别,各自归家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顾青未又是被顾青绘摇醒的,与她有同样经历的还有顾家其他几位姑娘。
顾青绘的理由是现成的,就是想与众姐妹一起比一比各自的喜蛛谁结的网最密。
顾青未摇头抚额,最后也只得起身,然后与姐妹们聚在一起,打开各自装了喜蛛的盒子。
结果对顾青绘来说是极为残酷的,虽然她抓的那只喜蛛很大,但结的网却是姐妹几个之中最少的,倒叫抱了极大期望的顾青绘抱着几个姐姐就痛哭了一场,还是顾青未几人哄了好一阵才让她破涕为笑。
这天一过,转天就是七月初九,宁致远十六岁的生辰。
顾亦宁早在前一天就给宁致远下了帖子,宁致远又是第一次独自登顾家的门,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拉着成晋挑了好半天的衣裳,最后还是选了那身被顾青未熏了伽罗香的衣裳,又穿戴了许久,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后,才一路去了顾家。
未来姑爷登门,顾家亦极为重视。
宁致远先是去延寿堂里给老太太以及秦氏几妯娌请了安,然后才跟着顾锦源顾亦宁等人去了书房。
午膳是在延寿堂里用的,因想着宁致远也算不得外人,便也没拘俗礼,众人一起在延寿堂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算是替宁致远庆生。
当然了,用膳时宁致远时不时的去看上顾青未一眼,这样的举动也没少让顾青未被家人揶揄。
宁致远是在顾家用过晚膳才回去的。
许是真的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秦氏这个未来岳母对宁致远算是极为认同,还特意让了顾青未送他出去。
顾家出入的人多,顾青未和宁致远行了一路也没什么机会说上两句话,直到顾青未将宁致远送到了垂花门,眼见分别在即,宁致远才再也按捺不住藏了一天的话。
“欢颜,上次,咱们说好的……”他吭吭哧哧地道。
他指的是他向顾青未提过的礼物。
不过到底是主动讨要,宁致远就是脸皮再厚,也总有些不好意思。
顾青未自然不会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但这时却起了逗弄的心思,柳眉微扬,“咱们说好的什么?”(未完待续。)
第251章 分离
正是傍晚,垂花门处出入的人不少。[.超多好看小说]
宁致远听了这话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顾青未。
要不是这里有人看着,他指定要将顾青未拉到暗处,然后……好言想求一番。
想到脑海里想到的场景,宁致远心里也跟着苦了起来,他有预感,他这一世估计都振不了夫纲了。
看着顾青未那双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的大眼,他面上跟着舒展起来,明知道顾青未是故意想要逗他,却也顺着她的意思道,“欢颜,我们说好的,我过生辰你送我一件礼物的。”
话说出口,他原先的那点子不好意思却是半点也没有了,神色也跟着宁和起来。
这是他将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也是他即将要离开,然后将之娶回家的人。
想到这些,那些每个字都仿佛带着甜意的话便接连从宁致远嘴里说出来。
“欢颜,我马上就要回京了,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只是想拿一件你的东西做个念想而已,什么时候想你了就拿出来看看,就像看到你一般,只有这点小小的愿望,难道你忍心让我失望吗?”
说到这里,他可怜巴巴地看向顾青未,活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顾青未被宁致远的耍宝给逗乐了,然后想到他就要离开,虽然没有非常不舍,倒多少也有几分惆怅。
拿出那只早就绣好的荷包丢给宁致远,顾青未挥了挥手:“拿去吧。”
手忙脚乱的接住荷包,待看清楚后,宁致远面上便带了惊喜。[.超多好看小说]
他和顾青未有时候真的挺有默契,就如同顾青未有时候不用他多说一句就能明白他的想法一般,看清楚顾青未送他的是一个荷包,宁致远也立即就想到了那天被他遗落在顾青未闺房里的那个装了金簪的荷包。
用这个顾青未亲手绣的荷包装着她送给他的信物……
只要如此一想,宁致远便一改先前的苦脸,面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他立即当着顾青未的面解下腰间戴着的荷包,然后将里面的金簪取出来,装进顾青未送给他的荷包里面,再佩在腰间。
轻轻抚了抚腰间的荷包,就像那是什么万分贵重的东西一般,宁致远看向顾青未的目光柔和得就像能滴出水一般,“欢颜,过几****就要回京了……”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他却不知要从何说起,到最后也只憋出一句话来。
“欢颜,你等着我,等我。”
这句话七夕夜里他就已经说过一次。
说完,他也不待顾青未回答,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她,紧紧握了她的手,然后在惹来别人注意之前立即松开,转身离去。
不是他不想再多留一会儿,再与顾青未说上几句话,他只是怕自己再留下来,会更加舍不得走。
虽然他不可能一直呆在清河不回京,但其实,他若是想留,也至少还可以在清河多待上三两个月。
可宁致远却有他不得不回京的理由。
就算没有宁景泰的事,他也想回京去面见元昌帝,然后请求元昌帝让礼部尽快拟定婚期。
他想,用最快的速度娶顾青未为妻。
他想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经历了前世那么多波折,他想让他们好好的在一起。
他想得几乎要发疯,所以再也忍耐不下去。
而他之所以会如此急切,除了确实想尽快与顾青未成亲,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他怕夜长梦多。
宁致远知道,他重生以来的表现不能说毫无破绽,顾青未现在也许没有察觉,但时间长了总会发现端倪的,若她对这一点尤为在意,到时候反悔不想嫁他了,那时该怎么办?
从顾青未那里得到回应之后,这就是宁致远心里最大的隐忧。
说他卑劣也好,说他小人也罢,他只想尽快的让生米煮成熟饭。
想到生米煮成熟饭,宁致远微微一怔。
这样的手段大多是女子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才会用的,如今被他拿来准备自己用,倒也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违和之处。
若欢颜到时候真的生气,他愿意用他的余生来让她原谅他。
带着这样沉重的心情,宁致远一回到宁宅就吩咐了成晋去收拾行李,过上几日就启程回京。
待成晋应声下去,他心里倒也稍微松泛了些,拿出顾青未给他的那个荷包把玩起来,然后突然发现一件事。
他以为,顾青未之所以会送他这个荷包,是因为七夕夜他的主动讨要。
可现在仔细想想,如今与七夕也只隔了一天的时间,这荷包虽然算不得十分复杂,却也绝不可能是短短一天就能绣好的。
所以说,其实顾青未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个荷包要送给他的,他先前的讨要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想明白这一点,宁致远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但回想起顾青未将荷包给他时面上的笑容,他也不由心中一片柔软。
前世他们形同陌路,重生后却能如此彼此相视而笑,这就已经是他重生以来最大的收获了。
过了生辰没两日,宁致远就果真启程回京了。
因先前就通知过顾家,所以他临行那天,顾亦宁和顾亦齐倒是一起将他送到了城门口。
宁致远在城门口磨蹭了好半晌,最终也没见到最想见的人,便也只能怏怏离去。
不过,想到他这次回京首先要办的事,他倒也敛下了那点遗憾。
他是如此迫切的想要与顾青未做名正言顺的夫妻,如今他们虽然有了圣旨赐婚,但婚期却一直未定,总让他有前路未定之感,他这次回京,无论如何也要磨着元昌帝将婚期尽快定下来。
嗯,欢颜明年及笄,虽然他很迫不及待,但一及笄就成亲怎么样也有些早了,若是后年的话……
后年,对,前世他们就是后年成的亲……
前世他们成亲之后最后变成一对怨偶,但今生,他却绝对不会让他们之间再走上前世那条老路,哪怕在命运的推动之下他们有可能会是在前世的同一天成亲,但那必定会是他们之间一个全新的起点!
回京的路上,宁致远一直思考着的就是这些问题。(未完待续。)
第252章
对顾青未来说,宁致远的离开对她的生活并未造成多大影响,只偶尔安静下来想起先前曾有这样一个人恨不得见天儿的往她跟前凑,便总会忍不住微微一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能如此快的放下前世种种,顾青未自己都颇觉奇异。
宁致远走之后的某日,延寿堂里,顾青未与老太太极为亲近地坐在罗汉床上。
“……这还是当年我出嫁时母亲给我准备的嫁妆,虽然样式比不上如今小姑娘喜欢的时兴,但如果是欢姐儿戴了,倒也不会压不住……”
老太太拉了顾青未的手,然后将手中匣子里的一整套极品红翡的头面往她头上比了比。
只要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孙女儿过不久就要出嫁了,老太太既欣慰又不舍,所以这天顾青未在怡华院里旁听完秦氏理事,还没来得及回未明居,就被老太太着人唤来了延寿堂。
最疼爱的孙女即将出嫁,老太太那是恨不得将自己手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塞进顾青未手里。
顾青未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被老太太塞进手里的匣子,有点点阳光照在匣子里的红翡头面上,让顾青未的眼中都只剩下了这一片绚丽的艳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这样一套头面,哪怕顾青未从前也算是见惯了好东西,这时仍忍不住有些惊叹。
老太太当年也是十里红妆嫁入顾家的,被她珍藏至今的嫁妆,自然也不会是俗品。
不过,顾青未却没打算收下这套头面。
她又将手中的匣子放到老太太手中,“祖母,我的嫁妆自有母亲准备,母亲断不会亏了我的,祖母您就不用为我担心了,您的这些个好东西啊,还是留着以后交给孙媳妇吧。”
顾青未是真的如此想的。
但老太太听了却立即沉下一张脸,“欢姐儿,是不是有谁在你跟前说什么酸话了?”
也不怪老太太会问这样的话,这些天老太太每日的消遣就是拉了顾青未在延寿堂里说话,祖孙俩一呆就是一下午,再联系顾青未刚定亲不久,顾家会有人猜测这是老太太在私下里补贴私房给顾青未,也不奇怪。
顾青未还来不及说话,老太太就已经怒道:“我老婆子手里这些东西都是我的私房,就算全给了你,也断没有让旁人说嘴的道理,咱们顾家又不是那等破落户,难道我这个做祖母的给些东西给孙女,还有人眼皮子浅的不忿不成?”
“祖母,您先消消气,没有的事……”顾青未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稍晚回话了些,就让老太太如此动了怒,她连忙安抚下老太太的怒气,嗔道,“祖母,您看您这脾气,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顾青未推辞老太太给的东西,自然也是有考量的。
虽然就如老太太所说的那般,她的东西都是她的私房,想要给谁都没人可以挑理,可顾家毕竟有七房人,就算撇开不是老太太亲生的三房和七房,也还有五房人。
老太太想要给她的东西指定都是好东西,对老太太来说,这是做祖母的给孙女的心意,但顾家还有这么多位少爷,如今也已经有两位成了亲,知道老太太把好东西都给了她,就算她们没资格说什么,但难免心里就会不舒坦。
为了这么些死物就让如今的两位嫂子以及将来的顾家孙媳们心中生了嫌隙,顾青未觉得不值。
这些话顾青未还来不及说出来,就被老太太的眼神制止了。
再次将手中的首饰匣子放到顾青未手心,老太太平复下心情,眼中便有了了然。
“欢姐儿,不过是些死物,祖母给你你就拿着。”老太太安慰般地拍了拍顾青未的手,“你想的什么祖母都知道,放心吧,祖母的这些东西啊,都给她们备了一份儿,就是你的几个姐妹出嫁,祖母都不会亏待了她们。”
做了几十年的顾氏宗妇,老太太又岂会考虑不到这些,她既然将东西拿出来,自然有办法不让人挑顾青未的理。
老太太都如此说了,顾青未便也不再推辞,收下了这套红翡头面。
见她收下,老太太这才重新有了笑脸,又拉着她看其他给她准备的东西。
“……来看看这匹天水碧,还有轻容纱,这些东西如今虽然少见,但也就能做些衣裳,在祖母这里放了这些年也是浪费了,都拿去,做几条漂亮的裙子,将来出嫁了也好穿。”
“还有这斛珍珠,浑圆莹润,每一粒大小都差不多,不管是串了做项链还是做头面都不错……”
老太太将自己看得上眼的好东西一样样摆在顾青未面前,还表现出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顾青未便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叹上一口气。
她只等礼部拟定了日子就要成亲,最舍不得她的,也就是祖母和母亲了吧。
这样一想,顾青未便没了推拒的打算,笑眯眯的将老太太给的东西都接了放在身边。
将来族里兄长们成亲时,她多送些好东西,也就是了。
她如此想。
将老太太哄得笑容满面,顾青未从延寿堂里出来时算得上是满载而归。
回到未明居,才吩咐秋岚和画屏将东西都收捡起来,就有小丫鬟前来禀报,却是秦氏来了。
顾青未连忙起身到院子里相迎,然后与秦氏一起携手进了屋,又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母女俩这才坐下来说话。
“母亲,祖母今儿可给了我不少好东西。”顾青未道。
她说着话就要将从老太太那里得来的东西拿出来给秦氏看,却被秦氏制止了。
“你就要出嫁了,以你祖母对你的疼爱,哪能不给你备些东西,既然你祖母给了你,你就放心收着吧,你祖母心里都有数。”秦氏说了与老太太相同的话,然后轻轻抚了抚顾青未的青丝,明艳的面上现出感慨与不舍来,“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转眼,母亲的欢姐儿就要出嫁了。”
听秦氏如此一说,顾青未也跟着沉默起来。
她是要嫁去京城的,清河与京城相距近千里,将来她必定是不可能经常回娘家的。(未完待续。)
第253章 信
事实上,就算是嫁到本地的女子,也没有人出嫁之后总回娘家。[.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好在秦氏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感慨了那么一会儿,面上就重新有了笑容。
她看向顾青未,目光里有着揶揄,“欢姐儿,你猜猜,母亲来你这里是为了什么?”
顾青未微怔。
这让她要如何猜?
她以为秦氏来未明居是因为知道了老太太给了她不少好东西,原来竟不是?
秦氏倒也没真想让她猜,不等顾青未说话就拿出一样东西塞进顾青未手里,眼中的打趣遮都遮不住。
顾青未低头一看,在她手里静静躺着的,是一封信。
信封上空无一字,信封也没有封口,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但莫名的,顾青未的心跳就微微加速了些。
能让母亲如此打趣她,这封信来自于谁,她自然有了猜测。
“是宁致远写的?”顾青未问得十分坦然,没有半点这个年纪的女子提及未婚夫婿时特有的娇羞。
这下轮到秦氏一愣了。
然后回过神来在顾青未手上拍了一记,“你这丫头,在母亲跟前怎么样都没关系,将来嫁进定国公府了,可别再如此口无遮拦!”
秦氏是怕顾青未吃亏。
要说元昌帝亲赐的这桩婚事,秦氏是极为满意的,虽然顾家与定国公府算不上对盘,但有顾家做后盾,秦氏也不担心顾青未会受什么委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若说秦氏唯一担心的,就是顾青未将来会有个公主婆婆。
哪怕有着顾家对宁家人的救命之恩,但若顾青未真的成了宁家的儿媳,安平长公主能不能一直对顾青未心怀感激与善意,这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若是再让安平长公主听到顾青未如此直呼宁致远的名字,纵是她再如何感激顾青未当初对宁致远的救命之恩,只怕也要心生不喜吧?
顾青未见秦氏不快,连忙抱了她的手臂撒娇,“母亲,这不就是在您面前嘛,要是有其他人在,我保证不会说错一句话。”
想想女儿从前的那些表现,秦氏自然没有不放心的,这才将此事轻轻揭过。
她再看了顾青未手中的信一眼,然后笑着站起身,“行了,母亲就先走了。”
秦氏这些日子又要处理府里的事,又要抽空准备顾青未的嫁妆,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若不是收到宁致远以报平安为由送来的信,又在信中发现了这封夹带的信,她也不会走这一遭。
就冲宁致远对欢姐儿的这份心,将来欢姐儿嫁去定国公府了,也定会过得好。
秦氏如此想着,眉眼含笑。
顾青未将秦氏送出院子,这才回屋拿了那封信,抽出信封里的信纸展开来看。
五大张写得满满的信纸上,就像是记流水账一般,宁致远将自己从离开清河的那一刻起看到的听到的都记录了下来,读完这封信,顾青未觉得自己都能知道他沿途所住的驿站里养的老马到底是公是母了!
这才是宁致远离开清河的第六天。
算算时间,他是才走了三天就写了这样一封信?
顾青未有些哭笑不得。
写信也就罢了,好歹说些有用的,却像个话唠一般有的没的扯了一大堆。
待将信看完,顾青未才蓦地一怔。
她想起自己方才的计算。
宁致远离开的第六天……
她什么时候将宁致远离开的时间记得这么清楚了?
摇了摇头,顾青未将这点子小思绪甩开,正要合上信纸重新塞进信封,就见最后一张信纸的背面,还留了几行蝇头小楷。
欢颜,我多想我所看到的,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有你的陪伴。
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的,你等我的好消息。
如果说前面那句还让顾青未觉得有些触动,那最后这个“等我的好消息”却让顾青未有些懵。
什么好消息?
她思忖了好半晌也没想出个结果来,于是只能放弃。
将信纸折好重新塞回信封,顾青未本想随意找个匣子搁了这信,但最终,却将这封信放进了她梳妆台前放一些平时不怎么用得上的首饰的匣子里。
总觉得,这样一来,他们的距离,就要近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顾青未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真的被宁致远传染了几分傻气。
许是这封信写得太详尽,这天夜里,顾青未在梦中,都仿佛看到了信里描述的一点一滴,更仿佛与宁致远一起真的将他走过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
自从收到第一封信起,每隔个一天,顾青未就总会再收到这样一封信。
不仅是信,有时候宁致远还会随信捎些小玩意儿给顾青未,可能是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子儿,可能是一株长在田边的野花,可能是做工粗糙但也有几分野趣的一个小灯笼,也可能是途经的小镇上一串冰糖葫芦……
当然了,那冰糖葫芦虽然成功到了顾青未的手里,却早已化得不成样子,红通通的糖水还沾了顾青未一手。
每到这个时候,顾青未心里涌起的那点感动总会瞬间变成恼怒。
因为宁致远的信每一封都恨不得将信封塞得满满的,所以顾青未那个首饰匣子倒再不适合装信,她特意又寻了个大些的匣子专门放信。
等到匣子里的信一封封多起来,宁致远这傻气的行为便已经被顾家所有姑娘都知晓了。
为了这个,几个正在议亲的姐姐可没少拿顾青未打趣,顾青未还能从她们含笑的眼中看到渐渐的不安与艳羡。
常言都说嫁人对女子来说无异于第二次生命,即使顾家的女儿向来都嫁得好,但比起能在成亲前就与宁致远相处的顾青未,对将来的夫婿一无所知的她们,又岂能没有半点羡慕?
顾青未接到第三封信的时候,宁致远就已经回到了京城。
虽然回到京城了,但宁致远却一直没断了给顾青未写信的习惯,继续将身边发生的大事小事都与顾青未说上一遍。
于是,在第六封信上,顾青未就看到了她等了许久的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是关于安国公府二老爷宁景泰的。(未完待续。)
第254章 消息
宁致远不是个善茬儿。(.$>>>棉、花‘糖’小‘說’)
这一点,早在前世时顾青未就知道。
能让那些锦衣卫噤若寒蝉的人,又岂会是个心慈手软之辈?
就说北镇抚司那让人只一听都觉得畏惧的诏狱,没有一副铁石心肠都不敢多往里面看上一眼。
前世宁景泰对顾青未和她腹中的孩子出手,最后落得那样一个结局,这一世,宁景泰不仅没了耐心,还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连续向宁致远出手,早在被宁致远从吴达那里救出来之后,顾青未就在猜想,如今还是少年的宁致远会如何报复宁景泰。
当然,她也曾想过,如今的宁致远尚羽翼未丰,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没办法拿宁景泰如何。
但看到信中的内容之后,她却否定了这个想法。
再说这宁景泰。
提起安国公府二老爷,大概京城许多人都会点头称赞。
安国公府二老爷宁景泰,在许多人眼里这就是一个如玉君子,不仅容貌如那天边的皎月,而且还待人十分谦和,而且尤其的孝顺。
据说当年老安国公病重之时,宫里的太医对老安国公的病情都束手无策。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京城就有了一种说法,道是老安国公的病并非没有痊愈的希望,但除非有亲生子的心头血做药引子。
这说法不知从何而来,但不过数日就甚嚣尘上,传得人尽皆知。
这样可怕的说法,任是个正常人只怕都不会相信,更不会真的取了自己的心头血来治病。(.)
老安国公的儿子不少,他们大多都不信这老道的话,但唯有宁景泰,不知是没有办法之下想要寻个心安还是怎的,竟然真的信了这心头血做药引能治病的说法,若不是被夫人及时发现,只怕真的就要用那利刃取了自己的心头血送去给老安国公做药引。
虽然这心头血没有取到,但许是宁景泰的孝心感动了天地,老安国公那被太医束手无策的病情竟然真的一天天好转了起来,撑着那破败的身子也得以多活了好几年。
自这件事之后,宁景泰就成了京城人人称赞的孝子。
身份不凡,容貌不俗,又有孝心的温润君子,这样一个人,谁又会不喜欢?
看起来越是完美无缺的人,若不是真的这般完美,那就是隐藏得太深。
这宁景泰,自然是后者。
若不是有前世的经历,只怕顾青未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存了那等恶毒的心思。
想到这里,顾青未又有些疑惑。
她记得,上次她被掳,宁致远将她救回来之后就提及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宁景泰。
可是,前世她嫁给宁致远之后的头两年,宁致远对宁景泰的尊敬也不像是假的,若宁致远早就知晓宁景泰是这样一个人,他又岂会如此尊敬他?
想到这个,顾青未不免想起前世吴达铤而走险想通过在她院子里做事的女儿的手暗害她,最终却被揪了出来,还顺藤摸瓜查到了宁景泰身上的事。
后来宁致远在宁景泰伤了双腿之后还不罢休,让宁景泰死在了脸盆里,为了这件事,宁致远与宁景昌还有过好一番的争执。
宁景泰曾经是救过宁景昌的命的。
而且那些年他的伪装实在太过完美,完美到真相摆在眼前都让人觉得不敢置信。
若非如此,宁景昌也不会在他对自己的儿媳和未来孙子下手之后还想留着他的一条命。
再说回如今的宁景泰。
最近的京城可是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而且这戏中主角还是这些年来恩爱非常的宁景泰与其夫人张氏。
宁景泰与张氏算是门当户对,张氏娘家亦是当年大周朝的开国功臣,两人成亲二十余载,一直是京城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更有无数适龄女子期盼自己也能与将来的夫婿如此恩爱不疑。
可没曾想,这对所有人眼中的恩爱夫妻,近来不仅反目成仇,还得了一个算得上是惨烈的结果。
前几日是张氏娘家侄女出嫁的好日子,宁景泰与张氏乃是恩爱夫妻,这种好日子自然要随着张氏去娘家,后来宁景泰在喜宴上多饮了几杯醉倒了,而张氏又正在与娘家人叙旧,因张家这日人来人往十分嘈杂不利休息,张氏就作主先将宁景泰送回了安国公府去。
原宁景泰也不是外人,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坏就坏在宁景泰回去之后。
张氏让人将宁景泰送回安国公府后,虽然仍留在了娘家,但心里到底惦记着自己夫君,所以待张家宾客散了些,就辞了娘家人回了府。
这一回去,就先让她看了一出大戏。
那时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这样的天气下,安国公府的主子们自然更乐意躲在摆了冰盆的屋子里,就连下人们也缩在自己房里不会随意外出。
张氏回到她与宁景泰住的安和院时,院子里正是一片寂静,她原也没在意,只径直往正房去,但在靠近正房后,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呻、吟声。
张氏一张脸立即变得铁青。
她与宁景泰成亲二十余载,若说她最觉得自豪的,就是他们成亲之后宁景泰从来不曾像其他爷们儿一般拈花惹草,他们房里也不是没有那等想要爬上爷们儿的床的丫鬟,可任是再漂亮的人,宁景泰却从来没正眼瞧过一眼。
从前张氏以为这是宁景泰将她放在心上的表现,一直因为而颇为自得,但如今她听到的这些声音,却让她觉得脸都被打肿了。
原来宁景泰不是不近女色,他只是隐藏得太好了,所以直到这时才被张氏抓住了马脚。
张氏简直怒不可遏。
这是她与宁景泰的卧房,他竟然将那起子狐媚子带到他们的房里胡来!
出身武将家族,张氏并不如寻常妇人那般温婉,性格却是爽直且决断的,所以这时怒极之下根本就没想过要如何将这件事遮掩过去,甚至都没避着她带回来的丫鬟,就直接冲进了房里去。
她本以为自己是在抓、奸,但入眼的情景却叫张氏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255章 目瞪口呆
在张氏心里,她原本的日子无疑是完美的,夫君温文儒雅,待她还极尽温柔体贴,不知道有多少同辈夫人羡慕甚至嫉妒她,唯一算得上是缺憾的,大概就是膝下子嗣有些单薄,只有一个独子。[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听到屋里这暧昧的声音之后,她以为的完美无缺就已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但在推开那扇门之后,真正入眼的情景,却无疑让张氏的世界整个崩塌。
若是如她所预想的那般,宁景泰是趁着她不在的时候与女子偷情,张氏虽然气愤,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真正的情况却是……
在张氏睡了二十来年的床上,入眼是两条纠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人影,其中一人正是宁景泰,但另一人……
竟然同样的男子!
张氏差点没晕过去。
若她直接晕过去了,那这件事倒也不会闹到后面的地步,偏偏她这时无比清醒。
那天下午,安国公府许多昏昏欲睡的人都被一声突来的尖叫声吓得一激零,出于好奇或者惊吓,安国公府那为数众多的主子都不约而同地循声聚到了安和院。
然后……
所有人都将宁景泰被人压在身下,还一脸********的表情都看了个正着。
那一刻,安国公府众人齐刷刷做了一个揉眼睛的动作。
谁也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京城有名的大孝子,与夫人琴瑟合鸣了二十几年,从不拈花惹草的安国公府二老爷,竟然不仅有断袖之癖,而且还是被人压在下面的那一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憋太久了所以压抑不住渴望,抑或是在张家喜宴上吃醉了还没清醒过来,这时的宁景泰就算是着魔了一般,哪怕被这么多人围观着,也丝毫不以为耻,反而倒像是更兴奋了,与那个将他压在身下的男子一起为众人上演了一出活春宫。[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众人初时还都只将注意力放在了宁景泰身上,但等到看清楚这出春宫戏的另一个主角时,顿时就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那人竟是如今的安国公宁景昱的庶子,也就是宁景泰的侄儿!
与自己的侄儿一起做这种丑事。
众人都惊呆了。
这要是传了出去,安国公府所有人都得没脸见人了。
张氏也是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只是,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应对,就有另外一个人先她一步“嗷”的一声冲进了屋去。
那是房里另一个主角的元配妻子,平时看着再羞怯沉默的人,这时却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冲着那位安国公府庶出的少爷身上就划过去。
生死关头,还未尽了兴的叔侄俩终于恢复了些理智彼此分开,宁景泰大概对这个侄儿真的非常满意,这种时候竟然还不忘抬了因醉酒和纵欲而有些绵软的手想要替他的好侄儿挡上一挡……
后来的事情简直就是一片混乱,混乱中那把匕首也不知怎么的,最后竟落在了宁景泰的身上。
直到宁景泰惨叫一声,屋子里弥漫出血腥味,看呆了的众人都总算是回过神来,夺匕首的夺匕首,叫大夫的叫大夫,查看伤势的查看伤势。
待看清楚宁景泰被伤着的地方,众人又是一阵震惊。
于是,安国公府的二老爷不仅伤了一条腿,还就此成了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
当然了,就算不受这伤,宁景泰这物什到底有没有用也是两说。
出了这样大的事,又闹得这么大,就算安国公府的主子们极力想把这件事压下来,但又如何能真的压得住,不过半日功夫,发生在安国公府的这出大戏就已经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为所有人称赞的安国公府二老爷竟有断袖之癖,而且还与自己的侄儿搞在了一起!
这样的消息自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那后自是引起了人们兴奋的热议。
到最后,竟连宁景泰喜欢用什么姿势,他的屁、股上是不是有一粒黄豆大小的痣也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
而这件事还不算完。
张氏虽然这些年与宁景泰扮演着和谐夫妻,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受得了气的人,从前之所以显得温婉,只是因为宁景泰一直表现得极为温柔体贴,根本就没有让她发怒的机会罢了。
在宁景泰被包扎了伤处躺到床上时,张氏不仅没在床前照料,反而趁着宁景泰受伤无力反抗时狠狠给了他几个大耳刮子,还立即通知了娘家兄弟,硬生生将宁景泰没受伤的那条腿也打得几乎半残。
做完这一切,在娘家兄弟的力挺之下,张氏逼着宁景泰写了一张和离书,然后搬了自己的嫁妆就回了娘家。
安国公府自此再没了脸面可言。
……
不仅京城听闻此事的百姓,就连从宁致远信中得知这一切的顾青未也跟着目瞪口呆。
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她知道宁景泰一直打着定国公府的主意,甚至当初还对她和腹中的孩子下过手,但她从来不知道,宁景泰居然有着断袖之癖,还和自己的亲侄儿苟且。
这可真是……
顾青未摇了摇头。
然后蓦地就想到那个与宁景泰一起厮混的安国公府长房庶子。
这个人顾青未也是有印象的,当初她嫁到定国公府时,此人的元配妻子已经过世,且连个一男半女都未留下。
后来顾青未隐隐从定国公府的家生子嘴里听到些风声,道是此人的元配妻子曾得了疯病,好端端的就要拿了匕首对夫君下狠手,却不小心将自己刺死了。
因这两人与自己都没有太大的关联,所以顾青未那时也就是随意这样一听。
如今想来,什么得了疯病只怕是假,真正的原因却是发现了丈夫与宁景泰之间的事,不忿之下怒而扬刀,就像是这次,只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不仅没泄了恨,反而让自己丧了命。
想到这些,顾青未就觉得,纵是她多活了一世,其实也还是有许多的事并不了解。
就是不知道,宁景泰的事到底是不是宁致远的手笔。
如果不是宁致远,难道只是个巧合?
如果是,那宁致远又是如何知道这个上辈子藏了几十年的秘密的?(未完待续。)
第256章 舅甥
在顾青未因为宁致远信中带来的消息而惊愕不已时,宁致远已经进了宫去见元昌帝。[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元昌帝其时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听到宁致远来了,面上立马带了笑容,就连那严肃刻板的面容都瞬间显得柔和了许多,待于公公将宁致远领到御书房里,元昌帝没容宁致远先行了君臣之礼,就笑道:“怎么,是在清河呆腻了,还是终于记得你的家在京城了?”
作为君王,还是一个在臣子眼中只有威严一面的君王,能与宁致远如此说话,就可以看出元昌帝对宁致远的看重了。
宁致远闻言嘻嘻一笑,正要行礼,待看到元昌帝挥了手示意免礼,便也真的站到了元昌帝的近前。
“舅舅,您这不是打趣我嘛,就算把所有事忘了,我也不可能忘了我的家在哪嘛。”宁致远脸上的笑容轻快,就似在他面前的真的只是他的舅舅,而不是这大周朝的帝王。
元昌帝面上的笑容又松快了几分。
要说起来,大周朝的皇室人丁可是不少,若要算上宗室子弟,那就更多了,可这么多后辈里面,元昌帝却唯独对这个唯一的外甥另眼相待,有时候还能越过他的那几个儿子去。
这大抵就是因为,宁致远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这副无所求,只拿他当家中长辈的样子吧。
世间事本就奇妙,天下人都想坐到元昌帝如今的位置上去,可元昌帝经过许多周折终于坐在了龙椅之上,却又有了“高处不胜寒”的感慨与无奈,然后竟然因为宁致远不把他当君王单纯当作舅舅而格外的疼爱他。
随意问了几句宁致远不在京城这段时间的事,元昌帝随即微微一笑,“盼哥儿,听你母亲说,你在清河县可是遇着了让你心仪的女子,还从此茶饭不思起来?这可不像你的脾性啊。”
元昌帝问起这件事,虽然不全是因为好奇,但他的好奇心也确实占了很大一部分。
纵然是君王,但元昌帝也不是就没有了好奇心。
京城那么多贵女想尽了办法要往宁致远身边凑,他都表现得不屑一顾,如何才去了清河,就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宁致远不着痕迹地一顿,然后面上现出些微的羞赧,但说话之时却是极为大方自然。
“舅舅,您也是年轻过的,年少慕艾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嘛。”宁致远嘻笑着道。
若是换了个人说这番话,指定已经被元昌帝让人打了出去。
年轻过。
这不是明摆着在说元昌帝如今已经老了吗?
虽然元昌帝如今确实不再年轻,可能成为君王的,有哪一个是甘愿服老的?
但元昌帝对宁致远果然是有些纵容的,就算听到这样的话,也只不过一笑了之,反而问起宁致远关于顾青未的事来,“那位顾家七姑娘能得盼哥儿如此上心,想必也自有其过人之处吧,不如盼哥儿好好与舅舅说说?”
宁致远一听自然来了劲,当即就在元昌帝面前将顾青未夸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直惹得元昌帝都连连失笑。
到最后,宁致远想起楚承启与他争抢的事,毫不犹豫地抱怨道:“舅舅,您可得好好管管老六,他在京城祸害京城的闺秀就算了,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想成家的打算,看中的姑娘还差点被他抢了去,要不是舅舅您英明,只怕现在我还真得跟老六拼命呢……”
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要与一位皇子拼命的话,满大周朝除了宁致远,再无旁人。
元昌帝眼中微闪。
他之所以会下旨为宁致远与顾青未赐婚,最大的原因还是考虑到安平长公主与定国公府,对安平长公主所说的宁致远对顾家七姑娘有多痴迷却没怎么在意。
如今看来,宁致远竟是真的就认定了那顾家的姑娘?
虽有些淡淡的疑惑,但想到洞虚道长的预言,元昌帝倒也释怀了。
在元昌帝如此想着的时候,宁致远就已经说起了他在清河时被人拿顾青未要挟的事。
“……要不是顾七姑娘机灵,早早的就跑了出来,只怕舅舅您今天可就见不到我了,不过舅舅,您可别因为顾七姑娘被人掳走就对她有所微词,她是个机智勇敢又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这次因为我的事而连累到她……”说到后来,宁致远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语气中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元昌帝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
他扬了扬眉,“安国公府的事,是你做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元昌帝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安国公府的事传得满京城都沸沸扬扬的,元昌帝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他知道的比所有人都还要详细。
宁致远也没想过他做的那些手脚能瞒得住元昌帝这个一国之君,事实上,若不是知道瞒不过元昌帝,宁致远也不想将顾青未被掳一事说出来,毕竟,对于女子来说,这样的事已经算是于名节所损了。
正因为知道瞒不住,所以被元昌帝如此一问,宁致远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是我做的。”
元昌帝面上笑容更显和煦,“你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行事却比你父亲还多了几分果决,那个宁景泰……”
说到这里,元昌帝冷哼一声,明显对宁景昌的优柔寡断不满意。
宁致远眼睑微垂,事实上他也有些不明白。
前世宁景泰可谓是隐藏极深的,在他出手之前,任何人都没有想过他会是这样一个居心叵测之人,所以前世从吴达嘴里审出宁景泰的名字时,宁景昌自然不敢相信,就连宁致远自己,也是花了些时间才相信的。
可这一世,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似乎不仅元昌帝知道了安国公府有这么一号人,就连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也知道宁景泰的真正用心。
虽然心里如此想着,但宁致远仍没忘了在元昌帝面前维护自己的父亲一二。
“舅舅,您也不要生父亲的气,当年我这位二伯可是救过父亲的命的,要让父亲对他下手,也确实有些难为父亲了。”宁致远道。(未完待续。)
第257章 分忧
宁景泰比宁景昌年长,但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再加上定国公府与安国公府因为长辈的关系处得与一家人一般,所以宁景昌幼时就常与宁景泰一起玩。[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安国公府子嗣多,小孩子多了难免就会有矛盾,某次宁景昌就被安国公府的一位堂弟失手给推到了荷塘里,当时众人都吓懵了,甚至都忘了要叫人来施救,若不是宁景泰跳下荷塘去将宁景昌救了起来,只怕宁景昌那时就被溺死了。
从那之后,宁景昌对这位堂兄就感激不已。
也是因为如此,这一切在发现宁景泰的某些小动作之后,宁景昌才能一直容忍他至今。
但宁景昌能忍,却不代表宁致远也能忍。
尤其是,当宁景泰动到了顾青未身上。
一双剑眉微微扬起,宁致远冷哼一声,“舅舅,父亲顾念旧情,我可容不得二伯随意对我身边的人出手,若不是手里无人可用,这次我也不会只是让二伯受这点小教训。”
丑事被传得人尽皆知,伤了一条腿将来可能会成为瘸子不说,连男人最重要的地方也伤了,这样的结果在宁致远看来还只是个小教训。[.超多好看小说]
这样的说法,就连元昌帝都为之扬了扬眉。
事实上,宁致远还真就是这样想的。
前世宁景泰对顾青未和她腹中的孩子出手,他直接就让宁景泰死在了脸盆里。
这次如果可以,他是绝对不会留下宁景泰的命的,别说什么血缘亲情,在宁景泰几次三番对他以及父母出手时,宁致远就再不把宁景泰当作是亲人了。
只可惜,他才重生回来没两个月,还来不及收拢自己的人手。
在宁景泰的事里,宁致远其实根本就没做什么大的手脚,他只是让那几个人在错的时间聚在了一起而已,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其实连他都是没有预料到的。
与他出的力相比,能有这样的结果,宁致远倒也能勉强满意。
元昌帝心思动了动,从前只觉得宁致远算得上是文武全才,在京中同龄人中也是极为难得的,将来若是好好磨砺一番,必然能当大用,但听了他方才那番话,他这个外甥,恐怕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来得果决狠辣一些。
思及宁致远那句“手里无人可用”,元昌帝道:“盼哥儿觉得手里无人可用?既然如此,将来舅舅想要给你肩上加担子时,你可不要怕苦怕累。”
宁致远一怔,元昌帝这是,要用他?
但他随即就释然了,他如今可才满了十六岁,就算元昌帝真有这个意思,只怕也要先等两年再说。
而如今,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他与顾青未的婚事。
一天不把婚期定下来,一天没把顾青未娶进门,他这心里就总是悬着的。
想到这里,宁致远就像是个找大人要糖吃的孩子一般,也不管元昌帝跟前的御案上是不是还有一大堆的奏折,凑到元昌帝身边就拉了元昌帝明黄龙袍的袖子,“舅舅,只要您用得上我,上刀山下火海致远也绝无二话。不过,舅舅,我还真有件事想要求您呢……”
“哦?”元昌帝扬眉,一双眼中尽是让人看不出心思的深沉,“盼哥儿有什么事想要求舅舅,说来听听。”
宁致远就像是没看到元昌帝的表情般,稍有些扭捏地道:“舅舅,还是顾家七姑娘的事,您都已经下旨赐婚了,为何不在赐婚的时候就将婚期拟好,如今礼部迟迟没定下婚期,我这心里,可一直有些不安心呢!”
元昌帝显然没想到宁致远说的是这件事。
他看着宁致远那虽然扭捏,却又极为渴望的表情,第一次对那顾家七姑娘有了好奇之心。
元昌帝这一沉吟,宁致远又扯着手中的衣袖连连扯了几下,“舅舅,君子有成人之美,您可是咱们大周的君王,这点子小事您就应了我吧。”
听到宁致远这不伦不类的吹捧,元昌帝差点没笑出来,再加上宁致远的所求于他来说确实是件小事,所以元昌帝倒也点了点头,“行了行了,原还以为你是个稳重的,没想到一有了心仪的姑娘,却比旁人还要猴急几分,若是叫那些倾慕你的小姑娘们瞧了你现在的模样,也不知道会泪湿多少条丝帕了。”
心情轻松之下,元昌帝还打趣了起来。
宁致远也松了一口气。
他如此卖力的表演,不就是为了求这么一个结果吗,如今元昌帝应下了,他自然乐得眉开眼笑的。
宁致远的这副模样显然取悦了元昌帝,当即就让于公公传了口谕下去,让礼部立即着手替宁致远和顾青未选定婚期。
目送于公公走远,宁致远带着一脸的笑容向元昌帝辞行,“舅舅您日理万机,我就不打扰您了,才回京没两日,端王和宁王那里给我下了帖子我都还没去拜访呢。”
听宁致远提到端王和宁王,元昌帝目中一凝,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道:“致远啊,舅舅如今也上了年纪,近来朝中立储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舅舅为此也没少烦心,不如你今天就替舅舅分分忧,你觉得,端王与宁王,到底谁更适合成为储君?”
宁致远一顿。
元昌帝问他对立储的看法?
宁致远可不以为元昌帝会真的对他重视至此,只怕分忧为假,试探才是真吧。
而元昌帝试探的,自然不会是手里没有半点权利的宁致远,而是想试探宁景昌以及安平长公主的态度。
微扬了唇,宁致远笑道:“舅舅,您这可给我出了个难题,端王和宁王都是舅舅您最重视的儿子,自然都是人中之龙,到底谁更适合做储君,当然只有舅舅您看得最明白,要我说呀,那些大臣们也不用嚷嚷着要立储,这天下都是舅舅您的,只怕再无人比舅舅更关心大周朝的将来,只要等着舅舅您做出最后的决定就可以了。”
宁致远的这番话说得有些孩子气,但总结起来,大意无非就是,这天下是元昌帝的,立储之事当然也该由元昌帝来决定,他以及他背后的定国公府,只需要效忠元昌帝,以及将来效忠由元昌帝选出来的新帝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258章 日子(补28号欠更)
元昌帝是个明君,登基多年来,他一直勤勉于政事,将大周朝治理得国泰民安。[.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可撇除掉政事上的英明,元昌帝的性格却有些敏感而多疑,而且习惯将所有人与事都紧紧攥在手中,容不得有半点的忤逆。
就比如他们正在讨论的立储一事。
立下太子,不仅可以稳定朝局,还能及早让太子接触到朝政,将来登基之后也可以更快的接掌朝事,更能让后宫及几位封了王的皇子之间少些纷争,这本是件好处多多的事,可如今年长的端王都已经二十有三,宁王也已经二十二岁,但元昌帝却一直没有下旨立储,而且对端王与宁王也看不出来有明显的偏好,让满朝文武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
若不是重活了这一回,宁致远也不会知道元昌帝到底是什么打算。
但经历了前世的皇权更替,他如今自然能看得清楚明白。
元昌帝之所以拖到现在还不立太子,其根源还在朝廷这些年因为立储一事而起的纷争。
端王楚承乾乃中宫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原本这样的身份应当早早就立了太子才是,但端王幼时身体羸弱,三天两头的就得唤了太医去诊脉,就连许皇后那时都是一边流着泪,一边担心年幼的皇长子能不能养到成年。
出于这种考虑,元昌帝那时便将立太子一事往后压了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这一压,就压到郑贵妃生下了二皇子楚承运。
待皇长子楚承乾长到七八岁上身体有了好转,元昌帝再考虑起立太子一事时,朝中大臣们却已经因为各自心中的盘算而有了自己看好的人选,那段时间,每日里上了朝,朝臣们都无不在为立长还是立幼而争吵。
这一吵,就吵得元昌帝自此再不提立储之事。
在元昌帝看来,这天下都是他的,到底要立谁为太子,自然也该是出于他的意愿,而不是那些大臣吵嚷的结果。
他都还没表态,他的臣子们就已经跳出来指指点点,这是元昌帝万万不能接受的。
再则,元昌帝也是借此在敲打端王与宁王。
他们虽有了这般尊贵的身份,但他们的一切都来自于他这个君父,他想给的自然会给,他若是不想给,任他们如何想尽了办法想要争,也是没有任何用处。
宁致远前世也是亲眼看到了立储一事的结果,所以他自然不会往这浑水里淌。
果然,听了宁致远的回答,元昌帝面上多了几分满意之色。
他朝宁致远挥了挥手,“你这臭小子,才陪舅舅说了这几句话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走了,不过,你与端王宁王乃是再亲不过的表兄弟,多亲近些自是好的,要走就赶紧走吧。”
宁致远这才出了宫。
办成了一直挂念的事,宁致远的脚步都比进宫时要轻快许多,这一晚更是睡觉都比以前踏实许多。
离京几个月,这才一回到京城,宁致远就接到了不少宴请,但他这些日子一心只想着如何尽快将婚期定下来,哪里耐得住性子去与人应酬,除了实在推不掉的那些,比如说来自端王与宁王的,其他的几乎都推了。
去了端王府与宁王府赴宴之后,宁致远就见天儿的往礼部跑,比那礼部的官员还要来得勤勉许多。
他想将欢颜娶过门,用最快的速度。
在宁致远的监督之下,又有元昌帝的口谕,礼部的官员们接连几天都在忙着这件事,为了表示慎重还特意请了钦天监的人算了好几个黄道吉日,这才将选定的几个日子递到了宁致远面前让他自己挑选。
旁人可是没有这样的优待的,但谁让定国公世子是连元昌帝都极为喜爱的外甥呢?
礼部的官员们给出了三个日子,宁致远只看了一眼就挑中了第一个。
不仅因为这个日子最早,也因为,这个日子,与前世他与顾青未成亲的日子如出一辙。
前世顾青未一无所知的嫁给他,但他们最后却成了一对怨偶,今世,他们同样会在这一天成亲,但宁致远相信,他们之间绝对不会再走到前世那一步。
他希望,再次在这一天成亲,这会成为他们之间全新的开始。
日子定下后,宁致远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在已经写好,且准备让人送往清河的信上将这件事说了一遍。
他知道,礼部定下日子之后总会告之顾家的,但他不知道顾青未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会不会想到前世那些往事,会不会因此而对他,对他们之间的婚事有了抵触。
与其让顾青未从别处知道这件事,倒不如由他亲口对她说了。
让人将信送走,宁致远如此想着。
……
未明居里,顾青未自歇了午觉醒来就拿了一本顾亦安寄回来的游记慢慢翻看,但与往常看着看着就入迷的情况相比,今天的顾青未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游记许久才翻上一页不说,还时不时的就偏头朝门外看去。
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一般。
侍候在旁的秋岚与画屏见状,对视一眼之后都悄悄抿了唇。
作为顾青未的贴身丫鬟,她们自然知道自家姑娘到底在等着什么。
姑娘在等着宁世子的信。
顾青未确实是在等宁致远的信。
自从离开清河起,隔上个三两日,宁致远就会以各种名义捎上一封信给她。
她与宁致远是由圣旨赐婚的未婚夫妻,这桩婚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是以他们之间通信勤了些,倒也算不上什么违礼,只是也难免让府里的姐妹们将顾青未好一通打趣。
顾青未初时还会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在察觉到自己在收到宁致远的信之后总会有好心情,她便也将那些不好意思给放下了。
几十岁的人了,要接受这一点,其实并没有多难。
可是,离她上一次接到宁致远的信,算起来,已经有四日了。
宁致远好几次在信中强调了他会一直写信,他既如此说了,想必也不会失言,那么,该送到的信,是在何处耽误了?(未完待续。)
第259章
在此之前,顾青未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一封迟来的信而如此心神不宁。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尤其是,那信还是来自于宁致远。
若是换了她刚重生之时,只怕会对此嗤之以鼻吧。
如此一想,顾青未笑着摇头,然后收敛了心神,准备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书上。
手中的书还没翻过一页,顾青未就听到画屏那似带着笑意的声音。
“姑娘。”画屏面上带着揶揄的笑容唤道。
顾青未偏头。
画屏手里提着一壶刚从茶房里换了的热茶,她面上含笑,另一只空着的手藏在身后。
心念一动,顾青未察觉到了什么,正准备开口说话,就见画屏那只藏着的手往前一伸,手里还捏着一封厚厚的信。
不是宁致远的信又是什么?
见顾青未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信上,画屏抿唇一笑,“姑娘,这有些事就是如此不经念叨,您看看,宁世子的信这不就送来了吗?”
顾青未听得又气又乐,“你这丫头,竟然还打趣起我来,我什么时候念叨这信了?”
听到这话,秋岚和画屏又齐齐一笑,却是没再说玩笑话了。
她们自幼就在姑娘身边侍候,也不过是仗着这自幼相伴的情分,以及姑娘是个和气好说话的,这才能在姑娘跟前如此轻松自如的说话。
从画屏手里接过信,顾青未才抽出信纸,秋岚与画屏就已经先一步退了出去。[.超多好看小说]
这封信秉承了宁致远一惯的风格,各种琐碎之事写了厚厚一叠纸。
在写信这件事,宁致远似乎有着格外的坚持,若是可以,他只怕连自己每天都吃了什么饭菜点心都要写得清清楚楚。
信上还写了他应端王和宁王之邀去王府拜访之事。
顾青未看到这里就微微一顿。
端王与宁王都早已成年,而且在朝臣中各有拥趸。
端王为人温厚,又占了嫡长二字,宁王则延续了幼年时就显现出来的聪慧,再加上还有一个深得元昌帝宠爱的郑贵妃,两方加上他们各自的拥护者,整个朝廷几乎分成两派,成日里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到得如今,这储君之争已是如火如荼。
若不是上面还有个元昌帝压着,指不定就已经要血流成河。
虽然前世最后荣登大宝的,是占了嫡长的端王,但事实上端王前期却是一直被宁王及郑贵妃压着的,若不是后来郑贵妃出了一记昏招惹怒了元昌帝,还牵连了端王,最后到底谁能上位还真是个未知数。
不过,这些朝中之事,如今与顾青未倒无甚关联。
她继续看信,直到看到最后几行。
这封信的最后几行,墨迹明显与前面有些区别,应该是后面临时添上去的。
婚期定下来了,而且还是宁致远去求了元昌帝才定下来的。
后年六月初六,就在顾青未十六岁生辰的第二日。
也是前世她出嫁的日子。
顾青未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她早已经说服自己忘掉前世的一切,只往前看,但总有些事在不断的提醒她前世发生过的那些事。
如今看来,虽然她重生了,但也许这世间还真的有命运一说。
她费尽了心思想在遇到宁致远之前替自己谋划一桩合意的婚事,但最后阴差阳错的,她还是与宁致远定了亲,而且还是不容忤逆的圣旨赐婚,而且就连婚期都与前世如出一辙。
这样的巧合,实在让顾青未高兴不起来。
前世她与宁致远变成那样,这一世她还会在同一天嫁去宁家。
这一次,他们之间还会回到前世的轨迹吗?
这个问题在顾青未心里萦绕,但只片刻,就被她甩了出去。
她也是着相了,虽然婚期与前世在同一天,可自从她重生的那一天,许多事就已经有所改变了,就比如宁致远不是前世的宁致远,她也不再是前世十几岁的顾青未,他们之间更有着与前世不一样的纠葛。
说到底,他们的未来会怎么样,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既然他们都有了改变,他们的未来当然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顾青未舒了口气。
将信纸塞回信封,又放进那装信的小匣子里,顾青未唤了秋岚与画屏服侍她更衣梳洗,然后去了怡华院。
虽然礼部很快就会通知顾家婚期选定之事,但顾青未既然已经提前知晓了,总要先告知秦氏。
顾青未到怡华院时,秦氏正在与卢氏一起讨论顾青未出嫁时的嫁妆。
虽然那些大件儿的物件儿是早已经准备好的,可旁的却还是要秦氏来拿主意,而卢氏如今有孕又只能天天呆在院子里,秦氏怕她闷着了,就干脆每日里寻她一起来商量顾青未的嫁妆。
“母亲,儿媳手里正有一扇紫檀镶翡翠的屏风,倒与您准备的那张紫檀雕花大床正好相配,不如就送了七妹妹,也算是我这个做嫂子的一点心意……”卢氏一手抚着腹部,面带微笑地道。
卢氏乃是卢家嫡长女,出嫁时也是十里红妆,嫁妆极为丰厚,手里的好东西也是着实不少,自然不介意拿一些出来给即将出嫁的小姑。
秦氏却笑着辞了,“这嫁妆本就该是父母替女儿准备的,哪有让你这个做嫂子的破费的道理……”
顾青未这时正好走到门口,听到这番话,忙笑着接道:“嫂嫂,你可不要抢了母亲的事做,嫂嫂要是心疼我,将来添箱时就将你那套珍珠头面给了我吧,我可是惦记了许久了。”
卢氏听罢拿了帕子掩唇轻笑,心里却在感叹着自己这小姑的懂事。
她手里那扇屏风不仅木料名贵,而且上面镶嵌的翡翠亦是价值千金,而那套珍珠头面虽然看着素雅,但其实并不是多难得的东西。
虽然卢氏是真心拿了东西给顾青未,但能听到顾青未如此体贴于她,她自然也是高兴的。
不再论这件事,卢氏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顾青未坐,然后问道:“七妹妹寻母亲可是有要事?”
问出这句话,卢氏就已经想好了,若顾青未真有要事,她就先回自己院子里去。(未完待续。)
第260章
顾青未笑着按住卢氏的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方才收到了宁……世子的信,道是我与他的婚期,已经定下了。(.无弹窗广告)”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秦氏和卢氏先是一怔,然后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来。
“这是喜事啊。”卢氏道。
秦氏则是念叨了一句“真好”,没来得及为女儿就要出嫁而伤感,就已经开始思虑起关于顾青未的嫁妆还有多少没准备好了。
好一会儿之后,两人才想起来问顾青未婚期到底定在了何时。
“后年六月初六。”顾青未道。
秦氏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感慨。
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娇娇女儿,一过完十六岁的生辰就要离家,不,也许还等不到过生辰。
顾青未是要远嫁京城的,清河县又离了京城有近千里路,婚期既然定在了六月初六,那顾青未起码要提前十天就往京城去,生辰自然也不可能在家中过。
一想到这些,秦氏心里立即就有了紧迫感,只想着再仔细清点一番顾青未的嫁妆有没有错漏之处,哪里顾得上再与顾青未多说什么,几乎是将顾青未与卢氏立即撵了出去。
顾青未和卢氏出了怡华院,对视之后各自一笑,然后才道了别分开。
才往未明居的方向走出一段,顾青未就看到前方不远处正走过来一个人,却是七婶王氏。
往前迎了几步,顾青未笑着与王氏打招呼,“七婶,您是来寻母亲的?”
嘴里如此问着,顾青未心里却在思索着王氏的来意。.
虽然这几年王氏一改从前的软弱,也开始试着与家中的妯娌们亲近,但她本性里就不是一个长袖善舞之人,就算是有心与妯娌们亲近,也不会表现得多热络。
况且,王氏也是知道秦氏近来为了替顾青未准备嫁妆而十分忙碌,若不是真的有事,她只怕也不会往怡华院里来。
听顾青未如此问,王氏略犹豫一番,没有回答顾青未的问题,反倒问道:“欢姐儿这是来与大嫂说话?”
顾青未倒也不隐瞒,事实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将她寻秦氏的来意说了一遍,“方才得到消息,礼部已经选定了婚期,是后年的六月初六。”
王氏听了自然也是为顾青未高兴的。
她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当年若不是顾青未在她危难之时伸了手,只怕如今她坟头的草都不只三尺高了,更不会有带着一双懂事的儿女过清净日子的机会。
思及此,王氏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如今却是立即打定了主意不去烦秦氏了。
秦氏这段时间本就忙,如今欢姐儿的婚期定了下来,只怕原先那些还没忙着准备的东西也都要提上日程了,更会忙得天昏地暗,她要是这个时候还拿自己那些小事去麻烦秦氏,那就太不知趣了。
想到这些,王氏便笑着对顾青未说了些喜庆话,然后就准备辞了顾青未回福瑞轩去。
顾青未却将王氏叫住了。
“七婶寻母亲莫不是有事?”顾青未道,“如果七婶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与侄女说上一说,纵然侄女没什么能耐不能替七婶分忧,七婶总也能心里松快松快。”
顾青未心里隐隐有预感,王氏的烦恼,必定与顾亦琛有关。
自从上次琛哥儿出事,王氏也意识到若是一直像她从前那样对琛哥儿不闻不问,没有个人关照着,只怕琛哥儿根本就没办法活到成年去。
但她虽然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也知道琛哥儿是无辜的,却也着实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忘掉当年李姨娘做过的事,更不可能真的心无芥蒂的将琛哥儿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所以这段时间,王氏先是将福瑞轩的人大力整治了一番,又寻了些老实可靠的人去琛哥儿身边侍候。
她确实对李姨娘当初做的事无法释怀,但她却也在试着尽到一个嫡母的本分。
做到她能做的,给琛哥儿他该得的,等到琛哥儿将来成年了,他的事就再不用她多管。
王氏是如此想的,这段时间也是这样做的。
顾青未前世也看多了苛待,甚至对庶子庶女下狠手的嫡母,凭心而论,遇到王氏这样善良,不愿让自己手上染血的嫡母,真的是顾亦琛的幸运。
不过……
王氏都为难到来找秦氏讨主意了,琛哥儿那里,又出了什么事?
顾青未前世与王氏没有什么交情,但这一世却对王氏颇有好感,而且这几年王氏出于对她的感激,不仅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备着她的一份,还让绘姐儿和平哥儿都与她这个姐姐亲近,如今王氏遇到了难事,若是可以,顾青未自然不吝伸把手。
而且,如今她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在这个家里,她最多也就再能留不到两年,能在出嫁之前帮到她所认可的家人,顾青未也只会觉得高兴。
有了这样的念头,眼见王氏要推辞,顾青未又道:“七婶若是无事,不妨去侄女那里坐坐。”
王氏本待还要拒绝,但看到顾青未那双平和得让要看了都会跟着觉得安宁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好”字。
话一出口,王氏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也跟着落了地,浑身都透出一股子轻松来。
许是因为当年靠了顾青未才保了自己和平哥儿的性命,王氏对这个侄女天然的就多了几分盲目的信任,有时候甚至有种无论什么事到了欢姐儿手上都能得到妥善解决的念头。
王氏也知道自己这感觉来得莫名,但这不妨碍她是如此深信着顾青未。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未明居,让秋岚和画屏替王氏上了茶,顾青未又将丫鬟们都打发下去,这才询问起王氏。
“七婶,现在已经没有旁人了,您不如说说是什么事让您如此为难?”顾青未道。
王氏听了并不意外,若是欢姐儿没有看出她心中有事,也不会邀着她来未明居了。
她双手捧了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然后将她心里的为难事娓娓道来。(未完待续。)
第261章
王氏确实是为了顾亦琛的事来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若是撇开李姨娘,其实王氏对琛哥儿没有半点厌恶,她甚至是极为喜爱琛哥儿的,若非如此,当初琛哥儿被李姨娘当作了工具成日里惹了王氏生气,王氏也不会一再的容忍,从未对琛哥儿做过任何不好的事。
俗话说三岁看老,琛哥儿如今虽然也才六岁,但也足以让人看出他的本性。
琛哥儿是个极为开朗善良的孩子,这一点与李姨娘这个生母没有半分相似。
也正是因为琛哥儿本性纯善,所以这几年虽然因为王氏的不闻不问,他暗地里吃了不少苦头,却仍保持了孩童的天真,眼中也从未沾染过任何仇恨。
李姨娘被王氏送去庄子上时,琛哥儿还只是个刚满了周岁的婴儿,连话都说不清楚,自然不可能记得生母是谁。
王氏自然不会为了李姨娘的死而心中有愧,但为了减少麻烦,偶尔在提及琛哥儿的生母时,也只说琛哥儿的生母是顾锦汶的姨娘,在生他时难产死了,还特意再三嘱咐过院子里的下人,万不可将李姨娘的事在琛哥儿面前说破了。
从不记得生母的琛哥儿自然没有任何的怀疑。
这一瞒,就五年。
原本这样对琛哥儿来说也算是好事,不知道,自然就不会有烦恼。
但前不久,却有人将李姨娘的事告诉了琛哥儿。(.)
“……七夕那日,几个年纪小的哥儿吵着要随你们一起出门,老太太为此还特意嘱咐了府里的护卫,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几位哥儿,万不能出了岔子。”王氏皱着眉头诉说原委,“平哥儿和琛哥儿都一起出了门,那日回来之后,平哥儿倒没什么异常之处,但琛哥儿却看着有些狼狈,不仅身上佩着的一块玉佩不见了,好好的衣裳也有些皱巴巴的,整个人都看着有些沉默呆滞。”
顾青未听了却有些惊讶,那日琛哥儿几个小的是与他们一起出门的,但她却没听说过琛哥儿出了岔子。
不过……
想到自己那日带着闵哥儿与宁致远一起单独走了半宿,顾青未才有些恍然。
他们虽是一起出门一起归家,但中间这么长时间,她却是对其他人的情况半点不知的。
眼前浮现出那晚与宁致远共撑一把伞的情景,顾青未耳根有些莫名的发热,然后又凝神听王氏继续说下去。
纵然王氏做不到对琛哥儿付出自己的真情,但身为嫡母,在琛哥儿明显出事的情况下,她自然也不可能完全不管。
于是,王氏立刻就将那日跟随琛哥儿的护卫唤了来,询问起琛哥儿到底遇着了什么人,又说了些什么话。
那名护卫确实一直忠于职守跟在琛哥儿身边,只不过那日琛哥儿并未出什么事,所以也没想过要特意向王氏禀报当日的情况,这时听王氏主动问起来,哪有不如实相告的。
琛哥儿年纪尚小,在福瑞轩里虽然什么也不缺,但却是个不受重视的,难得有这次出门的机会,自然十分高兴。
那日因为见着了宁致远,顾家其他几位姑娘出于成人之美的心态,就领着平哥儿和琛哥儿与顾青未和闵哥儿分开去了别处。
街上人本就多,一些比较有趣的摊位前更是聚了成群的人。
其中一个摊位拿了五钱银子做彩头,准备了五色丝线供众人穿针斗巧,只要两文钱就可以参与其中,自然就吸引了很多人参与或者围观。
被人潮一挤,琛哥儿就与几位顾家姑娘走散了。
好在他身边的护卫一直紧紧跟着他,这才没出什么事。
那位护卫见人实在太多,便将琛哥儿带到了街边寻了一处人少些的地方暂时停留,打算等人潮散了些再去寻几位顾家姑娘,却不想,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琛哥儿就被一个看模样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给缠上了。
那名护卫本就是为了保护琛哥儿的安全的,自然不会让琛哥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直接揪了那男人就要往旁边丢,却因那男人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而停了手。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家少爷的亲舅舅!”那男人一边推搡着护卫,一边骂骂咧咧地道。
那护卫听了立即就有些犹豫。
虽然护卫们向来不与府里的女眷打交道,可七房的事当初也是闹得顾家上下人尽皆知的,就连这些从来不进内院的护卫也不例外。
李姨娘是家生子,原本就是七老爷顾锦汶房里的丫鬟,在王氏嫁进顾家之后,被顾锦汶拿了花言巧语哄着抬了李姨娘为妾。
虽然成了七房的姨娘,但李姨娘出身太低,也不过就是个奴婢出身的贱妾,纵然她在顾锦汶面前再如何得宠,私底下也没少被人拿着出身说事,每每让李姨娘为些气闷不已。
所谓家生子,就是世代都是顾家的奴仆。
李姨娘是顾家的家生子,她的父母加上一个哥哥自然也是。
从前李姨娘并不觉得自己的出身有什么不好的,但自从成了七房的姨娘,还不得不在她极看不上眼的主母王氏跟前自称“贱妾”,她就格外不能容忍自己的父母兄长仍是个做奴才的,为此在顾锦汶跟前使尽了手段讨好,让顾锦汶开了口,发还了李姨娘家人的卖身契。
虽然李姨娘的卖身契被王氏握在手里不肯拿出来,但她的家人好歹不再是奴才了,当年为了这事,李姨娘可是好一阵的扬眉吐气。
李姨娘那时正得宠,手里也攒了不少银子,所以在她父母兄长离开顾家时,她贴补了不少,让家人买了个小宅子,还拿了些银子让兄长做些小买卖。
每月有进项,时不时的还能从李姨娘手里得些补贴,李姨娘的家人可着实过起了自在日子。
不过,好景不长,谁能想到往常在七房就跟个隐形人一般的王氏不仅有了身孕,还福大命大,即使被李姨娘使了手段谋害,却得了顾青未的相助成功产下平哥儿,然后一改往常的软弱变得强硬起来,且将重伤的李姨娘送去了庄子上等死?(未完待续。)
第262章
那名护卫并不能确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李姨娘的兄长,虽然说姨娘的家人不算什么正经亲戚,更当不得琛哥儿叫上一声舅舅,但谁知道琛哥儿是怎么想的?
这一犹豫,就叫那人见着了机会,拉着琛哥儿就不肯撒手。.
然后那护卫倒也就由得他去了,反正他的职责只是保护琛哥儿的安全,至于其他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那男人于是喜形于色,紧紧抓着琛哥儿就诉起苦来。
琛哥儿只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又从未见过眼前这男人,哪里能对他这些诉苦感同身受,那男人见从琛哥儿这里得不到什么回应,看了护卫一眼,一咬牙,就道:“琛哥儿,我是你亲舅舅,你姨娘的兄长,在这世上如今就舅舅与你最亲近了……”
琛哥儿自是不信的。
比起眼前这个他从未见过的人,他自然更亲近府里的母亲、姐姐、弟弟,哪怕母亲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他。
那男人看出琛哥儿的意思,心里一恼,便也再顾不得其他,噼哩啪啦就将当年李姨娘的死因讲了出来,当然了,在他的讲述之下,李姨娘就是个被主母压迫的可怜人儿,王氏则成了狠毒的恶人。
“琛哥儿,你要是不信,不妨仔细想想看,这些年来,你身边的人是不是都从来不向你提起你姨娘的事,你那个嫡母是不是对你不冷不热的?”
许是见有护卫在旁,那男人说完这些倒也没格外说些什么,只再三强调了当初李姨娘死时的惨状,完全不顾琛哥儿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听到这些会不会害怕,后面甚至还将琛哥儿随身戴着的一块玉佩都给扯了去。[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再后来,琛哥儿与顾家众人一起回了府,在这之后的这些天里,就一直在暗暗打听李姨娘的死因。
“一个六岁的孩子,倒真是难为他了。”王氏说到这句话时,面上有些微微的讽刺。
她不敢说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但她对顾亦琛却也从未有过加害的心思,若她真有这样的心思,顾亦琛只怕早早就成了夭折的孩子之一。
她不愿意因为琛哥儿而手上染血,并不代表她就能容忍琛哥儿有了别的心思,将来反倒对她以及她的一双儿女不利。
琛哥儿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就算他以为自己的这些举动做得再隐蔽,实际上却早就落在了旁人眼中,进而被王氏知晓,而福瑞轩里的那些下人,纵然早就被王氏严令了不许谈论李姨娘之事,但私底下又哪里能真的就没人谈论了,所以琛哥儿这些日子倒也确实打探出了不少有关当年李姨娘之死的消息。
“这几****冷眼看着琛哥儿,原先天真纯善的一个孩子,如今眼中却多了些仇恨与阴霾……”王氏说到这里就轻轻一叹。
虽是个孩子,但王氏却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随意忽视了他眼中的仇恨。
她倒是不怕琛哥儿会对她做些什么,她担心的是绘姐儿和平哥儿会不会因为琛哥儿而受到什么伤害,在她心里如今最重要的也就只是这一双儿女,无论如何她也容不得有任何人想要伤害他们,哪怕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想到这里,王氏看了顾青未一眼,与她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欢姐儿,不瞒你说,与其说我是在担心琛哥儿会不会对绘姐儿和平哥儿做什么不利之事,但其实我更担心的是,若是琛哥儿真的存了什么坏心思,我会忍不住先一步将所有的威胁都扼杀了。”
许是因为对顾青未的那份信任,王氏半点也没隐瞒。
她并不担心琛哥儿会做些什么。
如今的福瑞轩是王氏作主,在福瑞轩的下人们心里,就算是顾锦汶这个七老爷的话都不能越过王氏去,琛哥儿一个没有人从旁相助的庶子,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又从来都近不了顾青绘和平哥儿的身,他能做出什么来?
比起这个,王氏更担心的是,在发现了琛哥儿眼里的仇恨之后,她会不会有一天忍不住在琛哥儿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之前就先一步对琛哥儿下手。
王氏出身商贾之家,她娘家的后宅同样复杂,她不希望手上染血,但并不意味着她就怕沾了血。
可她如今不是王氏女,而是顾家媳,顾家对子嗣如此看重,她若真的做了什么,首先饶不了她的就是老太太。
到时候,她的绘姐儿和平哥儿又该如何?
正因为有着如此矛盾的心理,王氏这几日都难得睡个好觉,几经思虑之下,这才打算去怡华院向秦氏请教一二,却不想正好碰到顾青未的婚期定了下来,知道秦氏恐怕没有时间来替自己操心这些琐事,王氏原本都要打消这个主意了,没想到最后却在顾青未面前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琛哥儿到底是个六岁的孩子,甚至都不知道要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眼里的仇恨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让我想要忽视都难。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太过谨慎了,连个六岁的孩子都忌惮成这样,但只要一想到琛哥儿将来可能会对绘姐儿和平哥儿不利,我这心里就如何都放心不下,再这样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我自己就先忍不住要斩草除根了……”王氏苦笑着道。
顾青未闻言默然。
对比起其他那些可着劲儿的折磨庶子庶女,甚至直接下死手的嫡母,不得不说,王氏实在是个心慈手软的。
可再如何心慈手软,王氏也有自己的逆鳞,她的逆鳞就是绘姐儿和平哥儿。
也许琛哥儿的仇恨并非是针对绘姐儿和平哥儿的,但王氏并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欢姐儿,七婶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你能不能帮七婶想个主意?”王氏面带急切地问道。
如果可以,她也并不想手上沾了琛哥儿的血。
一个做婶婶的,遇到这种事却向侄女求助,若是这样的情景被旁人看到了,定会说上一声王氏是病急乱投医了,但王氏看向顾青未的眼中,却满是希望。(未完待续。)
第263章 办法
顾青未又是一阵默然。(.棉、花‘糖’小‘说’)
对她来说,王氏是她的七婶,琛哥儿也是她的族弟。
而另一方面,她却也是极为理解王氏如今的心情,有哪个做正室的能容得了庶子威胁到自己的儿女?更何况,王氏所考虑的威胁,仅仅只是指琛哥儿会让绘姐儿和平哥儿有危险。
而且,即使是这样,王氏也仍在犹豫要如何对琛哥儿。
这样的嫡母,也算是极为难寻了。
将王氏的急切看在眼里,顾青未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一笑,“七婶,这件事,其实也并不难。”
王氏闻言眼中一亮,连忙抓了顾青未的手,“欢姐儿,你有什么办法,赶紧与七婶说说。”
“七婶,您原先压着院子里的人不让他们讨论李姨娘的事,无非是不希望琛哥儿年纪小小就为这些往事所累,你本也是打算等到琛哥儿懂事了就将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对吗?”顾青未问道。
王氏点头,她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李姨娘之事,当年府里亲眼见了的人可是不少,也不可能瞒上一辈子,王氏之所以吩咐了下人们瞒着,也不过是不想让琛哥儿幼时就陷入这些大人的恩怨之中。
“七婶的考虑是出于好意,但如今既然已经有人刻意把这件事捅破,与其让琛哥儿因那些不实之言而心中生怨,您倒不如将当年的实情说与琛哥儿听。”顾青未缓缓道。[.超多好看小说]
王氏听了却依然愁眉不展,只这样,难道就能叫琛哥儿眼中的仇恨消失?
看出了王氏的心思,顾青未又道:“只如此自然不足以让琛哥儿消除心中的芥蒂,当然,他若是能因此而放下心里的仇恨自是最好,若是不能……”
停顿了片刻,顾青未想到某些事,又继续道:“七婶当年在闺中之时不是与方家二太太有几分交情吗,听说方家二太太过几日要为次子的周岁设宴,您不如讨了张帖子,领着琛哥儿去方家走走。”
王氏微微一怔。
她一时之间没能想明白,顾青未突然提到方家二太太是有何用意。
方家二太太娘家姓赵,闺名玉兰。
赵家亦是这一带的富商,生意更是做到了京城去,因为身份相当,当初王氏待字闺中之时,也确实与赵玉兰交好。
不过,后来王氏嫁进了顾家,而赵玉兰则是嫁去了门当户对的商贾之家,再加上王氏嫁进顾家之后的日子过得算不上好,所以这些年与赵玉兰之间倒也渐渐断了往来。
正因为没有往来,所以王氏根本就不知道赵玉兰的次子近日就要满周岁。
见王氏不解,顾青未便解释道:“七婶这些年都将心思放在了绘姐儿和平哥儿身上,与昔日手帕交疏于联系,想必还不知道关于方家二太太的事吧。”
王氏摇头,同时对顾青未口中“方家二太太的事”有了些好奇。
说起这方家二太太,在清河县可还真有些广为人知的意味。
方家这些年生意做得不错,因生意已经做到了京城去,早几年方家长房就已经去了京城坐镇,二房则留在清河侍奉老人。
家业之事有长房顶着,方家二老爷没了压力,成日里就眠花宿柳,姨娘一个接一下的往后院里抬。
对于方家二老爷的风流,方家二太太赵氏一直都只冷眼旁观,半点也不拦着,这样的情况之下,方家二房的庶子庶女自然也就一个又一个的往外蹦。
因为赵氏对方家二老爷往屋里抬姨娘的不理会,方家二房那些个姨娘都只当这位主母是个没有獠牙的纸老虎,平时更是不见半点尊重,但直到方家二房有庶子出生了,才叫众人看清楚赵氏的狠辣。
“方家二房庶子不少,可这些年外人却从未见过一个,据说方家二太太以嫡母教养庶子本就是天经地义为由,将二房那些个庶子都抱到了自己院子里养着,至于那些庶子在方家二太太手下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顾青未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七婶您与方家二太太从前就有交情,如今又有了琛哥儿的烦恼在,想必方家二太太会很乐意让您见识见识她的手段的。”
顾青未会知道方家二太太的事,也是因为有前世的经历在。
前世就在她出嫁前的几个月,方家二太太苛待庶子的事突然就被人捅了出来,然后立即就传得沸沸扬扬。
正室苛待庶子庶女,这样的事其实并不少见,可像方家二太太那样把庶子当作猪狗一样养着的,只怕从前听都未听说过,说起来这也与方家二老爷只管生不管养有极大的关系。
当然了,方家二太太最后也没能讨得了好,前世时顾青未后来曾在与娘家的通信中听秦氏提过那么一嘴。
她之所以将向王氏提起赵氏,却并不是想让王氏向赵氏学。
“琛哥儿虽然年幼,但他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什么是仇恨,想必也该有些判断能力,叫他看看别人家的庶子到底过的什么日子,想必他会更理解七婶待他的善意。”
生活在高门后宅里的孩子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天真,尤其是像琛哥儿这种不受重视,且自幼就生活在旁人异样眼光之中的孩子,纵然他天性纯善,但该懂的,他也都懂。
顾青未对琛哥儿并无恶感,所以她也不希望琛哥儿在别有用心的人的挑拨之下真的与王氏对立起来。
有王氏这样的嫡母,只要琛哥儿自己不打歪主意,倒至少也能一生顺遂。
比起许多身世相同的人来,琛哥儿算是极为幸运的了。
王氏并不知晓赵氏到底是如何对待家中庶子的,所以听了顾青未的话难免有些疑虑。
不过,她能对顾青未说出自己那些其实并不合适对旁人说的话来,就足以看出她对顾青未的信任。
虽然仍有不解,但既然欢姐儿如此说了,她何不去试上一试?
若是真的能叫琛哥儿从此之后抛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她也用不着造孽了……
王氏如此想道。(未完待续。)
第264章 帮忙(月票500+)
送走王氏之后,顾青未就再没插手这件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虽然琛哥儿还小,但有些事本就要他自己去面对,有顾锦汶那样一个薄情的亲爹,他的路本就难走,若再想不开惹得王氏都没了那点子对他的怜惜,他的将来可想而知。
就算顾家重视子嗣,可只要王氏没有行差踏错,就连老太太都不可能对琛哥儿有其他的安排。
若真等王氏按捺不住做了些什么,就凭琛哥儿一个没有亲爹生母护着的庶子,自然是讨不了好的,而到那时,就算老太太作主处置了王氏,对琛哥儿来说又有何用?
所以,追根究底,还是得看琛哥儿自己。
顾青未只希望他能知道怎样对自己才是最好的。
后来王氏果然领了琛哥儿往方家走了一趟,琛哥儿心里是如何想的顾青未不得而知,但后来几次在府里见着琛哥儿,总觉得他比往常沉默了许多,再不如从前那般活泼了。
只比闵哥儿大了一岁的孩子,看着竟像个历经了沧桑的小老头一般,让人见着都不由心生感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件事过去后没两日,顾青未又收到了宁致远的信。
在信中,宁致远除了将自己身边发生的大小事都说了一遍,还提到了中秋之时,他会再来清河一趟。
用的理由嘛,则是他这个准女婿给岳家送中秋的节礼。
定亲之后男方确实要送节礼给女方,可不过一些子月饼礼物,难道还能用得上宁致远亲自从京城跑上这一趟?
想着宁致远写信之时可能会有的表情,顾青未微微摇头,心里还涌上些丝丝的甜意。
不仅如此,宁致远还在心中耍着赖要顾青未在他到清河之前,去宁家的宅子里替他提前收拾一番。
看到这里,顾青未简直是又气又笑。
这人莫非是将她当作了可供他使唤的婆子了?
宁致远虽然离开清河回京了,但清河县的宁宅里却不可能没有留了人拾掇宅子,他非要她去收拾,岂不就是拿她当婆子使唤?
虽然如此,但顾青未放下信之后,仍让秋岚遣了个做事利落的婆子领了几个人去宁宅。
这时已经进了八月,算算时间,宁致远只怕过上两日就要从京城启程,若不快些将宅子收拾出来,只怕待宁致远到了,还真的就没地方可睡了。
顾青未能想象得到,若她不让人去收拾宁宅,宁致远这厮只怕真的就能做出指使留在宁宅的下人不准收拾屋子的事来,到时候岂不就给了他一个再好不过的理由又赖在顾家?
哪有那么容易就让他如意!
顾青未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结了,但她显然没有预料到宁致远脸皮的厚度。
被秋岚遣去宁宅的婆子等人没过多久就回来了,顾青未还没来得及问问他们情况,就被秦氏唤去了怡华院。
而秦氏之所以唤她过去,却是因为宁宅有人找上门来了。
来人是个看着面目可亲的六旬老者,他双鬃斑白,双眼却仍十分有神,穿了一身半旧却整洁干净的朴素衣衫,一见了顾青未面上就立马带了谦卑恭敬的笑容。
“老奴给七姑娘请安。”自称福伯的老者向顾青未行礼道。
顾青未下意识的往旁让了让,没受了福伯这一礼。
这位叫福伯的老者,她是认得的。
虽然看着不显,但福伯是当年跟随老定国公上过战场征战的,且深受老定国公的信任,后来楚氏皇族建立了大周朝,福伯本也可以借着战功入朝为官,只不过那时的他因为家人尽数在战争中身亡而有些心灰意冷,身体又因常年征战而受了不少伤,便推拒了朝廷的嘉奖,反而选择跟在老定国公身边做了定国公府一个不起眼的管家。
虽然如今老定国公已经离世,但福伯在定国公府仍地位超然,就连宁景昌也断不会使唤他做些什么。
这样一个人,竟然被宁致远遣了来清河做个守门人?
若是宁致远站在跟前,顾青未肯定会骂他一句“胡来”。
见着顾青未的那一避,福伯眼中微闪,然后道:“老奴这次是来向七姑娘求助的,七姑娘想必也知晓,自从世子爷回京之后,清河这宅子里就没剩了几个人,而且还都是些粗手粗脚做不了细活儿的,如今又接到世子爷中秋会再来清河的消息,这些人连收拾宅子这种小事都做不来,老奴这老胳膊老腿的纵是想多做些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才特地寻了七姑娘帮忙……”
这还是要她去收拾宁宅?
不用想,顾青未也知道这必定是宁致远的主意。
否则,福伯又岂会亲自找上门来?
顾青未一窒,随即笑道:“福伯严重了,些许小事而已,当不得福伯的‘帮忙’二字,只不过,今日我已经遣了人去府上收拾,难道他们竟没将事情做好?”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福伯眼中闪过几丝戏谑,然后又微微躬身,“回姑娘的话,不是七姑娘的人做事不尽心,而是老奴没让他们进门,世子爷再三叮嘱过的,宅子里有些东西不能让人随意动了,至于哪些东西能动哪些不能动,世子爷说只有七姑娘才知道。”
福伯的话音方落,就连秦氏都不由多看了顾青未几眼。
从前只道欢姐儿看不上这桩婚事,后来好不容易才有了些接受的样子,这才多久,她与那宁世子就已经如此相熟了?
领会到秦氏眼中的意思,顾青未觉得,若是宁致远现在出现在她眼前,她肯定首先就给他一记拳头尝尝。
就为了要她去给收拾宅子,竟然还寻出这么些理由来。
这也是他们乃圣旨赐婚,而且秦氏又是个疼女儿的,若是换了别的未婚夫妻如此张扬,只怕那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给淹死。
顾青未张口就想拒绝这等无礼的要求,但她还来不及说话,就听秦氏先一步将事情给应了下来。
“欢姐儿,既然福伯有困难,你也不妨抽时间去帮上一把。”
话说完,秦氏也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如此向着未来女婿而觉得好笑。
不过,虽然每次见着宁世子总有种女儿要被狼叼走了的错觉,不过,只要女儿将来能与女婿一直这样好下去,这些小小的出格,她也就当作不知道吧?(未完待续。)
第265章 画
顾青未到底还是应下了去宁宅帮着收拾宅子。(.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原本她是打算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过去把这件事了结的,却不想福伯却拒绝了,而是另外定了八月十二的日子。
不过是收拾个屋子,还要选什么黄道吉日?
顾青未很怀疑。
但福伯给的解释却是,宁致远要临近中秋才能到清河,收拾得太早了只怕没等他回来就又乱了,倒不如晚几天再收拾。
对福伯的这个解释,顾青未总觉有些半信半疑的,但不过是收拾个屋子,原也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她就当是出门走走好了。
到得八月十二这日,秦氏已经张罗着将给各家的节礼全部送出,顾青未与忙得不可开交的秦氏打了个招呼,就领了秋岚画屏并几个做事利落的婆子一起去了宁宅。
这是顾青未第二次去宁宅,上一次还是安平长公主半哄了她去的,这次反倒这宅子的主人都不在了。
顾青未下马车时,福伯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
宁家这宅子虽是当初临时置下的,但面积着实也不小,不过因这宅子并不常住人,如今更是只有宁致远会过来住几日,所以只需要将宁致远住的院子收拾出来就行了,若是真要将这宅子上下全都收拾一遍,别说是一天了,就是给顾青未五天都不够。
福伯一边介绍着宅子的情况,一边将顾青未往宁致远住的院子领。
介绍完了宅子,福伯的话头不觉就转了个方向,“如今世子爷与七姑娘定了亲,而且后年就要成亲了,想当初世子爷幼时被断定……”说到这里福伯微微一顿,“这样真好,若是国公爷能亲眼看到世子爷娶妻生子,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福伯口中的“国公爷”是指老定国公,而非是如今的定国公宁景昌。
顾青未察觉到了福伯那片刻的停顿,却不知其意,再听福伯提到了老定国公,便不由问道:“福伯您是当初老国公的部下,为何不在京城荣养,反而来了清河这小地方守宅子?”
以福伯在定国公府的超然地位,若不是他自己愿意,宁致远又岂能使唤得了他。
福伯闻言淡淡一笑,“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在哪里呆着都一样,来了清河还能帮着世子爷达成心愿,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福伯还特意看了顾青未一眼,眼中的戏谑简直没有丝毫的掩饰。
顾青未听了耳根一热,连忙闭口不言,正好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宁致远住的院子外,她于是连忙快步进了院子。
宁致远的院子面积与未明居相当,除了三间正房外,他还将东厢房打通了做了一间书房。
整个院子因为好些日子没有住人,不仅显得极为冷清,还四处都落了一导薄灰。
顾青未原本以为福伯所说的没有人收拾是个借口,但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
将几间需要收拾的屋子一一看了,顾青未吩咐几个婆子先收拾宁致远的卧房,然后自己却是去了书房。
虽然宁致远在清河这宅子里没住上多久,但书房里的书却着实不少,种类更是包括了诗词集、兵书、史书、游记等,由此可见宁致远读书涉猎之广,顾青未随手取了一本诗集翻了翻,书页因经常被翻动而显得有些粗糙,上面还有着密密麻麻的注解,看字迹便可知是来自于宁致远。
想来,宁致远的年少成名,也是付出过许多的吧。
顾青未将诗集放回原处,放眼打量这间书房。
垂直摆放的两个大书架前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有一本翻了一半的书,除此之外还摆着文房四宝,只不过砚台里的墨汁早已干成一滩黑色,没来得及清洗的狼毫也凝固成一个有些僵硬的形状。
转过将书房一分为二的一个书架,后面摆了一张仅可供一人躺下的小榻,榻上的薄被往外翻了一个角,仿佛随时会有人回来重新躺下。
仅看到这些,顾青未就能大概想象出宁致远当初在书房里的情景。
不过,这书房里样子维持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收拾过,想来不是宁家的下人偷懒,而是被特意嘱咐了不能乱动这书房里的东西,她如今就这样贸然走进来好吗?
思及此,顾青未转身正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扫到放在小榻枕边的一个卷轴。
顿住脚步,顾青未往小榻靠近了些。
那个打开了一半的卷轴应该是一幅画,因还卷起了一半,所以顾青未只能看到画上隐隐有个总角小儿。
明明没看清楚,但莫名的,顾青未的心神都被画上那模糊不清的孩童给吸引了,甚至都顾不得擅自动旁人的东西是不是有不妥之处,弯下腰伸手就将那幅画拿到了手里。
还没来得及打开手中的卷轴,顾青未先听到木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轻快的脚步声。
“欢颜!”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面上现出惊讶之色,顾青未回头,果然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一脸喜意的宁致远。
此时的宁致远形容有些狼狈,无论是眼下的青黑还是那身明显是穿了好几日的衣裳,都能让人看出他的风尘仆仆。
“你……”顾青未有一瞬间的无言。
宁致远如何也压不下唇角扬起的弧度,他近乎贪婪地看着顾青未,强忍着那想要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句话。
“欢颜,我回来了。”他道。
他好不容易才磨着安平长公主,领了这个往顾家送节礼的差事,又几乎是日夜兼程地赶路,就是想尽快见到他的欢颜,对她说上一句“我回来了”。
为了能给顾青未一个惊喜,他还特意提前写了信通知了福伯,让福伯想个法子在今天将顾青未带到宁宅来。
在此之前,他曾想象过,顾青未毫无准备的看到他突然出现时,会有怎样的表情。
但真到了这一刻,宁致远还没来得及观察顾青未面上的表情,就先看到了她手中的那幅画。(未完待续。)
第266章 原来是你啊
视线落到被顾青未拿着的那幅画上,宁致远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突然就面色大变。(.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他双眼死死的钉在那画上,一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手背上隐隐可见凸起的青筋。
若不是还存了些理智,只怕他现在已经不顾一切的从顾青未手中将那幅画抢过来了。
顾青未原本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但见了宁致远这样反常的表现,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将手中那幅画打开了。
就如同她先前隐隐看到的一般,画中是一个大约三四岁的总角小儿,小小的孩童穿了一身大红绣了婴戏图的衣裳,由丫鬟护着在池塘边玩耍,稍远些的一个亭子里,一对看不清楚面目的男女相对而坐。
作画者显然画功了得,只廖廖数笔就将孩童的天真快乐描绘得淋漓尽致,就连亭子里那对男女,虽然看不清楚面目,却也极为传神,让人只一见就能感觉到他们注视孩童时面上的微笑与和乐。
顾青未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虽然只是一幅画,但她可以万分肯定,画上的孩童,就是她的辰哥儿。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哪怕后来那些年她与辰哥儿算不得亲近,但她如何能忘记辰哥儿的模样?
而亭子里那对男女,又该是谁?
自从重生之后,她就一直刻意避免去想辰哥儿。
初时她想尽了办法要与宁致远拉开关系,想到辰哥儿因此再无机会来到这个世上,她也不是不心痛,但那时的她实在不想再与宁致远过一生,就算是再怎么痛也只能强忍了。
后来她总算能够说服自己放下前世种种,其实她心里松了口气的。
她的辰哥儿,前世她与他不亲近,这一世,她定要做个称职的好母亲。
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她一人会想着念着,期盼着辰哥儿将来的到来,但她手中的这幅画,却显然给了她另外一个答案。
这幅画无论是纸张还是墨迹都能看出是才作出不久的,又出现在宁致远的书房里,作画之人是谁简直不用想。
顾青未抬头,目光有些涣散地看向宁致远,似叹息,又似是恍然,她道:“原来,是你啊。”
原来是你。
难怪,难怪她从来都没将宁致远当作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难怪已经走过近六十年风霜的她,那颗早已平静的心居然会因为一个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而重新跳动。
难怪,当初将自己比作是老牛时,她还有种宁致远这把嫩草也许并不那么嫩的感觉。
原来,一切的源头竟在这里。
她是重生了,但重生的,显然不只她一人。
她重生于五年前,那宁致远,又是重生到什么时候的?
顾青未想起五年前,她巧遇了才十一岁的宁致远,那时的他,被她拿话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若那时他就已经有了前世的记忆,那他的演技该是如何好?
深吸一口气,顾青未将心里所有的愤怒、酸涩等复杂情绪尽数敛下,她看向宁致远,像看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般,“我是不是该与你说一声好久不见?”
她亲眼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又亲眼见了他静静躺在棺椁之中,那时她以为那就是他们的永别,却不想,在这之后,他们还会有这样一番离奇的际遇。
然后,看着宁致远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越显灰败的脸色,顾青未心里奇异的有了种痛快。
宁致远静静看着眼前的顾青未。
他们明明相隔不到一尺,却仿佛中间隔了千山万水。
这样双眼宁和,面上无喜无怒的顾青未,就是前世后来那些年他所记得的样子。
那时的他们明明该是最亲的夫妻,却比那陌生人还要来得生疏。
自他重生以来,他不惜插科打诨的想要扭转自己在顾青未心里那固有的形象,想要与她重新做一世恩爱夫妻,明明他已经就要成功了,甚至他们的婚期都已经定下来了,为何却在这样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
他原本是想要给顾青未一个惊喜的,没想到最后却只有惊而没有了喜。
他从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欢颜知晓了他也是重活了一世的,那时候欢颜会有何反应,他几乎用尽了办法说服自己,他的欢颜一定能理解他的用心,但事到临头他才发现,顾青未的反应,竟是他最害怕的那一种。
而一切,都只因为他缘于思念所画的一幅画。
那时的宁致远才重生不久,虽然由安平长公主领着见了心心念念的人几眼,但那个人却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即使他本就是带着最坚定的信念重生这一回的,但那时顾青未的反应于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于是在某次深夜无法入眠时,他在书房画了这样一幅画。
而这画中的情景,却是前世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夫妻恩爱,有子绕膝。
这所有的美好,都只是来自于宁致远的想象。
那段时间,靠着这幅画,宁致远才能在顾青未的冷眼之下仍保持了信心。
但他如何能想到,他不过是一时疏忽没有在离开清河前将这幅画收好,竟然就让顾青未看到了这幅画,进而知道了他一直努力隐藏的秘密。
“欢颜……”宁致远轻唤。
他的声音沙哑,整个人仿佛突然就沧桑了几十年。
顾青未因他这一唤而心头一颤,然后,心里就像是破了一道口子,先前勉力压下的酸涩就这样缓慢的涌上心头。
这一刻她其实是有些恨自己的。
她能接受一个全新的,名叫宁致远的少年,她将他与前世她的夫君分离开来,然后愿意忘掉前世的种种不快,憧憬与他一起的新生活。
但为何,在明知道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是前世与她做了几十年怨偶的那个人时,她还会因他的一声呼唤而心存不忍,甚至是不舍?
顾青未双手紧握,将手中的那幅画都捏得起了许多的褶皱。
她试图理清楚自己心里的情绪,但最后,所有的情绪却都被愤怒所淹没。
被欺骗的愤怒,对自己的愤怒。(未完待续。)
第267章 你哭了
就像有一把火在心里烧一般,顾青未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从重生时对宁致远的避之唯恐不及,到后来渐渐能放下前世之事,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这个过程其实并不容易,但如今回想起来,她当初的所有纠结,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当她在犹豫,在徘徊,在纠结的时候,顶着一张茫然无辜的脸的宁致远,是不是正在心里笑话她的痴傻?
看,前世再怎么样,如今你不也一样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要一想到宁致远曾经在暗中如此评价自己,顾青未就压不下心里翻腾的怒火。
在这怒火的影响之下,她原本冷淡疏离的眼中渐渐染上火焰般的光彩,一双眼就像是在灯光下绽放出璀璨光芒的琉璃般,有种慑人心魄的力量。
宁致远看得心中一揪,下意识的又唤道:“欢颜……”
顾青未却再不想听到从他的嘴里叫出自己的**名,她猛然抬头,带着恨意的双眼瞪向宁致远,“住嘴!不准你如此叫我!”
心里渐渐漫上恐慌,宁致远抬手,五指微微一握,就像是溺水之人急于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但随着顾青未冷着一张脸后退了两步,他最终也只抓了个空。
眼中有痛色闪过,双手颓然垂下,宁致远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更多了几分灰败。
他想过顾青未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没想到她会如此在意这件事。
若是早知道如此,哪怕他必须得花费数倍的心力去求得她的原谅,他也断不会一直瞒着她。[]
“欢颜……”宁致远的声音里带着祈求,“你不要生气,你先听我解释好不好?”
“解释?”顾青未气得一声冷笑,“你想解释什么?解释你是如何像耍猴儿一样耍着我玩儿?解释你的手段是如何的高明?还是解释从前那些事?”
越往后说,顾青未的怒火就越盛。
在她心里,前世与宁致远之间的种种就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儿,但她此刻竟然发现,她的愤怒竟然大多都是由于受到了欺骗,若是这样,前世那些事又该算些什么?
她不敢往深处想,便只能将所有的怨恨和怒火都发泄到面前的宁致远身上。
“都重活一世了,为什么你就不能离得我远远的?”气恨之下,顾青未的声音都失了往日的柔和,变得有些尖锐,“这世间有那么多千娇百媚的女人愿意巴着你不放,你不是很享受这些温柔乡吗,应该很高兴没有我挡在中间了才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说着这些话,顾青未心里却想着这几个月以来的种种。
被她从水里救起来的狼狈的宁致远,上门道谢时紧紧盯着她看的宁致远,面对她的挑刺微笑以对的宁致远,在映着火光的黑夜之中寻到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的宁致远,让人快马加鞭只为替她送爱吃的炒货,还一粒粒替她剥了瓜子的宁致远……
如果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谎言的前提下,而她却因为一个经过精心编织的谎言而感动,甚至愿意放下前世的种种,那她该有多悲哀?
现在回想起来,许多事其实是早有征兆的。
就比如,那个夜里,他脱口而出的一声“欢颜”。
又比如,她爱吃楼记炒货,这本就是在她嫁去京城之后的事。
而这些,她通通都没有看到,或者是看到了,却下意识的在视而不见。
前世今生,顾青未都从未觉得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宁致远嘴唇不由自主的上下噏动。
他想要紧紧抱住眼前明明高昂着头,却只让人见了都要悲伤得落下泪来的人儿,但因为她明显的抗拒,只能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他想告诉她,事情并不是她所想的那般,但喉头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般,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半晌,他压下心里的酸涩,轻声道:“欢颜,我为什么想尽了办法往你身边凑,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先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说行吗?这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住口!”顾青未打断他的话。
她不知道宁致远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直觉的并不想听下去。
有了他的谎言在前,他所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为假?
经历了一个谎言是她的愚蠢,若是再被另一个谎言绕进去,那她岂不是无可救药了。
顾青未心里如此想着。
她眨了眨眼,想要杂乱的心绪都压下去,却有一股无论如何也压不下的酸涩真冲鼻头,然后,她眼中面泛痛苦之色的宁致远渐渐模糊,又突然再度清晰。
脸上凉凉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中滑落。
顾青未抬手想要拭脸,却因宁致远的一句话而全身一僵。
“欢颜,你哭了。”
宁致远的声音带着些沉痛,他猛然伸手向前,接住那滑落而下的一滴晶莹,然后紧紧握住手,唯恐手中的晶莹会就此消失不见。
顾青未却猛地用衣袖往脸上胡乱一抹,然后冷笑道:“笑话,我会哭?当初你死在我面前我都没掉一滴眼泪,如今我还会因为你而哭?”
话一说完,她扬起手,本准备将手中的画重重砸在宁致远身上,但想起画中的辰哥儿,到底没有舍得,将画放在身旁的书桌上,绕过宁致远就往外走。
拉开房门,背对着宁致远,顾青未道:“宁致远,既然你非得要缠上来,大不了,我们就再做一世怨偶。”
说完,她再不停留,大步离去。
在她走后,宁致远颓然后退两步。
回想起顾青未临走之前丢下的话,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紧紧攥成了一团般拧巴着,有种刻骨铭心的痛。
他是真的想要护着她,再不让她受任何伤害的。
但最后伤害她的,却是他自己。
微闭了眼,眼中仿佛有什么热热的东西瞬间滑出,宁致远再度抬手,将那滴液体接到手里。
滚烫的泪水与先前的湿痕融合,掌心便再次有了些温度。(未完待续。)
第268章 请教
顾青未出了书房,连秋岚和画屏都没有招呼一声,就径直往外走,若不?7??秋岚和画屏见势不对连忙跟了上去,只怕就要被这样扔在宁宅了。.
回府的路上,马车上一直被低气压笼罩着。
秋岚和画屏面面相觑,最终也没敢开口说些什么。
宁世子突然出现是她们都没想到的,但开始时不还好好的吗,这才多一会儿,怎么姑娘就如此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顾青未这时也没有心情顾及秋岚和画屏在想些什么,她冷着脸,紧紧抿着唇,在思考自己的反常。
最初猜到宁致远也是重生回来的,她除了愤怒之外再无别的情绪,但离开宁宅之后,没有宁致远那张脸在眼前晃,她差点要失控的情绪这才得以渐渐平复下来。
回到未明居,吩咐秋岚和画屏守着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顾青未将自己关在房里,然后终于找回了理智。
正因为找回了理智,她才愈发的气闷。
在宁宅时,她的愤怒并不是假的。
从那幅画推断出宁致远重生的事,有那么一瞬间,顾青未是真的恨不得从来没有接近过他,可现在冷静下来,她才细思起自己先前那愤怒的缘由。
在此之前,哪怕她已经有了忘记前世之事,与没有前世记忆的宁致远一起好好生活的打算,但她始终认为自己是痛恨着前世的宁致远的。
可如今,真的确认了两个宁致远其实根本就是一人,她愤怒的原因,几乎都是觉得受了欺骗,反而前世那些事,却仿佛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即使想起来仍有痛,也渐渐有些模糊了。[.超多好看小说]
顾青未狠狠拧起眉。
她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竟然这般容易就忘了那些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好了伤疤忘了痛?
她直觉的否认这一点。
那么,她如今对宁致远,到底是抱了什么样的心态?
这个问题,顾青未想了整整一、夜。
也因此,第二天一早起身时,她从镜中看到了自己那萎靡的神色,以及白净的脸蛋上显得格外醒目的两团眼下乌青。
秋岚和画屏领了一众小丫鬟服侍顾青未梳洗,看到顾青未的脸色,再想想昨日姑娘见过宁世子之后的反常,秋岚试探性地道:“姑娘,您今天的气色看着有些不好,要不然,奴婢去延寿堂回了老太太,就说您身子有些不爽利?”
画屏也在一旁点头。
顾青未想也没想的拒绝了秋岚的提议。
她只不过是熬了夜而已,又不是真的有什么病痛,哪能再让老太太替她操心。
“不用了,替我梳洗了咱们去延寿堂。”说到这里,顾青未看到镜中自己的脸色确实不好看,皱了皱眉,又道,“用些妆粉遮一遮。”
秋岚和画屏无法,只得服侍了顾青未梳洗,然后又取了甚少用得上的上好的胭脂妆粉细细扑了一层,这才让顾青未的脸色看起来好些了。
这一耽搁,时辰就已经不早了,顾青未忙带了两人一起往延寿堂而去。
顾青未到延寿堂时,老太太屋里已经十分热闹,进门之后她仔细看了一遍,府里的女眷和几个小的都已经到了,她倒成了那最后一人。
老太太原本正拉了卢氏的手叮嘱着她要小心腹中的孩子,眼角余光扫到顾青未的身影,面上的笑容都加深了几分,但在看到顾青未的脸时,嘴角又往下拉了几分。
在卢氏手上拍了几下,老太太这才道:“行了,用早膳吧。”
一顿热闹的早膳用完,女眷们先后散去,秦氏原本想领了顾青未去怡华院跟着她学掌理家事,却见老太太亲昵地拉了顾青未的手不肯放人,还拿了打趣的语气道:“婉清啊,今天老婆子可得与你抢人了,就让欢姐儿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老太太有此吩咐,秦氏哪会不从,又叮嘱了顾青未几句,这才回了怡华院。
秦氏才出了门,老太太就将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了出去,做完这一切才转头看向顾青未,“欢姐儿,与祖母说说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顾青未一怔,然后反射性的想要否认:“祖母,我没……”
老太太脸一沉,“你没什么,这么些年,你什么时候喜欢涂脂抹粉了,今儿个竟然脸上涂了妆粉,到底出什么事了,还不与祖母说实话吗?”
被老太太这样看似责备实则关心的一唬脸,顾青未只觉心里暖洋洋的。
她当然不可能将自己重生一回,又遇到了同样重生的前世夫君一事告诉老太太,但是,将这件事换个说法说出来向老太太请教一番,倒也不是不行。
重生这五年,顾青未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独自一人守着一个秘密,这样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
她搬了个小杌子坐到老太太腿边,就像个小孩子一般抱着老太太的腿,下巴放在老太太的膝头,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之后,才仰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老太太:“祖母……”
也不知是怎么的,自从昨儿个在宁致远面前发过一通脾气之后,她就觉得自己不仅矫情,还幼稚了起来。
老太太失笑,轻轻抚着顾青未的发丝,用眼神鼓励她说下去。
顾青未于是低头沉思一会儿,想好了说辞之后,才再度开口。
“祖母,您相信人可以有重活一次的可能吗?”话才出口,顾青未就摇了摇头,这样离奇的事,任谁也不会相信的,于是换了个说法,“祖母,如果您的人生可以重来一次,您会做些什么?”
顾青未说完,就抬起头屏气等着老太太的回答。
她的祖母,做了几十年的顾氏宗妇,又将几个儿女教得个个出色,用睿智来形容她一点也不为过。
哪怕顾青未自己前世也活到五十几岁,但她前世除了与宁致远之间的那些恩怨,其他方面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帆风顺,在许多方面,又如何能及得上经历了江山易主、由顶峰跌落低谷的老太太呢?(未完待续。)
第269章 责任
老太太没想到顾青未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她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低下头?7??向顾青未,在看到顾青未眼中的认真时,便也真的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如果真的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老太太微眯着眼,想起年轻时吃的那些亏,“自然是想尽了办法也再不让自己有所遗憾。”
顾青未并不意外老太太会有这样的回答。
想到老太太曾经因为魏太姨娘之事而有的多年的隐忍,又道:“祖母,您这些年因为魏太姨娘的存在,想必也没少生过闷气,您对祖父就没有任何的怨言吗?”
随即,顾青未不待老太太回答,就自己先摇了头。
她的祖父虽然纳了魏太姨娘,但一来是祖母亲自张罗的,二来又有曾祖母施压,在这件事里,祖父本身是没有纳妾的意愿的。
而反观她与宁致远之间,当初宁致远的第一个妾室,虽然也是经了她点头同意的,但那时素纨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事尚未查清,被郑贵妃当着众多命妇的面拿话一逼,她会点头,一是出于无奈,二也是带了些赌气的成分。
谁知道,那位被郑贵妃赏下来的美人,就真的入了定国公府为妾呢?
听顾青未提起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的魏太姨娘,老太太面上的笑容微敛,沉默片刻之后,才道:“欢姐儿,你再过不久就要出嫁了,这些事祖母倒也不怕讲给你听。.”
“祖母这一辈子,若说真有什么憾事,那大概就是将魏太姨娘纳进来了。”
“做顾家的媳妇纵然再如何艰难,但至少有一点是幸运的,只要自己硬气一点,凭着那条家规,就能让自己不必陷入那些妻妾之争里。别的高门后宅里,又有几个女人能遇到一个愿意只守着一人过一辈子的夫君?”
“而祖母,明明有着这样的幸运,当年却因为婆婆的施压而亲自替你祖父纳了个妾回来,再想想后来那些年里,因为魏太姨娘而生出的事端来,祖母就每每后悔不迭。”
“至于说怨不怨你祖父,应该是有过怨吧,但比起怨你祖父,祖母最怨的却是自己。”
“这后宅里何尝不是一场战争,作为女子,不能只希望夫君能够始终节身自好,当你确认那就是你想要相伴一生的人时,也应该主动捍卫自己的丈夫。”
“若是你自己都放弃了,又怎么能奢望让夫君一直坚持?”
说着这些话,老太太想起自己当年的倔强,也是一脸的感慨。
现在回想起来,若当年她能够始终坚持着不低头,纵然婆母会对她有不满,但她只需再坚持不久,等她有了身孕之后,这一切自然就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些,老太太面带遗憾的轻轻一叹,然后低头看向顾青未,“欢姐儿,祖母不知道你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问题,但想来与宁世子也不无关系,听祖母的,只要确认他是那个值得你托付身心的人,那就不要轻易松开你的手,等到他真的做出让你无法谅解的事之后,你再灰心再失望,也来得及。”
老太太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轻缓。
但听在顾青未的耳中,却无疑是振聋发聩的。
自重生起,只要想起前世那些年的孤寂与痛苦,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总会是宁致远将一个又一个姨娘抬进府里的风流。
却从没有反思过,她与宁致远之间会走到最后这一步,她到底有没有责任。
责任啊……
她当然是有的。
她想起前世有一次安平长公主生病时,作为儿媳的她在床前侍疾时,安平长公主挥退所有人与她说的那番话。
她说:“欢颜,你与致远之间的纠葛,从前我总以为你们最终能够看透,却没想到,我到底还是没能看到你们重归于好的那一天。”
“致远确实有错,这一点就连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否认,但,欢颜,你只顾着看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到底有没有想过要更深入的去了解一下?”
“你不肯原谅致远的风流多情,怨他抬了一个又一个的姨娘进门,可你为何不看看,致远这些年脸上何时带过笑,他真的就沉迷温柔乡之中不可自拔了吗?”
“你们这样互相折磨了这么些年,到底都得到了些什么呢?”
互相折磨……
也许他们真的就是在互相折磨吧。
可是顾青未真的无法越过心里那道坎儿。
成长于顾家,哪怕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但她见多了从一而终的夫妻,自然而然的就难以接受她与她的夫君之前还有其他人。
但,不可否认,她与宁致远之间,她最初是退了那一步的。
前世种种就像一道道光影,在顾青未眼前闪现而过,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辞别了老太太回到未明居的,待她回过神时,她就已经独自呆在了自己的闺房里,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帐子发呆。
六叔的事发生之后,她与宁致远之间的关系就急转而下,后来发现有了身孕,整个孕期更是都被宁致远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那时她其实已经认识到自己故意冷待宁致远,是因为出于心里对六叔的愧疚吧。
所以,在临盆之前,她就已经决定,待孩子出世,她要与宁致远和好如初。
那日宁致远去端王那里赴宴,他其实是不想去的,只因那时的她随时都有可能生产,后来还是她说了大夫预测的生产日期还有个五六日,他才不放心的离了府。
后来她突然破了水,才让素纨去寻人通知宁致远回府。
她以为宁致远会及时赶回来,却没想到,直到她痛了一整夜生下了辰哥儿,都没看到宁致远的身影。
不仅如此,被她遣去给宁致远送信的素纨,还在她第一次抱了孩子时跪到了她的床前,口口声声说她腹中有了宁致远的孩子,求她给她以及孩子一条生路。
顾青未如何能信呢?
一个成日里只要在府里都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的人,会去偷腥,而且还偷的是她的陪嫁丫鬟?
她急于想要从素纨嘴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但直到素纨被活活打死在她面前,她依然咬紧了牙关说孩子就是宁致远的。
素纨如此决绝的赌上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难道就只为要离间她与宁致远吗?(未完待续。)
第270章 用心
哪怕顾青未再想相信宁致远,但看着素纨浑身是血的死在她面前,她对?7??致远那本就不多的信任,到底还是动摇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大概,就是因为她的不信任太明显了,所以那时,宁致远眼中的才会有失望吧?
那时他眼中冰凉,连孩子都没看上一眼,扔了一句“会将真相摆在你面前”就转身走了。
再后来,许皇后病重,郑贵妃暂时掌了凤印,代皇后统摄六宫。
许是出于对宁致远与端王亲近的不满,除夕的宫宴之上,郑贵妃不仅指明要尚未出月子的她入宫赴宴,在宴上更是不无刁难,虽然未挑明,却含沙射影地讲了一个善妒的女子的故事,近乎逼迫的要赏个美人儿让顾青未带回府去。
从她低头,应下那声“是”……
那之后紧接着的,就是几十载的孤寂岁月。
她与宁致远之间最后变成那样,到底谁错的更多一点?
顾青未不只一次的想要得出一个答案。
但实际上,这个答案早已毫无意义。
现在更重要的是,她与宁致远都重生了,而且又即将再度成为夫妻,这一次,他们之间还会不会被前世所扰?
顾青未突然就想起了那次在清凉寺,她无意间闯进了那片竹林,偶遇正在对弈的洞虚道长与悟真大师,临走之前,洞虚道长送她的那句话。
遇事,要用心。[.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那时她不明白洞虚道长所言何意,但现在,她仿佛有些懂了。
前世宁致远拖着病弱的身子,与洞虚道长的那番低语……
明明已经几十岁的人,在她跟前总像个孩子一样装傻扮愣……
被他握在掌心的金簪,映在他眼底的她,寻到她时,那个有些轻颤的滚热的拥抱,以及那失而复得的力道……
顾青未闭上眼,遮住眼中的隐痛。
如果,这一切都只缘于她当初退的那一步,那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
一连两天,顾青未都有些神思恍惚。
老太太能看出来,秦氏当然也能看出来。
从顾青未嘴里问不出话来,又叫了秋岚和画屏去怡华院问话,但除了知道是因为上次去宁宅时见着了宁致远之后才有的这种反常,别的却也不得而知。
虽然有心叫了顾青未过来开解一番,但秦氏这两日事情可不少,中秋节宴请族亲的家宴不容有闪失,即使有几个妯娌替她分担一些,但大小事务总也绕不开她,所以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安抚顾青未,便只能暂时将这件事往后压了压。
而顾青未这两日将前世今生的事都翻来覆去的思考了几遍。
从前她知道“一叶障目”这个词,也知道其中的意思,却没想过她自己是不是深陷其中。
如今将自己置于一个旁观者的位置,她才渐渐发现,在她与宁致远之间,她的裹足不前,她的犹豫不安,其实才是最大的阻碍。
虽然她到现在也接受不了宁致远那满院子的姨娘,但她不得不承认,在有这些姨娘之前,是宁致远一直在包容她,而她则是在被动的接受他对她的包容,甚至还因为自己的不安而屡次将他往外推。
想明白这些,顾青未眼中透出几日未见的清明。
祖母说过,只要握住了,就不要再轻易的放手。
她猛地起身,然后就收获了所有人的注视。
顾青未一怔,这才想起这是在宴请族亲的中秋家宴上。
“欢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是与顾青未坐了一桌的顾家旁支的一个嫂子,她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有些消瘦,无论是放下桌下交握在一起的粗糙的双手,身上那件料子不错,看着有七八成新,但带了明显折痕的衣裳,还是头上戴着的几样简单的首饰,都能让人看出她生活的拮据。
这妇人娘家姓周,乃是顾家旁支的媳妇,因她夫君在族里行八,所以顾青未当叫她一声八嫂。
顾家是积年世族不假,但也不是所有顾家人就都能衣食无忧,就比如这些与嫡枝隔了许多层,早就不亲近的旁支。
靠着族田的出产,若是自己再能在族里或其他地方寻个差事来做,这日子自然不难过,可像这位八嫂一家,当家的男人常年缠绵病榻,上有年迈的公婆,下有年纪尚幼的儿女,里里外外靠着一个女人来支撑,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顾家历来有中秋设家宴宴请族亲的传统,周氏这次本是不想来的,天气渐渐转凉了,家里的丈夫身子有些不舒坦,公婆年纪大了也时刻需要注意,还有家里两个孩子,事事都需要她来操心,哪里有闲功夫到祖宅来赴宴。
若不是丈夫和公婆苦苦劝了,又不想让旁人对自己家指指点点,周氏也不会翻出压箱底的衣裳,戴上平时很少戴的首饰来祖宅。
却不想倒与嫡支的几位姑娘坐到了一起。
她心里正不住感慨着嫡支这几位姑娘个个气度仪态都极为不凡,就被顾青未这突来的举动给骇了一跳。
话才出口,周氏就有些隐隐的后悔。
虽然顾青未得称她一声“嫂子”,可她们到底不亲近,若是好心相询倒让人觉得是多管闲事……
当然,周氏的担心下一刻就消散了去。
被周氏这样一问,顾青未也回过神来,她目光落在周氏身上,只微微一顿,便笑着对周氏道:“八嫂,我没事,就是想敬八嫂一杯。”
周氏一愣。
“今天是中秋佳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还是八嫂的生辰,当然得敬上八嫂一杯了。”顾青未说话的同时,果然端了面前精巧的酒杯走到周氏跟前。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包括周氏在内,所有人都怔了一怔。
若是顾青未不提,就连周氏自己都没想起来今天还是她的生辰。
但周氏随即就有些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有些局促地端起面前的酒杯,又有与她们同坐一桌的其他几人凑趣的要一起敬周氏的酒,桌上的气氛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周氏原本只打算干坐一天的,这时被众人簇拥着,心里便格外的暖了起来,眼眶都跟着渐渐泛红。(未完待续。)
第271章 不请自来
顾青未见状连忙道:“八嫂,不过是几杯酒而已,难道还能叫你为难得?7??出来吗,将来我那大侄儿有了出息,多的是人要敬八嫂的酒,那时候八嫂可要如何是好?”
虽是安慰之言,但顾青未也并不是全然胡言。[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周氏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十五岁,却是个极为聪明的,前世顾青未就曾听过这位族里侄儿的事。
这一世顾锦源早早的就被她说服了让顾亦安走上科举之路,后来顾亦安中了解元,顾锦源也看到了顾家的出路,更是拨了一大笔银子到族里,不仅将以往并不受重视的族学大力整顿了一番,还言明顾氏族亲只要有愿意以读书入仕且确实有这个潜力的,都由宗族供养。
周氏的儿子是个争气的,也能看明白这件事里的契机,自五年前就一天不落的去族学里读书,他本就聪明,又极为刻苦,虽然才五年时间,但已经是能从获取膳食的禀生,再加上有族里的支持,倒也算是为周氏减轻了些负担。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周氏连忙抹了抹眼睛,笑着与席间众人寒暄,却将感激放进了心底。
做母亲的自然认为自己的儿子将来是有出息的,而她的儿子之所以能有现在,也多亏了嫡支的支持,回去可得再好好叮嘱儿子一番,就算将来有了出息,也断不可忘了这些。
顾青未敬了周氏一杯酒,就又安静地坐了下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她倒也不是刻意在拉拢人心,最初也只是想将自己的失态糊弄过去,这才以周氏生辰为由敬了酒,但后来看到周氏那感动的模样,她却是真的有些感慨。
她重活一世,身边的许多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就连她自己,也看清了前世一生也没看透的事。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顾青未就忍不住想要快点见到宁致远。
不知道,宁致远现在如何了?
这三天她其实也不是没得到过宁致远的消息,自她从宁宅里回来之后,她的房里就总会时不时的出现一些小纸条,纸条上面无不写着宁致远的现状,什么他借酒销愁啊,什么整夜未眠啊,什么不成人形啊……
只不过那时的顾青未虽然已经开始反省了,却也没有如今这般想得透彻,看到这些纸条之后虽然有些担忧,却因为心里那股子不甘心而怎么都没舍下脸面去问上一声,甚至还对此颇为恼怒。
不用想也知道,这不过是宁致远又一个搏同情的手段。
而原先她觉得恼怒的事,现在再想起来,却忍不住就要莞尔一笑。
也因此,她就更为急切的想要见到宁致远。
察觉到自己的急切,顾青未也是一愣。
她好歹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前世也不是没有与宁致远花前月下过,但如今这一想明白了,却反倒真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沉不住气了。
再想想先前宁致远在她面前的各种装傻扮愣,莫非,重生了还真的能让人心态都跟着变年轻了?
顾青未因这个联想而抿唇一笑。
不过,顾家的中秋家宴,顾青未自然是不能缺席的,就算再怎么心急,她也只能牢牢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而在周氏的事之后,又有不少族中同辈的女眷往她以及同桌的姐妹们身边凑,顾青未正是心情最好时,与人说话时面上都带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倒叫不少人暗中称赞这位嫡支的七姑娘颇有乃母之风。
中午这家宴过后,爱热闹的老太太又留了众多的女眷说话,后来又热热闹闹的用了晚膳,还赏了一会儿的月,分着吃了香甜的月饼,众人才各自散去。
到帮着秦氏收拾、归整完一切之后又回到未明居,顾青未才终于抽出了空再想起宁致远。
她确实想见他,不过,看了看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顾青未托着下巴有些犯难。
她可是个大家闺秀,就算是白天,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就出门,更别提如今马上就要入夜了,不用想顾青未也能知道,秦氏是断不会容许她这个时候出门的。
所以,就算她再怎么想见宁致远,也至少要等到明天去了。
想明白这一点,顾青未倒也不再心急,按部就班的洗漱妥当,然后安心休息。
待顾青未睡下后,值夜的画屏细心的替她掖了掖被角,唯恐自家姑娘受了夜里的凉风会着凉,还特意关好了窗棂,这才留了一盏不甚明亮的灯,自去了外间休息。
当内室与外间都只剩了均匀的呼吸声时,顾青未的房里,那扇被画屏关好了的窗户发出几声轻微的响动,然后,里面的插销缓缓移开,那窗棂也就跟着被人无声的打开了。
窗外的天空高悬着一年之中最圆的明月,随着窗户的打开,皎洁的月光水银泻地一般照进房里,只掌了一盏昏暗风灯的房里也顿时更明亮了几分。
一个人影从半开的窗户迅速闪身进来,窗户一开一关之间,被月光照得如染了银霜一般的地面又重新归于黑暗。
这不请自来的人影先是环顾一周,又看了一眼房里那盏有些昏暗的灯,最后视线才隔着纱帐落在了已经熟睡的顾青未身上。
唉……
良久,来人无声一叹。
他定定地看着顾青未那因为不知梦到了什么而微微勾起的唇,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来意。
自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酒壶,先狠狠朝嘴里灌了几口,待能闻到自己呼吸之间带出的酒气,这才停了下来,然后又拎着酒壶将壶中的美酒洒了不少在身上的衣物上。
这酒壶本就不大,被他如此一番糟蹋下来,里面便也就变得空空如也。
做完这一切,他随手将酒壶置于床头,又来到那盏灯前,揭开灯罩轻轻一吹,屋里便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摸黑来到床前,也不管地上是否冰凉,他靠着床沿随意往地上一坐。
虽然黑暗里只能看到床上那模糊的影子,但如此近的距离,也足以让他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存在了。
嗯,现在问题是,待会儿欢颜醒了之后,他要如何再将她哄回来……(未完待续。)
第272章 醉酒(月票540+)
深夜里,顾青未在黑暗中拧了拧眉,然后蓦地睁开双眼。[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已经入7秋,夜里的空间虽然算不得寒凉,却也自带一股清冽。
顾青未深吸一口气,那清冽的气息便由鼻端而入,让她整个人都立即清醒过来。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醒来,但随即,就为嗅的到并不该在她房里闻到的酒味而心中一惊。
房里有人!
顾青未立即就意识到这一点。
而且还是一个饮了酒的人。
房里留的灯不知为何已经灭了,顾青未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形,但隐约间也能察觉出原本放下的纱帐已经被挂了回去,而就在她的床边,这时似有一个模糊不定的人影。
她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来,脑中极力思索着自己要如何是好,但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露在薄被外的皮肤就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一双有力的手迅速攀上她的肩头,然后将她往前一拉……
顾青未就这样落入一个怀抱之中。
如果说先前还能勉强保持镇定,那这时她却再也不能忍,张嘴就要喊人,耳边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欢颜,是我,别叫……”
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宁致远又能是谁?
似乎笃定了顾青未不会叫出声,宁致远只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却根本就没想过要捂住她的嘴。
顾青未一呆,然后拧着眉就想将宁致远推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她先前是想见他来着,却不是在这深夜里让他跟个偷香窃玉的小贼一般摸上门来相见。
就算他们如今已经定了亲,这副情景若是叫旁人见了,也绝对会让她再无脸见人了。
如何也不能从宁致远的怀抱里挣脱开来,顾青未只能低声斥道:“宁致远,你给我放开!”
宁致远闻言浑身一僵,然后不仅没依言放开,反而立即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还得寸进尺的将头埋入顾青未的肩窝,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道:“不放,我才不放,放开你就会消失不见了……”
随着这孩子气的耍赖话,有灼热的气息轻轻打在顾青未耳根,就像是被传染了一般,她的耳根也跟着温度渐渐升高。
顾青未立时就安静下来。
也是到这时,她才闻到宁致远身上那股浓郁的酒气,阵阵的酒气只一瞬间就将她包围,让她只这片刻就沾染上了属于宁致远的气息。
亲昵,且暧昧。
哪怕前世他们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但顾青未这时仍没能忍住双颊迅速升温。
如果这时光线亮些,再有一面镜子,她肯定能看到自己染霞的双颊,以及如含春水的瞳眸。
这样一想,顾青未顿时就浑身不自在起来,再用力将宁致远往往推了推,“宁致远,你赶紧起来……”
当然仍没能得到回应。
“你喝醉了?”她又道。
即使是醉酒,宁致远也仍保持着判断能力,所以顾青未几次要他起来他都不予理会,待听到这句无甚关系的问句,这才用力点点头,“嗯,欢颜,我喝酒了,还喝醉了。”
顾青未有些哭笑不得。
从来喝醉的人都只说自己没醉,今儿个倒让她见着了一个这般老实的醉汉。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耳朵就一热一痒,那醉话明明是模糊的,却如此清晰的传入她耳中。
“呃,欢颜,你就藏在酒里面,喝醉了才能看到你,一清醒就不见了……”
说话的同时,宁致远双手张开,做了一个飞走的动作,顾青未也借机得以重新得了自由。
眼中带着警惕,顾青未抱着被子往后缩了缩,这才觉得有了些安全感,然后才忍不住用食指戳着宁致远的额头,“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深更半夜的发酒疯,还不赶紧回去!”
宁致远却一把将顾青未的手指抓住,还呵呵傻笑着道:“欢颜,今晚的你格外的真实哎。”
就像是捡到宝了一般。
被他抓着手指,顾青未突然就想起了前两日出现在她房里的那些小纸条。
她以为那只是宁致远使的苦肉计,但如今一见,宁致远还真的就在借酒销愁。
这人……
顾青未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但除了生气之外,也许还有些心疼吧。
回想前世几十年,她也没见过宁致远这样狼狈的出现在她面前。
从前她还能用如今的宁致远与前世的宁致远不是一个人来解释,但既然知道了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那么,他放下他前世端了几十年的驾子,真的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在她面前耍赖逗趣,这是为了什么,她又岂能再不知道?
顾青未觉得心里有些涩涩的疼。
将从前的那些偏执都一一拔去之后,她才终于能看清楚那些前世一辈子也没看到过的东西。
心里蓦地一软,顾青未不再试图将手指从宁致远手中抽出来,而是静静任他握了。
而宁致远则像个顽皮的孩子拿到了最喜爱的玩具一般,先是在她指尖揉捏,然后又进一步将顾青未整只手都握住,还拿了尾指不住在划着她的手心。
那轻缓的痒意仿佛从掌心直接传到了心底,叫顾青未觉得一颗心都有些麻麻的,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于是道:“你从前不是老是自夸千杯不醉吗,这次是饮了多少酒才醉成这个样子的?”
宁致远原本正把玩着顾青未的手,闻言伸出一根指头在顾青未眼前晃了晃,“一小壶。”
又嘟嚷着抱怨:“明明我还是我,为什么酒量突然就变小了呢?千杯不醉变成一杯就倒,欢颜,我好吃亏……”
说到这里,宁致远还拉着顾青未的手用力摇了摇。
就像个撒娇要糖吃的小孩子。
也许是这黑暗增长了人的胆气,也许是宁致远这副模样太容易让人心软,顾青未双唇微微向上翘起,然后就像是安抚哭闹的孩子一般在宁致远头上轻轻抚了抚,说出来的话却是啼笑皆非的,“知道自己一杯就倒,以后就不要饮酒,这又有什么好吃亏的,能重活一世,这是多少人都换不来的福气……”
说到这里,顾青未想到自己重生这几年发生的事,她是真的如此认为的。(未完待续。)
第273章 酒后吐真言
也不知是不是赞同顾青未的话,宁致远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嗯,?7??生好,重生前欢颜你都不理我,重生后可以一直耍赖黏着你……”
顾青未几乎失笑。.
原本她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去宁家寻宁致远,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迹,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找上门去,宁致远就已经自己溜过来了。
而且,还是喝醉了之后。
都说酒后吐真言,要不要,趁着宁致远喝醉了,从他嘴里套些话出来?
不过,顾青未没想到的是,她都还没来得及套话,宁致远就已经跟个话篓子一样,把她想知道的都给一古脑倒了出来。
拉着顾青未的手不肯放,宁致远口齿有些不清地继续道:“欢颜,我不该骗你,是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这几天你不理我,我心里好难受,不信你摸摸……”
没有丝毫准备的,顾青未的手被宁致远拉着硬放到了他的胸口上。
若不是真的从宁致远身上以及气息中闻到了浓郁的酒气,顾青未只怕都要以为他这是在故意借此占她便宜了。
摇了摇头,顾青未将这个念头甩出去,随即注意到掌下那温热的体温,以及平缓有力的心跳。
即使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她也无法听到那心跳声,但掌心处那沉稳的跳动,却让她莫名觉得心安。
很难以想象,前世从来没拥有过的安全感,竟然只因为触摸到了宁致远的心跳而如此轻易的感受到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顾青未的手无意识的握了握。
许是她的错觉,宁致远原本有规律的心跳,似乎突然变得急促了些?
也没多想,顾青未摸着黑在宁致远头上拍了拍。
这个动作引得宁致远有些舒适地仰了仰头,还低声道:“欢颜……就是这样……当初,你就是这样……我的……”
顾青未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不知不觉就往他身边凑了些,但话没听清楚,却又被宁致远抱了个满怀。
她隐隐觉得宁致远先前的几句话很重要,也没顾得上是不是又被宁致远抱住了,按住宁致远的胳膊推了几下,“你方才说什么,当初怎么样?”
顾青未急于想要知道答案,谁知道宁致远喝醉之后说起话来却天马行空起来,顺着一个“当初”就自顾自地忆起了当年。
“当初,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明明就好好的,六叔的事是我不对,身为丈夫,我本就该为欢颜你排忧解难的,却为赌那一口气而故意瞒着你将事情安排了,还幼稚到认为等到事情解决的那一天,欢颜你一定会为此大受感动。”
“如果早知道会有后面的事发生,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欢颜,我总是生气你不信任我,其实我那时也就幼稚得跟孩子一样吧,要不然也不会刻意不说我们……换了我,这样莫名其妙的好我也会犹疑的……”
如果说前面的顾青未还能听得懂,但后面这些她就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就像,方才那句引起她注意的话一般。
但无论她怎么询问催促,宁致远就算根本就没听到一般,只顾着说自己的。
“还有素纨那件事,也怪不得你不相信,要不是我确认自己没做过,只怕我都要以为那就是我做的孽了……”
“可是,纳妾的事,就算那个女人是郑贵妃赏下来的,你也不该点头!”
说到这里,宁致远猛然抬头。
即使是在黑暗里,顾青未也能感觉到他眼里那极为认真的控诉与委屈。
顾青未顿时气笑了。
就算她已经看清自己前世的过错,但这件事仍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如今还被宁致远拿来控诉她。
食指在宁致远脑门上狠狠戳了两下,顾青未的声音让两人之间原本滚烫的温度都瞬间降了些,“现在你倒是不乐意了,当初是谁把那个女人抬进门的?被郑贵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含沙射影的说善妒,我能不点头吗,难道还能硬梆梆的直接拒绝了当时风头正盛的郑贵妃?”
顾青未越说越来气,这些话她前世从未与宁致远说过,这时却有些按捺不住。
她会在郑贵妃面前低头,除了不愿也不能与郑贵妃旗帜鲜明的对立,除了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也不无就算她点了头,但人到底进不进得了定国公府的门,还要看宁致远点不点头的打算。
谁知道宁致远会冲到她跟前,只问了一句“你真的想我纳妾吗”,没等到她回答就又气冲冲的走了。
“就算我点头了,到底接不接受难道不是你的事?”
“郑贵妃再怎么得势,也就是个后宫嫔妃,你要是真不乐意,难道她还能哭到你那个皇帝舅舅面前逼着你纳妾不成?”
“我让你纳妾你就纳妾,那我后来没让你纳妾,你怎么还一个又一个的姨娘往府里抬?”
说到这里,顾青未喉间也有些发堵。
如果不是他们都重生了这一次,如果不是他们都想要给对方给自己一个机会,这些话,大概她永远也不会有机会说出来。
那些年,定国公府的后院一年比一年热闹,她的心也是在这样的热闹中一点点变冷。
就算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那时并没完全放下宁致远,但从他们之间有了另一个人那天开始,她就再不会容许自己与他回到当年。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与世间那些一辈子都只能相敬如宾的夫妻一般,她也不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夫君纳妾,可他们之间是曾经甜蜜恩爱过的。
她付出过自己的心,所以便容不得旁人。
这些话在顾青未心里埋藏了太多年,如今一下脱口而出,她的声音难免就大了些。
安静的夜里被她如此一吵,就连在外间值夜的画屏都从熟睡中醒转过来,用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唤道:“姑娘?”
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两人都立即闭嘴不言,画屏没等到顾青未的回应,便也只以为方才听到的是顾青未的梦呓,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什么异动,这才翻了个身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274章 亏欠
待画屏的呼吸声重新归于平缓,顾青未才沉下脸将宁致远推开。(.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7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方才的那番话,这次宁致远倒也没硬抱着她不肯撒手,很轻易的就松开了她。
顾青未深吸一口气,因方才的激动而有些急促的心跳才平复下来,就对上了一双在黑暗里也显得亮晶晶的眼睛。
“欢颜……”
宁致远的声音有些低沉,语气听来更是极为的认真与正经,若不是他浑身的酒气,顾青未绝对不会把他当作一个醉酒之人。
“欢颜,这件事,是我亏欠于你。”他道。
顾青未有片刻的怔愣,因为宁致远居然会说“亏欠”二字。
与从小在顾家长大的她不同,宁致远可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就算安平长公主与宁景昌之间没有别人的介入,但他身边多的是男人三妻四妾的事,就比如与定国公府只一墙之隔的安国公府。
在宁致远的心里,就算对因纳妾而引得他们夫妻失和一事有些懊恼与悔意,也不会说出亏欠她这种话吧?
因为,他应该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概念。
既然没有这种概念,又怎么会觉得纳了妾就是对她的亏欠?
在顾青未愣神的这片刻,就听宁致远又道:“欢颜,当初向你求亲时,其实,岳母是特意私下里见过我一次的。”
母亲?
顾青未诧异地扬眉。
在她的记忆里,当年定国公府向顾家提亲,母亲和老太太都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下来了,速度快得近乎是有些草率的。[.超多好看小说]
但那时,顾青未只以为这是母亲和祖母想要借此打破顾家的僵局,也没想太多。
现在回想起来,以母亲和祖母对她的疼爱,又岂会在她的亲事上如此草率呢?
“岳母说,即使这门亲事在许多人眼里是再合适不过的,但若是我不能应下她的要求,她宁愿将你许给寒门子弟,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因为陷入回忆,宁致远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岳母的要求,是让我将来只能一心一意的待你。”
“我应下了,但最后失言了。”
“欢颜,是我对不起你。”
顾青未心里,眼中都是一阵酸涩。
她从来不知道,母亲在应下这门亲事之前,还向宁致远提了这样一个要求。
她甚至可以想象,母亲提出这个要求时,心里的矛盾。
纵然顾家是积年世族,但到底已经势弱,她嫁到定国公府算不得高攀,却也不是低嫁,对一个在京城那等繁华之地长大的中勋贵子弟提出这样的要求,母亲只怕是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吧。
而若是宁致远拒绝答应这个条件,母亲必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难怪,难怪当初得知宁致远要纳妾时,祖母的反应会那样大,若不是身体不允许,祖母定会直接冲到京城来质问宁致远一番吧。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祖母,她的母亲,便是如此毫不犹豫的护着她。
在祖母与母亲如此面面俱到的为她打算之后,前世的她还能将日子过成那样,顾青未能想象到祖母和母亲会有多痛心。
而宁致远的话,还未说完。
“可是,欢颜,那些女人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我……”吱唔了好半晌,宁致远才咬着牙将话说了下去,“我没碰过她们,就算在外面的烟花柳巷里彻夜不归,我也从没叫那些女人近过身。”
顾青未瞬间瞠圆了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
京城有名的风流浪子,竟然与她说他从没碰过外面的女人?
呵,难道定国公府那些莺莺燕燕都做了几十年的摆设不成?
难道那些写给各欢场大家、传唱甚广的诗词小曲也是假的不成?
顾青未听到自己那听起来显得有些尖锐甚至带着酸气的声音:“我又没与你追究这些,你这样跳出来是想解释什么?你又不是出家做了和尚,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整天在你眼前晃,你还能忍住不碰?你以为你是圣人?”
食色,性也。
连孔圣人都如此说,她会相信宁致远能做到?
她既然认识到了前世的过错,也决定了要摒弃从前的事,自然不会再与宁致远翻旧账,可这不意味着,她就愿意被宁致远拿这种话欺骗了。
想到这里,顾青未双眼一瞪,差点没把坐在床边的宁致远给推到地上去。
宁致远身体晃了几晃,才稳住身形,就连忙往顾青未那里凑过去,连那哄人的话沾了他嘴里的酒气都仿佛变得能醉人了。
“欢颜,你别恼,你别生气……”不顾顾青未的挣扎握住她的手,宁致远在黑暗中露出一个苦笑,莫说顾青未不信了,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信,“欢颜,我当然不是圣人,其实,曾经有好几次,我是真的想去碰她们的,只不过……”
明明有深爱的妻子,却只能形同陌路。
那样的日子,宁致远很多次都觉得坚持不下去,也很多次泄气地想,就这样放纵吧。
他并不是守身如玉,只不过,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却每次都让他约束住了自己。
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他之所以说出来,也并不是为了要从顾青未那里搏同情,所以只将这件事一语带过,“就为了这件事,韩肃和殷莫都没少拿我当怪物看,就连皇上只怕也不是没有嘀咕过,说不准京城还流传了有定国公有疾的流言……”
韩肃和殷莫一个是后来的荣阳伯,一个后来是长安侯,二人都是宁致远自小玩到大的发小,几乎相交了一辈子。
而宁致远所说的皇上,自然不会是如今的元昌帝,而是之后荣登大宝的隆庆帝,也就是如今的端王。
想到前世的冷寂,再握了握手中温软柔滑的手,宁致远从没像这一刻般感激起自己的重生。
顾青未张了张嘴,但最后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并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有些悲哀。
如果真如宁致远所说的那般,那他们这一辈子的互相折磨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明,他们是互相惦记着对方的,却偏偏漠然以对了几十年。
一蹉跎,就是一辈子。(未完待续。)
第275章 怕什么(月票560+)
叹息一声,顾青未首次回握了宁致远的手。[]
还好,那只是前世,7而现在,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前世的遗憾。
不过……
顾青未回想起方才宁致远说话的声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说之前他的声音还带着醉态,那方才他说话时,可是再正常不过的,这人难道还能一会儿醉一会儿醒?
莫不是……
眉毛微微扬了扬,顾青未抬手,在黑暗里缓缓摸向宁致远的耳朵。
到底做了一辈子夫妻,对宁致远的某些小习惯,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前世她很少见到宁致远喝醉,因为宁致远可是有个千杯不醉的称号,但相处那么长时间,倒也见过几次他醉醺醺的模样,也记得宁致远醉酒之后的一点小反常。
他清醒时从不许人碰他的耳朵,唯有喝醉时,才会像只小白兔一般任人怎么摆弄都不翻脸。
前世顾青未逮着那几次机会,可没少故意借机过手瘾。
许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宁致远的耳朵有些发热,顾青未故意使劲儿捏了一下,果然,下一刻宁致远就浑身一僵。
她在心里“呵呵”一笑,正准备揭穿宁致远,但他又马上放松了下来,然后任顾青未如何揉捏都再无任何异常的反应,顶多是有些不舒服的在顾青未的手蹭了几下。
还真是喝醉了?
顾青未这才确认了。
先前骗她就已经够让人窝火了,若是他还装醉来哄她玩儿,那她指定得让这人尝尝她的厉害。[.超多好看小说]
当然了,顾青未没有发现的是,在她的手终于拿开之后,宁致远在黑暗中亦悄悄吐了一口气。
折腾了这半宿,这时陡然精神松懈下来,顾青未亦有了倦意,她捂着嘴打了个吹欠,然后挥手赶人,“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只是,这“醉酒”之人,又岂会像清醒时那般听话。
宁致远没有听她所言赶紧离开,不仅直接拒绝了,还朝着顾青未所在的地方就是一扑,若不是顾青未察觉到他的意图往旁边挪了些,指定得被他压个正着。
“欢颜,你又不理我了……”宁致远的声音听着很是委屈。
这平时看来再正经不过的人,怎么一醉酒就成了这副模样?
前世她也不是没看到过宁致远醉酒的样子,也没像现在这样胡搅蛮缠撒娇抱屈啊……
他们是定了亲,而且前世还是夫妻,但这可不意味着他们现在就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顾青未有些头疼,然后想也不想抬头就往前踢过去。
她并没用多大力气,本意也只是让宁致远离她远点,但也不知是怎么的,她这一踢竟然就让宁致远骨碌碌滚了一圈,然后扑通一声落到了地上。
顾青未骇了一跳。
直到确定外间的画屏并未被惊醒,这才摸着黑下床想要看看宁致远有没有伤着。
若是宁致远是清醒的,她才不会为了这点事而担心,毕竟宁致远可是自幼习武的,但他现在是喝醉了,万一因为她这一脚而摔个什么好歹出来……
“宁致远,你怎么了,没事吧?”
宁致远这一摔还摔得够远的,顾青未用脚尖探着地走了几步才寻着了他的所在,然后探手在他身上四处摸索。
下一刻,顾青未就听到了宁致远的回应。
“欢颜,我没事,你踢……呃……”话说到一半,因为顾青未的手摸到了一处要害,宁致远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
顾青未也跟着一僵。
这黑灯瞎火的,她要是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似乎也不那么奇怪吧……
意识到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先把灯点起来,顾青未连忙起身,先来到窗边把窗户推开,然后借着皎洁的月光寻到了放在桌上的风灯以及火折子,待屋里有了昏黄的光线,这才松了口气。
又回到宁致远身边,因为方才的意外,顾青未也不敢贸然去扶他,便只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没事就赶紧起来,你该回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顾青未觉得宁致远的脸都有些泛红。
但,应该是因为喝了酒吧?
看着宁致远撑着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她如此想道。
她以为宁致远会听她的话赶紧回去,却没想到宁致远站起来之后就将她整个抱入怀中,然后搂着她三两步来到床边,再顺势往床上一倒。
陷入松软的被子之间时,顾青未竟然想的是,她应该庆幸她的床够结实。
待她反应过来想要把宁致远推开时,宁致远已经拉了锦被就往他们身上盖,盖好之后还在隔着被子轻轻拍着顾青未的背,“欢颜,媳妇,我们一起睡。”
然后竟然立即就呼吸平缓,显然是睡着了!
顾青未呆了一呆。
就算他们将来要一起生活一辈子,但那并不代表现在他们就可以做出违礼之事,上次被秋岚和画屏看到宁致远私闯她闺房就已经是极为出格之事了,若这次再叫她们发现她竟然与宁致远躺在一张床上,那她只怕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拧着眉,顾青未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将宁致远推开,但这人睡着了之后似乎就格外的沉,任她如何推也不能让他移动分毫,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顾青未就试图先将宁致远叫醒,但她推掐拧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却也只是让宁致远发出几声含糊的呓语。
“欢颜,别闹,我怕……”
顾青未手上动作一顿,好奇心作用下,她往宁致远耳边凑了凑,“你怕什么?”
等了好半晌都没有得到回应,就在顾青未以为宁致远不会回答了,她才听到他那带着睡意的含糊的声音。
“……怕,欢颜不理我,还怕……”
“……怕痒……”
前面一句让顾青未有点淡淡的心酸,但后面一句……
怕痒?
顾青未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点头。
然后,眼皮在睡意的作用下渐渐开始合拢。
反正她也拿睡沉了的他没办法,再加上被宁致远这样抱着格外的安心舒适,他除了睡觉也没有其他不安分的举动……
沉入梦乡之前,顾青未想,明儿个一早,画屏可千万不要被吓到尖叫……(未完待续。)
第276章
没有像想象的那般被画屏的尖叫唤醒,顾青未睁开眼时天还没大亮。[.超多好看小说]
微白的天光从半透的窗纸渗进屋里,桌上的风灯发出的昏黄的光芒便显得有些不起眼来,一切似乎与往常并无二致。
但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顾青未反射性的往身旁看去。
身旁没有耍赖要与她一起睡的宁致远,只有微往下陷的床单以及被窝里的余温能让人看出这里有人睡过的痕迹。
他走了。
顾青未松了口气。
正想着宁致远是什么时候走的,顾青未就听外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想来是画屏起身了。
反正已经醒了,顾青未也没打算再睡回笼觉,便扬声唤道,“画屏,你进来吧。”
外面蓦地一静,下一刻已经穿戴妥当的画屏走了进来,笑道:“姑娘今儿个起得真早。”
又仔细打量了顾青未一番,确认她眼下没有乌青,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服侍顾青未更衣。
待顾青未更衣完毕,外面秋岚也已经领着小丫鬟们候在了门外,画屏又去开了门,端着铜盆拿了毛巾等洗漱用具的小丫鬟们鱼贯而入。
因今儿起得早,顾青未到延寿堂时也格外的早,老太太都才醒了在更衣。
帮着服侍老太太更衣梳洗的丫鬟们递递东西,陪着老太太说说完,府里的女眷们便也都先后到了。
用早膳时,老太太和秦氏都松了口气,前几日看着顾青未一直神情恍惚的模样,她们自然不可能不担心,如今好不容易见顾青未又恢复了正常,老太太高兴得都多喝了半碗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用完早膳,顾青未照例跟着秦氏去了怡华院,只是秦氏都还没来得及见早就候着的府中管事们,就又有人上门求见。
听到来的是上回来过一次的福伯,秦氏噙着笑看了顾青未一眼,这才让人将福伯请了进来。
“老奴见过大夫人,七姑娘。”福伯仍是那日的谦卑模样。
秦氏笑着与福伯寒暄了几句,又问了些宁致远的事,这才问起他的来意,“不知福伯此来所为何事?”
福伯微躬了身,道:“回大夫人的话,老奴此来仍是为了上次的事,咳,上次让七姑娘受累了,这几日世子爷都道屋子里看着都比从前要齐整些了,晚上休息时都睡得格外的香。”
听到这种话,秦氏有些哭笑不得。
但同时,也为宁世子对自家欢姐儿的用心而觉得有些欣慰。
纵然清河县的宁宅并不常住,但宁家又岂会缺几个会收拾屋子的下人,这一点秦氏自然是知道的,她更知道福伯为何会寻这么一个理由让顾青未去宁宅。
无非,就是想为两个年轻人制造些相处的机会罢了。
那这次,福伯,或者是宁致远,还想故技重施?
秦氏想到这里,便笑道:“是福伯太客气了,不过是使唤着下人收拾几间屋子而已。”
被秦氏这样笑看着,福伯也有些不好意思,又轻咳了一声,这才道明来意,“是这样的,上次七姑娘还帮着我家世子爷把书房也收拾了一番,世子爷往常就是个不修边幅的,写了的字画了的画都喜欢随手乱扔,七姑娘这一收拾整齐,世子爷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今儿个心血来潮想要找一幅往日里画的画儿,寻了一早上都没寻着,所以,老奴想请七姑娘……”
说到后来,福伯都觉得自己这个借口有些拿不出手了。
为了世子爷能多见见未来的世子夫人,他这张老脸也算是豁出去了。
秦氏是真的被逗乐了。
她不知道福伯在定国公府的超然地位,但一个能把自家世子爷不修边幅这种事随口拿出来说的人,怎么也不会是个普通的家奴。
想必,福伯为了寻一个合适的借口,也有些不容易吧?
作为母亲,秦氏自然是希望自家闺女能与未来女婿恩爱和睦的,只要不做什么出格之事,成亲前见见面倒也无妨。
所以秦氏忍着笑看了顾青未一眼,道:“既然这样,欢姐儿,那,你就再随福伯走上一趟吧?”
于是,在秦氏的打趣目光注视下,顾青未领了秋岚和画屏,再一次去了宁宅。
一到了宁宅,就有两个小丫鬟将秋岚和画屏领去了花厅喝茶休息,而顾青未则是被福伯领着去了宁致远的书房。
待福伯离开后,顾青未推开门走进去,她还没来得及看看宁致远在哪里,就听身后的房门“嘭”的一声关上,然后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进怀里。
“欢颜,你来了,真好,我还以为昨晚只是一场梦……”宁致远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脸埋在顾青未肩窝蹭了又蹭。
顾青未原本想要将他推开的,听到这句话,手上便是一顿。
话中的庆幸与小心翼翼实在太过明显,让顾青未想要忽略都难。
若不是亲耳听见了,她一定不会相信这话是从宁致远嘴里说出来的。
在她的印象里,宁致远是个再骄傲不过的人,纵然如今她知晓了前世他对她并非无情,但哪怕前世他们那样过了一辈子,除了前世他身死前的那一次,顾青未也从未见他低过头。
略一迟疑,原本想要将宁致远推开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腰间,然后一点点环上他的背。
隔着衣衫,宁致远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抹暖意。
他微微一顿,埋在顾青未肩窝的脸上,便流露出几许的欣喜若狂来。
他装傻,扮愣,甚至装醉,所为的,不就是得到欢颜的回应吗?
“欢颜……”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在欣喜之余,又有些为自己使的这点小手段而惭愧。
顾青未回抱着宁致远,好半晌才道,“我在。”
宁致远在顾青未的颈边深深一嗅,然后才抬起头来,直视着顾青未的双眼,认真地道:“欢颜,既然我们能有幸重生,从前的事,我们再也不提,让那些事就这样过去,我们一起好好的,好吗?”
“好。”顾青未道。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倒也找回几分源自于前世的熟悉与默契。(。)
第277章
重生以来,这是宁致远最高兴的一天。[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如果他重生一世都不能换回和顾青未之间的将来,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有另一次重生的机会。
幸好,幸好。
这重生的机会是他当初向洞虚道长求来的,可是他没想到,连顾青未也会重生回来。
他原先,只是想自己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然后,他定要尽自己所能的对他的欢颜好,他们要做一世恩爱的夫妻,再不如前世那般互相怨怼。
而欢颜,她不需要知道前世那些惨痛的事,她只要高高兴兴的接受他对她的好就行了。
但现在,他觉得这样也好。
若真的只有他一人重生了,纵然他与欢颜做了恩爱夫妻,但没有前世记忆的欢颜,真的就是他为之重生的那个人吗?
宁致远说不清楚此时复杂的心情,但此刻的他无疑是幸福与快乐的。
他恨不得将顾青未抱起来转上几个圈。
当然,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被他猛然抱起来转圈,顾青未骇了一跳,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叫出来,她在宁致远肩上狠狠拍了几下,“还不赶紧把我放下来!”
宁致远这才停下自己傻乎乎的举动,又紧紧抱了顾青未一下,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将她放开。
“脸皮真厚。”顾青未忍不住低声道。
宁致远一点也不以为忤,笑着引了顾青未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了,还道:“脸皮要是不厚,怎么能把欢颜你哄回来?”
他现在是深深觉得,前世就是因为他的脸皮不够厚,这才让他们白白蹉跎了几十年。[.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烈女怕缠郎嘛。
好在,他现在知道还不算晚。
顾青未白了宁致远一眼,看着眼前的书桌,便突然想起了上次看到的那幅画。
以及,画上的辰哥儿。
她看向宁致远,“那幅画呢,你拿出来我看看。”
宁致远当然能知道顾青未为何想要看那幅画,闻言面色立即也柔和了几分。
那是他与欢颜的孩子,他怎么会不在意呢?
从书桌旁的画筒里将画抽出来,放在书桌上打开,两人便凑到一起看起画来。
顾青未伸手轻轻摩挲着画上辰哥儿的脸蛋儿,面上有些感慨,“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辰哥儿小时候的模样。”
也幸好,她和宁致远重生时,辰哥儿已经是个能支撑门户的成年人了,否则她还指不定要如何惦记着。
听顾青未如此一说,宁致远立即就有些得意,“那是当然,当初辰哥儿小的时候,我可没少躲在一边看他。”
至于为什么要躲在一边看,那自然是因为那时他与顾青未之间的关系紧张。
先前就已经决定了再不提以前的事,顾青未自然不会因为宁致远提到这个而不快,只是看着画上的辰哥儿,“你说,辰哥儿这次还会再来吗?”
虽然他们仍会成为夫妻,而且还将前世的疙瘩解开了,他们将来也会有孩子,但,谁能肯定,那个孩子就是前世的辰哥儿?
宁致远显然是明白顾青未的心思的,闻言轻轻搂了顾青未的肩,“你放心,辰哥儿一定还会成为我们的孩子,这次咱们可要好好将辰哥儿抚养大,可不能让他再长成那对谁都冷淡的性子。”
那样的性格不能说不好,但,到底太冷清了些。
顾青未轻轻点头,想到辰哥儿,倒也开始期待起成亲来。
好半晌,察觉到肩上越来越沉,顾青未几经忍耐,到底还是没忍住推了推越凑越近,几乎要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的宁致远,“宁致远,你离我远点儿。”
宁致远有些不乐意的挪远了一些,嘴里不满地道:“欢颜,媳妇,你还叫我宁致远!”
顾青未被他这模样给逗乐了,又想起曾经安平长公主拿来当笑话说给他听的一件事,便笑道:“不叫你宁致远,难道还要叫你盼哥儿?”
盼哥儿是安平长公主给宁致远取的乳名。
当年安平长公主生了儿子之后,又想再有个女儿,正好能凑足一个“好”字。
他在有了宁致远之后一连几年都再没能有孕,于是就给当时已经三四岁的宁致远取了个“盼哥儿”的乳名,想要借着这个彩头盼个女儿来。
那时的宁致远才学会说话不久,哪里能懂什么事,倒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乳名,还表现出极为欢喜的样子,只要人叫他的乳名必定乐颠颠的应上一声。
只可惜,即使取了这个乳名,他也到底没能盼个妹妹来。
倒是后来宁致远渐渐大些了,这才觉得自己这乳名实在有些不威风,任是谁只要这样叫他总能把他惹急了,时间长了便也渐渐没人这样叫他了。
只除了安平长公主,无视宁致远的抗议,时不时的就要拿这个乳名来打趣他一番。
这时听顾青未也叫这个被他当作是黑历史的乳名,宁致远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不要这样叫我!”
但他的恼怒在顾青未看来也就是色厉内荏,不仅没被他吓住,反而更变本加厉地道:“盼哥儿,盼哥儿,盼哥儿……”
听着顾青未声声唤着自己的乳名,又看着离他并不远的那双红唇不停的张张合合,那唇上有些潋滟的水光,这样一动起来便格外的诱、人。
宁致远又不是个没尝过男女情事的初哥,心头顿时就是一热,然后一把搂过仍调皮的看着他的娇俏少女,在她惊呼出声之前用自己的嘴覆在了她的唇上。
终于再听不到那让他着恼的乳名,宁致远感受着嘴上贴着的柔软,然后忍不住撬开顾青未的贝齿,在她的唇舌之间索取,再索取……
屋里持续着暧昧的沉默。
只一会儿,两人的呼吸便都变得急促起来,顾青未的双眼带着些迷蒙的水光,脸上更是泛起一片异样的潮红。
宁致远看得心中又是一紧,但那想要亲近她的欲、望到底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拇指在顾青未红唇间又狠狠揉了揉,这才咬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欢颜,你等着,等着我把你娶回来。”
然后,让你成为我的。(。)
第278章(月票580+)
有了方才的差点失控,宁致远对自己的自控力也没那么多信心,接下来倒也再不敢对顾青未动手动脚,只规规矩矩的坐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儿。[.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顾青未对自己先前任宁致远为所欲为的表现也有些不满,这之后更是恨不得离得宁致远越远越好。
两人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蓦地便相视一笑,先前的那点尴尬便也立时烟消云散了去。
宁致远握了顾青未的手,然后变成十指相扣,两只手紧紧相缠的模样又让他心情莫名就好了几分,这才将自己之前回京之后的事都说了一遍。
他知道顾青未最感兴趣的宁景泰的事,便说得格外的详细。
“……我的那位堂兄倒也确实是个胆子大的,我就是让人以二伯的名义给他递了个信儿,他还真的大白天的就去了二伯那里,还把人都支开,光天化日之下就亲热起来……”
那天的情形宁致远倒也没亲眼看了,后来听人讲起当时的精彩,他可没少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守在现场。
唯恐污到顾青未的耳朵,他将这一段略过,“那位堂嫂别看平时沉默寡言的,倒也是个烈性子的,我都没想到她会直接提了刀就冲过去,还直接造成了那样的后果……”
那后果,自然就是宁景泰的某处。
“那位堂嫂前世据说是得了失心疯早早就没了,以我看呀,恐怕也是发现了这两人的丑事。”顾青未说出自己的判断,“经过了这件事,只怕那位堂嫂接下来必定没有好日子过,你日后能帮的多少也帮一把,这也是个可怜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最重要的是,这一世这位堂嫂的处境还与宁致远有关。
宁致远深以为然的点头。
说起来,这件事里他做的真的不多,他甚至都没想到会有后面这样喜人的后果。
他无非就是瞅了个好时机让人去给那位堂兄送了个信儿,后面的事他可都没沾手,谁能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呢?
顾青未这时倒是想起她先前的疑惑来。
前世直到宁景泰被溺死在脸盆里,她都没听说过他有这断袖之癖,宁致远是怎么知道的?
听顾青未说了她的疑惑,宁致远道:“说起来,这还是前世从吴达那里审出来的,那时候哪里能想到这件事会有什么用,又怕污了你的耳朵,当然也就没有告诉你了。”
话说完,宁致远看到顾青未耳边有一缕散落的碎发,便想也不想的抬手替她压到了耳后。
窗外有阳光,有鸟鸣,还有不时飘进来的桂花香。
宁致远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心里于是有了岁月静好的感叹。
顾青未也冲着宁致远弯唇一笑。
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所以才显得如今的安宁如此弥足珍贵。
好半晌,宁致远才打破这满室的温馨。
“这件事皇……我舅舅也知道了,看他的样子,好像还有意要用我。”
他原本是要说“皇上”的,但前世后来那几十年里,他所说的“皇上”都是指的后来的隆庆帝,而非是如今的元昌帝,便临时改口称了一声舅舅。
听宁致远提到元昌帝,顾青未便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郑贵妃。
眉头微微拧起,她问道:“郑贵妃如今正是风光了得的时候吧?”
宁致远点头。
说起郑贵妃,这也算是大周朝女子中的传奇。
大周朝建立时,元昌帝还只是个少年,虽然被封了太子,但到底还有些少年心性,又偶尔看了些话本子,某次就学着话本子里来了个微服出行。
不过,现实却不如想象那般美好。
元昌帝的第一次微服出行,一时兴致来了就随意走到了京郊一个普通的村子里,但他的兴致随即就被一场突来的大雨给冲散了,不仅被淋得像只落汤鸡,还在踩了一个水坑之后丢了一只鞋。
那大概是元昌帝这一辈子最狼狈的时候,偏他的狼狈模样还被路边躲雨的一个农家女子看在了眼里,更惹来那村姑毫不留情的笑话。
元昌帝许是恼怒的吧,但最后,他却被他眼中的村姑领回了家,还换上了村姑的兄长的鞋。
那双鞋是元昌帝一生中穿过最差的鞋,却让他有了将这有些有趣的村姑带回去的念头。
于是,他将那个因为一场雨而与他邂逅的村姑带回了太子府。
那时的太子府不仅有了太子妃,还有好几位开国功臣之后的女儿或孙女,这被元昌帝一时兴起带回来的村姑半点也不起眼,自然不会让人忌惮于她。
但谁又会想到,就是这个村姑,会在元昌帝登基之后从一个最不起眼的美人,一步步成为被元昌帝盛宠了二十几年,在宫里也只在许皇后之下的贵妃呢?
但郑贵妃显然对自己的现状仍是不满足的。
所以她才会卯足了劲儿想要将自己的儿子推上皇位去。
她也许不能成为皇后,但她立志要成为皇太后。
郑贵妃想成为太后不关顾青未的事,可她却无故插手她与宁致远之间的事,这一点却是她无法容忍的。
听顾青未提起郑贵妃,宁致远的眉头也皱了皱,不过只片刻就松开,然后安慰顾青未道:“欢颜,咱们用不着理会她,这一次我绝不会让她兴风作浪到我们头上,至于其他的,呵,用不着咱们做什么,她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顾青未于是想起前世郑贵妃出的昏招,她也确实是被自己作死的。
撇开郑贵妃这个话题,顾青未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京?”
一听到“回京”两个字,宁致远马上就苦了一张脸,“欢颜,咱们好不容易才能尽释前嫌,我不想回京。”
顾青未倒是没把他的话当真。
宁致远是定国公世子,更别提如今还提前让元昌帝有了用他之心,就算他不想,也绝不可能一直留在清河。
不过,眼见着宁致远不依不饶的在自己跟前撒娇卖乖,顾青未到底还是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最迟也就是后年的事,不是有句话叫来日方长嘛。”
说完,顾青未自己都不由抿唇一笑。
是啊,来日方长。(。)
第279章
宁致远后来果然也没有在清河多呆。(.)
又磨着顾青未与他单独相处了两天,宁致远就以未来姑爷的身份上门拜访了未来岳父岳母,在顾家吃了两顿饭,之后就独自回京了。
虽然没再呆在清河,但顾青未与宁致远的书信却是一直没断了,宁致远也一直发扬着他的话唠属性,将自己身边的大小事都写了信告诉顾青未,这样一来,顾青未虽然没在京城,却对京城发生的事都清楚了个七八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快两年。
这两年发生的事可是不少。
顾青未的几个族姐都先后定亲出嫁,而且还都是远嫁,这样的一来,顾家如今未嫁的姑娘倒只剩了顾青未与最小的顾青绘,不过几位姑娘的夫婿都是顾家几位夫人精心挑选了的,至少不愁人品。
顾青未的大嫂卢氏在前年年底得偿所愿的产下一子,乃是顾家四代长孙,让老太太也因如今这四世同堂儿孙环绕的和乐而开怀不已。
不仅卢氏为顾家开枝散叶,顾青未的二嫂李氏也在今年年初有了身孕,如今才刚过了三个月。
除此之外,二房的五少爷顾亦和,三房的顾亦琅,也都在这两年成了家,原就人丁兴旺的顾家这两年更显热闹。
不过,这人多了,是非也就跟着多了。
若不是顾家是由精明强势的秦氏掌家,只怕也维持不住如今的和乐。
要说这两年最让顾青未高兴的事,那还要数三哥顾亦安终于游历完毕平安归家了。[.超多好看小说]
顾亦安是在顾青未和宁致远定亲那年的年关下回到顾家的,尔后果然也如他先前所说的那般再没外出过,而是留在家里巩固所学,因早就准备好了要参加今年的春闱,早在过完元宵之后就入京赶考了。
对于顾亦安,顾锦源和秦氏虽然也抱有不小的期望,但在他们看来,顾亦安只要能中个进士就已经是极不错了,却没想到顾亦安最后会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顾亦安在外游历的那几年显然收获不少,归家时不仅比从前沉稳了许多,相比留在顾家的兄弟,他的眼光与气度无疑都要更胜几分,后来进京应考,不仅一举夺得了会试的头名会元,还在后来的殿试之中以自己的应答打动了元昌帝,被点为一甲第一名的状元。
要知道,顾亦安在秋闱时就是解元,如今又摘得了会元和状元,这就是不折不扣的三元及第,是大周朝实行科举制度这三十几年来的第一人。
若说前几年秦朗得中探花已经让几大世族人心浮动,那顾亦安的三元及第,无疑更为世族之人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
至少在顾家,无论是嫡支还是旁支,只要是一心向上的子弟,都卯足了劲的想要打破皇权对世族的桎棝,然后重新走上仕途。
总而言之,这两年顾家发生的事不少,虽然偶有纷扰,但大体来说还是好事占多。
顾青未回想着这两年的事,嘴角便不由带了淡淡的笑。
正是四月底,天气已经渐渐变热,顾青未从未明居一路来到怡华院,就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七姑娘来了。”怡华院的小丫鬟连忙打起门帘。
顾青未冲那小丫鬟抿唇笑了笑,然后跨进正房里。
秦氏正坐在罗汉床上拿着一本小册子翻看,见顾青未来了,忙招了手让她过去,“欢姐儿,珍宝阁已经把首饰的样子送来了,都是些京城最时兴的样子,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顾青未笑着坐到秦氏旁边,却是看也没看那册子,而是亲昵地挽着秦氏的手,“母亲的眼光自是好的,只要母亲觉得好就行。”
秦氏微眯着眼,享受的女儿的撒娇,然后轻轻点了点顾青未的额头,“你这丫头,自己的事都不知道关心着点,这些可都是你的嫁妆。”
顾青未和宁致远的婚期定在六月初六,但因为清河离京城有七八百里路,要赶上吉时成亲,五月下旬就得起身进京了。
算算日子,离现在也就将将一个月。
秦氏早已将顾青未的嫁妆都备好了,但为了不让顾青未时常要戴的首饰过时,除了一些非常贵重的成套头面,其他的首饰却都是留到了现在才打造。
寻常女子自然是对自己的嫁妆极为看重的,要知道嫁妆乃是女子的私产,将来是可以傍身的。
两年前圣旨赐婚之后,秦氏就已经开始替顾青未操办起嫁妆,但她从来都未关心过这个。
抱着秦氏的手臂摇了摇,顾青未一脸的不在意,“不是都有母亲在吗,母亲为女儿选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话说完,顾青未便将头轻轻靠在了秦氏肩上。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热,顾青未虽然面上看着不显,但心里却越发的不舍起来。
如今她还有机会在母亲身边撒撒娇,一旦她出嫁了,只怕再想像如今这样与母亲坐在一起,却是难了。
许是察觉到了顾青未的不舍,秦氏也将手中的册子放下,拍了拍顾青未的手,然后说起了其他的事。
“欢姐儿,今儿你几个姐姐就要到了吧,你们小姐妹再要像如今这样聚在一起可不容易。”秦氏道。
听秦氏提到这个,顾青未也有了精神。
她到怡华院也正是为了这个。
“母亲,今儿晚上我想在未明居摆上一桌款待几位姐妹,您可得叫府里的厨娘都拿出了看家本事才成。”顾青未开着玩笑。
除了顾青澜,顾家其他几位姑娘嫁得都远,就连三朝回门都不能成行,平时自是极难回娘家,这次顾青未出嫁,几个姐姐便商量好了提前回娘家,在娘家住到顾青未出嫁再回夫家。
这样算下来,倒是能在娘家住上将近一个月。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秦氏又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这点子事也值得你特意与母亲说上一嘴,直接与你大嫂说了不就得了?就算你不打招呼,难不成咱们府里还有人能对你的事不上心不成?”(未完待续。)
第280章
秦氏虽然精明强势,却不似别的婆婆那般把了府里的事不放,在卢氏出了月子之后就征求了卢氏的意见,然后将厨房这一块交到了卢氏手里。[.超多好看小说]
卢氏虽然年轻,但接手厨房之后只开始时有些慌乱,然后就极快的适应下来,后来更是在仆妇之间有了极高的威望,将厨房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所以秦氏才有此一说。
顾青未笑道,“母亲放心,待会儿就与大嫂说。”
话音才落,就听门口传来一个爽利的声音,“欢姐儿要与大嫂说些什么?”
却是卢氏来了。
卢氏不是独自来的,她手里抱了一个看着一岁多,长得肉嘟嘟的小娃娃,身后还跟着一众丫鬟及乳娘。
“大嫂来了。”顾青未起身迎上去,又从卢氏手里接过那小娃娃,轻轻点着娃娃的额头,笑着道,“浩哥儿今天有没有听母亲的话呀?”
被她抱着的浩哥儿于是咧开乐呵呵的笑起来,露出几颗小白牙及粉红的牙床,模样十分可爱。
顾青未一边逗着浩哥儿,一边重新坐下,接着方才的话头就说了要摆一桌酒席与姐妹们聚一聚的事。
“这点子事还值当欢姐儿特意来说一声?”卢氏笑着说出与秦氏一样的话来,“谁不知道咱们欢姐儿可是老太太和母亲的心头肉,哪里敢怠慢了你去?”
顾青未将浩哥儿递给秦氏,回头道:“大嫂这可就说错了,如今老太太的心头肉可是浩哥儿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然后自是一片笑声。
不过顾青未也不算说错,老太太如今可是把浩哥儿当作是眼珠子一样的疼着,虽然没有把浩哥儿抱到延寿堂里去养着,但也是哪天都要逗着浩哥儿玩上一两个时辰。
笑语之后,卢氏将乳娘和丫鬟们都遣了下去。
顾青未看得心头一动,“大嫂是寻母亲有要事?”
她说着话,就已经打算先回去。
虽然因为老太太和秦氏的宠爱,她在顾家很是说得上话,但她毕竟还有一个来月就要出嫁了,再过多的插手家里的事也是不妥。
卢氏见状忙按了顾青未的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七妹妹又不是外人,哪里就用得着要回避了。”
然后才说起来意。
“母亲,二弟妹和四弟妹如今闹得越发不成样子了……”饶是卢氏是个性子温婉的,这一开口也难免带了几分抱怨。
卢氏所说的二弟妹和四弟妹,就是顾亦谦的媳妇李氏,以及顾亦琅的媳妇朱氏。
李氏出身赵郡李家,乃是李家三房的嫡次女,出身世族的她气度风仪都是不差的,只不过前两年因为一直未能有身孕,总觉得低了大嫂卢氏一头,平时也就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这两年为了求子,李氏可谓是想尽了法子,好不容易这才终于有了身孕。
许是对腹中这个盼了几年的孩子太过在意了,这两三个月来,李氏可没少了折腾,不是嫌米陈了,就是嫌汤油了,还次次都拿腹中的孩子当借口,闹得二房颇有些不安宁,就是其他几房也没少受影响。
原本看着是个大气雍容的,如今看着竟也有了些掐尖儿要强了。
至于朱氏,这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当初顾亦琅的婚事秦氏几人都不愿意沾手,便也只能由着刘氏自己操持。
那时的刘氏才从家庙里出来,被五年的家庙生活折磨得有些唯唯喏喏的,哪里还有原先的精气神,再加上她已经五年没与外人接触过,一时之间自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好在顾亦琅也没让刘氏操心太久,竟然自己不声不响就有了意中人,也就是朱氏。
朱家是商贾之家,虽然比不上七夫人王氏的娘家,但也能算得上是实力不俗。
朱氏是朱家老爷的小女儿,因是老来女,倒也格外的宠着,也不知她是如何与顾亦琅认识的,总之一个非要娶,一个非要嫁,再加上朱家也看中了顾家的门楣,这门亲事倒也很快就做成了。
虽然都是出身商贾之家,但不同于当年那软糯的王氏,朱氏因在娘家自幼就受宠,性子很有几分跋扈,嫁进来之后竟将顾亦琅管得死死的,如今三房俨然就是她在当家。
朱氏看不惯李氏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可劲儿的折腾,李氏则见不得朱氏一个商户女竟然也在顾家颐指气使,两个人自然就掐得厉害。
这次的矛盾是因为一盅燕窝。
李氏有了身孕刚满三个月,又尤其紧张腹中的孩子,自然没少了进补,这燕窝更是天天都要吃上一盅,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顾家四代的嫡次子就是嫡长女,厨房里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每天都精心侍弄着她的那盅燕窝。
而朱氏这两天身子有些不适,偏也就想吃点燕窝,不巧的是厨房的燕窝用完了还没来得及采买,就剩了给李氏的那一盅。
要说平时朱氏虽然有些看不上李氏那自以为肚子里揣了个金疙瘩的作派,却也不至于就非要与她争个输赢出来,但这生了病的人脾气本就与平时有些不一样,朱氏听了丫鬟的禀报,心里的邪火一下就冒腾起来,直接让人从她房里拿了一包燕窝送去厨房,然后就硬要将给李氏的那盅燕窝端走。
厨房的人正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就正好遇到了李氏房里来取燕窝的丫鬟。
两边的丫鬟都不敢不完成主子的交待,这样一来自然是针尖对麦芒,将大厨房都闹得一片狼藉。
“……只怕今儿各房的午膳都得推迟了。”卢氏拧着眉着。
厨房本就是她管着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她自然脱不了责任。
顾青未这时正握着浩哥儿胖乎乎的小手,闻言笑了笑,“大嫂,这也不算什么事,正好今天几位姐姐马上就要到了,我晚上又想请了几位姐姐聚上一聚,大嫂不如就将今天的午膳安排到祖母那里,反正也要等着几位姐姐,午膳晚上一点,倒是不打紧。”
卢氏听了眼中就是一亮,顾青未倒是出了个好主意。(未完待续。)
第281章
几位远嫁的姑奶奶回娘家,顾家自然是要为她们接风洗尘的,原本因她们到的时间不早了,恐是赶不及用午膳,这才将接风宴定在了晚膳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顾青未所谓的款待几位姐姐,也重不在用膳,更多的是想与众姐妹一起闲聊,不过既然如今出了这种事,将接风宴改在中午,晚上由她宴请几位姐姐也不是不可以。
卢氏没多坐,就将浩哥儿留在了秦氏这里,然后自回了厨房把事情吩咐下去。
顾青未又逗着浩哥儿玩了一会儿,就接到下面的禀报,道是几位姑奶奶已经到了。
许久未见几位姐姐,顾青未心里也甚是想念,当即就去了门口迎接,才走到到门口,就见一列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正是几位远嫁的顾家姑娘,以及她们的夫婿。
顾青芙手里还抱着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姐儿,正是她还不到一岁的女儿雯姐儿。
顾青未迎上去,先与几位姐姐姐夫打了招呼,然后才转头逗着雯姐儿玩,顾青芙则在一旁笑看着,还与顾青未说起当初生雯姐儿时的事,“……这小丫头可是没少折腾我,原本还想着等把她生下来了一定要狠狠打几下屁股的,结果看到是这么一个白嫩可爱的小仙女儿,倒是舍不得下手了。”
顾青芙笑得很满足。
当初她怀有身孕时喜欢吃酸的,肚子又是尖尖的,这些都是民间流传的生儿子的征兆,因此她婆婆可没少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紧张,后来一见生下来是个姐儿,虽然婆婆极力掩饰了,但顾青芙哪里能看不出来婆婆眼里的失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个年代的女子若是不能生个儿子,在婆家都没有底气。
不过顾青芙却不是个会因为生了女儿而怄气的人,她自己就是顾家娇养着长大的女儿,顾家的女儿受宠程度可半点也不亚于儿子,她又岂会因为雯姐儿不是男儿身而自怨自艾呢?
至于儿子,她现在不是还年轻吗?
顾青未领着一行人往里走,路上几句话将顾青芙的事了解了个清楚,然后悄悄冲顾青芙眨了眨眼睛。
顾青芙回以一笑,爽朗如当初未嫁之时。
顾青蕖几人则在旁凑趣说些闲话,“……有了孩子的人就是比咱们事儿多些,二姐姐从前多爽利的人,如今有了雯姐儿做起事来也变得拖拖拉拉的,要不是早就约好了在驿站等着她一起,咱们几个怕是早两天就到了。”
话虽如此说,但从顾青蕖几人看雯姐儿时眼中的喜爱与羡慕,也能看出来她们心里八成就在盼着能有自己的孩子。
一行人直接去了延寿堂,老太太早已经得到消息,见到几个面色红润,比出嫁前显得要丰腴了几分的孙女,孙女婿们又个个出色,自然喜笑颜开。
“祖母,今天的午膳咱们可就赖在您这里了,您可不能嫌我们烦。”顾青未笑道。
老太太这时正在逗着雯姐儿,一颗心都因这软糯的小娃娃而化开了,闻言只作势拍了顾青未一眼,却也没说旁的。
早在之前,卢氏就已经就这件事请示过老太太了,得了老太太的同意之后又通知了各房到延寿堂用午膳。
老太太如今虽然不管府里的事了,但却并不意味着她对府里的事就不了解了,早就定好的事突然有如此变动,她哪里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不想因那两个惯会闹腾的孙媳妇而生气罢了。
倒是顾青芙一行人闻言有些诧异。
这时都已经未时了,府里竟然还没用午膳?
一直性子温婉的顾青华见状忙道:“还是老太太心疼咱们姐妹,竟然还特意等了我们一起用午膳,可叫孙女们惭愧了。”
余下几人忙左一句右一句的与老太太撒娇,气氛这才又活络起来。
不多时,各房的人就先后来了延寿堂,厨房也道午膳已经准备好了,然后一大家子这才围着坐了一起用膳。
顾家这几年添了几个人,又有几个出嫁的闺女带了夫婿回来,如今三张桌子竟然都坐不下了,满满摆了四桌才暂且够了。
本是阖家团圆,这顿饭自然吃得极为热闹。
若要说唯一不和谐的,大概就要数李氏和朱氏之间时不时的冷眼相对了。
不过两人也都知道今儿个厨房的事她们有些理亏,除了你瞪我,我瞪你之外,倒也不敢再做什么别的事。
除此之外,这一顿饭的功夫,李氏就没停了指使身后侍候的丫鬟,什么夹的青菜不新鲜,肉菜太油腻,汤熬太久了等等,直叫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的顾青芙等人看得瞠目结舌。
虽然说厨房里总是少不了些猫腻,可厨房那些人欺下的事没少做,却也绝对不敢动府里各主子的份例,更何况是这些送到延寿堂的饭菜,那绝对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来整治的。
所以,李氏不是故意找茬儿,那就是太过患得患失了。
在顾青芙等人的诧异之中,卢氏也微沉了脸有些不快。
如今是她管了厨房的事,而且今天的午膳也是她特意吩咐了的,李氏如此鸡蛋里面挑骨头,莫不是在变着法子指责她没有将厨房管好?
还是二夫人林氏见着卢氏脸色不对狠狠瞪了李氏一眼,这才好歹让她安静了下来。
这一顿团圆饭好歹是没生什么事的吃完了,顾青芙等人远行多日本也累了,没与家人多作寒暄,就各自回了出嫁前所住的院子休息。
当然,顾青未也没忘了在她们临走之前说起晚上设宴款待她们的事,又惹得已经九岁的绘姐儿在顾青未跟前跳来跳去,直道她也要去。
虽然绘姐儿还小,但怎么说她也是属于顾家姐妹的行列之中的,顾青未又怎么会特意把她撇开,自是笑眯眯地应了。
午膳过后,顾青未就回了未明居。
先是让丫鬟们将院子里仔细收拾了一番,然后着人去了严家请了大姐顾青澜回娘家,又让画屏去了厨房盯着晚上的饭菜,这一晃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到天擦黑的时候,顾家姐妹便先后来了未明居。(未完待续。)
第282章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未明居今天灯火通明格外的热闹。[.超多好看小说]
宴席早已备好,人来齐了之后,顾青未就领着姐妹们入了座。
从顾青澜到顾青绘,顾家几位姑娘一个不缺。
没有长辈,没有夫君,没有孩子,席间的气氛轻松而自由,就连酒都喝了好几壶。
九岁的顾青绘原本是不被允许饮酒的,不过她见几位姐姐开怀畅饮眼馋不已,后来磨着几个姐姐应允了,几杯酒一下肚,一张小脸便立时变得红通通的,整个人也都跟着变得迷迷糊糊的,叫顾青未几人见了大笑不已。
饭吃到一半,性子比较活泼爽直的顾青蕖到底没能压下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她憋了一下午的问题。
“欢姐儿,二嫂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有四嫂,怎么看着倒与二嫂有些矛盾?”
朱氏是去年下半年进门的,顾青蕖几个也是去年出嫁的,只不过在朱氏进门之前她们就已经嫁出去了,是以虽然见过朱氏,却没有与她相处过。
不过,这朱氏不过是个商户女,还是庶出三房的媳妇,竟然也能与出身地位好过她不知多少的李氏斗个旗鼓相当,倒也有几分手段。
顾青未闻言摇了摇头,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二嫂这两年是想孩子想疯魔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自然就患得患失的没个安宁。至于四嫂,倒也是个厉害的。”
朱氏若不是个厉害的,也不能作得了三房的主,还将顾亦琅管得服服帖帖的。
不过朱氏虽然与李氏针尖麦芒对掐,却也没什么旁的坏心思,至少不会故意作什么恶事。
顾家的这些事,除了同在清河的顾青澜知道一些,其他几人此前都是不知道的,听完又是一阵啧啧称奇。
然后,几人的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顾青未身上。
“时间过得可真快,这一转眼,连欢姐儿都马上要出嫁了。”顾青容感慨道,“就仿佛还是昨天一般,咱们躲在老太太房里的屏风后面,偷偷看着第一次上门的大姐夫,我还记得那时大姐姐一见了大姐夫就羞得不得了……”
话未说完,顾青澜就双经双颊泛红。
这件事被顾家姐妹们都牢牢记在心里,每逢这种类似的姐妹相聚时,总会被拿出来打趣顾青澜一番。
而顾青澜虽然已经成亲好几年,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但那文静易害羞的性格却没怎么改变,一被打趣就总忍不住要脸红。
还是顾青涟见状朝顾青容挥了挥手,“五姐姐,你今儿个可不该拿大姐姐打趣,咱们欢姐儿再过上一个月可就要嫁去京城了,我可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绘姐儿将宁世子钓上来的情景。”
救下宁致远一事,本就是当初顾家姐妹一起经历的,听顾青涟如此一说,自然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说当年起来。
顾青华拿了帕子捂嘴,“当初七妹妹可是又将宁世子一把推了下去的,那时候咱们谁能想到会成就这段良缘?”
顾青芙也道:“可不就是一段金玉良缘,虽然这几年我没在清河,可也是听说了去年欢姐儿及笄时,宁世子从京城赶过来送及笄礼的盛景。”
众人都齐齐望着顾青未笑。
去年顾青未及笄,身为顾家最受宠爱的女儿,及笄礼自然办得极为隆重,正宾亦是请了世族之中一位极为德高望重的老夫人。
谁曾想笄礼进行到一半时,宁致远那厮却风尘仆仆的钻了出来,还带了一大车送给顾青未的及笄礼。
为此顾青未那天可算是受尽了瞩目,每个人都是先看看她,再看看宁致远,然后眼中都不约而同的带了些了然与暧昧。
哪怕顾青未不会因为被人多看几眼而害羞,但被人这样看多了,也终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后面逮着机会了也没少收拾宁致远。
“我看啊,对欢姐儿来说,最让她惊喜的不是那些礼物,而是宁世子这个人吧。”顾青蕖冲顾青未挤了挤眼睛。
当初宁致远在顾青未跟前各种死缠烂打,这些姐妹们可大多都是看在眼里的。
顾青未也不怕她们打趣,只笑着道:“几位姐姐成亲之后说话倒是利害了些,看来都与姐夫好得是蜜里调油吧。”
听顾青未提起自家夫君,姐妹几个眼中便不约而同的有甜蜜闪过。
她们多庆幸自己生长在顾家,无论是她们的母亲还是老太太,为了她们的婚事都可谓是殚精竭虑,替她们选的夫君也许不是最有出息最有前途的,却都是人品极为出众的,让她们可以不必经历这世间大多数女子都要经历的事。
就连没有母亲关心的顾青澜,嫁去严家之后也是夫妻恩爱,生活顺遂。
想到这些,姐妹几个相视一笑。
然后顾青澜便轻轻一叹,“欢姐儿马上就要嫁去京城了,也不知将来什么时候咱们姐妹才能像今天一样再聚了。”
众人面上流露出不舍,但随即,顾青未看了顾青澜一眼,笑道:“大姐姐,你可不必如此怅然,指不定咱们就能在京城常聚呢,到时候我经常上门叨扰了你可别嫌我烦。”
严从柏继七年前中了举之后,三年前就第一次参加了春闱,只是没有得中进士,今年二月又与顾亦安一起再次赴京应考,这次终于考中了二甲,而且名次还比较靠前,这可把严家人高兴坏了。
而且前不久严从柏还考中了庶吉士,将来必定是要留京做官的,这样一来,顾青澜还真的极有可能进京了。
听顾青未提起这个,顾青澜面上的笑容淡了些,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倒也想进京,只不过……”
顾青未几人面面相觑。
严从柏考中了庶吉士,只等三年后散馆就能进翰林院,将来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但这样一来他必定会常年留在京城,顾青澜这个做妻子的随他去京城照应她的生活,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为何顾青澜倒是一副面上带愁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283章 表嫂(月票600+)
许是见着顾青未几人那小心翼翼唯恐说错了话的样子,顾青澜连忙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你们大姐夫是家中独子,若是我也带着两个小的跟着他进京了,家中的公婆却是无人照应了。(.无弹窗广告)”
可是,若是她不去京城,一个正是精力最旺盛的爷们儿,时间长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指不定,等将来严从柏从京城回来时,身边就要带了新人了……
顾青澜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与严从柏成亲六年,哪怕顾青澜对他极为信任,这时也不由动摇起来,不知他是否能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听顾青澜这样一说,众人便都沉默起来。
若说顾家姐妹之中谁对严从柏的人品最有信心,那必定非顾青未莫属。
前世严从柏同样做了官,娶的还是一个出身普通的姑娘,到最后不也与夫人琴瑟合鸣让人称羡吗?
所以顾青未立即出言劝慰,“大姐姐,我看你是有些多虑了,大姐夫虽然话不多,考虑事情却是极为全面的,这件事想必大姐夫心里早就有数,你呀,也不用急着就先发愁,再等等看吧。”
虽然并未完全放下心里的担忧,但顾青澜仍因顾青未的一番劝慰而轻松了许多,面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
屋里的气氛顿时又活络起来。
而一旁饮了酒正犯迷糊的顾青绘,这时才慢了好几拍的反应过来,冲着顾青未就憨笑一声,“七姐姐,和大鱼哥哥……”
当年是顾青绘的鱼钩把宁致远钩住了,这才让宁致远得救,自那以后顾青绘就极为固执的叫宁致远为“大鱼哥哥”,后来宁致远也没少拿了好东西哄着她改口,却愣是没能成功。(.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众人顿时又哄堂大笑起来。
这时已经快至亥时,顾青芙还有雯姐儿要照应,众人倒也没再聊下去,这才各自散了。
倒是顾青澜,如今涵姐儿已经五岁,宇哥儿也有两岁多了,她一天不回去倒也不妨事,因时辰不早了便也就歇在了娘家。
不过事先也没预料到顾青澜在留宿,她从前住的院子却是没收拾,顾青澜又早与刘氏生了嫌隙,也不愿回三房去住,干脆就留在了未明居,与顾青未挤了一张床。
从这天起,顾家就热闹了起来,后来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又有不少亲朋好友从各处赶来。
顾青未的大舅母一行,就提前了大半个月到了顾家。
与大舅母卢氏一起来顾家的,还有秦明和吴氏。
吴氏,也就是当年被秦明救了的吴佩君,两人定亲之后很快就成了亲。
虽然又是几年过去,但卢氏看着却一点也不显老,仍是当年顾青未见着时的模样,倒是秦明,许是因为成家了,总算看着比几年前要稳重了些,而吴氏,则是个极为温婉柔顺的女子,从她的眼神顾盼之间都能看出她对秦明的依赖。
卢氏一行的到来,不仅秦氏很高兴,顾青未的大嫂小卢氏也非常高兴。
卢氏与小卢氏可是嫡亲的姑侄,小卢氏自嫁来顾家之后就鲜少回娘家,如今见了姑姑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去给老太太请过安之后,因卢氏一行都连连说不累,秦氏就领着卢氏几人去了怡华院,尔后秦明自去寻了顾亦宁,秦氏拉了卢氏询问娘家的事,顾青未则和小卢氏、吴氏坐到了一处。
有丫鬟送上精致的茶点,顾青未作为主人自是极为热情的招待吴氏,“表嫂尝尝点心,若是觉得不合口味只管说出来,我再寻了会做太原菜的厨娘做了送过来。”
吴佩君成亲前乃是丧妇长女,继母又是个面慈心毒的,还有个想尽了法子想要让她出丑的妹妹,性子自然就有些软弱可欺,也是嫁到秦家这几年才有了些改变,如今看着倒也大气雍容了起来。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顾青未的错觉,她总觉得,吴氏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就连面上的笑容也显得不是那么真切。
她与吴氏明明就是第一次见面,吴氏对她的这点抵触,又是从何而来?
虽然心中疑惑,但顾青未招待起吴氏来倒也极为周全。
吴氏冲顾青未笑着点点头,倒也拈了一块点心送进嘴里,然后称赞道:“表妹客气了,这点心味道自是极好的。”
香甜的点心甚至让人唇齿留香,但吴氏却压不住心里的苦涩。
这,就是夫君的表妹,顾家的七姑娘啊……
在这之前,吴氏就知道顾青未这个人。
更确切的说,是她知道,自己的婆婆曾经是准备替夫君求娶顾家的七姑娘。
当年顾青未自己拿了主意想要嫁与秦明,秦氏不忍拂了女儿的心意,就有意与娘家嫂子商量儿女亲事,就连顾锦源都借着去秦家贺寿的理由去了秦家。
两家长辈原本是对这门亲事有了默契的,只等着秦家遣了人来提亲,却不想发生了秦明跳进水里救了吴佩君,还让一大群人看个正着的事。
后来秦明与吴佩君定了亲,秦家和顾家这还没宣之于众的亲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当初这件事本就没有张扬,后来亲事不成,卢氏自然更不会与旁人说起这件事,吴氏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因为某次偶然听到公婆的感慨。
因为从前在娘家受尽了继母与妹妹的欺凌,即使是嫁进秦家的初期,吴氏的性情仍是十分绵软的。
秦家又不似顾家这般和睦简单,吴氏这样的性情难免的就时常会受些委屈,她又不敢向秦明说,每每便只能暗自垂泪,后来还是卢氏照拂着,她的日子才算是好过了些。
也就是在某次又被卢氏安抚了之后,碰巧遇上公公回来了,吴氏赶紧辞别了公婆,往外走了一段之后,她隐隐听到婆婆有些无奈的与公公说话。
“佩君虽然温婉孝顺,但这性子也着实太软了些,如今我倒可以护着她些,若是将来我们不在了,她要将日子过成什么样子?若是当初嫁进来的是欢姐儿……”
虽然这些话听得不甚真切,但那“欢姐儿”几个字,她却一直放在了心上。(未完待续。)
第284章 家长
欢姐儿是谁?
吴氏那时不知道,但后来经过她几次小心的试探,到底还是从秦明口中知道了答案。
秦明的表妹,顾家大老爷的掌珠,顾家的七姑娘。
比起她这个徒有其名的吴家大小姐,这位顾家七姑娘,无论哪方面都要强出太多吧,如若不然,婆婆发出感慨时,语气中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惋惜了。
虽然还没见过这位顾七姑娘,但后来的那段时间,吴氏每每遇到什么事,却总忍不住会想,若是嫁给夫君的是顾家七姑娘,她会不会像自己这般怯懦无用?
哪怕她知道这样的猜测没有任何意义,但她总忍不住会如此想,然后试着按照自己猜测中顾七姑娘会有的反应去做。
久而久之,吴氏便也从初到秦家时的软弱,变成了如今的淡定沉稳。
但,哪怕她已经不再是从前任人欺凌的吴佩君,在她心里,却总存着一个疙瘩。
那个疙瘩,就是顾家七姑娘。
这次听说卢氏要来清河,而且还是因为顾家七姑娘要出嫁了,吴氏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但在轻松之余,她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心里那想见一见顾家七姑娘的念头。
也所以,她来到了顾家。
事实上卢氏最初是没打算带吴氏来顾家的,秦家如今还是卢氏掌家,她这次来清河时就准备将家中之事交到秦朗的媳妇冯氏手里,再让吴氏也从旁协助,还是吴氏主动要求跟着一起来清河,正好秦明也吵着要来,这才将他们夫妻一起带了来。.
直到真的见到顾家七姑娘,与她一起促膝而坐,吴氏才发现,她一直以来在心里的暗暗对比根本就毫无意义。
顾家的七姑娘,姿容鲜妍明媚,双眸清亮中透着自信,当被她注视着时,吴氏便总忍不住想要侧开脸。
即使她们从来没有正式对比过,但在这一刻,吴氏却是输得极为彻底。
她知道,自己这些想法是毫无意义的。
嫁给秦明的是她,而顾家七姑娘马上就要出嫁了,嫁的还是京城定国公府的世子。
可,即使如此清楚的知道这些,吴氏却到底不能将心里对顾家七姑娘的在意撇除。
再看了一眼对面笑着招待她的顾七姑娘,吴氏笑着垂眸,心里苦涩难当。
她将眼前的少女当作了假想的对手,但其实,人家却根本就对此一无所知。
吴氏都有些替自己感到悲哀了。
顾青未有些莫名地看了吴氏一眼,她现在能肯定了,眼前这位表嫂对她有些不喜,这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可是,为什么呢?
在此之前,她们明明该是素不相识的。
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顾青未倒也将招待吴氏的热情收了起来。
一个注定不会与之多作接触的表嫂,既然她对自己有些莫名的不喜,顾青未自然也不会一定就要与她亲近。
与顾青未三人这边的突然沉默不同,秦氏与卢氏那里却是极为亲密的坐在一起闲谈,说到高兴之处,两人面上还都挂了怜悯的笑容。
秦氏看了不远处的吴氏一眼,不着痕迹的将她打量了一遍,这才凑到卢氏跟前低声道:“大嫂,朗哥儿媳妇和明哥儿媳妇都还没动静?”
女眷聚在一起,这子嗣问题本就是极受关注的。
卢氏闻言面上的笑意就减了三分,她与秦氏一直都处得极为亲近,倒也不瞒着她,“朗哥儿如今常在京城,朗哥儿媳妇则留在太原侍奉我和你哥哥,这常年累月的分居两处,自然不可能有子嗣。我这大儿媳也是个一味喜欢好名声的,当初我就与她说过,我和你哥哥如今年纪也不算大,根本用不着她这做儿媳的常在身边侍奉,让她随朗哥儿进京服侍,却被她拒绝了。如今族里倒是有不少族亲赞她孝顺,可那点子好名声有个什么用,到时候朗哥儿身边添了人,她还有的苦果吃!”
说到这里,卢氏就难免有些恨铁不成钢。
秦家可不像顾家一样对男子纳妾有严格的规定,秦家后宅亦没少过妻妾之争。
卢氏虽然以自己的大儿子为傲,但她对秦朗能不能守着不纳妾却是没有任何的信心,再则,做妻子的一年到头的不在身边,难道还要让爷们儿守身如玉不成?
她自认是个开明的婆婆,为了儿子和儿媳考虑甚至都不要儿媳在身边侍奉,结果儿媳却不能领会她的苦心。
既然如此,她自然也就懒得再管。
“明哥儿和他媳妇看着倒还好,明哥儿成亲之后看着都比从前要稳重多了,不过明哥儿媳妇到底进门时间还短,再过个一两年,家里大概就该添丁进口了。”卢氏说到这里,面上的笑容倒也真切了许多,她不是那等会故意挑刺的恶婆婆,对吴氏也并没什么不满,顶多是有些遗憾,“明哥儿媳妇的性子软了些,别的倒都还好。”
听卢氏这样说,秦氏自然也是为兄嫂高兴的。
两人正说得开心,就见秦明大步走了进来。
秦氏面上的笑意便加深几分,“明哥儿来了,怎么,没寻着你大表哥?”
都是自家人,秦氏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秦明走到秦氏跟前行了礼,闻言摇了摇头,“大表哥那里正忙着,侄儿觉得无甚意思,倒还不如到姑母这里来与姑母好好说说话。”
秦氏听了自然乐得合不拢嘴,指着秦明连连道:“大嫂,你可果然没说错,明哥儿这两年可不就有长进了,还知道说好听的哄我高兴了。”
秦明憨憨的笑了几声,然后又是一通好话,直哄得秦氏面上就没断了笑容。
然后,秦明才凑到顾青未三人跟前来。
冲着小卢氏唤了声“表姐”,然后才转向顾青未,“欢姐儿,咱们可有好几年没见了,你这丫头也是个没良心的,我与你表嫂成亲都不知道来为我们道贺。”
话说完,秦明还伸手去揪了揪顾青未的头发。
当年他在顾家也呆了一段时间,与顾青未这个表妹亦是处得像是亲兄妹一样,一时之间自然也没往男女大防上去想。(未完待续。)
第285章 里短
顾青未虽然曾经是打过主意想要嫁给秦明,但她对秦明却是没有半点男女之情的,更何况如今秦明已经成亲了,她也马上就要嫁去京城,就算秦明这样的举动亲昵了些,却也不会往旁处想,只笑着将自己的头发从秦明手里扯回来。(.无弹窗广告)
他们两个当事人不觉有异,在旁边看着的吴氏却突然变了脸色,连唇色都显得有些发白起来。
不过,吴氏随即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只片刻就恢复了正常,见屋里的几人都没有关注她,这才略松了口气。
顾青未理了理被秦明弄得有些乱的头发,“明表哥,我可是个女儿家,哪里能像你一样想出远门就出远门,如今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你既然来了,可别忘了送我一份大礼啊。”
秦明一愣,然后用手指划了划脸颊,“欢姐儿,你一个女儿家动不动就把成亲拿在嘴边说,不知羞。”
这自然是玩笑话。
屋里的都不是外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把秦明的话当真,反而被他们逗得都笑了起来。
吴氏强压下心头的酸涩,面上撑着笑容。
也是鬼使神差的,她蓦地偏过头看向自己的婆婆卢氏,然后不出意外的在卢氏眼中找到愉悦与喜爱,心里便更是一沉。
明明所有人都没将眼前这一幕当回事,但她就是无法放开。
因为心里的酸涩,吴氏面上的笑容一时之间便没能撑住。
一旁的秦氏原本还因秦明与顾青未的互相打趣而面上带笑,这一偏头,就看到了吴氏面上的失魂落魄,再注意到吴氏的目光就没从秦明与顾青未身上移开过,在看向顾青未时,眼中还总有些莫名的酸意。(.)
微皱了皱眉,秦氏心里立即就多了几分不喜。
她不知道自己这侄媳为何会对欢姐儿如此在意,但只从她的眼神看,她心里所想的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正巧这时秦氏看到卢氏面上带了倦意,便连忙吩咐小卢氏将卢氏几人带去客房休息。
待小卢氏一行人离开,秦氏唤住顾青未,将方才的发现说了一遍,“你这表嫂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恨不得一刻不停地盯着你,看那模样,倒像是唯恐你抢了她的东西一般。”
顾青未回想起先前吴氏对她的抗拒,便也道:“母亲,先前我也发现表嫂似乎有些不想与我亲近,可我们从前明明是素不相识的。”
说到这里,顾青未心头一动。
母亲说,表嫂像是唯恐自己与她抢东西。
能让表嫂这般在意的,除了明表哥还能有什么?
想起方才秦明出现之后,吴氏那温柔似水的视线就几乎没从他身上挪开过,顾青未觉得自己大概是猜到了真相。
当初她是曾动过嫁去秦家的念头,若不是发生了秦明救吴氏的意外,指不定她如今早就是秦家的儿媳了,可这件事毕竟作罢了不是,嫁进秦家的也是吴氏,难道她还能为了这点子往事就能自己如此介意?
顾青未将自己的猜测与秦氏说了,然后两人便再没言及吴氏这个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顾家喜庆的气氛越来越浓,人也越来越多。
而在府里上下都为了顾青未的婚事而忙碌时,顾青未这个当事人却闲得头上都要长草了。
没有人会让新娘子亲自来操持自己的婚事,该准备的东西秦氏也早已准备妥当,就连顾青未的嫁衣,也是请了绣工极为高明的绣娘绣了,再由顾青未最后添上几针,便全当是她亲手绣的了。
闲来无事,顾青未便总是寻了各种理由与回了娘家的姐妹们聚在一起玩乐。
重生这么些年,顾青未所喝的酒都是在这段时间喝的,好在她们也只是小酌几杯助兴,倒也不妨事。
唯一例外的,就是顾青绘了。
顾青绘年纪还小,以前又从未饮过酒,上次在未明居沾了酒之后,再逢这种姐妹间的聚会,她便总忍不住要央了几个姐姐让她饮上一杯,偏又是个酒量小的,饮上几杯就醉得直泛迷糊,每次都要让人来接。
这天,顾青绘就又醉迷糊了。
顾青未将几个姐姐送出院子,屋里便只剩了躺在罗汉床上醉眼迷蒙的顾青绘。
“七姐姐,你,你怎么,长了两双眼睛四只手?”顾青绘瞠着醉眼说着醉话,不仅如此,还一定要伸了手去摸顾青未的眼睛和手。
一指点在顾青绘脑门儿上,顾青未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丫头,以后可再不能让你碰酒了。”
然后让了丫鬟去福瑞轩通知王氏遣人来接。
虽然醉意朦胧,但绘姐儿却将顾青未的话听得清楚分明,闻言忙一把抱了顾青未的腰,摇着头撒娇,“七姐姐,你最好了,我没醉,至少还能喝两,不,三杯……嗯,好晕!”
看着顾青绘捧着脑袋喊晕的可怜样儿,顾青未又毫不留情的在她头上敲了一记,“都这样了,还在叫没醉。”
让丫鬟们替顾青绘仔细收拾了一番,然后祥瑞轩派来接顾青绘的人就到了。
却是顾亦琛。
两年前王氏听了顾青未的话,领着琛哥儿往方家走了一遭,自那以后,琛哥儿就从原本的天真活泼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后来李姨娘那个舅舅也不是没有找机会往琛哥儿身边凑,但都被琛哥儿躲开了。
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想通了,琛哥儿倒也不再如往常那般将王氏当作是杀母仇人,而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不仅极为勤勉好学,在王氏跟前亦极为尊敬。
虽然他与王氏之间没像亲母子一般亲昵自然,但能像如今这般,倒也算极为不易了。
毕竟,中间还隔了一个李姨娘。
虽然顾亦琛与王氏和平哥儿都不亲近,但与绘姐儿这个姐姐,却是极为亲近的。
正确的说,应该是绘姐儿一直缠着他,然后他不得不与之亲近。
许是投缘吧,绘姐儿自懂事之后倒是极为喜欢琛哥儿这个庶弟,若不是她一直缠着,只怕琛哥儿到现在都不会与她多说一句话。
不过,让琛哥儿这个弟弟,来接喝醉的绘姐儿,王氏也能放心得下?(未完待续。)
第286章 谢谢(月票620+)
“七姐姐。(.无弹窗广告)”顾亦琛冲顾青未点了点头,面上只有平淡。
回想起两年前虽然在院子里被所有人忽视,却能自得其乐的琛哥儿,再看看他如今的沉默,顾青未也觉得有些感慨。
看了看仍瞠着醉眼数星星的绘姐儿,她道:“琛哥儿,绘姐儿喝醉了,你有没有带了仆妇来?”
只凭顾亦琛自己,恐怕是不好将绘姐儿带回去。
顾亦琛闻言摇了摇头,“七姐姐,我一个人来的,你放心吧,我能应付得来的,绝不会让八姐姐有什么闪失。”
顾青未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点点头,然后把顾青绘从罗汉床上扶起来,她本想让顾亦琛扶着顾青绘的肩的,但顾亦琛却坚持要将顾青绘背回去,顾青未便也只能让他背着。
两人虽然差了一岁,但个子却是差不多的,这时顾青绘被顾亦琛背了,看着倒也极为稳妥。
顾亦琛紧了紧背上已经睡着的姐姐,往外走了两步,然后突然回过头来看向顾青未。
“七姐姐,谢谢你。”他道。
谢谢?
顾青未微怔。
琛哥儿无事怎会突然对她言谢?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亦琛就已经将自己言谢的原因说了出来。
“七姐姐,我知道当初让母亲带我去方家是听了你的建议,一直欠了七姐姐一声谢谢,如今七姐姐就要成亲了,我也拿不出来什么好东西,只能祝福七姐姐一生平安顺遂了。.”
想到当年在方家看到的,方家庶子被方家二太太如猪狗一般养着,毫无半点作为人的尊严的模样,顾亦琛到现在都觉得心底发寒。
那时候他虽然年纪还小,但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死在王氏手里,哪怕对生母早已没有半点印象,却仍难免的心中有了怨恨。
在福瑞轩过了那么几年被人忽视的日子,他经历过的人情冷暖并不少,即使那时的他仍是活泼开朗的,但该知道的,他却仍然知道。
他从前以为,王氏之所以不喜他是因为他是姨娘生的。
除了暗自为自己没有生母的照拂而难过,他对王氏却是没有任何怨恨的。
可原来,他的生母,却是死在了王氏手里。
也是从那时起,顾亦琛第一次知道了仇恨的滋味。
若不是亲眼见了方家的庶子是何种处境,只怕他真的会怀着仇恨过一辈子。
方家的庶子活得比猪狗还不如,而同为庶子,他除了没有得到王氏的疼爱,但吃穿用度,却是半点不曾少过,更不曾被王氏刻意为难过。
这天底下的庶子,只怕都要羡慕他的好运吧?
好运的,遇上这样一个嫡母。
那时候,顾亦琛是有些迷茫的。
明明,他的嫡母是害死他生母的凶手,可为何,他会觉得能遇上这样的嫡母,反倒是他的幸运?
再后来,他从王氏口中知道了当年之事的真相,更知道了平哥儿当初差一点就因他的生母而无法来到这个世上。
即使那时的顾亦琛还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哪怕那是他的生母,他也不得不承认,哪怕他的生母因这件事而没了性命,但也着实怨不得王氏心狠。
又从知道当年之事的人口中知道了当时的详情,确定王氏所说为真,顾亦琛就再也维持不住心中的仇恨。
这两年,他也没少听了别家的庶出子女所吃的苦头,他觉得,若他当年没有放下心里的仇恨,哪怕嫡母再如何心善,只怕也容不得儿女身边有他这样一个带了仇恨的隐患吧?
现在这样挺好,他与嫡母虽然不亲近,但这样远远的处着更让他们彼此心安。
追根究底,他能有如今这样的安稳日子过,还得感谢他的七姐姐。
感谢她,劝说了母亲,然后给了他一个机会。
“七姐姐,京城不比家里,你日后要多多保重,将来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定万死不辞。”顾亦琛极为认真地道。
顾青未听了失笑。
她不过在王氏跟前多说了几嘴,又哪里用顾亦琛万死不辞了。
事实证明,琛哥儿确实是个本性纯善的。
顾青未蓦地面色温软起来,她看向顾亦琛,道:“七姐姐先谢谢琛哥儿的祝福了,将来再见面的机会想是不多,琛哥儿你好好的也就是了。”
顾亦琛回以一笑,又将背上的顾青绘往上掂了掂,这才大步往外走去。
顾青未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虽然仍只能算个孩童,但他的身影却总让人觉得有了几分成人的高大。
摇了摇头,她将这些思绪甩开,然后吩咐秋岚和画屏侍候她梳洗。
这时已经入夜,因顾青未向来喜欢房里亮堂堂的,所以房里各处点了好几盏灯,将屋里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
顾青未由丫鬟们侍候着梳洗完毕,又将一头乌发放下来理顺,然后屋里众多的丫鬟便如流水一般退去,秋岚和画屏四处查看了一番,见没有什么不妥之后,今晚值夜的秋岚留了下来,画屏却准备要离开。
“画屏,你先等等。”顾青未出言唤住了画屏。
“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画屏忙道。
顾青未摇了摇头,自己在已经铺好的床上坐了,又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垫了一层锦缎的圆凳,“你们都坐吧。”
秋岚和画屏不知道顾青未要说什么,对视一眼之后,便都依言坐了下来。
“秋岚,画屏……”顾青未顿了一下,待思忖好了要如何开口,这才又道,“我马上就要出嫁了,咱们有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们若是想好了将来的打算,不妨就与我直说,我断不会亏待了你们。”
秋岚和画屏闻言大惊。
虽然姑娘一直未与她们说起过,但在她们想来,她们都是必定要陪嫁进京的,如今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不想要她们了?
“姑娘……”向来温柔的画屏抢先出声,“婢子与秋岚侍候姑娘这么多年,自然是姑娘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难道姑娘竟是想要赶奴婢们走了吗?”(未完待续。)
第287章 陪嫁
关于秋岚与画屏是否要陪嫁一事,顾青未想了很久都未能下决定,所以才拖到了现在才与她们说起。[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前世秋岚和画屏都留在了清河,不是她们不想跟着,而是因为顾青未不忍让她们跟着自己离乡背井,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家人。
秋岚后来在父母的作主下嫁了个老实敦厚的丈夫,生活倒也平顺。
而画屏,却没有秋岚这般幸运了。
画屏还有个弟弟,自幼就体弱多病,偏生她家里虽然是顾家的家生子,却也没有太多的银子可以给画屏的弟弟吃药治病,画屏的月例银子几乎都拿回家给弟弟治病了,可到底还是杯水车薪。
前世的画屏没有作为陪嫁丫鬟去京城,在顾青未嫁去京城之后不久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嫁了人,嫁的却是个比她大了十来岁的鳏夫,只因这人能拿出五十两银子让画屏的弟弟治病。
而且画屏的丈夫还是个好喝酒的,每次喝醉了都不忘对画屏动手。
有个这样的丈夫,画屏的日子自然不可能过得好。
这些事都是顾青未后来与娘家通信时听秦氏无意中说起的。(.无弹窗广告)
知道画屏的事之后,顾青未自责不已,她与画屏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到底还是她对画屏的事关心太少了。
重生之后,为了不让画屏走上前世的老路,顾青未早早的就请了大夫给画屏的弟弟看病,虽然花了不少银子,但好歹是把画屏弟弟的病给治好了。
因为这件事,画屏一家几乎把顾青未当作是再生恩人一般感激着。
如今不用背着这样一个沉重的包袱,画屏必定不会过得如前世那般凄苦。
顾青未沉吟了一会儿,道:“秋岚,画屏,你们都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我自然是希望你们能跟着我一起进京的,可是京城离清河有近千里之遥,一旦进了京,再想回来看看家人,却是极难的了。”
顾青未自己经历了几十年不能见家人的滋味,所以她更不想秋岚和画屏如她一般。
听她如此说,秋岚和画屏却蓦地松了口气。
“姑娘,只要不是您嫌弃我们想赶我们走就行了,至于姑娘您说的与家人的分离……”说到这里,秋岚有些迟疑,但看了顾青未一眼之后,她到底还是鼓起勇气继续道,“姑娘若是心疼奴婢们,不如,就让了奴婢和画屏的爹娘做陪房吧,能跟着姑娘进京,奴婢和画屏的爹娘肯定会欢喜的,而且奴婢和画屏的弟弟也都是机灵懂事的,若得了姑娘的青眼,还能帮姑娘做些跑腿的事……”
秋岚如此说着,一双眼都亮了几分。
不仅秋岚,一旁的画屏也跟着流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对她们以及她们的家人来说,能跟着顾青未进京,确实是一条极好的出路。
只不过……
想到姑娘的陪房早就由老太太和大夫人安排好了,秋岚眼中的光亮立时就黯了几分。
她立刻重新打起精神,满含期待地看着顾青未,“姑娘,您也知道的,奴婢和画屏家里除了爹娘和弟弟就再无旁人,也不存在什么故土难离,要是能跟了姑娘一起去京城,对我们两家来说都是一条好出路,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姑娘您心不心疼我们了……”
说到后来,秋岚的语气都近乎撒娇了。
她和画屏在顾青未身边侍候了将近十年,虽说是主仆,但感情不可谓不深,不然她也不敢如此放肆的与顾青未说话了。
其实让自己一家做姑娘的陪房,这个想法秋岚和画屏早就有了,只是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开口,如今顾青未问起了这件事,她们自然要抓住机会说出来。
顾青未听完秋岚的话,倒也真的考虑起来。
她要嫁去京城,老太太和秦氏早早的就选好了八房家生子作陪房,只是陪嫁丫鬟那里,因为顾青未没考虑好,倒一直拖着未决定好。
虽是如此,老太太那里却也精挑细选了四个知晓本分、行事妥帖的丫鬟早早的调、教着备用。
虽然陪房早就定好了,不过,若是顾青未自己要求加上两房人,老太太和秦氏自然不会拒绝,哪怕只是看在有秋岚和画屏在身边会让顾青未不至于那么孤单,老太太和秦氏就断不会不同意。
还真的可行……
顾青未心里有了决定,便瞟了秋岚和画屏一眼,“你们可得想清楚了,要是将来谁再想家乡想得偷偷掉眼泪,我可不会让你们回来。”
听明白顾青未的言下之意,秋岚和画屏先是不敢置信的对视一眼,然后兴奋得双双抱成一团,就差没欢呼出声了。
好半晌,两人平静下来,齐齐跪在顾青未脚边磕了个头,“多谢姑娘成全,姑娘放心,奴婢这一辈子断不敢辜负姑娘的信任……”
若不是顾青未拦着,两人只怕说出“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这种话了。
不仅秋岚和画屏如此反应,其实顾青未心里也是极为高兴的。
前世她没有带秋岚和画屏进京,身边就跟着老太太准备的四个陪嫁丫鬟外加一个跟在她身边许久的素纨,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人虽然用着顺手,但顾青未总觉得生疏,于是便格外的看重素纨。
如今有了秋岚和画屏跟着她,至少她不会再觉得生疏了。
事实上,无论是老太太准备的陪嫁丫鬟还是定国公府那满府的下人,都已经是顾青未经历过一次的了,说生疏倒也说不上。
不过,秋岚和画屏,到底是不一样的。
嘴角噙了笑,顾青未道:“行了,你们先不要忙着高兴,等将来我替你们觅上一桩好亲事,你们再高兴也来得及。”
秋岚和画屏一听这话立即闹了个大红脸。
她们的年纪也只不过与顾青未相当,十六七的姑娘提及亲事自然是羞不可抑的,羞恼之下甚至都忘了主仆有别,嗔了顾青未好几眼,这才在顾青未的笑看之下匆匆退了出去。
顾青未看了看窗外高悬的明月,自休息不提。(未完待续。)
第288章 不舍
顾青未后来果然与老太太和秦氏提了陪嫁丫鬟和陪房的事,老太太本就心疼她远嫁,这点小事哪里有不应的,秋岚和画屏作为陪嫁丫鬟,她们的家人作为陪房进京,这件事便如此定了下来。[.超多好看小说]
热闹的端午之后,随着秦氏紧锣密鼓的操办,眼见着这日子就进入了五月中旬。
顾青未和宁致远的婚期在六月初六,因京城离清河尚远,带着大批嫁妆又要另外耽搁些时日,送嫁的队伍五月二十二就要启程,满打满算的,顾青未在顾家也就只能再呆个十来日。
老太太这几日是怎么看顾青未都觉得看不够,每次拉了顾青未的手就再不肯放,唯恐这一放手,她最珍爱的孙女儿就要走到她见不着的天边去了。
“欢姐儿,祖母是真的舍不得你啊。”拍了拍顾青未的手,老太太忆起当年来,“一转眼间,咱们欢姐儿都要出嫁了,当年你出生时才这么点大,小小的一团让人见了心都跟着软了起来……”
说话的同时,老太太还伸手比划了一个长度。
再看看如今坐在她跟前的贞静少女,老太太眼中不觉便有了水光,“欢姐儿,祖母已经老了,但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嫁去京城之后好好过日子,不要总想着家里,既然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就要一心为了夫家打算,这样才是个合格的媳妇……”
左叮咛,右嘱咐,却总觉得不够。
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儿这一出家门,将来只怕就再少有机会见到,纵使老太太这一辈子已经经历过许多的离别,也到底没能忍住瞬间老泪纵横。[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疼爱自己的祖母在自己跟前如此落泪,顾青未见了也心酸得紧,抱了老太太的手臂也跟着放声痛骂起来。
虽然定国公府于她来说并不陌生,但她这一出嫁,必将再难见家中亲人。
好半晌,祖孙俩这才各自抹干净眼泪,然后互相指着对方哈哈笑起来。
“哭得跟小猫儿一样。”老太太如此说顾青未。
顾青未也不示弱,“祖母您才哭得像孩子一样呢。”
见老太太终于露了笑脸,顾青未这才敛起笑容,握着老太太的手,认真道:“祖母,您放心,无论在哪里,我都一定会让自己过得好好的。”
老太太欣慰地点头。
对欢姐儿,她什么时候都是放心的,只是会不舍而已。
顾青未神情这才轻快起来,“祖母您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我还等着将来带了您的曾孙给您做七十大寿呢……”
老太太闻言乐呵呵的笑出声,然后才点了点顾青未的额头,“你这丫头,还没出嫁就已经想着将将来的孩子了,让人听到该说你不知羞了。”
话虽如此说,但想到过几年,顾青未真的领着一个精灵可爱的小娃娃来给自己做寿,老太太瞬间就觉得日子有了盼头,甚至都想这日子过得快些再快些了。
又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直到老太太面上露了疲色,顾青未才和丫鬟一起服侍着老太太午睡,然后出了延寿堂,自去了怡华院。
老太太舍不得她,母亲又何尝不是。
既然还有这几日,顾青未自然也希望更多的承欢在母亲膝下。
怡华院里秦氏正忙碌着,顾青未到时她正仔细核对着嫁妆单子。
顾青未的嫁妆已经完全准备妥当了,单子上那一长溜的物件儿都是秦氏精心准备的精品,可以想象,当花轿出了门,会有多少人感慨这十里红妆的风光。
顾青未也不打扰秦氏,只静静坐在一旁看着秦氏忙碌。
虽然一句话不说,但只要坐在母亲身旁,她就总能安下心来。
好一会儿,秦氏核对完嫁妆单子,一转头就看到坐在身边的顾青未,面上立即带了笑容,“欢姐儿,你何时来的,为何不唤母亲?”
顾青未于是坐近了几分,冲着秦氏调皮地笑了笑,“母亲可是在看我的嫁妆单子,我当然不能打扰母亲了,否则母亲要是一个不小心看漏了,那我的嫁妆不得少了几件了?”
“你呀……”秦氏无奈地笑了笑。
想到女儿再过个十来日就要离家了,秦氏心里又是不舍又是喜悦,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与顾青未多说上几句话,就有丫鬟进来禀报。
“夫人,七姑娘,三少爷回来了!”传话的丫鬟面上亦带了笑容。
“安哥儿?”
“三哥?”
顾青未和秦氏齐齐惊呼出声。
待回过神来,有几分相似的面上便露出同样惊喜的笑容,然后忙往外走。
还没等她们走出怡华院的院门,就见前方一个身形颀长的身影大步往这边走来,不是顾亦安又是谁?
“母亲,欢姐儿。”还没走到近前,顾亦安就已经扬声唤道。
已经二十有一的顾亦安不再如从前那般单薄,他只简单的站在那里,便自然有了凝如山岳的厚重,但他前两个月才中了状元,更是大周朝第一个三元及第之人,毕竟少年得志,一张温文的脸上偶尔倒也能看到风发意气。
他先恭敬地向秦氏行了礼,待目光落在顾青未身上,眉眼便瞬间柔和起来。
秦氏惊喜过后,便有些嗔怪地看了顾亦安一眼,“安哥儿,你要回来怎么也不早些给家里送封信回来。”
顾青未见状在旁边抿了唇轻笑。
她现在还记前七年前三哥看着朗表哥的充满羡慕的眼神,那时的她和三哥,怕是都没想到,他能一举中了状元吧。
顾亦安闻言便温声向着秦氏解释,“母亲,儿子这回也是被旁人顺路带回来的,因路上赶路赶得急,若是送信回来只怕我人已经到了,信都还没到,这才没有给母亲送信。”
秦氏见着儿子只有高兴的,又哪里会真的挑他的理,只得了这几句解释,便立即又喜笑颜开来。
而顾青未,则有些怪异地看了自家三哥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总觉得,三哥方才在说到那个“旁人”时,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了些莫名的笑意。(未完待续。)
第289章 捉婿
没等顾青未想出什么名堂来,就听顾亦安又道:“母亲,儿子这次回来也是为了欢姐儿的亲事,从清河到京城路远,有儿子护着欢姐儿进京,母亲也能安心些。(.无弹窗广告)”
顾亦安本已在翰林院授职,可唯一的妹妹成亲,他又怎能不回来,所以特意向元昌帝告了假。
元昌帝听闻他是为了妹妹成亲之事告假,倒也想起来顾亦安的妹妹就是自己当初赐婚给宁致远的顾家七姑娘,然后极为痛快的就批了假。
事实上,顾青未成亲拜堂还是要到京城,顾亦安就算不回来这一趟,也不会错过,可他到底还是更想亲自护着妹妹进京。
听顾亦安如此说,秦氏还真的就放心了些。
又拉着顾亦安左看右看,问了在京城的事情,好一会儿之后,秦氏才放了儿子回去休息。
顾青未是跟着顾亦安一起走的。
“欢姐儿,你想不想知道三哥是与被谁捎回来的?”顾亦安说着话,面上的温文便换成了促狭的笑容。
顾青未有些恍然。
果然,她方才没有看错。
那么,能让三哥如此打趣她,除了宁致远又能有谁?
不过,宁致远怎么也来了?
前世可没有这一遭。
虽然惊讶,但想到宁致远特意走这一遭就是为了把自己娶回家,顾青未心里不可避免的就多了几分甜蜜。
面上却白了顾亦安一眼,“三哥,这也值当你卖关子,不就是和宁致远一起回来的嘛。(.无弹窗广告)”
顾亦安便亲昵地刮了刮顾青未的鼻子,“欢姐儿可是越大越不害臊了,动不动就将宁世子的名讳挂在嘴边。”
对哥哥的打趣,顾青未回以犀利的反击,“三哥也别笑话我,我可是听说过了,殿试放榜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京城权贵等着榜下捉婿,哥哥的衣裳都差点被人给撕破了吧?”
顾青未会知道远在京城发生的事,自然是从宁致远的信中得知的。
虽然已经过去两个月,但只要一想起那时的情景,她就总也忍不住发笑。
春闱每三年一次,京城有不少权贵都想替女儿相个有出息的女婿,于是这些在春闱中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就这样入了众人的眼。
比起京城那些纨绔,自然是新科进士更来得有潜力,为此甚至不少权贵都摒弃了门户之见,又因这些新晋进士太过抢手,每每总会惹得不少权贵在春闱放榜时守在榜下,只要看中了就会惹来争抢。
这就是榜下捉婿了。
顾亦安不仅是元昌帝钦点的状元,还是大周第一个三元及第的进士,不用脑袋想都能知道他将来前途一片光明,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争抢,衣裳被撕破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顾青未提到这件窘事,回想起自己当时的狼狈模样,顾亦安脸上一时便有些泛红,然后惹得顾青未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
顾亦安轻斥了一声,然后倒也与顾青未一起笑了起来。
笑过之余,他对自家妹妹与那位宁世子之间的亲密也有了几分了解,能不嫌麻烦将京中之事这般巨细靡遗的写信告知欢姐儿,那位宁世子对欢姐儿也是十分用心的吧。
这样一想,顾亦安便又放心几分。
说起来,当初他被那些捉婿之人争抢得狼狈不堪时,还是宁世子带了人将他领了出来,如若不然,他的那身衣裳只怕就不只是被撕破了。
即使对宁致远有了几分满意,但顾亦安到底是做哥哥的,他轻轻拍了拍顾青未的头,极为认真地道:“欢姐儿,你别怕,三哥也会一直在京城,要是宁致远敢欺负你,三哥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这番话顾亦安说得掷地有声。
顾青未于是极为窝心的在顾亦安手臂上蹭了蹭。
……
继顾亦安回来之后,紧接着从京城归来的,还有周谨之和顾锦琳。
周谨之前两年就开始进京为官,周家又没有公婆需要奉养,顾锦琳自然带着一双儿女随他去了京城,这般夫唱妇随的倒也恩爱非常。
去了京城两年,顾锦琳倒也丰腴了几分,许是因为生活的顺遂,看着倒比当初从常家回来时还要年轻了几分。
一见了顾青未,她连儿子都顾不得了,放开手中牵着的择哥儿,就笑着拉了顾青未的手道:“欢姐儿,你嫁到京城了,我将来好歹也有个地方可以走动了。”
言语间满是欢喜。
对顾锦琳来说,京城毕竟是个陌生之地,即使她在京城已经生活了几个年头,但身边没有一个熟识之人,自然很难找到归属感。
再则,京城是个权贵遍地走的地界儿,周谨之入了翰林院虽然听着是清贵,但他一个还未得重用的七品编修,也确实没入许多人的眼,而身为妻子,顾锦琳在京城除了周谨之几位翰林院同僚的夫人外,便再无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等顾青未嫁去了定国公府,她自然就多了个走动的地方。
而且,顾锦琳去了京城之后方知定国公府的地位,想来有了一个定国公世子夫人的侄女,对周谨之和她来说,都会有不少助益吧。
顾锦琳虽然有了这点私心,但她也没避讳的与顾青未直接说了,言毕还唯恐顾青未会因此而多想。
顾青未闻言并不以为意。
这世间姻亲本就多是守望相助的,就如世代通婚的几大世族,顾锦琳和周谨之又不是有意利用她,能借上点力当然是最好的,就算顾锦琳不说,若遇到她能帮上一把的,顾青未也不会吝惜伸手。
握了顾锦琳的手,顾青未轻声安慰她,“姑姑您可不要多想,您与姑父都是我的亲人,亲人之间互助本是常事,难道易地而处,侄女想要借您的光,您还会对我有责难吗?”
顾锦琳听了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在顾锦琳等人之后,从各处赶来的客人让顾家越来越热闹。
因为许多来客都是从远方赶过来的,自然要在顾家留宿,若不是顾家祖宅十分宽敞,只怕客房还真住不下这么多人。(未完待续。)
第290章 不忿
如此多的人从各处赶来只为顾青未的出嫁,由此可见众人对顾青未婚事的看重了。[]
这其中尤以其他几大世族之人为甚。
如今被称为世族之首的几大世族合称五姓七望,除了清河顾氏与太原秦氏、范阳卢氏,还有博陵顾氏、赵郡李氏,陇西李氏、荥阳郑氏。
原本顾青未一个小辈成亲,几大世族并不会如此看重的,一家来一个与秦氏同辈分的夫人大抵也就够了,可这次各家不仅当家夫人一个不落的来了,而且还都带了儿媳侄媳等。
这样的慎重,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出于顾青未要嫁的是定国公世子。
有秦朗中探花在先,又有顾亦安三元及第在后,其他几大世族自然也想寻一条出路,而顾家又在这时候与京城的定国公府成为了亲家,而且听说定国公世子对顾家的七姑娘情根深种,以定国公府在大周朝的地位,无论如何,与顾家更紧密的交好,都是不会错的。
总之,这段时间顾青未可是忙坏了。
那些夫人少夫人最好奇的莫过于她,每天都有不少人扬着笑脸来见她,与这些人应酬,顾青未脸都差点笑僵了。
正因为整天忙得没个空闲,就连宁致远几次三番的送了信想要见上她一面,顾青未都没能抽出时间来。
宁致远倒不是没有想过故技重施再在夜里偷偷摸进来,可顾家如今宾朋满座,更是格外的注重府里的安全问题,他就算是插了翅膀,也是断然进不来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想到宁致远一脸苦色的模样,顾青未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这样带着喜庆的忙碌之中,日子就到了五月二十一,这是众宾客给顾青未添箱的日子。
这满府的宾客都是冲着顾青未来的,自然不会有人吝惜添箱礼,各家夫人们是一个赛一个的出手大方,放添箱礼的小筐里可谓是珠光宝器,直让守在旁边说些吉祥话的媒人看花了眼。
添箱礼给得重说明各家夫人对顾青未极为看重,哪怕顾家众人都知晓这其中还夹杂了许多别的因素,却也不妨碍他们替顾青未感到高兴。
若说有那心里不高兴,而且还流露于外的,那也只有李氏了。
嫁进顾家这几年,李氏对府里最受宠的顾青未其实并无恶感,再加上从前她因为没能生下顾家的子嗣而总是觉得没有底气,更不会刻意去与被老太太和秦氏放在心尖尖上的顾青未作对。
李氏的改变,是在她有了身孕之后。
顾家人都知道李氏对子嗣的执念,这些年她用尽了办法去求子,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一胎,之后不仅将自己的肚子看得比命还重要,衣食无一不挑剔,连带的性格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顾青未受宠,顾家人谁不知晓。
从前顾家其他几位姑娘未嫁时从没人因这一点而觉得不公,毕竟老太太待其他孙女也是不薄,她只是格外的偏爱顾青未罢了。
可李氏这一有了身孕,竟是越发的看顾青未不顺眼了起来。
不过是个即将要嫁出去的孙女,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她嫁的是京城的定国公府,难道顾家还能指望从宁家得到多少助益不成?
有个宠女如命的秦氏也就罢了,秦氏是做母亲的,宠着女儿给她备下让人眼红的嫁妆无可厚非,就算有人会觉得不公,那也是大房的小卢氏的事,轮不到二房的李氏来操心。
可老太太也跟着凑热闹,各种好东西流水一般往未明居里送,这一点却让李氏格外的不忿。
她肚子里有了老太太的曾孙,老太太也只是在最初发现她有孕时送了些东西去她院子,平时也没见老太太对她有与往常不同的亲切,凭什么一见了顾青未这个注定要嫁出去的孙女,老太太却稀罕得跟看了珍宝一般?
求子好几年才有了身孕,在李氏心里,她就合该是顾家的功臣!
而且她这个功臣还没能被老太太另眼相看,这叫她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心里被这些想法充斥了,李氏面上难免就表现了出来。
不是没有人发现她的异状,只不过在这种喜庆的氛围之下,自然不会有人会特意点出来。
李氏的娘家也有人在现场,而且来的还正是李氏的母亲杨氏,察觉到李氏面上那将她衬得一脸小家子气的嫉妒,杨氏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她一眼,可这里这么多人,她也不能出言提醒女儿,只能在心里暗骂李氏这是昏了头了。
顾青未也看到了李氏的表情,虽然不知道这个在有身孕之前做事还算有谱的二嫂为何变得如此古怪,但她也没往心里去,总之她明天就要出门子了,犯不着为了这点事再让自己心里不快。
至于李氏……
若觉得有必要,想必老太太和母亲会不吝教教她的。
添箱礼之后,顾家设了宴款待众宾客,女眷们的酒席摆在内院,座次是秦氏和其他几位顾家夫人安排的,入座时原本李氏是要安排到小一辈这一桌的,但老太太看了一眼与她坐了同一桌的李氏的母亲杨氏,淡淡地吩咐道:“婉清,淑宁与她母亲也是多年未见了,就把她安排在我们这一桌吧。”
老太太方才可是将添箱礼时李氏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的。
这个孙媳虽然自有孕之后就性情大变,但老太太从前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可方才众人给欢姐儿添箱时,她竟然作出那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以老太太对李氏的了解,只怕她到了用膳时又会出不少妖蛾子,与其在别的桌上给顾家丢人,倒不如就让她坐在自己这桌,也好让她的母亲亲眼瞧瞧自己养出了个什么样的好女儿!
李氏的母亲杨氏是杨家二房的主母,在这么多人面前看到自己的女儿出丑,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无异于打脸。
老太太是真的气狠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如此吩咐。
欢姐儿好不容易得了这门好亲事,又即将嫁出家门,李氏连这几天的功夫都不愿等一下,在欢姐儿临出门前还使脸子,那她又何必要顾及李氏的脸面?(未完待续。)
第291章 炒茄鲞
秦氏果然就听了老太太的吩咐,将李氏安排到了老太太所坐的首席。[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自己的女儿要出嫁了,这个侄媳却差点让欢姐儿出丑,秦氏自然不可能不生气,如今老太太既然要收拾李氏一番,她当然也乐得如此。
反正,老太太等人所坐的首席是单独摆在花厅里的,坐的都是顾家的至亲或至交,让她们见了自家的家务事也算不得丢脸。
秦氏让人通知李氏时,李氏已经在外面的桌子上落座了,那一桌多是与她一般的各家的媳妇,互相之间也算熟识,知道李氏有了身孕,不少年轻媳妇都诚心向她道喜。
李氏正得意着,就听到了秦氏请她去老太太那桌就座的消息。
稍稍惊讶了一会儿,李氏随即就得意起来。
她就说嘛,她是顾家的功臣,又怎么能比不上一个马上就要嫁出门的孙女?
这不,连大伯母这个做母亲的,这会儿不也一样要向她低头?
民间都说一孕傻三年,李氏这一有了身孕,可不仅仅是傻,而是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只一味因自己肚子里那个还没生出来的孩子而骄傲异常。[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她全然没想到,若要说顾家的功臣,已经生下顾家四代嫡长子的小卢氏明显比她要有资格得多。
她更没想过,以秦氏对顾青未那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的疼宠,又岂会在女儿要出嫁的前夕向她低头。
挺了挺胸,李氏极为夸张的扶了贴身丫鬟的手,另一只手牢牢护住肚子,然后这般小心翼翼的进了花厅。
老太太所坐的首席,除了坐了老太太,还有其他几大世族的当家夫人,其中就包括了李氏的母亲杨氏,这时桌上只剩下了一个空位,在李氏眼里,这个座位自然是留给她的,所以想也没想的,她就扶着丫鬟的手往那个空位走去。
秦氏等几个妯娌这时正站在一旁陪客,见李氏这般走过去,作为婆婆的二夫人林氏微微一呆,然后立时怒得双眉竖起。
可这样的场合也容不得她呵斥儿媳,所以林氏只能隐晦的以愤怒的目光瞪视李氏,可李氏这时心里只有得意,又怎么能注意到林氏的眼神。
眼见李氏已经在那空位上就座,林氏简直恨不得将她拉起来。
真是不知礼数!
林氏在心里暗骂。
这桌除了老太太就是各家夫人,何曾有一个晚辈,李氏就这样大剌剌的往上坐,她怎么就能坐得安心!
从前倒没觉得这个儿媳妇有什么不好的,如今也就是怀了身孕,怎么就突然如此不着调了?
任林氏心里如何恼怒,李氏都好端端的坐了下来。
李氏旁边正好坐的是杨氏,瞧见自己女儿居然坐到了这里,杨氏心中吓了一跳,往桌上四处看了一眼,触到其他几位夫人那诧异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然后拉了拉李氏的衣袖,低声问道:“宁儿,你如何来了这里?”
李氏颇有些得意地看了杨氏一眼,然后同样压着声音道:“母亲,您放心,是祖母让我过来坐的。”
唯恐杨氏不明白,李氏还特意抚了抚自己那其实还并未怎么显怀的肚子。
杨氏听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这个闺女虽然是她的嫡次女,可当初在家中时,她也是悉心教导过的,怎的如今竟如此没有眼色起来?
老太太让她坐她就真的毫不客气的坐下了?
这指不定就是老太太故意要教训她!
哪怕杨氏心里看得明白,但李氏既然已经坐下了,她这个做客人的,又怎么能喧宾夺主把人赶出去,便也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自家闺女不要太蠢,做出什么有失体面的事来。
所有人都就座之后,酒菜很快就上了桌。
坐在首位的老太太看了一眼仍在得意的李氏,眼中有些泛冷。
不出老太太所料,菜还没上齐,李氏就已经开始作了。
出于对众多宾客的重视,这接连一段时间,顾家的厨房都是由薛大厨掌勺,薛大厨出自御厨世家,若不是顾家当年在前朝倾覆时救了薛大厨的父亲,只怕薛大厨根本就不会同意留在顾家。
薛大厨有许多拿手菜,其中一道就是炒茄鲞,这道菜要把新鲜茄子去皮,只留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拌了。
因为做起来很繁琐,所以纵使府里的主子都喜爱,但若非老太太吩咐了,薛大厨却是很少做。
这次也是因为老太太将顾青未出嫁看得极为重要,才特意请了薛大厨将酒席做得尽善尽美,如若不然,这道菜是绝对不会上桌子的。
李氏平时就爱吃这道炒茄鲞,只不过平时少有机会能吃到。
这时在桌上看到了,一时心里便直冒酸水了。
薛大厨可是个不爱麻烦的,平时做上一次都嫌麻烦,如今竟然这道菜竟然上了桌,那明天是不是也会出现在喜宴上?
虽然理智觉得不该在这时说些什么,但李氏自有孕之后就养成了心里有话不掖着的习惯,这习惯一养成,话憋在心里就难受得慌,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挑起刺来。
“祖母待七妹妹可真是独一份儿的疼爱,叫孙媳看了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呢!”李氏说到这里,偷偷觑了老太太一眼,未从老太太面上看到怒色,于是不顾杨氏在桌下扯她的衣裳,又继续道,“从前薛大厨总嫌这炒茄鲞做来麻烦,如今这道菜都上了席桌了,莫非是薛大厨不嫌麻烦了?既然这样,祖母,孙媳近来胃口总算好些了,不如您就疼疼孙媳,让薛大厨隔三岔五的也给孙媳做上一次炒茄鲞?”
李氏这话一说完,原本还算热闹的花厅顿时安静下来。
杨氏恨不得李氏所说的话能变成可以触摸到的实物,这样她还可以厚着脸将那一字字一句句都给捡回来!(未完待续。)
第292章 打脸(月票660+)
她怎么会教出个如此愚笨的女儿来?
或者说,不过是有个身孕而已,这世间女子有几人不曾有身孕,为何别人就没像她的女儿一样如此性情大变?
在顾家也待了几日了,杨氏此前不是没有发现女儿的变化,可先前李氏在她面前说的都是她如今过得有多好,婆婆爽朗,夫君疼惜,又有了身孕,所以杨氏还并没有太直观的感觉到自己女儿如今的性子。.
若不是这时被这么多人看着,杨氏必定要骂女儿一句眼皮子浅。
不过就是一道菜,就算再怎么美味,也值当李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老太太讨要?
如果老太太应下倒还好说,怎么也是一段做长辈的疼惜晚辈的佳话,可若是老太太不应……
那她的女儿,在这些夫人眼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最重要的是,顾家老太太是如何宠爱这位顾七姑娘,即使是离清河甚远的她都早有耳闻,如今老太太疼惜孙女,不惜让薛大厨使出浑身解数来,她的蠢女儿竟然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不满与眼红!
在老太太眼中,最疼爱的孙女重要,还是一个孙媳重要?
杨氏自己也是做婆婆的人了,这个问题不用想她也知道答案。
飞快地抬头看向老太太,看到老太太那没有半点笑意的脸,以及眼中隐隐的冷光,杨氏心里便是一苦。
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替李氏圆上一圆,可李氏虽然是她的女儿,如今却已经是顾家的媳妇,现在又是在顾家的地界儿上,就算要教训李氏也该由老太太或者林氏这个婆婆来,哪里容得下她这个娘家人来说?
就在杨氏的焦急中,老太太说话了。(.无弹窗广告)
“谦哥儿媳妇,你如今有了咱们顾家的子嗣,自是咱们顾家的功臣……”老太太的话说得慢条斯理。
除了李氏之外,在座的夫人们没有人把老太太的这番话当作是对李氏的嘉奖。
“按说不过是道菜,谦哥儿媳妇既然爱吃,我这个做祖母的如何都要满足你的,不过……”老太太说到此处话锋突转,“这道炒茄鲞虽然美味,但谦哥儿媳妇你如今有了身孕,这炒茄鲞对你来说还是太过油腻了。”
话一说完,老太太锐利的目光落在李氏身后,正替李氏布菜的丫鬟。
那丫鬟何曾被老太太如此看过,当下就觉浑身一软,若不是被调、教得好,只怕手里的调羹都要落在地上。
能在这高门后宅里生存的,就算只是个不起眼的丫鬟,也绝对没有愚笨的。
那小丫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只顿了一瞬,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立即将李氏跟前装了炒茄鲞的小碗挪到一边,另取了碗碟替李氏夹了些清淡的蔬菜。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给李氏夹的还是李氏平时从来不碰的豆芽。
到这时,李氏哪里还能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老太太这般拒绝了,李氏一张脸迅速涨得通红,若不是这时的场合不允许,她必定就要愤而离席了。
老太太是长辈,李氏就算心里有怨也绝对不敢表现出来,这满心的怒火自然就只能冲着替她布菜的小丫鬟撒,狠狠瞪了那小丫鬟一眼,李氏的目光尖锐如利刃。
等过了这几日再收拾她!
李氏忿忿地想。
她就不信了,她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小丫鬟?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李氏心里所想,老太太抬眼看了那小丫鬟一眼,突然道:“这小丫鬟倒是挺有眼力劲儿,做事也勤快利落,正巧延寿堂里差个给我老太婆端茶倒水的丫头,过了这几日,你就到延寿堂来当差吧。”
又是无形的一巴掌打得李氏一张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嫁进顾家好几年,与老太太一起用膳也是好几年,她从来不碰豆芽府里谁不知晓,这小丫鬟给她夹了满满一碗的豆芽,老太太却给了个有眼力劲儿的评价,这岂不是刻意在打她的脸?
一直到现在,李氏都不知道老太太为何会如此对她。
而一旁的杨氏,此时已经浑身无力,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宴席才吃完,老太太就借口乏了要回延寿堂休息,杨氏失望地看了身旁仍坐得稳稳的女儿一眼,却是起身搀了老太太的手臂,笑着道:“老太太,您可得给晚辈一个献殷勤的机会,晚辈如今也没婆婆指点着,见着像老太太这般德高望重的长者都忍不住要亲香亲香呢。”
老太太闻言回以一笑,却也没拒绝杨氏的搀扶。
杨氏心里松了口气,扶着老太太往外走了一段,待周围人少些了,这才面带惭愧地冲老太太躬身,道:“老太太,是晚辈没把女儿教好,晚辈心中惭愧。淑宁她自幼被晚辈宠着,难免有些任性妄为,还请老太太看在她年轻不知事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晚辈也知晓老太太一心是为了儿孙好,将来淑宁若再有什么拎不清的,老太太您只管罚她……”
老太太对杨氏这番话不置可否,她看了一眼院子边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淡淡道:“侄媳妇,你的一片爱女之心,我老太婆自是能够体会,不过,欢姐儿是我这一辈子最喜爱的孙女儿,她明日就要出门子了,将来也不知道能再回娘家几次,所以,我绝对不能容许有人在这种时候给欢姐儿添堵,你明白吗?”
几大世族世代通婚,老太太倒也能称上杨氏一声“侄媳妇”。
听完老太太的话,杨氏了然的苦笑。
果然,老太太之所以如此当着她的面落淑宁的脸,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顾家七姑娘。
自己疼女儿,老太太宠孙女。
而自家女儿白日里将对顾家七姑娘的嫉恨表现得那般明显,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在宴席上又拿着顾七姑娘说事,也难怪老太太会生怒了。
杨氏心里还有些庆幸。
无论是老太太,还是李氏的婆婆林氏,抑或是顾家的当家夫人秦氏,都不是那等心狠之人。
否则,以她女儿如今这样古怪的性子,只怕是少不了被搓磨。(未完待续。)
第293章 谁背(月票680+)
再三代李氏向老太太道了歉,又连番保证一定好好与李氏说了,叫李氏从此安分下来,又将老太太送回延寿堂,杨氏这才回头去寻了李氏。.
这对母女都说了些什么,旁人自是不得而知。
只是顾青未能发现,之后她再见到李氏时,李氏面上的笑容虽然有些勉强,但眼里总算是看不到嫉恨了。
不过是个将来不会怎么打交道的娘家嫂子,她心里想些什么,顾青未纵使是知道,也不会太过在意。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宴席过后,各宾客自回了客房休息。
顾青未帮着秦氏指挥着丫鬟婆子收拾好略显狼藉的桌椅,便打算回未明居去歇着。
明天她就要离家进京了,虽然因为京城路远的缘故不会在明天拜堂,但她仍是要上花轿,仍是要作新娘子梳妆打扮的,只冲着明日要早起折腾,她今晚就须得好好休息。
只不过,她才走到未明居门口,还没来得及进院子,就被赶过来的三个哥哥一个弟弟给拦住了。
只看了一眼,顾青未就发现了三个哥哥之间那不怎么和谐的气氛。
准确来说,是大哥和六哥之间颇有些针锋相对,六哥还紧紧扯着大哥的衣裳,将大哥身上原本整齐的衣裳都扯得有些皱巴巴的。
而三哥则悠闲地站在一旁,似是在看热闹,最小的闵哥儿虽然有些跃跃欲试的,但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儿,最后只得怏怏的在旁边站着。.
这是怎么回事?
顾青未疑惑着,问道:“大哥,三哥,六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听顾青未如此问,六哥顾亦齐立即一蹦三尺高,他一手仍紧紧扯了大哥顾亦宁的衣裳,另一手拉着顾青未的手腕,颇有些控诉意味地道:“妹妹,你可得来评评理!”
这话自然得了顾亦宁的一枚白眼。
顾亦宁是被顾锦源当作是接班人来培养的,虽然如今才二十三岁,平时却也如顾锦源一般极为严肃,鲜少有能看到他如此鲜活的一面的。
然后,顾青未在顾亦齐的诉说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顾亦宁和顾亦齐之所以争得跟斗鸡眼一样,还是为了明天顾青未离家时谁背她上花轿的事,而顾亦安是早就定了要一路护着顾青未进京,自然不用与顾亦宁和顾亦齐相争,当然也就有了在旁边看热闹的闲心,闵哥儿就算想争,如今的他也背不动顾青未,也就只能忍痛放弃自己这做弟弟的权利了。
“妹妹,你自己说说,你想让谁背着你!”顾亦齐将事情说完,便看着顾青未,定要从顾青未嘴里得出个答案来。
不仅顾亦齐,就连顾亦宁也肃着一张脸,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顾青未。
顾青未顿时无言以对,她怎么忘了这回事。
“哥哥们都是我的哥哥,要让我说啊,我倒希望你们每人背我一回,可这样也不合规矩啊……”顾青未好容易才将两个要炸毛的哥哥安抚下来,然后眼珠一转,出了个馊主意,“不如,大哥六哥,你们就打上一架吧,谁打赢了谁就背我上花轿!”
前世三位哥哥就狠狠打了一架,最后是大哥青着眼睛胜出。
这次三哥退出,不知道大哥和六哥能分出怎样的胜负来。
顾青未这样一想,甚至还有些期待了。
虽然她出的这个主意有点馊,但顾亦宁和顾亦齐却立马就接受了,两人也不说废话,三两下就真的在未明居外面扭作一团打了起来,将听到动静出来的丫鬟婆子们都看了个目瞪口呆。
最后的结果与前世一致,仍是顾亦宁胜出了。
另一个与前世一致的,是顾亦宁左眼上的那团乌青。
看来,前世顾亦宁眼上的乌青也是来自于顾亦齐。
没能从顾亦宁手里抢到背顾青未上花轿的权利,顾亦齐顿时就有些灰心丧气起来。
他有好几个堂妹,可亲妹妹却只有欢姐儿一个,可如今欢姐儿就要出嫁了,他却连背她上花轿都不行,这如何能不让他沮丧?
若有擅画的人将眼前的情景画下来,必定会给顾亦齐加上一片灰暗的背景。
顾亦宁倒是看出了顾亦齐的沮丧,不过他好不容易赢了顾亦齐,当然不会因为弟弟的失落就将胜利的果实拱手让出去。
“欢姐儿,六哥舍不得你。”顾亦齐轻声道。
“七姐姐,闵哥儿也舍不得你。”闵哥儿也跟着道,还瞬间就红了眼眶,差点掉下金豆豆。
闵哥儿自打出生起,最喜欢的人莫过于顾青未这个姐姐,只怕连秦氏都得排到顾青未后面去,如今他还没长大,最喜爱的姐姐就要出嫁了,他又岂能舍得?
此前宁致远每次给顾青未捎东西时,都没忘了这个小舅子,倒也哄得闵哥儿对这个未来姐夫颇有好感。
但这时,想到自己的姐姐就是要被宁致远抢走,闵哥儿对宁致远的好感也刷刷刷的往下掉。
两个小的不舍,顾亦宁和顾亦安又何尝舍得,只是两人毕竟年长些,虽有不舍,却好歹能控制住情绪。
顾青未也觉得心里酸酸的。
随着她离家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她心里的不舍与留恋也越来越甚,如今见了哥哥们和弟弟如此表现,一时也差点落下泪来。
好半晌,顾青未深吸一口气,将那酸涩之意压下去,故意语气轻快的道:“六哥,这点小事也能值当你不高兴啊,不就是要背我吗,现在就可以背,我可记得的,小时候六哥你没少背着我到处跑。”
顾亦齐立即就精神振作了起来。
是啊,虽然不能背着妹妹上花轿,但妹妹如今还在家,他也可以背一背,就当作是提前让妹妹适应一下嘛。
咧着嘴露出笑容,顾亦齐立即来到顾青未面前,背对着顾青未半蹲下。
看着眼前微躬的背,顾青未心里既有温暖又有酸涩,但面上却是带着笑的,她趴在顾亦齐背上,两手环上他的脖颈,然后被他背起。
十八岁的六哥背着即将出嫁的自己,旁边大哥和三哥含笑看着,幼弟因自己还没长大而有些不满……
这样的画面,直到很多年过去了,仍被顾青未牢牢记在心里。(未完待续。)
第294章 真实
和兄长弟弟说了会儿话,顾亦宁几人也知道顾青未今晚要好好休息,没多久就拎着还想赖着不走的闵哥儿离开了。(.无弹窗广告)
顾青未回到房里,想起先前兄妹姐弟之间的温情,一时之间更为不舍起家中亲人来。
也就是这时,她听得窗棂上传来一阵响动,没等她起身查看,就见半闭的窗户猛地打开,一道身影敏捷地跳进来,再极为熟练的把窗户关上。
不是宁致远这厮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顾青未扬了扬眉。
婚嫁习俗里,在成亲之前,未婚夫妻可是不能随意私下见面的。
宁致远没回答顾青未的问题,而是贴着窗户往外面张望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松了口气,转向顾青未,道:“欢颜,我就是想见见媳妇,如今竟还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行了。”
满府的宾客不容有闪失,这段时间顾家可谓是戒备森严,宁致远到清河也有好些时日了,一直没能溜来找顾青未,就是因为顾忌着顾家的护卫。
可是,原本还能强压下心里的思念,但随着日子一天天接近,宁致远却是愈发的按捺不住想要见顾青未的渴望。
所以,哪怕明知顾家的护卫不是吃素的,他仍没忍住偷偷摸进了顾家,然后被顾家的护卫追得如丧家之犬。
想到这一路的艰辛,宁致远拉着顾青未的手一边揩油一边撒娇,“欢颜,要不是你夫君我武艺高强,今天你肯定就见不了我了。”
顾青未闻言瞪了他一眼。[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虽然明知道他的意思,但他这话到底听着有几分不吉。
被顾青未这样一瞪,宁致远便连连讨饶,直到见顾青未面色缓和了,这才轻声道:“欢颜,其实我是在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
再将他的欢颜娶回家,与她做一世的恩爱夫妻,这是宁致远重生以来一直坚持的信念。
可真到了这一日,他却有些莫名的畏惧起来。
虽然不是明天就能成亲,可是明天,他就能光明正大的接上自己的新娘进京,只要到了京城,他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夫妻,他如今与欢颜早已经前嫌尽释,他们成亲之后必定会是让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但他却唯恐这一切只是一场美好得让他不愿醒来的梦境。
万一,他再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独自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迎接他的仍是欢颜那清冷的目光,而重生、与欢颜摒弃前事都只是他所做的一个美梦……
若真是如此,宁致远觉得,那他还真不如就此闭眼永世不醒了。
想到这里,宁致远迫切的想要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紧紧握着顾青未的手,力道大得让顾青未手上直泛疼,但看着宁致远那少见的惶惑模样,她却只静静忍着。
好半晌,手上传来的温暖抚平了宁致远拧起的眉头,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也许已经伤到顾青未,他连忙松开手,“欢颜,你有没有伤着?”
然后,看着顾青未泛红的白皙手腕懊恼不已。
“欢颜,我……”
顾青未没让他说下去。
宁致远此时的心情,她懂。
当初她最开始重生时,不也只将一切当作一场梦,唯恐这梦过早的醒来,让她无法见到想要见的人。
可是,她从不知道,宁致远会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此患得患失。
如果说,顾青未对她的前世还有遗憾,那么,在看到宁致远如此表现时,那丝遗憾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前世她清冷一生,但宁致远何尝又不是在热闹的人群中孤寂一世。
他们能抓住当下,就已经是幸事了。
屋里摇曳的烛光让宁致远脸上留下一道暗影,顾青未回握宁致远,另一只手就这般抚上宁致远的脸颊。
能在京城受众多贵女追捧,宁致远容貌自是俊秀非常,顾青未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指腹在他额际、眼睑、鼻峰、唇畔轻轻触碰,然后看着宁致远面上的小心翼翼在她的触碰之下渐渐散去。
“越之……”她唤道。
越之是宁致远的表字。
与宁致远解开心防以来,这还是顾青未第一次如此唤他。
听到这个遥远而又熟悉的称呼,宁致远轻轻一震,终于感觉到几丝真实。
他眼神微动,然后专注地看向顾青未,听着她的低语。
“不要怕,”顾青未道,“你看,这手是真实的,这眼是真实的,这脸也是真实的。”
顾青未抓着宁致远的手,让他略显粗糙的手一点点抚上自己的脸。
最后道:“你是真实的,我也是真实的,这不是梦境。”
温柔轻缓的声音,就像是缓缓流淌的溪流一般,让宁致远心里渐渐充盈了甜蜜与满足。
重生以来,他从未像此刻一般心中踏实。
所有的不安与害怕都被顾青未几句话安抚下来,宁致远心中的巨石落下,然后这才注意到,他与顾青未,此刻已经挨得极近。
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温暖的气息,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触碰到她细腻柔嫩的脸颊,跳动的灯光落在他因夜色而显得着色很深的唇瓣上,莫名的就让他喉头动了动。
“欢颜……”宁致远轻声唤道,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双唇。
“嗯?”顾青未疑惑地应道。
宁致远察觉到自己渐渐加速的心跳,涎着脸凑到顾青未身旁,“欢颜,我想试试看,这里,是不是也是真实的。”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指已经抚上顾青未柔软的唇瓣儿。
顾青未一愣,然后柳眉竖起来,一把将宁致远推开,“你这个没正形的,还不赶紧回去,明天我可要早起,没功夫与你胡言乱语下去!”
她就知道,这厮就不能与他好好说话,这才把他给安抚住了,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
宁致远倒也没勉强,顺着顾青未手上的推力就退出老远。
“欢颜,明天,我就可以把你带回家了。”他的双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映了烛光,显得亮晶晶的,“这样,真好。”
话一说话,宁致远趁着顾青未不注意,在顾青未面上轻轻印了一记吻,然后立即逃之夭夭。(未完待续。)
第295章 嘱咐
“这人……”
顾青未抚着脸上仍带了温暖触感的地方,想要骂上几句,但最终却只化为一个微笑。[]
而宁致远,照样从窗户翻出去,又跳出院墙,认准了方向正准备往外走,却猛地顿住了。
只因,他听到了一个略带了些迟疑的声音。
“宁世子,是你?”声音明显以至于妇人。
宁致远面上立即便带了苦色。
虽然他很少听到这个声音,但仍能认出来,声音的主人,是他的岳母。
入了夜,秦氏身体虽然疲倦,却没有半点睡意。
她视若珍宝的女儿就要出嫁了,这让她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喜的是女儿终于有了归宿,她要离开她长大的地方,开启另一段人生路,她会成为妻子,尔后成为母亲,收获她圆满的人生。
忧的是,世间男儿多薄幸,这又是个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寻常的年代,在顾家这种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环境下长大的欢姐儿,她所遇到的这个人,又能不能让她幸福快乐?
总之也睡不着,秦氏于是来了未明居。
她知道顾青未明天必定会很累,今晚不能不好好休息,所以她也没打算进院子看女儿,她只想着,即使是在院子外面看看,知道女儿就在里面,她心里总也会好受些。
却不想,就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从未明居里跳出来。
作为母亲,秦氏是有些恼怒的。
明知道成亲之前不宜私下见面,这宁致远居然还摸到了未明居里来,现在她可算知道方才闹腾的那一阵抓贼是为哪般了。[.超多好看小说]
但同时,秦氏心里也是一动。
她娇宠着长大的女儿要出嫁了,哪怕明知道也许没什么用,但她也想与这个即将成为她女婿的人说上几句。
哪怕是恳求也好,只要他能善待她的女儿,也就足够了。
“伯母,在下……”宁致远开口想要解释,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没办法解释。
秦氏这时却已经不想听宁致远的解释了,她挥了挥手,道:“宁世子不用多言,我也曾经年轻过。”
说到这里,秦氏迟疑了半晌,到底还是继续道:“宁世子,我有些话想与你说说……”
宁致远眼中微微有些怔忡,但随即便猜测到秦氏想要说什么。
前世已经得过秦氏的嘱咐,如今他自然再不能让秦氏开口,于是冲着秦氏一揖,面带恳切地道:“伯母,虽然我与欢颜尚未成亲,但在我心里,已然将伯母当作了岳母。您想说些什么,小婿大概能猜到,您将掌中明珠交到我手里,我也必定穷尽一生来呵护欢颜!”
这番话,宁致远说得斩钉截铁。
饶是秦氏四十余年见过了太多的人间悲欢事,这时也不由被宁致远的话给打动了。
她原本是想恳请宁致远一番的,让他能在成亲之后善待顾青未,但听了宁致远此言,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虽然她也不能肯定,到底宁致远能不能言出必行,但,宁致远愿意花时间来与她这个未来岳母说这些话,至少也就说明,他是真的将欢姐儿放在了心上吧?
确定了这一点,她好歹能稍放下心来。
眼中闪过淡淡的欣慰,秦氏点点头,“多谢你能体谅我作为母亲的担忧,只要你与欢姐儿能够一辈子和和美美的,我也就放心了。”
宁致远微躬了身施礼,虽然再未说什么保证的话,却也能让人看出他的坚决。
秦氏轻轻吁了口气,对宁致远笑了笑,然后才转身回了怡华院。
宁致远目送秦氏离开,看了看四周,正准备要走,却又被另一个声音叫住了。
他回头一看,不是他的老泰山又是何人?
宁致远不知道顾锦源方才有没有听到他与秦氏的对话,但方才既然都已经称了秦氏一声岳母,这时自然也不会与顾锦源生疏了,恭敬地作了一揖,唤道:“不知岳父大人唤小婿有何事?”
顾锦源回应宁致远的,是重重一拂袖。
作为父亲,他与女儿本就不像秦氏那样亲近,更有许多话不好与女儿说,这本就让他觉得有些缺憾了,没等他弥补了这个缺憾,眼前这臭小子就要把欢姐儿娶走了,又是在这成亲的前夕,顾锦源看宁致远的目光自然也就不太友好。
这时候的顾锦源显然是忘了,当初圣旨赐婚时他有多高兴女儿不用与楚承启那种人有什么关系了。
顾锦源也不欲与宁致远说太多,他狠狠瞪了宁致远一眼,“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定国公府有多了不起,若是你敢让欢姐儿受委屈,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他是跟在秦氏身后出来的,原本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到宁致远,但既然遇上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当然不会放弃这个警告未来姑爷的机会。
威胁完毕,顾锦源心里总算舒服了些,于是背着双手慢慢踱开了。
看着老泰山走远,宁致远这才笑着摇了摇头。
他能理解顾锦源和秦氏的心理,换作是他和顾青未的女儿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他只怕反应会更激烈。
同时,他也为顾青未感到高兴。
前世的欢颜,与家中亲人的关系可不如现在这般好。
这样真好,在欢颜嫁给她之前,她有这么多将她视若珍宝的亲人疼惜着她,当她嫁给他之后,他就更要加倍的待她好。
宁致远回到宁宅时夜已经深了,但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一想到明天他就可以带着顾青未进京,然后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他仅有的那点睡意就立即散了去。
不过,明天虽然不是成亲的日子,他要做的事却也不少,若是不能休息好,万一误了事可如何是好?
这样一想,纵然精神仍振奋着,他也强逼着自己闭上眼休息。
他以为他会辗转反侧,但实际上,没用多久功夫,他就陷入了沉睡。
有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他那张因入睡而显得平静宁和的面上,还挂了淡淡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296章 册子(月票700+)
五月二十二,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夏日的日头早,通常卯时未至天边就已经开始泛白,可顾青未这日被唤醒时,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哪怕明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但这也起得太早了,她有心想要再赖上一会儿,却被早已装扮一新的秋岚和画屏硬拉了起来。
沐浴,更衣,待一头乌发被绞干,全福人已经早早等在了梳妆台前。
全福人姓江,是顾家族里一位六亲俱全、儿女满堂的婶子,她一见神情还带了些慵懒不乐意的顾青未,忙上前拉了她的手笑道:“哎哟,我的姑娘喂,今儿可是你出门的好日子,可一定得打起精神来。”
心里同时在纳罕,她活这么些岁数,也见过不少新嫁娘,旁的新娘子出嫁前夕大多紧张得睡不好觉,第二天更是早早的就起身,唯恐会误了吉时,可嫡支这位七姑娘,不仅一、夜好眠,还好似是没睡够一般,面上还没有任何与紧张有关的情绪,这也真是怪了。
不过,早就听说老太太将这七姑娘看得跟眼珠子一样,想来也确实有不凡之处吧。
心里这样想,江氏动作却极为利落。
上头之前还要先开脸,开脸就是用细绒线将新娘子脸上的汗毛,使面部更为光洁。
江氏拈了两根细绒毛就要往顾青未脸上绞去,顾青未没等那绒毛绞过来,就先抖了一抖。
她前世可是成过一次亲的,除了累之外,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这用细绒线开脸了,别看这绒线很细,可绞在脸上时,却着实痛得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而且开过脸后,一张脸不用胭脂都会变得通红通红的,也不知道为何会有人觉得这样很美。
江氏虽然是个性格温和的,这时却也不容顾青未躲闪,见状淡淡看了在旁边侍候的秋岚与画屏一眼,秋岚和画屏自然就意会了,牢牢将顾青未按在凳子上,直到江氏替顾青未开完脸,才松开手,然后强忍着笑看着顾青未捂着脸几乎要跳起来。
“欢姐儿,现在要上头了,可别再乱动。”江氏叮嘱了顾青未一句,然后开始梳头。
给新娘子梳头是一件很讲究的事。
江氏拿了一把新梳子,在顾青未方洗净的乌发上一边梳,一边轻声唱。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这每一字,每一句,都无不是对出嫁女子的万般祝福。
秦氏这时正走了进来,听到这些祝福,到底是没能忍住心里的不舍,抽了帕子出来按在眼下,不让眼泪掉下来。
与秦氏一起进来的还有顾家众姐妹,见秦氏如此,便忙轻声劝慰,秦氏面上便也重新带了笑。
房里顿时就被喜气所充盈。
顾青未这时被押着不能乱动,便也只用眼神向母亲及姐妹们打了招呼。
江氏的动作很利落,将顾青未的一头青丝梳成髻,再替她上了妆,然后小心翼翼地拿了凤冠戴在她头上,又指挥了秋岚与画屏侍候顾青未穿上正红的嫁衣。
待顾青未梳妆妥当立于众人跟前时,屋里便蓦地一静。
正值芳龄的少女眉如远山黛,目似秋波横,虽然面上画着庄重的妆容,却丝毫不显老气,反而在一身精致的大红嫁衣的映衬下显得更为的精致脱俗。
美得不可方物。
江氏立即反应过来,“好漂亮的新娘子,把我这做婶子的都看花了眼。”
屋里于是响起一阵阵的夸赞声和祝福声。
秦氏方才强忍住的泪水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见她如此,屋里众人也知道她们母女还有话说,但也都贴心的悄悄出去了。
“欢姐儿……”秦氏只唤了顾青未的乳名,就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候,她已经忘了当初得了三个小子之后生下女儿的喜悦,她甚至在想,要是欢姐儿是男儿就好了,她也不用生忍了这样的离别之苦。
“母亲。”顾青未握着秦氏的手。
她知道她说得再多也不能让秦氏不担忧,便只静静不语。
好半晌,秦氏才止了泪,将自己脸上收拾干净,“你看看我,今儿这可是喜事,母亲这是喜极才落了泪。”
顾青未顺着她的话点头。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秦氏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
原本这小册子她该在昨晚就拿给欢姐儿的,但昨天又是喜悦又是担忧的倒将这件事给忘了。
秦氏娶过儿媳,却还未嫁过女儿,想到这小册子上的内容,一时也有些尴尬,她将小册子塞进顾青未手里,“欢姐儿,你这一路去京城还有好些日子,路上记得好好看看这册子。”
顾青未差点没笑出声来。
若她真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十几岁的姑娘家,自然不知道秦氏为何尴尬,以及这册子的内容,但她都嫁过一次了,哪里还能不知道。
顺着秦氏的话将小册子放入袖中,顾青未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秦氏见她这坦荡的模样,还以为她是根本就不懂,面上的尴尬之色倒也缓了下来。
她还待说些什么,就远远的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却是宁致远领着人催妆来了。
花娇已备妥,只等新娘子上轿了。
听着那些笑闹,秦氏面上笑容加深,“你这么多兄长,只怕宁世子少不得要被为难。”
顾青未不以为意地往秦氏身上倚,“母亲,他想要将您的掌上明珠带走,怎么也得过五关斩六将才行吧,哥哥们就该狠狠为难他才是。”
秦氏却重重在顾青未手上一拍,“赶紧坐好了,这好不容易画好的妆容,要是在哪里蹭了可更麻烦。”
顾青未立即便正襟危坐。
来看新娘子的众女眷们又挤入房里,不时还让丫鬟去瞧了外面的情形回来说与她们听,然后又引起一阵阵的笑声。
在这样的笑声中,顾青未仅有的那点紧张,便也就此舒缓了下来。
待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同样打扮得一身喜气的媒人立即拿了盖头给顾青未盖上。
顾青未的眼前,于是就只能看到一片鲜艳的红。(未完待续。)
第297章 入京
拜别了泪眼婆娑的秦氏与老太太,顾青未伏在大哥宽厚的背上,被背着送上了花轿。
被放入轿中时,她听到顾亦宁那略带了几分鼻音的声音。
“欢姐儿,保重,要是受了委屈给大哥写信,大哥给你出头。”
她看不到顾亦宁此刻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话中的郑重。
出得此门,她原本的亲人就成了她的娘家人,也成了她最坚实的依靠。
顾青未前世就已经嫁过了一次,她以为有了前世的经历她能更看得开些,但当她独自坐上花轿,当花轿缓缓被抬起,一点点远离她所生长的顾家,她仍没能忍住掉了眼泪。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有了冲回家一辈子陪着祖母、父亲母亲的冲动。
也是在这时,身侧的轿帘晃了晃,一个同样穿了一身大红的身影从她眼前闪过,然后一个油纸包被人从外面抛了起来,正好落在顾青未的手上。
“欢颜,不要怕,有我在。”
隔着大红的帘子,宁致远说出这并不算动听的承诺。
顾青未将那纸包拿到盖头下面,然后便看到了上面印着的“楼记”字样。
她立时就破涕为笑。
给坐上了花轿的新娘子楼记炒货吃,这种事只怕也就宁致远能做得出来。
但无论如何,宁致远想要安慰她的心意,她却尽数收到了。
敛下心中所有的不舍,顾青未勾起双唇露出微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一整天,清河县被热议的都是顾家七姑娘的婚事,骑在高头大门上的准新郎,来接亲的锦衣卫,那整整二百五十六抬的嫁妆……
而被所有人议论着的顾青未,却从此走向了另一段人生。
……
清河到京城路途遥远,顾青未又带着这么多的嫁妆进京,若不是有锦衣卫护送着,只怕只是担心会不会碰到劫道的匪途,就得让人头疼。
因离婚期还有半月,时间算不得非常紧,宁致远如今一颗心都是飞在空中的,自然是竭尽全力想要让顾青未好过些,碰到哪里有好景色要停下来让顾青未看上一眼,遇到什么新奇物件儿要买上一件给顾青未送去,还提前让人打听了沿途要经过的城镇都有哪里特色美食,无论如何也要叫顾青未尝上一尝。
这种种行为看得护送顾青未进京的顾亦安连连摇头。
唯恐这样会误了日子,顾亦安初时还不忘时时提醒宁致远一番,但后来见他确实心中有成算,所做的种种又都是为了讨好顾青未,但也只从旁看着再不多言了。
若能让顾青未好过些,顾亦安自然也是高兴的。
就这般近乎游山玩水的,送嫁的队伍直到六月初三才进了京城的地界儿。
而在京城里,却早早的就已经有人天天守在了城门处,时时打听定国公府宁世子何时能将那位出身世族的顾家姑娘接进京。
京城自进了六月,空气里就被一股子醋味儿给笼罩了。
定国公世子要成亲了,而且未来的定国公世子夫人还不是京城那些被广泛称赞的贵女中的一员,而是一个缩在小小清河县的顾氏女。
世族顾氏,京城的人都不陌生。
可这顾家七姑娘,却是真的没人听说过。
宁世子不仅容貌生得好,而且还文武双全,京城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谁不是早早就瞄上了他,只等安平长公主流露出半点要替儿子娶媳妇的意思,就必定要一拥而上,即使抢破了头也要试试自家的闺女能不能嫁进定国公府来。
可是,这些信心满满的贵妇贵女们都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皇上竟然就下了旨给定国公世子赐婚,女方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世族女儿?
众多不甘心的贵女们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
可再怎么恼恨,她们也只能咬牙把那懊悔往肚子里吞,这可是圣旨赐婚,就算她们再怎么不甘心与于事无补。
再则,就算有人想要顶着风险做些什么坏了这亲事,可顾家姑娘远在清河,清河可是顾家的地盘,又有谁能伸得了手去?
但到底还是心有不甘,所以便有了这许多人守在城门处等着来自清河的顾家七姑娘入京的事。
输在一个乡旮旯里出来的世族小姐,难道还不兴她们第一时间瞧瞧她长什么样吗?
紧邻正阳门的五味楼二楼雅间里,一群容貌妍丽,都作了盛妆打扮的少女挤在能遥遥看到城门处的窗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颇有些翘首以盼的样子。
“怎么还没来啊。”穿着鹅黄绣了粉蝶穿花百褶裙的少女挤掉前面的人,趴在窗边看着远处道。
少女姓梁,名诗诗,乃是东阳伯嫡次女。
被梁诗诗挤开的少女面带怒容的回头,却在看到是梁诗诗时只能硬生生把那怒气给咽下去。
东阳伯府的二姑娘刁蛮任性,这可是全京城人都知道的,又有那样一个护犊子的爹,还真的少有人愿意惹她。
听了梁诗诗的话,雅间里的茶案前,一个容貌只在清秀往上的少女浅浅啜了一口热茶,看了梁诗诗一眼,轻声道:“诗诗,你不要急,流苏既然已经让人打探清楚了,宁世子一行人必然会在今日午后进城。”
这是礼部于侍郎的小女儿于悠然,她与梁诗诗乃是姨表姐妹。
听于悠然提到“流苏”,雅间里的少女都齐齐看向坐在于悠然身旁,约十六七岁姿容绝俗的少女。
少女穿了一身白衣,浑身上下也见不着几样饰物,只额际那用碧玉串成的流苏低垂,衬得她肌肤如雪,眼若含星。
那是叶太傅最喜爱的孙女叶流苏。
叶流苏在这群少女之中显然极有份量,听于悠然这样一说,耐性明显没有多好的梁诗诗便也只撇了撇嘴,再不说话。
待雅间里再度响起少女们对宁世子成亲一事的议论,在各种带着酸气的声音下,贞表娴雅的叶流苏似笑非笑地看了身旁的于悠然一眼,然后微垂了眼睑,掩下眼中的了然与不屑。
像于悠然这种时时刻刻都想着挑拨离间的人,她见得多了。(未完待续。)
第298章 十里红妆
叶流苏轻抿了口茶,饱满的红唇因有了水渍的浸润,便显得格外的有光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然后,她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被几名少女挤满的窗口,放在桌下的一双纤纤玉手悄悄握紧了些。
打探宁世子的行踪,又与这么多人一起守在这里,只为能第一时间看看未来的定国公世子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这种事本来不该是她做的,可她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出现在了这里。
到底,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的吧。
身为叶太傅最宠爱的孙女,与康王府的玉叶郡主并称京城双姝,谁也不能否认叶流苏的光彩。
叶流苏今年十六岁,已经到了适合婚嫁的年龄,从她十二三岁起,前来求亲的人就几乎将叶家的门槛都踩破了,但都被叶流苏的父母以女儿年纪还小的理由婉拒了。
随着叶流苏一天天长大,又有了才女的名声流传在外,近两年京城有不少人都在暗自揣测,不知叶家的明珠到底会花落谁家。
可谁也不知道,叶流苏心里,早已悄悄住了一个人。
京城多纨绔,少有文武全才的少年郎,而定国公世子宁致远,就是其中一人。
叶流苏的母亲苏氏与安平长公主交好,宁景昌年少时亦是跟在元昌帝身边,在叶太傅门下学习过的,两家长辈自来极为熟络,叶流苏一直都知道,苏氏有意与定国公府结亲,甚至前几个月就已经准备往安平长公主那里递个话试探一下。[]
苏氏许是从来都没想过安平长公主会拒绝,所以有好几次都在叶流苏面前说漏了嘴。
这说的次数多了,哪怕叶流苏原本心里没有这样的念头,也到底在意了几分。
可是,没等苏氏给安平长公主递话,元昌帝就突然有了一纸赐婚。
得到这个消息时,苏氏抱着叶流苏掉了好几次眼泪,直道是她害了叶流苏。
若不是她几次三番的在叶流苏面前提起宁致远,叶流苏又岂会渐渐的对这件事上了心?
叶流苏其实也说不准自己的心态,她对宁致远没有到情根深种的程度,但总还是算得上有些在意,毕竟,她曾经也以为自己是要嫁给宁致远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想要来看看。
看看,那个将要嫁给宁致远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流苏正细想着这些,就听挤在窗边的几名少女突然一下子激动起来。
“来了来了!”
然后各个都顾不得自己的仪态,上身倾出窗户往远处看。
当然,这时候即使有人看到她们,也断不会注意到她们此刻的举止有多不娴雅,因为附近几家酒店茶楼靠窗的雅间里都是如出一辙的情形。
远处的正阳门,一列带着满满喜气的车队正缓缓通过城门的门洞,在车队中间是一顶大红花轿,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骑着高头大马一直与花轿并驾齐驱的意气风发的宁致远。
那花轿里坐着的,就是宁世子那马上就要成亲的妻子啊。
所有人心里都有了这样的认知。
待车队缓缓走近,众人又看到宁致远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
娶一个小地方来的世族女,莫非宁世子自己还是极为乐意的,如若不然,又怎会亲去清河接亲,又露出这等表情?
但再之后,所有人便都不再注意宁致远,而是望着后面那一长列见不着头的车队目瞪口呆。
在这些京城的官家子弟来说,别的地方的人只怕都没被他们放在眼里,也所以,即使清河顾氏这样响当当的名头,也不能叫他们对即将成为定国公世子夫人的顾青未高看一眼。
思及元昌帝那从来没放弃过打击世族的心里,京城诸人在亲眼看到之前都在心里暗想,这位顾家七姑娘的嫁妆绝对不能有多丰厚,被元昌帝除之而后快,几大世族藏着缩着都来不及了,难道顾家还能给这位顾家七姑娘大笔的嫁妆,然后招了元昌帝的眼吗?
可是,有这样想法的人都被眼前所见给震惊了。
京城乃天子脚下,京城有许多贵女在出嫁时都能算是十里红妆,可是与这位顾家七姑娘相比,显然还是有所不及。
下意识的,所有人都将原本心里的那点轻视给收了起来。
那一列列马车,一抬抬塞得满满的嫁妆,就足以让人对积年世族的底蕴有个粗略的了解了。
这一整日,京城人们谈论的话题,都没能离了初入进城的顾青未。
而在所有人的议论之中,顾青未从轿帘的缝隙中扫到那些趴在窗户边往下张望的一张张娇颜,身子往轿子一侧靠了靠,低声道:“看不出来,你在京城的姑娘们中间如此受欢迎,不过是回个京,都有这么多的姑娘前来迎接。”
虽然大街上十分喧闹,但顾青未的声音仍精准的传进了宁致远的耳里。
这一路上赶路时,他们就是如此偷偷交流的。
听了顾青未这似是带着笑意的话,宁致远反射性的背挺得笔直,两眼直视前方,摆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正经姿态来,“欢颜,这些姑娘更多的是为了来看你,我有什么好看的?”
被他这句话取悦了,顾青未不再言语。
顾家送嫁的队伍就像是一条长龙般,从京城最热闹的街道上穿过,最后在长安东街一处占地极广的大宅面前停下。
还未到成亲的时间,顾青未这个准新娘自然不能直接去宁家,而是先在顾家在京城的宅子里安顿休整,然后等待成亲。
有那跟着车队一路过来的人见了一抬抬嫁妆进了这大宅,便又是一惊。
长安东、西街就在皇城根儿下,这里所住的多是京城的达官显贵,这处宅子在长安东街也是极为有名的,只因这二三十年都没见里面住过人,如此好的宅子却荒废着,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世家想要将这宅子买过来,每次得到的却都是拒绝。
原来,这宅子,竟是顾家的。
这样一来,这些年没人能让宅子主人松口把宅子买下来,也就不奇怪了。(未完待续。)
第299章 流言(月票720+)
宁致远也跟着进了顾宅。(.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在顾青未身边打转了半天,又帮着顾亦安和顾青未安顿下来,他还眼巴巴的想守在顾青未身边,却被顾亦安这个准舅哥给无情的撵出了门。
离成亲的正日子只有三日了,虽然早在进京之前就已经通知过留在京城的家奴将宅子好好布置一番,但作为唯一的娘家人,需要顾亦安做的事仍有许多,他可不想时时盯着这大尾巴狼在欢姐儿跟前转悠。
在顾亦安的坚持之下,哪怕再不甘愿,宁致远也只能怏怏地离开了。
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
再等三天,只要再等三天,欢颜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到时候,哪怕顾亦安是大舅哥,难道还能管着他与自己媳妇亲近?
走出老远之后,宁致远回头看了似乎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他的顾亦安一眼,在心里“哼哼”了两声,便回了定国公府。
虽然离成亲只有三天了,但这三天中间仍发生了一件虽然算不上多糟糕,却绝对算不上好的事。
顾青未等人进京的第二天,京城就突然有了京城明珠叶流苏缠绵病榻的消息。
女子身子单薄些,偶尔生个病也是再所难免的事,就算生病的是叶流苏,但这件事原也不值当如此广泛流传的。
真正让人们记住这件事的,是那流言中关于叶流苏生病的原因。
据说叶家与定国公府本就交好,两家原本对儿女亲事都已经有默契了,却不想元昌帝会突然下旨为宁致远和顾青未赐婚,天子一开金口,这件事自然便只能如此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可这样一来,叶流苏的婚事却是被耽误了。
叶流苏之所以十六岁仍未定亲,就是因为叶家与定国公府的默契,如今宁致远却眼见着就要另娶他人了,内心郁结的叶流苏昨日在正阳门边上看过宁致远与顾家七姑娘回京之后,深感自己的形单影只,哪里能有不生病的道理?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百姓都算得上是安居乐业,无事时自然就喜欢听些新鲜事。
这叶家的小姐对定国公世子情根深种,然后郁郁成疾,这样略带了些暧昧的消息自然就引了众人争相议论。
看多了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听听这种虐恋情深的小道消息也是一种消遣嘛。
在京城的百姓们议论得唾沫横飞时,顾宅里,顾亦安却是铁青了一张脸,若是宁致远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拳挥过去。
“欢姐儿,这宁致远平时表现出一副非你不可的模样,没想到之前就差与那个什么叶流苏议亲了,这口气,可不能如此简单的咽下去!”
虽然只是个文弱书生,但顾亦安生起气来,却也极为骇人。
“三哥……”顾青未有些无奈地看了哥哥一眼,“这种简单的小把戏也能让你气成这样。”
前世在定国公府里生活了几十年,后宅里的各种明争暗斗她并不陌生,更何况如今遇到的只不过是一则对她没有任何伤害的流言,她又岂会放在心上。
三哥读书做官或者都是一点都透的,但是对这种女人之间的争斗,却是一点也不懂行啊。
嗯,将来她的三嫂,可得是个通透聪慧的才行。
不知不觉,顾青未就又偏了题。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顾亦安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看着顾青未,道:“欢姐儿,你有头绪了?快给三哥哥说说,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
虽然这流言现在看来对顾青未形不成任何伤害,但就像那俗话说的一般,癞蛤蟆它不咬人,但是恶心人啊。
欢姐儿后日就要嫁去宁家了,如今竟有了这等流言,这难道对欢姐儿不是一种羞辱吗?
再则,那叶流苏既然能被称为京城明珠,家世自然不会简单,这流言若是叶流苏主动放出来的,那这叶流苏必定是对欢姐儿存了怨,若不是,那放出流言之人只怕不仅想恶心人,还存了心的想要挑拨那叶流苏与欢姐儿为敌。
这还没嫁去定国公府就遇到了这样的事,以后真的成了定国公府的媳妇,欢姐儿能应付得来那么多魑魅魍魉吗?
顾亦安暗叹了一口气,眼带担忧地看向顾青未。
顾青未于是便有些失笑。
在哥哥眼里她是个性子温软的小姑娘,却不知,她的内心却是一个历经了风霜的妇人。
前世她都能把所有事都处理好,占了重生先机的她又怎么可能不能?
当然了,前世可没有她还未嫁进宁家就传出这等流言的事。
不得不说,那幕后之人这一招玩得确实不错,不仅恶心了她和宁致远,让她还未嫁进宁家就被人随意议论,还能轻而易举的就挑起叶流苏与她结怨,让她嫁入宁家之后融入京城圈子有了一个坏的开始。
呵,只为了对付她,倒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顾青未这一世才是第一次到京城,自然不可能招了谁的眼,就算有那些眼红她能嫁进定国公府的贵女们,也都不可能为了让她脸上难看而扯上叶流苏。
那么,她就是受了宁致远的连累了?
只这样想了一遍,她就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人是谁。
若她真的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听到这种流言之后愤怒之下在成亲之后与宁致远离了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谁让她是从几十年后重生回来的顾青未呢?
“三哥,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能恶心咱们一下而已,只要我们不放在心上,那幕后之人就不会得逞,至于那个人到底是谁嘛,呵,等到认亲的那一天,自然就会见着了。”顾青未轻描淡写的道。
顾亦安面上立即就有了怒色。
新人认亲是在成亲次日,来的都是夫家的至亲之人,定国公府只有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夫妇,他们自然不会放出这样的流言让自己的儿子儿媳没脸。
若不是定国公府……
欢姐儿的意思是,做这件的人是安国公府的人?(未完待续。)
第300章 生辰
顾亦安还要再问,顾青未却再不给他机会。(.)
“三哥,旁的事先放一边,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你现在是不是该好好想想,明天要送我什么礼物了?”冲顾亦安眨了眨眼睛,顾青未道。
她的三哥,可不能被这种小事给绊住。
听她这样一说,顾亦安一拍额头。
自到了京城之后,他就一直忙着如何把宁宅布置得尽善尽美,让欢姐儿从这里出嫁,竟是根本没想起来明天就是欢姐儿的十六岁生辰。
“对对,欢姐儿明儿个生辰,咱们可再不能为别的事置气。”顾亦安顿了顿,又极为认真地对顾青未道,“欢姐儿,你放心,将来三哥定然让任何人都不敢欺辱你!”
顾青未微笑着点头。
她信。
三哥中了状元,比其他考了庶吉士,还要等三年后散馆才能入翰林院的进士已经整整领先三年,又有祖父当年留下的人脉,如何能不前程远大?
就算元昌帝想要拿几大世族开刀,但只要顾家不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哪怕只为了不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元昌帝定然也不会一直压着三哥的。
“好,三哥,我等着你护着我。”顾青未如此道。
顾亦安这才笑了,自去苦思明日要送什么东西给顾青未了。
第二日一早,顾青未在顾亦安的注视下吃了一碗长寿面,收拾好之后,与顾亦安开着玩笑,“三哥,你这都想了一整晚了,可有想出送我什么礼物?先说好,要是不喜欢,我可得把东西还给你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顾亦安闻言在顾青未头上轻轻敲了敲,然后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顾青未接过来,她本以为这匣子里装的应该是头面首饰之类的,却不想,里面却是一叠纸张。
她心里有了隐约的猜测,但真的将东西拿出来看了之后,仍难以掩饰眼中的惊讶,“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匣子里装着的,是这栋宁宅的房契,以及三万两银票。
皱着眉头,顾青未将房契和银票都放回匣子,再塞回顾亦安手里,“三哥,我向你讨礼物也就是开玩笑而已,你就算是送我根狗尾巴草我也只有开心的,又如何能收这些东西?”
顾亦安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他抚了抚顾青未的发丝,重新将匣子塞给顾青未,在她拒绝前道:“欢姐儿,三哥既然给你你就收着。”
这房契是进京之前顾锦源给顾亦安的,顾锦源的意思是如今顾亦安进京为官,倒不如将这宅子给了顾亦安。
当然了,顾锦源也是将这件事知会过顾亦宁和顾亦齐的,更是言明将来三兄弟分家时,会将京城这宅子算到顾亦安的那一份里。
除了宅子之外,顾锦源还给了顾亦安五万两银子,让他留着在京城打点。
对顾亦安来说,无论是宅子还是银子,他都并不在意,他有信心将来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挣到一切想要的。
可欢姐儿就不一样了,出嫁之后,她就不再是顾家的明珠,而是宁家的媳妇。
这些黄白之物虽然不能收买一切,但对出嫁的女子来说,却也是能够傍身。
即使他也在京城,但他毕竟不可能时刻盯着定国公府的动静,如此,倒不如给了欢姐儿宅子和银子,让她受了委屈之后在京城也有个地方可以回。
看着顾亦安的表情,顾青未哪里能不知道他的想法。
正因为知道,所以她这时鼻头酸得厉害。
她敢肯定,三哥定然是把自己的大半家当都拿出来了,这就是她的哥哥呵。
但即使知道顾亦安的想法,顾青未也不能收到这些,她再度将匣子还给顾亦安,在顾亦安想说些什么之前开口,“三哥,我知道你想为我好,但我手里可不缺银子。你肯定没看过我的嫁妆单子,母亲和祖母都给了我不少压箱银子,就算是京城的宅子,我的嫁妆里也有两间,所以这些你可好好收着吧。”
顾亦安连连摇头,“欢姐儿,母亲和祖母给的是她们给的,三哥给的是三哥给的。”
顾青未无奈,便只能换了另外一个理由说服他,“三哥,银子就不说了,这宅子你给了我,你自己要住哪里去?且不说将来三哥是要入阁拜相的,就说三哥如今也到了该给我找个嫂子的年纪,难不成你还要和我将来的嫂子买个小宅子住不成?”
听顾青未这样一打趣,顾亦安立即耳根泛红。
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一,也确实是要到成家的年纪了,只不过,当初那榜下捉婿着实是将他吓住了。
这样一打岔,他倒也知道顾青未无论如何也是不肯收这宅子和银票了。
想了想,他从匣子里数了一万两银票,不顾顾青未的反对硬塞进她手里,还笑眯眯地道:“欢姐儿,拿去买花戴。”
顾青未翻了个白眼。
拿一万两买花戴,什么花有这么金贵?
不过,她到底还是收下了这银票。
若是她什么也不收,三哥心里必定不会舒坦,倒不如她收下来,将来三哥娶嫂子时,她再送上一份大礼便是。
这样一想,顾青未倒也同样笑眯眯地收了。
这关于生辰礼物的争论才有了定论,顾亦安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有丫鬟进来禀报,道是定国公世子上门求见。
“不见!”顾亦安大手一挥,说得极为坚决,唯恐下面的人听得不清楚,还刻意强调了,“直接将人撵出去就行,不用再进来禀报了。”
他的妹妹明天就要嫁给那个臭小子了,就这么一天的功夫,都还要来与他抢人。
如此没有眼力见儿,他真的有些怀疑,他这妹夫将来能护着欢姐儿,让欢姐儿过上好日子吗?
而宁致远,被顾家的下人真的从奉茶的小厅里“请”出来时,他是真的傻眼了。
他只不过是想来为欢颜庆贺生辰而已,怎么就被这样请了出来?
但无论如何,初五这一天,任宁致远如何软磨硬泡,他都没能再踏进顾宅一步,最后只能铩羽而归,然后期待日落日升。(未完待续。)
第301章 迎亲
六月初六,宜嫁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经历了上次在顾家的那通折腾之后,顾青未再被一大早的从床上扒起来已经没有怨言了。
梳妆,更衣,上妆,凤冠霞帔加身。
别人出嫁只需要受一回罪就行了,她因为娘家离夫家太远而不得不经历两次,对任何人来说,这都绝对是件值得人叫苦的事。
虽然顾宅如今只有顾青未和顾亦安两个主子,但今天的顾宅仍是十分的喜庆热闹。
而这一部分的热闹,就是来自于京城那些因流言而莫名兴奋的好事者。
两个当事人成亲,另外一个被传是对新郎情根深种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去定国公府吃喜酒。
这三个人要是碰到一块儿,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京城的百姓们这也是闲的,不过,平时那些贵女们可都是高高在上的,哪像如今,竟然还能让他们找些乐子。
于是,一大早的,顾宅外就被大群看热闹的百姓给围了。
虽然这些人的来意让顾亦安有些着恼,但今天可是欢姐儿出嫁的正日子,多些喜气是不会错的,倒也将那恼意收了回去,又让人准备了一大盘的铜钱,冲着外面的围观人群就是一阵挥洒。
那些围观之人何曾想到过还有这样的好事,自然蜂拥了去抢这喜钱,抢到之后对这位顾家姑娘倒也多了几分真心的祝福。
这热热闹闹的,才有了成亲的喜庆。.
顾青未这时正在房里,由姑姑顾锦琳陪着。
顾锦琳这几年本就一直呆在京城,先前因顾青未出嫁回了清河之后,便也跟顾青未前后脚回了京,只不过,比起顾青未一行那样慢悠悠的进京,顾锦琳等人的动作就要迅速多了。
若不是有顾锦琳先进京打点,就凭顾亦安一个以前从未打理过家事的男子,也不能将事情都安排妥当。
除了顾锦琳之外,房里还有七岁的择哥和和四岁的恪哥儿。
择哥儿大些了,倒也对出嫁有些懵懂的认识,但恪哥儿还小,这时正拉了顾青未一袭大红的衣角,眨巴着大眼睛问道,“表姐,你为什么要出嫁?”
顾青未看着恪哥儿纯真的笑脸,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掐了掐他嫩乎乎的小脸,“表姐要出嫁,就和恪哥儿长大了要娶媳妇一样。”
恪哥儿同样不知道什么是娶媳妇,眨了眨眼睛,道:“那,表姐你等着恪哥儿长大呀,恪哥儿娶你做媳妇。”
这童言稚语逗得顾青未和顾锦琳都忍不住失笑。
笑过之后,顾锦琳看着两个可爱的儿子,一时就有些感慨。
无论是当年她和离,还是后来和周谨之结缘,都离不开欢姐儿的相助,她能有如今,能有两个聪慧可爱的儿子,这一切,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沾了欢姐儿的光。
正因为如此,顾锦琳是真心的希望这个侄女出嫁之后能过得顺遂和美。
“欢姐儿,你母亲不能亲眼看着你成亲,姑姑陪着你。”她看着顾青未经过装扮之后让人看了都挪不开眼的模样,心里既骄傲又不舍,“姑姑那里就是你的娘家,你有什么事只管到姑姑这里来,无论如何,姑姑与你姑父都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去。”
当然了,她更希望顾青未没有需要他们出气的那一天。
顾青未笑着握了顾锦琳的手。
她知道顾锦琳对她的感激,但她其实并没做什么,姑姑能有现在的日子,都是她自己苦心经营来的。
两人才说着话,顾亦安就进了来。
“安哥儿,你不在外面照应着,进屋里来做甚?”顾锦琳问道。
顾宅如今就只有顾锦琳夫妇和顾亦安兄妹,周谨之和顾亦安一直在外面照应着,她还担心他们顾不过来,怎么顾亦安还能抽出手进来?
顾亦安闻言笑了笑,“姑姑放心,今儿我可是请了不少同窗好友过来助阵,外面由他们照应着不会有事,而且,那小子马上就要过来接亲了,我要是一直在外面,他们就算想卯足了劲儿为难他都放不开手不是?”
顾亦安说这番话时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与他交好的那些同窗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别看平时个个斯文儒雅,但坏点子却一个赛一个的多,今儿欢颜出嫁又本来是越热闹越好,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好好闹一闹。
呵,宁致远那小子想要娶走他妹妹,今儿怎么也能脱一层皮才行。
顾锦琳和顾青未见状同时一笑,但她们都知道这是做哥哥的对妹妹的不舍,便也都没说什么。
这人都是不经说的,顾亦安的话才落地,几人就听到外面远远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哄笑声,这是宁致远前来迎亲了。
顾亦安想着宁致远可能受到的刁难,心里连连“哼哼”了好几声。
但顾亦安并没有得意太久,他以为宁致远会被他的同窗好友拖上好一阵,但不到两刻钟,就听那些带着喜气的笑声就已经到了院子外。
瞪着穿了一身大红喜服,精神满满的出现在院子里的宁致远,顾亦安连连用眼神询问他那几个明显有些沮丧的好友。
那几人没注意到顾亦安的眼神,而是各个不甘心的冲着新郎官宁致远嚷道,“你耍赖……”
可不就是耍赖嘛。
顾亦安的妹子成亲,拜托他们帮忙,他们可是准备了十道八道的关卡,就想着如何将这京城大名鼎鼎的定国公世子好好为难上一番,没想到这宁致远却是个不按理出牌的,老老实实的过了三关,就再捺不住,直接撒了大把装着喜钱的红包,收买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把他们给挤开了。
这可真是……
虽然有些遗憾,但,似乎也格外的有趣嘛。
顾亦安的同窗好友们意犹未尽之时,同样装扮一新,跟着宁致远一起前来的韩肃和殷莫却是与顾亦安的同窗们争论了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耍赖,这叫兵不厌诈!”殷莫笑嘻嘻地道,眼中还有几分得意。
那收买百姓的主意就是他出的,只要一想到这些子弱书生被一群百姓架到一边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笑。(未完待续。)
第302章 成亲(月票20+)
韩肃与殷莫都是勋贵子弟,两人模样本就俊逸非凡,今天又格外的装扮过一番,自也是气宇轩昂极招人眼。[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殷莫的这番话自然让他收获了白眼数枚。
不过,今儿本来就是喜事,双方的人就是要闹得热闹才好,倒也没人把方才之事真的放在心上。
但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顾亦安的一位同窗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他看了看宁致远离顾青未所在的屋子的距离,不怀好意的一笑,“早闻宁世子文武全才,三岁识字,七岁成诗,今儿是宁世子的好日子,总得叫咱们这些娘家人好好见识见识宁世子的风采才是嘛,这样吧,宁世子离门口大约就十步,不如,就一步一成诗,做个十首催妆诗出来,大家说这样可好?”
有热闹可看,众人哪里有不乐意的,顿时就响起一大片的叫好声。
末了,那人还补了一句,“若是诗作得不好,那替新娘子梳妆之人可是要手酸的。”
众人又是一声哄堂大笑。
唯恐被宁致远再故技重施,一群人还迅速堵了门口,大有不作诗就不放行的意思。
就算宁致远心里再怎么心急,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接招。
“好。”
他微拂了大红的喜服,往前走出第一步。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装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众人仿佛能看到一双甜蜜和美的新婚夫妻,做夫君的拈了眉笔仔细替妻子描眉的美好画面。
然后是第二步。
“天上琼花不避秋,今宵织女嫁牵牛。万人惟待乘鸾出,乞巧齐登明月楼。”
接着是第三步。
“少妆银粉饰金钿,端正天花归自然。闻道禁中时节异,九秋香满镜台前。”
……
接下来,宁致远果真一步一诗,一直走到被人堵了个严严实实的门口和。
饶是顾亦安的同窗都是些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在见识过宁致远这一步一诗的风采之后,也都心服口服的往两边让开来。
倒是韩肃和殷莫,那一脸的喜气就如方才作出十首诗的是他们自己一般,一见众人让了开来,立即高呼着“抢新娘子了”,然后率先冲进了房中。
宁致远顺着两人打出来的通道,也跟着进到房中,然后一眼就看到了盖着盖头,正静静坐在梳妆台前的顾青未。
终于,她今天就是他的新娘子了。
也顾不得周围有这么多人看着,宁致远几个大步迈到顾青未跟前,然后在众人的惊呼中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外走。
“哎……”顾锦琳看得有些傻眼,想要阻止,但看了那似乎不被其他任何事所扰的小两口,到底也没能开口。
这宁世子看欢姐儿的眼神,比周谨之看她还要来得直白火辣些。
只看这一点,想必他定是将欢姐儿放在了心上的。
既然如此,不过是这么点小事而已,她又何必非要指出来呢?
而终于成功抱到自己新娘的宁致远,这时笑得心满意足,然后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将顾青未送上花轿,然后骑上马一路吹吹打打的进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这时早已是人声鼎沸。
以宁家的地位,宁致远成亲自然有无数人想要来讨杯喜酒喝。
眼看着花轿进了定国公府大门,又见那一台又一台的嫁妆被抬进门,摆在院子里供所有人观瞻,便有不少人暗自吸了口气。
虽然这几日早就听说了这位顾家七姑娘进京时十里红妆的风光,可听说与亲眼见了自是不同的,那堆得院子都装不下不得不摆在外面的嫁妆,着实很能让人有了震撼。
一时之间,众人的哄闹声都齐齐一静。
这时已快至吉时,安静之后,众人便又笑着闹着跟着去了喜堂。
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作为高堂,早已经坐在了上首,见着花轿落地,面上的笑容便都加深了许多。
花轿微微向前一倾,顾青未在喜娘的搀扶之下下了轿,然后手里被塞进一块红绸,由宁致远牵引着,一步步走进喜堂。
就如同是算好了时间一般,宫里的旨意在拜堂之前准时到达。
宁致远与顾青未的婚事本就是元昌帝赐婚,两人成亲元昌帝自然不可能不闻不问。
但,哪怕早就知道元昌帝对这唯一的外甥很是喜爱,但听着那一水儿的赏赐,前来吃喜酒的众宾客们还是忍不住暗自咋舌。
不仅元昌帝有赏赐,在元昌帝之后,皇后以及宫里几位位份高的妃嫔都赏了东西下来。
总之,顾青未和宁致远这一成亲便收获颇丰。
请了前来送赏赐的公公们吃喜酒,宁致远和顾青未这才正式拜堂。
听到那“送入洞房”几个字时,无论是顾青未还是宁致远,都松了口气。
顾青未松气是因为她终于可以去新房里卸下头上这压人的凤冠了,而宁致远则是因为那终于尘埃落定的满足。
欢颜,终于再一次成了他的妻子。
两人被簇拥着去了新房。
新房仍是顾青未前世住了几十年的漱云居。
院子里挂着的红绸,儿臂粗的红烛,大红的喜字。
房里的家具都是秦氏精心替顾青未准备的嫁妆,无论是一桌一椅还是那张铺了大红锦紫檀雕花大床,都有着让顾青未熟悉的气息。
被宁致远牵到婚床上坐下,在众人的起哄下,大红的盖头被宁致远用金秤杆挑起来。
精致绝伦的面容一露于人前,在瞬间的沉默之后,又即又引来了众人的争相赞颂,在这样的热闹之中,媒婆拿了剪子,从顾青未和宁致远头上各剪了一缕长发,结成同心结,这才笑意吟吟的引了众人退出新房,将究竟留给一对新人。
宁致远替顾青未取下那颇有分量的凤冠,顾青未正轻轻揉着酸痛的脖颈,待再抬起头时,便正好看到宁致远将那由他们的发丝结成的同心结小心翼翼的与那根他随身携带的金簪一起,装进了顾青未亲手绣的荷包里。
之后,他看向那荷包的眼神是那般满足与虔诚。
就像,那里面,装的是什么重要至极的珍宝。(未完待续。)
第303章
这样慎重的态度……
顾青未心里有个模糊的念头。
但没等她抓住脑中那一闪即逝的灵光,宁致远就已经一脸笑意的将她拉进怀里,“欢颜,我们终于成亲了。”
听他如此说,顾青未心里也满是踏实感。
两人也没温存多久,就一起喝了合卺酒,之后,宁致远去了外院陪客,顾青未则在秋岚和画屏的服侍下更衣。
待更完衣,顾青未才真的觉得轻松了起来。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然后是一个轻柔的声音:“少夫人,奴婢雪伶、雪怜奉世子爷之命,给少夫人送膳。”
顾青未点了点头。
秋岚便自去开了门。
从门外鱼贯而入一长溜的丫鬟,为首自称是雪伶和雪怜的,不仅穿戴比其他小丫鬟要好了许多,便是容貌也要漂亮几分。
顾青未瞄了两人一眼,便在心里暗自笑开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雪伶和雪怜一边指挥着丫鬟们将食盒里的饭菜摆上桌,一边还抽空偷偷打量着顾青未。
她们侍候世子爷多年,往常在国公府里也算是有几分脸面,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世子爷就变得格外的不待见她们了,尤其是在少夫人进门之前这段时间,世子爷更是不只一次的将院子里的人都叫到一起,再三放了话,道是少夫人进门之后就是漱云居的女主人,漱云居容不下敢对少夫人不敬之人,若有人敢作妖,直接打上一顿板子再发卖了出去。
只从这些,就足以叫所有人知晓自家世子爷对未过门的少夫人有多看重了。
被宁致远如此再三警告,漱云居上下这些日子可都打足了精神,尤其今天是少夫人进门的日子,谁都不敢稍有差池。
所以,雪伶和雪怜虽然是第一次见顾青未,却也半点不敢摆她们那大丫鬟的驾子,就算是在偷偷打量,也都是毕恭毕敬的。
将所有膳食都摆好,雪伶屈膝一礼,“少夫人,请用膳。”
宁致远是定国公世子,按说她们应该称呼顾青未为世子夫人的,但顾青未如今的诰封还没下来,便也只能称作少夫人。
时下有新妇进门第一天不用夫家饭食的习俗,因为旧时习俗之中,这样会让新妇从此被夫君压上一头。
但宁致远与顾青未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才终于成了亲,他也深信他与顾青未之间不会因为这些莫须有的原因而有矛盾,当然也就不舍得顾青未真的一整日不吃东西。
顾青未能明白宁致远的心意,当然不会刻意避讳,于是便也坐在了桌前。
雪伶和雪怜都是侍候惯了人的,第一时间往前跨了一步想要服侍顾青未用膳,但看了垂手而立的秋岚和画屏一眼,又颇有些尴尬地退了回去。
虽然她们尚不知道这位新夫人的脾性,但比起陌生的她们,想也该知道少夫人更愿意让她身边的陪嫁丫鬟服侍。
顾青未却是笑了笑,指名点了雪伶和雪怜的名,“你们是雪伶和雪怜吧,过来服侍我用膳吧,再将国公府的情况与我细细说上一遍。”
虽然她早已知晓,但无论如何,总该装装样子。
而她之所以点名要雪伶和雪怜服侍,却是因为这两个确实不是那等成天幻想着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人。
雪伶和雪怜有些不敢置信地对视一眼,然后忙面上带笑的站到顾青未身后忙上忙下。
对丫鬟来说,主子用得上她们就是她们的幸运,若是新夫人不愿意让她们服侍,那她们才该犯愁。
一边侍候着顾青未用膳,雪伶一边说着国公府的大概情况,然后又说了些需要忌讳的事。
“……西府的二老爷两年前受了伤,这两年一直有些脾性不定,连带着二夫人也跟着性子变得阴晴不定,今儿二夫人本想往新房里来的,被公主制止了……”
顾青未颔首。
西府便是指的安国公府,宁景泰伤了子孙根从此不能行房,也难怪二夫人姚氏会阴晴不定了。
宁景泰所做的那些勾当,必定不会完全瞒了姚氏,只怕这两口子如今就莫名其妙的把事情都算到了宁致远头上呢,当然会卯足了劲儿的想要给宁致远添堵。
至于如何添堵,新进门的顾青未,不正是个好的切入点么。
或者说,姚氏早在这之前就已经给宁致远添过堵了。
不过,不妨事,总有机会叫姚氏有苦说不出的。
顾青未饿了这一天,肚子正空得厉害,这顿饭倒也用了不少,吃饱喝足之后,便挥了手让雪伶和雪怜下去了,由秋岚和画屏陪着说话。
至于老太太挑的那四个陪嫁丫鬟,因年纪比秋岚和画屏还要小上一点,顾青未倒没放在自己房里服侍,过上一两年,秋岚和画屏都该说亲事了,到时候再让她们补上两人的差事也就是了。
自进了这定国公府,秋岚和画屏都屏气凝神,就怕自己无意间就给主子丢了脸。
直到这时屋里只剩了她们主仆三人,两人都才松了口气。
“姑娘……”
秋岚张嘴想说话,却被画屏给打断了。
“主子如今已经是定国公府的媳妇了,咱们可再不兴叫姑娘,该叫少夫人了。”画屏道。
秋岚点头,然后从善如流地道:“少夫人,您有没有注意到,方才拥进新房的人里面,有一位夫人的眼光格外的奇怪?”
叫了这么多年的“姑娘”,如今乍然改口,秋岚还稍有些不习惯。
顾青未听了她的话轻轻点头。
秋岚所说的那位夫人,就是叶太傅的长媳苏氏,也就是叶流苏的母亲。
大抵,苏氏是想亲眼瞧瞧,她心目中的好女婿人选,到底娶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就和那日叶流苏云正阳门一样。
叶家的人虽然骨子里都有那么些酸腐清高,却也不会有什么害人的坏心眼儿。
顾青未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让苏氏看看她也不会少块肉不是。
而顾青未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定国公府招待女眷的花厅里,被她们谈及的苏氏和叶流苏,也正在说话。(未完待续。)
第304章 叶流苏
“母亲,您怎么也跟着去了新房?”叶流苏一双秀气的眉拧在一起,面上满是不赞同。(.$>>>棉、花‘糖’小‘說’)
被叶流苏这样一问,苏氏也觉得有几分尴尬。
她只是想去看看顾家七姑娘长得什么模样,她心里到底还是不服气的,在她眼中自家流苏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就连康王府那位金尊玉贵的郡主,不也只是与流苏齐名?
但在见到那位顾家七姑娘之后,苏氏也不得不承认,顾家七姑娘只从容貌和气度上来看,是半点也不输自家女儿的。
见苏氏这尴尬的模样,叶流苏微叹了口气,“母亲,你也不是没看到,女儿不过是往正阳门走了这一遭,就有那等流言传了出来,弄得如今咱们与长公主见面都颇为尴尬,您去了新房若再被那好事者一说……”
只怕就又要有新的流言了。
叶流苏都能想到那幕后之人会怎么传了。
什么女儿没抢过人家,母亲同样不甘心云云。
听叶流苏这样一说,苏氏便也跟着面色一沉,“也不知是哪起子黑了心肝的,居然硬把这件事与你扯上关系,若是叫我知道谁是那幕后的主使之人……”
饶是苏氏平素为人温和,但说起这番话时,也难免带了几分狠意。
叶流苏不仅是叶太傅最疼爱的孙女,也是苏氏最心疼的女儿,如今女儿身上平白被泼这么大一盆的脏水,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岂能不恨?
就算她当年确实动过心思与宁家结亲,可这件事根本就没张扬出来,流苏也根本谈不上什么对宁世子情根深种,还为他缠绵病榻。(.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她的流苏如今正是要说亲的年纪,这些流言一出来,谁知道会不会对她的亲事有什么阻碍?
苏氏越想越恨。
今天定国公府的喜宴她本是不想带叶流苏来的,毕竟叶流苏被卷入那样的流言之中,若是来了,还不定有多少长舌妇要故意在她跟前打转,但叶流苏却执意要来,不是为了想要瞅准机会见上宁世子一眼,却是因为她要是不来更会叫人当作是她在心虚。
她问心无愧,又为何要躲着藏着?
听到苏氏这样恨恨的语气,叶流苏眼里也多了几分阴霾。
很明显,这流言不是针对着她来的,但这其中,想来也少不了某些人的手笔。
如若不然,她去正阳门的细节又怎么会传得人尽皆知?
要知道,当日与她一起在那雅间里的,可就只有那几个人……
叶流苏眸光闪动,然后安慰苏氏,“母亲放心,那等只敢在暗中用恶语伤人的人,就算死后也定要受那拔舌之苦。”
嘴里如此说着,叶流苏心里却在想,无论如何,定国公府这位少夫人,只怕是不会待见她了吧。
……
这晚宁致远很晚才回新房。
事实上,若不是他再三与一帮损友强调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只怕他们还会拉着他不放人。
一路喜气洋洋的回到新房,宁致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里的丫鬟都给遣下去,待屋里只剩了他与顾青未,这才不管不顾的一把将顾青未抱进怀里。
“欢颜,媳妇,我好高兴,我们终于是夫妻了。”他道。
顾青未却被他身上的酒味给熏着了。
曲肘将宁致远使劲儿往外推,待宁致远松开手,顾青未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皱着眉头望向他,“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就算再是成亲这日要被人灌酒,但她可不信宁致远会没有推脱的手段。
想到这里,顾青未立即又有些狐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次宁致远借着醉酒之时跑到她房里发疯,只饮了一壶酒就变成了那副模样,今天怎么都不可能只喝了一壶吧,那满身的酒气可比上次要熏人多了。
怎么这样,竟然还清醒得很?
就在顾青未隐约探到了某个真相时,宁致远也一个激零,想起了自己之前所做的事。
他连忙打了个哈哈,“欢颜你放心吧,我这酒量这么差,又怎么能多喝,其实我就喝了很少一点,后来酒壶里都装的白水,身上的酒气也是我自己主动洒的……”
这人,说起这些小手段,可也是熟练得紧啊,想来没少这样做。
顾青未有了领悟。
被宁致远这一打岔,顾青未倒也忘了自己先前想的什么,而是催促起宁致远先去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啊……
才一听到这几个字,宁致远脑中就立即自发的出现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当即就带着贱贱的笑容去了净房。
洞房花烛夜啊,他来了。
有了马上就能吃肉肉的期盼,宁致远沐浴时都是哼着小曲儿的。
好不容易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且还香喷喷的,宁致远回了卧房张开双手就想再抱顾青未,却又被顾青未勒令要先用帕子将湿发绞干。
可怜兮兮地瞧了顾青未一眼,见她那不容商榷的模样,宁致远倒也应了下来,却是拿着一块干毛巾就递到顾青未手里,自己则是在顾青未面前半蹲下来。
顾青未被他这孩子气的表现给逗乐了,在面前那颗还有着湿气的头上拍了一记,倒也拿了毛巾细细替宁致远擦起头发来。
虽然不能马上抱着软乎乎香喷喷的媳妇吃肉,但被顾青未这样小心对待着,宁致远倒也极为受用,往下垂着的脸上更是带了傻兮兮的笑容。
就当是,吃肉之前先喝汤吧。
宁致远如此想。
“媳妇儿,你真好。”他乐滋滋地道。
为了待会儿能顺利吃肉,怎么着也得先把媳妇哄高兴啊。
顾青未又敲了他一下。
明明已经是活过几十年的人了,如今竟是越活越回去了,就跟个要到了糖吃的小孩儿一般。
前世后来那些年,接掌了锦衣卫的定国公出手狠辣可是与他在外面的风流齐了名的,若是让前世那些见了宁致远都会忍不住打颤的人看到他如今这副傻样子,他们必定都只会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吧?
不过,无论如何,这一次,她是再度与这个人成为了一体的夫妻了。(未完待续。)
第305章 洞房
好容易将头发绞干了,宁致远猴急的披着一头乱发就要把顾青未往床上扛,却又被顾青未狠狠拍在了手背上。(.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面带委屈地看向顾青未,他道:“媳妇,你打我。”
他也不管自己现在这装嫩撒娇是不是不能看,他早就醒悟了,脸皮不厚不仅追不到媳妇,还吃不了肉!
顾青未被宁致远眼中的火热灼得面上也是火辣辣的,虽然他们上一世就是夫妻,该做的都做过了,可这一世毕竟还未曾有什么亲密的行为。
一想到这些,她心里立即就不自在了起来。
不过,顾青未做了几十年的定国公夫人,要论起演戏来她可是不输任何人,所以哪怕心跳快得厉害,却也没叫宁致远看出她的不对劲来。
抬了抬下巴,她用眼神睃了睃梳妆台那边,“去,拿把梳子过来,我给你梳头。”
用这样的姿态说出这吩咐的话来,倒也颇有些颐指气使的模样。
但宁致远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的,闻言虽然有些不乐意,却也屁颠屁颠的就拿了把梳子来。
将梳子递给顾青未,他还特意握了握那几根纤细白嫩的手指,却不想就察觉到了顾青未的轻颤。
微微一怔,宁致远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室一般,指着顾青未,语带兴奋地道:“啊,媳妇,原来你是在害羞!”
这样就对了嘛。
他如今期待兴奋得全身发烫,欢颜又怎么可能就无动于衷呢?
发现了这一点,宁致远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耐心等待下去,连忙让顾青未在床上坐了,他自己则端了个凳子坐下,好让顾青未能更容易替他梳头。[]
被宁致远道破自己现在的心情,顾青未狠狠瞪了面前这颗大脑袋,手上梳发的动作都仍轻柔万分。
宁致远原本还有些急切的,但在顾青未一下又一下的替他梳理着头发时,却又蓦地安静了下来。
他渴望与欢颜融为一体,却也愿意享受此刻的温情。
只要是他与她在一起,他就总会感觉到快乐。
顾青未显然没接收到宁致远那迫切想要就寝的心情,或者是就算接收到了,却不愿就此如他的愿。
花了一刻钟替他梳理好头发,顾青未又道渴了,要宁致远给他倒水喝,待宁致远把水递到她手里,却又借口太烫了,要待到冷了再喝。
待杯子里的水冷透,顾青未正想着再用什么借口拖延一下,宁致远却蓦地可怜兮兮地看向她,“欢颜……”
“嗯,什么?”顾青未这时正在苦苦想着找借口,回应起来便有些心不在焉的。
“时辰不早了,明儿还要早起,咱们还是快点休息吧。”宁致远一副完全是为了顾青未着想的模样,但最后一句话到底还是泄漏了他的狼子野心,“你知道的,那个,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然后,宁致远也不等顾青未有所回应,直接夺了她手中的杯子往旁边一放,然后抱了顾青未就往床上滚。
天知道,他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就算化身为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哎,你……”
顾青未想要说什么,却被宁致远拿嘴封了口。
又是一番唇与舌的嬉戏。
尝到顾青未嘴里的芬芳,宁致远心里一阵满足的叹息。
他想这样,已经想了很久了。
唇齿相依的游戏玩了不多时,顾青未和宁致远就都气喘吁吁起来,然后两人莫名的相视一笑。
顾青未心里蓦地就松缓了下来。
是啊,他们都已经做了一世的夫妻了,如今又有什么可害羞的?
这样一想,她看了看宁致远一头薄汗忍得很是辛苦的样子,便主动将一双藕臂环上了他的脖颈。
察觉到她的放松与邀请,宁致远眼中的光亮几乎把屋里那儿臂粗的红烛都给比了下去。
他按捺下全身上下疯狂叫嚣的渴望,将顾青未完完全全抱在怀里,感觉着怀里的温软与充实,满足无比地道:“欢颜,这样真好。”
然后,再不压抑自己,他顺从自己的本意,低头锁住顾青未的双唇,一边纠缠着,一边却是觉得不够,一只手顺势往下,就抚上了一座山峰。
顾青未身子微微一僵,但随即也就放松了。
宁致远这时却觉得顾青未身上这件喜服实在是太过碍事了,先是解开她的腰带,然后急不可耐地扒拉了几下,原本只是稍显凌乱的喜服便往两边敞开,入眼之处是同样大红绣了鸳鸯戏水的肚兜。
艳红的衣物,与白若凝脂的肌肤,构成了一副对比强烈,极富冲击力的画面。
将这样的景象看在眼里,宁致远觉得自己要是再能忍下去,那他就真是圣人了。
起身三下五除二的将自己身上的衣物扯下来丢到一旁,他的一双眼里似能喷出火来一般,看顾青未的目光就差没让顾青未以为他会一口将自己吞下去了。
事实上,宁致远还真的就“嗷呜”一声化身为狼要往顾青未身上扑了。
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旁边的一个托盘里取了一块雪白的帕子。
无论是宁致远这时那赤条条的样子,还是他手里的帕子,都让顾青未瞅一眼都觉得面红耳热。
在她撇开眼里,宁致远已经速度极快的将她身上那件做工精致的嫁衣丢到了一旁,然后将手中那块帕子垫到了她身下。
做好这一切的准备工作,宁致远再不犹豫,一把将顾青未压在身下。
这是他想了好久的小羊羔啊,这次终于能吃到嘴里了。
但宁致远也没有急着将顾青未拆吃入腹,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就算他再怎么心急,他也想给欢颜留下一个好的体验。
亲吻,抚、摸,再加上火热的情话,一番手段下来,顾青未也被他撩、拨得情动了,只拿了一双漾了水光的眸子迷蒙的看向宁致远。
宁致远忍得都有些发痛了,见了顾青未这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哪里还能有什么理智,只想立刻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但是……(未完待续。)
第306章 帮我
顾青未原本有些迷蒙的双眼顿时恢复了清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察觉到身体传来的熟悉的感觉,她那春、情并未完全褪却的面上多了些古怪之意。
“越之……”她轻声唤道。
因为方才宁致远这的一番手段,顾青未说话的声音带了几分轻颤,听在宁致远耳中却是异常的勾人。
他将人往怀里一拉,正准备做那最后一步,却被顾青未拿手往外推了推。
“欢颜?”宁致远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满是压抑的欲、望,但他还是按捺下来,嘶哑着声音问顾青未,“怎么了?”
顾青未一只手捂向小腹,无辜地看向宁致远。
“我想,咱们的洞房花烛夜或许应该往后挪一挪……”她说着说着,语气里便多了几分笑意,“我来癸水了……”
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宁致远猛地一低头往下一看。
可不是嘛,垫在顾青未身下的雪白帕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染上少许鲜红。
这……
宁致远差点就要骂娘了。
他感受到了来自老天爷的森森恶意。
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洞房花烛夜啊!
老天爷能不能不要这样玩儿他?
宁致远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悲愤过。
以前是看得见摸不着,如今是摸得着吃不着,但他觉得现在这样比以前更残忍有木有?
但,不管如何悲愤,宁致远和顾青未的洞房花烛夜,最终便以宁致远冲了几次冷水澡作为结束。[]
……
第二天一早,顾青未是在宁致远的怀抱中被热醒的。
昨晚顾青未要了水清理了身子之后,就已经是深夜了,大抵是由于心里那失而复得的喜悦,宁致远这一整晚都是抱着顾青未入睡的。
正是大热天,两个人抱成一团睡可想而知会有多热,但哪怕是已经睡着了,哪怕汗都将中衣浸湿了,宁致远也没有松开过手。
顾青未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就是锁在她腰间的那只大灼热的大手,然后才看到了宁致远脸上那层薄汗。
她不是傻瓜,哪里能猜不出宁致远的心思。
轻轻一叹,心里一时既暖融融的,又有些酸涩得不是滋味。
揪着袖口替宁致远擦了擦汗,看着他仍安宁的睡颜,顾青未心里一热,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印。
当两双唇接触的那一瞬间,顾青未立刻就感受到了男人紧贴着她的腹下的变化,还没来得及往后撤,近在咫尺的男人就已经倏地睁开眼,然后化被动为主动,将她牢牢压在身下,双唇也在她颈间裸、露的皮肤上肆意游走起来。
顾青未一边被他撩得有些酥软难当,但同时又不由自主地红唇上扬。
这人大概是忘了昨晚上冲了多少次冷水澡了,这时候竟然还敢乱来。
反正他也不能做什么,顾青未倒也由着她了。
由于她的放任,不过片刻功夫,宁致远的呼吸声就已经变得急促起来,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疼痛,他苦笑着看了看身下面上仍带了笑的小女人,不得不接受还得等好几天才能真的与她亲密接触的事实。
但,到底是心有不甘,宁致远低头攫住顾青未那粉嫩的红唇,厮磨了好一会儿,又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待看到顾青未的唇因他而微肿,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行了,赶紧起来了,今天还要认亲,去晚了可得惹人笑话。”顾青未抿了抿唇,颊边飞霞地推了推宁致远。
宁致远却还想耍赖,他满脸委屈地眨了眨眼,将自己的脸凑到顾青未跟前,“欢颜,我好难受……”
顾青未哪里能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不想与宁致远再纠缠下去,便故作不知,“你这好端端的,哪里会难受?还不赶紧起来,再晚点儿秋岚和画屏都该唤我们起身了。”
说着话又推了推宁致远。
见顾青未不接招,宁致远双眼微转,倒也立即就想出法子来。
“欢颜,我真的好难受。”他说话的同时,一只手不知不觉就牵了顾青未的手往某处探去,“不信你摸摸……”
天知道,在说到“你摸摸”几个字时,他有多忍耐。
猝不及防之下,指尖碰到那火热之处,顾青未浑身一颤,立即就面红耳赤起来。
她想要抽回手,但宁致远却非常坚定的压着她的手不放,不仅如此,还非将她的手按在了他的某处。
为了给自己争取点福利,宁致远一点也不介意装可怜,他委屈地看向顾青未,“欢颜,你看,我好难受,你帮帮我,帮帮我好吗?”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狗。
顾青未到底还是心软了,洞房花烛夜因为老天爷的不赏脸而以几桶冷水作为结束,这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够悲催的。
这样一想,她便也压下了心头的羞意,原本握起来的五指便也松开了,看着宁致远渴望的模样,她只略迟疑了下,五指便将那处坚硬握住了。
宁致远浑身一震。
心理与身体上的舒爽让他差点没呻、吟出来。
然后,他闭上眼,准备享受大餐之前的开胃小菜。
但是!
房门外传来几声轻咳,那咳声显然不是因为声音的主人嗓子不适,倒更像是想要用声音来提醒什么。
宁致远浑身一僵,然后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门外响起画屏略有些迟疑的声音。
“少夫人,世子爷,该起身了……”
话一说完立即就收了声,似乎是唯恐多说了一个字会惊动了谁一般。
屋里,顾青未看着宁致远那副似是被雷劈了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入他颈间,闷声笑起来。
“欢颜……”宁致远苦着一张脸,因为心里那散不去的怨念,发音拖得长长的。
顾青未于是拍了拍他的脸,低声哄道:“好了好了,乖,咱们该起身了。”
说完又怕宁致远还要耍赖,便揪了他的衣领让他低下头来,然后在他额际轻轻吻了吻。
纵使心里有再大的怨气,被顾青未这样轻轻一吻,便也只剩了脉脉温情。(未完待续。)
第307章
不再磨蹭,顾青未和宁致远迅速起身,然后宁致远自去了净房收拾,顾青未则唤了门外的秋岚和画屏进来服侍。(.$>>>棉、花‘糖’小‘說’)
守在门外的并不只有秋岚和画屏,还有雪伶雪怜以及一众小丫鬟,除此之外,还另有一个看年纪约四十五六,面上带笑,收拾得非常齐整的嬷嬷。
正是顾青未曾经在清河见过的黄嬷嬷。
一行人鱼贯而入,然后齐声给顾青未请安。
“给少夫人请安。”
顾青未免了她们的礼,才想叫秋岚和画屏服侍着她先去沐浴一番,就见那跟着进来的黄嬷嬷扬了一张笑脸上前两步。
“少夫人可还记得老身?老身姓黄,如今在长公主身边侍候,今儿是来……”黄嬷嬷说话的同时往显得有些凌乱的床上看了一眼,目光却是瞟向的那块被丢到一旁的帕子。
到底顾忌着这位新进门的少夫人脸嫩,黄嬷嬷也没把话说透。
但她的眼神如此明显,屋里众人哪里有不明白的,立时就都低了头双颊绯红。
黄嬷嬷是来取元帕的。
顾青未虽然也经历过一次,不似几个丫鬟那般羞不可抑,但也不好与黄嬷嬷多说什么,指了指床上,便将头扭去了一边。
瞧见这位新少夫人如此害羞的表现,黄嬷嬷忍不住笑意加深。
她是当年安平长公主嫁给宁景昌时从宫里带出来的,跟在安平长公主身边已经有二十几年了,是安平长公主身边倍受信任的心腹。[.超多好看小说]
黄嬷嬷一辈子没嫁人,自然不会有儿女,虽身份上只是个奴婢,私心里却也把府里唯一的小主子当作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的看待,这些年安平长公主为宁致远的婚事着急,黄嬷嬷也没少跟着着急,如今见宁致远和顾青未之间如此恩爱,又哪里能不为宁致远感到高兴。
脚步轻快的来到那张紫檀雕花大床边,黄嬷嬷一眼就瞄到帕子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只顿了顿,就迅速将床上的元帕收整起来交给小丫鬟。
办完了正事,黄嬷嬷也不欲在这里多呆,便又向顾青未福了福身,笑着告辞,“少夫人,那老奴就先告辞了。”
待顾青未点头之后,便迅速离去。
黄嬷嬷这一离开,顾青未和秋岚几个丫鬟便齐齐松了口气。
正好这时宁致远从净房里走了出来,已经换妥的衣物上还沾了些水汽。
自从重生之后,他就再没让丫鬟近身侍候过,梳洗更衣都是自己完成的。
不过,以后倒是可以磨着欢颜来帮他打理这些,这可着实是增加夫妻情趣的好法子……
这样一想,宁致远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心情立马就飞扬起来,然后才发现房里这颇为怪异的气氛,想想自己方才听到的黄嬷嬷的声音,下意识的往床上看了一眼,发现那元帕果然已经不在了,便反射性的冲着顾青未笑了笑。
昨晚两人根本就没有圆房,那血迹……
顾青未本就因此事而耳根发热,又被宁致远这样一笑,立即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
当然了,她这不带杀伤力的一瞪在宁致远看来更像是娇嗔。
知道顾青未脸皮薄,屋里又有好些丫鬟瞧着,再加上若是再不快些梳洗,待会儿就真的要迟了,宁致远于是也不再去撩拨顾青未,看了顾青未一眼,道:“我先去外间等你。”
待他出去,顾青未便也压下心里的羞怒,转而专心梳妆。
她是刚进门的新妇,自然还是要穿红色,不过也不用穿昨天成亲的正红,于是挑了一件桃红的对襟褙子,又让自告奋勇擅长梳头的雪怜替她梳了个妇人的倭堕髻,戴了一套镶红宝石的头面,确认无误之后,这才让几个丫鬟带了她为认亲准备的东西,这才出了内室与宁致远碰面。
宁致远回过头来,眼中立即就有了惊艳。
若不是这时还有几个丫鬟在场,他定要将他的小媳妇搂在怀里狠狠欺负一下。
想到那“欺负”二字……
宁致远只觉小腹一紧,然后再不敢想下去。
这可是夏季,若是在这么多丫鬟面前出了丑,只怕欢颜得至少有半个月不会理会他。
将心里那些遐思压下,他不待丫鬟们搀着顾青未,就连忙来到她身边扶了她的手。
后面跟着的一群丫鬟看得都一呆,但随即便都低下头再不敢往两个主子那里看。
顾青未又瞪了宁致远一眼,但到底也没甩开他的手,一行人于是颇有些浩浩荡荡的往定国公府里用来会客的会客厅而去。
原本他们应该去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住的荣庆堂请安的,但今儿因为是顾青未进门的第一次认亲,定国公府人虽少,安国公府却来了一大群人,这么多人自然是不适合都挤在荣庆堂,于是便将这地点改在了会客厅。
定国公府占地与顾家祖宅也差不离,但主子却拢共只有三个,虽是如此,府里的下人却是一点也不少。
宁致远和顾青未一路往会客厅走去,路上遇到的下人在恭敬地行礼之后,都偷偷拿了两眼打量着这位新夫人,仿佛这样就能看出这位新主子的脾性。
这算是顾青未在定国公府的第一次正式露面,也难怪众人会如此了。
顾青未和宁致远到得会客厅时,黄嬷嬷已经等在了大门口,见了宁致远和顾青未这般亲亲热热地走过来,黄嬷嬷一张并不显老的脸上都笑出了褶子来。
“世子爷,少夫人快请进,国公爷和长公主,以及西府的老爷夫人少爷姑娘都已经到了。”
说着便将两人往里面引。
两人随着黄嬷嬷入内,才一进门,就看到里面早已或坐或站的挤了一大群人。
顾青未如今是定国公府的少夫人,只要诰封下来就是安国公世子夫人,安国公府与定国公府虽然来往密切,但安国公府那一大群的姨娘和她们所出的庶子庶女却是没有资格来认亲的,是以出现在这里的都只是安国公府几房的老爷夫人,以及嫡出子女。
嫡出的都能有这么多人,再算算那或许会更多的庶出的,安国公府的人丁兴旺由此可见一斑。(未完待续。)
第308章 认亲
前世做了几十年的定国公夫人,顾青未当然少不了与安国公府的人打交道,这一晃眼间,就已经将人认了个七七八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就比如,正阴沉着一张脸要死不活地坐在左上首的宁景泰。
在宁景泰身后,还立着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两人身边各有一个年轻妇人。
这便是宁景泰的两个嫡子和他们的妻子了。
如今安国公府的二房显然已经被其他几房孤立了,宁景泰身边好几把椅子却无人去坐,而是都齐刷刷的坐到了对面。
安国公府嫡出的一共有四房人,除开宁景泰,也还有三房,再加上几位老爷各自的夫人,对面的椅子还真不够坐,若不是下人眼尖又懂得变通,连忙搬了几把椅子过来,只怕其他几房的人宁愿站着都不愿意坐到宁景泰身边来。
宁景泰一个大活人,又怎么会没注意到这一点,于是眼中又多了几分阴狠。
顾青未和宁致远见状对视一眼,嘴角都带了几分笑意。
因他们并没有刻意往宁景泰那里瞧,所以旁的人倒也没觉着这笑有别的意思,只有宁景泰自己,许是亏心事做多了,总觉得这两人是在藐视他。
便在这时,安平长公主朝顾青未和宁致远招了招手,“致远,欢颜,你们来了,快过来。”
安平长公主远远的瞧着两人这恩恩**的模样,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自从洞虚道长给宁致远批了命之后,她就一直因为宁致远的婚事而提着一颗心,如今儿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成了亲,最高兴的莫过于她这个做母亲的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更何况,对顾青未这个儿媳妇,她本就喜爱得紧。
顾青未两人自然快步来到安平长公主跟前,待他们向宁景昌和安平公主问了安,安平长公主才拍了拍顾青未的手,“欢颜啊,你昨晚可住得习惯?”
话才落地,想起黄嬷嬷带回来的元帕,安平长主的眼中便又多了几分笑意。
顾青未又是一阵羞窘。
好在这时已经有丫鬟端了热茶,以供顾青未这个新妇向公婆敬茶,这才算是解了她的围。
新妇进门,第二日一早要向公婆敬茶,还要送上自己亲手为公婆所做的针线。
顾青未在这方面自然不会偷懒,为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一人做了两双鞋,见丫鬟已经沏好了茶,便从托盘里端了一盏茶,先朝着宁景昌屈膝一礼,“父亲,请喝茶。”
宁景昌笑呵呵地接了茶,喝了一口之后置于身旁的小几上。
独子成亲,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欣慰不已。
顾青未于是送上给宁景昌做的两双鞋。
宁景昌一接过鞋,眼中便有满意之色,这两双鞋针脚细密均匀,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好好好,今后都是一家人了,你与致远定要和和美美的。”宁景昌嘱咐完,便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厚厚的封。
顾青未接过红封,又谢了宁景昌,又将红封递到身后的秋岚手中,然后走到安平长公主跟前照样敬了茶。
安平长公主面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这时喝了顾青未敬的茶,不仅拿了一大红封给她,还准备了一套极为精美的头面,想了想仍觉得不够,抬手就将腕上戴着的一对翠绿通透的翡翠镯子拔了下来硬往顾青未的手腕儿上戴。
顾青未看了那镯子一眼,微微一愣,便忘了要拒绝,待她回过神来,那对镯子就已经戴在了她的双手上。
她连忙道:“母亲,这是您的心爱之物,儿媳不能要……”
说着就想将镯子取下来。
安平长公主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顾青未一眼,接着就笑了笑。
她这个儿媳,果然就是个通透的。
这对镯子可不就是她的心爱之物。
当今皇太后宁氏尤爱翡翠,所以翡翠一直到现在都仍受着京城众多夫人小姐的追捧,安平长公主的这对玻璃种帝王绿的翡翠镯子,就是皇太后在她出嫁时亲手戴在她手上的。
那时的安平长公主就在皇太后跟着许了诺,这对镯子将来定是要作为宁家的传家宝传下去的,而且只传嫡长媳。
阻止了顾青未想要摘下镯子的动作,安平长公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欢颜,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给你的见面礼,长者赐,不敢辞,只不兴你再推拒。”
对安平长公主来说,只要她唯一的儿子能够免于孤独终老,她就满足了,这对镯子虽然名贵,但到底也只是死物,又怎能及得上这个她极为看好的儿媳?
见顾青未仍面现犹豫,她又道:“让你收着你就收着,你虽然刚进门,却也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媳,这镯子原本就是要传给长媳的。”
言下之意,总之都是要交到顾青未手里的,如今只不过是早上了那么一些而已。
顾青未哪里能不明白安平长公主这是在当着安国公府所有人的面表示对她这个儿媳的看重,闻言便也不再推辞,将那双镯子拢入了袖中。
随着她的动作,安国公府的几位少夫人眼中那几乎发绿的光芒这才渐弱了下去。
而几位夫人,虽然同样眼红,但好歹还能端着些,没让心里的妒意表现在脸上。
向公婆敬完茶,接下来就要轮到认亲了。
安国公宁景昱及安国公夫人吕氏,二老爷宁景泰,四老爷宁景安及四夫人胡氏,六老爷宁景康及六夫人元氏。
“这是你大伯,二伯,四叔,六叔,西府还有几位叔伯,不过他们今天有要事,倒是不能让你认认人了。”安平长公主道。
当然了,安国公府庶出的那几位老爷夫人自然不会是有要事不能来,而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位置,安平长公主如此说也只不过是让表面上好看罢了。
安国公府子嗣众多,那嫡庶之别也就格外的严苛。
顾青未点点头,然后当先来到宁景昱这边,向宁景昱夫妇敬了茶,送上自己备下的礼物——一人一双鞋。
虽然同样是鞋,但除了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的那几双,给安国公府众人备下的,却是顾家擅长做鞋的丫鬟做的。(未完待续。)
第309章 故意
宁景昱、宁景安、宁景康三兄弟及他们各自的夫人坐了一边,宁景泰独自坐了对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原本按长幼论,给宁景昱夫妇敬了茶之后,顾青未接下来该是给宁景泰敬茶奉礼才是,但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或者是因为场间的坐次,安平长公主这个做婆婆的介绍起安国公府的长辈时,却是先介绍了宁景昱夫妇,然后直接略过了宁景泰,跳到了宁景安夫妇那里,之后是宁景康夫妇。
待这几人都见过了,见面礼也收了,安平长公主才看向宁景泰,笑道:“欢颜,这位是你二伯。”
宁景泰原本就阴沉的面色更黑了几分。
安平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历来做任何事都极为稳妥,他就不信她这故意撇开他的做法是因为一时疏忽。
只怕,是要刻意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下他的脸吧。
事实上宁景泰还真的猜对了,安平长公主就是故意的。
她这么些年也只得了宁致远这一个儿子,却差点就死在了宁景泰手里,哪怕宁致远最后没事,但宁景泰也触到了安平长公主的逆鳞。
若不是宁景昌仍念着少时宁景泰救过他的那一命,只怕她早就以谋害皇亲的罪名把宁景泰给捏死了。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逼着宁景昌发了誓,就当与宁景泰之间两相抵消。
当年宁景泰救了宁景昌一命,如今宁景泰欠了宁致远一命,这可不就是谁也不欠谁了?
若是宁景泰还敢做些什么……
安平长公主又岂能再容他!
虽然碍着宁景昌,不能替儿子讨回些公道,但安平长公主一点也不介意在这种时候给宁景泰添些堵,更不介意通过这件事向安国公府其他人表达自己对宁景泰的态度。.
相信,本就对宁景泰疏远得厉害的安国公府其他人,一定会很乐意离他再远些的。
顾青未只瞬息就明白了安平长公主的意思。
婆婆想要下宁景泰的面子,她这个做儿媳的自然要帮着出把力,更何况,她也有账想要与宁景泰好好算算呢。
于是,顾青未先是极为乖巧地唤道:“二伯。”
也没等宁景泰有什么回应,看了看宁景泰身旁的空位,她面上便浮现出了惊讶之色,“二伯,二伯母如何未至?莫非是身子有恙?侄媳初来乍到,尚未见过二伯母的面呢,待会儿定要备了礼去探望二伯母。”
她不过是个才从清河到京城的乡下丫头,没听说过定国公府二老爷的辉煌事迹,这也不足为奇吧?
她也是关心长辈嘛。
听了顾青未这话,对面站着的那些安国公府的小辈们差点就没忍住笑出声来,宁景泰更是瞬间就面色铁青,偏还不能发作出来。
他要如何发作?
说他的夫人因为发现了他与侄儿的断袖禁忌,不仅闹得满城风雨,还毅然决然的与他和离了?
如果可以,宁景泰肯定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将眼前这看着柔弱的侄媳一把给捏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哪怕心里已经怒焰涛天,宁景泰仍只能紧咬了牙把火气都给咽回肚子里去。
安平长公主这时却是已经将宁景泰那有气又不得不憋着的样子看够了,这才微笑着道:“欢颜啊,你二伯母那里……有点事来不了,你还是先给你二伯敬茶吧。”
对这个儿媳,安平长公主可是越看越满意。
原本她对顾青未的满意还都是因为顾青未能让宁致远满意,可经历了方才,她却是真的打从心底与顾青未亲近起来。
不仅与儿子感情甚笃,还极为有眼色,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就知道帮着自己这个婆婆对付看不顺眼的人。
只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她这个儿媳是个极聪明的人,恐怕就算是现在就将国公府的事交到她手里,她也能得心应手的接下来。
这样的儿媳,上哪找去?
听安平长公主如此说,顾青未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便也不再提二伯母的事,而是从丫鬟端着的托盘里取了一盏茶。
正要敬给宁景泰,那伸出一半的手却又蓦地收了回来。
众人见了都是一愣。
然后就听顾青未道:“这茶都凉成这样了,如何还能入二伯的口,还不快去换壶热茶来?”
那端着托盘的丫鬟微微一愣,但也只一瞬间就立即点头应是,自去了茶水间准备热茶。
不过片刻,那丫鬟就托着新换的茶回到了厅里。
顾青未侧过身子端茶,指腹似是不经意的在茶杯外侧抚了一下,然后再看向那丫鬟时,眼中就多了几分赞赏。
这盏茶,确实够热。
小心地捧了茶,顾青未极为恭敬的向宁景泰敬茶,“二伯请喝茶。”
因了她的这份恭敬,宁景泰心里的怒火总算是缓了缓。
也是,不过一个从清河来的乡下丫头而已,就算是出自于顾家又能如何,为了能在定国公府站住脚跟,不也得恭恭敬敬的讨好于他?
想来之前是真的不知他与张氏和离了的事。
这样一想,宁景泰甚至还有些得意。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极度自负的,他怎么也不想想,顾青未就算是个新妇,却也不是安国公府的媳妇,而是定国公府的,就算要讨好,她也该去讨好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而非是他这个安国公府的二老爷。
因为这点子得意,宁景泰接了茶便也没注意其他,掀了盖子就饮了一大口。
然后……
他饮得太急,滚烫的茶水第一时间便从他的喉间滑下,让他在察觉到温度不对之后连想吐都吐不出来,只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啊……”
之后,宁景泰到底没能忍住叫出声来,一边像死鱼一样张大了嘴,手也跟着抚上喉间,痛得就差没倒在地上滚上几圈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仿佛觉得自己都能看到宁景泰七窍都冒了热气出来。
这该得有多烫啊?
众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猜测。
也不知道,宁景泰的舌头和喉咙现在有几成熟了。(未完待续。)
第310章 羞辱
好半晌,宁景泰才终于从舌头、喉间那阵剧烈的灼痛之中缓过劲来。(.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给我倒些凉水来!”他几乎是跳着脚吼出来的。
到这时,在旁看得呆若木鸡的众人才算是回过神来,仍是方才领会了顾青未的意去准备了“热茶”的丫鬟,赶紧端着托盘又小跑着去茶水间换了凉水来。
猛灌了好几杯凉水,稍稍缓解了喉间的灼痛,宁景泰这才恶狠狠地瞪向顾青未,一张原本还算是斯文的脸上便更显狰狞。
“侄媳妇,你的茶,我这个做二伯的日后是断不敢再喝了……”
宁景泰说话的声音有些阴恻恻的,若是仔细听,还能发觉他声音里的那点尖细,再配合上他这副面白无须的模样……
若不是还顾忌着这是在认亲,顾青未只怕就要笑场了。
没错,她也是故意的。
宁景泰想要了宁致远的命,她只不过是让他吃点小苦头而已,这又算得了什么?
顾青未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直在旁边立着的宁致远说话了。
“二伯,这件事也并非是欢颜的意愿,她心里自是敬着二伯您的,所以才唯恐让您饮了已经冷了的茶怠慢了您,若不是下面的人做事不仔细,也不会让二伯受这罪。”说完,他转头看向那个仍恭敬低着头的小丫鬟,“说的就是你,还愣着做什么,做错了事还不赶紧回去反省?”
那丫鬟也是个乖觉的,闻言不等宁景泰有所反应,就真的一溜烟退了下去。[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宁景泰气得差点没破口大骂。
好啊,这一个个的可真是好啊!
他这时哪里能看不出来宁致远对他的轻慢以及对顾青未的维护。
便是那个丫鬟,宁致远又何尝不是在护着?
将那个丫鬟给遣下去,这是想让他生生咽下这口气?
宁景泰不想就如此咽下这口气,但他却也发作不出来,一时间闷得胸腔仿佛都要炸开一般。
他恨恨的想,早知道,当年就不该为了稳妥只是将宁致远这个小崽子丢到青州,而是真的直接弄死他!
宁景泰心中暗恼,然后又想到了被他派去清河刺杀宁致远,最后尸体却被人送到了他床上的吴达。
那时他才与张氏和离了,身上的伤又没完全好,早上睁眼时突然发现床上还有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还与那双瞠圆了的眼对了个正着,差点没被活生生的吓死!
到现在,想到吴达那具已经腐烂得有些不成样子的尸体,宁景泰仍忍不住又恐惧又恶心。
他却没将这件事往宁致远身上想,只以为是宁景昌留在宁致远身边的保护的人做的。
将吴达的尸体送到他这里来示威,莫非,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已经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了?
那,也就难怪安平长公主今天对他如此冷淡,而宁景昌也没有半分热情了。
想到这里,宁景泰眼中便多了几分狠意。
他们知道又如何?现在不也仍要与他笑脸相对吗?
他想得到的东西还没到手,又怎么能就这样将事情轻轻揭过?
这人一旦陷入到某种偏执里,就只会认定自己才是对的。
就比如宁景昌,一直到现在,在他眼中,仍是定国公府的人欠了他的,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为此,他甚至不惜手里沾上自己亲侄儿的血。
只不过,别说他不想就此揭过了,就算他现在后悔想要收手,也得看宁致远和顾青未同不同意!
顾青未飞快地看了宁致远一眼,那双弯成新月的眼让宁致远有种吻上去的冲动,但现在的场合可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便也只能生生忍了。
他知道顾青未定然不会只有这么些小动作的,所以便再不出声,只静静看着顾青未表演。
顾青未也确实就是在表演。
她略带恐慌地看了看宁景泰,咬着唇有些惊惧地道:“二伯,是侄媳的错,害得二伯受伤了,还请二伯能原谅侄媳。”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任是那石头人看了也得不忍啊。
宁景泰闻言哼了一声。
安平长公主看戏看得正乐呵呢,不过看戏归看戏,她可容不得自己的儿媳在她眼皮子底下被宁景泰欺负了,于是忙笑着插话道:“欢颜啊,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错,你二伯大人有大量,不会怪你的。对了,你不是还给你二伯备了礼吗?”
顾青未给安国公府其他几房的老爷夫人都准备的一双鞋,按道理宁景泰这里也不会少了这双鞋。
安平长公主原也只是随口一说转移话题,但在顾青未听来,她这两世的婆婆,简直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啊,她还愁要如何把话题引到这双鞋能不那么突兀呢,安平长公主就提到了。
于是,顾青未略带为难地看了安平长公主一眼,好半晌才迟疑地道:“二伯,很抱歉,这鞋……侄媳没有准备……”
宁景泰心里的怒火本就没有平息,闻言头上都差点没冒烟了,他狠狠瞪向顾青未,“你这是在羞辱我?”
若不是羞辱,为何别的人都有一双鞋,却独独缺了他的?
宁景泰不能容忍自己被顾青未这个刚进门的新妇给轻慢了。
事实上,不仅宁景泰,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不能理解,这顾家的姑娘看着也不是那等做事不着调的,为何就独独漏了宁景泰一人?
不过是多一双鞋而已,顺手也就准备了。
被众人注视着,顾青未面上为难,但心里却是冷笑一声。
这算是什么羞辱?
她的羞辱,还在后面呢。
她自己因为宁景泰而吃的苦头,以及宁致远的,她在这里只是先收点利息而已。
“二伯息怒……”顾青未怯怯地看了宁景泰一眼,解释道,“是这要的,侄媳不是故意要怠慢二伯,只是,侄媳虽然才进京几天,却也听说了二伯您伤了腿的事,您伤了腿,我这个做晚辈的,又岂敢再拿鞋子来惹您生气?”
众人都有一瞬间的发懵,但待他们都意识到顾青未在说什么时,便都齐齐僵住。(未完待续。)
第311章 关照
两年前,关于安国公府二老爷的事在京城传了个遍,连宁景泰被侄媳拿刀伤了子孙根的事都被百姓们活灵活现的争相议论,若不是顾忌着安国公府的脸面,只怕早就有人把这件事编了话本子四处流传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虽然事情的真相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但出于无论如何也得扯块遮羞布的原因,安国公府却是对外宣称的根本没有这些事,宁景泰只不过是不慎伤了腿而已。
这种说辞有多假,无论是安国公府众人还是百姓们都知晓。
所以安国公府的人说他们的,百姓说百姓的,两者倒也没起什么冲突。
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将这件事拿到安国公府的人面前去说。
本来就只是一块薄薄的遮羞布,要是就这样揭开了,岂不是故意要打宁景泰的脸?
可现在,宁致远这新进门的媳妇,不仅说了,还是以一副“我是为你考虑”的模样说的。
若是到这个时候,宁景泰仍认为顾青未是个软懦怕事的人,那他这么多年就真的活到狗身上去了。
京城的百姓们是如何议论他的,宁景泰比任何人都清楚,有多少次,他悄悄躲在那些茶楼酒肆里听着在他眼中如蝼蚁一般存在的泥腿子肆意谈论着他的事,简直恨不得将那些人都直接一把火烧死!
这个顾青未既然就已经特意说了是进京之后,才听到的关于他受伤的事,那她这个以为他伤了腿的借口,该有多假?
什么是当着和尚骂秃驴?
这就是!
被羞辱的愤怒让宁景泰浑似要炸开一般。(.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虽然他有点特殊的癖好,可他也是有正常的功能的,如若不然,张氏也不会生了两个儿子。
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被人当面指着鼻子说自己有这方面的缺陷,这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你这个……”宁景泰颤着手指着顾青未就要开骂。
但,顾青未没给他用污言秽语脏自己耳朵的机会。
“二伯,难道侄媳说错了什么?”她道。
只这一句话,就让宁景泰不得不把那所有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他能说些什么?
说顾青未确实说错了,将他伤了子孙根说成了是伤了腿?
纵使这几年他那物什已经很少有用到的机会,但他到底还是有作为男人的尊严,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着旁人的面承认自己有这方面的缺陷!
所以,这个顾青未是算计好了,故意羞辱他还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吧?
想明白这些,宁景泰瞪向顾青未的眼神仿如要吃人一般。
“好啊,你很好……”宁景泰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
顾青未微微一笑。
宁致远也用一种保护的姿态立于顾青未身旁,顶着宁景泰那骇人的目光,他也跟着轻轻一笑,“二伯,您也觉得侄儿这媳妇娶得好吧,她也是关心您,您就不要与她计较了吧。”
挺拔颀长的男子,笑靥如花的女子,当他们这般相依着立在一起,除了宁景泰一家之外,其他人纵然明知道此时的情形有些不适合想其他的,也依然忍不住为顾青未与宁致远的相配而心生赞赏。
他们就合该这般站在一起。
然后,坐在宁景泰对面的宁景昱几兄弟,心里又有些隐隐的不对。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从前一直觉着老二是他们几兄弟之中与宁景昌了亲近的,今天这一看,似乎老二与宁景昌一家也生了嫌隙?
在众人沉思间,顾青未也笑着看向宁景泰,应和着宁致远的话,“是啊二伯,倒媳要是说错了什么,您只管教训便是,在侄媳眼里,二伯您就与家中父母一般,听夫君说二伯您这些年可没少关照着他,侄媳以后,定当好好感谢您对夫君的关照呢。”
她可不,就要好好“回报”宁景泰吗?
前世对她及腹中的孩子下手,这一世被吴达绑走,还有他对宁致远几次三番的下杀手,这些账,她可要好好的与宁景泰一点点的清算。
宁景泰再也坐不住,再深深看了顾青未和宁致远一眼,冷哼一声,用力甩着袖子气急败坏的离开了,连招呼都不曾与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打一个。
但,在场的众人,其实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宁景泰离开,原本站在宁景泰身后的,他的二儿媳唐氏却是怒上心头。
“弟妹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谁与你说的父亲伤了腿,你可别是舍不下那双鞋吧?”唐氏这话说得酸溜溜的。
她本就不是个聪明的,顾青未和宁致远成亲之时她只顾着看顾青未那些嫁妆去了,今天的认亲,从顾青未进了门,她所关注的也都是顾青未的穿戴,在看到安平长公主将手上那对翡翠镯子给了顾青未时,更是嫉妒得眼珠子都要发绿了。
那可是从太后那里传下来的镯子,用来做传家之宝都绰绰有余,怎么就戴在了这么个乡下丫头的手上呢?
若是戴在她手上……
还有这乡下丫头佩戴的那套镶了红宝石的头面,随着她走路,也熠熠生辉的晃着她的眼睛,若是戴在她头上……
只顾着想这些,唐氏哪里能再想其他的,再加上又眼红顾青未所得到的一切,自然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指责顾青未,想让她丢脸了。
却不想,这丢脸的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像是在看傻子一般看着唐氏。
这人的耳朵是摆设吗?还是她根本就是个傻子?
站在唐氏身旁的是宁景泰的嫡次子宁致栩,他原本正有些发愣地看着顾青未和宁致远所在的方向,这时因唐氏这冒着酸气的话而回过神,察觉到其他人的眼神,也不知怎么的,他一时就恼怒起来,扬手就给了唐氏一巴掌。
“你这个蠢货!”
与那响亮的“啪”对应的,还有宁致栩那气怒交加的声音。
唐氏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宁致栩,其他人也都面露惊讶。
顾青未的的视线落在宁致栩脸上,心里冷冷一笑。
对啊,还有他。(未完待续。)
第312章 他怎么敢
宁景泰和张氏维持了二十几年的夫妻恩爱和睦的假象,自然不会有姨娘和庶子,所以宁景泰只有两个嫡子
长子宁致余,妻于氏。[.超多好看小说]
次子宁致栩,妻唐氏。
宁致余已经有二十四岁,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为人倒也算得上是忠厚老实。
至于宁致栩……
前世在知晓宁景泰的阴谋之前,宁致远与宁致栩亲近得就像是亲兄弟,至于原因嘛,看宁致栩那张脸就知道了。
宁致栩容貌不似宁景泰与张氏,却与宁致远有个七分像,两个人站在一起,说他们不是亲兄弟都没人信,可安平长公主确实只有一个儿子。
虽然宁致栩要比宁致远矮上一些,但若是穿了一样的衣服,光线又暗些,只怕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这做父母的都不敢说一定能准备的分辩出两人来。
宁致栩在打完那一巴掌之后就已经后悔了,众人那诧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顿时有些如坐针毡起来。
他平时虽然没少在外风流,但回到院子里之后,与唐氏却也没少了情意绵绵,成亲三年,又何曾动过唐氏一根手指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自宁致远和顾青未进门之后,与唐氏一样,他的视线也再没从顾青未身上挪开过。
不过,唐氏看的是顾青未的穿戴,而他……
正因为有了对比,他才会对往常好歹也能叫他满意的唐氏如此看不顺眼,甚至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棉、花‘糖’小‘说’)
下意识的,他不想让他的这位弟媳看到自己身边这女人的愚蠢。
宁致栩心绪正烦乱着,在无意间触到宁致远的视线时,却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噤。
那双眼比隆冬的寒冰还冷,被他看上一眼,就似整个人都要被冰冻起来一般,让人打从心底的发寒。
宁致栩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哪有不怕的,立时就垂眼挪头,这样才算是好受了些。
宁致远却仍一直冷漠地看着他那个与他容貌很是相似的堂兄。
若不是顾青未轻轻拿手碰了碰他,只怕旁人就都要注意到他的异常了。
他敛下眼中的情绪,然后微侧了头对着顾青未笑了笑。
坐在上首的安平长公主这时却有些不乐意,从前看着这个侄儿虽然活泛了些,但好歹还知道人情世故,怎么如今做事却是越发的不着调了?
两府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是因为顾青未这个新妇要认亲,这宁致栩倒好,在这样的场合居然掌掴自己的媳妇,他当这是他自己的房里吗?
面上的笑容一收,安平长公主微沉了脸,她虽然对唐氏这个眼皮子有些浅的侄媳有些不喜,但对宁致栩打人的举动恶感却是更多,“致栩啊,你们小两口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说,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就算要打媳妇,好歹也回去了再打!
察觉到安平长公主的隐怒,无论是宁致栩,还是捂着脸的唐氏,一时间都有些噤若寒蝉。
宁致栩连忙赔了笑脸,“三婶您息怒,是侄儿混帐了,侄儿一定好好向阿媛赔不是。”
阿媛,指的便是唐氏了。
听他如此说,唐氏心里的气怒好歹消了些,也连忙道:“是啊三婶您消消气,回去了侄媳一定好好与夫君算帐。”
两府之中,她最为尊敬的不是安国公夫人吕氏,也不是她的婆婆张氏,而是安平长公主。
想想她嫁过来这几年从安平长公主手里得到的好东西,唐氏觉得脸上的痛都瞬间变得可以忍受起来。
如此,她又怎么会惹安平长公主生气?
安平长公主便也将这件事揭过,若不是因为现在所处的场合,她又哪里会管宁致栩房里的事,如今连唐氏这个被打的都不在意,她这个外人犯得着管那么多吗?
微微点了点头,安平长公主含笑看着顾青未,“欢颜啊,这些就是西府的堂兄弟姐妹了……”
安国公府与宁致远同辈的嫡出子女加起来就有十来个,再加上他们的媳妇等,若不是顾青未有前世的记忆,只怕光是认这么多人就是个大难题。
与这些人都打过招呼,顾青未又送上了自己备下的礼物。
她的这一举动,又让安国公府的众人惊喜不已。
做嫂子的给小姑准备见面礼并不奇怪,可他们都是西府的人,虽然两府几十年来都走得极近,可到底并非是真的一家人,顾青未嫁进了定国公府,她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讨好自己这些同辈的。
顾青未准备的礼物其实很简单,男丁是一人一副扇套,女子一人一个荷包并一方帕子,不值什么钱,却如此轻易的就拢络住了大部分人的心。
安平长公主见了于是又悄悄点了点头。
至此,这次认亲总算是结束了。
安平长公主留了西府众人一起用午膳,但众人又不是都像唐氏那样没眼色,自然不会留下来,只道将来有的是机会亲近,便先后告辞往外走。
宁致栩不知不觉的就落到了最后,他顿了顿,到底没能忍住回过头想要再看上一眼,但对上的却是宁致远那双似散发着冰寒的眼,他被骇得一抖,再也不敢有其他心思,连忙加快了脚步赶上了其他人。
“他怎么敢……”
宁致远的声音低沉,这极为压抑的背后,隐藏着滔天的怒火。
他前世是眼瞎了吗,为何就没发现这早有的征兆?
顾青未与宁致远并肩而立,哪里能感觉不到宁致远的愤怒,强压下心中的恶心,她借着衣袖的遮挡捏了捏宁致远的手,“越之……”
被顾青未这样一捏,宁致远便也平静下来。
现在可不是前世,他和欢颜,都会擦亮了双眼,再不会那般轻易受人蒙蔽。
这样一想,他再不为那等人生气。
飞快地往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那里看了一眼,见他们没有注意,便用力回握了顾青未一下,唯恐被双亲看到,又迅速松开。
虽是松了手,但从他那止不只往上扬的唇角,却完全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嗯,这样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偷摸牵手,滋味好像不错呀。(未完待续。)
第313章 执子之手
顾青未和宁致远的小动作,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又怎么可能丝毫没察觉。[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不过,他们都是从这样的年轻走过来的,相依二十几年,他们的恩爱可不比这小两口少,再加上都对顾青未这个媳妇打从心底的满意,自然不会觉得顾青未和宁致远这样的小动作有什么不对的。
看看,他们的儿子终于成亲了,娶的还是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这甜甜蜜蜜的看得他们都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事。
一边是当年洞虚道长所断言的孤寂终生,一边是这对小儿女如今的两情相悦,只这样一对比,宁景昌与安平长公主都不由在心里连连庆幸。
见安平长公主面上有些感慨,宁景昌亦端着张一本正经的脸悄悄伸了手握了她一下。
安平长公主一愣,然后面上迅速一红,嗔怪地瞪了宁景昌一眼,倒也格外的有些小女儿情态。
都一把年纪了,而且儿子媳妇还都在跟前,要是被他们看到了……
下意识地看向宁致远,却正好看到宁致远促狭的冲她眨了眨眼。
羞恼之后,安平长公主却是面现轻松地笑了笑。
她这一生,到如今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
与宁景昌少年时就一路扶持,如今唯一的儿子也成家立业,儿媳又是个稳妥聪明的,想必以后小两口也不用她再操心什么。
虽然贵为长公主,但她想要的,也就是这样而已。
瞪了宁致远一眼,她笑着对顾青未道:“欢颜啊,这几天你也不用来我这里晨昏定省,随着致远一起将府里熟悉一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母亲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顾青未笑着谢过安平长公主,这才各自散去。
当然了,她是用不着与宁致远一起熟悉定国公府的,前世在这里生活了四十余年,这里的一砖一瓦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又哪里用得着再熟悉。
宁致远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一出了会客厅,左右瞅了瞅发现没人,他就迫不及待地牵了顾青未的手,然后急急忙忙地拉了顾青未回漱云居。
才成亲一天,他与欢颜可还没粘乎够呢。
顾青未因他这孩子气的表现而哭笑不得,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斥道,“你给我有正形些,府里人来人往的,让人见着了又该嚼舌头了!”
宁致远立即面现委屈,他站在原地看着顾青未,“欢颜,你嫌弃我,我看过的,周围没人。”
然后向着顾青未伸出手,显然是等着顾青未来牵他。
顾青未瞪了宁致远一眼,又不是不识路的小孩子,还要她牵!
“现在没人不代表一会儿也没人。”她道。
宁致远更觉得委屈了,他保持伸手的动作不变,“欢颜,你夫君我好歹也习武多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根本就不在话下,要是有人来了我指定能提前发现的,断不会让人看到了。”
言下之意,你牵我吧,牵我吧!
顾青未又是一阵无力。
就为了牵牵手,这人竟然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若是叫那些自幼教他习武的名师知晓了他习武是用来做这种事的,不知道会不会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教过他。
她原本是不想理会宁致远的,但看着他一直向她伸着的手,再看看他脸上的倔强,心里却是一软。
前世的她就是太不肯相信他,所以他们最后才会成为一双怨偶,既然她早就已经决定要付出自己的信任,为什么就不能伸出自己的手?
想到这些,顾青未眉眼之间蓦地便柔和起来。
然后,便真的伸出手,握住宁致远已经等待多时的手。
只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宁致远的一张脸顿时亮了几分,他紧紧握着掌中的葇荑,仿佛只要一松手就会放走他心中的珍宝。
顾青未见状,一颗心自是柔软如水,然后嗔道:“还没握够啊,不是说要回院子吗?”
宁致远闻言微微一使力,就将他的小媳妇拉到了身边,冲着顾青未讨好的一笑。
自他重生,不仅脸皮厚了许多,好似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说情话,这嘴一张,就是让人听了都能甜到心里去的甜言蜜语。
“当然没握够,欢颜,我可是要一辈子牵着你的手的。”说话的同时,他手上一松一紧,两人紧握的手便变成了十指交握的姿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这辈子可别想再甩开我。”
顾青未忍不住回握宁致远。
经历了前世的种种,当他们再许下诺言之时,就断不会再迟疑反复。
他是,她也是。
“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道。
宁致远于是便乐得跟傻子一样,若不是顾青未捏了捏他,只怕他能这样傻笑着在这里站上一整天。
在这偌大的定国公府里,两人还真的就是这般一路牵着手回到漱云居的。
宁致远也真的做到了他所说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每次提前发现有人来了都赶紧松开顾青未的手,待四周无人了又赶紧抓住他的小媳妇。
待回到漱云居时,两人都忍不住齐齐松了口气。
虽然紧张了一路,但到这时,两人都又都觉得刺激有趣来,于是又相视笑起来。
对顾青未来说,这其实也是极为新奇的体验。
前世的她嫁进定国公府,唯恐哪里做得不对,一言一行都是按照祖母与母亲的教导,若非如此,她后来也不能成为所有人眼中优雅贤惠的定国公夫人。
若不是重生了这一遭,她这一辈子只怕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体验。
也由此,她发现,付出自己的信任,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回到房里,两人换了家常的衣裳,宁致远就迫不及待的将侍候的丫鬟们撵出去。
“以后可再不能这样了。”顾青未吁出一口气。
新奇归新奇,但她可不想再这样来一次。
宁致远自然连连点头,可到底还有没有下次,嗯,自然是以后再说了。
他现在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方才在会客厅时,媳妇可是叫了他“夫君”的……(未完待续。)
第314章 夫君(月票100+)
拉了顾青未坐下,宁致远凑到她跟前。[]
“欢颜,方才认亲时你叫我什么来着,再叫一遍我听听。”他一边说话,一边心里还觉得有些委屈。
在他看来,欢颜第一次唤他“夫君”,就应该是在他们私下相处时,谁知却是当着那么多碍眼之人的面。
不行不行,他一定要让欢颜再多唤几次。
宁致远于是眼巴巴地看着顾青未。
顾青未却不理他这一茬儿,白了他一眼,“我叫你什么了?”
宁致远心里一急,张嘴就道:“夫君!”
顾青未一氏,食指在宁致远下巴上微微一挑,一双杏眼弯成月牙,“小娘子真乖。”
下一刻……
“咳咳咳……”宁致远被呛得连连咳嗽,好半晌才缓过劲来,“欢颜……”
顾青未捏了捏他的下巴,这都已经几十岁的人了,怎么如今竟喜欢起在她面前撒娇来。
但看着宁致远这般模样,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了几分不忍,便抬手在他头上轻轻摸了摸,安抚般地道,“嗯,夫君。”
唤出这一声,见宁致远脸上瞬间扬起的笑容,顾青未轻轻一笑,又跟着道:“夫君……”
声音温柔,里面还带了无限的缠绵与缱绻。
宁致远心里一麻,浓烈的情感自心里溢出。
他面前的小女人,他想握住她的手,他想紧紧抱住她,他想与她一起走过之后人生的每一个秋冬。[]
“欢颜……”
将顾青未偻在怀里,宁致远不知要如何与她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们都经历了两世为人,这才能看明白彼此的心,如今的幸福正因为得来不易,所以更显得弥足珍贵。
顾青未双手环上宁致远的腰,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略一侧头,她就看到了就在自己眼前的宁致远的耳垂,鬼使神差的,她伸出舌头就在那耳垂上舔了一下。
宁致远浑身一僵。
他看着怀里作怪的顾青未,声音里很是忍耐,“欢颜,你知道的,我现在经不起你如此……”
对如今饿极的他来说,顾青未的随意一个稍亲密些的动作就足以撩得他没了理智,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勉强控制着自己。
但顾青未非但没有因此而收敛,反而越发放肆的在宁致远的脸上,脖颈间印下一个个撩人至极的轻吻,那轻柔的麻痒让宁致远心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发出一声嘣响断裂开来,他正要将顾青未牢牢锁在怀里,顾青未却已经先一步从他身上跳开,“夫君,你该去冲冷水澡了。”
说完站得远远的望着宁致远笑。
宁致远颓然朝身后的罗汉床上倒去。
冷水澡!
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几个字。
明明已经成亲了,却不能与自家香香软软的媳妇亲近,连洞房花烛夜都错过了,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比他更悲催?
但他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冲冷水澡。
一边用凉水冲洗着身上,宁致远一边咬牙切齿。
他就再忍耐几天,等到欢颜的……走了,看她还能不能再这般笑他!
掰着指头数了数,宁致远只觉这日子过得也恁难熬了!
……
这之后,顾青未倒也没再坏心眼儿的撩拨宁致远了,两人商量好了后日回门要带的回门礼,然后坐在一处说起了闲话。
“欢颜,明天咱们还要进宫去给舅舅磕头谢恩。”宁致远道。
他们的婚事是元昌帝圣旨赐婚,昨儿成亲时宫里也赏赐了不少东西,自然要去宫里向元昌帝及皇后磕个头。
“你别怕,有我护着你没人能动你半根毫毛。”他又接着道。
顾青未于是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觉得我会怕进宫?”她道。
前世她可是做了几十年的定国公夫人,那时的宁致远又极受隆庆帝信任,连带着她也受尽了京中贵妇的讨好与追捧,就算是宫里的皇后嫔妃,也都会让她三分。
有这样的经历,即使如今的宫里与前世她所熟悉的有些不同,但她又岂会怕进宫?
宁致远于是又摸着头傻笑。
这些他也不是不知道,但总会下意识的就怕顾青未在宫里受了别人的欺负。
别的人他不担心,只是那郑贵妃……
还有刘贤妃,前世顾青未与刘贤妃没什么往来,但这一世,因为楚承启那荒唐的要求,刘贤妃不仅去了元昌帝那里讨旨赐婚,最后还输给了安平长公主,谁说得准她会不会因此而对顾青未生恨呢?
宁致远越想越觉得这宫里真的就是什么龙潭虎穴。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还真的想让顾青未干脆不要进宫算了。
顾青未看宁致远脸上那越来越重的忧色,哪里不能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好笑的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行了行了,你就别瞎担心了,我如今可是定国公府的人,有几个人会傻到与我作对?就算是郑贵妃刘贤妃之流,你可别忘了,咱们可都不是真正的十几岁的人,难道还能算计不过几个年纪比我们还小的深宫妇人?”
听顾青未如此一说,宁致远便也真的放下心来了。
他也是关心则乱。
他自己不擅长这些妇人之间的争斗,并不代表他的欢颜就不擅长了,就如同顾青未信任着他一样,他自然也是信任着顾青未的。
心里一松,宁致远便突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欢颜,舅舅,他许是打算要用我。”
这样的话,两年前宁致远就与顾青未说过,如今再说一次,莫不是就该是最近的事?
看出顾青未的疑惑,宁致远肯定地点头。
两年前他去求元昌帝早早定下他与顾青未的婚期时,元昌帝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这两年一直未给他分派什么差事,一是宁致远那时毕竟还是太过年少,二嘛,恐怕元昌帝也是有意在观察他。
如今元昌帝的观察得出了定论,自然便要有动作了。
这,比前世要提前了一年多。
顾青未记得很清楚,前世宁致远被元昌帝安排进锦衣卫时,是一年多之后的事。(未完待续。)
第315章 进宫
“会不会还是锦衣卫?”她问。(.无弹窗广告)
锦衣卫虽然权柄极大,但在所有人眼里,锦衣卫无疑都是些凶神恶煞的滚刀肉,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宁致远点点头,“大抵不会错。”
如今的锦衣卫是被宁景昌掌着的,但其实元昌帝对宁景昌掌锦衣卫并不是很满意。
锦衣卫乃是皇帝的耳目,更是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工具,可宁景昌虽然在战场上勇猛,为人却仍有些正直,虽是掌了锦衣卫,却对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们做事的方式并不认可。
再加上,从宁景昌对待宁景泰的方式上,元昌帝总认为这个人虽然在战场上果敢非常,其他方面却难免优柔寡断了些。
与宁景昌相比,宁致远显然更适合做锦衣卫的领头羊。
定国公府的人忠诚勿庸置疑,宁致远小小年纪就能狠得下心去对付宁景泰这个二伯,手里无人可用都能达成目的,无论是心性还是手段都非寻常少年所能比拟。
这样的人才,可不就该是留给下一任帝王的左膀右臂?
元昌帝的这些心思,重活了一世的宁致远当然能明白。
他对早些接手锦衣卫并不抗拒,两年前吴达将顾青未掳走时,他就曾懊恼过自己的无能为力,这两年虽然他也收服了不少人,但这并不足以让对能保护好顾青未充满信心。
若是他接掌了锦衣卫,那,他就再也不用担心顾青未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有个什么闪失了。(.无弹窗广告)
捏了捏顾青未的手,他道:“欢颜,你放心,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顾青未点头,两人便再不提这些。
第二日,因为要进宫谢恩,顾青未和宁致远一大早就起身了。
外命妇进宫都是要按品大妆的,不过顾青未的诰封如今还没下来,自然没有朝服可穿,便也只挑了一件大红的刻丝襦裙,裙边用金线细细绣了雍容的牡丹,看起来倒也格外的贵气。
除了衣裳是精心挑选过的,平时几乎不上妆的顾青未亦描了精致的妆容,眉心还贴了一片莲花形状的花钿,一头乌发梳成繁复的牡丹髻,中间插了一支玉分心。
清雅与华贵,便如此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宁致远收拾妥当时,顾青未正坐在镜前描眉。
看到这般精心打扮过的顾青未,他的一双眼都差点看直了,若不是有丫鬟端着铜盆从他跟前过,只怕他能这样呆呆地站上一整天。
顾青未往宁致远那里看了一眼。
宁致远是封了世子的,进宫自然要穿朝服,同是一身大红绣了麒麟与白泽的朝服,腰间白玉为带,他本就生得俊秀,这一装扮起来,便衬得他愈发的挺拔俊朗。
“我也快好了。”顾青未道。
宁致远点点头,在旁津津有味地看着顾青未梳妆,倒也不觉得无聊。
不多时,顾青未确认自己身上没什么错漏之处了,这才起身与宁致远站到了一处,“我们走吧。”
两人于是并肩往外行去。
今天进宫顾青未并未带着秋岚与画屏,这两人虽然在顾家生活了十几年,却也没学过宫里的规矩,若是贸然进宫冲撞了宫里的贵人,只怕随便一个人就将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她今天带的是雪伶和雪怜。
雪伶和雪怜虽然也没进过宫,但宫里的规矩却是学过的,带她们进宫总也要稳妥些。
马车早已备好,顾青未和宁致远上了马车,便一路往皇城行去。
定国公府本来也就在皇城根下,马车没用多久就到了宫门处。
因早就递了牌子,宫门处便也有宫人候着,顾青未和宁致远才一下马车,立即就有人带着笑脸迎了上来。
“奴才给宁世子请安,给少夫人请安。”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四十许,面白无须的公公,行完礼,无意间发现宁世子在看他身边的夫人时的眼神,便又极为乖觉的加上了一句话,“世子爷和少夫人便是与那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也能比得,奴才也就斗胆祝二位白头偕老,向世子爷讨个红封了。”
宫里的人可不就是这般眼尖会说话,宁致远听了心里一乐,扬手就给了这位公公以及他身后的宫女太监们一人一个红封。
顾青未已经无法直视这人了。
他们是进宫谢恩的,他在身上带这么多红封,难不成还想往元昌帝那里也塞上一个去?
虽然顾青未觉得宁致远此举荒唐,但那些宫女太监们接了红封之后,脸上的表情却也真的了许多。
领头的公公姓徐,是太后身边服侍的人,不仅极得太后信任,还是十二监之一的神宫监掌印太监,神宫监司太高各庙的洒扫香灯等,徐公公手中权柄虽然不重,却好歹也是掌管一监的大太监,再加上他背后还有个宁太后,在这宫里自然没人能轻慢了他去。
之所以会在宁致远和顾青未跟前如此恭敬,只怕更多的原因是出于宁致远乃是宁太后的亲外孙。
“世子爷,少夫人,太后她老人家昨儿就一直念叨着您二位呢。”徐公公道,“太后特意让了老奴在此等候,就是想快些见到您二位。”
他们要去的是慈宁宫。
据徐公公所说,因为太后对宁致远带了外孙媳妇进宫的重视,今天元昌帝、许皇后,以及宫里几个位份高的妃嫔都早早去了慈宁宫。
宫里禁车马通行,宫门处离慈尚有一段距离,徐公公早就让人准备了两顶软轿。
顾青未坐上软轿,但宁致远看了看那软轿,再看看自己高大的身躯,好半晌才咬了牙坐上去。
一路经过无数宫殿,远远的,顾青未就看到了慈宁宫的宫门。
徐公公得了宁致远的红封,又看出了顾青未在宁致远心里的地位,自然会提点着她些,低声道:“少夫人,慈宁宫就要到了。”末了,又被上一句,“刘贤妃今儿又因为敬郡王的事生了一通气。”
这深宫里发生了的事,何时能瞒得过这些无处不在的宫女太监们,两年前刘贤妃在元昌帝跟前请旨赐婚的事,早已不是秘密。(未完待续。)
第316章 太后
当初元昌帝将顾青未指给了宁致远,如今两人成亲了进宫谢恩,再对比着楚承启这两年仍没有长进的样子,也难怪刘贤妃会觉得堵心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顾青未听了徐公公的提醒心里也有了数。
她倒不怕刘贤妃会为难她,从太后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她是极为疼爱宁致远这个外孙的,刘贤妃若不是脑子犯抽了,她就绝不会选在今天为难她。
事实上,顾青未也并不认为刘贤妃有为难她的理由。
不就是元昌帝没如她的意为顾青未和楚承启赐婚吗,难不成她还要挑她这个软柿子来捏?
在这样的考量之中,软轿到了慈宁宫外停下。
顾青未下了轿,雪伶和雪怜连忙替她理了理衣裳,待确认一切没有不妥了,这才与宁致远一起进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这时早已经等了有一群人,太后,许皇后,郑贵妃,刘贤妃,还有其他几个在宫里有分量的嫔妃,一个不落的都到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公主。
能叫这么多宫里的贵人等着,也足以看出太后对宁致远的看重了。
顾青未和宁致远跟着徐公公一进到慈宁宫主殿,一双双或明媚或清澈或睿智或好奇的眼便都齐齐看向她,这些都是高高在上的宫里的贵人,这么多人一起看过来,给人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若顾青未真的只有十六岁,只怕就要在这么多人面前露了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前世她与宁致远并非圣旨赐婚,自然没有进宫谢恩这一遭,虽然慈宁宫里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她,但她对她们可是说熟悉得紧呢。
太后宁氏,大周朝开国皇后,据说与早已驾崩的太祖皇帝感情甚笃,太祖皇帝虽然在位时间不长就因病痛而驾崩,但其在位期间,后宫除了太后宁氏再无其他妃嫔,太祖皇帝唯一的一子一女也都是太后所出,也就是如今的元昌帝和安平长公主。
许皇后,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许文华嫡长女,十五岁就入宫为后,生下皇长子端王楚承乾、七皇子安王楚承文以及三公主云阳公主,娘家得力,又生下两个儿子,二十几年来又从无错处,即使宫里还有个得了独宠的郑贵妃,中宫之位却也坐得稳稳的。
郑贵妃,从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到如今宠冠后宫的贵妃,又生了个不输端王的儿子,在宫里的地位甚至直逼许皇后。
刘贤妃,虽然儿子不成器,不如郑贵妃受宠,但在元昌帝心里也仍有一席之地。
除了这几人,顾青未还在太后下首意外看到了一个人。
前世她对这个人印象极为模糊,不过在看过楚承启带在身边的那幅画之后,印象便被加深起来。
永昌公主。
与那幅仍留在顾青未手里的画上一般,永昌公主眼中带着愁苦,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是不是身体有恙。
她也在这里,倒是稀奇。
不着痕迹地将慈宁宫里的众人打量了一遍,顾青未随着宁致远一起向太后等人人行礼。
“臣妾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贤妃娘娘……”
宁致远则是笑嘻嘻望向太后,“孙儿见过外祖母。”
在座诸人面上都无异色,对宁致远的随便,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不仅叫太后外祖母,还叫元昌帝为舅舅呢,这满大周,在太后皇帝面前如此自在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太后宁氏六十许的年纪,但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倒只似四十余岁的妇人,隐约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她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穿大红的常服,脚上踩一双明黄的凤头鞋。
抬手示意宁致远和顾青未免礼,太后面带笑容地招了招手,“致远带着媳妇来了。”
待两人来到近前,她的目光便落到了顾青未身上,待看到顾青未手腕上戴着的那对安平长公主给的翡翠镯子之后,眼中便更柔和了几分,面上的笑容也多了些亲近。
这对翡翠镯子是安平长公主出嫁离宫时,太后亲手戴在她手上的,那时的安平长公主一边流泪一边道,定要将这对镯子当作是宁家的传家宝,传给将来的媳妇。
如今见了这镯子出现在顾青未的手上,太后哪里能不明白顾青未是得到了安平长公主的承认。
所谓爱屋及乌,顾青未既然得了安平长公主和宁致远的欢喜,她这个做母亲做外祖母的,当然会偏向她几分。
拍了拍顾青未的手,太后笑容慈蔼地道:“你既然已经嫁给了致远,就只管将我哀家作外祖母,哀家也就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外孙。”
顾青未低声应是。
但一旁的许皇后几人听了这话却都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刘贤妃,她心情本就不好,这时脸上更是一黑。
也不知太后到底注意到许皇后几人的表情没有,也或者是注意到了却不在意,总之又和声细雨的与宁致远和顾青未说了几句话,就让徐公公将见面礼捧出来,然后笑言让顾青未去寻许皇后等人讨要见面礼。
太后待顾青未如此随和,这是在此之前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所以早在太后这玩笑话出口之前,许皇后等人就已经吩咐身边的人将早前准备的见面礼又加厚了几成。
顾青未果真便依次去向许皇后几人行礼,然后收获了一大堆的见面礼。
而许皇后几人看她时的表情也都有所不同。
许皇后眼中更多的是探究,郑贵妃不仅探究还带了几分挑剔,刘贤妃……
不知为何,顾青未总觉得刘贤妃看自己时的眼光有些不对,全然没有初次见面会有的些许好奇,反而隐隐有些恐惧、憎恶、厌恨。
这让顾青未很是惊讶。
刘贤妃在宫里得势二十几年,凭的就是她刻意表现出来的那副面孔,她能一如既往的扮演一个角色二十几年,控制自己的情绪于她来说应该是易如反掌才是。
可是,她为何在看自己时会如此情绪外露?
顾青未想起脸色发白的永昌公主,不知道,与她有没有关系?(未完待续。)
第317章 诰封(月票120+)
待顾青未见过了宫里的几位娘娘,太后才指了指依在她身边坐着的永昌公主,眼中带了些怜惜地为顾青未介绍,“这是永昌,她平常可很少进宫,若不是今儿是贤妃的生辰,只怕你还得等到过年时宫里设宫宴时才能见着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永昌公主自生母去世之后就是在贤妃宫里长大的,贤妃生辰,也难怪她会进宫了。
顾青未脑中有灵光闪过,但这时并不适合思索,便也没往深处想,屈膝向永昌公主一礼:“见过公主。”
永昌公主颇有些神思不属,就似没听到顾青未说话一般,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示意顾青未免礼,又冲着顾青未笑了笑。
别的却是什么也没说。
除了永昌公主之外,皇后嫡出的三公主云阳公主也在这里。
比起永昌公主,云阳公主就要活泼了许多,她丝毫不掩饰对顾青未的好奇,拉着顾青未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顾青未才与云阳公主说着话,就听外面传来唱喝声。
“皇上驾到……”
除了太后,其他人便连忙起身迎驾。
待众人重新落座,元昌帝打量了顾青未几眼,便转头对宁致远道:“致远,你如今媳妇也娶了,也该是时候立业了。”
众人便齐齐一静。
他们以为元昌帝还会说什么,但元昌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提,而是看向了永昌公主。(.无弹窗广告)
“永昌,你又进宫给贤妃过生辰?”看到永昌公主那算不得好的脸色,元昌帝面上又是一沉,“若是身子不舒坦,就宣了太医去公主府,还往宫里跑什么,贤妃与你也有多年的情分,你就是不来宫里给她过生辰,难道她还会与你置气不成?”
父母与子女也是要看儿女缘的。
元昌帝膝下儿女不少,女儿也有好几个,但最得他怜惜的,也就是永昌公主了。
刘贤妃惯常是个以元昌帝为天的,若是平时,听元昌帝这样说,定然早早的就附和起来了,可今天她却有些魂不守舍,眼神飘忽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直到因殿内的异常安静而察觉到不对,这才回过神来扬了笑脸道:“皇上说得是,永昌啊,你要是身子不舒坦就早些回去休息了,不过是个散生,也算不得什么。”
元昌帝听了,眉头皱了皱。
刘贤妃素来就是个最会揣摸他心意的,而且对永昌公主也是真心有几分疼爱,如今永昌公主明显身体不适,她这时候不该让永昌公主去她的宫里休息吗,怎么倒让她回公主府?
元昌帝正要说什么,永昌公主却先道:“父皇,儿臣无事,看着脸色不好,也只是平时出门太少才显苍白而已。”
听永昌公主如此一说,元昌帝倒也放过了刘贤妃的异常,转而笑道:“既然这样,你以后就多往宫里走走。”
然后又吩咐了身边的宫人去御膳房传话,让往刘贤妃的永寿宫里送一桌筵席去。
对永昌公主的疼爱与偏心,只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便能叫人看出来。
坐在皇后身边的云阳公主低着头偷偷撇了撇嘴。
在父皇心里,她这个丧夫的长姐就是要与众不同些。
不过云阳公主也没什么嫉恨的,一是早就习惯了,二来元昌帝待她虽然不如永昌公主,却也是极为疼爱的,三来永昌公主才二十来岁就守寡,而且还常年呆在公主府足不出户,这样的遭遇只会让人对她心生怜惜,哪里还能嫉恨于她。
见永昌公主的事告一段落了,宁致远眼珠转了转,却是挤到元昌帝跟前,“皇帝舅舅,我还有件事想要求您呢。”
听他如此一说,殿内所有人便都安静下来。
元昌帝也有些惊讶,颇有兴趣地道:“致远,你有何事要求朕?”
宁致远于是双眼含笑地看了顾青未一眼,“皇帝舅舅,我如今已经娶了媳妇了,不过您这外甥媳妇的诰封如今可还没下来呢……”
众人齐齐恍然,这竟是要替顾青未讨诰封来了。
外命妇的诰封历来是由做夫君的递了折子,再由皇帝下旨,若是遇上个对正室夫人不喜的,拖个一年半载也很是寻常,倒是像宁致远这般,当着元昌帝的面替夫人讨要诰封,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细数下来,这事也就宁致远能做得出来了,也只有他能在元昌帝跟前如此随便。
元昌帝闻言也是一愣,然后亲昵的在宁致远头上敲了一记,“母后从前就叫你泼猴儿,如今看来还真是没叫错。”然后没好气地道,“朕难道还会刻意为难你媳妇不成,想替你媳妇讨诰封,怎么不知道早些上了折子?”
宁致远对此是早有准备的,闻言乐滋滋的从袖中取出折子,“皇帝舅舅,折子早就准备好了,您看我好不容易才把媳妇娶进门,总不能让她受委屈,怎么说也是舅舅您的外甥媳妇,总不能老在那些眼高于顶的夫人跟前低一头吧,这诰命不下来,我都不敢带着媳妇出门呢。”
宁致远也不是信口开河。
同为官眷,有诰命和没诰命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
大周朝对诰命的封赠亦是有严格的规定,其中最能体现这一点的,就是凡继室止封一人。
若朝廷命官多次丧妻,能得到诰命的也只有元配及第一个继室,后面无论有多少个续弦,都是不能得到诰封的。
纵然丈夫身份有多显赫,这样的继室都始终会低人一等。
顾青未虽然不在此列,但她一日没有诰命,即使她是定国公府的少夫人,在许多贵夫人眼里,她就仍少了些分量。
宁致远也没提前与顾青未说过这件事,所以听宁致远如此说,她心里既有惊讶又有感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替她讨诰封,亏宁致远能想得出来。
元昌帝听宁致远说完,又特意再打量了顾青未几眼。
这诰封总归是要给的,他当然不介意如了宁致远的愿,拍了拍宁致远有肩,“你这臭小子,行了,这件事朕准了,现在就上人拟旨,等你们出宫时就直接把圣旨和你媳妇的朝服都带回去吧。”(未完待续。)
第318章 更恩爱
得了元昌帝的允诺,宁致远这才算是放下心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元昌帝政务繁忙,没在慈宁宫多待,就自去了御书房,太后又是个好清静的,没过多久也让许皇后等嫔妃都退下,只留了顾青未和宁致远在慈宁宫用午膳。
用过午膳之后,宁致远和顾青未又陪着太后说话,在宁致远的努力之下,太后对顾青未倒也越发的和颜悦色起来。
直到见太后面上有了疲色,两人这才辞了太后出宫。
当然了,出宫之前,宁致远没忘了带上那道给顾青未赐封诰命的圣旨,以及顾青未的朝服。
宫里发生的事本就传得快,到两人出宫时,定国公世子替夫人向皇上讨要诰封的事就已经传进了许多人的耳朵里,有认为宁致远太过儿女情长的,这些大多是男子,但更多的妇人则对顾青未极尽羡慕。
身为女子,嫁人就相当于第二次投胎。
能得一个如此事事宠着自己的夫君,这是世间女子共同的愿望。
除此之外,顾青未不过十六岁就已经是一品诰命,这也由不得众人不艳羡。
在回府的路上,顾青未与宁致远说起了刘贤妃与永昌公主的异常。
“刘贤妃看我就跟看仇人一般,若说是因为两年前赐婚之事,这也有些说不过去,还有永昌公主……”顾青未想起在慈宁宫时那道突闪的灵光,然后双眼瞠圆,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不会是……”
她与刘贤妃本不该有什么仇怨才是,若真要往仇怨上面扯,那也只是她手里捏着楚承启和永昌公主的把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可这件事,楚承启是断不敢让刘贤妃知晓的。
除非……
刘贤妃自己发现了?
刘贤妃生辰,永昌公主进宫,想必楚承启也不会缺席,这两人之间又有着这样的不伦关系……
如果刘贤妃发现了永昌公主和楚承启的事,又从楚承启那里得知了顾青未也是知情者,那,刘贤妃对顾青未的态度,就可以理解了。
顾青未于是默然。
她手里虽然捏着楚承启的把柄,可若是楚承启安安分分的不来找她的麻烦,她也不会动用这个把柄,皇家的肮脏事多了去了,她可是半点也不想沾惹的。
可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就算是她如此说,只怕刘贤妃也不会相信。
想到这里,她轻轻摇了摇头。
宁致远疑惑地看向她,“欢颜,你这又是自言自语又是摇头,到底是为了何事?”
顾青未没有犹豫,便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宁致远。
“我与你说一件事,你听了不要太惊讶。”
说完,她就将两年前楚承启拿那青山红日图要挟她,她又是如何从楚承启那里得到永昌公主的画像,又猜测出永昌公主与楚承启之间的关系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宁致远听得瞠目结舌。
他是安平长公主的儿子,也是皇亲,对于皇室也算是极为了解,可顾青未所说的这些,仍超出了他能接受的底限。
永昌公主,楚承启,这两人是他的表兄表姐,可他们竟然……
就算是宁景泰与侄儿断袖之事,都没让他这般震惊过,而且宁景泰的事前世他就已经知道了,永昌公主和楚承启的事,却是将将才得知。
他想起前世。
难怪,难怪元昌帝后来会下旨幽禁楚承启,且还突然就冷淡了永昌公主。
原来竟是这样。
宁致远莫名的就有了种皇室真乱的感慨。
他将顾青未抱在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让她靠着,这才道:“欢颜,你的意思是,今儿永昌和老六又……情不自禁了,还被刘贤妃发现,刘贤妃又从老六那里知道了你对这件事也知情,所以才会这般忌惮你?”
说出“情不自禁”四个字时,宁致远下意识的抖了抖。
把这四个字用来形容永昌公主和楚承启,他的心里也是极为复杂的好吗?
顾青未点点头,面上却也没什么忧虑,“刘贤妃娘家势弱,这些年也就靠着皇上的一点垂怜才能在宫里生存下来,她的手再长总也不能伸到定国公府来,只要我自己小心些,倒也不虞她能把我怎么样,再如何说,从楚承启那里得来的永昌公主的画像,可还在我手里呢。”
顾忌着这个,刘贤妃也不敢随意出手。
宁致远虽也这般认为,但到底还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打算等过了这几日再让人好好盯着刘贤妃和她的娘家人。
心里有了决断,宁致远倒也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在马车里这小小的空间里缠着顾青未腻歪起来。
到马车在定国公府门前停下时,这厮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直叫顾青未冲着他连翻了几个白眼。
两人回府之后,把雪伶雪怜两个丫鬟打发回了漱云居,就先去了荣庆堂见安平长公主。
安平长公主今儿一早起来就有些不舒坦,唤了太医诊脉,却是染了风寒,好在不算严重,服两剂药休息两天就无事了。
顾青未两人到时,安平长公主正倚在床头喝水,还是就着宁景昌的手喝的。
见儿子儿媳来了,她略有些羞窘地推开宁景昌的手,“致远,欢颜,你们回来了,这次进宫一切可还顺利?”
她对顾青未这个儿媳是真的满意,顾青未今天第一次进宫,原本她是打算亲自领着她去的,却不想突然染了风寒。
顾青未忙道:“母亲放心,今天进宫一切顺利。”
见安平长公主微皱了眉抿着还留了水迹的唇,便取了一方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安平长公主于是神情舒缓下来,接过帕子拭了拭唇,然后问起两人进宫的情形来。
听到宁致远向元昌帝讨了诰封,她面上也不见有多惊讶,显然也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反而还唯恐顾青未会因此而觉得有压力,又安慰了顾青未几句。
与安平长公主说了会儿话,两人便被赶了出去。
出了荣庆堂,宁致远四处瞅了瞅,确定没人,便一把将顾青未的手抓住,然后与顾青未对视着,极为认真地道:“欢颜,你放心,等我们到了父亲母亲的年纪,一定比他们更恩爱。”(未完待续。)
第319章 回门
顾青未一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随即反应过来宁致远指的是方才在荣庆堂看到的,安平长公主与宁景昌之间的互动。
可是,他这“你不用羡慕”的语气是从何而来,他哪知眼睛看到她在羡慕了?
她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这世间,像安平长公主与宁景昌这样身处高位,却又能自始至终守着一人的例子,实在是太少了些。
顺手就踮着脚尖儿在宁致远头上拍了一下,顾青未没好气地道:“谁说的,将来你要是变成了丑老头,我一定会嫌弃你的。”
然后,一抬眼,顾青未就见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小丫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很显然,她方才打宁致远的“凶神恶煞”一定被这小丫鬟看在了眼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太锐利,那小丫鬟蓦地一抖,然后猛地转身,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顾青未眼前。
顾青未可以想像得到,大概,用不了多久,她在国公府下人们眼里的形象,就会变成一个悍妇?
宁致远察觉到不对转过头,正好就看到了那小丫鬟远远逃开的背影。
顾青未心里一恼,抬手就在宁致远耳朵上拧了一圈,“你不是说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
然后放开他那已经发红的耳朵,头也不回的自回了漱云居。
宁致远摸了摸耳朵,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先后回到漱云居,顾青未正要唤人准备热水沐浴更衣,却被宁致远阻止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你又想做什么?”顾青未狐疑地看了宁致远一眼。
这大热天的在外面走了一遭,她现在浑身都粘腻得难受,只想沐浴换洗了才好。
宁致远一把将他的小媳妇整个抱在腿上,也不管两人身上都是汗津津的。
他原本只是想抱一抱的,可谁曾想都带了汗的皮肤这样隔着单薄的衣物摩挲着,只瞬间就将他心底的绮念勾了起来,他连忙松开了些,转开头说起话来:“欢颜,你的朝服都已经送来了,你不先试试看吗?”
然后满含期待地看向顾青未。
诰命进宫时都要穿朝服,可宁致远私心里,总是想自己是第一个看到顾青未穿朝服的人。
顾青未倒也没拒绝,朝服确实要试试看合适与否。
于是点点头,从宁致远身上站起来,这才唤了人备水,待沐浴之后,这才由丫鬟服侍着试穿起才拿到手的朝服。
命妇服饰分常服及礼服,顾青未试穿的是更为隆重的礼服,头冠上饰满珠翠,礼服为真红大袖衫,深青色霞帔,褙子,霞帔上施蹙金绣云霞翟纹,钑花金坠子,褙子上施金绣云翟纹。
她前世做了几十年的国公夫人,这样的礼服也是穿惯了的,自然不会像初次穿这种服饰的人一般会觉底气不足,倒只会让人觉得这身礼服更衬她通身的气度。
顾青未被画屏扶着走出来时,宁致远看得眼都要直了。
连连挥手将丫鬟们都撵出去,他一把将顾青未打横抱起。
虽然前世没少看过顾青未作这样的打扮,但今天再次看到,他仍没能忍住心跳加速。
“欢颜……”他低声呢喃。
他有些忍不住住了……
顾青未却在这时又拍了拍他的肩。
宁致远略疑惑地看过去,然后便听顾青未道,“夫君,你又该去,冲冷水澡了?”
宁致远浑身一僵。
如果这句话对他的伤害能用字数表达的话,他觉得,他一定是受了一万点,不,十万点的伤害吧?
……
翌日。
虽然不用去荣庆堂晨昏定省,但顾青未和宁致远还是早早就起身了。
今天是顾青未三朝回门的日子。
顾家远在清河,所以顾青未的回门便被放在了京城的顾宅。
虽然顾宅里如今只有顾亦安一个人住着,但京城好歹也还有周谨之和顾锦琳夫妇在,他们也会领着两个孩子去顾宅,这样一来也算不上冷清。
将早就备好的回门礼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了,两人才上了马车离开。
顾宅里,顾亦安早早的就等在了家里,听到下人禀报顾青未和宁致远到了,连忙亲自往外迎了上去。
顾青未今天穿了一件粉红绣了海棠花的褙子,头上梳了个灵蛇髻,发间斜插一支金步摇,看着倒比平常多了几分妩媚。
顾亦安一看到她,就第一时间抓了她的肩膀将她来回打量了好几遍,直到确定顾青未真的没受什么委屈,这才冲着宁致远那边哼了一声。
宁致远摸着鼻子尴尬一笑。
几人进得屋去,顾锦琳夫妇领着择哥儿和恪哥儿已经等了一会儿,见顾青未等人进来了,便忙招呼着他们坐。
因人本就少,又都是至亲,倒也没拘着要回避什么。
顾锦琳将顾青未拉到一边,“欢姐儿,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公婆待你可和善?昨儿进宫谢恩可有被人刁难?”
她这一问就收不住嘴,唯恐有什么是自己没问到的。
顾青未也不觉得烦。
她离娘家千里之遥,在京城能有长辈如此关心她,高兴都来不及,又岂会觉得烦?
握了顾锦琳的手,她轻声道:“姑姑您放心,我这几天过得很好,公公婆婆都是极好相处的人,还特地免了我的晨昏定省,昨天进宫也没被人刁难,太后和宫里几位娘娘还都赏了不少见面礼。”
虽然看顾青未的气色也能猜到她过得不差,但听她如此轻言细语的说了,顾锦琳才真正放下心来。
她想起自昨天起就流传出来的,那个让顾青未成为京城所有女子羡慕对象的传言,便压低嗓音,道:“欢姐儿,昨天,姑爷真的当着太后皇后的面就向皇上替你讨诰封?”
顾锦琳是笑着问的。
虽然一时的宠爱不能代表一世都能如此,但宁致远能为欢姐儿如此,至少说明他现在是将欢姐儿放在了心上的,欢姐儿又是个再聪明不过的,难道还不能借此将宁致远的心牢牢抓住吗?
她还真不知道,前世的顾青未就算是抓住了宁致远的心,两人也把日子过成了那样。(未完待续。)
第320章 听墙角(月票140+)
顾青未闻言略红了脸点点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她没想到,这些消息能传得如此快。
饶是她是个活了两世的,她能不为财富权势而飘飘然,但被同为女子的顾锦琳如此艳羡的看着,也到底心里像是饮了蜜一般甜。
不过……
顾青未挽着顾锦琳的手,低声一笑,“姑姑,您可别这样看我,在旁人眼里,您可也是个值得让人羡慕的,姑父不也一样替您挣了个六品安人,等再过得几年姑父被重用了,就是一品夫人您也是能做得的。”
周谨之如今与刚中了状元的顾亦安一样,都是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顾锦琳自然便是六品安人。
顾青未所言并非胡诌,周谨之性情本就坚忍,又经过九年磨砺,之后甫入官场表现便令人侧目,七年下来亦成了深受元昌帝倚重的皇帝近臣,一年前上疏《太平十策》被元昌帝称赞其才。
从宁致远那里得知,元昌帝最近许是要升任周谨之为翰林院侍读,令其总裁《列女传》。
翰林院侍读虽然也只是五品,却能常伴君王侧,若能君王认可其才华,就算是入阁也不是不可能。
顾锦琳听顾青未如此一说,便也笑得眼如弯月。
并非是她贪慕富贵权势,她是顾家的女儿,背后有整个顾家作依靠,就算她嫁了个无权无势的夫君,她也绝不会被人欺了去。
可是,这世间的女子,谁不期盼能妻凭夫贵?
姑侄俩说着私房话,另一边宁致远也与周谨之、顾亦安相谈甚欢。(.)
众人一起用了午膳,四岁的恪哥儿就吵着要午睡,偏他又有个认床的毛病,顾锦琳便也只能领着孩子回府,与顾青未约好了得空时给她下帖子。
顾锦琳夫妇才走,顾亦安又有同窗上门寻他,顾青未见顾亦安皱眉颇有不悦的样子,便提前向哥哥告辞。
顾亦安本想与顾青未再多说几句,但同穿找上门也确实不好不理,便也只能无奈放人。
因有这样的变故,顾青未和宁致远离开顾宅时时辰尚早。
宁致远不想太早回府,便拉了拉顾青未,“欢颜,时辰还早,不如咱们寻个雅致些的茶楼坐上一会儿再回府?”
顾青未点点头。
她也许久没细看过京城了,能四处走走看看倒也不错。
于是,在马车经过一家茶楼时停了下来。
顾青未被宁致远扶着下了马车,两人进到茶楼,这茶楼名为茗品轩,在京城也是极为有名气的,宁致远从前也没少与韩肃、殷莫一起来,所以这茗品轩的掌柜的一见他便立即迎了上来。
“宁世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略有些发福,笑得一脸和气的掌柜的迎上来。
他不敢直视宁致远身边的顾青未,只略扫了一眼便匆忙低下头,想到宁世子前天才与清河来的顾家小姐成了亲,顾家小姐如今又成了大周朝年纪最小的一品诰命,便又向顾青未作了一揖,“这位便是世子夫人罢,二位贵人果然是珠联璧合,小的斗胆向世子爷和世子夫人道声喜。”
宁致远如今最乐意听的就是他与顾青未相配的话,闻言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直接就赏了一锭银子给他,然后自领了顾青未去了楼上的雅间。
临窗的雅间景致不错,从窗口看下去,就能看到街上往来的行人。
顾青未和宁致远要了一壶碧螺春,宁致远将跟来的丫鬟都遣去了别处喝茶,自己提了茶壶替顾青未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到了顾青未的身边。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就听隔壁的雅间也有了响动,想是来了别的客人。
顾青未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宁致远见状却眼珠一转,动作轻灵地一把将顾青未抱到了腿上。
身体这一腾空,顾青未差点没惊叫出声,还好想到隔壁还有其他人,及时捂住了嘴,待在宁致远腿上坐安稳了,这才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雅间说是雅间,其实就是用屏风隔开的一处小空间,这边发出点什么声响,另一边指定能听个清楚。
她方才要是真的尖叫出来,只怕就要出点丑了。
宁致远得意的冲顾青未眨了眨眼,不仅没放开顾青未,反倒抱得更紧了几分。
两人正享受着这夫妻间的小情趣,就听隔壁雅间在继拖动椅子等声音之后,开始有了对话声。
说话的是两名女子。
“诗诗,你约我来这里有何事?”一名女子道,她的声音温和柔婉,从声音就能知道定是个大家闺秀。
随后响起另一个女声,“流苏姐姐,我是来与你道歉的。”
顾青未原也不是刻意在听墙角,但听到这里,却也来了兴致。
隔壁的两名女子,一个叫流苏,一个叫诗诗。
她将京城的贵女们筛选了一遍,也只有两人能与隔壁二人对得上话。
叶太傅的最疼爱的孙女叶流苏,以及东阳伯府的二姑娘梁诗诗。
见顾青未对隔壁的圣诞感兴趣,宁致远自诩是个要满足自家媳妇一切喜好的好夫君,于是伸手在身下的椅子上轻轻一按,便抱着顾青未轻飘飘的换到了靠近屏风的位置坐着。
这样一来,他们离隔壁说话的二人就只隔了一扇屏风的距离,若是再凑近些,从那屏风的缝隙里,指不定就能看到对方的人影。
顾青未又在宁致远腰间掐了一记。
她也不是好奇到真的就一定要偷听什么,不过宁致远既然已经如此做了,她倒也没压下自己的好奇心。
宁致远被掐了一下倒也不痛不痒,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只觉得能与媳妇一起听墙角,这也是一种新奇又愉快的体验。
隔壁的对话继续传来。
“你与我道什么歉?”叶流苏失笑地看着对面有些愁眉苦脸的梁诗诗。
许是因为名字的缘故,叶流苏头上的饰物尤其喜欢用流苏状的,今天她便发间插的便是一支孔雀衔珠的步摇,白玉打磨的珠串自由垂下,偶尔轻轻的晃动便无疑有了无限的风情。
梁诗诗看着这样的叶流苏,本就苦着一张脸,这时更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未完待续。)
第321章 于悠然
“流苏姐姐,是我对不起你。[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梁诗诗哭丧着脸道。
要不是因为她的无心之言,流苏姐姐也不会深陷流言之中,被人拿出来品头论足,她本该像原来那般是个高高在上让人不敢品评的京城明珠的。
叶流苏柳眉微扬。
她以为梁诗诗只是闹着玩儿的,可她这再三的与她道歉,到底是所为何事?
她最近并未出什么事,若硬要说有,便是前两日在京城广为流传的那个子虚乌有的流言了,可那个流言,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从梁诗诗嘴里传出来的。
莫非……
叶流苏一边思索着,一边摇头轻笑道,“诗诗,你先别急着道歉,总要叫我知道出了什么事吧?”
听叶流苏这样一说,梁诗诗心里的愧疚更甚。
梁诗诗是东阳伯府的二姑娘,她父亲,也就是东阳伯是个京城人皆知的莽夫,不仅脾气火爆,还极为的护短,对这个宝贝闺女更是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只要一听说梁诗诗在谁手上受了委屈,必定会为其讨回个公道。
梁诗诗出身不凡,但因自幼就被护着,虽然略有些刁蛮,却着实没什么心眼儿,平素与京城其他贵女相处时,就难免会有被人拿着当枪使的时候。
就为了这些小女儿之间的事,东阳伯没少不顾身份找那些贵女的麻烦,为此还得了个以大欺小的名号。
也因为如此,梁诗诗在京城贵女之间就更受人排挤。
不过,在叶流苏看来,梁诗诗这样的脾性倒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她没什么坏心思不是,与这样的人相交倒也能放心。[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所以就算明知道关于那流言,定是与那日同在茶楼的其他几人有关系,叶流苏也没往梁诗诗身上想过。
听叶流苏如此道,梁诗诗低下头,“流苏姐姐,前几日那个流言,都怨我……”
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定国公世子成亲前两日,是梁诗诗姨母的生辰,她姨母也就是礼部于侍郎的夫人,也是于悠然的母亲。
梁诗诗脾气算不得好,又有个护短的爹,身份比她低的不敢接近她,身份与她相当的又不愿接近她,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没有两个,这于家倒也是她常去的所在,与于悠然这个表姐更是极为亲密。
那日梁诗诗被于悠然这个做主人的领去了荷塘边的凉亭说话,也不知如何,就说起了那天她们去正阳门看宁世子与顾家姑娘的事来。
梁诗诗也记不清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只依稀记得与于悠然闲聊时提及了叶流苏。
她也是后来才发现,太仆寺唐少卿的夫人在亭子外逗留,也不知道将她们的对话都听了多少去。
但也是从这天起,京城就有了关于叶流苏的流言。
梁诗诗说到这里,又是愧疚又是沮丧地垂下头,“流苏姐姐,你要怨就怨我吧,要不是我说话口无遮拦,也不会让你牵扯到那样的流言中去……”
这满京城,除了表姐,也就流苏姐姐一直包容着她,如今流苏姐姐因为她的失误而受到这流言的困扰,会不会,流苏姐姐以后也不愿意理会她了?
梁诗诗又忧又悔,但除了认错,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求得叶流苏的原谅。
叶流苏听完梁诗诗的一番话,却没像梁诗诗想象的那般勃然大怒,一张俏脸微低,从梁诗诗的角度来看既沉静又美好。
“诗诗,你会说起那天的事,是受了你表姐的诱使吧?”叶流苏突然道。
梁诗诗反射性的想要否认。
“诱使”这个两个字,无论如何,听来都不像是好字眼儿。
悠然表姐性子最是温婉平和,虽然她有时候也听不懂表姐说的话,但她觉得表姐应该不是坏人才对,可听流苏姐姐的意思……
梁诗诗对叶流苏是非常信服的,于是倒也真的仔细思索起来。
她依稀记得,似乎,她会说起她们去正阳门看热闹的事,还真的是表姐开了头。
她是个性情活泼的,与人闲聊时话题也是四处乱跑,若不是表姐几次三番的将话头转回这件事上,她也不会一直绕着这件事打转……
这样一思忖,梁诗诗便有些不敢置信。
流苏姐姐的意思是……
梁诗诗只是因为被保护得太好了而有些单纯,却不是真的笨,叶流苏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她哪里还能想不明白。
她只是,太震惊了而已。
在她心里,她的悠然表姐最是个温柔善良的,如今却突然有人告诉她,于悠然其实就是个包藏祸心的,也难怪她会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了。
梁诗诗很想替于悠然辩解几句,但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叶流苏于是伸手在梁诗诗头上摸了摸,安慰她道:“诗诗,你无需自责,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什么伤害。”
至于于悠然。
从前她虽然看出了于悠然的本质,但因为于悠然没有招惹到她头上来,她自然也懒得理会她。
可这次,于悠然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有机会,总要好好回敬给她的。
叶流苏和梁诗诗所在的雅间安静了下来,顾青未偷听完事情的原委,也了然地点点头。
太仆寺唐少卿的夫人,也就是宁景泰的二儿媳唐氏的母亲。
虽然早就猜到先前的流言与宁景泰有关,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宁致远先前还只当是陪着顾青未玩,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件事,这时一张脸已经冷了下来,反倒是顾青未,并未因确认了流言的来源而有什么愤怒。
她和宁致远,是注定不可能和宁景泰站在同一边的,既然如此当然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生气。
她在意的是叶流苏和梁诗诗提到的于悠然。
从她们的谈话之间可以看出来,这件事不会是个巧合,这个于悠然,若这一切真的是出于她的算计,倒也是个聪明人,否则又怎么会想到利用宁景泰来中伤叶流苏的名声?
不过,这样的一个人,她前世又怎么会一点也没有听说过呢?(未完待续。)
第322章 相遇
礼部于侍郎的女儿,梁诗诗的表姐,东阳伯夫人的姨侄女。[.超多好看小说]
京城的圈子也就这么大,通常各家关系都是盘根错结的,随便遇上一个人,指不定就能沾亲带故。
这个于悠然出身也算不得低,年龄又都相差不大,按说顾青未前世就应该听说过这个人的,可无论她怎么想,都不记得自己还听说过这样一个人。
想了一会儿没得出个结果来,顾青未便也将这件事按下不提。
隔壁雅间里叶流苏又温言安慰了梁诗诗几句,然后传来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显然这两人是准备要离开了。
顾青未拍了拍宁致远的手,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等叶流苏两人离开了他们也差不多该回府了。
宁致远还有些不乐意,又在顾青未肩头蹭了蹭,这才慢吞吞的松了手。
两人将稍显凌乱的衣裳好好整理了一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出去,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争执声。
“……哎,你这人是不是太过分了,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流苏姐姐能被你撞得跌倒吗?”这是梁诗诗不忿的声音,“撞了人一句道歉都不说就想跑,莫非是看着我们好欺负不成?”
梁诗诗气得直跳脚。
她为了和叶流苏道歉,故意将两人身边的人都遣到楼下等着了,本以为这二楼的雅间没有什么危险,谁曾想会遇到这样一个看着长得人模狗样,实际上却半点风度都没有的人?
倒是叶流苏,虽然被撞得跌了一跤,手掌上还蹭破了皮,却咬着牙在梁诗诗的搀扶下站起来。[]
她借着起身之时看了站在旁边,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要伸把手的男子一眼,然后微微一怔,原本心里的那点恼怒就像是被烈阳照射的初雪一般,迅速融化开来。
“诗诗,我没有大碍的,我们走吧。”她拉了拉梁诗诗的衣袖,颇有些息事宁人地道。
梁诗诗有些气恼地看了叶流苏一眼,心里颇为不忿,流苏姐姐虽然性情宁和,却也不是个怕事的,今天这事分明是眼前这人的错,为何流苏姐姐就这般揭过了?
但再如何不解,梁诗诗仍只能紧紧抿着唇,搀着叶流苏准备离开。
这时,才有另一个男声响起:“两位小姐请见谅,在下的朋友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就由在下代为表示歉意了,希望两位小姐原谅……”
然后是另一个带着隐怒的男声,“文初,你不必代我道歉,我是不会道歉的!”
听到这里,顾青未一怔,和宁致远对视了一眼,连忙走了出去。
看到正面带冷然看着叶流苏和梁诗诗的人,顾青未颇为无奈地眨了眨眼,然后赶紧上前几步,轻声唤道:“三哥……”
那撞了人又不愿意道歉的,可不就是她的三哥吗?
她和宁致远才从顾宅与顾亦安分开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而且还是这样有些尴尬的见面。
顾亦安今天穿了一件淡青的直裰,他身材本就颀长,面容又极为俊秀,又这般略带了孤傲地站着,看着倒似那孤高的翠竹一般。
在他身边还站了一个看着年纪要比他长几岁的男子,这人顾青未也见过,是顾亦安的同窗董文初,她与宁致远成亲那日,刁难宁致远十步成十首催妆诗的,就是这董文初了。
听先前梁诗诗的嚷嚷,如今的情形是,三哥撞了叶流苏连累她跌倒受伤,却不仅不道歉还恶语相向?
顾青未再看了看顾亦安和董文初所在的地方,正是叶流苏两人另一边隔壁的雅间门口。
方才梁诗诗说话时忘了压低声音,她在这边都听到她说了些什么,顾亦安和董文初在另一边听到了也不足为奇。
不用想,顾青未就知道这是三哥在替她鸣不平了。
原本顾亦安就因为顾青未成亲之前突然传出那样的流言而闹心,如今总算知道那流言的源头在哪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微微摇了摇头,顾青未先上前查看了叶流苏的伤。
白皙如玉的手掌上,这时因为擦伤不仅遍布血丝,还青紫了一大块,因为这比对有些强烈,看着便格外的骇人。
顾青未看了都有些心疼,忙道:“叶小姐,这件事是家兄之过,不如我们先送叶小姐去医馆看看,再让家兄向叶小姐道歉,如何?”
没等叶流苏回应,顾青未又偏头看向顾亦安,“三哥,我不是早与你说过了嘛,那件事与叶小姐无关,是另外有人别有用心散布的谣言。”
顾亦安有些不自在地撇开头。
被妹妹看到自己的这一面,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他仍没打算要向叶流苏道歉,虽然那流言之事没有影响到欢姐儿,可那是因为欢姐儿聪明,早就把幕后之人的险恶用心看透了,若欢姐儿像普通闺秀一般被流言所误导了,一嫁过去就与夫君有了嫌隙,将来可得受多少苦?
他方才可听得清楚,这流言虽不是起于叶流苏,但也与叶流苏有关,他没找她的麻烦就算了,还想要他道歉?
顾青未又摇了摇头。
她这个三哥啊,虽然人是个顶顶聪明的,平时看着也是沉稳通透,但一旦犯起拧来,还真难得劝通他。
她回过头,正准备先领着叶流苏去医馆上点药,却见梁诗诗一张脸憋得通红,跳着脚指着顾亦安,“你这人到底要不要……”
话未说完,就被叶流苏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捂了嘴。
飞快的将梁诗诗拉到旁边去,又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才终于叫梁诗诗安静下来。
安静下来之后,梁诗诗面上也有了几分歉意,她将顾青未打量了一番,好半晌才道:“原来,你就是顾家七姑娘啊,关于那流言的事,确实是我大意之下说错了话,连累你在成亲前就跟着闹心,我向你道歉。”
说完还郑重地向顾青未躹了一躬。
因那流言而受影响最大的,就是顾青未和叶流苏这两人了,梁诗诗自认这件事她有责任,当然不介意诚心道歉。(未完待续。)
第323章 (月票160+)
顾青未侧过身子避开梁诗诗的这一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一来这件事虽然与梁诗诗有些关系,但错着实不在她,二来她也是真的没因那流言而受到什么影响,自然用不着谁的歉意。
“梁小姐不必多礼,这件事不是你的错。”顾青未道。
至于错在何人,顾青未却是没说。
叶流苏听了顾青未如此说,眼中便有些了然,抬眼望着顾青未笑了笑,却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顾青未看了看叶流苏伤了的手,“叶小姐,我们还是先去附近的医馆给你的手上些药吧?”
叶流苏点点头,发间插着的步摇跟着轻轻晃动,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游移的影子。
一行人于是下楼,又与各自身边的丫鬟小厮汇合了,这才往医馆去。
梁诗诗扶着叶流苏走在了最前面,顾青未原本是与宁致远走在一处的,却被顾亦安拉着落到了最后。
“欢姐儿,你明知道那个叶小姐是谁,怎么还对她这般和颜悦色的?”顾亦安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顾青未早在成亲之前就与他分析过那流言的事,他也知道这件事与安国公府的人脱不开干系,但他之所以如此不待见叶流苏,还是因为那流言的内容。
叶流苏对宁致远情根深种,还因他而缠绵病榻。
顾亦安也知道,这流言必定有失实之处,可无论如何,叶家曾经想与宁家结亲,这件事不会假,叶流苏那日去了正阳门等着宁致远一行入京,这件事也不会是假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叶家曾经想将叶流苏嫁给宁致远,叶流苏在明知道宁致远已经定亲且马上就要成亲的情况下,还如此不避嫌的去了正阳门,要说她对宁致远没有半点心思,顾亦安是不信的。
如今他的妹妹已经嫁进了宁家,他这个做哥哥的,如何能见着旁的人觊觎妹妹的夫君而无动于衷?
也所以,顾亦安才会在撞到叶流苏之后,还如此恶言相向。
顾青未听完顾亦安的话,只觉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三哥……”她压低声音,“你哪只眼睛看到叶小姐对你妹夫余情未了了?从我们出现到现在,你可曾见她多往你妹夫身上看了一眼不曾?”
顾亦安顿时哑然。
还真是,从顾青未和宁致远走出来,一直到现在,叶流苏都没有往宁致远那里看一眼。
女子一旦对哪个男子心生爱慕,只怕心里眼里都会装上那个人的身影,又岂会像叶流苏这般,那人明明就在眼前,还能看都不看一眼的?
莫非,是他真的想岔了?
顾亦安这样一想,便又是惭愧又是后悔。
正懊恼着,就听耳边传来顾青未的声音,“若真要说这位叶小姐对谁比较在意,三哥,我可是注意到了,叶小姐倒是往你身上多看了好几眼。”
顾青未的语气中含了些揶揄。
顾亦安一听差点没吓得往旁边跳开,然后瞪了顾青未一眼,“欢姐儿,可不要胡说。”
就算叶流苏真的多注意了他,只怕也是因为他是一个撞了人还不愿意道歉的恶人。
顾青未和顾亦安说话的时候,最前面的叶流苏与梁诗诗也正在说着悄悄话。
“流苏姐姐,你是怎么认出那顾家七姑娘的?”梁诗诗好奇地问,“那日咱们虽然去了正阳门,可哪里能看到顾家七姑娘的真容?说起来,这顾家七姑娘无论是容貌还是谈吐气度,倒是一点也不比流苏姐姐你差呢,也难怪宁世子会把她捧在手心里。”
梁诗诗说话直来直去的,一点也不知道婉转些。
这种话若是对着别人说的,只怕又要得罪人了。
叶流苏笑了笑,却没有急着回应梁诗诗的疑问。
事实上,虽然顾青未和宁致远成亲那日她去了宁家吃喜酒,却并未去新房看新娘子,而她会认出顾青未的身份,却是因为她先认出了顾亦安。
新鲜出炉的状元郎,又是大周朝科举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之人,叶流苏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日这位顾家公主骑着马游街时的盛况,也还记得当初会试放榜时,中了会元的他被那些榜下捉婿之人团团围住,然后落荒而逃的模样。
那时叶流苏正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在看路边小摊上一支别致的木钗,却被人从后边猛力撞了一下,手中的木钗也顺势摔落在地,她回过头,就见了一名俊秀男子浑身狼狈地被一群人追着跑远。
后来中第的进士们打马游街时,她才知晓,原来那与她有了一面之缘的男子,竟是被祖父盛赞的状元顾亦安。
想到这些,叶流苏倒也不觉得顾亦安先前替妹妹打抱不平所作出的冷漠有多过分,她甚至还忽略了掌心传来的刺痛,轻轻抿唇笑了笑。
下意识的,她将这件埋藏在心里的事当作了不能向旁人透露的隐秘。
不过,要如何回答梁诗诗呢?
好在梁诗诗没等到叶流苏的回答,已经自行替她找出了答案,“哦,我知道了,那顾家七姑娘身边可站着宁世子呢,能让宁世子陪着来喝茶的女子,又是咱们都不认识的,不是他的新婚夫人又是谁?”
叶流苏便也就默认了梁诗诗的话。
但注意到梁诗诗对顾青未的称呼,她不着痕迹地往后瞄了一眼,看到顾青未正与顾亦安说着话,便低声对梁诗诗道:“诗诗,顾家姑娘如今已经与宁世子成了亲,又有了诰命在身,你该称她为宁夫人,可别再一口一个顾家姑娘的。”
梁诗诗闻言一怔,然后点点头。
因为那流言,京城本就有许多人拿异样的眼光看流苏姐姐和宁世子,她与流苏姐姐交好,如今还称顾青未为“顾家七姑娘”,虽然她没什么别的意思,但指不定这话被旁人听了,就变成了流苏姐姐对宁世子余情未了,所以不愿承认顾家七姑娘已经是宁夫人的事实了。
若是从前,梁诗诗倒也不会想这么多,但经过这次的流言之后,她遇事却也知道要多想一想了。
若是叫她父亲母亲知道了,只怕会觉得欣慰吧。(未完待续。)
第324章
茗品轩本就在京城繁华之地,隔得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医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顾青未一行人没走多久就寻了大夫替叶流苏将手上的伤口清理了,又上了药包扎好,这才出了医馆。
叶流苏受了伤,虽然伤处已经处理好了,但也不好再在外逗留,与梁诗诗一起准备回府。
就在两人转身时,顾亦安却突然道:“叶小姐,顾某为先前的莽撞向你道歉,既然是顾某让你受了伤,不如,就由在下送叶小姐回府?”
这番话若是叫京城那为数不少的爱慕叶流苏的公子哥儿们听到了,必定要指责他为了接近叶流苏而不要脸皮了。
叶流苏除了是叶太傅最喜爱的孙女,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就连叶太傅都不只一次说过,若非她是女儿身,在科举上必定会比这世间大多数男子都要走得远些。
因此,京城多的是自诩才子的人爱慕于她。
除此之外,也有不少人是想走捷径来得到叶太傅的赏识。
只不过,纵是多出名的才子,想了多有新意的法子往叶流苏跟前凑,叶流苏也始终都是温和却又疏离的,从不见她因为谁而动容过。
若硬要说有,大概也就只有宁致远了,但她之所以对宁致远有些在意,也不过是因为苏氏当初那个想法而已,真要说什么别的情愫,那却是没有的。
顾亦安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之所以会主动提出想要送叶流苏回府,只是出于心里的愧疚。[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现在回想起来,他也觉得自己先前所为实在是太没风度了些,别说在流言一事上叶流苏也只是个受害者,就算叶流苏真的对宁致远有什么情愫,只要她没做出什么破坏欢姐儿和宁致远感情的事,他又有什么理由如此对待一个与欢姐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呢?
顾亦安只要这样一想,便压不下心里的羞愧。
他得做点什么。
虽然他并未在京城长待,但对于京城明珠的叶流苏也是没少听说过,他以为叶流苏会拒绝的,事实上就连与叶流苏站在一处的梁诗诗都以为她会拒绝,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叶流苏只略迟疑了片刻,就轻轻一笑。
“那,就劳烦顾公子了。”她道。
梁诗诗有些诧异地看了叶流苏一眼,但这时周围人不少,她倒也没说什么,只狐疑着与叶流苏一起走了。
看着一行人渐渐走远,顾青未有些意犹未尽地眨了眨眼。
她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但这时却有些想要追上去看后续的冲动。
虽然三哥和叶流苏看着就不像是熟识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些别人插不进去的和谐。
三哥,和叶流苏?
顾青未一手轻轻摩挲着下巴思索着。
从前没往这方面想过,不过现在仔细想想,若是叶流苏真的成了她的三嫂,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呵……
前世的顾亦安没有走科举这条路,而是早早的就放下了他喜爱的书本,去处理那些繁杂的族中事务,顾青未出嫁之后,顾亦安也在秦氏的作主下娶妻成家。
只不过,据顾青未所知,前世的三哥与三嫂感情算不得好,她那三嫂三天两头的就要与三哥闹上一通,也不知道她出嫁前那些温柔贤淑的好名声都是哪里来的。
若是这一次,三嫂变成叶流苏,叶流苏那样的性情,定会与三哥举案齐眉一辈子吧?
不过,顾青未也知道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两个当事人有没有这样的意愿还未可知,再则,叶流苏可是京城明珠之一,又深得叶太傅的喜爱,即使顾亦安才学出众,又三元及第,也不一定能得叶太傅的青眼。
要怎么办呢……
顾青未正苦苦思索着,被她忽视了好半晌的宁致远却不乐意了。
从顾青未那白皙小巧的下巴上将她的手拿下来,宁致远左右瞧了瞧没人注意他们,便将那柔滑的小手紧紧包在掌中,“欢颜,你这又是在想什么呢?”
被他不轻不重的捏着手,顾青未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狠狠瞪了宁致远一眼,将手抽回来,“这是在大街上!”
宁致远摸了摸鼻子,然后两人一起登上马车准备回府。
在马车上,顾青未到底还是没能忘掉方才的想法,拍了拍宁致远,问道:“越之,你说,我三哥和叶小姐,他们有没有可能……”
宁致远一怔。
他倒没往这方面想,不过,回想起方才叶流苏和顾亦安之间的互动,他又觉得,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啊……
不过,宁致远也没再说些什么,而是轻轻掐了掐顾青未的双颊,打趣道:“欢颜,你是你三哥的妹妹,可不是他的母亲,这种婚姻大事难道不该是岳母大人来操心的吗?”
顾青未便也真的就放下了心里的念头。
许是重生一次,有了前世的记忆,知道许多事的发展,她总是不自觉的就想避免身边亲近之人走上前世的老路,但实际上,在她这些年的影响之下,很多事情已经有了改变。
就比如说三哥,他如今已经中了状元,母亲自然会更慎重的考虑他的亲事,而且为了三哥的将来,母亲多半会考虑替他娶一个京城的媳妇,这样一来,三哥与前世的三嫂,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心情放松下来,顾青未再不去想这件事。
至于三哥和叶流苏,如果他们真的有缘分,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是为他们高兴的。
后来,顾青未从宁致远那里得知,那日顾亦安送了叶流苏回府之后,还被叶太傅特意请进了叶家,在叶府逗留了好一阵才出来。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宁致远成天就腻在漱云居里缠着顾青未,反正他现在也还没接手什么正式的差事,干脆见天儿的守着顾青未,顾青未做什么他都在旁边看着。
顾青未有些无奈,但不得不说,有宁致远这样的表态,府里原本就对她十分恭敬的下人们,又更敬重了她几分。(未完待续。)
第325章 画眉
女子在家中的地位,与男主人的看重与否有很大关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饶是顾青未前世做了几十年的国公夫人,当她再次成为宁家的媳妇,她也同样绕不开这一点。
这天早上,顾青未才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梳妆,每到这时,宁致远总会站得远远的看着,最初丫鬟们还会因为他那灼灼的视线而手足无措,但这几天下来习惯之后,倒也再不把这当回事了。
若不是要外出或者要参与到什么正式场合,顾青未一般都不会上妆的,脸上最多也就用些润肤的膏露。
对于这一点,宁致远就没少在她面前说些“媳妇天生丽质”之类的好话。
不过今天,看着顾青未梳洗完,宁致远眼珠微微一动,便抬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屋里是秋岚和画屏,以及雪伶雪怜两个领了几个小丫鬟在服侍,听了宁致远的吩咐,她们都没急着退下去,而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顾青未。
不得不说,宁致远这几天的表现让府里的丫鬟们都真正的将顾青未当作了她们的主子。
秋岚和画屏就不用说了,她们是顾青未的陪嫁丫鬟,自然只会听顾青未的话,可雪伶雪怜两个不过在顾青未跟前服侍几天,能有这样的觉悟除了宁致远表现出来的对顾青未的看重,也有她们自己并不想着攀高枝的原因在内。
顾青未见状微勾了唇,轻轻点了点头,几个丫鬟这才退了出去。
宁致远心里对这样的情况也是喜闻乐见的,不过他也没忘了在顾青未跟前抱屈:“欢颜,你看看,现在这些丫鬟都只听你一个人的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顾青未对着镜子正了正发间的簪子,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宁致远一眼,“谁叫我是漱云居的女主人?”
宁致远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但在听到“女主人”这几个字之后,立马将原本想说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他喜欢从顾青未嘴里听到“女主人”这种带有宣布所有权的字眼。
虽是清晨,但已有晨光从打开的窗户照进来,从宁致远的角度看过去,顾青未的一张脸半明半暗,微微动一下便似有光影在跳动,当她偏过头来看着他,便总能让他有种她的眼底只有他的感觉。
这让宁致远的食指微微动了动。
他觉得有些手痒。
先前就有的念头一时之间便更是难以抑制。
几步来到顾青未身边,宁致远扶着顾青未的双肩,状似认真的在顾青未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煞有其事地道:“欢颜,为夫觉得,你的眉色稍稍淡了点。”
顾青未于是往镜子前凑了些。
她的眉形很好,眉色也并不如宁致远所说的那般有些淡。
挑了挑眉,她看向宁致远,“你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宁致远闻言很是狗腿地道:“欢颜,你知道的,为夫是很乐意为你画眉的。”
顾青未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把丫鬟们都遣了下去,又拐弯抹角地说了这么些,其实就是想为她画眉?
弯了弯唇,她笑问:“你这是要效仿张敞?”
张敞为夫人画眉的故事,不知道让多少女子艳羡。
宁致远听了却连连摇头,“我可不是效仿张敞,欢颜你的眉可不像张敞的夫人那般有缺陷,需要天天描绘。”
虽然明知道宁致远是选了好听话来说,但顾青未仍被他这话给逗乐了,然后拈了镜前的眉笔递给他。
宁致远接了眉笔,顺势就靠在了梳妆台上,一手微抚着顾青未半仰的脸颊,一手执了眉笔在她眉间描绘,动作轻柔得似要在她的每根眉毛上分别着色,唯恐力道稍重就会伤到她。
本是极简单的画眉,但宁致远这样描绘下来,却至少用了一刻钟,直到顾青未仰着头脖子都有些酸了,他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中的眉笔。
顾青未没急着去看镜子,而是偏头笑看宁致远。
“好看吗?”她问。
宁致远微微笑着,没有急着回答顾青未的问题,而是缓缓念出两句诗来。
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顾青未低头一笑,看在宁致远眼里,便有那无限的风情。
他心里一热,一俯身,便将顾青未完全抱进怀里,又接连转了好几个圈,然后才埋头在顾青未颈间蹭了蹭,“欢颜,我好高兴。”
好高兴他们能重生,好高兴他们可以解开从前的芥蒂。
顾青未扬了扬宁致远亲手描绘的眉,双手搂着宁致远的颈项,“我也是。”
好半晌,见宁致远始终不把她放下来,顾青未这才拍了拍宁致远的肩,“赶紧把我放下来,你不会忘了咱们还没用早膳的吧?”
话才说完,就听宁致远的肚子发出一声不甘的叫声。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宁致远将顾青未放下来,互相整理了衣衫,这才唤了丫鬟们进来摆膳。
用完早膳,宁致远仍粘着顾青未不放,后来甚至还让人备了文房四宝送进来,道是要教顾青未作画。
顾青未自幼也是被覃先生精心教导过的,琴棋书画虽然不能算是样样粗通,但也都略通一二,不过比起素有才子之名的宁致远来说,她的画艺确实有些上不了台面。
但顾青未哪里能让宁致远这般容易就得意,故意打击他道:“夫君,你不会是忘了吧,我可是有个名满天下的六叔的。”
算算时间,六叔的画也就是这两年开始闻名于外的。
她可是早有准备的,出嫁前六叔问她想要些什么,她就毫不客气的让六叔给她画了一大堆的画。
宁致远看着她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知不觉地就露出笑容来。
前世时,自从六叔出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提到过六叔,如今欢颜能这般轻松的提及六叔,前世那些事,是真的都过去了。
于是,这一整个上午,两人都腻在一起,说是作画,倒不如说是闺中之趣。
不过,宁致远想要与顾青未腻一整天的愿望到底没能实现,正当他握着顾青未的手作画时,外面却传来敲门声,道是有宁致远的访客上门。(未完待续。)
第326章
访客?
宁致远不快的沉下脸,同时一脑门儿的问号。.
他如今身上又没有什么差事,知交好友也不多,这少数的几个好友还都被他特意嘱咐过不要来打扰他的新婚生活,怎么今儿还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他还没与顾青未腻歪够呢!
原本想要让人说他不在,但在看到顾青未已经从他怀里走开,又唤了人进来收拾笔墨,宁致远这才有些不情愿的让人将来客请到书房去,他随后就到。
略收拾了一下,宁致远便起身前往书房。
一边走,他还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若是来的人没有个合理的理由,他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走到了半路上,宁致远才终于想起来问问访客到底是谁。
“回世子爷,是长安侯世子和荣阳伯世子。”
殷莫和韩肃?
宁致远面色多了些凝重。
这两人与他是两世的挚友,他们是清楚自己有多期待成亲的,就算他没有提前招呼过,若无事,这两人也绝不会故意来打扰他。
那么,是出了什么事?
宁致远皱了眉头,脚下步伐加快,没多久就到了书房。
殷莫和韩肃已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了,见宁致远来了,两人齐齐望过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就如宁致远所想的那般,两人面上表情都算不得好。
在椅子上坐下,挥退书房里侍候的人,宁致远带着疑惑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他这样一问,殷莫猛地趴在桌上,冲韩肃挥了挥手,“让阿肃先说。”
宁致远于是看向韩肃。
韩肃比宁致远还要大上两岁,与他的名字相合的是,他的容貌看着比较严肃方正,身材又十分高大,乍一看很有些吓人的样子。
韩肃平时话很少,但在宁致远和殷莫面前,却是个例外。
他双唇抿成直线,隔了好半晌,这才憋出几个字来,“我那个好母亲,如今可算是知道换手段了。”
一听韩肃说起“母亲”两个字,宁致远眼中便多出几分了然来。
韩肃出身于荣阳伯府,是荣阳伯世子。
荣阳伯府与皇室沾亲,韩肃的祖母是当今宁太后的表姐,再加上韩家在大周朝立国时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所以论功行赏封了爵,一直到现在,因为太后的关系,元昌帝待韩家倒也算得上亲厚。
在外人眼里,韩肃这个荣阳伯世子应当是十分风光的才是,但实际上,今年二十岁的他,就已经过了十几年的水深火热的日子。
韩肃的生母是荣阳伯的元配施氏,施家并非开国功臣,而是从前朝传下来的世代宦族,虽然对楚氏皇族没有拥立之功,但因为太祖立国时广纳天下贤士,是以虽然朝代更替了,但施家却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原本施氏嫁给如今的荣阳伯也算是门当户对,只是后来元昌帝登基之后,施家因触怒了元昌帝,竟就这样一点点败落下来。
这娘家本就是出嫁女在夫家的底气,施氏娘家没落,她在荣阳伯府里过得自然也就不如意。
那时施氏又正好有了身孕,但因为思虑过重,孕期里身子就一点点虚弱下去,生下韩肃这个嫡长子没两年,就早早的撒手去了。
高门后宅里不可能一直没有当家主母,所以孝期一过,荣阳伯就另娶了继室。
这继室也是个薄命的,才得了诰命不过半年,就因为一场突来的急病早早离开了人世。
又是一年孝期之后,荣阳伯再次娶了继室。
大周朝的礼法中有“继室止封一人”的规定,荣阳伯的元配和第一个继室都是得过诰封的,所以这第二个继室,也就是韩肃如今的继母,便再无可能得到诰命。
一个空有其名的荣阳伯夫人,逢年过节连进宫赴宴的资格都没有,有哪家的嫡出女儿愿意嫁过来?
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荣阳伯娶的这第二个继室,只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庶女而已。
如今这位荣阳伯夫人出身虽然低,但心机手段可一点都不缺。
第二任荣阳伯夫人没留下子嗣就去了,到如今这位夫人进门时,荣阳伯膝下也就只有韩肃这一个儿子而已。
如今这位荣阳伯夫人娘家姓孙,孙氏刚进门那两年对韩肃倒也确实算得上尽心,更因此得了个贤良的好名声,因为这名声,虽然她这个荣阳伯夫人有头衔有些虚,但在交往的圈子里,别的贵夫人们倒也并未有什么瞧不上她的。
但到孙氏生下自己的儿子之后,这样的情况却有了变化。
进门的第三年,孙氏生下了荣阳伯府的嫡次子,隔了两年又生了个女儿。
韩家二少爷出生时,韩肃已经有七岁了,孙氏自那之后就断了府里妾室的避子汤,是以荣阳伯府这些年倒也添了几个庶出的子女。
这样一个贤良又大气的妇人,有谁能不夸?
所以在京城的贵夫人之间,孙氏的名声可是着实不差的。
若不是宁致远自幼就与韩肃交好,对韩家后宅的事也了解一些,说不定他也会被这些表面现象给蒙蔽了。
事情的真相是,自从韩家二少爷出生之后,孙氏虽然表面上待韩肃更加宽厚和善,但私底下却慢慢有了别的打算。
不得不说,孙氏也不是没有野心的,她对自己所处的尴尬位置一清二楚,如果她这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更确切的说,若她这辈子没有自己的儿子,那她也许就真的会把韩肃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来疼爱,可谁让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呢?
比起一个被她善待了几年的元配留下来的嫡子,当然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子来得更亲近。
这做母亲的,谁不是恨不得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的儿女?
孙氏自然也是如此,而在孙氏眼中,荣阳伯的爵位,就是她能给儿子的最好的东西了。
她自己是个注定没有诰命的荣阳伯夫人也就罢了,但她的儿子可是正正经经的荣阳伯府嫡子,只要她的儿子比元配生的那个更出色,更得荣阳伯的欢心,又何愁没有机会继承爵位?(未完待续。)
第327章
荣阳伯对这个幼年失恃的嫡长子倒是真心疼爱的,不过他是撑起一府的男主人,自然不可能长时间的留在后宅里,再加上荣阳伯对孙氏信赖有加,所以在孙氏有了自己的盘算之后,韩肃这个嫡长子的日子自然便不好过起来。[.超多好看小说]
当然了,以孙氏的手段,她倒也不会在吃穿用度上苛刻了韩肃,平白惹人说闲话。
她想出来的法子更为迂回隐秘些。
韩肃身边侍候的人大多都是施氏当年的陪嫁,这些人自然对韩肃这个小主子是忠心的,但自从韩肃七岁之后,孙氏就用各种理由将施氏留下来的人远远打发了,再换成经过她精心挑选的人。
从那以后,韩肃身边的丫鬟便都是些姿容出色,又妄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小厮则大多都有些不良嗜好。
七八岁大的孩子,本就极易受身边之人的影响,孙氏打的就是让这些人潜移默化的把韩肃往坏处引的主意。
无论是被那些心比天高的丫鬟引着沉迷女色,还是被小厮们带着沾上坏习气,这都是孙氏乐意看到的。
这就是高门大宅里再常见不过的捧杀。
就算韩肃真的因此而变成一个纨绔子弟,与孙氏这个慈爱的继母又能有多大的关系?
她最多也就是个识人不清罢了。
甚至,孙氏早就打算好了,等到韩肃真的变成纨绔子弟,荣阳伯对这个长子失望时,她还要在荣阳伯面前维护着他。
不这样,哪里能显出她这个继母的一片护子之心?
只不过,让孙氏失望的是,时间一年年过去,哪怕韩肃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他身边的小厮各个都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韩肃这个做主子的却始终能守住本心,一年前还入了五城兵马司当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哪怕孙氏不肯承认,但她花了这么些年的计划确实是失败了。
但孙氏显然不是这般容易罢休的人,所以在确认先前所图行不通之后,她如今有了新招。
宁致远沉吟着道:“所以,你那继母如今又想出什么妖蛾子?”
韩肃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出一抹冷笑,“你这个定国公世子可比我还小上两岁都成亲了,这可不就给了她一个再好不过的现成理由?”
宁致远了然。
孙氏这是想打韩肃亲事的主意了。
韩肃再过上两个月就要及冠了,像他这个年纪的世家公子,确实是该娶妻了。
而孙氏作为韩肃的继母,又向来有个贤惠宽和的名声,她替韩肃操持亲事,又有谁能说她的不该?
只不过,娶谁,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她想让你娶谁?”宁致远问。
韩肃面色更冷了些,“她娘家的侄女。”
孙氏只怕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两年前宁致远定下婚期之后,她就时不时的在荣阳伯耳边说起韩肃的婚事,荣阳伯都被她说得有些意动,还不只一次的问过韩肃的打算,都被韩肃以未立业何以成家的借口给推拒了。
可如今,韩肃已经在五城兵马司有了差事,虽然只是个六品官,处理的还都是京城百姓的琐碎之事,但比起京城那许多不学无术的纨绔来说,又算极为出息的了,更不提他还几次得了元昌帝的称赞。
他之前那个借口却是再也说不通了。
所以在宁致远成亲之后,孙氏就没少以担忧关心为名,再与荣阳伯提起韩肃的婚事。
荣阳伯四十好几的人了,自然也想早些抱孙子,听孙氏说得有理,便把韩肃的婚事全权交到了孙氏的手里。
而她娘家的侄女,就是她早已物色好的人选。
孙氏当初嫁进荣阳伯府时,她的父亲只不过是个五品官,如今孙家作主的是孙氏的嫡兄,她这嫡兄在官场上也没什么建树,摸爬滚打了多年也不过同是个五品而已,而且还是个闲差。
一个是荣阳伯世子,一个是五品官的女儿,纵是有孙氏在这中间,两人也是极为不配的。
不过孙氏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为此又做了不少事。
“呵,也难为她了,为了让我娶她这个娘家侄女,又是假借我母亲给她托梦,又是请了道士装神弄鬼的给我批命,最后批出来一个必须得娶个属虎且在十月出生的女子为妻才能有后福!”韩肃原是个话不多的,说到这里也难免神情激动,“属虎还在十月出生的,可不就有那现成的一个?”
这样一来,就算韩肃这个荣阳伯世子娶了个身份配不上他的媳妇,还得感谢起她这个继母来。
纵是有“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的说法,可也没有这样低头的。
听完韩肃的烦心事,宁致远为好友感到气愤之余,亦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法子来。
男子本就不擅长这些后宅之事,他前世后来位高权重,若问他家国大事,甚至是让他领兵作战他都不会怵一下,但要让他为这种后宅之事出谋划策,他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将韩肃的事暂且往后压了压,宁致远又看向同样没什么好脸色的殷莫,“那你又是为何事烦心?”
他这一问,殷莫便立即大倒起苦水来。
殷莫的情况与韩肃又大不相同。
殷莫是长宁侯府的世子,别看长宁侯府比荣阳伯府品级上还要高上一等,但长宁侯府如今却早早的就落魄得不成样子了,剩下的也不过就是个空架子而已。
如今的长宁侯,也就是殷莫的父亲是个只爱风花雪月,不喜玩弄权术,又不擅经营的,长宁侯府传到他手里之后就一点点衰败,若不是长宁侯夫人,也就是殷莫的母亲拿了自己的嫁妆苦苦撑着,只怕长宁侯府早就垮了。
长宁侯府没有什么恶毒的继母,长宁侯唯一的妾室也是个喜欢吟诗作对的娇弱女子,进门多年也未得一男半女,殷莫的三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是长宁侯夫人所出,兄妹几个感情亦十分亲厚,不存在什么兄弟阋墙之说。
但,这样可并不代表殷莫就不需要为家中之事而烦恼了。(未完待续。)
第328章 (月票180+)
事实上,殷莫的烦恼一点也不比韩肃的少。(.无弹窗广告)
韩肃虽有个居心叵测的继母,但韩肃好歹还知道要防着她,也知道要如何应对孙氏的坏心思,可殷莫却是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应对他家中的事。
长宁侯不乐意在官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自从继承了爵位之后,就早早上了折子领了个只拿俸禄的闲差,然后天天沉迷在诗书之中,不是与红颜知己的小妾吟诗作对,就是与志同道合的文人志士饮酒作乐,简直恨不得在风花雪月中一醉不醒。
如果仅仅是这样,长宁侯夫人和殷莫都不是不能接受。
即使他们有个不负责任的丈夫和父亲,但比起别的乌烟瘴气的后宅,长宁侯府至少清净了许多不是。
可长宁侯不仅对府里的事半点不操心,还养成了为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掷千金的习惯,什么名家书法诗画,什么有典故的古玩等等,只要入了他的眼,纵是花再多的银子也一定要弄到手。
长宁侯府本就在他手上渐渐没落,再被他这般没有节制的花钱,时间长了自然就入不敷出起来。
可以说,这些年来,长宁侯府完全就是靠着长宁侯夫人嫁妆的产出来维持下去的。
这几年长宁侯许是年纪大了,也意识到自己对妻子对子女没有尽到责任,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已经玩儿够了,倒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折腾。
但长宁侯不折腾了,殷莫下面的三个弟弟却开始走起了长宁侯的老路。
长宁侯夫人和殷莫这个长兄操心完做老子的,又开始操心三个小的,就差没愁白头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昨儿个,我那三个眼高手低的弟弟,被人作了个局给坑了,把一张作旧了一文不值的画当作是前朝画坛巨匠窦夫子的遗作给买了下来,整整两千两啊,母亲气得一整晚没合眼。”殷莫一想起母亲这么多年来脸上不变的愁苦,心里就又是愤怒又是无力,“这三个兔崽子,他们可真是生了一副猪脑子,怎么就不知道想想,窦夫子的画传世的才多少,若真是窦夫子的遗作,不知道有多少人捧着银子来争来抢,轮得到他们用两千两买下来?”
殷莫越说越生气。
他这三个弟弟还不如他那不负责任的老子呢,至少长宁侯虽然会为了这些东西一掷千金,但他好歹还有几分眼力,就算将来长宁侯府真的败了,把长宁侯书房里的珍藏拿出来变卖了也能换些银子出来。
可他这三个弟弟呢?
他们就算把银子撒出去了,买回来的还多是赝品!
宁致远听完也无话可说了。
这若是他自己的弟弟,抡了拳头一顿狠揍,不服就揍到服为止,可这是殷莫的弟弟。
别看殷莫嘴上说得凶,但他心里对这三个弟弟可维护着,如若不然,三个最大不过十七的少年郎,又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拿了大笔的银子出去?
说穿了,无论是长宁侯夫人还是殷莫这个长兄,对下面三个小的都狠不下心。
宁致远摇摇头。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他身为好友,也提不出什么可行的意见来。
他心里同时也有些狐疑,前世他就知晓身边两个好友家里情况复杂,对他们的事也知道一些,但比起前世,这一次有许多事却多多少少的有些改变。
就比如,前世韩肃在两年前就与孙氏娘家那侄女定了亲,也不知是孙氏使了什么手段。
再比如,前世的长宁侯府情况比如今还要糟糕几分,长宁侯也并未像现在这般消停下来,而是因为有了三个志同道合的儿子而变本加厉。
宁致远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他重生带来的影响,但无论如何,如今的情况比起前世来说都要好上许多。
不过……
望着殷莫那带着期许的双眼,宁致远再次觉得无奈了。
他两世家中环境都极为简单,后宅里又有顾青未打理着,根本就不用他操什么心,哪里知道要如何对待不听话的弟弟?
想到顾青未,宁致远眼中蓦地就是一亮。
这些问题对他,对韩肃殷莫来说都是难题,因为他们都不擅长这些后宅或者是家长里短的事,可顾青未就不一样了,前世顾青未能将定国公府打理得从无错漏,重生以来她在顾家又能与家中兄弟姐妹处得那般好,想来,荣阳伯府和长宁侯府的事对她来说当不算难题吧?
这样一想,宁致远再看面色难看的两个好友时,眼中便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自得与得意。
然后,他扬声唤了外面候着的人进来。
……
顾青未接到成晋传来的口信时,正打算遣了人去书房问问两位客人要不要留在府里用膳。
已近午膳时间,若是客人要留下来用膳,她也该吩咐人准备膳食了。
“少夫人,长宁侯世子和荣阳伯世子要留下来用午膳,世子爷请您备几个两位客人爱吃的菜,还特意吩咐小的转告夫人,请夫人亲自将饭菜送去书房。”成晋言语间极为恭敬。
作为贴身侍候世子爷的人,成晋在定国公府可是极有脸面的,但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看明白自家世子爷对世子夫人是如何的用情至深,在顾青未面前自然也就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完全是把顾青未当作了宁致远一般来敬着。
听完成晋的转述,顾青未倒有些诧异。
韩肃和殷莫来访她是知道的,她备下午膳招待宁致远的两位挚友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但,让她亲自送过去?
宁致远这又是要做什么?
虽然心里有疑惑,但顾青未仍点了点头,当即就唤了厨娘过来点了几道韩肃与殷莫爱吃的菜。
成晋在旁听了又是一阵惊讶。
他,可还没告诉世子夫人两位世子爷都喜欢吃什么菜呢,世子夫人怎么就知道了?
顾青未不是没看到成晋脸上的惊讶,却没说什么。
前世她虽嫁了宁致远为妻,但与韩肃殷莫二人也不过就是认识而已,并无什么深交,不过这二人没少来定国公府用膳,她记住他们爱吃的菜倒也算不得什么。(未完待续。)
第329章 虐
不多时,厨房的人已经用一个大食盒将顾青未吩咐的菜色都送了过来。.
想着宁致远那莫名其妙的要她亲自送过去的吩咐,顾青未于是指了个身材粗壮的婆子提着食盒,也没要丫鬟跟随,就径直去了书房。
顾青未到达书房时,宁致远三人正沉默着。
听闻顾青未来了,宁致远眼里蓦地一亮,连忙起身往外面迎了过去。
落在后面的韩肃和殷莫见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与不解。
他们虽然各有各的烦恼,但好歹是京城勋贵出身,无论如何,他们也理解不了宁致远如今对顾青未的热切。
虽然顾青未是宁致远已经过门的夫人,但就他们以往所见的人家里,谁家的夫人不是以夫为天,怎么到了宁致远这里,竟是反了过来,宁致远简直是将他这新婚夫人当作什么不世出的珍宝一般供着了。
旁人家就算有那宠妻的,又何曾见有人宠成他这样,还毫不避讳的在人前也这般表现出来?
两人这只慢了一步,待他们也走到书房门口时,就见宁致远正带着一脸的温柔笑容与顾青未在说话。
“欢颜,走了这么远的路可累着了?”
韩肃和殷莫听得心里都是一寒。
这定国公府他们也没少来,从漱云居到书房到底有多远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一刻钟不到的路程,这厮以为他媳妇是水做的吗,怎么就能累着了?
从前也没见这人对别的女子如此腻歪过,莫非,这就是诗书上所说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宁致远却没看到两位好友那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嘘寒问暖了一番,便执了顾青未的手领着她进了书房,然后吩咐成晋将书房里的桌子收拾妥当,又让那婆子把食盒里还热乎着的饭菜摆上桌,这才挥退了成晋和婆子,让他们自去吃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顾青未见状也是一脑门儿的疑惑。
宁致远,这是打算让她与他们一块儿用膳?
果然,下一刻,宁致远就将她按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欢颜,这两个是韩肃和殷莫,都是与我有过命交情的好友,今儿他们来寻我是有事想要求你,你就与我们一起用膳,待用完膳之后,再提他们所求之事如何?”
“弟妹!”
韩肃和殷莫正与顾青未打了招呼,闻言双眼又是一动。
他们不过是来找宁致远吐苦水的,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从宁致远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要是宁致远真的能给出什么好的建议,早几年就已经给过了,又怎么会拖到现在?
而现在听宁致远的意思,是要将他们家中之事告知宁致远的新婚夫人?
两人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反驳。
他们与宁致远交好多年是不假,愿意将家中之事说与他听也为真,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愿意让家里的烦心事被别人所知。
就比如,宁致远这个并未得了他们信任的新婚妻子。
若不是宁致远在他们开口之前给了他们一个眼神,只怕他们就真的出言拒绝了。
两人又对视一眼,倒也决定先按下心里的不愿,他们虽然不信顾青未,但却绝对信任宁致远。
无论如何,宁致远总不会害他们的,更不会将他们家的事当作是哄媳妇的乐事。
既然如此,那宁致远说什么他们就暂且听着好了,说不定,就能有意外的惊喜呢?
四人于是围坐着一起用膳。
若是早知道接下来这顿饭会变成宁致远这厮的花样秀恩爱,韩肃与殷莫一定不会留下来吃饭。
重活一世,若要问宁致远他进步最多的是什么,他一定会回答是脸皮。
如果放在前世,纵是他心里再怎么关心怜惜顾青未,他都绝对不会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更别提是在好友的目光注视下秀什么恩爱了。
可现在,韩肃和殷莫才夹了两筷子菜的功夫,就已经听他大惊小怪的嚷了半天。
“媳妇,这个是你爱吃的,我给你端到面前……”
“媳妇,那个你不喜欢,就给阿莫吧……”
“媳妇,这汤还烫着,我先给你盛一碗搁着,等你要喝的时候将将好……”
“媳妇……”
两人就像是见了鬼一般看着宁致远在顾青未跟前忙上忙下。
这个如此殷勤地侍候着媳妇吃饭的人,真的是他们认识了十几年的宁致远吗?
被宁致远这样细心照顾着,又顶着韩肃殷莫二人那灼灼的目光,顾青未初时也觉有些难为情,但后来倒也渐渐习惯了。
她与宁致远都是两世为人,心中对许多事情的看法自然也与大部分人有所不同,不过就是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恩爱而已,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为何要躲着藏着?
这样一想,顾青未面上便也坦然起来。
她不仅享受着宁致远的呵护,也同样会回应于他。
在他想要盛汤时递上勺子,在他碗里变空时再自然不过的伸手接过他的碗……
韩肃与殷莫最开始时觉得两人间表现得有些露骨,但渐渐的,却没了最初的想法。
越看着这两人,就越是能感受到他们之间那叫外人无法插足的默契,与那似乎能叫人心暖的脉脉温情。
这两人只要在一起,便总能叫人觉得眼前这世界都变得美好了几分。
如果,这就是令宁致远改变的原因,他们觉得,他们似乎能够理解他,并且,还有那么些羡慕他了。
他们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时,这顿饭已经接近了尾声。
宁致远喝下最后一口汤,刚把调羹放下,旁边就有一方雪白的帕子递了过来,待他用帕子拭了嘴,那帕子又自然而然的被顾青未收入怀中。
尔后,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也不知为何,明明这两人连话都没说一句,只不过是四目相对笑了一下而已,但看到这一幕,先前就已经有所感触的韩肃和殷莫,莫名的就有了种他们被虐了的错觉。
他们所熟悉的宁致远,就是成了个亲而已,就能有如此改变?
或者说,是他找到了那对的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改变?(未完待续。)
第330章 出主意
宁致远和顾青未可不知道韩殷两人心里在想些什么。(.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用完膳,唤了人进来把碗碟都收拾了,几人又重新落座。
顾青未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神情还稍有些拘谨的韩肃与殷莫,想了想,开口道:“你们都是越之的莫逆之交,那咱们也都不是外人,若是有什么难处,你们尽可与我说,许多事情,你们男人觉得不好处理,但换了女人来看,说不定就能有别的收获。”
这一顿饭的功夫,顾青未已经能够大致猜到韩肃和殷莫找宁致远所为何事了。
长宁侯府和荣阳伯府的家事,前世时在京城也算是有名的,顾青未自然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事实上,在她看来,韩肃和殷莫所烦恼的事确实算不上棘手,只不过他们都与宁致远一般不擅长处理这些后宅之事,才会觉得为难。
顾青未很乐意帮他们。
倒不是说她对韩肃与殷莫的观感有多好,而是她觉得,这样会让她感觉更接近宁致远一些。
前世她就认识韩肃与殷莫二人,但与如今不同的是,哪怕是前世她与宁致远感情最好的时候,她也没与这两个最被宁致远看重的朋友有过什么深交,更别提是为他们出谋划策了。
但现在,她希望能以自己的努力,帮助他们摆脱前世被缠了大半辈子的烦恼。
不为他们,而是因为宁致远。
他们是夫妻,为他的朋友出些力,顾青未觉得,这也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参与进宁致远的生命,更会让她觉得他们在彼此相融。[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听顾青未如此说,韩肃和殷莫先是面面相觑,但随即心里便有所松动。
就如顾青未所说那般,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换了女子来说,说不定就不是难事了呢?
见他们神色之间已经不再有抗拒,宁致远当然不会再让他们将事情重新说上一遍,事实上,宁致远也知道顾青未必定不会对他们两家的事陌生,于是将顾青未拉到了一边耳语了几句。
顾青未只略作思忖,便重新坐下。
她先看向韩肃,“你们与越之都是至交,又都比越之年长,我就称你们一声大哥了。韩大哥,其实你的那位继母算不得难对付,但你有没有想过,她使了这么多手段,难道只为了让你娶她那娘家侄女这么简单?”
韩肃一窒。
在顾青未问起之前,他一直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这时想起来,这件事确实还有些蹊跷。
就如顾青未所言,孙氏为了让韩肃娶她那娘家的侄女,可是使出了不少的手段,又是假借施氏托梦,又是寻了方外之人为韩肃批了命。
可是,就算孙家的姑娘出身低了些,但等韩肃继承了荣阳伯的爵位,孙家的姑娘成了荣阳伯夫人,又有几个人还会揪着她的出身不放让韩肃难看?
若要说孙氏替韩肃求娶她娘家的侄女是为了更好的掌控韩肃,那也说不过去。
孙氏不过是个庶女,她这侄女是她嫡兄的女儿,真要说这孙家姑娘与孙氏有多好的感情,那还真说不上,再则,孙家姑娘也不是个傻的,女子出嫁就是以夫为天,哪怕是为了她自己,若她真嫁给了韩肃,她也定不会任孙氏拿捏。
既然如此,孙氏如此处心积虑,又是为了什么?
无论是韩肃这个当事人,还是宁致远和殷莫,都没能想出个说得过去的答案,于是三人便都眼巴巴地看着顾青未。
顾青未见状便在心里摇了摇头,再次感慨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荣阳伯府的事,宁致远同样是前世就已经知道的,可男人与女人关注的事从来都不相同。
前世韩肃后来确实是娶了孙家的姑娘,孙家的姑娘后来也确实被孙氏牢牢攥在手心里,这些都是宁致远前世就知道的,但他关注的重点大多放在韩肃身上,对这些却是从来没有注意过。
而顾青未,前世这些事发生时她已经以定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得到了圈子里许多夫人小姐的一致赞扬,这些后宅之事她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说起来,这孙氏也确实有些手段。
顾青未抬头扫过对面的三人,“韩大哥,你已经成年了,而且还对孙氏有了防备之心,孙氏如今再想改变主意对你动手威胁你的安全却是不容易。孙氏想要的是她生的儿子继承爵位,她既然不能杀了你,自然便只能往别处想办法。”
“譬如,韩大哥你不能有自己的儿子……”
这句话对韩肃来说,无疑有着石破天惊的效果。
但他心里仍有疑惑,“可是……”
虽然这些年来孙氏不断让了那些带着别样心思的丫鬟们在韩肃跟前打转,但韩肃唯恐一步踏错就再也回不了头,哪里敢动孙氏选的丫鬟,是以一直都还洁身自好。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于子嗣不利的隐疾,孙氏如何会肯定?
顾青未知道他想问些什么,却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说,男子与女子在这些事上所看到的重点真的不一样。
“韩大哥如何只从自身找问题,为何不想想那孙家的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她道。
韩肃这才品出些味道来,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顾青未,“弟妹是说……”
顾青未轻轻颔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孙家姑娘身上必定有些不妥之处,韩大哥若是想查个究竟,不妨往这方面着手。”
这不是顾青未猜的,而是她前世就知道的。
前世韩肃早在两年前就与孙家的姑娘定了亲,就在顾青未和宁致远成亲之后几个月,韩肃就与孙家的姑娘完了婚。
韩肃前面那些年早就已经习惯了洁身自好,成亲之后自然不会拈花惹草,哪怕因为小孙氏是孙氏的侄女而对她并无喜爱,却也没纳妾给小孙氏添堵,后来还时常因为小孙氏对孙氏的言听计从而苦闷得来定国公府寻宁致远喝酒。
但即使韩肃没被妾室通房之类的给勾住,小孙氏嫁进荣阳伯府之后好几年都未能生下一男半女。(未完待续。)
第331章 (月票200+)
前世的顾青未最初也只以为这是因为韩肃与小孙氏感情不睦的结果,却不想后来京城爆出了一起事件,这才让小孙氏无子的真相为众人所知。(.无弹窗广告)
那件事起于一个医婆,这医婆祖上是杏林世家,只不过家道中落了,便凭了少时跟随父辈学到的医术行走于各府的后宅里,为女眷们诊病。
这高门后宅里本就忌讳外男入内,这样一个身怀医术的女子自然就极得女眷们的欢心,这医婆倒也算是如鱼得水。
但后来在断定某家小姐宫寒之症太过严重,此生都不可能生下子嗣时,这医婆却被那位小姐的长辈使了人狠狠打了一顿。
也是情急之下,医婆就嚷了出来:“如今的荣阳伯世子夫人就是经我断定了不能有孕的,如今嫁进荣阳伯府好几年,可不就是没得一儿半女?”
原来,小孙氏待字闺中时,就曾请了这医婆诊病。
小孙氏十四岁时,在最严寒的冬天里曾落了水,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过来,还因这次落水而寒气入体伤了胞宫,失去了做母亲的可能。
也是在这之后,小孙氏的事才渐渐传了出去。
后来因为这件事,韩肃也认识到了孙氏的真正用意,从而与孙氏撕破了脸。
但他如何能说得过狡猾的孙氏,面对荣阳伯的怀疑,孙氏只哭了一通,又委屈的说了句她岂会知道娘家兄长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将这件事给揭了过去。
也是想到这里,见韩肃若有所思的样子,顾青未到底没能忍住,又加了一句,“韩大哥,你之所以在孙氏面前一直处于弱势,不过是受制于她那个继母的身份,其实,只要让荣阳伯知道她的真面目,以荣阳伯对韩大哥的维护,必定不会再任这等口蜜腹剑之人掣肘于你的。[]”
韩肃如何会不知道这一点。
后宅妇人的地位都是由当家作主的男人决定的,只要荣阳伯厌弃了孙氏,她那个荣阳伯夫人的头衔就只是个虚的,自然再不能对他做些什么。
可是,荣阳伯早就因孙氏这么多年的表演而对她信任有加,要让他相信自己信任了多年的夫人是条毒蛇,这谈何容易?
或许,他可以从那孙家的姑娘着手?
韩肃低头沉思着。
在一旁听了好半晌的殷莫这时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他往顾青未跟前凑了凑,“弟妹,阿肃的事解决了,那我呢,我呢?”
也难怪殷莫会如此激动了。
他与韩肃一样,遇到这些烦心事都没个能商量的人。
韩肃是母亲早就去世了,但他的母亲虽然在操持家事上颇为精明,否则也不能苦苦维持了长宁侯府这么些年,但在管教下面的三个弟弟上,却又与他一般束手无策了。
而现在,顾青未只稍稍提点了一下,就让韩肃有了解决烦心的可能,他家的事比起荣阳伯府还要来得简单些,对顾青未来说岂不就更容易了?
顾青未闻言看了殷莫一眼,有些失笑。
殷莫的容貌不似韩肃那般严肃,他虽长了宁致远一岁,但实则看着颇为脸嫩,当他这般眨着眼睛看过来时,很容易就让人想到那要糖吃的小娃娃。
“殷大哥,你家的事,说起来就是你与伯母都心太软,如果你们真能狠得下心来,倒也是极易解决的。”顾青未道。
殷莫也知道这一点,闻言更是一眨不眨地看向顾青未。
顾青未于是道:“府上三位少爷之所以能毫不心疼的一掷千金,可不就是以为银子来得太容易,又没吃过什么苦,只要让他们亲自尝尝银子得来有多艰辛,他们才会心存感激吧。”
长宁侯府的三位少爷,说起来他们也没什么大毛病,只不过就是太喜欢附庸风雅,关键是还没那个眼力。
要治他们,就得狠下心让他们去吃些苦头,若像殷莫和长宁侯夫人一般时常对他们心软,只怕他们一辈子也改不了。
前世的殷莫就一直没能狠下这个心,所以他的三个弟弟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挥金如土,后来被人做了个大局骗了,差点没将整个长宁侯府都给搭进去。
听了顾青未的话,殷莫低着头想了好半晌,待重新抬起头来,先是郑重的向顾青未道了谢,然后道:“弟妹,一事不劳二主,不如,还是由弟妹替我出个主意?那三个小崽子,也确实该好好治一治了。”
想到家中明年才四十的母亲已经愁得两鬓染上霜白,殷莫哪里还能再狠不下心来。
顾青未本就是真心想替他出主意的,听他如此一说,自然不会推拒,想了想便道:“我的嫁妆里有一个京城的田庄,殷大哥若是能放下心来,就把府上三位少爷送去庄子上。”
见殷莫要点头,顾青未强调道:“殷大哥,哪怕是看在越之的面子上,我也是希望能替你尽些心的,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府上三位少爷若真是送去了庄子上,要如何做就只能听我的,若是殷大哥和伯母到时候再心软,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顾青未将自己的打算细说了一遍。
殷莫的三个弟弟说白了就是不知人间疾苦,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若按顾青未的打算,将他们送去庄子上之后就让他们做普通佃户该做的事,不干活儿不给饭吃,每天完成庄头分配的活儿可以拿到银钱作报酬,积攒下多少银子才能离开庄子。
当然了,这银子的数量,绝对够他们辛苦个半年了。
如此一来,他们应当能体会到银子得来不易,再不会像从前那般一掷千金了。
听完顾青未的话,殷莫第一时间确实觉得有些不忍,但想想三个弟弟如今那离纨绔也只差了一点的模样,又觉得不下重药他们确实是不可能改得过来。
狠狠点了点头,他道:“弟妹,你放心,人只要交到你手里,你想怎么做,我们都没有任何意见!”
顾青未这才满意地点头。
她并不是个热心之人,若不是因为眼前两人与宁致远是知交好友,她又岂会做这些很容易就吃力不讨好的事?(未完待续。)
第332章
得了顾青未的支招,韩肃和殷莫便都有些坐不住了。.
一个恨不得立即回去让人查查孙家的姑娘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妥之处,另一个则心急的想立刻将三个弟弟揪回来扔到顾青未的庄子上去。
心中急切之下,两人也没再多待,又与宁致远说了会儿话,这才双双告辞离开。
待他们走后,瞅着书房里再没了旁人,宁致远捧着顾青未的脸就是重重一啾,“媳妇,你真好!”
他自然知道顾青未为何会如此热心的给韩肃和殷莫出主意,不都是因为那两个是他的朋友吗?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宁致远就压不下心里那股子又甜又酥又痒的感觉。
看你的面子我才怎么怎么样。
前世宁致远没少听人这样说过,但那些人的话他从未在意过,唯有他的欢颜,当她也因为他的原因而看重、帮助他的好友,这让宁致远有种自己被珍视了的感觉。
珍视啊……
他重活这一世,不就是为的这个吗?
心头一热,宁致远不顾顾青未的抗拒,又在她脸上狠狠香了一个。
韩肃和殷莫都是效率极高之人,从定国公府回去之后,韩肃先着了人去调查孙家姑娘的情况,而殷莫,他第二天就在韩肃的陪同下将他家的三个弟弟打包送了过来。
殷莫的三个殷茗、殷湛、殷奕,年龄分别是十七、十五、十三,别看这三人年纪都不大,但在京城名声可是不小。[]
三人出身长宁侯府,虽然没个好爹,但正因为这样,长宁侯夫人和殷莫这个长兄事事护着他们,唯恐他们会受了什么委屈,没曾想就将三人养得天真不知世事,后来还不知怎么就觉得他们那个不负责任的爹不仅风雅而且还豪气,卯足了劲儿的就要跟长宁侯学。
只不过,他们也就学了点皮毛,眼力那是一点也没有的。
但他们再怎么不成器好歹也是长宁侯府的公子爷,倒也没人会指着他们鼻子嘲讽他们没眼力,平时在外又被那些想从他们身上占些便宜的人吹着捧着,竟然就自认为自己目光如炬起来,还变本加厉的把家中的银子大把的撒出去。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不怎么美丽的误会。
被殷莫揪着送到定国公府,到了顾青未跟前,这三人只颇为瞧不上地看了顾青未一眼,然后就拿鼻孔瞧人,傲慢得让宁致远都想先把他们给揍一顿了。
倒是殷莫,看了看仍面带笑意的顾青未,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为自己这三个不成器的弟弟担心起来了。
然后下意识的开口提醒,“你们……”
后面的话在被顾青未轻轻瞟了一眼之后自动消声了。
他想起顾青未之前所说的话,人送到她这里,要怎么做都由她说了算。
顾青未倒也不介意殷家三兄弟的态度,她看了三人一眼,淡淡地道:“长宁侯府的三位公子是吧,想必你们大哥已经与你们说得很清楚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们三个会被送去我的庄子上去,能不能填饱肚子取决于你们能不能做完庄头分派给你们的活儿,当然了,你们干一天活儿会给你们算一天的工钱,什么时候攒够五两银子了,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
她的话一说完,三人立即就炸了。
年纪最大的殷茗最先开口,“你,你是……”
他原本想说你是谁的,但看了看站在顾青未身边保驾护航的宁致远,就自动将这个话题略过,而是不屑地道:“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两个小的关注的显然与殷茗不一样。
“五两?少爷现在就给你十个五两,赶紧让我们回去!”
“小爷们打发叫花子也不止这点好吧?”
顾青未在心里暗暗摇头。
瞧瞧这三人都被宠成什么样子了。
她原本也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打算把人往庄子上一丢就行了,但这时却真的决定好好让这三人吃些苦头了。
大周朝如今虽然算得上是国富民强,但即使是在天子脚下,对于只能租地种的佃户来说,一大家子人要攒这五两银子只怕也得攒个大半年,更别提是殷家这三个小的了。
“听不听我的,现在可由不得你们。”顾青未学了三人的傲慢姿态,“至于你们瞧不起五两银子是吧,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你们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挣到这五两银子!”
话说完,顾青未挥了挥手,然后自有三个身强体壮的护卫像拎小鸡一样提溜着三人上了马车去庄子上。
在未来的这段时间,这三个护卫就负责监督殷家三个小子干活儿。
见殷莫望着马车驶离的方向良久都移不开视线,宁致远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不忍心了?”
殷莫摇了摇头。
他想起方才三个弟弟在听到只要他们攒五两银子时那不屑一顾的表情,他们是真的被保护得太好了,所以一点人间疾苦都不知道。
“也是该让他们受点教训了。”殷莫道。
顾青未笑了笑。
殷莫这里的事暂时是告一段落了,只需要等着结果就是。
韩肃昨天一回去就让人查孙家姑娘的事去了,虽然短短一天不可能查到多详尽,但也得到了一鳞半爪的消息。
顾青未能看出来韩肃那急于向宁致远和殷莫倾诉的心情,便与他们打了招呼准备回漱云居。
虽然这韩肃和殷莫的事她都插了手,但她也没打算一直往里面掺和,她只是出个主意而已,再听更多的别人的家事却是不好的。
顾青未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着天气正热,待会儿是不是往书房送些用冰做的小食。
路过花园时,顾青未晃眼就看到园中开得红艳艳的石榴花。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光景,花园里其他的花草都多少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唯有这石榴花正以一种近乎张扬的姿态怒放着。
顾青未一时便来了兴致,招呼了秋岚回去取了剪刀剪两枝花插瓶,她与画屏则在石榴树的树荫下等着。
即使是在树荫下,顾青未额头上仍浸了一层薄汗,画屏手上没拿团扇,便用了自己的衣袖给顾青未扇点凉风。
才扇了几下,画屏眼角余光瞥到远处的一个人影,有些惊讶地道:“少夫人,您看,那不是世子爷吗?”(未完待续。)
第333章
世子爷不就是宁致远?
顾青未心里有疑惑浮现。[.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宁致远不应该和韩肃殷莫一起去了书房叙话吗,她方才还盘算着要往书房送加了冰的小食呢,他怎么会出现在园子里?
但画屏既如此说了,顾青未便顺着画屏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远处,正靠着花园围墙的,看身形,可不就是宁致远么?
不仅是身形,虽然隔得有些远不能将那人的容貌看得一清二楚,但这远远的望去,谁都能认出那就是宁致远的脸。
但顾青未下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与宁致远这么多年的夫妻,对宁致远的身形自然极为熟悉,远处那人乍一看确实与宁致远极为相似,却比宁致远要矮上一些,行走之间的细微动作也是截然不同。
而且,宁致远今天穿的是一身天青色的家常直裰,花园里这人却穿了一身极风骚的白衣。
对,就是风骚。
就算是同一件衣裳,不同的人穿来也会有不同的效果。
若是这白衣是穿在她六叔身上的,那自然会让人以为那是谪仙降临,可是穿在花园里这人身上嘛,除了“风骚”二字,顾青未再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
一个名字浮上心头。
顾青未原本因为那石榴花而带了笑意的眼,也因为这个名字而瞬间染了冰霜。
她微眯了眼,淡淡的与画屏道:“看清楚一些,那可不是世子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画屏闻言揉了揉眼睛,片刻后便也真的认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顾青未和画屏的声音,那人先是抬头往顾青未这边看了一眼,即使隔了老远,顾青未也能感受到那人两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
然后,那人迅速小跑着过来,直到到了顾青未近前才停下来,先是惊喜中带了些局促地看了顾青未一眼,然后向顾青未点了点头。
“弟妹。”他道。
宁致栩。
宁景泰的次子,宁致远的堂兄。
如果宁致远在这里,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握紧了拳头将宁致栩脸上的惊喜给打掉。
顾青未自然不会动手打人,但她心里这时也跟吞了苍蝇一般直犯恶心,直接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才没什么表情地道:“四堂兄。”
宁致栩在两府男丁中行四。
见顾青未这般冷淡,宁致栩眼中的光芒黯了黯。
他从见到这位弟妹的第一眼就对她颇有好感,尤其是在对比过他自己的妻子唐氏之后。
今天能在园子里巧遇,他到现在都还觉得惊喜,怎么,他的这位弟妹,看着却是极不待见他的模样?
这个认知让宁致栩又是难堪又是不忿。
他与宁致远年纪相当,容貌更是十分相似,可宁致远生在了定国公府,打从一生下来就注定是天之骄子,而他却只不过是安国公府二老爷的次子,在安国公府那么多男丁里更是一点也不起眼。
从前他虽然偶尔会觉得命运弄人,但也就只是想想罢了,但这时对比了宁致远新娶进门的弟妹的态度,竟然就难以忍受与宁致远之间的落差来。
明明,他们如此相似……
但,抬头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顾青未,宁致栩压下心里的不甘与怨恨,重新扬了笑脸,“弟妹,这大热的天儿如何在园子里走动,若是不小心受了热,只怕致远就该心疼了。”
说到后面几个字,宁致栩的语调微微上扬,不仅显得有些轻浮,还带了那么几分别样的意味。
顾青未立即阴了一张脸。
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抬手给眼前这人一巴掌,这人竟还敢在她面前说这么些混帐话?
被单薄夏衫盖住的两手紧紧握成拳,顾青未正要开口,却被打断了。
回去取剪刀的秋岚一路小跑着过来,远远地就道:“主子,剪刀取来了。”
天气热,秋岚也唯恐顾青未等久了会中暑,这一路都是这般跑过来的,待跑到顾青未跟前时,已经是满头的大汗了。
顾青未原本的心思在看到秋岚脸上的汗珠之后便也淡了,她不欲再与宁致栩说什么,只淡淡道了句“告辞”,就转身往漱云居而去。
“唉,主子……”秋岚有些傻眼。
她这才把剪刀拿来,主子刚刚不还兴致勃勃的想要剪两枝石榴花回去插瓶吗,这才多一会儿,竟就改了主意了?
秋岚本待跟上去的,但望着顾青未的背影,她想了想,仍回身准备剪几枝石榴花带回去。
说不定主子就又想要这花了呢?
而宁致栩,先是近乎贪婪地看着顾青未的背影,待再也见不着了,这才转向正在挑石榴花的秋岚。
这个丫鬟,就是弟妹身边的贴身丫鬟吧?
因为这个猜测,宁致栩面色倒是一缓,带了笑道:“姑娘是弟妹身边侍候的吧?”
秋岚闻言看了宁致栩一眼,就再度将注意力放到了满树的石榴花上。
隔壁的西府有一位容貌与世子爷极为相似的少爷,这一点秋岚是知道的,不过如此近距离的与宁致栩接触却是头一回。
她并未因宁致栩这与宁致远相似的容貌而对他亲近几分,跟在顾青未身边多年,秋岚可不会没有察觉到顾青未对宁致栩的厌恶,哪里能往宁致栩身边凑?
所以,哪怕她只是个丫鬟,闻言也只“嗯”了一声,手里叉开的剪刀重重一合。
轻微的“咔嚓”声之后,长了好几朵石榴花的枝桠便落入秋岚手中。
宁致栩的心里莫名的就是一寒。
有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落在秋岚手中的剪刀上,那一个个圆形的斑点在剪刀上跳跃着,偶尔还会将耀眼的金色光芒反射到宁致栩的眼中。
也不知是不是心虚,宁致栩总觉得那光芒让他打从心底的发冷。
然后,他也没兴致再从秋岚这里打探些什么了,勉强地笑了笑,便匆匆离开了这里。
虽然这位西府的少爷容貌与世子爷相似,但哪怕是她都能看出来,两人之间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想要认错也是不容易。
秋岚望着宁致栩的背影,撇了撇嘴。
之后又挑了几枝花剪了,这才回了漱云居。(未完待续。)
第334章 依靠
宁致远送走两位好友回到漱云居时,正看到顾青未手里捏了一朵红艳艳的石榴花,绯色的花汁将她指尖都染了淡淡的红。(.$>>>棉、花‘糖’小‘說’)
秋岚则在顾青未身边来回走动着念叨,“主子,这花可是您吩咐了剪的,怎么剪回来就这样糟蹋了,亏得我还跑这么远回来寻剪刀……”
宁致远笑着看了秋岚一眼。
虽是个丫鬟,但秋岚和画屏跟在顾青未身边近十年,说话自然随意。
宁致远一进门,秋岚和画屏便忙行了礼,然后在宁致远的示意之下退了出去。
待屋里只有自己两人了,宁致远才坐到顾青未身边,一手搭在顾青未的肩头上,“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嫌这花儿开得太丑了衬不上媳妇你,要是这样,那这花儿确实该受惩罚!”
他说得煞有介事的。
即使心中烦闷,但被宁致远这样一耍宝,顾青未面上仍带了笑脸。
不用宁致远追问,她便道:“先前在园子里,我见着了宁致栩。”
在宁致远面前,她毫不掩饰对宁致栩的厌恶,甚至连堂兄都不愿叫上一声。
宁致远的反应比顾青未还要来得激烈些,一听到“宁致栩”这个名字,他原本还带着笑的脸上便迅速阴沉下来,两眼如在冰水里浸过一般闪烁着寒芒。
“他对你做了什么?”宁致远冷声道。
顾青未摇了摇头,“他哪里敢对我做什么,就是那双眼睛……”
被宁致栩看着,这对顾青未来说就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宁致远在顾青未背上轻抚几下以示安慰,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点的温情,“你要是不反对,我明天就让人把他那双招子给挖出来!”
他前世连宁景泰都能弄死,更何况是宁致栩这么个堂兄。
顾青未知道宁致远没有开玩笑,只要她说上一个“好”,只怕明天真的就能听到西府的四少爷眼珠子被挖了的消息。
虽然她不待见宁致栩,却也不能真的让宁致远把人眼珠子给挖了。
在宁致远手上拍了拍,她道:“行了,那样的人与我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以后见了他不理会就行了,就是园子里那道门……”
连接定国公府和安国公府的那道门,就开在花园里,不过因为这门后面就是内宅,所以一般情况下只有西府的女眷会从那门里过,男丁都是走正门的。
只有这宁致栩……
要不是从那门过来的,宁致栩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定国公府的内院里?
宁致远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闻言便冷笑一声,“看来母亲平时对那些奴才太纵着了,否则又怎么会一个个的玩忽职守,什么人也敢往府里放!”
即使宁致栩是安国公府的少爷,可他毕竟是个外男,守门的婆子竟然就这般将他放进了内院,还让他见着了顾青未,对宁致远来说,这样的错误就足够让他发怒了。
得想个法子将那道门封了。
宁致远如此想。
顾青未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
不过,两府本就来往得极为密切,若是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这样将那门给封了,却是有些说不过去。
安平长公主那里也许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宁景昌那里,只怕会有微词。
见宁致远越想眉头拧得越紧,顾青未忙伸手在他眉心轻轻揉着,道:“行了,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知道要如何处理,再过不久皇上那里就该给你安排差事了,你还是先寻思这件事吧。”
差事的事宁致远半点也不担心。
既然他还是会去锦衣卫,以他前世几十年的经验,重新走这一遭若是还压不住下面的人,那他就真是白活了。
他也确实不擅长这种内宅之事,因此听了顾青未的话,又拧眉想了想,确认自己不可能做得比顾青未更妥善,这才道:“欢颜,你不要觉得勉强,若你觉得为难,大不了这件事由我出面。”
如果不是他确实不擅长与后宅女子论输赢,宁致远是真的不愿意顾青未来做这件事。
如今的安国公府虽然看着花团锦簇,但上至安国公宁景昱,下到与宁致远同辈的堂兄弟,都寻不出一个出挑的,至少在这两代,安国公府必定会现衰败之势。
正因为如此,安国公府的众人如今是有些刻意与定国公府交好的。
那道门的存在,就是两府交好的标志。
如果由顾青未出面将这道门给堵住,只怕安国公府上下那么多人就都要记恨顾青未这个新妇了。
即使宁致远知道顾青未不惧被那些人记恨,但他舍不得。
他想成为挡在顾青未跟前的山岳,将所有针对她的伤害都尽数挡下,即使安国公府众人的怨恨形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也不愿意让顾青未来承受这些。
在顾青未看来,宁致远眼里的意思太易懂,所以她原本带着怒色的面容变得温软,“越之,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也是活过几十年的人了,这些事对我来说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你放心,我会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摘开的。”
然后,顾青未将头轻轻靠在宁致远肩头。
这样的姿势,是依靠。
前世的她想要而未得到的,在这轻轻一靠之间,就尽数充盈于心。
宁致远自然是相信顾青未能够将这件事处理好的,他只是太过关心她罢了,听顾青未如此一说,便也将心放下来,握着顾青未的手,道:“嗯,媳妇自然是最厉害的,做这些事不在话下。”
说到后面,那语调越来越往上扬,颇有些引以为傲的样子。
哪怕先前有再多的感慨,看着他这样以自己为傲,顾青未到底也没压住心里那被取悦了的甜意,一时之间倒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人明明已经走过几十载的岁月了,如今这讨好卖乖的事做得还一点也不生疏。
他这样子……
一个词浮现在顾青未的心头。
忠犬。
他这副模样,可不就与那忠犬一样么?
想到这里,再看看宁致远那一脸求夸奖求表扬的表情,顾青未又没能忍住,噗哧笑出声来,还倒在了宁致远的怀里。(未完待续。)
第335章 真·洞房
正是盛夏,屋子里虽然摆了冰盆,但也不能完全抵消暑意。[]
顾青未这一倒过来,宁致远下意识的就伸手一接。
然后,软玉温香入怀。
夏衫本就单薄,又是在自己屋子里,顾青未更是选了凉爽的衣裳穿,所以即使隔着一层衣衫,宁致远也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既温润又清凉的触感。
浑不似他这般一到夏天,身上就时常黏腻不堪。
指尖微微一顿,一句诗词便浮现在宁致远脑中。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宁致远心里蓦地就是一阵火热。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做点什么,就感觉腰间痒痒的。
低头一看,原来是顾青未正拿了指甲轻轻在他腰间的痒痒肉上面来回刮着。
别看宁致远是个大男人,但他偏就是个怕痒的。
被顾青未这样一挠,他痒得受不住,躲闪了几下不见顾青未收手,便一不做二不休,顺手就将顾青未往怀里一按,然后一只手同样往顾青未的腰间挠去。
顾青未缩成一团躲闪,原本还想要反击的,但她如何能赢得了身强体壮的宁致远,没过多久就笑得浑身发软,只能开口求饶了。
“哈哈,好痒,放开我……”
宁致远装作没听到。
“宁致远,你快放开我……”顾青未直呼其名。
宁致远仍置若罔闻。
“越之,我好难受,快放开我……”
宁致远只顿了顿,就再度伸出自己的魔爪。(.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直到……
“夫君,我知错了,你饶了我嘛……”顾青未笑得眼角都带了湿意,说话的声音也又娇又软。
听在宁致远的耳中,不似求饶,倒似是在撒娇。
原本被他压下的那丝绮念经顾青未这样的声音一撩,便似那燎原之火一般再无法压下。
停下挠顾青未痒的动作,宁致远将她整个圈在怀里,声音嘶哑地道,“欢颜,你撩拨我。”
听了他这带着压抑与渴望的声音,顾青未心里不自觉的一颤,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两人现在的处境。
因为方才的一番打闹,两人的衣衫都显得有些凌乱,宁致远的还好,最多也就是有些皱,可顾青未自己的,却不仅乱得不成样子,衣襟还松松的往一侧肩旁滑落些许,露出一截雪白的香肩来。
顾青未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空气里就像是多了一种能叫人思维都模糊的气息,她觉得自己都没办法好好思考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双眼迷蒙的模样看在宁致远眼中是多么难以抗拒的诱、惑,叫他无法无动于衷。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只有在眼前这小女人面前才无法发挥作用。
宁致远如此想着。
“我没……”顾青未下意识的想反驳。
但宁致远这时哪里还能容她再多说,低头,然后寻到他向往已久的芳唇就欺身压下,肆意品尝那渴望已久的芬芳。
唇舌游弋间,有顾青未模糊的声音传来:“越之……”
宁致远本就气息不稳了,被顾青未这样一唤,只觉身体猛然就紧绷起来了。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可是因为洞房之夜的意外,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未有过真正的亲密接触。
宁致远已经想了顾青未几十年,他又是如今这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这时哪里还能压得下心中的渴望,顺势往身下的罗汉床上一倒,就将顾青未又压在了下面,然后伸手攀上柔软的山峰。
顾青未因他的动作而浑身一僵,但随即就又放松下来。
他们早就已经认定了彼此,也有了名分,她连心都交给他了,还有什么不能给?
宁致远自然能察觉到顾青未身体的变化,就如受到了鼓励一般,他再度吻上近在咫尺的红唇。
许是太久没有如此亲近过了,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宁致远就已经觉得有些忍不下了,又是一阵唇齿相依之后,他突然一顿,静静体会了片刻两人那节奏一致且同样急促的呼吸声,然后哑声道:“欢颜,可以吗?”
虽然他算着日子已经差不多了,但他还是等着顾青未的确定。
顾青未睁开眼,深吸一口气。
她想正面回应宁致远,但到底被宁致远那如同带火的目光看得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看了那张雕花大床一眼,低声道:“不要在这里……”
宁致远脸上的笑容顿时亮了起来。
他迅速将顾青未打横抱起,然后走向他们的婚床。
虽然这不是洞房花烛夜,但这也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就算顾青未不提,他也绝不会如此草草在罗汉床上胡来的。
半透明的鲛绡帐子缓缓垂落,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与外面隔绝开来,大红的喜被往下一陷,宁致远和顾青未四目对视着躺了下去。
明明帐子被微风吹得轻轻晃动,但帐子里面的世界,空气却骤然升温,让里面的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额际布了薄汗。
宁致远伸手搂住顾青未,低声道:“欢颜,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红罗帐暖,玉缕金钗。
房间里渐渐安静,随后有带着压抑的细碎声音响起。
院子里,树上的蝉声嘶力竭地叫着,也不知是不是在应和着什么……
……
这天的午膳,顾青未和宁致远直到未时后才用。
与往常有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了丫鬟们在旁边布菜,而是只有他们两人。
顾青未两眼死死盯着碗里的米饭,就像那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绝世奇珍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肯挪眼。
与顾青未相反,宁致远一脸的轻松与餍足,一边往顾青未碗里夹菜,一边殷勤地道:“欢颜,今天你辛苦了,可得多用点好好补补。”
然后,想到顾青未是因何而“辛苦”的,宁致远又笑得如那偷了腥的猫儿一样。
顾青未一见他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拍掉宁致远的手,“你还好意思说,现在指不定几个丫鬟在怎么笑我们呢!”
只要一想到这顿午膳生生从午时推到了未时,顾青未就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扑到宁致远身上去狠狠咬一口。
不过,她要真的扑过去了,是不是正中那厮的下怀?(未完待续。)
第336章 出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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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着秋岚和画屏回到漱云居没多久,宁致远也就跟着回来了,还腆着脸想往她身边凑。
不过,顾青未一见到他就想到之前在荣庆堂用膳时发生的糗事,哪里能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就只差没把他往外轰了。
但宁致远如今也就是个脸皮厚的,任顾青未怎么轰都赖着不肯走,还是后来有丫头来禀报西府的世子夫人来了,宁致远才不得不自去了书房。
宁致远刚走了一会儿,就有丫鬟领着安国公府世子夫人郝氏来了漱云居。
很巧的是,领着郝氏过来的,正是香巧。
郝氏二十三四的模样,身上穿了一件大红遍地金的褙子,因她人本就长得明艳动人,倒也并不让人觉得俗气。
一进了漱云居,郝氏就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握住顾青未的手,笑得极爽利地道:“弟妹,打从上次认了亲,嫂子就觉得与你十分亲近,又不好扰了弟妹与致远的小日子,这才拖到今天才上门拜访。”
一边说着话,郝氏一边拉了顾青未的手往屋里走。
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瞧了,只怕还要以为郝氏才是漱云居的主人了。
顾青未见状微微一笑。
郝氏这个人她前世也是极为熟悉的,她本身就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性格又极为精明,后来还与顾青未先后成为两府的国公夫人,自然也就难免的会被其他人拿来比较。[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为此,郝氏虽然没卯足了劲儿给顾青未使绊子,但逮着机会总也少不了要酸顾青未几句。
倒是后来,在顾青未与宁致远关系急转之下之后,郝氏却收起了心里的酸意,与顾青未交好起来,也不知是同情顾青未的遭遇,还是真的被顾青未长久以来表现出来的端庄贤惠的形象所折服。
两人进了屋,分主宾坐了。
听着郝氏滔滔不绝的与她介绍着定国公府的情况,顾青未微笑着点头,然后突然“呀”了一声,“哎哟,瞧我这记性,嫂子来了这么久了都忘了让人给嫂子上茶。”
然后转头吩咐在房里侍候的雪伶,“雪伶,去把母亲那里赏的大红袍找出来,也叫大嫂尝尝。”
雪伶低声应了“是”,然后自去寻了茶叶。
郝氏顿时就收了声。
她是个性格强势的,还有些好争强斗胜,平时与别家的媳妇相处时,就算不表现出来,却也总少不了在心中将对方与自己作对比。
那天认亲时她就隐隐察觉到,她的这位新弟媳只怕不是盏省油的灯,这一点从当时二叔的凄惨模样就可以看出一二来。
但即使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与顾青未独处时,郝氏还是下意识的就有些喧宾夺主了。
直到这时雪伶在顾青未的吩咐下恭敬的去寻了茶叶,她才真正意识到,顾青未虽然才嫁进定国公府几天,却不似她所想象的那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站稳脚跟。
雪伶和雪怜,这两人可是安平长公主挑了送到漱云居来侍候的,如今她们在顾青未手下都这般恭敬。
还有,顾青未口中的大红袍,既是从安平长公主那里得来的,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来自宫中的贡品,那两株母树上的极品大红袍,一年拢共也没两斤,元昌帝又是个好喝茶的,每年分到其他人那里的就更少了。
郝氏嫁到安国公府七八年,加起来也没得过一两这等好茶,却被顾青未随手就拿出来待客……
想到这里,郝氏眼中就多了几分深思。
她这弟媳,到底是无意之举,还是刻意如此?
虽然不能确定答案,但也不妨碍郝氏收起心里那丝对顾青未的轻视,将之当作真正能与她平起平坐的人来看待。
只顿了顿,郝氏便又笑着道,“那敢情好,沾了弟妹的光,嫂子也能尝尝三婶这里的好茶。”
顾青未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待雪伶上了茶,顾青未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问道:“大嫂大驾光临可有何事?”
听到顾青未的问话时,郝氏正轻嗅着茶香,确认这茶是宫里得来的极品大红袍,面上笑容便又加深几分,决定要与顾青未交好,于是道:“其实我这次来,是代母亲给弟妹下帖子。”
下帖子?
顾青未没想到会得来这么个结果。
她细细回想一番,前世她刚嫁过来时,可没有这样一出。
似乎看出顾青未的疑惑,郝氏又笑着解释,“是这样的,西府里母亲种的莲花开了一大片,你大伯母如今也是个爱热闹的,这不看着花儿开得好,就想请了各府的小姑娘小媳妇来府里一起赏花,又想着弟妹你初来乍到,还来不及去西府看看,这才特意遣了我来给弟妹下帖子。”
去安国公府赏花?
顾青未仔细回想了一下,前世似乎确实有这么回事。
不过,说是安国公夫人吕氏邀了众多晚辈一起赏花,倒不如说是她在变着法儿的替她的小儿子相看媳妇人选。
吕氏生了三个儿子,长子是如今的世子宁致贤,次子是安国公府二少爷宁致齐,这个最小的儿子则是八少爷宁致祥。
俗话说的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吕氏生下小儿子宁致祥时已经三十来岁,因原也没想到会再得一子,因此也就格外的惊喜,后来也就自然而然的就将这个小儿子当作是眼珠子来疼。
如今的吕氏上面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用不着她怎么操心,两个儿媳妇也都捧着敬着她,没有什么其他烦心事,小儿子的婚事便被她当作了头等大事来看待。
要说吕氏如此疼宁致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宁致贤和宁致齐容貌都更偏向宁景昱,偏宁致祥却是像仍了吕氏,再加上宁致祥自小就是个嘴甜的,叫吕氏如何能不疼?
也因为如此,在吕氏的心里,她这个小儿子的优秀简直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他的婚事,当然需要她这个做母亲的仔细斟酌,定要替他选个才貌双全的好媳妇。
这不,为了宁致祥的婚事,也难为吕氏在这大热天的想了这么个赏花的理由来宴请各家的闺秀了。(未完待续。)
第339章 机会
事实上,在顾青未的记忆中,吕氏的这次赏花会后来还成了京城里不大不小的一个笑话。[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宁致祥在吕氏这个做母亲的眼里自然是个最优秀的少年郎,但在别人眼里却不一定了。
京城就这么大,吕氏心里的盘算当然不会没人看出来,她为了挑儿媳妇这般张扬,却叫京城不少夫人们心中不快。
安国公府如今虽然名头还算大,但两代人都没有一个出彩的,元昌帝虽然念着老安国公当年的拥立之功,也因为太后的关系愿意敬着安国公府,但只从安国公府的人如今手里都没能拿到实权,明眼人就能看明白元昌帝的真实心意。
再说这宁致祥,自小被吕氏宠着,如今长到十七岁上,虽然算不得十足的纨绔,却也着实没什么本事,这样一个人还有一张惯会说好听话的嘴,任是哪家的夫人也不会觉得他是个值得自家闺女托付终身的。
吕氏为了这样一个人,竟然还想在各家千金中挑挑拣拣?
真正心疼女儿的夫人们,谁能忍得下这口气?
是以,前世吕氏为了这赏花会发了不少帖子出去,最后各家小姐中真正到场的却寥寥无几,这赏花会自然也就草草收场。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能在这次赏花会上寻到满意的儿媳妇,后来宁致祥娶妻之后,吕氏总是极为不待见这个儿媳妇,可没少变着法子折腾。
想到这些前世发生的事,顾青未眼中便有了了然。
当然,她更好奇的是,前世吕氏可没想着给她下帖子,这次郝氏却亲自上门邀请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面上现出犹豫之色,顾青未道:“大嫂,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你知道的,我如今才嫁过来没几天……”
旧习俗里,过门不足月的新媳妇可是不好去别家走动。
郝氏一听便笑着道:“弟妹这说的什么话,咱们两府本就是一家人,这在自己家里走动,难道还要避讳着什么吗?”
不得不说,郝氏放下心里的成见之后,她也确实是个会说话的,若顾青未真的只有十六岁,听了她这话定会因郝氏话中的善意而感动。
事实上,吕氏会请顾青未去西府赏花,也是因为认亲那日顾青未给她留下的看似温婉,但实则强硬的印象。
当然了,这其中有没有吕氏看到宁景泰吃亏而对顾青未好感倍增,也就只有吕氏自己才知道了。
吕氏当然是对宁景泰没什么好声气的。
早些年因为宁景泰那至纯至孝的好名声,二房可是死死压了大房一头,后来宁景泰又暴出了那样的丑事,让整个安国公府都因为他而蒙羞,吕氏身为安国公府的女主人,能对宁景泰有好声气才怪了。
顾青未自然能将这些事摸个门清。
她其实对这个吕氏弄出来的这个别有用心赏花会没多大的兴趣,本待推拒的,但在看到自领了郝氏一行来漱云居就老实立在外面的香巧之后,却突然改了主意。
说不得,这赏花会之后,她先前在宁致远那里应下的事就能达成了……
这样想着,顾青未当然就痛快的应下了郝氏传达的邀请,表示到了日子定会准时去西府。
又一番闲话之后,郝氏便向顾青未辞行。
立在外面的香巧见状便仍要替郝氏引路,顾青未却先看了香巧一眼,笑着道:“大嫂身边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
郝氏闻言爽利一笑,“弟妹,你这可就弄错了,这丫头是在园子里守门的,方才我过来也是看她是个机灵的,便让了她带路。”
顾青未回以轻笑,然后吩咐,“雪怜,你替我送送大嫂。”
雪怜应了声“是”,香巧正待要迈开的脚步便这样顿住了。
待郝氏离开,有小丫鬟进来将剩下的茶点收拾妥当,顾青未才看向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的香巧。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香巧听了浑身便是一颤。
府里多了位世子夫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不会不知道,不过定国公府上下这么多人,却不是谁都能往世子夫人身边凑的,香巧的老子娘虽然在府里有几分脸面,但她只是个在园子里守门的,这还是第一次站得离这位新少夫人如此近。
只要一想到先前她从西府回来时,正好被世子夫人瞧了个正着,香巧就忍不住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有没有什么不对之处,也不知道世子夫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正因为未知,所以她才格外的惊惧。
“回,回世子夫人,奴婢香巧。”惊惧之下,平时也算极为机灵的香巧说话都有些结巴。
她那时就该故意让西府那边的世子夫人寻个错处厌了她的。
香巧如此想。
顾青未就似没听出香巧的不对劲般,她微微笑着,微弯了似月牙的一双眸子里温和似水,“先前在园子里,我就见过你,你是在园子里守门?”
香巧又是一震,但她不敢在这时候说谎,“回世子夫人,是的。”
“那……”顾青未拖出长长的尾音,“一大早的,你往西府是所为何事?”
香巧正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找个完美的借口将这件事混过去,就被下一刻顾青未说的话给吓得差点没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十六七的姑娘家,见了什么人才会那般双颊绯红,眼中带蜜?”顾青未顿了顿才继续道,“是,去见了情郎?”
话音方落地,香巧就已经面色煞白,双唇抖索着却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世子夫人,少夫人,奴婢……”
这时的香巧心里无疑是绝望的,她没想到顾青未只那样一个照面就能将她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居然偷偷摸摸的与西府的人有了私情,香巧都能预料得到,若这件事被安平长公主知晓之后,她会是个什么下场,说不定连她老子娘都会因她而受了牵连。
若是再叫人查出来她是与谁有了私情……
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但这时,她又听到了一句让她有柳暗花明之感的话。
“我给你一个机会。”顾青未道。(未完待续。)
第340章 善解人衣
“我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要了。.”顾青未道。
她丝毫不担心香巧不咬钩。
对香巧来说,绝望之下就算是抓住一根稻草,她都绝不会放弃,更何况是她给的机会。
果然,下一刻,香巧就扑通一声跪到了顾青未的跟前,然后俯身,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世子夫人有何吩咐,香巧万死不敢辞。”
香巧也是个识时务的。
如今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有什么选择,不顺着顾青未,她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可若是抓住顾青未递过来的这个机会,她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
顾青未于是满意地笑了。
见香巧吓成这样,她便也多说了几句,“行了,我也不需要你万死不辞,这件事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比起偷偷摸摸的与人有私,有个正经的名分,哪怕只是个通房丫头,都比现在好,不是吗?”
也不知顾青未的这番话是不是触动到了香巧的神经,原本面上满是惊惧的她突然就镇定下来,不仅如此,眼中的欣喜与期盼更是谁都能看出来。
名分……
在这之前,香巧是断不敢想这回事的。
但是听顾青未这样一说,难不成,顾青未的意思还是要助她一把?
“世子夫人……”香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顾青未见状挑了挑眉,“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虽然难免吃些苦头,但绝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只要你按我的吩咐去做,至少你也能做个通房丫头,待将来那人成了亲,凭你的手段,做个姨娘也不是什么难事。(.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虽然顾青未只说了短短几句话,但香巧却听得心里一片火热。
她当然不会是个没有半点野心的,若她真的没有野心,她也就不会冒着被发现了就要没命的风险与西府的少爷有了私情。
做通房,做妾,对京城很多大家闺秀来说都是宁死也不会受的屈辱,可对香巧这样一出生就入了贱籍,若自己不想方设法往上爬,就只能一辈子为奴为婢的有野心的人来说,这却是条再好不过的出路。
若她成了那人的通房丫头,甚至是姨娘……
香巧不知道世子夫人是不是在拿话来诱、惑她,但哪怕这只是世子夫人画出来的一个大饼,她也愿意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所以,她猛地抬头,第一次敢直视着顾青未,道:“世子夫人请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好您交待下来的事!”
她说得斩钉截铁。
顾青未笑了笑。
她就知道,香巧是绝对会咬钩的。
毕竟,前世没有她在其中,香巧都能在西府闹了那样一通,最后还真的能让她那情郎顶着反对纳她为妾,虽然后来上位之后因为行事太过嚣张没能得意太久,但仍不能否认香巧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
前世没人帮着,她尚且能走到这一步,如今有了顾青未主动伸出橄榄枝,她又怎么舍得放弃?
“行了,你先回去吧。”顾青未挥了挥手,“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人通知你该怎么做,至于这段时间,你最好还是收敛着些,若是这时候被大伯母发现了有你的存在,那只怕谁都救不了你!”
听了顾青未的后半句话,香巧的第一反应是不愿,但随即又安心接受起来。
虽然她的年纪不大,但她也知道,这男人嘛,也不能一味的顺着,以退为进,说不定就能有更好的效果呢?
再说了,世子夫人说的也不错,若是叫西府的安国公夫人知道了……
这样一想,香巧立即压下心里所有的念头,又冲着顾青未磕了个头,这才一路回了园子里。
香巧走了没多久,宁致远就回了漱云居。
这时顾青未想着园子里那道门用不了几日就能堵上,正有些得意的牵了唇笑,看到宁致远进来,立马又想起了之前在荣庆堂时出的糗,狠狠瞪了他一眼就想往里走。
“哎哎哎,媳妇,你别走啊……”宁致远一把将顾青未拉住,然后轻声哄道,“媳妇别生气了,今天是为夫错了,不该在用早膳的时候撩你,还害得你……总之你想怎么惩治我都行,就是不要不理我……”
顾青未气得一脚踹在宁致远腿上,在他月白的衣裳上留下一个小巧的脚印,“你还好意思说!”
有了之前的乌龙,她以后要如何面对公婆?
宁致远看了看自己衣裳上的脚印,也知道顾青未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又连连哄了好久都不见效果,便一咬牙,坚决道:“媳妇,为夫是很有诚意在向你道歉,若是你解不了气,为夫愿意让你狠狠挠几下!”
挠几下?
顾青未呵呵一笑。
这人是吃准了她不会挠他吧?
不过,挠他是不至于,但挠痒痒,却是可以的……
宁致远,他可不就是个怕痒的么?
这样一想,顾青未便冷哼一声,“挠你?行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为了防止你还手,喏,自己拿了东西把手绑起来吧。”
宁致远傻眼了,这还真要挠啊?
“媳妇,你真的……”见顾青未又是一眼瞪过来,他忙连连点头,“行行行,为夫当然是说话算话的。”
说完真的四顾寻找起可以绑手的东西来,视线在扫过顾青未的腰间时,宁致远眼里浮起几抹坏笑,没等顾青未反应过来,两手在顾青未腰间一抹,就将顾青未的腰带给解了下来。
“宁致远,你!”顾青未看着自己陡然松开的衣裳气结不已。
宁致远却是一副求夸奖的模样,抖了抖手中的腰带,“媳妇,你看看,为夫是不是,善解人衣?”
说完还暗示般地看了看他们昨晚才缠绵了许久的那张雕花大床。
那贱贱的模样让顾青未见了只想扑上去狠狠捶上几下。
“少废话,你到底绑是不绑?”顾青未压下因听了宁致远的暗示回想起昨晚情形而泛起的羞意,凶巴巴地道。
宁致远见状忙用嘴衔了腰带就往手上缠,抽空还道:“媳妇别生气,我这就绑。”
话说完,咬着那腰带灵巧地打了个结,还真的就将双手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341章 闺趣
顾青未有些不信地抓住宁致远的双手扯了扯,这次宁致远倒真的没打什么折扣,两只手被绑得牢牢的。(.棉、花‘糖’小‘说’)
见顾青未检察完,宁致远又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媳妇,可不可以打个商量,能不能不挠脸?”
若一直在漱云居窝着倒也没什么,但他过上一段时间可就是要外出走动的,若顾青未真的挠在了脸上,让人瞧见了,顾青未还不定会被人如何议论呢。
顾青未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宁致远。
他还真以为她是要挠他?
也不解释什么,顾青未推着宁致远一步步退到罗汉床边,然后把人往罗汉床上一推,待宁致远上半身倒在了罗汉床上,又把他被绑起来的两只手往脑后一放。
“放好了,不准乱动!”顾青未道。
宁致远这时却有些渐渐回过味来。
他是真的想让顾青未出气,只不过,在知道顾青未真的舍得挠他时,心里仍难免的有几分不舒服,但是现在看来,他的媳妇这可不像是要挠他啊,倒更像是……
想起两年前在清河时,他借着醉酒的理由夜里寻到未明居里去的场景。
“你怕什么?”
“怕你不理我……”
“还怕……痒!”
宁致远终于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瞠圆了眼抬头看向顾青未,“欢颜,你想做什么?”
“哼哼!”顾青未坐在宁致远旁边,伸出白嫩的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想做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
然后两手齐出,在宁致远腋下,腰间等处胡乱挠起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宁致远是真的怕痒,虽然已经猜到了,但他显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被顾青未这样乍然一挠,一时没压住,就猛地大笑出声了。
那笑声并不愉悦,反而还似带了些痛苦,即使房门关着,都仍传到了外面院子里。
房外秋岚画屏,还有雪伶雪怜四个大丫鬟都垂手候着,突然听到宁致远这有些怪异的笑声,秋岚下意识的就想敲门问问里面的情况,画屏皱了皱眉,正觉得秋岚此举有些不妥想要拦着,就见秋岚的手被雪伶给拽住了。
“秋岚妹妹……”雪伶道,她和雪怜比秋岚和画屏还要长上一岁,“世子和夫人正在里面,嗯,咱们还是不要多作打扰的好。”
这是世子爷和少夫人的闺中乐趣,她们可不好随意打扰。
雪伶也不好说得如此透,面上便现出了些为难。
倒是画屏,听了雪伶此言面上一红,然后赶紧将秋岚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这才让秋岚感激地看了雪伶和雪怜几眼。
漱云居里四个大丫鬟,秋岚和画屏是跟着顾青未陪嫁过来的,雪伶和雪怜都是先前就在宁致远房里侍候的,哪怕雪伶和雪怜目前看来都不是那等妄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出于要替主子看好院子的由头,秋岚也自觉应该好好盯着这二人。
所以这些日子虽然雪伶和雪怜都有意与秋岚和画屏交好,画屏还好,但秋岚却始终隐隐防着雪伶二人,方才被雪伶这样一拉,又听了画屏的提点,秋岚哪里能没有感激,连带着看雪伶和雪怜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这两人,看着也不是想攀高枝的,只要她们不是那等盼着主子不好的,与她们交好,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吧?
秋岚如此想。
因为有这么一出,后来四个丫鬟果然渐渐交好。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而房里,顾青未的惩罚可没结束,宁致远被她挠得只觉浑身都痒,若不是还记得顾青未再三说过的不准反抗,只怕就要忍不住拿手将顾青未挡开了。
“夫人,娘子,媳妇,欢颜……”一边狂笑着,宁致远用各种称呼念叨着,只盼能打动顾青未停止这样的惩罚,“好痒,不要挠了,放过我,啊,放开我……哈哈哈哈……”
顾青未闻言非但没有住手,反而还在宁致远腰间重重掐了几下,“放过你?哪有那么容易!你忘了,从前你与我说过的,锦衣卫的人为了从犯人嘴里得出自己想要的消息,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这其中就包括了牵山羊**心儿的……”
用山羊**心儿,这还真是顾青未从宁致远这里听到的,不过,那还是前世的事了。
这满京城的人无不是谈锦衣卫而色变,唯恐自己哪里惹来了锦衣卫的注意,只要进了锦衣卫大牢,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在人们的印象之中,锦衣卫最让人谈之色变的就是酷刑了,可很多时候,某些不被人看上眼的小手段,却往往能比酷刑更有用。
前世宁致远进了锦衣卫之后就结识了一个有趣之人,那人是锦衣卫的老人,比起刑讯逼供,他更喜欢的是研究某些出其不意的手段来达到酷刑的效果。
某次锦衣卫里抓了个嘴硬的犯人,无论怎么用刑,那张嘴都闭得比那蚌壳还紧。
也就是这人发现了犯人有个怕痒的弱点,只让人牵了几头山羊过来,就真的撬开了犯人的嘴。
后来这事还被宁致远当作是笑话讲给了顾青未听。
宁致远大概没想到,顾青未会将这手段用到他自己的身上来。
“你说说,你到底知错了没有?”顾青未勾着小指在宁致远腰间轻轻挠着,看着宁致远那忍不住笑的模样,脸上就有些得意起来。
叫他使坏!
若不是他,她哪里会在公婆跟前闹笑话?
宁致远即使是狂笑着,目光也一直没从顾青未脸上移开,这时见了顾青未那洋洋得意的样子,便觉得就连心也跟着痒起来了一般。
视线再往下移。
顾青未这时是跪在罗汉床上,上身半俯,因为她的腰带已经被宁致远拿去绑了手,衣襟便松松地往下滑了些许,从宁致远的角度看过去,很容易就看到了掩在衣襟下的那团白腻……
那样的风光,即使宁致远并不是第一次见,仍被引得再也挪不开眼。
“欢颜……”宁致远的声音都有些喑哑。
顾青未正得意着,被他这样一唤,反射性地就应道:“嗯?”(未完待续。)
第342章(月票220+)
下一刻,也不见宁致远如何动作,原本在他手上绑得紧紧的腰带三两下就散成一团落在旁边。[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顾青未还来不及惊讶,腰上就被一双大手紧紧禁锢,然后一阵大力袭来,她便不由自主地往宁致远身上倒去。
“抓住你了。”宁致远道,他的一双眼变得格外的幽深,内里仿佛还有小火苗在跳动。
也是到这时,顾青未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想要将宁致远推开,但被宁致远搂得紧紧的,哪里能伸得出手来,便只能斥道:“放开我!”
话音方落,顾青未就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再回过神来,她就已经被宁致远压在了下面。
宁致远挑了挑眉,一双眼格外有神,他伸手慢慢抚上顾青未的脸,跟个痞子一般无赖地道,“不放……”
顾青未还想说什么,但那许多的话,最后都被淹没在了唇齿之中。
……
云消雨歇之时,就已经是午时了。
宁致远看着在他身下缓缓绽放的顾青未,其实是舍不得放开的,但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声响,想着若是再一次将午膳推到一个谁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的时间,只怕他的欢颜又要板着脸不理他了,便也只能无奈的将顾青未抱去了净房。
待他们将一切都收拾好了,宁致远将浑身有些发软的顾青未放到桌边坐了,才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秋岚等四个大丫鬟牢牢守着,在她们不远处,几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面面相觑着站在那里,虽然疑惑,却谁也不敢开口问些什么。[.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见房门终于开了,秋岚几个都暗暗松了口气。
她们总算不用绞尽脑汁来想借口把午膳时间往后推了。
两位主子太恩爱,她们做丫鬟的也很为难好吧?
用过午膳之后,顾青未被宁致远又哄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将之前的事揭过去了,顾青未于是与他说起先前郝氏的来访,以及香巧的事。
“你还记得那个香巧吗?”顾青未问。
香巧?
这明显是个女子的名字,宁致远只顿了一会儿,倒还真的从久远的记忆中找到了印象。
“就是那个闹得西府不安宁,最后还被宁致祥纳作妾室的丫头?”宁致远问道。
不是他会关注府里的一个丫头,而是当年香巧的事闹得太大,两府又只隔了那么一堵墙,就算吕氏如何想压下来,顾青未和宁致远也不可能不知道。
顾青未点点头,“就是这个香巧,这可是个会折腾的。”
顾青未第一次听到香巧这个名字是在前世嫁进定国公府一年之后。
定国公府上下丫鬟婆子不是个小数目,那时的香巧又只守着园子里那道门,平常也不往她身边凑,她自然很难注意到这样一个丫头,直到后来香巧与宁致祥之间的事被人发现了。
是的,香巧的那个情郎,就是西府的八少爷宁致祥。
这两人是如何凑到一块儿的没人知道,但宁致祥对香巧却宝贝得紧。
前世吕氏打着相看媳妇的主意办了赏花会,最后却草草收场,还闹成了个笑话,后来自然不可能为宁致祥娶到一个让她满意的媳妇,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替宁致祥求娶了弄阳侯府的嫡次女武氏。
武阳侯府虽然有侯府之名,但实际上早就只剩了个空壳子。
其实安国公府那时也已经现了颓势,娶武阳侯府的姑娘也算不得人家高攀了,但吕氏一直以国公夫人的身份自豪,又认为她的小儿子是个再优秀不过的,自然无论如何都不能对这个小儿媳满意,在宁致祥和武氏成亲之后没少让这小儿媳立规矩,更没少了挑刺。
在这样的情况下,宁致祥和武氏的感情如何可想而知。
后来宁致祥和香巧在安国公府一处偏僻的院子里滚成一团,被武氏抓了个正着,那时武氏嫁进安国公府也不过短短两个月,遇到这样的事她哪里能忍,就差没把光着身子的香巧拖着在安国公府里逛上一圈。
就因为这事,宁致祥差点没闹得要和武氏义绝。
武阳侯府虽然没落了,但武氏在家中受宠,自幼可是被家里的父兄当作是男儿来养的,还跟着父兄习了武,论武力,武氏这个女流之辈甩出宁致祥这个大男人几条待远,也正因为如此,武氏在与宁致祥的争执之中失手将宁致祥伤得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有了这一遭,即使这件事原先是武氏占理,后来也变成了她理亏了。
吕氏虽然不喜这个儿媳,但也绝对不希望武氏与宁致祥和离或者更甚的义绝,抓了武氏这个把柄硬是压得武氏只能硬生生吃了这个亏。
可武氏愿意吃这个亏,宁致祥那里却死活不肯低头,即使香巧被武氏弄得再没脸往外走了,也硬要纳了香巧为妾。
也不知武氏怎么想的,最后竟然还真的应下了。
这香巧,也就从此成了宁致祥身边的妾室。
自这之后,香巧一改从前的低调,仗着得了宁致祥的欢心,行事就高调张扬起来了,甚至还不只一次的顶撞武氏,还在武氏都尚未生下嫡子时就有了身孕。
当然了,香巧最终也没能得个什么好结局。
武氏也是个狠的,吃了亏丢了脸之后竟然真的忍了下来,直到香巧先坏了规矩有了身孕,直接就送了一碗落胎药让人给香巧灌了进去。
宁致祥身边的倍受宠爱的香姨娘,也就这样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从这天起,宁致祥房里就再没清净过。
比起前世冷战了一辈子的顾青未和宁致远,这两人无疑更像是怨偶。
连宁致远这种对后宅之事并不关心的人,都对香巧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想而知他们当年闹成什么样子了。
将香巧的事在脑中过了一遍,宁致远皱起眉头,“无事提这个人做什么,这样不安分的丫头,倒不如趁她没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之前就给撵出去。”
说出“不安分”几个字,宁致远就又下意识的想到了前世顾青未颇为信任的素纨。
重活一世,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等只想着爬床的丫头。(未完待续。)
第343章(月票240+)
想到素纨,宁致远又无法避免的想到了西府的另外一个人。[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眉头拧成一个结,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心里满是不耐烦,这西府的人,怎么个个都是这副德性?
顾青未倒没发现宁致远的异样,她只以为宁致远是不喜欢听这些后宅之事,想了想,便也按下了将自己的打算与他细细说上一遍的想法,只笑着道:“行行行,咱们不说她了,你只等着吧,过不了几日,保管叫这香巧离开咱们府里,还叫大伯母主动开口把园子里的门给堵上。”
宁致远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
她不知道顾青未要如何做,要做些什么,但他当然相信她不会无的放矢。
捧着顾青未的脸狠狠啾了一下,他眉眼忍不住就带了笑,“媳妇最厉害了。”
自然又被顾青未啐了一口。
……
六月二十,是安国公夫人吕氏请各家夫人小姐赏花的日子。
也是天公作美,前一天夜里下了一场雨,这日虽然仍是个晴天,但却比前几日要凉爽了许多,在这样的天气里聚在一起赏花倒也算是一件雅事。
用过午膳略休息了会儿,顾青未就换了身衣裳去了安国公府。
不过,她倒没从园子里的门那边过去,而是走了安国公府的正门。
待她被安国公府的丫鬟引到二门时,就见着了候在那里等着待客的宁蝶衣和宁结衣。(.无弹窗广告)
安国公府长房和二房都没有女儿,只有四房和六房各有一个嫡出的女儿,也就是宁蝶衣和宁结衣,至于庶女嘛,自然是有的,不过安国公府嫡庶分明,吕氏又如何能让庶出的姑娘来待客,而且这些客还都是她有意替儿子相看的各家小姐?
宁蝶衣在看到顾青未之前,一张脸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一般,让她那张娇俏的脸平白损了几分姿容,宁结衣相比来说面色要好看点,但同样也没有笑脸。
也不怕她们会这般不快。
这赏花会是吕氏要办的,与她同辈的夫人们自然是由吕氏亲自下帖子相邀,但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她这个做长辈的自然不好亲自开口邀请,所以向各家姑娘下帖子的事,就落在了宁蝶衣和宁结衣的身上。
谁叫安国公府只有她们两个嫡出的姑娘呢?
宁蝶衣两人一看到吕氏给的名单,当时就黑了脸,若不是碍着吕氏是长辈,还是这国公府的女主人,只怕她们当时就能甩手走人。
同在一个屋檐之下,宁蝶衣和宁结衣自然再清楚不过吕氏办这赏花会的目的,做母亲的关心儿子的亲事无可厚非,可是看看吕氏都想邀请哪些姑娘家。
都是些京城身份不低的姑娘也就罢了,居然还有玉叶郡主和叶流苏这一双京城明珠,宁蝶衣和宁结衣真想问问她们的大伯母,她是有什么样的底气,居然能对玉叶郡主和叶流苏这样身份的姑娘挑挑拣拣?
吕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平时处事也是八面玲珑的,为何一遇到关于宁致祥的事,就这般犯糊涂呢?
再说了,她们姐妹俩与那名单中的许多姑娘都没有什么交情,就算她们给人下了帖子,到时候没人来,岂不是平白让人把脸打得啪啪响?
宁蝶衣和宁结衣自然是不愿以自己的名义下这帖子的,但架不住吕氏的软硬兼施,最后到底是把帖子往各府送了去。
京城谁家夫人是蠢的,吕氏打的主意只怕谁都能看出来,她们几乎能预料到,今儿吕氏抱了极大期待的赏花会必然会草草收场。
这样一来,两人哪里能有什么好心情?
看到顾青未领着雪伶雪怜两个丫鬟走来,宁蝶衣和宁结衣微微一愣,然后都齐齐扯出笑容来,“五嫂来了,快请进。”
待这话说完,两人面上的笑容才又自然了许多。
两府女眷平时往来都是从园子里那道门走的,见顾青未从正门进来了,宁蝶衣两人一边引着顾青未往里走,颇有些惊讶地问:“五嫂如何不开了园子里的门进来,这般绕了一圈岂不麻烦?”
顾青未笑着道:“不过多走几步罢了,算得上什么麻烦,我这初来乍到的,也是第一次到西府来,多走走看看也是好的。”
两人便也连连称是。
不多时,宁蝶衣两人就领着顾青未到了荷塘边。
吕氏这赏花会虽然只是个噱头,但她也确实是个喜欢莲花的,安国公府这个占地颇大的荷塘几乎被碧绿的荷叶铺满了,丝毫见不着莲叶下的流水。
虽然只是个荷塘,但这样望过去,倒也颇有几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意味,再加上荷塘中点缀着的或盛放,或半遮娇颜的莲花,景致也确是不错。
除了荷塘,吕氏还放了几口大缸在园子里,缸里养着小巧的睡莲。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喜欢从各个角度观赏这荷塘景色,园子里建了好几个赏景的亭子,靠着荷塘边上就有一个,吕氏领着两个儿媳妇和几个侄媳都在这亭子里。
看到顾青未,吕氏脸上首先就有了笑容,郝氏更是热情的往外迎了几步,其他几人虽然没表现得这般热切,但也都面上带笑,唯有唐氏,先是将顾青未的衣着打扮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撇了撇嘴,还轻轻哼了一声。
也不知为何,明知道顾青未如今已经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将来更会是让她只能仰望的国公夫人,但唐氏就是没办法对她笑脸相对。
明明,她平时就不是个不屑逢迎巴结的人。
唐氏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想的。
在唐氏撇嘴的时候,顾青未已经被郝氏挽了手进了亭子。
“大伯母这里果然景致不一般,待会儿各家夫人小姐来了,也不知道要有多少夫人羡慕大伯母的雅致呢。”顾青未笑着与吕氏寒暄。
吕氏听了面上的笑容立即就加深许多,连带的看顾青未的眼神都亲切了许多,拉着顾青未的手夸了又夸,直说得顾青未自己都有些羞赧了。(未完待续。)
第344章
顾青未与吕氏等人说着闲话,话题转来转去,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安国公府尚未婚配的几位少爷的婚事上。(.$>>>棉、花‘糖’小‘說’)
这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被吕氏挂在心尖尖儿上的宁致祥了。
“这儿女生来就是讨债的,好不容易把他们拉扯大吧,还要为了他们的婚事愁白了头,我如今啊,就只羡慕你母亲,虽然只有致远这一个儿子,可现在致远与你成了亲,你母亲就只等着享清福抱孙子就行了,哪像我呀,到现在还得替你八弟操心……”吕氏拉着顾青未的手道。
这话,顾青未也就听听罢了。
许是因为顾青未的年纪,吕氏在与她说话时都没怎么掩饰住语气中的自豪。
两府虽然走得亲近,但这人都是有攀比之心的,吕氏不敢与安平长公主比出身,就只能在别的方面找优越感了。
就比如,子嗣。
安平长公主是金枝玉叶又如何,嫁了个几十年如一日待她好的夫婿又如何,这一辈子不也就只得了宁致远一个儿子,哪比得上她,一连生了三个儿子?
当然了,这种话,这些情绪,吕氏也只能在顾青未这个新妇面前说出来、表现出来。
当着安平长公主的面,她是无论如何都只能憋着的。
又这样闲谈了一会儿,顾青未就见着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看着被郝氏引着过来的顾锦琳,顾青未惊讶地道:“姑姑?”
吕氏还邀请了顾锦琳的?
顾青未对此半点也不知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顾锦琳先冲着顾青未点了点头,然后与吕氏见了礼,这才与吕氏找了个招呼,拉着顾青未去了一旁说话。
坐在另一个亭子里,瞅着四周无人,顾锦琳压低声音道:“欢姐儿,你在国公府过得可还好?”
虽然她能看出来顾青未气色精神都是极好的,但仍忍不住要担心,毕竟,欢姐儿远嫁到京城,如今可只有她这一个长辈照拂着。
说是照拂,顾锦琳其实惭愧得紧,她这个做姑姑的帮不到欢姐儿也就罢了,如今还是借了侄女的光,才能在京城的这些贵夫人圈子里找开一道口子。
就比如今日,若不是念及她是顾青未的姑姑,吕氏又如何会给她下帖子?
“姑姑您放下,我一切都安好,待出了这个月,还要请姑姑过府一叙呢。”顾青未面上带笑道。
顾锦琳仔细打量了顾青未一番,确认她说的一切都好并不勉强,这才放下了心来。
顾青未又问起择哥儿和恪哥儿,“择哥儿和恪哥儿可还好?过些日子姑姑可得领着他们一起来玩。”
提起两个儿子,顾锦琳面上便立即满满都是笑容,明明眼中都是满足,却故意斥道:“这两个小泼猴儿,如今越大倒是越调皮起来,若不是都还服你姑父的管教,只怕更能闹翻了天。”
顾青未拿帕子掩了嘴偷笑,倒也不打趣顾锦琳这口是心非的模样。
又聊了会儿家常,顾锦琳突然道:“对了,欢姐儿,你这些日子可收到清河的来信了?”
顾青未点点头。
她才到京城时就已经收到了秦氏写的信,估摸着只怕她刚启程进京,秦氏的信后脚就跟着上路了,算起来从她离开清河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接到了秦氏的好几封信,信里除了嘱咐就是顾家的各种琐事。
顾青未知道,并不是秦氏成日里没事做,而是秦氏放心不下她。
有时候透过那纸张感觉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的关切,顾青未都会忍不住捏着信纸掉眼泪,还是宁致远千哄万哄的才算是让她重新开怀。
见顾青未点头,顾锦琳便笑着道:“那想必你也知道澜姐儿一家过不久就要进京的事了吧。”
顾青未却是摇了摇头。
她上一次收到秦氏的信还是好几日以前,信上只稍提了下秦朗表哥的事,却没提到顾青澜,想必顾青澜进京一事还发生在秦氏写信之后吧。
严从柏中了进士且考中了庶吉士,这件事她成亲之前就知道,后来在与姐妹们的小聚时还谈论起过这件事,当时顾青澜还为此忧心不已,她那时还劝着顾青澜看严从柏会不会有什么妥善的安排呢,这才多久,就听到了顾青澜要进京的事。
“澜姐儿这孩子也是实属不易。”顾锦琳有些怜惜地道。
虽然比起顾青未几个,顾青澜这个侄女在她心里到底是隔了一层,但顾青澜本就是个温婉贞静的,又有那样一个偏心偏到了胳肢窝的母亲,顾锦琳自然对她多了几分心疼。
“不过,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顾锦琳说到这里便有些神秘地道,“欢姐儿,你还不知道这件事的细节吧?说起来,澜姐儿也确实是嫁了个好人家,严从柏自己争气上进不说,这些年来待澜姐儿也确实没的说……”
严家只严从柏这么一个儿子,严从柏要进京,身边自然不能少了人,可严家二老这里又不能少了人尽孝。
若顾青澜留在清河服侍二老,这孝道是尽了,但一个正值壮年的爷们儿身边又怎么可能没有人?纵然严从柏就不是那等喜新厌旧的,但只要过个一两年,他身边只怕也要添人。
顾青澜先前就是为了这件事而忧心。
作为女子,哪怕再怎么贤惠,谁又真的希望与别的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当然是想随着严从柏进京的,可严家二老这里也确实撒不开手。
后来得了顾青未的安慰,顾青澜虽然没有放下心来,却也真的开始思考着将这件事交到严从柏手里,只不过,她才想要与严从柏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严从柏就已经先一步给了她一个交待。
举家进京。
这是严从柏想到的能兼顾所有的法子。
严家二老年纪虽然算不上大,但也都年近半百,多少会有些故土难离,为了说服他们一同进京,严从柏费的功夫也着实不少,待将双亲说服之后,严从柏才将这件事告诉了顾青澜,直让顾青澜惊喜得落下泪来。
当然了,这些都是顾锦琳从老太太写给她的信里面推测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345章 明珠
得到这样一个消息,顾青未也打从心底里替顾青澜高兴。[.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待大姐姐进京了,姑姑也多了个地方走动了。”顾青未道。
顾锦琳也笑着点头。
她虽然在京城也待了几年了,但时不时的仍会觉得形单影只,如今本就是宗族观念极重的年代,京城各权贵之家又大多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就算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关系的两家,拐个弯说不定都是亲戚。
在这样的情况下,顾锦琳一个人在京城待着,周谨之那边也没什么可以走动的人家,会觉得孤独也是难以避免的。
如今可好,不仅顾青未嫁到了京城,顾青澜也马上就要进京了。
在这偌大的京城,她们姑侄三个,总也能多走动着些。
但顾锦琳随即又因为顾青澜的进京而想到另外一件事,她有些迟疑地看了顾青未一眼,“欢姐儿,前几日,你姑父在外应酬时遇到了你表哥。”
她所说的表哥,自然指的是秦朗。
秦朗六年前就中了探花,他又是个有真才实学的,这几年的沉淀也让他在元昌帝跟前挂了号,虽然如今品级不高,但前途却是大好。
同在京城为官,周谨之碰到秦朗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算起来大家也是亲戚,遇到什么事也能相互帮衬着。
可是,顾锦琳特意将这件事拿出来说,还明显有些迟疑的样子,又是为何?
顾青未心中一动,便追问道:“姑姑,可是秦朗表哥出什么事了?”
顾锦琳听了连连摇头,“欢姐儿也别乱想,你表哥倒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是……”
秦朗身边添了个人,据说是个落魄的罪官之女,被人欺负时正好被秦朗救了,然后就是很俗套的英雄救美,然后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顾青未心里一突,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秦朗是已经成亲了的,作为秦氏家长房嫡长子,秦朗的婚事是许多年前就定下的,后来秦朗选了科举这条路,又中了探花,四年前就与未婚妻冯氏成了亲。
这冯氏在娘家时就是被家中长辈按着大家闺秀的标准养着的,虽然嫁到秦家之后也确实贤惠端庄,可就是对名声看得太重了。
秦朗进京为官,顾青未的舅母卢氏原就想着身边还有秦明和吴氏两个,有意让冯氏进京照顾秦朗,却被冯氏拒绝了。
顾青未成亲前卢氏也来了清河,那时还与秦氏私底下说着冯氏将来要后悔,没想到这才过多久,秦朗身边就真的添了人。
也不知道远在太原的冯氏知道之后,会是个什么心情了。
顾青未也没立场觉得秦朗有什么不对,这个年代男子三妻四妾本就稀松平常,秦家也没有顾家那样的祖训,就算是顾青未的几个舅舅,房里也都是有妾室的,秦朗身边添个妾室也着实算不得什么错。
更何况,舅母本就劝了表嫂进京,是表嫂自己为了那孝顺的名声推了,难道她还能指望秦朗表哥为了成全她的好名声而常年累月的一个人过着?
顾青未自己是容不得她的夫君身边有其他的人,但她的想法不能代表其他人的想法。
就比如冯氏。
只希望冯氏是真的求仁得仁了吧。
顾锦琳自嫁给了周谨之以后也没再为这种事烦心过,这时也想起从前在常家时,被那表妹爬了常进州的床的事,与顾青未又是唏嘘又是感叹了好半晌。
顾青未正想着这件事秦朗有没有给大舅母和冯氏递过信儿,就听旁边传来一阵喧哗声,抬头往声音来处看过去,竟然就看到了一群人往她与顾锦琳所在的亭子走过来。
咦?
她有些惊讶。
这园子可宽敞着,亭子也还有几个,这么多人都往她这里挤又是什么意思?
也是到这时,顾青未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她与顾锦琳在旁边闲谈的时候,园子里竟然就已经多出了很多人,不仅有与吕氏年纪相仿的各家夫人,也有不少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这与她前世的记忆有悖,前世吕氏处心积虑办的这赏花会,最后可是因为来的人少而草草收场了的,这次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
没等她想出个答案来,那群人就已经涌到了亭子外。
这是一群都精心打扮过的小姑娘,虽然这些人的年纪比顾青未如今最多也就小个一两岁,但在她眼里,这些确实都只能算是些小姑娘了。
这么多漂亮的小姑娘聚在一起,让人只一看,就有了种百花在眼前齐放的惊艳之感。
打头的两个人,一个是前些日子才见过的叶流苏,另一个,则是与叶流苏并称京城明珠的玉叶郡主楚雁南。
叶流苏今天打扮得很是清雅,本就清丽脱俗的俏脸不施脂粉,她穿了一身月白的流仙裙,裙间佩了一串银色的小铃铛,走起路来却只有隐约的声响,让顾青未突然就想起了曾经在顾家时,她与姐妹们被廖嬷嬷要求穿了百褶裙系了铃铛练习行走的往事来。
与叶流苏并排着的楚雁南,却与叶流苏是两种不同的美。
楚雁南年纪比叶流苏长一岁,身形也要高挑一些,比起叶流苏的素雅,楚雁南无疑要张扬许多,精致华贵的绯色衣裙,头上插了一支用红翡点缀的凤钗,明媚娇艳的面容顾盼之间就如发间那只栩栩如生的飞凤一般张扬。
身为皇家郡主,楚雁南当得起这样的张扬。
就如她的封号一般,她是当之无愧的金枝玉叶。
叶流苏与楚雁南,这两人并称为京城明珠,确实是名符其实。
只不过,她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就算是其他哪位小姐办的诗会茶会,这两人一起出现顾青未都不会觉得奇怪,可这里是吕氏以赏花为名实则想挑儿媳妇弄出来的赏花会,顾青未可不信庄王妃和苏氏会看不明白吕氏的真正用意。
既然如此,她们怎么会让叶流苏和楚雁南来安国公府?
一个是皇室的金枝玉叶,一个是叶太傅的掌上明珠,她们的长辈能容吕氏用挑拣的眼光看她们?(未完待续。)
第346章(月票260+)
虽然心里存疑,但顾青未仍先朝着叶流苏笑了笑,“叶小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然后转向叶流苏身边的玉叶郡主,面带疑惑地问道:“不知这位是?”
虽然她是早就认识玉叶郡主的,但她现在可不该认识。
叶流苏回以顾青未一笑,然后为她介绍,“这位是玉叶郡主。”
顾青未点点头,但不等她说话,玉叶郡主就已经先一步开口了,“行了,都不是外人,咱们也不用客气了,论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表嫂,宁致远那厮可是个护短的,要是让他知道我在表嫂面前摆驾子,还指不定他会不会向我父王母妃告黑状呢。”
庄王府就只得了一子一女,楚雁南虽然只是郡主,但论起来受宠程度可不比宫里的公主低,性子自然就张扬肆意了些,交朋友的门槛也高了些。
京城的与她年纪相仿的大家千金不少,但真正入了玉叶郡主眼的,却只有那寥寥几人而已。
但如今看来,以后应当多出一个顾青未。
顾青未自然不会拒绝玉叶郡主的示好,将叶流苏等人让进亭子里,又略寒暄了几句,她才为几人介绍顾锦琳,“这是我姑姑。”
虽然顾青未才到京城没多久,但她的事显然已经被许多人所熟知,玉叶郡主和叶流苏只听她这一介绍,立即就道:“原来是周夫人。”
这里都是一群小姑娘,顾锦琳自然不好与她们多说什么,打过招呼之后就将这亭子留给了顾青未等人,自己则去了吕氏及各位夫人那边。(.无弹窗广告)
待这亭子里只剩下年纪相仿的众人,梁诗诗才从叶流苏身后探出头来打招呼,“顾小姐,不,宁夫人,又见面了。”
虽然上次见面有些不愉快,但梁诗诗对顾青未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
梁诗诗话才说完,在她身边站着的于悠然就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诗诗,你与安国公世子夫人是何时见过面的?”
梁诗诗一双稍带了英气的眉抖了抖。
上次在茶楼里又听了叶流苏的分析,哪里能不明白她一直当作是好表姐的于悠然一直以来只不过是在拿她当枪使?
她本就不是个擅长与人虚以委蛇的人,又是个眼里容不得砂子的,既然知道了于悠然的真面目,如今只觉看她一眼都嫌多,又怎么会再像从前一样与她亲密无间?
强忍着心里的厌恶,一把将衣袖从于悠然手中扯回来,梁诗诗话也没与于悠然说上一句,就又往旁边站了些。
于悠然那张清秀中透着温婉的脸上现出惊愕来,她不明白,为何从前那般好哄的梁诗诗突然就与她生分了起来。
没人去为于悠然解惑。
亭子里进来的各府小姐人数不少,叶流苏一一为顾青未介绍了,打过招呼之后,楚雁南就拉着顾青未、叶流苏还有梁诗诗一起寻了个角落说话。
各府小姐虽然年纪算不上大,但都是有眼色的,楚雁南明摆了不希望别人去打扰,她们自然不会厚着脸皮往那边凑,便也都寻了亭子另一处角落一起说话。
只有于悠然,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异常,但心里却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她的父亲是礼部的于侍郎,出身其实算不得低,但并不足以与叶流苏、楚雁南等人比肩,但从前因为有梁诗诗这个与京城一双明珠交好的表妹,她与楚叶二人倒也说得上话。
可现在梁诗诗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对她爱搭不理的,叫她如何能不觉得愤怒委屈?
顾青未等人自然是不知道于悠然现在都在想些什么,四人正在说着悄悄话。
都是十几岁的姑娘家,虽然顾青未已经嫁作人妇,但彼此之间从陌生变得熟悉其实也就是很短时间的事。
“叶小姐……”
顾青未才开了口就被叶流苏打断了。
“叫我流苏就好了。”叶流苏笑着看向顾青未,“难道你希望我们都叫你定国公世子夫人吗?”
原是温婉如玉,这样一挑眉带笑,便带了几分飞扬之意。
听叶流苏如此说,梁诗诗也忙道,“对对对,叫我诗诗就行。”
“表嫂可以叫我雁南。”楚雁南也道。
顾青未于是轻笑出声,也不再与她们客气,“既然这样,我也就不与你们生分了,我在娘家时祖母给我取了个乳名叫欢颜,你们以后就叫我欢颜吧。”
乳名向来都只会告诉亲近之人,听顾青未这样一说,四人相视一笑,彼此间的距离瞬间就拉近了。
“流苏,雁南,诗诗,你们怎么会来这里?”顾青未问出自己的疑问,“我那大伯母的盘算你们不会没看出来吧?”
听了顾青未这话,叶流苏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一笑,然后叶流苏道:“我们来这里都是为了你呀。”
顾青未愕然。
但实际上,叶流苏几人接到宁蝶衣姐妹下的帖子之后,之所以决定来安国公府,还真是为了顾青未。
吕氏的盘算她们当然是看出来了,确切的说是叶流苏和楚雁南看出来了,原本她们都没打算要来的,但安国公府派去叶流苏那里送帖子的人无意间提了一句东府的世子夫人也要去,倒是叫叶流苏上了心,从而改了主意决定要来赴这赏花会。
至于楚雁南和梁诗诗,则是在知道叶流苏要来之后才跟着要来的。
正因为从叶流苏这里得了肯定的信儿,吕氏后来有意无意的还往外说过叶流苏要来的事,也就引得其他许多原本没打算要来的小姐们决定要来安国公府看看。
顾青未听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没想到,让吕氏这赏花会不像前世那般成为一个笑话的原因,居然是她。
倒是楚雁南,提到吕氏办这赏花会的目的,饱满的红唇牵出一个略带讽刺的弧度,“这可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安国公夫人平时行事倒也不像是个拎不清的,但只要一碰到关于宁致祥的事,就跟变了个人一般,选儿媳妇,还请了这么多京城闺秀来,也亏得她有这么大的脸!”
论起来,吕氏倒也能算是楚雁南的长辈,不过她的语气里可没有半点对长辈的尊敬。(未完待续。)
第347章 三嫂(月票280+)
倒不是因为楚雁南眼高于顶,而是吕氏做的这事就让她没办法尊敬起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以安国公府如今这青黄不接的尴尬处境,吕氏为自己这个承不了爵又没什么本事,连荫封都不成的小儿子选个儿媳妇,居然如此大张旗鼓,还将她这个郡主和叶太傅视若珍宝的孙女请了来,是不是在吕氏心里,她那小儿子连皇室的公主都能配得上?
嘁,说不准吕氏还真是这样认为的。
楚雁南这样想道。
顾青未也能明白楚雁南的想法,这件事本就是吕氏的做法惹人发笑。
这次若不是阴差阳错的,吕氏的这赏花会同样只能惨淡收场,再被人当作是笑话来随意摆谈。
但,就算是今天来了这么多出身不凡的闺中小姐,难道吕氏还真的就能在这些人之中挑挑拣拣吗?
就算吕氏想,也要看这些小姐们的长辈同意不同意。
不过……
顾青未想起之前她让画屏去吩咐香巧的话。
她原是想着,吕氏的这赏花会注定是没几个人到的,香巧那里就算闹出点什么事来,也会被吕氏给压下来,可现在来了这么多的人,要是吕氏一个没压住,只怕她这赏花会,才真的会成为一个大笑话吧?
在顾青未的思忖中,有安国公府的丫鬟送上茶水点心。
楚雁南捧了茶盏才轻啜了一口,就被梁诗诗无意间碰了一下,结果一盏茶洒了一半在两人衣裙上,虽然没被烫着,但这衣裳却是脏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也好在像她们这种身份的姑娘出门做客都会带一套衣裙备着,楚雁南瞪了梁诗诗一眼之后,便在梁诗诗的讨好中一起去了安国公府早已准备好的客房之中更衣。
待她们走后,这处角落就只剩下了顾青未与叶流苏两人。
叶流苏似是有什么话想对顾青未说,但偏偏欲言又止又了好半晌都没能说出来,还是在顾青未追问之后,才低声道:“欢颜,先前那流言,确实与我无关。当初母亲念着与安平长公主交好,为了让我不至于嫁人之后会被婆婆刁难,确实有意与定国公府结亲,不过这件事根本就没有提起,宁世子就与你定了亲,母亲自然也就作罢了。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但也仅此而已,谈不上什么对宁世子情根深种……”
不知为何,叶流苏说出这话之后神情还有些紧张,就像是唯恐顾青未不信一般。
顾青未听得一怔。
她从来没认为先前那流言是叶流苏所为,也早就知道到底是谁做的,而且那天在茶楼里巧遇时,她也明确说过的。
那为何,叶流苏会突然说起这个?
一边思忖着,顾青未一边道:“流苏,我当然知道流言之事与你无关,你也是这件事里的受害者,那日在茶楼里……”
话说到这里猛然顿住。
那天在茶楼里,三哥为她抱不平,不仅撞了叶流苏还拒不道歉。
后来……
后来是三哥送了受伤的叶流苏回府,听说叶太傅还请了三哥进叶府一叙。
再联想到那时叶流苏看三哥时的那点异样,顾青未心里突然就有了种猜测,叶流苏,她莫不是对三哥……
顾青未眼中顿时就多了些兴味。
三哥今年也已经二十一岁了,又已经在翰林院为官,正是该成家的时候。
母亲不是已经打算好了要在京城替三哥找个媳妇么,若是这个人是叶流苏,顾青未倒还真的十分看好。
自家三哥顾青未是清楚的,本就是个温润重信重诺的君子,又有顾家的祖训在,日后娶了妻就算官居一品也定不会辜负了发妻,嫁给三哥,只要能走到他的心里,这一辈子注定会幸福和美。
而叶流苏,她本就是个灵秀聪慧的,又自幼随着叶太傅读书习字,才学不下于寒窗十年的学子,与三哥本就有共同语言,要走进三哥的心里实在不难。
若他们两个成了一对,可不就是一段金玉良缘?
顾青未记得,前世的叶流苏原本是要与庄王世子楚承玉定亲的,但最后却不知为何却嫁给了楚承启成了敬王妃。
楚承启本就是个好色的,最初时因为叶流苏的容貌倒也新鲜过一段时间,不过叶流苏从始至终都对他不冷不热的,时间长了便又故态复萌,满京城的四处勾搭。
顾青未前世与叶流苏并无深交,只偶尔在宫里的宴会中见到她,虽然每次叶流苏面上都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又怎么有掩得下她眼底深处的寂寥?
后来楚承启被元昌帝幽禁,叶流苏这个敬王妃也跟着从此幽居敬王府,那之后顾青未只见过叶流苏一次,还是在叶太傅的葬礼上,那时的叶流苏虽然只有三十来岁,却怎么也掩不住脸上那无数的沧桑。
前世的顾青未与叶流苏不熟,虽然有时候也难免会为了灵秀的女子惋惜,但惋惜之后也就罢了,但如今她既然与叶流苏成了朋友,自然不希望她再走上前世的那条老路。
楚承启那样的人渣,即使披着一层皇子的皮,又怎么能配得上叶流苏?
倒不如,就成了她的三嫂……
有了这样的念头,顾青未之后与叶流苏闲聊时,便总是有意无意的就把话题往三哥顾亦安身上引。
“对了,流苏,那日我三哥可有将你和诗诗送回府?”
顾青未一边问着话,一边还仔细观察着叶流苏的神色。
果然,在她提到“三哥”时,叶流苏眼神微微闪了闪。
“是顾公子客气了,那日其实都是误会。”叶流苏微笑着道。
顾青未眨了眨眼,又道:“那日的事说起来都是三哥的错,他这个人从小除了家里的姐妹,几乎就没与别的姑娘家相处过,难免就有些木,流苏你可千万别见怪。”
叶流苏微低了头,叫顾青未有些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既然是个误会,又怎么会见怪?”叶流苏道。
“流苏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顾青未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起来,我三哥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母亲当年也没早早替三哥定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个三嫂呢。”(未完待续。)
第348章
听到这里,叶流苏蓦地抬头,待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这才连忙低下头。.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缩在衣袖里紧握成拳的双手,以及她那急促的心跳所代表的紧张,与喜悦。
叶流苏曾经以为,她从前对宁致远的那点在意就是心动,否则她也不会在宁致远进京时跟着一群小姑娘去正阳门那边守着,但直到她真的体会到了心动是种什么感觉,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第一次碰到顾亦安,便亲眼目睹了他被那些榜下捉婿的人追着跑的狼狈模样。
那时的她只以为这又是哪位金榜题名的学子,只觉得有趣而已,直到后来亲眼见了顾亦安打马走在所有进士的最前面,才知道原来被她瞧了狼狈一面的公子,竟然就是新鲜出炉的状元郎。
再后来,在茶楼里又与顾亦安有了那样一番争执,及至顾亦安出于愧疚送她回府又被祖父请进府里。
一直到现在,叶流苏都还记得祖父在顾亦安走后,对着她说的那一个“好”字。
这,大抵便是心动了吧。
叶流苏如此想。
她自幼被祖父悉心教导,不说能比过世间大部分男子,但她却绝对是一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叶流苏看着对面顾青未脸上的笑容,隐隐就有了一种觉悟。
想要什么,是要自己伸手去取的。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楚雁南和梁诗诗更完衣回到了亭子里。[.超多好看小说]
于是按捺下先前想说的话,笑着对两人说,“你们回来了。”
楚雁南两人点点头,但顾青未和叶流苏都发现了,楚雁南和梁诗诗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异。
顾青未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香巧那里。
以吕氏对这次赏花会的重视程度,是断不会容许下面的人出什么岔子的,唯一的变数,就只能是香巧与宁致祥那里。
莫非,是香巧与宁致祥的事就这么巧的被来安国公府的哪位客人给撞见了?
若是如此,那只怕,吕氏这赏花会,真的会从前世的小笑话,变成一个大笑话了。
叶流苏却是对这些半点不知,见状有些奇怪地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临时才发现忘了带衣裳了?”
话说完在楚雁南和梁诗诗身上扫了一眼,两人确实已经换过了衣裳。
楚雁南和梁诗诗闻言齐齐摇了摇头,两人往亭子另一处望了望,然后凑近顾青未和叶流苏,梁诗诗压低声音,语气里颇有些兴奋地道:“两位姐姐,方才更了衣出来,你们猜我们看到什么了?”
虽然语气神神秘秘的,但只看梁诗诗那满脸兴奋的样子,就差没说出“快问我吧”了。
顾青未和叶流苏看了都有些忍俊不禁,然后叶流苏果然顺着她的话问下去,“看到什么了?”
梁诗诗给出的答案,与顾青未所想的并无太大出入,但顾青未没想到的是,那个撞破了香巧和宁致祥好事的人,竟然就是前世宁致祥的结发妻子武氏。
不得不说,这三个人这可真是两世的纠葛。
前世身为宁致祥正室的武氏发现了这件丑事,还将光着身子的香巧拖着在安国公府里走了一遭,这一世武氏与宁致祥还没有什么关系,却应邀来到安国公府赏花,没想到又撞到了香巧和宁致祥的好事。
这可真是……
顾青未也没想到,香巧的胆子会这么大。
原本她只是让画屏去吩咐了香巧在这赏花会上闹出些动静来,这样一来吕氏必定就会知道了香巧的存在,再结合香巧主动去园子里守门的举动,自然能知道她这都是为了哪般。
以吕氏对宁致祥的看重,知道香巧竟然借着差事之便勾、引她的好儿子,只怕不仅会恨香巧这个不要脸皮的丫头,还会连带着将东府诸人也记恨上。
到了那时候,最不愿意两府之间只隔着这么一道门的,就会是吕氏。
如此一来,顾青未想做的事自然也就能借着吕氏之手做成。
但她是真没想到,香巧在这般年纪就能如此狠得下心,让她稍闹出些动静让吕氏知道就行了,她却一不做二不休的与宁致祥上演了一出活春宫,而且还被前来做客的武氏看了个正着。
就算武氏在家中是被当作男儿来养的,但哪里见过这等污秽场面,当即就尖叫出声,然后又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到这时,吕氏为这赏花会所花的一番心思便都付诸东流了。
想必吕氏现在一定气得在跳脚,她可别想着什么相看未来儿媳妇了,要如何将今天这件事压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呵,她费尽了心思想要替宁致祥找个各方面都出色的儿媳妇,没奈何她这好儿子自己不上心,竟然一刻都忍不得,在这种时候与香巧颠鸾倒凤,还被人发现了。
今天之后,这京城但凡出身好些的姑娘,谁会愿意嫁给宁致祥?
顾青未在心里摇了摇头。
看了看远处亭子里早已没了吕氏的身影,她看了梁诗诗一眼,轻声道:“诗诗,今天这事你就当作是没见过好了。”
吕氏为了宁致祥也不知道会做出怎样没有底线的事,如今宁致祥的婚事比前世还要来得艰难,谁知道她在将这件事压下去之后会不会想出什么别的法子来?
梁诗诗虽然出身好,却是个单纯没有心机的,若是这时候因为这件事而出了头,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给算计去了。
除了梁诗诗,顾青未没有叮嘱其他两人。
楚雁南是庄王府的郡主,谁有没有那个胆子算计她不说,只说她从小出入宫里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哪里能不知道人心险恶。
叶流苏又是个通透聪慧的,这种事自然也不会出头。
这两人根本就不用任何人叮嘱。
听顾青未如此说,梁诗诗虽然还有些不明白,但也慎重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叶流苏见了这一幕,心里既觉温暖,同时又有些怪异。
说起来,她与顾青未这还是第二次见面,但也不知为何,她总是愿意与顾青未亲近。(未完待续。)
第349章
之前她还不知道这是为何,但如今想来,大抵,便是因为顾青未虽然与她年纪相仿,但她的眼里,却总有种让人想要亲近的平和吧。(.)
那是一种,类似于被长辈含笑望着的感觉。
想到这里,叶流苏便突然一怔。
她这是哪里来的错觉,怎么就把与她同龄的顾青未当作了长辈?
莫非,是因为顾青未如今已经嫁作人妇的原因?
叶流苏到底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若是顾青未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必定会给她一个敏锐的评价。
她虽然披了这十几岁的皮,但有过前世的那几十年,她可不就是叶流苏的长辈?
四人之后也没再谈宁致祥的那些丑事,而是随口聊起了别的。
楚雁南最初是因为叶流苏,以及顾青未是她表嫂而愿意与她相交,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倒也真的有了几分一见如故的畅快,直道早知道那日顾青未与宁致远成亲,就算被禁着足她也一定要偷偷溜出来喝喜酒云云,还再三与顾青未强调了,下个月是她的十七岁生辰,到时候她会给顾青未下帖子,让顾青未一定要准时去庄王府为她庆生。
顾青未自然点头应下。
前世她与楚雁南并无深交,虽然中间就有这层亲戚关系,但实际上见了面也只不过点点头罢了,哪里会像如今这般只见了一面就隐隐有知交之感了。
只能说,女子之间的情谊,有时候来得也确实奇怪。(.无弹窗广告)
得了顾青未的应允,楚雁南还想说些什么,几人就同时瞥到往这边走过来的以郝氏为首的一行人。
“我觉得,我们大概结束这次的赏花之行了。”叶流苏轻声笑道。
果不其然,郝氏领着几个妯娌一路行来,待亭子里说话的小姐们都注意到她了,有些难看的脸上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诸位妹妹,真是抱歉,原是请各位前来赏花的,不过府里突然出了些事……”
话虽未说完,但其中送客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郝氏惯是个长袖善舞的,这番送客的话却并未说得有多婉转,若以她平时的性情,就算是送客,也会找个合适的理由才对。
不过,知道内情的人只想想也就明白郝氏为何会这般了。
宁致祥和丫头大白天的胡来,若是在平时,这件事倒也不算什么,以吕氏的手段,压下这件事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今天的场合却不一样。
若是发现宁致祥和香巧的是安国公府的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被前来安国公府作客的别家小姐揪了个正着。
再不济,若只是那武家的姑娘看到了也不妨事,武阳侯府早就没落了,压着武家姑娘不把这件事往外说也不是难事,可偏偏被武家姑娘那声尖叫所吸引,看到那宁致远和香巧的人可不少。
这么多人,其中不乏家中不惧安国公府的,吕氏要拿什么去封住所有人的嘴?
虽然亭子里这些人不是每个人都已经听说过了宁致祥的事,但只要过了今天,这件事必定传得人尽皆知。
既然如此,郝氏又岂会再费心思寻别的理由?
亭子里的众人都有些面面相觑,除了顾青未四人,其他几人尚不知安国公府发生了什么,这时又是诧异又是恼怒。
下了帖子请她们来的是安国公府的人,若不是听说玉叶郡主和叶流苏都会来,她们又岂会眼巴巴的送上门让人挑拣,如今她们才来了多久,这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竟然就下了逐客令?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场间气氛顿时就尴尬起来,但郝氏都已经开口送客了,各家小姐可没那么厚的脸皮硬留在这里,便纷纷开口告辞。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郝氏才朝着顾青未几人这边走过来。
“郡主,叶小姐,梁小姐,还有弟妹,今天可真是对不住了,实在是八弟太过荒唐了……”当着楚雁南几人,郝氏面色倒是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为了解释甚至还不惜将宁致祥给扯了出来。
若是平时,不管在谁的面前,郝氏也绝不会试图将宁致祥牵扯出来。
毕竟,这个小叔子可是她婆婆的宝贝疙瘩,若是惹了吕氏不快,倒霉的不还是她这个儿媳妇。
可现在,谁会在乎了?
就如她方才会如此直白的下逐客令一般,就算现在藏着掖着,难道明天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吗?
到时候吕氏气都气不过来了,哪里会有闲功夫来与她计较这点事?
不过,郝氏显然是不知道顾青未几个都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见四人面上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心里反倒有些诧异。
顾青未几人也没与郝氏多说什么,一起与郝氏告辞,然后一起出了安国公府。
在门口,顾青未又碰到在了这里等着她的顾锦琳。
郝氏的逐客令来得突然,顾锦琳那时正转到了园子的另一边,却是没来得及与顾青未说上一声,这才特意等在门口。
见顾青未与叶流苏几人一起出来,顾锦琳也没多说什么,只打了个招呼便先行离去了,只剩下顾青未四人。
安国公府的赏花会虽然草草结束了,但现在这时辰显然也适合去别人府里作客,是以楚雁南虽然觉得要与她这刚认识的表嫂分开有些不舍,却也只再三强调了下个月她生辰的事,这才与叶流苏和梁诗诗结伴而去。
其实更让顾青未注意的,是叶流苏临走之前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叶流苏到最后也没说什么。
但,顾青未总有种感觉,只怕,叶流苏想要说的话,必定与她的三哥有关系。
说不准,三哥还真能捡个好媳妇?
她如此美滋滋的想着,一路回了定国公府。
才回去了没一会儿,顾青未就收到了下面送上来的信,正是先前她与顾锦琳念叨着的,远在清河县的母亲与祖母写来的信。
拆开信封,抽出信笺才看了一半,顾青未就没能忍住笑了出来。
这,母亲这是得有多放心她的眼光了?(未完待续。)
第350章 求药
这封从清河来的信上,除了例行的嘘寒问暖之外,秦氏还与顾青未提了提秦朗表哥的事。[.超多好看小说]
秦朗身边多出来的那个妾室,确实写了信回秦家告知卢氏和冯氏。
卢氏之前就秦氏念叨了这件事,收到秦朗的信,其实并不意外。
这世间男子在这方面本就鲜少会主动约束自己的,更何况冯氏还不肯去京城陪着秦朗,会有这一天本就是能预料到的。
虽然卢氏早就因冯氏的固执而放了话再不去管她与秦朗的事,但这毕竟是她作主替秦朗娶回来的媳妇,将来还会是秦氏一族的宗妇,哪怕怒其不争,卢氏还是先将这件事按了下来,转头苦口婆心的劝了冯氏。
卢氏以为,这世间女子纵是再怎么贤惠大度,也都是不愿意自己的夫君纳妾的,有了这件事刺激,冯氏纵是再怎么重视自己的名声,也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进京。
但卢氏没想到,冯氏确实在最初时难过伤心了一日,但很快,她就像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一般若无其事起来,甚至还笑着说她这个做妻子的没办法服侍夫君,夫君身边收个妹妹也是好的。
固执得卢氏都有些想打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了。
冯氏自己不争气,卢氏到底也没办法,于是秦朗纳妾一事便算是过了明路了。
但卢氏到底也没法子真的完全撒手不管,秦朗和他那妾室远在京城,若是一个不小心先弄出个庶子来,要置冯氏这个正室于何地,外人又要如何笑秦家没规矩?
所以,思虑了几日之后,卢氏便严令了冯氏立即进京。(.无弹窗广告)
冯氏还待拒绝的,却被卢氏一句“不敬长辈”给堵了回去。
她如此看重自己的名声,又怎么能背上一个忤逆之名?
顾青未收到信时,大概冯氏已经快到京城了吧。
听秦氏说起这些原委,顾青未也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实际上,这世间像冯氏这样的元配妻子有很多,可那些多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早已看透了所谓情爱的中年妇人,冯氏如今不过二十一二,又不像自己这般是两世为人,如何就像是那等历经了无数沧桑事的妇人一般了?
顾青未想不透,想必卢氏也是这般想不透吧。
前世顾青未与这位表嫂接触甚少,对秦朗的后宅之事也不甚了解,也不知道前世是不是也是这般。
将秦朗与冯氏的事放到一边,顾青未又想到秦氏在信中所说的另外一件事。
她知道母亲有意为三哥聘一个京城的媳妇,却怎么也没想到,母亲竟然在信中让她注意一下京城哪家小姐适合做顾家的儿媳。
顾青未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可是三哥的终身大事,母亲竟如此交到她的手上。
虽然母亲不在京城,可是好歹姑姑顾锦琳还在京城,就算要托付,母亲也该是将这件事交到姑姑手里才对,怎么会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该为母亲对她如此信任而荣幸吗?
顾青未将信笺收回信封里,准备过两日去顾宅走上一趟。
可她还没来得及去顾宅,第二日顾亦安就主动寻到了定国公府来。
“三哥来了?”
听到秋岚说三少爷来了,顾青未心里不无诧异。
秋岚口中的三少爷,自然就是指的三哥顾亦安了。
惊讶之后,顾青未脸上立时便带了笑,自回门之后她与三哥就再未见过面,原本她昨儿也打算这两日寻个时间去见见三哥的,今天三哥就自己来寻她了。
顾青未连忙让人将顾亦安请到了漱云居。
宁致远今儿一早就出门与韩肃和殷莫小聚去了,这会儿漱云居倒是只有顾青未一人。
顾亦安进来之后先问了宁致远,待知道宁致远不在府里之后,不知为何还颇有些松了口气的模样,看得顾青未好奇不已。
“三哥,昨儿我收到了母亲和祖母的来信,正准备这两日就去寻你呢,母亲在信中可不只一次的提了你的终身大事,”打趣了顾亦安一番,顾青未才想起自己最开始的疑惑,问道,“三哥,你来寻我可有什么事?”
她原是顺口一问的,毕竟顾亦安如今可不是个闲人,若不是确实有事,他也不会这般急巴巴的寻到定国公府来。
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但,听了顾青未的疑问,顾亦安却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欢姐儿……”顾亦安张了张嘴,却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就似不知道要如何说一般,直到顾青未面带惊讶地看了他好半晌,这才眼神一定,带了种豁出去的坚决,道,“欢姐儿,宫里的玉容膏,你这里有没有?”
玉容膏?
顾青未一怔。
倒不是她没听说过这玉容膏,而是她没想明白顾亦安问起玉容膏是何意。
玉容膏是宫里的一位太医做出来专供各宫娘娘使用的外伤药,其最大的特点就是涂在伤口处可以使伤好后不留疤。
纵使宫里金尊玉贵的娘娘,也不敢肯定自己就能一辈子不受伤,万一伤到显眼之处日后留了疤,她们还要如何去讨元昌帝的欢心?
如此一来,这玉容膏自然就显得无比重要了。
再则,这玉容膏除了可以作伤药用,无伤时涂上一些亦有美容养颜之效,这样的好东西,谁会嫌多?
但因为做玉容膏所需的药材非常名贵,就算有宫里的药材库,每年所出的成药也是有定数的,所以每年的玉容膏一做出来,都早早的就被宫里各位娘娘瓜分了大半,剩下的少数则会分给安平长公主、庄王妃等皇室女眷。
正因为珍贵,元昌帝有时候也会拿了赏给朝中重臣。
总之,京城众多女眷,手里能有这玉容膏的,却是少之又少。
不过……
玉容膏的珍贵之处,其实只在它那可使伤处不留疤一点上,若只论对伤口的愈合效果,有许多其他药都不输于它,所以也只是在女眷之中倍受追捧。
那么,她的三哥,突然上她这里来讨玉容膏,又是为何?(未完待续。)
第351章 看戏
心里揣测归揣测,顾青未也没有耽误了回答顾亦安的问题。[]
“三哥,玉容膏我这里有。”她道。
安平长公主不仅是皇室长公主,还是宁太后的亲生女儿,也是元昌帝唯一的妹妹,她手里自然不会缺了这玉容膏,再则,顾青未与宁致远成亲时,元昌帝和各宫娘娘都曾赏赐了东西,其中也没少了玉容膏。
宁致远自然是用不着这种东西的,所以那些玉容膏都被顾青未收着了。
拿出几盒给顾亦安不是什么难事,但顾青未怎么也压不下心里的好奇,三哥,要了这玉容膏,是要给谁用?
母亲才在信中叮嘱她要注意了三哥的终身大事,三哥这里竟就真的有情况了,亏得她昨天还觉得自家三哥与叶流苏有几分相配,如今看来,这两人之间,恐是没缘分……
咦,不对。
顾青未突然想起,上次她回门时,在那茶楼里,三哥无意间撞了叶流苏,致使叶流苏手上受伤的事来。
然后,她迅速将叶流苏的受伤与三哥找她寻药联系起来。
莫非……
不过,也不对啊。
叶流苏受伤离今天已经过了十来日,而且昨天在安国公府见到叶流苏时,她手上的伤可已经完全好了。
而且,以元昌帝对叶太傅的尊崇,叶府会少了玉容膏?
那,三哥这药,到底是不是替叶流苏寻的?
顾青未好奇得心里仿似有猫在抓一般,吩咐了画屏去取药,见着顾亦安微松了口气的模样,她到底没能压下好奇心,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三哥,你寻了这玉容膏,可是要送去给哪位姑娘?不过这几日的功夫,三哥莫不是已经物色好了三嫂的人选?”
顾青未的话才说完,顾亦安的一张斯文俊秀的脸上就已经涨得通红。[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他的肤色在男子之中本就偏白,这时脸上染了绯色,便显得格外的明显。
顾青未从没见过哪个男子像自己三哥这般脸红成这样,微呆了半晌,才强忍着笑意猜测道:“三哥,你寻这药,不会是为了叶小姐吧?”
听完这话,顾亦安虽然未有任何表示,但那恨不得打条地缝钻进去的局促模样,却让顾青未知道了答案。
这……
还真是为了叶流苏?
虽然顾青未也觉得叶流苏若能成为她三嫂是一桩美事,但,三哥什么时候与叶流苏有了交集,还知道要替她寻玉容膏了?
而且,叶流苏的手不是早就好了么,为何会有三哥来的这一遭?
顾青未只觉满脑门儿都是疑问。
但下意识的,她没有将叶流苏手早就好了一事说出来,她隐隐觉得,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好玩之事。
再看顾亦安,他深吸一口气,倒也平静下来。
他既然来了顾青未这里寻药,就没打算将这件事瞒着她。
所以,顶着顾青未的疑问,顾亦安渐渐的就神色自若起来,然后说起了自己此番寻药的原委,“……那日叶小姐受伤本就是我的过失,若要累得叶小姐因此事而手上留了疤,说不定将来还会影响了亲事,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听顾亦安说完,顾青未才知道了原由。
原来,就在昨天西府的赏花会草草结束后,顾宅就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却是叶流苏身边的贴身丫鬟,那日在茶楼里,顾亦安曾见过一面。
见到那个名叫晴晚的丫鬟,顾亦安就已经猜测到她的来意必定与那日叶流苏所受的伤有关。
果不其然,晴晚不卑不亢的向顾亦安行了礼之后,就说明了来意。
“顾公子,我家小姐自那日为公子所伤之后,一直到现在手上伤处都未能痊愈,若坐视伤处不管,只怕将来手上不仅会留下一块难看的疤,那伤疤留在手上这等显眼之处,将来说不得还要影响了我家小姐的亲事……”
听晴晚如此一说,顾亦安心里立即就被愧疚所占满了。
若不是他的过失,叶流苏就不会受伤,而且他那日还在叶流苏受伤之后态度如此恶劣……
心存愧疚之下,顾亦安自然连连追问可有什么药能让叶流苏手上的伤恢复如初。
然后,就得了“玉容膏”这个答案。
顾青未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这三哥啊,虽然是个聪明绝顶的,但许是这些年太专注于读书,这与人相处之道却是极稀松平常。
这样的性子,若要在官场上有所建树,只怕还需好好打磨一番啊。
也幸好,三哥如今所在的翰林院还相对要来得单纯一些,他还有时间慢慢补足欠缺的东西。
不过,三哥怎么也就不想想,叶流苏手上的伤若至今未癒,难道叶太傅会这般坐视不理吗,哪里轮得到他来为她寻药?
或者说,三哥对叶流苏,其实也有那么点不一样,所以根本来不及细想真假,就这样冲到了定国公府?
当然,最让顾青未好奇的,却是叶流苏了。
那晴晚既然是叶流苏的贴身丫鬟,她去顾宅寻三哥说出这番话自然是得了叶流苏的示意。
而三哥要寻玉容膏,第一选择自然会是她这个妹妹,这一点,叶流苏不可能想不到。
她昨天才与叶流苏见过面,自然是知道叶流苏手上到底有没有伤的。
那么,叶流苏说下这个谎言,竟是早已料到了她会替她遮掩着?
想到这个可能,顾青未便不由颊边带笑。
她觉得,这叶流苏,倒真的十分对她的脾胃,这样一个人,她前世竟没与她发展出什么交情,倒也真是可惜了。
之前在那茶楼里,她就隐隐察觉到叶流苏对三哥的那点在意,但想来,也是在昨天从她这里得知三哥尚未有婚配,叶流苏才决定有所动作的吧?
不仅如此,她还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让自己对她的事守口如瓶……
呵,不得不说,叶流苏不仅是个看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就会果断出手的人,也同样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
这样一个人,配她这如今还没开窍的三哥,似乎,还真的挺不错的。
顾青未已经有些等不及要看这出大戏了。(未完待续。)
第352章 推卸(月票300+)
面上笑意加深,顾青未看了顾亦安一眼,倒也不再打趣什么。(.无弹窗广告)
“三哥,这件事本就是你理亏了,替叶小姐寻些玉容膏也算不得什么,”正好这时画屏已经取了两盒玉容膏过来,顾青未接过两只小巧的玉盒塞进顾亦安手里,“这里是两盒玉容膏,三哥先送去叶府吧,若是不够,只管再来寻我就是了。”
顾亦安低头看着手中的两盒玉容膏。
两只玉盒四壁极薄,对着光还有几分半透明之感,这样的玉盒之中装着味道清新的淡绿色药膏,与它那名字倒是极为相衬。
紧紧抓了两只玉盒,顾亦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到底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冲顾青未点了点头,便转身大步离开。
顾青未看着他的背影,倒是有些感叹地摇了摇头。
她的三哥,至少在感情上还有些懵懂的现在,可不会是叶流苏的对手。
不过,感情上的事,又如何一定能分出个输赢来呢?
她呀,便且看着吧。
才送走了顾亦安,顾青未寻了信纸正准备给母亲和祖母回信,顺便将三哥身上的桃花与母亲和祖母好好说道说道,却不想荣庆堂那边却来了人。
来的是安平长公主身边的黄嬷嬷。
黄嬷嬷在安平长公主身边服侍多年,乃是安平长公主极为信任的心腹,这定国公府上下谁不敬着她几分?
顾青未也没因为自己如今成了世子夫人就得意忘形,一听说黄嬷嬷来了,赶紧往外迎了过去,“黄嬷嬷,何事竟劳动您亲自走上一趟?”
这话倒也是实话。[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黄嬷嬷如今年岁渐长,虽仍跟在安平长公主身边服侍,但实际上安平长公主已经很少吩咐她做什么了,更别提是这种跑腿的事。
“世子夫人言重了,老奴也不过是得了长公主的垂怜,哪里就能真的心安理得的偷懒了?”黄嬷嬷冲着顾青未施了一礼,严肃的脸上倒也带着些笑意,“长公主让老奴请世子夫人去荣庆堂一趟,西府的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来了。”
只听后面这一句,顾青未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看来,是昨天赏花会上发生的事的后续了。
吕氏这个时候跑来定国公府,无非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毕竟,与宁致祥苟合的,可是东府的丫鬟。
在吕氏心里,她的儿子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错的,错的只能是妄想着攀高枝勾、引她儿子的香巧,这叫她如何能不恼怒,进而寻到安平长公主跟前来?
不过,吕氏大概是这些年被安平长公主敬着成习惯了,竟真的以为什么事都是凭她如何说?
顾青未几乎都能预料到吕氏稍后吃瘪时的表情了。
前世宁致祥与香巧的事爆发出来时,宁致祥早就已经娶了妻,那件事又在武氏的干涉之下闹得那么大,吕氏倒是没有像今天这样找到东府来。
顾青未迅速换了身衣裳,就随着黄嬷嬷一起往荣庆堂而去。
才进了荣庆堂院门,顾青未就听到了吕氏那没能压住怒火的声音。
“弟妹,这次我定不能饶了这小贱蹄子,竟然敢在我的赏花会上做出这种勾、引主子的事来,害得我儿如今声名狼藉,将来还有哪家的好姑娘愿意嫁进来?”吕氏越说越火大,“这样妄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丫头多了去了,总得叫她们知晓勾、引主子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好好杀一杀这股子风气!”
只听这番话,顾青未就能知道吕氏此时的气愤。
当然,也能知道安平长公主听到这些话之后有多恼怒。
前世相处了那么多年,顾青未自忖对她的公主婆婆也算得上了解。
平心而论,安平长公主是皇室之中难得的待人和气的,嫁到宁家这么多年,无论是对吕氏这个妯娌还是西府的晚辈,都不见她摆什么驾子。
也正因为这样,久而久之的,西府的人虽然知道她是皇室公主,但实际上对她并不如像对其他皇室之人一般敬畏。
若不是如此,吕氏也不会如此堂而皇之的找上门来。
为的,还是她那个好儿子与东府丫鬟有私情这样的腌臜事。
这男子在外偷腥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这种事一个巴掌哪里能拍得响,但听吕氏话中的意思,宁致祥竟是半点错没有,错都在香巧身上,而且言下之意,竟有东府的丫鬟都是这般自甘下、贱的意思。
这一竿子打翻一条船的手法,可着实使得高明啊。
难不成,在她眼里,定国公府就是那等藏污纳垢之所?
安平长公主原本尚算平静的眼中划过些许冷色。
她这些年敬着吕氏,只不过是看在她是宁景昌嫂子的份上,若她的敬重让吕氏有了她怕她的错觉,她也不介意好好让吕氏清醒一下。
这样想着,安平长公主正准备说话,抬眼间却瞧到门口的竹帘一掀,却是顾青未和黄嬷嬷到了。
眉眼间的冷色倏忽一软,她含笑看向顾青未,“欢颜,你来了。”
顾青未这才抬眼将屋里的情形打量了一番。
她以为只有吕氏和郝氏来了,没想到不仅这两人,宁致祥也跟着来了,正脸上带着些畏缩站在吕氏身后,不时还偏头看看跪在地上形容狼狈的香巧,眼中的担忧清晰可见。
只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顾青未便似没看到跪在中间的香巧一般,“母亲,大伯母,大嫂,八弟。”
然后站到了安平长公主的身后。
见安平长公主将顾青未也叫来了,吕氏心中恼怒又添几分。
宁致祥与东府的丫鬟有染,这件事怎么也是件丑事,如今还多了一个做嫂子的看着,她如何能不觉得难堪。
但吕氏只要一想到经过昨天的赏花会,京城各家小姐哪里还有不知道这件事的,便也暂且将这恼怒抛到脑后了,而是看向安平长公主,继续用带着隐怒的声音道,“弟妹,这小贱人是东府的,这件事,你觉得要如何处置?”
与安平长公主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除了最开始,后来这些年吕氏都是称安平长公主为弟妹的。(未完待续。)
第353章 名分
安平长公主听了这话立时便扬了扬眉。(.)
吕氏说这种话,莫不是还想着要自己给她个交代?
安平长公主觉得,她这些年,许是真的表现得太温和了,所以吕氏才会以这般近乎威逼的方式找她要交代。
看了在吕氏身后颇有些坐立不安的宁致祥,安平长公主牵出一抹略带了讽刺的笑,再毫不在意地扫了跪在地上的香巧一眼,颇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大嫂,这种想要攀高枝的丫头你不是见得多了吗,该如何处置你看着办不就行了,最好啊,就扒了她的这身皮让大家都好好看看这种敢与主子有私情的丫头有什么下场……”
话一说完,房里顿时一静。
吕氏和郝氏面现惊愕,宁致祥握了握拳,跪地的香巧却陡然面色惨白。
谁也没想到安平长公主会这样说。
将香巧扒了衣服拉出来晃一圈?
这可不是吕氏想要的结果。
但吕氏还没来得及说话,原本在她身后显得有些慑缩的宁致祥却猛然往前一站,张开双手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到了香巧前面,“三婶,您不能这样做!”
安平长公主抬眼看向宁致远,顺便打量了被他护在身后的香巧一眼。
才十七岁的少年面容看着有些稚嫩,与他的稚嫩非常匹配的,是他眼底闪烁着的懦弱与畏惧,即使他此刻充当着的是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但也能从他脸上看出紧张不安来,张开的双手更是隐隐有些颤抖。.
这样一个人,他能护得住谁?
再看看他身后仍跪着的香巧。
往常都会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她此刻显得非常狼狈,不仅头发散乱,一张俏脸上不仅红肿一片,还沾了不少污渍,不难看出来她昨晚是在哪里过的。
被宁致祥这样护在身后,香巧以一种柔弱的姿势半跪坐在地,她抬头仰望着宁致祥,眼中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感激与崇拜。
但,哪怕是在这种时候,在宁致祥偶尔目光看过来时,她仍没忘了调整身体的姿势让宁致祥看到她最美的姿态。
安平长公主蓦地就嗤笑出声,“致祥,如你母亲所说的,香巧魅惑主子行那苟且之事,这样的丫头,自然是要严惩的……”
没等安平长公主把话说话,宁致祥就已经似忘了规矩一般,一句话脱口而出,“三婶,这件事不怨香巧,并非她勾、引我,而是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这话一出,吕氏立即就黑了脸。
她方才还口口声声说是东府的丫头勾、引她的儿子,这才多久,宁致祥就主动跳出来说什么两情相悦?
如果这不是她心疼了十几年的儿子,她一定会一巴掌把人给扇到外面去。
她养这个儿子,难道就是来给她添堵,拆她的台的吗?
吕氏直气得肝都犯疼。
她狠狠瞪了宁致祥一眼,直到宁致祥被她瞪得往后缩了缩,这才回过头,再看向安平长公主,“弟妹,祥儿少不更事,又是个重情的,他说的话自然是作不得准,这高门后宅里多的是这种想要攀高枝的丫头,也不缺这小贱蹄子一个,弟妹,无论如何这小贱人也是东府的人,这件事,还要弟妹给个说法。”
说法?
安平长公主毫不掩饰的冲着吕氏讽刺的一笑。
真是可笑!
这本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而且宁致祥自己都承认他与香巧是两情相悦了,吕氏竟然还想将错处全推到香巧身上,进而带上整个定国公府,莫不是她以为这样一来便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事实上,吕氏还真就是这样想的。
在吕氏看来,安平长公主这些年一直对她礼遇有加,也从来不摆什么公主的驾子,若是这次能借着香巧的事让安平长公主对她心生愧疚,到时候再提出请求让安平长公主帮她一个忙,安平长公主必然也不好拒绝。
至于她想让安平长公主帮她什么忙……
就比如,代她替宁致祥去提亲。
玉叶郡主和叶流苏她也就不想了,别提人家能不能看上她的儿子,就算能看上,她也不愿儿子娶个这般强势或者聪明的媳妇,否则到时候她这个做婆婆的不还得被儿媳妇压上一头?
吕氏看中的是东阳伯府的二姑娘,也就是梁诗诗。
东阳伯府如今正得势不说,这梁诗诗也是个性子单纯的,若给宁致祥娶个这样的媳妇,将来拿捏起来不也容易吗?
不得不说,吕氏真是好算计。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儿子足以配得上东阳伯府的姑娘,可她也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她这般想的,更别提如今宁致祥和香巧大白天厮混的事早已传了出去,若是她自己去提亲,东阳伯府泰半不会应下这门亲事,但若是安平长公主出面嘛……
想到得意处,吕氏面上都忍不住表现出来了。
安平长公主并不知吕氏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却也因吕氏这样的理直气壮而冷笑一声,“大嫂,这件事,咱们不如且先听听致祥自己的看法吧。”
然后也不看吕氏有什么表情,而是转向宁致祥,“致祥,你既认下是你与香巧两情相悦,不如,你就说说这件事你想要个什么结果吧?”
话说完,安平长公主还略带了些鼓励地看了宁致祥一眼。
似乎真的被安平长公主这一眼鼓励到了,宁致祥瞬间精神了几分,还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膛,“三婶,侄儿是真心喜爱香巧的,如今事情既然闹到了这一步,侄儿想给香巧一个名分,求三婶成全!”
宁致祥的话才说完,吕氏一张脸就不只是黑了,甚至气得都有了几分扭曲。
而香巧,闻言颇为不可置信地仰望着宁致祥,甚至还抽空往顾青未这里看了一眼。
“放肆!”吕氏伸出轻颤着的手指向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差点没气晕过去。
不过是个贱丫头,他竟然还想给她名分!
她这个做母亲的苦心为他谋划,他一点也不领情就罢了,如今竟还要给这个贱丫头名分?
吕氏只觉心里都抽抽的疼。(未完待续。)
第354章 喜事
若不是被这小贱人迷惑,宁致祥又怎么会在昨天这样的日子里没了名声,如今京城与安国公府门当户对的人家,谁还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事情闹到这一步,不处置了这个小贱人也就罢了,还在这个关头要给她一个名分,这样一来,只怕那些出身配不上他的姑娘都不会愿意嫁给她了吧?
吕氏眼中似含了刀子一般瞪向香巧,骇得香巧忍不住浑身一抖,看着格外的惹人怜惜,自然也就惹得护花心切的宁致祥又将她护得紧了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因为宁致祥这一举动,吕氏简直恨不得将这个勾了她儿子魂儿的丫头给生撕了!
“不过一个贱皮子的丫鬟……”
吕氏的话没说完就被安平长公主打断了。
似没听到吕氏所说的话一般,安平长公主反倒带着赞赏看向宁致祥,然后轻叹道:“致祥果然长大了,遇事也能有自己的决断,再不像以前那般什么都只听你母亲的吩咐。”
宁致祥原本还因为吕氏的愤怒而有几分动摇,但听安平长公主这一夸,立即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吕氏打小就最疼他,所以事事都替他安排得面面俱到,他长到这么大真正自己作主的事几乎没有,如今能不顾吕氏的暴怒护着他身后的香巧,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平生第一遭了。
“既然致祥你自己愿意给香巧这丫头名分,这是她的福气,三婶当然也不会刻意拦着,”安平长公主面上的笑容温和,“人你就先带回西府吧,稍后三婶会让人将这丫头和她爹娘的卖、身契送过来的。.”
宁致祥顿时喜形于色,只觉三婶简直是个再和气不过的长辈了,他做错了事三婶不仅没有责难他,还如此宽容的连香巧一家的卖、身契都送还。
若是换了母亲……
宁致祥还来不及继续想下去,脸上就蓦地一痛,却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吕氏一巴掌。
“你这个不孝子!”吕氏原本那张尚算雍容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第一次对宁致祥动了手之后,她转头看向安平长公主,“弟妹,这件事……”
“大嫂。”安平长公主音调一提,将吕氏的话盖了下去,她淡淡看向吕氏,“致祥可是个爷们儿,身边多个妾室或者通房丫头又算得了什么,怎么就值当大嫂动这么大的怒?”
“香巧这丫头倒也算得上机灵,在致祥身边做个通房丫头却也是合适的。大嫂不是早就盼着致祥能有个子嗣吗,如今正该高兴的,不是吗?”
安平长公主如此越俎代庖的处理了宁致祥和香巧的事,吕氏那满腔的怒火都几乎要喷涌而出,但她到底还是没真的发出火来,只因为,她终于注意到了安平长公主眼里的冷然。
这让她隐隐有些意识到,此时的安平长公主并不似她一直所以为的那般和气。
见吕氏沉默无言,宁致祥和香巧两个倒都现带喜色。
香巧朝着安平长公主连连磕头,“奴婢多谢长公主仁慈,有幸随侍八少爷左右,奴婢定当好好服侍八少爷。”
安平长公主于是满意地点点头。
她唇畔含笑,偏头与眼中似乎都带了火焰的吕氏对视,“大概,你看看,只是退这么一小步,就能成全了这双有情人,让他们都欢欢喜喜的,咱们又何乐而不为?”
“这是喜事,大嫂应该高兴才是。”
吕氏紧紧抿着唇。
她不敢张嘴,唯恐自己心里这口气一松,就要吐血三升,或者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也是到今天,她才终于意识到,纵然这些年安平长公主待人和气,但她始终是皇家长公主,当她真的认真起来,她这个国公夫人,也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也正是意识到这一点,吕氏转头冷冷看了宁致祥与香巧一眼,然后一语不发地领着郝氏自回了西府。
宁致祥两人见状也才省悟过来还有吕氏这一关,心里的欢喜都退了一半,待吕氏都走出老远了,这才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待人都走了,这房中只剩了安平长公主与顾青未两人,安平长公主才侧头看向顾青未,“难道可觉得我有何不对?”
顾青未一怔,然后缓缓摇头。
“八弟与香巧,到底是两情相悦,还是香巧存了心的想攀高枝,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甚至大伯母想处置香巧也算不得什么,但大伯母想将脏水往咱们府里泼,这却是不行的,更别提,大伯母似还想借着这件事从母亲这里得到些什么……”顾青未道。
安平长公主听了先是有些惊讶,然后才眉眼柔和起来。
这个儿媳妇,果然很合她的意。
就如顾青未所说,对香巧的死活,安平长公主并不在意。
若说这件事里没有香巧的刻意引、诱,她是不信的,这样的丫鬟她从前也没少见,就算是在宫里,不也有那么多想着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宫女么?
如果吕氏只是想处置了香巧,安平长公主不会说什么,左不过一个本就心思不纯的丫头,既然敢做当然要有敢当的觉悟。
可明明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吕氏偏偏想将所有事都推到香巧身上,或者是想推到定国公府来,还想借着这件事得利,这却是安平长公主不能容忍的。
她还真就是故意将香巧塞给宁致祥,给吕氏添堵的。
事实上,如今对于安国公府的人,安平长公主是越来越觉得不耐了。
先是有个宁景泰,处心积虑的想谋害宁致远,如今又有吕氏仗着她这些年的和气想打她的主意,莫非还真当她是泥捏的了不成?
眼中的笑意减了三分,安平长公主问道:“欢颜,以你之见,这件事当如何了结?”
顾青未闻言轻轻一笑,“母亲,您当是了解的,这做母亲的哪里有能拧得过自己最心疼的孩子的,指不定,明儿个,咱们就能听到八弟身边多个位姨娘或者是通房了。”
最大的可能是多个通房,毕竟,宁致祥如今可还没娶妻。
然后,想必园子里那堵墙,吕氏就该寻个借口堵了吧。
顾青未想。(未完待续。)
第355章 想法
吕氏的动作很快。
第二日一早,顾青未和宁致远才起了身,就隐隐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喧哗声。
宁致远这时正在一旁看着顾青未梳妆,听到这喧哗声眉头便微微一皱,“怎么回事?”
几个大丫鬟都在旁边侍候着,雪伶立即就悄声退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说起了她得到的消息。
“回世子爷,是园子里传来的声音,据说是西府有个丫头为了给她那好赌的爹还赌债,铤而走险的偷了主子的首饰,还试图从园子里进到东府逃走,被园子里守门的婆子抓了个正着,如今正闹着呢。”雪伶道。
昨儿宁致祥把香巧带走之后,安平长公主就另安排了个婆子去园子里守门。
呵……
顾青未听罢就能猜到这必定是吕氏的手笔了。
也难为了她,为了寻个理由把这道门给堵了,不惜让西府出个偷窃主子财物的丫鬟。
按下这个话题,待梳洗罢又用了早膳,顾青未才与宁致远坐在一处说起这件事,“大伯母这次看来是真的恼了。”
吕氏能不恼么,虽然宁致祥昨天才把香巧带回去一晚上,可这点时间也足够让宁致祥说服吕氏了,只一、夜之间,香巧就从原来东府的一个丫头成了宁致祥房里的通房丫头,等将来宁致祥成亲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姨娘。
可哪怕吕氏自己松了口,她心里仍有些不得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她昨天打了宁致祥一巴掌已经是前所未有了,自然不会再拿宁致祥如何,那香巧如今又被宁致祥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她一时之间也寻不着机会收拾,便自然而然的将气都撒到了东府这边。
若不是东府的丫头不安分,宁致祥又怎么能与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丫头搅合在一块儿,她的赏花会也不会变成个笑话。
只要一想到那日的赏花会来了多少名门贵女,吕氏就气得肝疼。
如今合适的人家谁还会愿意把女儿嫁给宁致祥这么个自己没本事,不能承爵,还小小年纪就与丫头厮混还收在了身边做通房的人?
就连她打的让安平长公主出面提亲的主意都不能达成!
吕氏恨得简直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一切都怨东府!
尤其是园子里这道门,从前吕氏觉得这道门让两府之间的情谊成了京城的美谈,可如今却深恨这道门让她的儿子成了京城的笑话!
若不是有这道门,香巧那个贱蹄子又怎么能有机会往宁致祥身边凑?
所以,她思忖了一整夜,才想出这么个将这道门堵了的理由。
看看吧,西府出了个手脚不干净敢偷窃主子财物的丫鬟,还波及到了东府,她这个西府的女主人自然要有相应的反应,先满怀歉意的去向安平长公主道歉,然后再愧疚之下提出,为了不让类似的事重演,将园子里的门堵上。
这样一来,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吧?
吕氏是这样想的,她也就是这样做的。
所以,这天下午,园子里那道门就以最快的速度被堵上了。
“呵……”
安平长公主站在园子里,看着新砌的墙上那崭新的痕迹,不明意味地笑了笑。
顾青未这时正挽着安平长公主的胳膊,看到墙上终于没有了那道门,也跟着面带微笑。
“欢颜,你如今有什么感想?”安平长公主偏头看向顾青未问道。
丫鬟们都被遣了下去,这偌大的园子里此时只有安平长公主和顾青未婆媳俩,听到安平长公主如此问,顾青未想了想,然后松开挎在婆婆肘弯的手,两手穿过虚无的空气大大张开,笑着看向安平长公主,“母亲,虽然只是堵上了这道门,但我却觉得自由了许多呢。”
自由。
没了这道门,定国公府与安国公府的联系自然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密切,自此以后,再不能有任何人不经正门就能进到定国公府的后院来。
无论是安平长公主还是顾青未,都觉得如此一来,似乎才能完全作了这国公府的主。
听了顾青未的回答,安平长公主先是有些意外,但随即就眼中带笑。
她嫁进宁家二十几年,园子里这道门是她嫁进来之前就已经有的,两家父辈之间的深厚情谊她并不能清晰的感受到,安国公府的人也没能让她有什么家人的感受,所以对这道门,她其实是抗拒的。
可她虽是公主之尊,却也顾忌着宁景昌的想法,一直以来也就努力忽视那道门的存在。
却不想,她这儿媳妇才嫁进来不到一个月,就能将这件横在她心里多年的事给解决了。
“欢颜,这件事,是你谋划的吧?”安平长公主含笑问道。
她穿了一身紫色绣了牡丹的长裙,衬着她那本就由皇家养出来的贵气,便显得有几分不容侵犯的高贵,但她唇边那浅浅的微笑,却硬是将这股距离感给拉近了。
顾青未也没隐瞒,点点头道:“母亲,这件事确实是我故意捅出来的,两府之间虽然情谊深厚,但后宅毕竟是女眷生活的地方,八弟能与香巧搅合到一处,将来就说不准会有其他人。”
她倒是没把宁致栩的事说出来。
一来她也只在园子里碰到过宁致栩一次,无法就这一次说出什么不妥来。
二来,就算她和宁致远都知道宁致栩有什么样的恶心心思,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让安平长公主知道了,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因此而对顾青未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顾青未不想赌。
安平长公主倒也认同顾青未的说法,闻言拍了拍顾青未的手,却是没再说话。
但,看着顾青未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心里却渐渐有了点想法。
她本来就不是个喜欢打理家事的,以前因为定国公府只有她这么个女主人,自然只能接下这担子,但如今,她可是有儿媳的人了,而且她的儿媳还是个这般行事稳妥的。
嗯,反正欢颜平日也没什么事,交些事给她做,应该也不会占她多少时间吧?
安平长公主如此想着。(未完待续。)
第356章 帖子
搀着安平长公主一路回了荣庆堂。(.棉、花‘糖’小‘说’)
今天中午宁景昌与宁致远都不在府里用膳,顾青未便在荣庆堂里陪着安平长公主一起用了午膳。
虽然只是一起用午膳,却让安平长公主颇有些欣慰喜悦,直念叨着有了儿媳就是不一样了,在宁景昌与宁致远两人都不在的时候终于有了人陪着她一起用膳。
倒是听得顾青未心里有些微微的酸,直道以后再碰上这样的时候,一定要赖在荣庆堂里与安平长公主一起用膳。
倒把安平长公主哄得眉开眼笑的。
用完膳又陪着说了会儿话,直到到了安平长公主每日里午睡的时间,顾青未才自回了漱云居。
才用了膳又走动了一番,顾青未回到漱云居也小睡了一会儿。
待一觉醒来,顾青未神清气爽着由画屏服侍着梳头,却听门房上的婆子求见。
门房?
顾青未只以为是宁致远在外要带什么话给她,忙让人将那婆子唤了进来。
却不想,那婆子说的话让她也吃了一惊。
“世子夫人,都察院秦御史的夫人让人送了帖子来。”
都察院的秦御史。
顾青未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想起来,秦朗表哥如今可不就在都察院任了御史么?
那,婆子所说的,秦夫人……
是指她的表嫂冯氏?
前两日接到祖母和母亲的信,顾青未就知道冯氏已经进京了,而且算算日子这几日就要抵京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想到这里,顾青未问那婆子,“秦家送帖子的人可还在?”
婆子微躬了身,点点头回道:“回世子夫人,人还在门房上,若世子夫人想见见,老奴这就去把人领过来?”
顾青未点点头。
那婆子于是自去了门房,不多时就将秦家来送帖子的嬷嬷带到了漱云居。
秦家来的嬷嬷姓李,是冯氏的乳娘,随着冯氏出嫁一起到的秦家,又跟着冯氏一路进京。
她四十许的年纪,一张如圆盘的脸看起来极为和气,站在顾青未面前却显得不卑不亢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间只插了一根有些年头的银钗,穿了一身半新的藏青色褙子。
“老奴见过表姑奶奶。”李嬷嬷对着顾青未恭敬一礼。
虽然她是冯氏的乳娘,其实算不得秦家的下人,但她对这位表姑奶奶却不敢有半点的不敬,即使她随着秦氏到秦家只有几年时间,但也足以叫她看明白顾青未这位表姑奶奶在顾家,以及在秦家的受宠程度。
况且,这位表姑奶奶与她家小姐又没有什么利益纠葛,李嬷嬷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所为替自家小姐树敌。
顾青未抬了手示意李嬷嬷不必多礼,又让人给李嬷嬷看座,待李嬷嬷推辞不过坐下,这才道:“李嬷嬷,表嫂是何时到的京城,如何不早些通知一声,秦朗表哥那里抽不出人手,我这个表妹的也该去迎接一番才是。”
她方才收到的帖子,就是由冯氏发出来的。
听顾青未说得如此客气且热忱,李嬷嬷面上的笑容便多了几分真切,但又想到姑爷身边多出来的那个妾室,她的笑容又不免敛了几分。
“回表姑奶奶,我家少夫人是昨儿个抵京的,因一路走来十分平顺,又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没想着麻烦表姑奶奶,这不一安顿下来就立即想着给表姑奶奶、表少爷以及周家老爷夫人下帖子,请诸位亲朋去府里小聚,也感谢几位这些日子对大少爷的照顾。”李嬷嬷说得恳切。
不得不说,李嬷嬷的话说得极为好听。
她才进京不到一个月,又是做妹妹的,哪里就能照顾到秦朗表哥那里去了。
冯氏这一进京就给她和三哥,姑姑姑父都下了帖子,莫不是在宣示主权?
顾青未如此思忖着,自然满口应下了冯氏的邀约,又与李嬷嬷说了会儿闲话,这才让人将李嬷嬷送了出去。
冯氏初抵京城,虽然给顾青未等人下了帖子,但只怕东西都还未收拾好,所以帖子上的时间是定在了五日后的。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该去秦家的日子。
秦朗夫妇如今住的宅子也是秦家早年在京城置下的,离着顾宅倒是不远。
一大早,顾青未和宁致远就梳洗妥当,用过早膳后就乘了马车往秦家去。
在马车上,顾青未与宁致远难免的就提到了秦朗与冯氏。
顾青未先是将秦朗和冯氏的事说了个大概,然后有些疑惑地道:“表嫂也不知是如何想的,这次若不是大舅母压了她进京,指不定就真的要如大舅母所担心的那般,要先有个庶子了。”
冯氏,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宁致远闻言执了顾青未的手重重捏了捏,“欢颜,别人的事咱们且看着就行了,不过你放心,咱们之间不可能再出现别的什么人,这弱水三千,咱们可都只能取彼此这一瓢饮。”
被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表了一番忠心,顾青未原先心里的那点疑惑倒是尽去了。
好半晌,宁致远拿了手摩挲着下巴,“说起来,你的这位表哥,倒也算是个人物。”
宁致远这两年也不是没有注意过秦朗。
秦朗六年前中了探花,后来在翰林院里呆了一段时间,没多久却是主动向元昌帝请缨去了都察院。
这在当时可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尤其是元昌帝竟然还真的准了秦朗所奏,让他去了都察院,并委了湖广道监察御史之职。
时下对六部给事中和都察院的监察御史统称科道官,且对科道官的选拔要求极为严格,尤其御史,须从进士及监生中有常识并通达治体者选任,大周历来的御史都是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秦朗这么个二十出头的混在一堆年长者之间,也难怪会受人注目了。
秦朗入都察院之后,先是做了三年的湖广道监察御史,三年间也揪出过几个贪官,更曾在监察湖广的乡试时揭露了乡试舞弊案,着实得了不少学子的拥护。
也是自那之后,秦朗才被元昌帝看重,留在了京城为官。(未完待续。)
第357章 冯氏(月票320+)
在京城这三年,秦朗也着实履行了自己作为御史的责任,遇百官言行不当必上疏御前,得了不少刚正不屈的赞誉的同时,也让许多人恨他恨得牙痒痒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皇帝舅舅只怕是打算要用秦朗表哥的,不过现在还只在观察阶段,若是他能过了这段观察期……”宁致远道,“要知道,如今大周朝的都察院里,大多都是些老朽又保守的御史,皇帝舅舅早就想补充些新面孔进去了,秦朗表哥这也算是碰着好机会了。”
宁致远猜测,元昌帝这是在替大周朝的下一任帝王提前布局了。
只是,不知道他那皇帝舅舅如今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要将天下交给他的哪个儿子。
顾青未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因为嫁到定国公府,纵然她平时不怎么关心这些朝廷大事,但前世她也耳闻了不少,虽然算不上精通此道,却也是了解一二的。
真如宁致远所说,那,秦朗将来说不定还真能踏上一条坦途。
要知道,都察院的都御史,可是与六部尚书并称七卿的。
想到这里,顾青未又笑着摇了摇头。
秦朗表哥如今不过是个七品的御史,别说能不能在都察院登顶,就算真能,想要爬到那个位置,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年的时间了,她如今就想着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
顾青未于是不再想这个问题,又与宁致远闲谈了几句,马车就已经缓缓停了下来。(.$>>>棉、花‘糖’小‘說’)
却是到了秦家。
秦家与顾家相距甚近,顾青未和宁致远才下了马车,就已经看到了与秦朗夫妇并排立着的顾亦安。
说起来,顾青未与秦朗也是很久未见了。
几年未见,秦朗仍如她记忆中的那般温润,但许是因为他在都察院呆了这些年,比起从前,他那温润的气质中又多了几分厚重。
与秦朗并肩而立的,便是顾青未的表嫂冯氏了。
冯氏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她一头乌发挽了个比较庄重的倭堕髻,发间斜插一支点翠发簪,身上是月白的八幅湘裙,一静一动之间都自有一股温婉及端凝。
顾青未前世自己过得不如意,与秦朗虽然同在京城却也没有过多的联系,所以对冯氏其实尚算陌生。
她以为,秦朗身边多了妾室,冯氏纵然是个真大度贤惠的,多少总也会受些影响。
但她仔细将冯氏打量了一番之后,却未从冯氏脸上找出哪怕任何一丝的失意。
若不是冯氏的演技太好,那就是她真的不在意秦朗纳妾了。
顾青未心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却也没忘了与秦朗几人打招呼,“表哥,表嫂,三哥。”
而后便与冯氏站到了一处,留宁致远和秦朗顾亦安说话。
今儿会来秦家的也就顾青未和宁致远,顾亦安,以及周谨之夫妇了,又都不是什么外人,估摸着周谨之和顾锦琳也快到了,几人便没有进屋,一起在门口等着。
顾青未轻轻挽了冯氏的手,笑着道:“早就听大舅母夸过表嫂,却不想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表嫂。”
冯氏闻言浅浅一笑,“我这几年也不知道听母亲夸过表妹多少次,今儿一见才知道母亲那些夸张可是一点也不过分,如今既然都在京城了,表妹若是不嫌弃,日后不妨多来表嫂这里走走。”
顾青未自然点头,“那敢情好,我也是初来京城,能多个去处自然不会和表嫂客气。”
说到这里,她想起即将要进京的顾青澜,便又笑道,“对了,表嫂,过上一段时间我大姐姐一家也会进京,到时候又要更热闹些了。”
想起顾青澜的一双可爱的儿女,顾青未眼中笑意又深了些许。
冯氏闻言又笑着问了几句关于顾青澜的事,才说着话,就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秦家门口,马车旁是骑着马的周谨之,周谨之不仅自己骑着马,还把择哥儿抱着坐到了他前面,直让择哥儿激动得一张脸都红通通的。
翻身从马上下来,周谨之却没将择哥儿抱下来,而是拉了择哥儿的手,鼓励地看了择哥儿一眼。
择哥儿年底就要满七岁了,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孩子,明白周谨之是想让他自己跳下来,虽然难免有些怕,但在周谨之的鼓励下仍紧紧捏着周谨之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的将另一条腿也拿过来,然后“砰”的一声跳了下来。
待在地上站稳,又轻轻踢了踢腿缓解了腿上那微微的酸麻,择哥儿才重新抬头看向周谨之,两眼亮晶晶的。
周谨之见状摸了摸择哥儿的头,将择哥儿交到顾青未手里,这才去了马车旁掀了车帘将顾锦琳和恪哥儿扶了下来。
与对待择哥儿一样,他仍然没有将恪哥儿抱下来,而是扶了恪哥儿的手,让他自己踏到了脚凳上跳下来。
看完这一切,顾青未不由自主的就面上露出微笑来。
姑姑嫁给姑父,确实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这样想着,她目光无意间扫过宁致远,就见宁致远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般,两眼专注地看着她。
顾青未心里于是一甜,但到底这里人多,便也没给宁致远什么回应,而是牵着择哥儿的手往前迎了几步,“姑姑,姑父。”
又对恪哥儿笑了笑,让秋岚将她早就准备好的给择哥儿和恪哥儿的小玩意儿拿出来递给两个小的。
恪哥儿接过精巧的玉制九连环,先是冲着顾青未唤了一声“七姐姐”,然后转头望向周谨之,有些遗憾地道:“父亲,您说的,这次骑马带哥哥,下次带我噢。”
众人听了他这童言稚语,自然又是一阵轻笑。
人已经到齐,众人便也不再在门口逗留,互相寒暄着往院子里走。
冯氏显然是个有心的,待众人落座后,每个人面前的茶水点心都无一不是各自喜欢的,就连择哥儿和恪哥儿那里都没有落下。
顾青未和顾锦琳对视一眼。
只这一个照面,两人就知道,冯氏果然不是她们原先以为的,软弱到连夫君纳妾也一句话不敢多说的女子。(未完待续。)
第359章 故事
心悦之人是与自己有婚约之人,这样的幸运,不知道叫这世间多少男女艳羡了。(.)
待两人长到十六七岁上,就在双方父母的操持下成了亲。
这对自幼相伴着成长的少年夫妻,自以为自己已经寻到了这世间最美好浓烈的感情,在新婚之夜就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誓言。
两人本就是被双方父母十几年笑看着长大的,成亲之后自然不会有什么婆媳不合的事,婚后也确实过得甜甜蜜蜜,成亲两年后,做妻子的就有了身孕,怀胎十月之后生下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千金。
初为人父人母,小夫妻喜得成日里抱着女儿不撒手,还憧憬着将来再生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将来给姐姐撑腰。
但谁知,这份憧憬到最后也只是憧憬。
自有了女儿之后,妻子一连许多年都再未能有孕。
时间久了,原先并不着急的婆婆也开始成日里拐着弯的催促着儿媳替夫家开枝散叶,可即使是这样,妻子的肚子也始终再没有动静。
生不出儿子,对这个年代的女子来说,纵使你有多贤惠端庄,只这一条也足以让人将你的一切好都推翻。
在经历过反复的寻医问药也没能再有孕,就如同这世间许许多多有着相同问题的人家一般,这原本和睦美满的家渐渐就有了变化,婆婆按捺不住的尖酸刻薄,甚至逼迫着做妻子的给自己的夫君纳妾。
做妻子的自然不愿意,她与夫君新婚时许下的誓言还言犹在耳,他们约定了要互相扶持一辈子的,她怎么能让另外一个人插到他们中间呢?
无论婆婆如何劝说甚至是谩骂,在这件事上,做妻子的始终没有松口,就连她娘家人的几番劝说也都被她拒绝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而做丈夫的,他自然也想要个自己的儿子,但面对着与他一起许下誓言的妻子,他却也始终开不了这个口。
在妻子的坚持之下,丈夫到底还是没能纳妾。
虽然因为此事家中总也少不了婆婆的挑剔不满,但做妻子的觉得她甘之如饴。
在她心里,她在守护着自己的小家,纵使她也因为不能替夫君诞下传承香火的子嗣而心生愧疚,但无论如何,她也松不开自己的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夫妻唯一的女儿也渐渐长大。
妻子虽然没有松口让丈夫纳妾,却也在考虑着,从宗族过继一个嗣子替夫家延续香火。
她仔细挑好了人选,正准备将这件事当作一个惊喜告诉夫君,却突然发现了一件让她根本无法相信的事。
她所以为的,这么多年来待她一心一意的夫君,竟然早在几年前就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一个已经五六岁大的儿子!
叫她如何相信呢?
这么些年来,虽然婆婆因为子嗣一事处处刁难她,但她的夫君即使没有为了她而顶撞母亲,却也从来都是握着她的手站在她身边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
任她如何不肯相信,但亲眼见了那个外室所生的与丈夫有六七分相像的孩子,又目睹了丈夫与那对母子是如何共享天伦,她也只能承认,她这些年视为信念的一切,其实都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也难怪啊,难怪,以婆婆那抱孙心切的心态,竟然能容得她固执了这么些年。
确认了这一点,做妻子的在经历过初时的万念俱灰之后,又渐渐振作起来。
她竭尽全力的装作对这一切并不知情,然后费尽心力为她唯一的女儿寻了一门好亲事,确定哪怕只是因为这门亲事,婆婆和丈夫也不会苛待了她的女儿,就毅然舍了一切去了庵堂长住,从此再不肯见她曾经视之为天的丈夫。
……
听完这个故事,顾青未沉默了。
冯氏像是从一个梦里倏然醒转一般,好半晌之后才幽幽叹了口气,“人们都说交浅言深,我与表妹只见了一面就说了这么多,这大抵便是缘分吧。”
顾青未抬眼看着冯氏面上已经恢复常态的淡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冯氏的表现来看,这当然不会只是个故事。
她觉得,她隐隐有些明白冯氏与她讲这个故事的用意了。
似乎也看明白顾青未在想什么,冯氏又朝她笑了笑,“想必表妹也猜到了,这故事里的那对夫妻,正是我的父母。”
即使已经猜到了,但听冯氏亲口说了,顾青未还是心中一颤。
她想想自己两世为人,待字闺中时都被家人疼着宠着,又何尝经历过冯氏所说的那些?
“你说说,这世间的情爱真的就有这般让人痴狂吗?”冯氏的语气中带着疑惑,“母亲为了父亲的背叛去了庵堂,还说出了永不相见这般决绝的话。而父亲呢,既然已经背弃了誓言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在母亲走后又何必作出这番悔不当初的模样来呢?”
冯氏是真的不理解。
她本就生得早慧,在家中长辈以为她不懂事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早早的将许多事看在了眼里。
“母亲活得这般痛苦,即使伴着青灯古佛,也从没得了安宁,我曾哭着求她与父亲和离,但她虽然无法原谅父亲,却又始终不愿真的与父亲变得毫无瓜葛。”
“这样的感情,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感同身受……”
说到这里,冯氏看向顾青未,轻轻一笑,“也许是从小看多了父亲与母亲之间的爱恨,我并不想沾惹这样的感情,所以夫君纳妾,其实我心里并没有那么多难受,只要他视我为妻,我便敬他为夫,如此,便已足够了。”
看着冯氏脸上那看不出异样的平静,顾青未心里其实有些微微的疼。
她能理解冯氏的感受。
她从不对秦朗有期待,只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做妻子的位置上,所以即使丈夫纳了妾,她也能平静的接受,甚至还会因为那妾室的悲惨命运而心存善意。
也许,在冯氏看来,她只要紧紧守着自己的心,就能让自己不受任何人的伤害。(未完待续。)
第360章 妾室
与其说冯氏是太通透,倒不如说她在亲历过父母之间的事之后,再不敢让自己有机会沾上这样的感情。
顾青未不能说冯氏这种想法的对错。
这世间有几个像顾家一般将男子三十无子记可纳妾写进祖训的家族,世间女子又有几人能像顾家的媳妇一般不必担心着后宅里何时就会添了新人,可就算是在顾家,她的三婶和七婶,不也同样要忍受着丈夫养外室、纳妾?
更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像她这般,遇到一个共同经历了两世,还能认定彼此的人。
若冯氏真的能如她所说的那般牢牢守着自己的心,她无疑会比这世间大部分的女子活得开心。
可,真有这般容易?
人非草木,天天和一个身份是自己夫君的人生活在一起,就算是经历过父母的那些过往,又真的就能让自己不心动?
许是看出了顾青未的想法,冯氏想了想,“我对夫君,不能说有情,却也并非无情,他是我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也会是我将来儿女的父亲,这样,便也足够了。”
提到将来的儿女,冯氏眉眼间都柔和了几分。
她确实喜欢孩子,她也早就想好了,将来她有了孩子,一定不会让她的儿女像她幼时那般天天笼罩在父母的阴影之下。
与她的母亲不同,她对秦朗无爱,也没有恨,但哪怕是为了他们将来的儿女,她想,她是会感激他的吧。
待时光渐逝,他们也许不能成为亲密的爱人,但想来也会成为互相关心的亲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如此便足矣。
冯氏想到这些,便又对顾青未微微一笑,“所以,表妹着实不必为我担心。”
她当然是能感受到顾青未的关心与担忧的,无论顾青未是出自何种心态,将她当作表嫂也好,出于同是女子的立场也罢,那总是关心。
顾青未听了便是轻轻一叹。
若不是她与宁致远是两世一起走过来的,她说不定都要被冯氏说服了。
笑着与冯氏站到一处,握了握冯氏的手,顾青未轻声道:“无论如何,表嫂你开心就好。”
两人话说到这里,顾锦琳也领着择哥儿和恪哥儿回来了,这个话题便也就此打住。
两个小的刚换了身衣裳,又因为方才的一番奔跑而双颊红通通的,看着格外的可爱,两人用了些点心,恪哥儿却突然吵着要去找父亲,还任顾锦琳怎么哄也哄不好。
顾锦琳于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顾青未和冯氏道:“两个哥儿都被他们父亲宠坏了,只要他们父亲在家,这两个小的午睡都是他们父亲哄着的,恪哥儿许是困了。”
顾青未闻言又是轻轻一笑。
虽然姑父如今的品级算不得高,但想来姑姑已经不知道让京城多少夫人羡慕了吧,这当家作主的男子都讲究抱孙不抱子,数遍全京城,只怕也找不出几个乐意哄孩子的男子。
冯氏也因为顾锦琳这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幸福与满足而面带微笑,又看了正拿了小胖手揉着眼睛的恪哥儿一眼,道:“既然这样,不如我这就领了姑母和表妹一起去书房?他们爷们儿想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
顾锦琳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看了恪哥儿那眼巴巴的小模样,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对着冯氏点了点头。
一行人于是往书房而去。
秦朗本就是探花出身,他的书房面积极大,几排大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其中还不乏珍贵的孤本。
顾青未一行到书房的时候,秦朗正与周谨之宁致远说话,三人显然聊得极为投机,连周谨之这般有些内敛之人面上都不由带了笑。
见冯氏领着顾青未几人进来,秦朗只微微一愣,然后便招呼顾青未几人进屋。
周谨之先扫了顾锦琳一眼,然后自然而然的冲着恪哥儿伸出手,才将恪哥儿抱到怀里,就已经开始轻拍着他的背哄了起来。
上一刻还是沉稳内敛的,下一刻就如此温柔的哄起了孩子,倒是看得秦朗和宁致远都呆了一呆。
然后,宁致远眼中立即有了些了然,偏头冲着顾青未眨了眨眼睛。
顾青未莫名的耳根就是一热,才想着要瞪宁致远一眼,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秦朗的书房并非谁都可以随意来的,而秦家如今就秦朗和冯氏两个主子,现在还都在这书房里,外面突然来的,又是谁?
顾青未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秦朗新纳的那名妾室。
她还没有见过呢。
当然了,她其实也并没多少兴趣想见一个妾室。
原本听冯氏那般说,她还以为秦朗这妾室该是个安分守己的,可如今看来,倒是不一定了。
顾青未偏头看了看冯氏,却没从冯氏面上看出任何的不对来。
在顾青未这般想着的时候,外面的脚步声就已经到了门口。
书房的门关着,但门外之人并没敲门,而是极为自然的顺手就将门推开了,下一刻,一双小巧的绣花鞋出现在众人眼中,然后是素白的衣裙,一双端着托盘的手,以及一张看着柔弱惹人生怜的脸。
看到书房里这么多人,来人显然是极为惊讶的,尤其是在发现冯氏正坐在秦朗身边之后,她那双极为动人的眼中顿时又湿润了几分。
正是秦朗新纳的妾室,水伊人。
水伊人的父亲原本也在京城为官,虽然只是个小官,但她好歹也能算得上官家小姐,从小到大也是养尊处优的,可谁能想到她父亲会卷入到一桩贪腐案之中,哪怕她父亲牵涉得并不深,但到底也被罢了官且获了罪,连家产都被尽数抄没。
若不是元昌帝免了水家女眷的罪责,只怕水伊人与其母也脱不了干系。
但纵是这样,没了父亲的庇护,水伊人之后的这段时间过得也并不好。
先是母亲无法忍受这样的落差抑郁而亡,她好不容易变卖了最后一点首饰将母亲下了葬,却又惹上了看中她容貌的地痞。
她一个无人庇护的罪官之女,遇到这种事又能如何?
但,就在水伊人绝望的时候,她遇到了秦朗。(未完待续。)
第361章 本分
水伊人从前是见过秦朗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那时的她才不过十二三岁,在街上看到了中了探花游街的秦朗。
她知道这位探花郎是几大世族之一的秦家的嫡长子,也知道他将来的前途只怕是无可限量,耳边听着许多人低声谈论,她还曾想过,也不知道将来哪家的小姐有这样的福气能嫁给这位气宇轩昂的探花郎。
当然,她心里也偷偷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好运,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以她这不足为道的出身,如何能配得上秦探花?
她甚至都不敢将这点奢望说与旁人听,她知道,就算她说给了别人知道,也不过是换来一句“痴心妄想”而已。
只是,她到底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再见到秦朗,还是以这样狼狈的姿态。
秦朗将水伊人从那些地痞无赖手里救出来,于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也并未想过要水伊人有任何的回报。
这一点,水伊人其实很清楚。
或许是无法容忍自己再过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或许是不想与秦朗再无相交的机会,她摒弃了自己多年来所受的教导,也抛弃了她所有的自尊,主动向秦朗提出,愿意与他为妾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水伊人当然知道秦朗早已娶妻,她也知道秦朗的发妻并未随她进京。
哪怕只是种奢望,她想,只要让她伴在他身旁,说不定,他就能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呢?
秦朗只稍作思忖,就同意了纳她为妾。[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为此,他还写了信回太原,将这件事知会了他的母亲与元配妻子。
得到回信后,才以纳妾之礼将她收在了房里。
虽然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锣鼓锁呐,只是被一顶小轿从侧门抬了进去,但比起酸楚,水伊人心里更多的是喜悦与对未来的期盼。
而就如她所想的那般,成了秦朗的妾室之后,她比从前快活了许多。
不用担心会受旁人欺侮,不用担心会三餐不济,上无挑剔的婆婆,也无刻薄的正室夫人,她只需要在府里等着秦朗归来,然后在他最疲累的时候侍候他更衣,再奉上一盏热茶。
而那被她如此依恋着的男子,虽然他待她从来都算不上有多温存,却也从来没拒绝过她的相伴。
这让水伊人有了种错觉。
他们是结发夫妻,他在外撑起他们的小家,而她则在家中打理好内宅之事。
可没过多久,她就不得不从这个梦境中清醒过来。
秦朗的正室夫人要进京了。
水伊人在见过冯氏之后也曾萎靡了几日,她自己或许算得上小家碧玉,但如何能比得过世族出身端庄大气的冯氏?
但她随即就又重振了精神。
在这内宅之中,只有得到夫君的疼惜才是真正的胜利者,秦朗从前不愿让冯氏进京,却不排斥她的陪伴,这样一来,可不就高下立见?
也正是如此,她今天才会出现在这书房里。
往常她也没少往书房里来,在秦朗读书写字时,她会站到一旁温柔的替他磨墨,这总让她想到少时跟着先生读书时,从书上看到的那句诗。
红袖添香夜读书。
她多喜欢这样与秦朗独处啊。
只是,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看到书房里有这么多人,而且看气度都不寻常,水伊人心里第一时间涌上的是委屈。
从前冯氏未进京时,这偌大的秦府几乎都是由她说了算,何曾有这般府里来了客人她却一无所知的情况?
可看看现在,冯氏才进京几日,她就已经被府里的下人排斥在外了,不仅没人知会她一声府里有客人,而且这些客人她还一个都不认识。
水伊人眼里又添了几分水光。
她侧头看向秦朗,这小小的动作让她那优雅白皙的颈项自然而然的落在秦朗眼中。
她以为就算是有外人在场,秦朗也总会给她几分脸面,但秦朗的反应却让她大失所望。
在看到水伊人出现的第一时间,秦朗就拧紧了眉头,尤其是在看到水伊人这般与搔首弄姿无二的举动,一双幽深的眼中便蕴了点点怒气。
“谁让你来的?”秦朗的声音听着有些泛冷。
水伊人一愣。
这不是她设想中的反应。
因为这一愣,她的反应自然就慢了几分,“爷,妾身是来给您送参汤的。”
秦朗的一双剑眉又是狠狠一拧,但看了看书房里的顾青未等人,他到底也没有发作出来,原本在顾青未等人面前极为温和的脸色也跟着一沉,“我这里用不着什么参汤,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书房你也不用再来!”
水伊人的眼泪几乎瞬间就要落下来。
若说先前的两次她多少还有些演戏的成分,但这时被秦朗这般一呵斥,她却是真的难过的要掉泪了。
她不明白,为何秦朗前后会有这般大的转变,不过就是冯氏进京了而已,她心里的良人如何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而一旁冷眼旁观的冯氏,见了这等情景,唇角轻轻牵了牵。
见水伊人一直杵在原地不动,秦朗的一张脸又黑了几分,“若无事你就赶紧回去吧!”
末了,许是能从水伊人的表情中看出她所想为何,秦朗又补了一句,“如今夫人已经进京,你就得时刻牢记自己的本分。”
本分!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利刃般刺进了水伊人的心。
她第一次如此明了的意识到,她只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妾!
她以为这段时间秦朗默不作声的允许她的靠近与陪伴,就代表着秦朗多少已经将她放在心里,但如今才知道,那些她所以为的,真的只是她以为。
水伊人只觉双腿发软,想要离开却如何都迈不动脚步。
见她还不走,秦朗也有些不耐,“你先回去吧,夫人已经进了京,以后规矩也该立起来了,记得好生服侍夫人。”
水伊人不可置信地看了秦朗一眼,又转头看向正淡然笑着的冯氏,终于再也在这书房呆不下去,端着手里那没有机会放下的托盘踉跄着离去。
往外走的同时,她脑海中始终回想着冯氏面上那淡淡的笑。(未完待续。)
第362章(月票20+)
水伊人这短暂的来去并未影响到书房里众人的情绪。(.无弹窗广告)
周谨之没用多少功夫就将恪哥儿和择哥儿都哄着午睡去了,书房一侧布置了供休息的床榻,便也就将两个小的安置到了书房里休息。
待安置好了两个哥儿,众人便又重新围坐到一起闲谈。
秦朗和周谨之宁致远聊他们的国家大事,顾青未几人则交换着近来京城发生的新鲜事,互不干扰,却也极为和谐。
这样的时间总是过得极快的,在择哥儿和恪哥儿午睡醒来之后,眼见着时辰不早了,顾青未等人便也顺势向秦朗和冯氏夫妇告辞。
冯氏将顾青未和顾锦琳送到门口。
顾锦琳和择哥儿上了马车,周谨之则兑现了承诺,回去的时候骑马带着恪哥儿。
听着恪哥儿那奶声奶气的笑声,冯氏面上带着柔和的笑,然后才转头与顾青未说话,“表妹这下该知晓我为何对夫君的妾室不在意了吧?”
顾青未想到方才秦朗待水伊人的态度,轻轻点了点头。
冯氏看着不远处正与宁致远话别的秦朗,轻声道:“夫君不是个会色令智昏的人,就算他纳了妾,他也绝对不会忘了给我这个发妻应有的体面,更不会容得下一个妾室忘了本分。这样,我其实已经比这世间的许多女子都要幸运了。”
顾青未颔首。
就如同冯氏所说的那般,秦朗自幼所受的教育决定了他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世族子弟,在他眼里,元配妻子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也是他的脸面,他不会容忍任何人来打他的脸。
至于妾室,纳了也就纳了,只需要乖乖呆在后宅里,谨守着本分服侍他以及家中主母就行了。
若是他的妾室忘了本分,他也不会介意亲自让她明白什么叫本分。
就如冯氏所言,这样的人,至少比这世间许多宠妾灭妻的人要好多了。
顾青未不是秦朗也不是冯氏,她不能评判他们的所思所想的对错,但无论如何,这也是她的表哥表嫂,她也是希望他们能互相扶持着一辈子的。
与冯氏告别之后,顾青未登上了马车。
没过多久,宁致远也与秦朗说完了话,跟着挤到了马车上来。
定国公府不缺马匹,宁致远平时自己出行多是骑马,但这次来秦家,却非得要与顾青未挤在一辆马车里。
顾青未往旁边让了让,宁致远便不用人提醒,主动坐到了顾青未身边,马车才缓缓前行,他就已经一把将顾青未拥在了怀里。
“欢颜。”他将头埋在顾青未的颈窝里,声音因此而显得有些沉闷。
顾青未被他的大脑袋压得觉着有些沉,使劲儿将他往旁边推了推却未奏效,这才无奈的放弃,回道:“嗯?”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马车里摆了冰盆儿,宁致远能感觉到有淡淡的凉气侵上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又有顾青未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扑到他颈间,这一冷一热,让他没来由的有些颤栗,立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欢颜……”他不由将顾青未搂得更紧了些,还在顾青未身上使劲儿蹭了好几下。
好想将他的欢颜揉进骨子里。
他这样想。
顾青未离着冰盆儿有些远,自然不如宁致远觉得凉爽,又被宁致远这般紧紧搂着,就片刻的功夫就出了一身的薄汗。
推又推不开,身边这人说话来还粘粘乎乎的,她一时气上心头,抬手就往宁致远背上敲了一记,“叫唤什么,有话就说!”
敲完之后,她才有些失笑。
想她前世就算与宁致远再怎么相敬如冰,可也没像这般与他动过手,前世端庄贤惠的她只怕如何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这般与宁致远相处。
被顾青未这样一敲,宁致远却立时就弯腰将自己整个埋到顾青未的怀里,一边在顾青未脖颈边深深嗅了一口,一边装蠢卖乖,“欢颜,你打我……”
还抬头充满控诉地看向顾青未。
直到见顾青未双眉拧起来,他才正经地坐起身,“欢颜,方才看着姑父哄恪哥儿,我知道你羡慕了,你放心,将来等我们的孩子出世了,我也一定好好哄着他,不让欢颜你操心。”
顾青未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后,两人便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们前世的儿子辰哥儿。
说起来,他们为人父为人母都算不得称职,除了开始的那几年,辰哥儿后来是在安平长公主身边长大的,与他们这做父母的倒显得极为疏离。
如今想来,说不遗憾是假的。
顾青未轻轻叹了口气,原本飞扬的心情也跟着黯淡了起来,她望向宁致远,似询问又似求助,“越之,你说,辰哥儿这一世还会成为我们的孩子吗?”
他们都重生了,与前世相比,这一世已经有了太多的事在改变。
若是,他们的辰哥儿因此而再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那该是何等的让人心痛?
见顾青未这副模样,宁致远心里微微一揪。
前世因为他们这对做父母的,辰哥儿没能像别的孩子一般在父母的庇护下成长,即使有安平长公主的爱护,但到底还是长成了那冷淡的性子。
宁致远伸手将顾青未轻轻圈在怀里,抚着顾青未的背,安慰道:“欢颜,辰哥儿一定会再成为我们的孩子,这一次咱们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我会成为一个孩子心里顶天立地的父亲,教他习武,教他习字,而你,会是温柔慈爱的母亲,照顾他起居,看着他成长。我们一家一定会比姑父一家更幸福!”
顾青未因宁致远所描述出来的画面而面上重新带了笑。
听到最后,她忍不住笑着推了宁致远一把,“你这人,说咱们的也就罢了,还非得拿了姑姑姑父来比较。”
宁致远也不恼,闻言连连点头,“对对对,欢颜说的都对,咱们不与任何人比,以后只要过好我们的日子就好了。”
顾青未不由自主的就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她是在后年有了辰哥儿的。
如果这一世还如前世那般……
她已经开始期待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了。(未完待续。)
第363章 妇人
从秦家回来后,又过了几日,顾青未便约着姑姑顾锦琳一起外出。[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她已经收到顾青澜写来的信,严家用不了多久就要进京了,想着顾青澜那双玉雪可爱的儿女,还有择哥儿恪哥儿,身边有这么几个孩子,顾青未决定去寻摸些适合给孩子的小玩意儿。
她的嫁妆虽然丰厚,但身边可没有什么适合给孩子的物件儿。
顾锦琳得知顾青未的用意推辞了好一会儿,后来到底被顾青未说服了,两人约了时间一起出门。
适合孩子用的物件儿就那么些,小手镯,项圈,长命锁等等,顾青未给几个孩子一人挑了几样,想着反正都出门了,又与顾锦琳一起去逛了逛首饰衣料等铺子。
从一间绸缎庄出来,顾青未和顾锦琳正要往马车停放之处走,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中年妇人,那妇人似是在躲着什么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还不住回头四处张望,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连头也顾不得回就撒开腿往前跑。
这一跑,就正好撞到了顾锦琳的贴身丫鬟丝竹身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丝竹也没料到这妇人会这般直直的冲上来,若不是与她站在一处的秋岚伸手扶了她一把,只怕就要摔倒在地了。
但丝竹虽然因秋岚的伸手而没摔着,她手里抱着的衣料却是一个没拿稳落在了地上。[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才站稳了身子,丝竹就俯身将那匹料子捡起来,拍了拍上面沾的灰尘。
好在今儿是个大晴天,这料子落在地上也只是沾了些灰尘,拍拍也就罢了,若这是个下雨天,瞧这妇人的模样,她可能赔得起这匹料子?
这样一想,丝竹一双柳眉一竖,指着那妇人便道:“你这人……”
只从那突然撞过来的妇人衣着打扮,就能看出来她的境遇实在算不上好,她抬眼望了丝竹以及她手上的衣料一眼,一张蜡黄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本就跌倒在地上的她更是几乎要冲着丝竹下跪了。
丝竹到底也只是个十六七的姑娘家,周家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她跟在顾锦琳身边也很少经历过这种事,见状一时之间倒也手足无措起来。
“算了,”说话的是顾锦琳,“不过是一匹衣料罢了,总归也只是落在地上沾了些灰尘,不妨事的。”
那妇人正半跪在地上打着哆嗦,原本她听到顾锦琳这明显不想找她麻烦的话,应该高兴才是,可这妇人不知为何一张脸却更显惨白,她死死低着头,似乎唯恐让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
听顾锦琳如此说,又看这妇人形容确实可怜,丝竹倒也没再说什么,而是朝那妇人挥了挥手,“行了,既然我家夫人不与你追究,你就快走……”
没等丝竹将话说完,那妇人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极为敏捷的从地上翻身爬起,似是身后有毒蛇猛兽一般,一溜烟儿就跑得不见了人影儿。
丝竹气得狠狠跺了跺脚,“这人!”
倒是秋岚拍了拍丝竹的手,安慰道:“看她那模样就是过得极为艰难的,想是怕了姑奶奶改变主意找她索赔吧。”
被秋岚这样一安慰,丝竹好歹才好受了些。
顾锦琳倒也没在意这件突发之事,她本就不是刻薄之人,这料子也确实只是沾了些灰尘,最多拿回去洗洗也就罢了,让她为此去为难一个生活在困苦之中的妇人,她确实做不到。
见顾锦琳就这般将事情轻轻揭过,绸缎庄外一个摆着小摊的婆子眼中不无赞誉之色,还轻轻念叨了一句,“这位夫人心肠好,将来啊,必有福报。”
顾锦琳闻言轻轻一笑。
有没有福报她不知道,她只是随心做事。
许是见顾锦琳和善,那婆子虽然看得出来顾锦琳一行非富即贵,面上却也并无畏惧,反而与顾锦琳拉起了家常,“那陈二家的也是幸运,遇上了夫人这般心善的,若是换了别人,她今儿可没这么容易脱身,若是叫陈二知道她在外面闯了祸,只怕又要换来一顿打……”
说话的同时还颇为唏嘘的摇头。
顾锦琳其实无意与这婆子拉家常,却不妨顾青未突然插嘴:“这位婆婆认识方才那妇人?”
那婆子一怔,显然没想到顾青未会与她搭话,然后咧着嘴回道:“认识,怎么不认识,那妇人的男人叫陈二,老婆子我与他们家住在同一条胡同里,这陈二也是作孽哦,陈二家的最初随他进京时长得可水灵了,这才几年啊……”
婆子感叹着,正好遇着有路人在她摊子上买东西,这才收住了话头招呼客人。
顾锦琳看着正在埋头思索着什么的顾青未,忍不住挑了挑眉,“欢姐儿,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认识方才那妇人?”
虽如此问了,但顾锦琳却并不认为顾青未真的认识那妇人。
那妇人一看就不会与她们有什么交集,而且顾青未才进京一月不足,又如何会认识这等人。
果然,下一刻,顾锦琳就见顾青未摇了摇头。
“不过……”顾青未沉吟了片刻,问顾锦琳道,“姑姑,您有没有觉得,方才那妇人,有些眼熟?”
眼熟,却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何时见过。
顾锦琳闻言仔细想了想,最后仍摇了摇头。
她方才并未刻意注视那妇人的容貌,如今回想起来对那妇人的面容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顾青未见状便也将心里的那点疑惑压下,对顾锦琳笑了笑,“许是我记错了吧。”
然后两人揭过这件事不提,上了马车离开这里。
时辰也不早了,两人也没想再继续逛,顾青未先将顾锦琳送回了周家,临别时又将给择哥儿和恪哥儿买的长命锁项圈等物塞给了顾锦琳,除此之外还有些小男孩儿都喜欢的小弓箭木剑等小玩意儿。
“姑姑不用推辞,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两个弟弟的一点心意。”她道。
顾锦琳便也不再推辞,笑着替两个儿子将东西收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365章 受骗(月票40+)
多年前那一日,被她视作是客人悉心招待的常家表妹衣衫不整的跪到她面前,不也正是这般悲切地唤了一声“夫人”吗?
顾锦琳因这声“夫人”而仿佛穿越了几载时光,但随即就从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之中脱离出来。(.)
她早就已经不是那被丈夫背叛了的常顾氏,而是如今的周夫人,她有恩爱体贴的夫君,以及两个聪明懂事的儿子。
但,即使她已经不再为当年常进州的背叛而伤怀,眼前这人曾经膈应了她,却是事实。
所以,顾锦琳看向常家表妹的目光有些泛冷。
“原来是你。”她道,“你特意找上门来,是有何事?”
常家表妹姓章。
她跪在顾锦琳脚边,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享过富贵的,虽然那段时间如此短暂,但与如今的窘迫一对比,却足以叫她一时悲从心头起。
但再如何心有不甘,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况,章氏仍只能试着去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而顾锦琳,就是那根稻草。
只要能从如今的鬼日子里脱离,纵是她必须向顾锦琳摇尾乞怜,又算得了什么?
额头重生叩在地上,章氏再抬起头时,一张已经看不出往昔容貌的脸上挂满了眼泪,她看向顾锦琳,哀声道:“夫人,从前之事是贱妾错了,求夫人大人有大量拉贱妾一把吧。”
贱妾?
顾锦琳冷笑一声。
从前章氏勾搭上常进州时,可没用过这样的自称,如今她与常家早已没了任何关系,章氏在她面前自称什么“贱妾”,又是何意?
“夫君如今可没纳妾,所以这‘贱妾’二字还是休要再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顾锦琳冷冷看向章氏。
若不是章氏先前说自己是来自清河的故人,顾锦琳根本就不会见她,更不会在这里听她说话,她没有兴趣知道章氏跟着那货郎走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会以德报怨拉她一把。
“我与你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那也是当初你自己选的路,你走吧。”
说完,顾锦琳再不想与章氏说话,起身离开的同时又吩咐了府里的婆子将章氏带出去。
听顾锦琳说到这里,顾青未心里的疑惑仍没能得到解答。
既然姑姑并未因章氏的出现而有动容,那如何会像现在这般?
看出顾青未所想,顾锦琳这才饮了一口茶,继续往下说。
顾锦琳的心其实并未因章氏而有波动,若不是章氏主动找上门,她甚至都不会再想起这个人,可让人将章氏撵出去之后,她心里到底有些不安,稍作考虑之后,才着了人去打听章氏身上发生的事。
这一打听,得来的消息简直看得顾锦琳目瞪口呆。
当初章氏受不了贫苦日子,也无法忍受常老太太永无止境的谩骂挑剔,以及那个被她视作是讨债鬼的女儿,所以才一从那货郎处看到希望,就不管不顾的跟着货郎私奔去了。
她以为这是她生活往好的方面转变的开端,却不想这却是她坠入地狱的开始。
带着章氏私奔的货郎叫陈二。
陈二年回到家乡时说的是自己多年的飘荡攒了一笔钱,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个空架子,当初会回到家乡就是因为在外面已经山穷水尽,可以说除了几身还算体面的衣裳,以及一点点碎银子,他两手就是空空的。
原本陈二以为他这辈子就只能窝在清河的乡下度日了,却不想就遇到了章氏。
章氏那时虽然生活困窘,但好歹也能看得出从前的底子,又有着一双很容易就能从中看出其不安分的眼睛,陈二自然而然的就将主意打到了章氏身上。
用了剩下的那点碎银子,陈二成功取信了章氏,并哄着章氏与他一起私奔了。
聘为妻,奔为妾。
这是个对私奔尤其不齿的年代,章氏能跨出这一步,就足以叫人知道她对现状有多不满意了。
只是,章氏怎么也没想到,她所以为的忠厚老实的陈二,其根本,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当然了,这一点章氏在跟着陈二上路之后就开始明白了。
两个人一起进京,这沿途的费用就不会少,但陈二这时手里已经没什么钱了,自然就将主意打在了章氏的身上。
哪怕章氏先前在常家时一心给常进州做妾,但后面发生的事仍叫她连想都不愿意想。
为了可以免了车马费,章氏被陈二当作货物一般推给了赶车的车夫;为了可以免费住客栈,她又被陈二偷偷摸摸的送给客栈老板,为此还曾被老板娘指着脑门儿骂过;为了沿途可以蹭吃蹭喝,她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同一辆马车上的其他几个糙汉子动手动脚……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章氏也不是没想过要逃,可她的路引被陈二死死把着,没有路引没有盘缠,她一个女流之辈又能往何处去?
就这样一路到了京城,十来天的路程于章氏来说比一辈子都还长。
虽然这过程让她无比恶心,但她以为,到了京城之后,陈二总该不拿她去做那些肮脏的交易了吧?
可她显然将陈二想得太好了些。
陈二以货郎起家,曾经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攒了些钱,但后来被人引着沾上了赌,他那本就不多的银子自然也就输了个精光,输光了积蓄之后还喜欢上了酗酒。
章氏是陈二好不容易才捏到手的摇钱树,他又岂会这般轻易的就放过她?
所以,进京之后,章氏的噩梦才算是真正开始。
陈二用路上靠章氏得来的银子租了个小院子,然后成天向过往路人吹嘘自己屋里有个多极品的女人,甚至还隐晦的放出风声,只要给银子就能进屋一叙。
这显然是楼子里的老鸨龟公做的事,但陈二却做得得心应手。
只要能让他拿到银子,叫他做什么都行。
至于章氏,反正也不过是个这般轻易就哄来的女人,等他攒下了银子,难道还寻不着更好的女人吗?
就这样,陈二以及他养着的女人,在这附近便愈发的有名。(未完待续。)
第366章 感激
陈二租房子时手头本就没几个钱,这院子所在的地段自然不好,周围住的也多是些穷苦出身的人,更有不少是那等靠卖力气过活的糙人。(.)
这人一穷,自然不容易娶到媳妇,所以陈二租的院子周围多的是没娶上媳妇的老光棍。
这些老光棍儿囊中羞涩自然不敢往窑子里去,如今有了陈二这里这样一个去处,哪有不高兴的?
于是陈二租住的那个院子从此便热闹了起来,章氏的噩梦也随之而来。
为了让她没有力气逃跑,陈二每日都不让她吃饱,饿得浑身无力的她自然只能躺在床上,然后不得不接受一个又一个身上散发着难闻味道的粗壮汉子在她身上卖力起伏,从他们嘴里呼出的气息让章氏恶心欲呕,他们的手粗得能将她所剩不多的好料子衣裳勾出丝来……
可纵是这样,章氏能做的也只能是忍耐。
她不是没反抗过,但反抗的结果不过是换来一顿打而已,时间长了,她被打怕了,便再不敢有什么小动作,直到后来近乎麻木。
偶尔遇到“客人”少的时候,陈二会喝着酒对她骂骂咧咧,但也允许她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每到这时候,章氏总能收到不少周围邻居不屑的眼光,尤其是来自于其他妇人的,那种将她视作这世间最肮脏之物的冷眼,即使她沐浴着阳光,这样的眼神也总能让她从头冷到脚。
有时候她也会在心中暗问自己,她到底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追根溯源,若不是她当初一心只向往着富贵,铁了心的想去常家做妾,她如今也许已经在父母的操持下嫁了一下家世普通的夫君,过着平淡却安稳的生活,更不会有后面的事。
若是她在常家出事之后能按捺下生活的困苦,不想着走捷径,而是思考如何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她的女儿,她也不会被陈二哄着变成了如今这低到尘埃里,任谁都能瞧不起她的境地。
她的女红也算是拿得出手,哪怕当初就靠着这手绣活儿,她也能养活自己和女儿。
为何她就会鬼迷心窍的被陈二哄骗了呢?
虽然悔不当初,但任章氏如何后悔,时光也不能倒流,她也不会再有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
……
知道了章氏的遭遇之后,顾锦琳颇有些唏嘘。
当然,她并不同情章氏,撇开常老太太不说,章氏当初能抛下年幼的女儿与人私奔,完全没想过那么小的孩子在常老太太手里能不能活得下来,就让人无法对她现在的境遇产生同情。
她能有今天,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吧。
顾锦琳听唏嘘了一阵,就将章氏这人彻底抛开了,也正好,过了两日她就收到了清河来的信,鬼使神差的,顾锦琳就在回信时托了人去瞧瞧常老太太和章氏的女儿如今如何了,由章氏和常老太太,她又想起了那些仍在邻县常家祖宅的常家女眷,也顺便就让人去探了探邻县的情况。
这只是顾锦琳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却没想到,会给她带来那样的震惊的消息。
也正是这个消息,让顾锦琳接到信之后就失态至此。
听到这里,顾青未才明白了顾锦琳到底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
她前世也是在成亲之后与秦氏通信时才知道常家祖宅里发生的龌龊事。
顾锦琳在她出嫁之后就被老太太强留在了顾家,然后老太太才发现了顾锦琳掩在平静表面下的惊惶与恐惧。
这样的表现,自然让老太太猜测是不是顾锦琳在常家祖宅这几年里被那些常家的女眷为难了,于是遣了人去邻县查明原因,只是得来的消息却让人震惊不已,常家祖宅,竟然成了邻县许多人心领神会的红粉窟!
常家败了之后,祖宅里就只剩了些走投无路的女眷,这么一屋子肩不挑手不能提的女眷,又都身无长物,能靠着什么维生?
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如何能忍受生活突然有了这样大的落差,会想着走捷径也并不让人难以理解,发展到后来,常家那些但凡年轻一些的女眷,都只差没像楼子里那般挂牌接客了。
而顾锦琳,那时的顾家的境况也不如这一世这般好,她不想娘家因为她的原因受到什么牵连,硬挺着不肯回娘家,就算顾家有人来看她,她也总是粉饰太平。
虽然因为她好歹有个顾家女的身份而避免了落入这样的境地,但在这样的环境里足足生活四五年,哪里能不惶恐惊惧?
得知这个消息,老太太直接气晕了,醒来之后对着顾锦琳又是打又是骂的,然后母女俩都哭得背过气去。
“……欢姐儿,得到消息时我眼前都是一黑,只差没立时晕过去……”顾锦琳说到这里眼泪就又往下掉,“虽然那些都是我曾经极为熟悉的人,但我也不是那等会念旧情到因为别人的悲惨遭遇而伤心至此的人,我只是……”
“我只是,想想那些事都觉得后怕,若不是欢姐儿你,若是我与常进州晚些时日和离,那我与择哥儿,是不是就要呆在那样的肮脏之所?”
说到这些,顾锦琳再也压不下心里的后怕,哪怕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当着顾青未的面嚎啕大哭,眼泪也依然不停往下掉。
她如今有专一体贴的夫君,有一双乖巧的孩子,她幸福得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也正因为她如今如此幸福,只要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要过常家女眷那般的生活,她的一颗心就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攫住了一般,不仅呼吸困难,还弥漫了那般沉重的庆幸与绝望。
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与顾青未诉说她此刻的感激与惊惧。
“欢姐儿,虽然只是道一声谢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但无论如何,姑姑也要再对你说一声‘谢谢’,若不是你……”
择哥儿不会像现在这般单纯可爱,恪哥儿不会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她自己也将在泥潭里挣扎不休。(未完待续。)
第367章
“姑姑,”顾青未轻轻叹了一口气,扶着顾锦琳因为哭泣而不断轻颤的双肩,安慰道,“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姑姑又何以言谢,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我的功劳,姑姑应该感谢的是祖母才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顾青未看着顾锦琳这止不住泪的样子,在心里又是一叹。
姑姑不会知道,前世的她,就像她自己所想的那般,深陷了那泥潭整整五年。
也幸好,这一世,姑姑不用再经历那些龌龊事。
顾青未抿着唇,将这前世之事紧紧捂在心底,再不会向任何人提及。
被顾青未这样一安慰,顾锦琳原先激动的情绪便也稍稍平静了些。
在她心底,对侄女的感激早已堆积几乎满溢,所以来自顾青未的安慰,自然就比旁人多了些分量。
抽了帕子将眼角残留的眼泪拭净,又仔细在脸上沾了沾,顾锦琳作了个深呼吸,对着顾青未笑了笑,犹带了水光的眼中还有些羞赧,“欢姐儿,叫你看笑话了。”
虽然声音还带着些哭腔,但言语间好歹不像先前那般惊惧了。
顾锦琳才平静下来,顾青未当然不会拿她方才的失态来打趣,而是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姑姑这说的哪里话,咱们可是嫡亲的侄女,您遇事自然该说与我听,难道日后侄女被夫君欺负了找您哭诉,您也要看我的笑话吗?”
被顾青未这番话逗得一乐,顾锦琳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你这孩子,惯会打趣姑姑。[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不过,说我那侄女婿会欺负你,这我可是不信的。”
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宁致远是如何宝贝着顾青未的。
顾青未又含笑与顾锦琳说笑几句,两人这才站起身,由顾青未替顾锦琳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裳。
然后,顾青未打开门吩咐守在外面的秋岚几人备了温水毛巾,待东西备好送到门外,她又亲自端了有些沉的铜盆进屋,唤了顾锦琳梳洗。
顾锦琳这时候看着可是极为狼狈的,不仅发髻有些散乱,双眼脸颊都因为方才的一番痛哭而略显红肿。
这副模样,想也知道她定不愿意让旁人瞧了去,顾青未自然不会将这些事假手于人。
倒是顾锦琳,看着顾青未为了自己做这种以前从不曾做过的粗使活儿,又是惭愧又是心疼,连忙上前将顾青未手里的铜盆接过来放下。
“欢姐儿……”
许是心里的感激太多,顾锦琳反倒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来。
顾青未见状忙道,“姑姑,您快简单梳洗一下吧。”
正好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顾青未便将空间留给顾锦琳,自己则开了门出去。
敲门的是画屏,见顾青未出来,她指了指房里,又指了指院子外面,“主子,周大人来了。”
周谨之来了,正由宁致远陪着到了院外。
顾青未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顾锦琳已经收拾好了,这才领了几个丫鬟进屋,又让画屏赶紧给顾锦琳梳头。
看着顾锦琳坐在镜前,她拿帕子掩了嘴,低声笑道:“姑姑,姑父可已经到了院外,只等着您出去呢。”
顾锦琳闻言颇有些难为情的一低头,正在给她梳头的画屏猝不及防之下就将她的一缕乌发狠狠一揪,直痛得顾锦琳嘴都跟着一抽,见画屏被吓得手足无措的模样又赶紧安慰了一番。
本也是她自己突然低头才会如此的。
待将画屏安抚下来,顾锦琳才想着周谨之来了一事。
算算时间,周谨之只怕是一回了府就接着往定国公府赶了。
她先前收到信惊怒交加,离开得极为匆忙,而且她离开时的状态也算不得好,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府里的人给吓着,那封信她也落在了房里,只怕周谨之已经知道了她如此失态的原因。
也难怪他会赶到定国公府来。
不过……
他看了那信,会不会误以为她的失态是因为心里仍挂念着常家?
这样一想,顾锦琳哪里还能坐得住,连忙催着画屏用最快的速度将头梳好,对着镜子照了照,又特意向顾青未要了些妆粉遮掩仍有些红肿的眼眶,这才转身出了漱云居。
一眼就见到外面长身玉立的周谨之,顾锦琳以为自己会忐忑着想要与他解释的,但只与周谨之对视了一眼,她心里的不安就尽数散去,原本微抿的双唇也松泛开来。
“夫人,为夫来接你了。”周谨之温声道。
虽然他不曾向顾锦琳伸出手,但两人之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一般,自然而然的就距离就被拉到了最近。
被两个小辈看着,顾锦琳面上稍有些泛红。
原本周谨之和顾锦琳都想着立即就回府的,却被宁致远留了下来。
“姑父姑母不用急着回去,家父得知两位长辈到来,特意备了一壶好酒要与姑父畅饮一番呢,家母也正想见见欢颜娘家的长辈。”
被宁致远这样一说,周谨之夫妇纵然想走都开不了口了。
这满京城,也就他们夫妇是顾青未娘家长辈了,说起来,虽然顾青未与宁致远已经成亲一月有余,但因为距离的原因,两家长辈也确实没有正式见过面。
不过,择哥儿和恪哥儿……
顾锦琳才这般想着,宁致远就看出了她的顾虑,忙道:“姑父姑母不必担心两位表弟,小侄先前就已经着了人去接两位表弟过来,稍后大概就会到了。”
见宁致远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周谨之和顾锦琳自然没有再推拒的道理。
不多时,择哥和和恪哥儿果然被接了过来。
两家人虽是第一次正式相见,但宁景昌和周谨之同朝为官,其实对对方并不陌生,即使一个是勋贵一个是文官,但聊起天来却也十分投机,后来各饮了几杯更是高呼着相知恨迟。
另一边,安平长公主对顾青未这个儿媳极为喜欢,自然也就对顾锦琳礼遇三分,后来又见着择哥儿和恪哥儿,面上的笑容更是没断过。
待到天色黑尽,两个爷们儿都尽了兴,顾青未和宁致远才着了人将周谨之一家送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368章 心愿(月票60+)
这日过后紧接着就是七夕,七夕之后就是宁致远的生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宁致远到现在都还记得,两年前的七夕夜,那场突如其来的雨里,他与顾青未带着闵哥儿躲在那小小的屋檐之下,挤在一处的温暖与暧昧。
他也记得,两年前他的生辰,顾青未假意说没给他准备礼物,却在分开时扔了一个她亲手所绣的荷包。
一直到现在,那个荷包,与荷包里装着的金簪,都被宁致远随身携带。
哪怕那个荷包的颜色不能衬他所有的衣裳,哪怕荷包因为这两年的时时把玩而显得有些旧。
七夕至时,顾青未并未像成亲之前那样和众人一起乞巧,而是只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的丫鬟们穿针投针抓喜蛛。
宁致远坐到她身边,两手一圈,就将她拥入怀中,“欢颜,你怎么不去乞巧?”
顾青未回过头,视线落在宁致远那双在她腰间相交的手上,轻声道:“那些都是小姑娘家家的玩的游戏。”
她如今已经成亲了,还是世子夫人,府里又无可与她一起乞巧的姐妹,便也只能保持她端庄沉稳的姿态了。
宁致远闻言轻轻一笑,他与顾青未本就离得极近,这般一笑,立时让顾青未觉得耳中仿佛受到了振动一般,就差没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在为夫心里,欢颜永远都是小姑娘,我一个人的小姑娘。”宁致远道。
顾青未闻言笑着嗔了他一眼。
这厮的情话倒是说得越来越好听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被顾青未这样一嗔,宁致远拥着她的双手都不由紧了紧,然后轻声哄道:“好好好,咱们欢颜不去乞巧也好,你这几日又不能受了凉,连沐浴也不方便,要是去外面出了一身汗也只能生生忍着,连冰盆儿都不能用……”
“闭嘴!”顾青未听到这里到底没忍住羞红了一张脸低声斥道。
纵然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可这女子最私密之事被宁致远如此拿出来说,却也足够叫顾青未难为情了。
宁致远见状在顾青未耳边低声笑了,好半晌,才语气认真地道,“欢颜,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
顾青未依在宁致远怀里,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宁致远的生辰她自然记得很清楚,亲手替他做的一件衣裳也早就趁宁致远不在的时候做好了,就等着后天的到来。
然后,她就听到宁致远带着宠溺的话。
“欢颜,今年你可别再费什么心思替我做什么。”宁致远在顾青未带着馨香的发间轻轻印了一吻。
顾青未闻言有些不解地抬头,“怎么了,你不喜欢?”
从送了他那个荷包之后,去年她也亲手做了双鞋赶在他生辰之前让人送去京城,宁致远把这双鞋当作是宝贝般,恨不得每天都穿在脚上,又唯恐穿的次数多了会让鞋有什么损伤。
顾青未为此还取笑了他几句,这鞋子做出来不就是让人穿的吗,难不成还要供起来?
正因为宁致远的这般表现,她以为他应该是很喜欢她做的针线才是,所以今年又给他做了一身衣裳。
可现在听他如此一说,莫不是她想错了?
宁致远低头看向顾青未。
他的欢颜这时瞠圆了一双杏眼,他都能在她的眼底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然后心里便被一股“她的眼里只有他”的满足所包围。
不过,欢颜一定不知道,她这时的眼底还带了淡淡的疑惑和委屈。
真可爱!
宁致远控制不住的扬唇,然后捧着顾青未的脸就重重亲了一下,之后才道:“当然不是,欢颜做的针线我当然喜欢,不过那些东西做起来又费神又伤眼,自有府里针线上的人做,为夫可舍不得欢颜为了做这些而伤神。”
顾青未听得心里甜滋滋的。
他们都是两世为人,加起来的年纪都要过百了,但真正在一起相处时,却都似真的少年一般。
明明是极普通的话,只要是从对方嘴里说出来,便总觉得会别添几分甘甜。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想起后天就是宁致远的生辰,顾青未抬头看向他,“越之,今年的生辰,你有什么心愿吗?”
没想到顾青未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宁致远将下巴轻轻抵在顾青未的头上,一边无意摩挲着,一边道:“我的心愿……”
话说到一半,他含笑看着怀里的顾青未,然后眼中蓦地便是一亮,“欢颜,我的心愿,就是实现你的心愿。”
即使明知道宁致远这是在哄她,但听他如此说,顾青未仍忍不住面上带了笑。
宁致远却将顾青未的身子扳过来与他相对而坐,然后极为认真地道:“欢颜,你心之所愿,就是我毕生所求。”
耳边有院子里丫鬟们的嬉闹声,也有树上传来的声嘶力竭的蝉鸣,但宁致远这句话仍清晰的传到了顾青未的耳中,然后深深印入她的心中。
她觉得,这大抵便是她两世以来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了吧。
她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感动中回过神来,就见宁致远执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所以,欢颜,你有何心愿让为夫替你实现吗?”
宁致远说完话,眼中带着缱绻的温柔看向顾青未。
他以为,顾青未会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然后扑进他怀里献上香吻一个,再对他撒点娇才对。
但他显然想错了。
顾青未先是抿唇轻轻一笑,然后微低下头。
那一瞬的风情,让宁致远瞬间想到了不知打何处听过的一句话。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然后,他听到顾青未那略带了调皮的声音。
“我的心愿啊……”那尾间像是在顾青未的舌尖打了无数个转,听在人耳中莫名就觉得其中有无限的婉转,“我的心愿早在前世就与你说过的,不过想不想得到,那就是夫君,你的事了。”
前世就说过的?
宁致远微拧了眉头回忆过往。
即使他重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欢颜,即使他对他们的过往印象深刻,但再如何深刻,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
如果……
他现在与欢颜说他想不起来了,欢颜会不会拿了枕头砸他?(未完待续。)
第369章 君心似我心
因为顾青未提到的这个心愿,宁致远这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无弹窗广告)
他所说的话为真,也确实是将顾青未的愿望当作了自己的。
可是……
他连顾青未的愿望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又如何能凭借着这个来讨顾青未的欢心?
一直到晚上,宁致远都没能从记忆深处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揪出来,一张俊脸上便满满都是沮丧。
这时天已经黑透,几盏灯将屋里照得透亮,也在地上留下两人相依在一起的影子,偶尔烛火微晃,连带的让两人的影子都跟着轻轻晃动。
顾青未看了满脸苦恼的宁致远一眼,突然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真是个傻子。”她道。
她与宁致远说那关于心愿之事,有为难他的意思,但更多的是与他开玩笑。
虽然前世也是他们亲历过的人生,但那段过往离他们太过久远,她都不能说能将关于宁致远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又怎么会强求宁致远将她当年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记在心里?
只是,这傻子,还真的就为了这个想了这一整天。
顾青未看在眼里,心里既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有过前世的经历作对比,能有如今这样的生活,她已经不只一次在心中感激上苍。
当然,也感激,与她一路同行的这个人。
“越之,”她唤道,“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你又何必挂怀,还为了这么点子事就郁郁寡欢的。(.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宁致远转头看向顾青未。
她如今正是他记忆中最明媚鲜妍的时候,在灯光的映照下,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中仿佛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看起来格外的让人心里痒痒。
他伸手将顾青未揽入怀里,“欢颜,只要是为你,我做任何事都不觉得麻烦。”
顾青未闻言沉默了一阵。
这样被人全心宠着的感觉,真是甜蜜得让人仿佛轻了几分。
她前世不知为何会这般被宁致远宠着,但如今她已没了追根溯源的心思。
或许,他们之间,就正好应了那句话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静静地体会着自己心里的感受,好半晌,顾青未才猛地站起身,“越之,我们去院子里看星星吧。”
宁致远闻言往身旁的窗户看出去。
晴朗的夜空里一轮弯月,还挂着一条将牛郎织女分隔开来的银河,正值两人鹊桥相会的时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牛郎织女二星倒似真的隔得近了些。
除此之外,漆黑的夜空点缀着点点繁星,一闪一闪的,仿佛方才欢颜那带着笑意的眼睛。
看着顾青未那略含了期待的双眼,宁致远只觉得,被她这样看着,他纵然是那百炼钢,也得化作绕指柔了,更别提他早就将她放在了心上。
“好。”他道。
两人于是来到院子里。
盛夏的夜里退去了白日的炙热,偶有凉风习习拂过,倒是比摆着冰盆儿的屋子里还多了几分清爽。
今儿是七夕夜,院子里本有不少丫鬟都端了杌子坐着仰望天空,这时见顾青未和宁致远携手出来,院子里顿时都安静了几分。
顾青未冲丫鬟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拘礼,但她们哪里就真的能当顾青未和宁致远不存在了。
下一刻,秋岚几个大丫鬟就领着小丫鬟们抬了两张躺椅放到院子里,又抬了小几放在两人跟前,小几上摆着几样丫鬟们自己做的比较有特色的巧果,以及一些小点心。
安排完这一切,丫鬟们这才极有眼色的悄悄退了下去,将这宽敞的院子留给顾青未和宁致远二人。
顾青未见状轻轻摇头,“倒是搅了她们的兴致了。”
宁致远闻言握了她的手,身子往后仰,完全靠在躺椅上,另一手指了满天的繁星,“欢颜你看,那是牵牛星和织女星。”
顾青未也浑身放松了躺下,顺着宁致远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若真有牛郎织女,今天就是他们一年一度相会之时。”
一年才能见上这么一次,也正因为难得,才显得这一天如此珍贵。
宁致远便又捏了捏顾青未的手,正儿八经地道:“欢颜,你放心,咱们可不会像他们一样被一条破河给隔开了,若真有这一天,就算是原地造出船来,我划也要划到你身边去。”
顾青未“噗嗤”笑出声来。
重生后的宁致远,这说甜言蜜语的水平大涨,每句话都跟说到人心里去了一般。
见顾青未笑了,宁致远才偏过头仰望星空。
两人边看星星边闲聊着,然后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宁致远教顾青未认星星上来。
“欢颜,你看北斗七星,如今是夏日,斗柄所指的方向是南方……”他指着连成一个斗形的七颗星,“那是天枢,那是天璇,那是天玑……”
他所说的这些,顾青未未必全然不知。
但,能这样与他手牵着手坐在一起仰望星空,于她来说就已经是极为快乐幸福的事了。
院子里一片静谧,就连往日一入了夜就鸣叫不休的昆虫都被这对有情、人打动,不忍让自己的声音惊扰了有情、人。
宁致远认完了北斗七星,偏过头看向顾青未,正好与眼中带着快乐欢喜的她四目相对。
然后,脑中有灵光闪过。
他终于想起来顾青未所说的,她前世与他提过的愿望了。
精神一振,他紧紧握着顾青未的手,然后一点点将她的葇荑牵过来,最后落在他心口处。
“欢颜,此生,愿与你一起数遍这漫天星辰。”他郑重地道。
感受着掌下有力的心跳,顾青未回望着宁致远轻轻一笑,“君心似我心。”
宁致远于是笑得满足,两眼里映着点点星光,就似他眼中亦有一片浩瀚的星海。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他的欢颜,就连回应他,也回应得这般婉转。
从第一次见她,他就知道的,他们之间有了交集之后,就再不会没有关联。
此生,他们要携手观星辰,直到他们年老体衰,哪怕他们鹤发鸡皮。
他们一起携手,直到彼此生命的终结。(未完待续。)
第370章 瓶子
七夕一过,转眼就是宁致远的生辰。(.无弹窗广告)
自那晚与顾青未一起看了星星,接下来的这两日,宁致远一直有些神出鬼没的,经常让顾青未找不着人,就算今儿是他的生辰也不例外。
接到安平长公主让她与宁致远一起去荣庆堂用午膳,替宁致远庆生的消息,顾青未拧着眉头。
那个前两日才与她说了要与她一起携手数遍漫天星辰的人,这才过了多久,竟就跑得叫她根本寻不着人了?
她才准备让丫鬟们出去打听打听宁致远的行踪,就见秋岚面上带着恼怒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顾青未抬头问道。
秋岚将手里的托盘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声。
被画屏瞪了一眼后,她也觉得自己此举不妥,偷偷往顾青未那里瞧了一眼,见顾青未面上并未有怒色,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然后与顾青未说起她气成这副模样的原因来。
“主子,”她道,“世子爷身边那个叫成晋的,简直太可恶了!”
与成晋有关?
顾青未闻言扬了扬眉。
成晋她当然不会陌生,自幼就跟在宁致远身边,后来还成了宁致远的心腹,更是定国公府一府总管。
当然,这是前世的成晋。
不过,这一世应该也不会例外。
宁致远与顾青未是夫妻,顾青未房里的几个丫鬟与成晋平时也没少了来往,又因为他们夫妻极为恩爱,顾青未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和成晋关系倒也极为和睦。.
往日里秋岚见了成晋都是笑嘻嘻的,如何这次却是这副恼怒的模样,是成晋哪里招她惹她了?
顾青未一时间倒是来了兴致,当即就问道:“这是怎么了?成晋如何惹你了?”
不仅顾青未,平时行事极为稳妥的画屏也跟着竖起了耳朵。
听顾青未这样一问,秋岚就唬着一张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
“主子,您可不知道,那成晋定是个心口不一的,平时在主子跟前点头哈腰的一副忠心模样,这么快就现出原形来了。”说完还重重“哼”了一声。
事情是这样的。
天气炎热,顾青未有一天饮一碗冰镇西瓜汁的习惯,因这两日顾青未不能用寒凉之物,那西瓜汁就被她赏给了身边几个大丫鬟。
秋岚几个喝了几天西瓜汁,想着院子里还有这么些丫鬟,一个西瓜榨成汁只够她们四个分,若是切成块,却是够院子里的丫鬟们一人吃上一块的,于是就商量好了,今儿的西瓜不打成汁儿。
秋岚就是去大厨房抱西瓜的。
将西瓜抱回院子,湃在井水里,或者下晌放在主子房里的冰盆儿里,到晚上一定清凉消暑,若是得了主子点头,还能用西瓜和冰做些消暑的小食来。
秋岚几个就是这样打算的。
谁知抱着西瓜走到园子里时,秋岚才想起来还有事未与厨房的厨娘说,又不想抱着个大西瓜再走上一趟,正好就看到成晋在园子里的凉亭里站着,就将那西瓜搁在了凉亭的石桌上,托了成晋看着别摔了,自己则转身去了大厨房。
只是看着个西瓜而已,这本是举手之劳,秋岚以为托了成晋照看着必然万无一失,没想到等她重新回到凉亭里,成晋仍好好的立在凉亭里,那个大西瓜却从石桌上落了下来,摔了个稀巴烂。
可给秋岚气得呀。
“主子您给评评理,也就是伸个手的事而已,他就能眼睁睁看着那西瓜摔在他脚边儿,亏得奴婢还特意强调了,这西瓜是主子您要用的呢。”秋岚一时情急,就将自己扯着顾青未的虎皮行事之事说了出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抱着一堆破玩意儿当宝!”
话毕,秋岚又心疼起那个大西瓜来。
顾青未扬眉瞧了她一眼,倒也没计较她什么。
“行了,不过就是个西瓜,待会儿再去厨房抱一个也就行了,难道厨房还能不给不成?”顾青未失笑摇头,想起秋岚所说,成晋抱了一堆东西当宝的事,顺口就问道,“成晋手里都抱了些什么?”
听顾青未如此问,秋岚便仔细想了想,因她当时也没注意,因此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道,“回主子,奴婢瞧着像是些小瓶子,不过也不一定,反正瞧着亮晶晶的,总不能是抱了一堆琉璃瓶吧?”
说到最后秋岚都忍不住笑了。
琉璃瓶造价昂贵,若是做成成晋怀里那些那般大小,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少。
成晋再怎么得世子爷重用,如今也只是个小厮,哪里能有那么多银钱用在这个上面?
琉璃瓶?
顾青未凝眉思索,到底也没能想出什么头绪来。
尔后正准备让秋岚几个去问问宁致远的行踪,就见宁致远已经大步进了屋。
几个丫鬟都已经习惯了两位主子的恩爱,也知道宁致远不喜有旁人打扰他与顾青未相处,见宁致远回来,不用人吩咐就已经先后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等屋里只剩了自己两人,顾青未才斜着睨了宁致远一眼,“哟,咱们世子爷今儿可总算知道着家了,妾身还以为世子爷这是寻不着回家的路了。”
宁致远被她这带着点子酸意的小模样勾得心里痒痒的,也顾不得自己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汗,两条手臂一扬,就将顾青未整个抱在了怀里。
待抱过瘾了,这才微微松了手,嘻笑着看向怀中的顾青未,“娘子这说的是哪里话,纵是太阳永不升起,娘子也是那黑夜中的指明灯,指引着为夫归家呢,怎么会寻不着回家的路呢?”
顾青未面上带着嗔意在宁致远胸前捶了捶,“就知道油嘴滑舌。”
宁致远闻言一双剑眉高高扬起,满脸惊讶的样子,“咦,娘子如何知晓为夫油嘴滑舌,莫非是尝过了?”
见宁致远一言不合就要凑上嘴巴真的让她尝一尝,顾青未忙推了推他,“行了行了,赶紧就洗洗,母亲让我们去荣庆堂用膳为你庆生呢。”
被顾青未推搡着,宁致远这才满脸遗憾地松手自去收拾自己。(未完待续。)
第371章(月票80+)
待收拾好后,顾青未和宁致远就去了荣庆堂用膳。[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因是宁致远的生辰,安平长公主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极为丰盛的菜色,还多是宁致远平素就爱吃的。
一家人用过这顿丰盛的午膳,安平长公主又一手一个抓了顾青未和宁致远叮嘱了好半晌,这才挥了挥手让两人自回了院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顾青未的抱怨,用过午膳之后,宁致远倒再未跟先前似的跑得不见了人影,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漱云居陪在顾青未左右,还拥着顾青未午睡了一个时辰。
待午睡起来,顾青未想起自己特意为宁致远做的那身衣裳。
其实她倒不是刻意将这衣裳当作是生辰礼物做了给宁致远的,只是她进京本就只有这一个来月,这衣裳做好也就恰好赶上宁致远的生辰而已。
作为妻子,她替自己夫君做上一身夫君,难道还需要找个什么借口吗?
也没唤丫鬟们进来侍候,两人梳洗罢,趁着宁致远只穿了身中衣,顾青未将她做的那身衣裳找了出来,递给宁致远,道:“拿去试试。”
宁致远面上立即就带了惊喜。
虽然他不想让顾青未受累替他做针线,可顾青未真的做了,他哪里会不高兴。
府中绣娘做的衣裳,与他媳妇亲手一针一线缝成的衣裳,穿在身上又如何能相同?
飞快在顾青未脸上香了一个,宁致远接过衣裳三两下就穿戴了整齐。
衣裳是身淡蓝的直裰,针脚细密不说,领口袖口等处还绣了精致的花纹,宁致远穿上这身衣裳,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立即高大了许多。
然后,他翻了翻袖口,果然在内侧看到了自己的表字。
越之。
这是顾青未的习惯,在给宁致远做针线时总愿意留下些痕迹。
其实宁致远更愿意她在他的衣裳上绣了她的名字,不过女子的名字不适宜出现在这些东西上,留下他的名字倒也能接受,好歹他穿着这身衣裳的时候,也能时时记得这是他媳妇亲手所做,且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宁致远脸上的喜色太过明显,顾青未哪里有看不出来的。
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裳,确认尺寸合适,穿出去也不会叫人笑话他,顾青未才算是放了心。
然后,看着宁致远将衣裳脱下来小心的折叠整齐,顾青未突然开口问道:“越之,这两日见不着你人,你是做什么去了?”
宁致远手上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道:“也就是与阿肃阿莫一起闲逛呗,还能做啥。”
说到这里,宁致远又想起先前韩肃和殷莫得了顾青未帮忙处理家事一事,便忙道:“对了欢颜,如今阿肃和阿莫就差每天三柱香供着你了,若不是被我拦着,他们还要当面感谢你呢。”
说起自己将那两人拦了下来,宁致远的语气还有些得意洋洋。
随后就与顾青未说起韩肃家里之事。
得了顾青未的指点,韩肃也知道他要让荣阳伯看清楚他那继母孙氏的真面目,与孙氏正面对上始终是他要吃亏的,于是先让人将孙氏娘家侄女的情况打听清楚了,再明里暗里多次在孙氏跟前表现出一副对爵位势在必得的肯定模样。
孙氏初时还能沉得住气,但这样似是而非的话听多了,再加上这段日子韩肃与荣阳伯的关系有了极大的改善,她却也渐渐将韩肃的话当了真,还不住揣测是不是荣阳伯向韩肃透了什么准话。
孙氏装了这么多年的慈母,为的不过就是将韩肃从世子之位上撵下来,哪里能容得下韩肃这般得意,竟然一时乱了分寸直接找了韩肃并与其撕破脸。
孙氏说的话有多难听,从“正巧”听到两人谈话的荣阳伯那难看的脸色就可以知道一二。
男人纵有怎样的利眼,却多是不容易分辨出自己的枕边人到底有着怎样的算计,这一点从荣阳伯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他如何也没想到,往日在他眼中端庄贤惠待继子如己出的孙氏会是这样一个口蜜腹剑之人,而且为的还都是夺了韩肃的世子之位,想着这些年来自己与韩肃这个长子之间的疏远,荣阳伯当即就甩袖离去。
不提孙氏会如何惊慌,韩肃随后就去见了荣阳伯,又将他调查到的,孙氏娘家侄女的消息放在了荣阳伯跟前。
纵是荣阳伯再怎么不通内宅之事,孙氏如此百般算计着让韩肃娶她这个不能生下子嗣的娘家侄女,其中隐含着怎样的恶意,却也能叫荣阳伯看个清楚明白了。
可以说,如今韩肃才算是真的扬眉吐气了。
再加上荣阳伯心里对他甚为愧疚,简直恨不得将这些年因深信孙氏为人而亏欠韩肃的都补给他。
韩肃这里的事是解决了,而殷莫那里,长安侯府两个小少爷被顾青未命人送去了庄子上,没有了两人成日里的闹腾,长安侯夫人虽然很有些想念,却也再不必因这两个小的而生闷气了。
说到这里,宁致远想起殷莫前几日托他向顾青未打听两个弟弟的情况,便顺势问道:“对了,欢颜,阿莫的两个弟弟如今怎样了?”
怎样了?
顾青未想起前几日才收到的庄子上的来信,“他们如今可算是学乖了,正努力做活儿好攒够那‘赎身’银子呢。”
以每日做的活儿折算工钱,攒够了五两银子方能回京。
这可不就是赎身银子?
长安侯府两位小少爷自幼就没吃过这种苦,刚开始去到庄子上时还存了些侥幸心理,每日里硬是不肯去做那些在他们眼里是下里巴人才做的农活儿,也不只一次的想要私下里从庄子上逃出去。
当然了,他们自然是被人无情的揪了回去。
不干活儿就没有饭吃,饶是他们强撑着不肯低头,被饿了两日之后也只能按着顾青未定下的规矩来。
嗯,他们如今大概已经攒够了两百文?
宁致远想着那两个往常不可一世的小子如今是如何狼狈,终是没能忍住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未完待续。)
第372章 摘星
任是怎样不听劝诫的纨绔,到了他媳妇手里,不也一样只能服服帖帖的?
宁致远心里莫名的骄傲。
待将来他们的孩子出生了,欢颜也一定能将孩子教得乖巧懂事吧?
想到前世辰哥儿被送到安平长公主院子里前的乖巧,宁致远如此想。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觑了顾青未一眼,她已经不再揪着他这两日的行踪问了,想来,他转移话题应该是起了作用?
想着这两日所做的事,宁致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里却是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才好。
两个人在一处不着边迹的闲聊,这时间过得也确实快。
用过晚膳后,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顾青未平常这个时候都该准备沐浴了,但今儿也不知怎的,宁致远却是寻了各种理由拦着她,一会儿谈心,一会儿抱抱的,就是不愿意让她去洗漱休息。
几次下来,顾青未拧着眉头看向宁致远,“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宁致远双唇抿得紧紧的,就是不说话。
也正是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顾青未先前着了秋岚画屏去备热水,想是这时候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微抬了下颔,一个眼神便指使得宁致远屁颠屁颠的去开了房门。
房外确实是秋岚画屏,除了她们还有雪伶雪怜,以及院子里其他的小丫鬟。
这么多小丫头两眼亮晶晶的看过来,顾青未诧异之余又觉得有些怪怪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她身边的丫鬟从前可不曾有过这般不听吩咐的时候,那今儿这是怎么了?
想到这两日宁致远的异常,顾青未心中一动。
顺着打开的房门往外望出去,这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天空那轮弯月的光辉算不得皎洁,甚至不足以让人看清脚下的路。
“这是……”顾青未低喃。
宁致远瞪了门外守着的丫鬟们一眼。
他苦心营造的惊喜,要是因为这些丫头而让欢颜失了这份新奇,他可一定饶不了她们!
对宁致远这一瞪,外面的丫鬟们没有半点惧怕的模样,甚至还都低声嘻笑着,就差没有直接起哄了。
宁致远见状便也不再管她们,不顾被这么多人看着,拉了顾青未的手就往外面跑。
“哎……”顾青未惊呼一声,却也不得不随着宁致远手上传来的牵引力道往外跑。
他们跑出漱云居,穿过几个院落,直到来到园子里,宁致远才松开他们紧握的手,在黑暗中指向远处,颇有些志得意满地道:“欢颜,看,这是我为你实现的心愿!”
顾青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她突然觉得,宁致远此时指着远处的模样,比那帝王指着江山说“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还来得让人心动。
远处,园子里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也不知道如何弄的,闪烁着明灭的光,就如那满天的繁星移到了树上。
已经入夜,天空那轮浅月也应景的躲到云层之后,在顾青未眼中,这漆黑的夜里,仿佛只有了树上那点点的光亮。
明灭之间,如梦似幻。
虽然看不见,但顾青未觉得,她的眼里,也一定映下了这点点光芒。
她的双眼,也定然如方才院子里的丫鬟们一般,是亮晶晶的。
她想起前世,她与宁致远最恩爱时,也曾并肩仰望夏日的星空。
那时也不知道如何就说到了各自的愿望上,被宁致远问及自己的心愿时,顾青未正在感叹着天上繁星的美,顺口就指了满天的星辰道:“我的心愿啊,就是能触摸到这满天星子,夫君你可愿意为我摘星?”
摘星。
这样的话自然不会被当真,就连顾青未自己,也只是随意一说而已。
七夕那日又重提这个话题,她想起前世的光景,顺口就将从前的笑言说了出来。
她以为宁致远根本就不会想起这点子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算记起来,也不会去做这等注定徒劳之事,却没想到,他真的用他的方式,送予了她一片可以触摸得到的星辰。
她只想要一滴水,他却给了她一整片海洋。
这样突如其来的感动袭上心头,顾青未鼻端蓦地就是一酸。
“越之……”顾青未声音有些哽咽。
她看向宁致远,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宁致远伸手微抚了抚顾青未的脸颊,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双眼,将她眼中氤氲的水汽抹净,然后低声道:“欢颜,我们一起去看看这片星海,如何?”
顾青未重重点头,又吸了吸鼻子,然后紧紧握着宁致远的手,与他一起走到那棵树下。
那是一棵长满翠绿枝叶的梧桐。
顾青未仰头,盯着那些明灭的光亮看了好半晌,才认出这片“星辰”是如何而来。
一个个只有指头大小的透明琉璃瓶,里面各塞了几只萤火虫,然后封了瓶口,用细细的线挂在了梧桐树的枝叶上,自然就得了这样一片星辰。
她不由笑出声。
也亏得宁致远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她偏头看着宁致远那张随着明灭的星光也跟着或明或暗的脸,往四周看了看,估摸着不会被旁人看到,迅速踮了脚尖儿凑到宁致远唇边轻轻一吻。
纵她重生一世,在除了自己房里之外的地方做出这种举动,对她来说也是极为大胆了。
这样蜻蜓点水的一吻,对宁致远来说哪里足够,反正他来之前已经吩咐了不让府里任何人来园子里,当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的一把将顾青未捞在怀里。
低头,唇舌纠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靠着树木,顾青未总觉得,这个吻都似是带了青草的气息。
忘我的两人不会知道,在园子里某个角落里,安平长公主和宁景昌正并肩看着远处那相拥的一对璧人。
“咱们家盼哥儿,可比你这个做爹的会讨媳妇欢心。”安平长公主感慨完了,这样说了一句。
宁景昌闻言抬手抚了抚下颔留着的美髯,有些不乐意地道,“夫人,你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当初咱们年少时,飞鸽传书不也颇有意思吗?”(未完待续。)
第373章 镇抚
安平长公主闻言先是流露出感怀之色,然后斜睨了宁景昌一眼,“夫君还好意思说?当年你那鸽子飞进宫里,不仅被侍卫一箭射了下来,还差点被当作是有细作窥探宫中,这些你可都忘了?”
宁景昌被抢白得一窒。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但随即,因为这些少年时的趣事,夫妻俩对视一眼,齐声笑了出来。
良久,宁景昌轻轻一叹,“阿姝,这一转眼,咱们就已经老了。”
儿子儿媳都已经可以花样秀恩爱了,他们可不就已经老了么。
听到宁景昌如年少时一般唤自己,安平长公主眉眼间俱是一软,“夫君可不是这般容易服老之人,若是皇兄现在召了你上战场,你指定还能在敌军中杀个几进几出。”
两人自幼相伴,后来又成为夫妻,安平长公主自然是以宁景昌为豪的。
听安平长公主如此说,宁景昌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这些时日因为与西府的关系而始终觉得有些低落的心便也松快起来。
好半晌,他偏头看着安平长公主,低声道:“阿姝,如今大周已多年无战事,锦衣卫这里皇上又有意让咱们盼哥儿接手,待抽出时间了,为夫带你周游大周如何?”
这个“如何”的答案,只看安平长公主那一脸的惊喜,就可以知道了。
……
这之后一连好几日,定国公府的下人们对顾青未越显恭敬,但总也控制不住好奇心,拿了又敬又羡的眼光偷偷瞧顾青未。[.超多好看小说]
如今谁不知道世子夫人就是世子爷的心头好啊,若说从前府里还有那等仗着资历就倚老卖老之人,从宁致远为顾青未献上那片星海之后,却是再无人敢如此了。
国公爷和长公主就世子爷一个儿子,这国公府将来的主人必定会是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如今世子爷又如此将世子夫人放在心上,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又岂敢再打那些小主意小心思?
顾青未哪里能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却也只一笑了之。
也就是这几日,宁致远接到了元昌帝那里递来的话,让他过几日之后正式去锦衣卫当差,官职是北镇抚司镇抚。
这不仅比前世要早了两年,而且起点也要比前世来的高。
北镇抚司镇抚虽然只是正五品,但手中职权却是不小,主管各地藩王及官员秘密监视、肃反肃贪。
可以想象的是,待宁致远正式上任,朝中官员将不会有几个愿意告罪他。
顾青未皱着眉头道:“越之,皇上如何会直接让你去北镇抚司做镇抚?”
虽然在旁人眼中北镇抚司镇抚算得上是实权在握,不过北镇抚司就算是在豺狼遍地的锦衣卫里,也是一个让人敬畏的存在,锦衣卫成立三十年,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的,无一不被人称作是酷吏。
顾青未可不乐意宁致远背上这样一个名声。
宁致远闻言却只轻轻笑了笑。
他知道顾青未的意思,不过他却并未将这点名声放在眼里,前世他将锦衣卫掌握得牢牢的,虽是位高权重,但名声可着实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日子他早就习惯了,又岂会有半点介怀?
不过,想到顾青未会因这点小事而心疼他,宁致远心里倒也一软,轻轻搂着顾青未,道:“欢颜,你放心,不过是几声骂名,你夫君我还不会放在眼里,那些会在背后议论的人,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而已。”
而且,早在两年前顾青未被宁景泰的人掳走那天,他就已经深恨自己的有心无力了。
这两年他也没忘了要培养信得过的人,但这才短短两年,又能有多大的成效。
如今好不容易元昌帝要用他,他又岂会因为许是会被旁人议论畏惧而退缩?
他再不会让自己像两年前那般连护着欢颜都做不到!
顾青未也知道她是说服不了宁致远的,便也不再劝什么。
这日下午,宁致远的官服、佩刀、令牌就已经送到了定国公府。
金黄色的飞鱼服,绣春刀,还有令牌上的锦衣卫几个大字,无论哪样都比其他品官看着要张扬跋扈一些。
这些东西宁致远并不陌生,随手翻看着那身飞鱼服,又想起前两日亲信传来的消息,便不由呵呵一笑,转头与顾青未道:“欢颜,我那皇帝舅舅虽然打算用我,但看起来对我的能力并不如何肯定,如今正给我准备了一桩难题呢。”
难题?
顾青未不解地看过去。
“北镇抚司在锦衣卫里的特殊性,欢颜你是知晓的吧?”宁致远问。
顾青未点点头。
前世宁致远一直到死都将锦衣卫把得牢牢的,她对锦衣卫及其内设机构自然也了解几分。
北镇抚司专理诏狱,最初设立时尚受指挥使辖制,但后来元昌帝增铸了北镇抚司印信,之后北镇抚司一切刑狱便只专呈皇帝,毋需通过指挥使转达,而锦衣卫官员中不掌诏狱者亦不得干预其事。
权柄可谓极重。
正因为重要,虽然北镇抚司镇抚不过是正五品,但历来都极受元昌帝重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虽是宁景昌,但北镇抚司的镇抚却是个与宁景昌有些过节的,这几年来也没少发生过这人不听宁景昌命令的事。
这次北镇抚司镇抚的位置之所以能誊出来给宁致远,还是因为原来的镇抚身染重疾不能再替元昌帝效力。
而这位前镇抚,却是给宁致远这个后任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前些时日,城卫在巡城时,发现一男子于宵禁之后鬼鬼祟祟的摸到了一处民宅里。
这名男子行迹如此可疑,城卫既然已经发现端倪,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吆喝着就将人给抓了起来。
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桩普通的盗抢案,随便审审也就行了,却不想任如何审都撬不开那男子的嘴,无奈之下,便只能以那处民宅为突破口,不想却因此而牵扯出了一桩谁都不敢轻易去碰的大案。
这件案子后来被移交到了北镇抚司,前镇抚没将案子审下来,而宁致远又正好在这个时候入职北镇抚司。
若说这里面没有元昌帝的手笔,连顾青未这个后宅妇人都不会信。(未完待续。)
第374章 难题(月票100+)
元昌帝并非昏聩之人,对那桩案子的内情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在这个时机上将宁致远推上北镇抚司镇抚的位置,又何尝不是有着考验之意?
听到这里,顾青未反倒来了兴致。.
她扬了扬眉,继续追问,“是什么难题,说来听听?”
前世的这时元昌帝并未对宁致远委以重任,是以顾青未也没如何关注这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宁致远也是因为这两年来培植了一些亲信才提前得了信儿,没被元昌帝打个措手不及,见顾青未颇感兴趣,自然不会隐瞒,将事情说与了顾青未听。
那男子偷偷潜入的民宅,住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一个姑娘家独自住着并不多见,可若这位姑娘乃是敬王新收的宠姬,那又另当别论了。
敬王虽然两年前被元昌帝贬为了郡王,如今又刚恢复了亲王衔,但这并不能让他行事更加收敛些,从未因为之前被元昌帝惩处了而变得不近女色。
这民宅里住着的,就是敬王的新宠。
牵扯到敬王,审案之人自然格外的慎重。
客客气气的将里面住着的姑娘请出来,将那宅子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却始终未能发现什么不对之处,那位敬王的宠姬也十分肯定的言道屋里并未丢失什么。
大半夜里鬼鬼祟祟的摸到宅子里,却又什么都没做,这可能吗?
后来还是在那位敬王新宠的姑娘身上发现了端倪,她唇畔残留着些许并未拭净的粉末,那粉末经鉴定却是一种独特的毒药,施于人体初期倒能无事,但若是经由阴阳交合,毒性必会传至另一人身上,不出七日必暴毙而亡。[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那位姑娘如今可是敬王的禁脔,有人这般鬼鬼祟祟的在她身上下药,可不就是意指敬王?
这可将审案之人骇了一跳。
谋害皇子,这样的事岂是一般人敢做的?
尔后,这桩案子便被移交至了北镇抚司。
可任北镇抚司的人如何用刑,那被抓的男子都坚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之所以会向敬王的新宠下毒,是为了替被敬王祸害了清白自尽而亡的妹妹报仇,还称他无法明刀明枪的与敬王做对,便只能用这种办法迂回的达到目的。
他所说的妹妹还真有其人其事。
几年前,敬王看中了一个从京郊的庄子上进京卖绣品的姑娘,意欲采摘了这朵娇花,不想这位姑娘虽然生活贫困清苦,却是个极有志气的,无论敬王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委身于他。
敬王又岂是个好性子的,兴致来了哄上几句只当作是乐趣,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拒绝,当然再不能维持这样的兴致,也没容得那姑娘如何抗拒,就直接强占了那位姑娘的清白。
在此之前,楚承启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遇到的那些姑娘纵是再如何贞烈,失了贞洁之后知晓状告无门,也只能硬生生忍了这口气。
他以为这位姑娘也会如此,却不想那姑娘却是直接寻到了敬王府外,一头撞死在了门外的石狮上。
当年这件事的动静闹得可不小,元昌帝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事情压下来。
后来元昌帝也着人去查过撞死那位姑娘的身份,却是个京郊某个村子的村民,自幼父母双亡,与唯一的哥哥相依为命,但她那哥哥几年前为了填饱肚子进山狩猎,这一去却是再也没回来,独留了那姑娘一人艰苦度日。
查到这些,元昌帝也只能着人厚葬了那姑娘。
本以为事情至此便了结了,却不想这时候却突然冒出一个要替妹报仇的哥哥。
因牵涉到了敬王,元昌帝对这个案子极为重视。
只不过,北镇抚司的前任镇抚没能将案子审出来,这案子自然就推到了即将上任的宁致远手里。
听完宁致远的叙述,又想起他所说的元昌帝考验他的话,顾青未扬了扬眉道:“那下毒之人,只怕不会是替妹妹报仇这般简单吧,目标又是敬王,莫不是牵涉到了……”
顾青未竖起食指向上比了比。
事涉天家,当然不能随意提及。
宁致远点了点头。
“那下毒之人虽然硬撑着不开口,但他所交代的这些也只是看似有道理而已,先别提他是不是那个打猎未归的哥哥,纵使他是,他一介山民又是如何能探听到关于敬王的消息,又是如何拿到这等奇特毒药的?”宁致远道。
顾青未了然。
这种毒药,就是价比黄金也不为过,而且还不是任谁拿了银子都能得到的。
“那,这个案子交到你手里,会不会为难?”顾青未关心地问。
宁致远却并未当作一回事,“如今立储之争愈见激烈,这件事想也不过是那几位其中之一做的,别人不敢碰这件案子,于我却是无碍的。更何况,接手这件案子也并不意味着咱们定国公府就要站位,到时候,我只需将所查到的一切交到皇帝舅舅手中就好,至于其他的判断,就要看皇帝舅舅是如何想的了。”
顺便,也能借此向元昌帝表明他的态度。
听宁致远哪些说,顾青未便也再不为这件事而担忧。
前世他就能游刃有余的处理锦衣卫里的事,重活这一回,没道理他反而不成了。
过了几日,宁致远果然去了北镇抚司任职。
而顾青未也是在这之后,收到了严家即将抵达京城的消息。
严从柏为了劝说家中二老,特意告了假回清河,将严家二老说服之后,就一路领着父母妻儿进京。
说起来,若非严从柏自己立得住,说服了严家二老一起迁至京城,只怕顾青澜将来少不了要伤心流泪。
就如同秦朗一样,若顾青澜一直不能进京与严从柏相伴,纵是严从柏自己不愿意,他身边也是要添人的,而顾青澜可没有冯氏那样的心态,到时候又岂能不伤心?
顾青未这几日正被安平长公主拉了去准备中元祭祖之事,得不了空亲自去城门处迎接,却也派了与顾青澜相熟的秋岚画屏二人代她去城门处守着。
待中元过后,估摸着严家也该安顿好了,顾青未才下了帖子邀顾青澜一起出行。(未完待续。)
第377章 赴宴
转天就是玉叶郡主楚雁南的生辰。
顾青未一早就起身梳妆打扮,她选了一身茜红色广袖交领襦裙,这个颜色适合她新妇的身份,庄重又不至于会抢了楚雁南这个主角的风头,又仔细挑了头面配饰等,待确定没什么不妥了,才带着秋岚和画屏两个坐上马车出门。
定国公府的马车并未直接去庄王府,而是先去了严家接顾青澜。
顾青澜初入京城,这次算是她第一次在京城的社交场合正式露面,由顾青未这个定国公世子夫人领着她去,当然比她独自一人要来得好。
虽然楚雁南下了帖子给顾青澜,但毕竟,这京城看人下菜的人多的是。
顾青未到达严家时,顾青澜已经准备好了,两人也没有多说,会合了之后就直接往庄王府而去。
庄王一脉源自太祖的弟弟老庄王,如今的庄王和元昌帝乃是堂兄弟,庄王府两代单传,如今也只得庄王世子楚承玉这么一个男丁,除此之外就只有玉叶郡主楚雁南这个女儿,比起元昌帝的儿女成群来说,庄王府人丁可谓极为单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而庄王府的人似乎生来就看淡了富贵荣华,太祖建立大周朝之后不是没有想过对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委以重任,却被老庄王婉言推辞了,太祖无奈之下便也只能让老庄王领了宗人府的宗人令,并下了旨意,以后的所有宗人令都只能从庄王府择出。
也因此,庄王一脉在皇室宗亲心里地位之崇高,从某种程度来说甚至要超过了元昌帝。
楚雁南作为庄王府唯一的郡主,自打一出生就得了“玉叶”这个封号,虽是郡主,但在元昌帝及太后跟前,其实比宫里大部分公主都还要来得受宠。
今儿是楚雁南的十七岁生辰,庄王府自然尤其的重视。
虽然时辰尚早,但顾青未和顾青澜到庄王府的时候,庄王府已经有了几分热闹。
能被派遣到门外来迎客的,莫不是庄王府极为机灵的丫鬟小厮,眼见着定国公府的马车到了,自然就有一个穿了一身翠色比甲的丫鬟迎上前去。
“奴婢给世子夫人请安,给严夫人请安,郡主一早就念叨着两位夫人,两位夫人请随奴婢入府。”
顾青未两人才下了马车,就听到了那丫鬟的声音。
顾青未闻言笑了笑。
这丫鬟虽然看着无甚特别之处,却无疑是个极聪明的。
两人随着那丫鬟一路入了庄王府,路上听着引路的丫鬟介绍着,“……两位夫人,郡主的生辰宴设在了东边儿的园子里,那园子本是世子爷一草一木亲手打理起来的,平时都不叫人往里去一步,这还是知道郡主请了交好的小姐夫人办生辰宴,这才主动让了出来……”
不难听出楚承玉和楚雁南兄妹之间的深厚感情。
说着话,几人进了园子,就看到了正与叶流苏梁诗诗聚在一起说话的楚雁南。
除了她们,园子里已经来了好几位眼熟的贵女。
见着顾青未,楚雁南几人都不约而同的面露笑容。
“表嫂,你来了。”楚雁南拉着顾青未往前走,又没忘了招呼跟在顾青未身后的顾青澜。
顾青未与三人一一打了招呼,又向她们介绍了顾青澜,寒暄完之后,她才似笑非笑的看了叶流苏一眼,“流苏,你的手可是大好了?”
叶流苏听得面上一红。
她不是会优柔寡断之人,看准了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出手,对人亦是如此。
虽然早知道顾青未会帮着她打掩护,可被顾青未这般明着调侃,她仍忍不住有些羞赧。
不过,想到顾亦安先后送来的几盒玉容膏,以及他那几封包含关切的书信,以及越来越显亲近的行文,叶流苏眼中便又只剩了淡淡的笑意。
至于顾青未的取笑嘛……
若是以后她能成为顾青未的三嫂,被她取笑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些,叶流苏便没了羞赧,而是落落大方的朝顾青未笑了一笑。
楚雁南和梁诗诗都不知道顾青未两人在打什么机锋,有些茫然的对视一眼,然后两人都用有些暧昧的目光看着顾青未。
楚雁南拿胳膊撞了顾青未一下,“表嫂,怎么样,收到满天星辰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做梦都是甜的?”
竟是打趣起顾青未来。
顾青未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定是前几日宁致远为她费的那番心思传出去了。
虽是发生在定国公府里的,但那日见着那一幕的丫鬟小厮可是不少,顾青未又没有特意下令让他们不许往外说,会传出去也着实不奇怪。
瞧着楚雁南那副希望看到她害羞不好意思的模样,顾青未就偏不如她的意,不仅没有脸红,反倒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感觉确实还不错。”
楚雁南有些失望的扁了嘴,然后又有些奇异地道:“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宁致远那厮从小就鲜少与人亲近,虽然会写几首酸溜溜的诗,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可取之处,我原来还以为他成了亲也会是这样呢,没想到一成亲就跟变了个人一般。”
事实上,是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变了个人。
顾青未抿了抿唇笑而不语。
楚雁南又打趣了两句,然后突然有些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对了,表嫂,这两日外面怎么传的你可听说了,许多人都准备看宁致远的笑话呢,没想到他一入了北镇抚司,居然就将那块难啃的骨头给啃下来了,还直接就将结果报到了皇上那里……”
话说到这里,又有受邀前世赴宴的贵女前来与楚雁南打招呼。
顾青未注意到,那些与她不怎么熟的贵女们,与楚雁南打完招呼之后总忍不住拿又是好奇又是畏惧的目光打量她一下。
楚雁南与人说完话,待丫鬟将那些人往别处引了,注意到顾青未的若有所思,她略带安慰地道:“行了,那等无稽之谈你可别往心里去,不过就是审了个案子,竟然传出这等可笑的言论,我看啊,都是闲的慌!”(未完待续。)
第378章(月票140+)
顾青未当然知道楚雁南在说些什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这事还要从宁致远进了北镇抚司任职,接手的那个案子说起。
有人借了敬王的新宠想向敬王下毒,谋害皇嗣可是诛连九族的重罪,前任北镇抚司镇抚撬不开下毒之人的嘴,这件事自然就落在了宁致远的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宁致远虽然少时就有才子之名,但舞文弄墨和审案可是两回事,就算宁致远自幼就随着宁景昌习武,也不能让人对他多几分信心。
但偏偏,这个在别人看来颇为棘手的案子,宁致远接手之后不到两天,竟然就破了。
那个在别人手里即使被用刑到只剩下一口气都不肯开口的男子,却被宁致远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后面更是半点不敢隐瞒,将事情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那人确实不是什么为妹妹报仇,而是受了人指使想要谋害敬王殿下。
再往后深挖那人的身份,竟然是端王府豢养的死士。
端王府的死士!
端王自幼聪慧,而且行事沉稳,颇有乃父之风,平时在朝中颇得人心。
但这死士竟然是出自于端王府,莫非端王平时的表现都是掩人耳目的不成?
就在众人都有了这样的疑问时,宁致远又查出,这死士确实是端王府的,但这人的生父却是郑贵妃娘家兄长家的家奴!
这样一来,案情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而且还烫手得叫人不敢轻易沾上。[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无论是端王想要谋害敬王,还是宁王一石二鸟既想谋害敬王还想嫁祸给端王,这都已经再明白不过的涉及到了储位之争,不管真相到底如何,这三个可都是元昌帝的亲儿子,谁敢把查到的东西往元昌帝那里报?
宁致远就敢,他还真的就这样做了。
至于楚雁南安慰的这些话,以及其他贵女为何会拿那种带了畏惧的目光瞧顾青未,却是因为宁致远在审案子时表现出来的狠辣。
京中高门大多豢养了死士,这些死士大多是从各地搜罗来的孤儿,自幼就要受到严苛的训练,同时被灌输忠于主子,随时为主子付出生命的思想。
这样的死士,即使任务失败被抓,就算严刑拷打致死,也绝不会往外吐露自己主子的丝毫信息。
宁致远接手时便是如此。
据说,在听下面的人汇报无法通过用刑让那死士开口时,宁致远只说了一句话。
“那是因为你们用刑的方式不对。”
然后就果然在短短时间之内撬开了那死士的嘴。
据亲眼见了宁致远用刑的人说,那时的场面可谓极其惨烈。
也因为如此,宁致远才在进了北镇抚司短短几天,就已经得了一个让人胆寒不已的“酷吏”的名号,还有人言之凿凿的说宁致远突然有了有这般手段,莫不是得了那地府的索命恶鬼的指点。
而那些闺阁千金听说了这般言论,会对顾青未敬畏有加也就不难以理解了。
顾青未也没将旁人的眼光放在心上。
前世宁致远将锦衣卫上下把得牢牢的,这样的事也没少做过,顾青未前世甚至还曾缠着宁致远讲过锦衣卫里诸多的用刑手段,哪里还会在意旁人的说法。
冲着楚雁南点了点头,顾青未转移话题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过生辰只打算请几个相熟之人小聚吗,怎么现在?”
她扬了扬下颔,看着园子里四处走动着的各家千金。
来的人,可着实算不得少。
顾青未还在园子里看到了梁诗诗的表姐于悠然,她记得,楚雁南对于悠然可没什么好感。
一听顾青未说起这个,楚雁南的眉头就是一皱,“我原本只拟了不到十张帖子,可偏就有人主动要来,我总不能叫人把她们赶了出去吧,真要这样,只怕明儿个你们就能听到庄王府目中无人的传言了。”
顾青未几人听了都一阵沉默。
庄王爷如今地位超然是不假,但若说太祖和元昌帝真的一点都没忌惮过庄王府,那只怕是假的。
太祖当初那道圣旨,到底是真的成全老庄王的淡泊,抑或是有目的的让庄王一脉日后都只能掌宗人府,只怕如今谁也说不清楚。
楚雁南却没注意到顾青未几人的沉默,而是撇了撇嘴又继续道:“说是为了贺我生辰而来,但我看这些人听怕对园子里这些花花草草更感兴趣,呵。”
顾青未想起先前领路的丫鬟说的那句话,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由庄王世子楚承玉亲手种植打理的。
“说不到两句话,就把话题往哥哥那里拐,莫非真以为这世间只有她们是聪明人,道是旁人看不出来她们那点子花花肠子不成?”
梁诗诗听到这里便是一笑,“谁叫你有这么个好哥哥,从前不是在我们面前可劲儿的骄傲自豪吗,如今知道苦恼了?”
楚雁南一听,许是想起了以前被多少人拿了羡慕的眼光看,倒也真的平静下来了。
众人说了这么会儿话,人便也来得差不多了。
楚雁南一共发了不到十张帖子,但最后来的贵女们却满满的坐了四桌。
楚承玉受欢迎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这还是因为庄王府的门槛高,出身低了的贵女也没那个脸往庄王府来,否则只怕来的人翻个几番都有可能。
楚雁南本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原就是打算请了几位亲近之人小聚,如今虽然人多了些,却也没打算改主意。
“今儿是我的生辰,多谢各位赏脸前来。”楚雁南只说了这么一句客套话,然后话锋一转,“平时那些个正儿八经的各种宴会大家想必也经历得够多了,今天咱们就丢开那些规矩,怎样自在便怎样来,我敢保证,在这园子里发生的事,不会有任何一点被传到外面去!”
话说完,楚雁南也没理会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坐下来就拉了顾青未叶流苏几人要行酒令。
其他几桌的贵女们先是面面相觑,但不得不说,就如楚雁南所言的那般,众人都循规蹈矩够了,真有这样能完全放松的机会,于她们来说也确实颇有吸引力。
都是些年龄相当的小姑娘,众人不一会儿便也放开了,园子里于是就没断了欢声笑语。(未完待续。)
第379章 墙角(月票160+)
许是因为今天是楚雁南的生辰,她今儿的运道极旺,无论是行酒令还是击鼓传花,她就没输过。[.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楚雁南没输,输的自然就是与她同坐了一桌的顾青未等人。
与楚雁南的幸运相对比,顾青未就显得太倒霉了些,不过一刻钟就已经先后饮了好几杯酒,好在楚雁南准备的都是不易醉人的果酒,饮多些倒是无妨。
除了喝得最多的顾青未,叶流苏梁诗诗以及顾青澜等人也都多多少少喝了几杯。
顾青澜虽然话不多,但酒量却是不错,轮到她时也都是毫不扭捏的一饮而尽,倒也让同桌的其他几位都对她生出了些好感。
“咚咚咚……咚!”
又是一轮鼓声骤停,眼见着那支新摘下来的开得正好的月季又到了顾青未手中,顾青未叹气的同时,楚雁南却拍了掌大笑,“表嫂,看来你今天还差些运道。”
然后亲手满满斟了一杯酒放到顾青未跟前,“请吧。”
顾青未摇了摇头,端了酒杯一饮而尽。
纵是果酒,短时间内饮了这么多杯,顾青未也觉得有点晕乎,再加上酒喝多了总会有些生理需求,所以饮完这一杯,见楚雁南示意击鼓的小丫头继续,她忙伸了手往下一按,“行了行了,你们先玩,我得先去净房……”
众人于是齐声取笑。
顾青未也不在意,与众人打了个招呼,就站起身。[.超多好看小说]
秋岚和画屏本来要跟着的,但顾青未想着只是去净房,不会出了这园子,这园子里又只有女眷,便也没让她们一起,自跟着庄王府的丫鬟走了。
从净房出来,顾青未没急着回席,而是打算在园子一角赏赏景,顺便醒醒酒意。
想着已经知道来路了,她也没让那引路的丫鬟等在一旁,挥了挥手让她回去了。
撇开这园子是谁打理的,里面的一花一草虽然看着寻常,没有多少珍贵品种,但互相搭配起来却也着实让人有与众不同之感,想来先前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贵女们,也并不完全是借了这园子里的花草来恭维楚承玉。
说起来,顾青未对庄王世子楚承玉并不陌生。
不提前世,两年前在清河县,她就曾见过与楚承启一起的楚承玉。
后来她也听宁致远提起过楚承玉会出现在清河的原因,想来若不是有楚承玉在旁边约束着,只怕楚承启当年会闹得更不成样子。
凭心而论,楚承玉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浊世佳公子。
不仅出身高贵,容貌俊逸非凡,而且精通诗书,浑身都围绕着一股文气,也难怪会引得这么多京中贵女为了他抛开女子的矜持主动来到庄王府。
就算楚承玉没有这超越许多人的出身,只怕也不乏会有多情的女子青睐他。
也不知道,楚承玉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
顾青未回想前世,对此却没有任何印象。
只记得,前世叶流苏曾与楚承玉定亲,但最后叶流苏却是嫁进了敬王府,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至于楚承玉后来有没有娶妻,她却是真的想不出个结果来。
不过……
顾青未为自己的多想而摇了摇头。
总之与她无关,想这么多做甚?
她笑了笑,再看了看面前一口大缸里半开的睡莲一眼,准备回席上。
但顾青未才往外迈了一步,就听到前面拐角处传来一阵对话声。
“承玉哥哥,承玉哥哥你别走啊……”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顾青未苦笑一声。
她先前还想着关于楚承玉的事,不曾想就被迫听了一次墙角。
外往张望了一下,顾青未发现这里虽是墙角,但离这里不远处有一道开得隐秘的角门,她没在前面看到人,想必说话的两人是在墙的另一边。
她倒是想悄悄走过去,但显然不现实。
现在走出去,外面的两人必然不会认为她什么都没听到,而且撞破了这一幕大家都会尴尬,若是悄悄躲在这里不出声,等他们把话说完了,她也就当什么也没听到过,既不伤人又不伤己。
顾青未没犹豫,就选了后者。
虽然是处在墙角,但她又往后又退了两步,借着那口大缸掩了身形。
然后,后续的对话声又传入耳中。
“承玉哥哥,难道你如今还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吗?”又是先前的女声。
明明算不上温柔的声音,这时却含了无数的羞涩婉转,直让顾青未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刘小姐请自重!”楚承玉躲开面前女子拉他衣袖的手,又往后退了两步,才拧着眉严肃地看向带了哀怨之色的女子,“刘小姐借玉叶之名骗了我来这里,就是想与我说这些?”
听楚承玉如此说,长一张娇俏容颜的女子心里一急,“承玉哥哥,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若不如此,我今天又岂能见到你?明明我们也是青梅竹马,承玉哥哥如今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前些日子母亲就说起了我的婚事,可是除了承玉哥哥,我不想嫁给任何人,若是承玉哥哥你不反对,我可以去求了姑姑……”
“刘小姐!”楚承玉原就是皱着眉听这刘小姐说话,听她越说越离谱,便断然打断,“我不知刘小姐从何而来的青梅竹马之谈,若我没记错,我与刘小姐不过有几面之缘,还请刘小姐不要再说这等听了就让人误解的话。今天是玉叶的生辰,刘小姐是为了替玉叶庆生而来,既是如此就赶紧回席上去吧。”
女子闻言伤心得啜泣起来。
但楚承玉始终不动于衷,她也唯恐会叫旁人看到,便也只能拿了帕子净脸,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往园子里走了去。
好半晌,顾青未确认女子已经走远了,才从那大缸后面走出来。
“唉,以后再上别人府里作客,定不能再乱走,若是不小心又听到什么秘莘可怎么办?”顾青未低声念叨着。
她只是出来如厕而已,就能碰到人向楚承玉深情表白。
然后,她一抬头,就看到先前听到的那番谈话的当事人正拧了眉严肃地看着她。(未完待续。)
第380章
楚承玉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不假,但当他皱着眉一眨不眨的看人时,却总让人觉得有些压迫感。[]
顾青未这时就是这般感觉。
而且还是在她被抓到听墙角的时候。
她有些尴尬的对楚承玉一笑,“我不是故意的,你们说话之前我就已经在这里了,只是碰巧……不过你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这件事我不会……”
没等顾青未把话说完,楚承玉就舒展了眉头,点点头道:“弟妹。”
然后是一阵沉默。
两人本就不熟,又是在这样尴尬的时候见面,会无话可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顾青未也冲楚承玉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就听楚承玉又道:“弟妹,两年前在清河,老六的事……很抱歉。”
楚承玉是真的觉得抱歉。
两年前楚承启与顾青未之间空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其实并不清楚,但顾青未差一点就因为楚承启的胡闹而嫁给他,这却是真的。
楚承玉再清楚不过楚承启是个什么人,若不是他那时没有将他看紧了,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他对顾青未的歉意,也就是来自于此。
顾青未微怔,然后笑了笑。
难怪楚承玉被这么多京中贵女放在心上,像他这样的君子,让人以心相许真的是非常容易的事。
只不过,顾青未却不会接受他的歉意。
“表哥言重了,你并未做任何应该觉得抱歉的事。”
正在一起说话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远处某个去而复返的人正紧紧咬着下唇,怒目圆瞠地看着他们。[]
“……都已经成亲了,竟然还敢勾、引承玉哥哥……”
“原本姑母的吩咐我不想做的,可这是你逼我的……”
顾青未自是不知道自己只是与楚承玉说了几句话,就已经惹了麻烦。
虽然有着亲戚关系,但毕竟是孤男寡女,未免让旁人看到了惹来什么误会,顾青未只与楚承玉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回到席间。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楚雁南等人玩得不可谓不尽兴,就连叶流苏,脸上也都因酒意而染了淡淡的红晕。
顾青未回来时,桌上几人正在向楚雁南赠自己准备的生辰礼物。
见顾青未回来,楚雁南忙道:“表嫂你来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啊,我可都要以为你是舍不得要送出手的礼物呢。”
这一桌坐的都是与楚雁南交好之人,是以倒也不像与旁人那般生分。
楚雁南身边已经放了好几样东西,大多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儿,虽然不能说值多少钱,却是大家的一番心意。
对这些礼物,楚雁南显然很满意,从她脸上没断过的笑容就可以看出来。
顾青未笑着落座,见众人都看向她,才淡定地道:“说起来,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把礼物拿出来,不过啊,我敢肯定,雁南你一定会喜欢的。”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众人倒还真的好奇起来。
楚雁南乃是庄王府唯一的郡主,在太后和元昌帝那里也得宠,这世间多珍贵的宝物她也没少见过,有什么东西是能让顾青未笃定她会喜欢的?
在众人的期待下,顾青未冲身边的顾青澜点了点头。
下一刻,顾青澜转身招了招手,她带来的贴身丫鬟便递上一物。
众人瞠大了眼瞧着。
然后,楚雁南从顾青澜手里接过那东西,看了好半晌之后才道:“是一把折扇?”
顾青未点点头,“这礼物算是我与大姐姐一起送你的,扇子是我自己做的,扇套是大姐姐亲手绣的。”
在顾青未说话的同时,楚雁南已经将折扇从扇套中取了出来。
十四档玉竹骨,配上画了山水的扇面,看着倒确实有几分风雅,可这看着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折扇,为何顾青未会说楚雁南一定会喜欢?
众人才猜测着,就听楚雁南突然惊呼一声。
“这,这是玉山先生的墨宝!”楚雁南惊喜得恨不得将这把扇子搂进怀里。
当然,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一听到“玉山先生”几个字,众人便都明白先前顾青未为何会这般笃定了。
这送礼嘛,讲究的就是个投其所好。
楚雁南喜欢玉山先生的画,京里许多人都知道,可玉山先生这两年虽然声名鹊起,但流传在外的画作却着实是少之又少,旁人纵是想送也无从送起。
再一直到顾青未的身份……
“对了,我都差点忘了,表嫂你可是玉山先生的亲侄女!”若不是顾忌着手里的折扇,楚雁南只怕就要往顾青未那里扑过去了。
见她激动成这样,顾青未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这些风雅之物就要送到喜欢的人手里才算是值,既然你喜欢,就收着好了。”
楚雁南哪里有不应的,将手中的折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尤其是在扇面上那个红色的铃印上停留了许久,把玩了好半晌才吩咐了人好好收了起来。
“如今玉山先生的画可是千金难求,还是表嫂好,是玉山先生的亲侄女,拿到玉山先生的画自然容易。”楚雁南说着就充满羡慕地看了顾青未一眼。
听她如此说,其他几人都纷纷赞同地点头。
在座诸人就算对书画不像楚雁南这般痴迷精通,但也都有过涉猎,自然都是听说过玉山先生的大名的。
唯有顾青澜,听了楚雁南的话面上虽无异色,却在心里摇了摇头。
纵是亲侄女,可顾家八个女儿,除了欢姐儿,又还有何人拿到了六叔的画?
六房的涟姐儿或许有,但只怕也有限得紧。
谁让,六叔最疼欢姐儿这个侄女呢?
因为顾青未送的这把折扇,楚雁南接下来的时间脸上就没断了笑,还将顾青未和顾青澜谢了又谢,就算酒席撤下去之后,有其他并非受她邀请前来的贵女寻了机会找她搭话,她都没有沉下脸来。
顾青未一直在留意园子里的各人,却一直都没寻着先前与楚承玉说话那人。
她本也不是好奇到一定要知道之前是谁在与楚承玉说话,既然没寻着,便也就此作罢。
正与楚雁南等人说着话,就见一个小丫鬟来到楚雁南身边与她耳语了几句。
也不知小丫鬟说了什么,楚雁南面色跟着就是一沉。(未完待续。)
第381章 宫宴
“真是好大的脸!”楚雁南一双柳眉几乎竖了起来,脸上尽是厌恶,“自己死皮赖脸一定要来,来了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悄悄溜了,害得本郡主四处派人去找,若不是想着这毕竟是在庄王府,她就是死在我面前,看本郡主会不会眨一下眼?”
楚雁南想是真的怒极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她并非是会仗着身份欺人的人,平时更是鲜少用“本郡主”来作为自称。
而在楚雁南话毕,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话的贵女们都有些尴尬。
虽然知道楚雁南并非是在说她们,但她们之中大部分确实都是不请自来的。
好在,下一刻,这尴尬的气氛就被梁诗诗打破了。
梁诗诗倒没注意到有多少人面露尴尬,见楚雁南气得脸都有些发红,她只是单纯的好奇,便不明就里地问道:“谁若你生气了?”
听梁诗诗如此问,楚雁南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怒气压下去,“就是个不足为道之人,咱们不说这些扫兴事了。”
做主人的楚雁南如此说了,其他人就算仍觉好奇,也都不好再问下去。
又有人开口转移话题,这件事便也就此揭过了。
让许多贵女失望的是,即使她们在这园子里呆了大半天,却并未能如愿见到她们想见之人,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许多人面上都带了几分沮丧。
这些人都想的什么,楚雁南自然不会不知道,不过事关楚承玉,她也没多说什么,在众人先后起身告辞时,扬了笑脸一一送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顾青未姐妹,叶流苏与梁诗诗,她们四人是留到最后的。
待最后送了她们几个出门,楚雁南道:“今儿到底没尽兴,下次咱们再寻个机会一起聚聚,保管不叫旁人知道了。”话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顾青澜,“澜姐姐到时候也一起来。”
楚雁南对顾青澜如今倒也真的多了几分认同。
除了顾青澜与顾青未一起送她的那件极得她喜欢的礼物,也有顾青澜本身的性子极得她欣赏的缘故。
顾青澜心里高兴,自然含笑应下。
严从柏既然要进官场,她这个为妻子的,自然也想从别的方面给他些支持,能与玉叶郡主这些人交好,于她来说自然是有好处的。
四人出了庄王府,梁诗诗先一步上了马车离去。
叶流苏落后一步,看着顾青未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顾青未笑着冲她点点头,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与顾青未道了别之后先行离去。
顾青未与顾青澜一起上了马车,先前顾青澜送回了严家,这才回了定国公府。
顾青未回到漱云居时,宁致远也将将回了府换了身衣裳,见顾青未回来,他先将丫鬟们挥退了,然后轻轻拥着顾青未,嗅了嗅她发间的馨香,然后才问起楚雁南的生辰宴。
“……去的人多不多?可有人欺负你?”
顾青未闻言失笑,轻轻推了推宁致远,“我又不是真的小姑娘,谁还能欺负了我去?”
虽然她的年龄与今天去庄王府的那些贵女们相当,但她如今已经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而且还有个被称作是“酷吏”的夫君,那些贵女之中还真没有几个有底气与她作对的。
宁致远却是扬了扬眉,“谁说欢颜你不是小姑娘的,在为夫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小姑娘。”
顾青未白了他一眼,自去了内室换了身家常衣裳。
之后,两人在罗汉床上并排坐了。
想起楚雁南说起的关于宁致远接手的那个案子,顾青未问道:“之前那个案子,你直接将结果呈给皇上,皇上如今可有什么决断?”
宁致远揽了顾青未的肩,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到最近,然后才有些懒洋洋地道:“这案子里的是非曲直,我那皇帝舅舅心里只怕是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他如今还在犹豫罢了。”
犹豫。
自然是为到底要立谁为太子而犹豫。
按理说,端王占了嫡长二字,还是个宽厚仁和又不乏决断的,让端王接掌大周朝其实并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可元昌帝却生生将立储一事拖到了端王和宁王都二十几岁了,仍没能做最后的决定。
纵然宁王的表现不比端王差多少,但也足以看出元昌帝对郑贵妃以及宁王的偏爱了。
若非前世时郑贵妃太过急切之下出了昏招,皇位最后会落到谁手上还真是两说。
想到这里,顾青未一时便有些好奇起来,“那……那个被抓住的死士,到底是听了谁的命令?又是不是真的想置敬王于死地?”
宁致远在顾青未额头上轻轻一吻,“娘子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顾青未心里确实有些猜想,但她并不能确定,如今听宁致远这样一说,她倒是确定了。
其实先前她就觉得有些不对,被抓之人既是死士,身手想来绝对不会差,又如何会在下完毒之后被巡守的城卫这般轻易的就抓住了。
只怕,这死士根本就是故意让自己被抓的。
目的嘛,自然就是为了引出之后的这一系列事。
但他身后的人想来也没想到,早就不惧生死威胁的死士,居然会在宁致远的审问下开了口,还将自己的底透了个清楚明白。
至于楚承启,这样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兄弟,想来也不会有人故意想置他于死地,多半就是个饵罢了。
“啧啧,皇室的亲情果然比那水还要来得寡淡。”顾青未摇着头道。
宁致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这一点,安平长公主早就在他幼时就已经再三告诉过他了。
说起皇室,宁致远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偏头对顾青未道:“对了,欢颜,中秋时宫里要设宴,到时候咱们一家都要进宫赴宴。”
中秋宫宴算是大周朝的惯例,做皇帝的设宴款待群臣及命妇,既让百官觉得颜面有关,也体会了君王的与民同乐。
在宫宴中,命妇们自是以皇后太后为首的。
往往,这样的场合,就少不了要生事。
当然了,顾青未倒不会有什么畏惧,前世她也没少参加过宫宴,早就游刃有余了。(未完待续。)
第382章 家宴(月票180+)
时间很快就从七月翻进了八月。(.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一入了八月,京城就陆续弥漫了桂花香,有那手巧之人细细采了桂花做成糕点,一口咬下去足以叫人唇齿留香。
漱云居里,顾青未就被身边几个丫鬟簇拥了在说着这桂花糕之事。
“主子,您瞧瞧,这一篮子新鲜的桂花闻着就芬芳馥郁了,若是经由雪伶的巧手做成桂花糕,还不定会香成什么样呢!”秋岚有些眼巴巴地看着顾青未。
雪伶有一手做糕点的绝活儿,秋岚自尝过一次之后就时常眼巴巴的盼着雪伶再做。
顾青未闻言往秋岚提着的篮子里望了一眼。
细碎蓬松的桂花装了满满一篮子,用来做糕点也确实能做不少了。
不过……
顾青未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看了秋岚一眼,“这桂花是新鲜不错,做成糕点想来也不会差了,不过,你这一篮子桂花又是从何而来的?”
秋岚跟在顾青未身边多年,她自然对其性格十分了解。
她做事勤快爽利,却着实不是个会在这种需要十分细心的事上下功夫,别说一篮子桂花了,就算只是一小捧,秋岚也绝对摘不了。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一旁听着的画屏和雪伶雪怜都暗暗憋着笑。
秋岚见状狠狠瞪了她们一眼,被顾青未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这才将手中的篮子往桌上一放,“是成晋那小子送过来的。”
听到是成晋送的,顾青未眼中便有了了然。[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自从上次因那个西瓜而惹了秋岚生气,之后的这段日子,成晋就没少了往秋岚这里送各种东西讨她欢喜。
顾青未最开始还以为这是成晋在为那个西瓜的事而赔罪,但如今看来,恐怕不只是如此。
说起来,秋岚比顾青未还大了两岁,今年已经满了十八。
她这个年纪,若还是在顾家,只怕也该由主子作主说人家了。
除了秋岚,画屏和雪伶雪怜三人,也都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这还是顾青未第一次仔细想这件事。
秋岚和画屏自不用说,她们跟在她身边多年,又一直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她自然想替她们谋一门好亲事,就是雪伶和雪怜,虽然服侍她才不过两个月,但这两个丫鬟也确实忠于本分,能为她们打算的,她当然也不会嫌麻烦。
宁致远如今去了锦衣卫,手下只怕也有不少好儿郎,秋岚几个虽只是丫鬟,但只要还了卖、身契给她们,配那些个小旗、总旗,却也是足够的。
锦衣卫的小旗总旗,虽然品级低,但好歹是官身,将来还有机会能往上提拔,秋岚几个若是嫁了去,有自己看顾着,将来总不能过得差了。
说不定,日后也能成了堂堂正正的官太太。
不过,成晋那里……
顾青未思来想去,还是想寻了个机会与宁致远说说这些事。
“主子,这桂花糕……”秋岚还想为自己讨些口福。
顾青未回过神来,瞅着秋岚这副馋样,便有些没好气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以后想吃什么不必事事要我首肯,只要雪伶同意,你自去寻了她做就是。”
明明年纪比她还要大两岁,却显然还没开窍。
等秋岚满脸笑容的拉了雪伶去小厨房研究如何做桂花糕,顾青未想了想,便吩咐画屏道:“画屏,院子里几个二等丫头,你日后多教教。”
画屏闻言一惊,抬头看了顾青未一眼,虽然不知顾青未这是何意,却也低声应了是。
顾青未之后倒也没急着考虑秋岚几个的婚事,而是忙着准备起中秋的节礼来。
顾家那边自然要准备,还有如今已经正式与定国公府分开的安国公府那里要备着,除此之外就是京城与定国公府有往来的各家。
安平长公主似乎有意将府里的中馈交到顾青未手里,这次的中秋节礼她并没有亲自看着,而是将定国公府与各府的人情往来细细教给了顾青未,就将这件事交到了顾青未手里。
虽然不知道为何安平长公主对自己如此放心,但做婆婆的既然要抬举她,难道她还能拒绝吗?
总归这些事她前世本也是做惯了的,接手之后倒也将送往各家的节礼安排得井井有条的,让安平长公主看了连连点头。
待将节礼先后送出之后,转眼也就到了中秋节。
因晚上要进宫赴宴,中秋的团圆饭是定在了中午,而且是东西两府一起用。
这团圆宴设在定国公府。
自从园子里那道门封了之后,这还是两府的人第一次这般正式的聚在一起,虽然只是封了一道门,但两府的人见了面却似是没以前那般亲昵了,就连视线相汇时,都能察觉出点点尴尬。
好在这点尴尬在众人多聊了几句之后也就散了。
因是家宴,又是中秋团圆宴,众人倒也并未分席,按着辈分坐了满满几大桌。
定国公府拢共也就四个人,安国公府嫡出的庶出的加起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若是按吕氏的想法,那些庶出的是根本没有资格往桌上坐的,可这毕竟是在定国公府,又是安平长公主言明了要阖家团圆,她纵是心里不舒坦,也到底没说什么。
用膳时,顾青未坐在了宁致远身边,与他们一桌的还有西府的几兄弟及他们各自的夫人。
宁致栩一直偷偷往顾青未身上瞧,虽然做得隐秘,但哪里能逃得过一直关注着顾青未的宁致远,以及注意力都放在了宁致栩身上的唐氏的眼睛。
若不是顾青未皱着眉头在桌子下面捏着宁致远的手,宁致远指不定就要不顾如今的场合一拳挥上去了。
至于唐氏,她自是不敢在这时闹起来,但偶尔借着夹菜盛汤时望向顾青未的两眼里,却仿佛含了刀子一般。
顾青未瞧了便在心里连连冷笑。
唐氏也是个拎不清的,不想着如何断了宁致栩的心思,却是往她身上撒起气来。
莫非,她还以为自己能看上宁致栩?
除了宁致栩夫妇,宁致祥的表现也有些异样,满桌的佳肴没用几口也就罢了,隔上一会儿就搁了筷子,那如坐针毡的模样就似椅子上有刺一般。(未完待续。)
第383章 不欢而散(月票200+)
吕氏这时正在与安平长公主说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弟妹可真是得了个好儿媳,今儿这宴席,就是我那侄媳妇整治的吧,见微知著,由此就可以看出来侄媳妇的行事稳妥来。”与往常那自诩长辈而端着驾子的模样不同,吕氏一直小意恭维。
事实上,吕氏说的也没错。
今天这家宴上的几桌酒席确实是顾青未准备的,桌上的菜色不仅精致美味,还兼顾了桌上每一个人的喜好,明眼人一见就知道是下过功夫的。
不过,吕氏之所以这般夸顾青未,却不是因为这桌上的菜色。
虽然东西两府之间那道门是被封上了,但吕氏对定国公府发生的事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的,至少,她就知道安平长公主近来有意放手让顾青未主持中馈的事。
顾青未本就是世子夫人,将来必是定国公府的女主人,可若她如今就掌了家,在吕氏心里这分量自是不一样的。
安平长公主闻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正要与吕氏说些什么,就见旁边那桌上,宁致祥到底是没能按捺住站起身,向着安平长公主等人的方向微微一躬,“三叔三婶,侄儿身子有些不舒坦,就先回去歇着了。”
说完将身后的椅子往外一推,竟就转身要走。
原本热闹的席间因宁致祥这突来的举动而一静。
吕氏只觉脸上臊得慌。
宁致祥到底是不是身子不舒坦,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在这阖家团圆的家宴上,他不仅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这般早早的就要离席。[.超多好看小说]
自己养的儿子,吕氏哪里有不了解的。
说什么回去歇着,只怕一回了府就又要往那小贱人的屋里钻!
吕氏心里时时提醒着自己,这是在东府,莫要让东府的人看了长房的热闹,但眼见着宁致祥真的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到底还是没能压下心里的愤怒。
“站住!”吕氏猛然起身,压低了声音呵斥。
做了多年的安国公夫人,吕氏其实并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若是别人的事,就算心里再怎么生气,她也能言笑宴宴的捱到家宴之后再作计较,可一遇到这个她最钟爱的小儿子,她却是半点也忍不下。
被吕氏这样一喝,才迈了两步的宁致祥浑身一颤,停下脚步转身有些畏惧地看了吕氏一眼,“母亲唤孩儿有何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怕吕氏平时再怎么得意这个儿子,见他这般小家子气的模样,也是气涌心头,“这是两府的家宴,你好端端的回什么府,给我坐下来!”
“母亲,孩儿……”宁致祥显然是不乐意的,但又不敢明着拒绝吕氏。
若不是他那算得上高大的身形,只凭这副有怒不敢言的模样,只怕就要被人当作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了。
安平长公主瞧了便在心里暗暗摇头。
吕氏最宠这个幼子,却生生将之惯成了如今这副没半点担当的模样。
这毕竟是在定国公府,还是在家宴上,安平长公主也不想知道他们母子之间这是为了何事,有意想维持这表面的祥和,便也劝着吕氏道:“大嫂,许是致祥真的身子不适,今儿虽是家宴,但往后团圆的机会还多的是,可别为了这点子事耽误了致祥休息。”
若是在平时,被安平长公主如此给了台阶,吕氏说不得也就借着机会就下去了,但看看与宁致祥坐在一桌的宁致远,再瞧瞧自己一直护着的儿子,吕氏心头忽的就烧起一把无名之火。
“我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如今不过是一个狐媚子,竟然就能将你的魂儿都勾了去,身子不舒坦是不是?只要见了那小贱、人是不是立马就好了?”被心里那股邪火影响,吕氏的声音冷厉而尖锐,“若不是我拦着,你今儿是不是还想把那上不得台面的小贱、人领着一起来东府,嗯?”
话说完,看着安平长公主渐渐沉下来的脸色,吕氏心里一阵痛快。
她心里到底还是对安平长公主有些埋怨,那香巧是定国公府的人,若不是被她勾着,她乖巧的儿子又岂会成了现在这副眼里全然容不下其他人的模样?
但痛快之后,吕氏又有些后悔。
以安国公府如今的情况,她还是要捧着安平长公主的,如今这一来……
她懊恼地偏过头,“弟妹,我……”
因为吕氏和宁致祥,席间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到,哪里还有团圆宴的热闹。
安平长公主却是不想再多理会吕氏,既然吕氏不想要这脸面,她又何必非要替吕氏兜着?
面色淡淡地坐下,安平长公主也没再说什么。
吕氏被安平长公主这样一搁,面色也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到底也只干笑一声坐下。
至于引发了这些矛盾的宁致祥,他倒是想走,但左右看了看,实在不敢再一意孤行,只得恹恹的重新坐了下来。
桌上摆着的还是那些美酒珍馐,但因为有宁致祥方才这一出,接下来众人也无心品尝这酒菜的滋味,只觉得味同嚼蜡,这顿团圆宴也便这般不欢而散了。
待西府的众人都告辞离去,安平长公主看了看桌上还剩了大半的菜色,拧着眉道:“真是可惜了欢颜的一番操持。”
宁致远跟着点点头,显然也是如此想的。
宁景昌看了看妻子和儿子一眼,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也歇了与西府亲近的心思,决定以后该疏远的还是疏远着吧。
顾青未却是没什么感觉,说是她操持的,但她其实也只是拟了菜单,真正做事的还是厨房里的下人。
安平长公主挥了挥手,“行了,咱们也散了,虽然时辰还早,但晚上要进宫赴宴,该准备的还是该准备了。”
宁致远和顾青未点头,然后携手离去。
虽只是入宫赴宴,但要做的事还真不少。
顾青未如今是有了诰命的,再进宫自然不能像上次进宫谢恩那般随意,而是要按品大妆,这也尤其的费时间。
两人回到漱云居,尔后就开始为进宫做准备。
沐浴,更衣,上妆。
待顾青未将那一身沉重而华贵的凤冠霞帔穿上身,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要入宫之时。(未完待续。)
第384章 入宫
华贵的真红大袖衫,披挂深青色霞帔,其上用蹙金绣着云霞翟纹,头上戴着饰以珠翠的凤冠,再搭配着庄重的妆容,这时的顾青未看着比平时要端凝几分,却也将她身上的那股贵气完全释放了出来。(.棉、花‘糖’小‘说’)
当顾青未穿戴齐整的出走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宁致远眼中不能避免的现出几许痴迷。
顾青未被她看得面上一热,不由嗔道:“没看过啊?”
宁致远嘻嘻笑了,拥着她往外走,因要顾忌着她身上这好不容易穿戴好的衣裳,倒也不敢太过用力。
这身行头派头是十足,但这样一通折腾下来也着实花了不少时间,两人又略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安平长公主那里就来了人传话,该出门了。
分别上了马车,一家人缓缓往了宫门处去。
今天宫里设宴,虽时辰尚早,但定国公府的马车到达宫门时,宫门外已经候着许多人了。
以安平长公主和宁景昌的身份,他们要进宫自然不用像别的人一般候在外面,几人才下了马车,太后身边的徐公公就已经迎了上来。
“老奴见过长公主、定国公,世子爷及世子夫人,太后她老人家一早就遣了咱家在这里候着,就等着接长公主去慈宁宫呢。”徐公公眯着眼笑道。
安平长公主也有些时日没进宫了,宁太后只得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想得紧。
听徐公公这样一说,安平长公主也露了笑脸,“本宫也许久不见母后,今天还特意煨了一盅母后喜欢的汤水,趁着这汤还温着正好献给母后享用。(.)”
说完,安平长公主往后一伸手,自有丫鬟递上一个食盒。
徐公公就如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往后让了让,让安平长公主等人上早已备好的软轿。
安平长公主笑着坐上软轿,顾青未几人自然也都寻了软轿坐上去。
事实上,在宫里,若不想惹祸上身,这能入嘴的东西是不能随意送的,不过安平长公主与宁太后之间母女情深,安平长公主如此这般在宫里也早成了常态,宫里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众人行得不慢,软轿在慈宁宫外停下,顾青未等人先后下来,然后在徐公公的引领下入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这时已经颇为热闹了,宫里但凡有些脸面的嫔妃都已经聚在了这里,还有几位公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来得早的命妇,其中就有庄王妃和玉叶郡主楚雁南,以及午膳时发作了一通的吕氏。
楚雁南自是看到了顾青未,但这时候她们也不好打招呼,便都只眨了眨眼。
吕氏正与许皇后说着话,她的长媳郝氏则恭敬地立于她身后。
见安平长公主一行进来,众人一番见礼,然后安平长公主自从那食盒里取了她亲手炖的汤,“母后,这可是儿臣亲手为您做的,您要是不喝完了,可对不起儿臣这一番心意。”
众人都低眉沉默着。
能这般与宁太后说话的,也就只有安平长公主了。
宁太后果然被安平长公主哄得眉开眼笑的,连连道安平长公主有孝心,直接差了身边的嬷嬷接了那食盒,端出仍冒着热气的汤碗,果然就将一盅汤喝完了。
待宫女将食盒撤下去,宁太后才笑着对宁致远和顾青未招了手,“致远,还有致远媳妇,都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宁致远和顾青未应声上前,宁太后将他们仔细打量了一番,尔后一手拉了一个连连道好。
无论是安平长公主还是宁致远,在宁太后跟前得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这时最受人瞩目的,却是顾青未这个还来不及经常在公众场合露面的顾青未。
越是被所有人看着,顾青未反倒越是表现得淡定从容,而她的表现也确实让许多挑剔的夫人们在心中暗暗点头。
众人簇拥着宁太后闲谈许久,眼瞅着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端庄的许皇后站起身,“母后,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是不是……”
宁太后点头,然后率先起身,然后领着一众内外命妇浩浩荡荡的往宫后苑而去。
今天的中秋宴就摆在了宫后苑里。
虽然天色已暗,但宫后苑里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四下无风,不知道多少盏风灯将这偌大的宫后苑照得纤毫毕现,园子里已经置了许多条几,几上摆满了美酒珍馐,君臣同坐于这景致不凡的园子里,一边品着美酒佳肴,一边赏月,倒也确是一桩美事。
众人被宫女们引着落了座。
安平长公主和宁景昌坐到了宁太后的下首,宁致远和顾青未的席次则在安平长公主和宁景昌的下首,他们正对面是几位成年的皇子公主。
待元昌帝露面,对着群臣一举杯,百官命妇们自然山呼万岁,再饮尽杯中美酒,这中秋宴便也就正式开始了。
宫宴虽然听着让人觉得遥不可及,但其实这样的场合真的颇有些无聊,至少顾青未是如此认为的。
她也不欲在这样的场合里出什么风头,是以便只安静的坐在宁致远身边。
“欢颜,可是觉着无聊了?”宁致远侧过头低声道。
顾青未放在案下的手轻轻捏了捏宁致远。
纵是无聊,难道还能大声说出来,或者提前离席不成?
宁致远于是略带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这是宫宴,也只能让顾青未先稍作忍耐了。
顾青未也不再说话。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能察觉到有带着恶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而且这样的目光,还不只一道。
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的人。
坐在对面斜下方的,是一位面容秀丽气质温和的中年妇人,看到顾青未,她面上含笑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叶流苏的母亲苏氏。
在叶家之下的一席,同样坐了一对中年夫妇,那是东阳伯及其夫人,也就是梁诗诗的父母。
目光再往下移,在对面座次靠后的一席,坐着一名中年妇人及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盛妆少女。
看到那名少女,顾青未便微微一怔。
今天这中秋宴算是比较正式的,宴请的又是上了一定品级的文武百官以及内外命妇,却是很少有闺阁千金随父母一同入宫的,就连叶流苏与梁诗诗都没来。(未完待续。)
第385章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那位少女突然望向顾青未,在看清楚顾青未的容貌之后,便朝着顾青未明艳地一笑。(.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虽然她笑得自然,但顾青未却觉得,那位陌生少女,似是对她有着敌意。
顾青未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至于这敌意从何而来,一时半会儿她却也捊不清楚。
挑了挑眉,顾青未唇角缓缓往上牵,对着那少女回以一笑,然后也不待少女有所反应,就率先移开了视线。
早就知道这皇宫里是非多,不想就碰上了这样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顾青未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已经渐渐有了警惕。
也不怪她这般如履薄冰,见个稍有些异样的人就认为对方要害自己,而是在这深宫之中,本就是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由不得她有半分的疏忽。
宁致远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顾青未身上,见状亦循着顾青未方才所看的方向看过去,却没看出什么不对来,“欢颜,怎么了?”
顾青未自是不会瞒着他,将那少女的怪异之处说了一遍。
“这中秋宴上怕是不会安宁。”顾青未缓缓道。
她原本只当她就是来走过场的。
宁致远眼中渐冷,正准备与顾青未说什么,就被坐在上首的刘贤妃打断了。
“定国公世子和夫人果真恩爱非常,瞧小两口这亲昵的模样,叫咱们这些上了年纪的看了都要想起年轻的时候呢。(.)”刘贤妃拿了帕子拭了拭红唇上残留的酒液,尾指上尖尖的金丝甲套在灯光的映照下极为夺目。
刘贤妃历来在宫里人眼中就是个天真爽直的性子,会说出这种打趣的话,倒也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因刘贤妃的这番话,顾青未自酒宴开始以后的低调就算是完全没了作用,熟悉的陌生的目光都自四处聚集到了她身上。
顾青未和宁致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坐在他们左上首的安平长公主放下手中精致的酒杯,同样不急不缓的拭了拭唇,尔后微笑着道:“本宫这儿媳第一次参加宫宴,难免会有些拘束,致远身为夫君,多护着她些也是应该的。”
刘贤妃的笑脸微微一僵。
安平长公主用的“护”这个字,这是在暗指她欺负人?
但刘贤妃也只失态了那么短短一瞬间,在旁人察觉前就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抿了抿唇没再接安平长公主的话,两年前与安平长公主争着求元昌帝赐婚之后,她就知道在元昌帝心里更看重的是安平长公主这个妹妹,更何况如今太后还在场,她若是与安平长公主呛声,岂不是自取其辱?
借着抬头的瞬间不着痕迹地往自家侄女那里看了一眼,刘贤妃这才压下了心里的郁意。
她不想与安平长公主,与定国公府为敌,但这个宁顾氏,她知晓了承启与永昌……的事,却是无论如何都要让她不能开口说出去。
刘贤妃没那个胆量对顾青未下杀手,但寻个法子给顾青未制造个把柄捏在手里,却是能做的。
顾青未不知道刘贤妃在算计什么,这时正好元昌帝又举了酒杯与众人共饮,她亦跟着众人一起将杯中酒饮尽,立于她身后负责斟酒的宫女立即往前踏了一小步,执了酒壶便往顾青未眼前的空酒杯里斟酒。
也不知是没拿稳还是怎的,那宫女手上一抖,清亮的酒液便淋到了顾青未身上。
中秋夜已经有了些凉意,冰凉的酒水层层晕染了几层布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顾青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宁致远先是低头替顾青未检查了一番,确认除了裙子上湿了一块就再无其他不妥,然后才有空思虑起那宫女到底是有意还是只是失手。
那斟酒的宫女看年纪十七八左右,这般年纪的宫女,在宫里至少已经生活了好几年,又岂会出这样的错?
可若她是故意所为,那又意欲如何,她背后之人又是谁?
想着这些问题,宁致远的眼神愈发凌厉,视线仿佛能化作利箭看到人心底去一般。
那宫女本就做错了事,又被宁致远如此看着,一张脸顿时变得刷白,双腿一软就不自觉的跪在了顾青未跟前。
“夫君。”顾青未温声阻止宁致远。
听到顾青未的声音,宁致远深吸一口气。
他这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四周就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这里。
以他的身份惩治一个宫女自不是难事,可若只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大发雷霆,这么多女眷又该如何看待顾青未?
旁的不说,一个跋扈的名声是跑不了的。
宁致远不会在乎这些,可是他也知道,一个好的名声对女子来说何其重要。
“起来吧。”顾青未淡淡道。
待那宫女一脸侥幸的退下,顾青未与宁致远低语了几句,便站起身另寻了一个宫女领着她去更衣。
虽然只是裙子被酒液浸染了一块,但一来放任不管恐会着凉,二来这是宫宴,若是不作处置,真被有心人挑起理来,这也算得上是御前失仪了。
也亏得顾青未临进宫之前特意嘱咐了秋岚画屏将备用的另一套诰命燕服也带上了,否则遇到这事还真是个难题。
被宫女领着往前走,顾青未一边走一边在暗暗打量周围的环境。
宫后苑位于坤宁宫后方,除了坤宁宫,最靠近宫后苑的就要数钦安殿,因宫里没少了要在宫后苑设宴,为了方便入宫赴宴的命妇,便往往将离得最近的钦安殿选作了更衣之所。
顾青未前世也没少了进宫,对去钦安殿的路自然也不熟悉。
这名宫女所领的路无误。
她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先有那不陌生少女的敌意,又有刘贤妃冒头,后来又有训练有素的宫女失手淋了酒在她身上,若是再有人故意欺着她不熟悉宫里的情况将她往别处引,她其实一点也不惊讶。
好在,目前看来,倒是她多想了。
眼见钦安殿的宫门在望,顾青未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见一个熟人。(。)
第386章 不速之客(月票220+)
已经离开宫后苑更衣的顾青未自然不会知道,在她离开之后不久,先前引起了她注意的那名少女,也悄悄离了席。[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顾青未看着立于前方一株树下的人,有些迟疑地眨了眨眼。
中秋月圆,一轮圆盘般的明月挂在天边,皎洁的月光像是给大地披上一层飘渺的薄纱,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在一株桂花树下负手而立,即使只这般静静立着,即使是在这朦胧的夜色中,依然让人无法忽视他的风采。
空气中有淡淡的桂花香气袭来,若是个心中本就怀了春的少女闻着这袭人的花香,又见了这样一幕,只怕就要双颊飞霞心生绮念了。
顾青未却在第一时间警惕了起来。
她要去钦安殿更衣,却在这半道上遇见了令京城不少贵女前赴后继的庄王世子楚承玉。
这似乎有些太巧合了。
若这其中真有什么阴谋,顾青未都能想得出来会发生什么事。
只要将她与楚承玉送作一堆,再引了几个人过来看,哪怕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可别人却不会这样想,到时候她的名声定然是毁得半点不剩了。(.)
这样一想顾青未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说这宫里有谁想要对付她,她第一个会想到刘贤妃。
上次进宫谢恩时,她就已经觉得刘贤妃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善,再结合了那日永昌公主的异常,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刘贤妃这般精于算计的人,自然不会平白让楚承启落了个这样的把柄在顾青未手里,会想着对顾青未不利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是,刘贤妃若真的想算计她与楚承玉,一来,她就不怕自己被逼急了将永昌公主和楚承启的事嚷嚷出来吗,二来,庄王府一直掌着宗人府,在皇室宗亲里的威望极高,以楚承启这样浑不吝的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落到庄王手里,刘贤妃敢如此算计楚承玉?
顾青未顿住脚步不再往前。
恰在这时,原本静静仰头赏月的楚承玉突然回过头,看到顾青未一行,他也微微一怔,然后向前几步,轻声道:“弟妹。”
话说完,许是注意到顾青未那刻意保持着的距离,楚承玉沉默了一瞬,亦主动又往后退了几步。
宫里的是非多,楚承玉也不是不知道。
见楚承玉如此,顾青未反倒有些尴尬了,本就沾亲带故的,人家也只是打了声招呼,就算是为了避嫌,她做出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也终是有些过余了。
顾青未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来,就见楚承玉又对她点了点头,道:“方才在宴上多饮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这才出来醒醒酒,这会子倒也好了,弟妹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顾青未原本想说的话自然再说不出来,只轻声道了句“慢走”,就侧身让到了一旁。
虽然觉得对楚承玉有些愧疚,但直到楚承玉真的离开了,顾青未仍忍不住松了口气。
也是,就算刘贤妃想要对她下手,也不会傻到去动楚承玉。
她果然是想多了。
轻吁出一口气,顾青未在宫女的引领下继续往钦安殿而去。
钦安殿内这时虽然灯火通明,却是寂静无声,隐隐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喧闹声。
引路的宫女将顾青未带去了偏殿。
顾青未这时也正急着将衣裳换下来,那冰凉的触感着实让她不舒服。
虽是偏殿,又极为安静,但这里并未像顾青未想象的那般见不着人影,而是有不少的宫女太监在外侍候着。
这让顾青未又放了些心。
偏殿有一长排并列的房间,宫女准备将顾青未往离她们最近的第一间里领,顾青未走到门外突然脚步一顿,然后在那宫女诧异的目光注视下自顾自的进了第二间。
虽是偏殿,但屋里的摆设并不简陋,处处透着皇家的奢华。
屋里还熏了香,香气与顾青未常用的伽罗香有些类似,却又格外的浓郁了些。
秋岚和画屏一人捧着顾青未要换的燕服,一人则将房里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异常之后,顾青未才进了屋更衣。
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顾青未用最快的速度更完衣,又对着镜子重新整理了仪容,正准备回到宴席上去,就听原本关着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谁?”
秋岚和画屏第一时间低喝出声,然后同时将顾青未挡在身后。
她们是第一次进宫,但进宫之前也没少听定国公府里的嬷嬷们讲起宫里的规矩,以及在宫里要时刻提防着。
顾青未正在屋里更衣,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岂会有胆子就这般堂而皇之的推门而入?
反倒是顾青未,虽然心里一跳,却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安定。
她就觉得今天总会发生些什么,如今便果然有了不速之客的到来。
甚至,连这不请自来的人是谁,她心里都隐隐有了些猜测。
下一刻,三人就听房门又被关上,然后就见一人绕过屏风出现在她们跟前。
而这人也确实应证了顾青未的猜测,正是先前是宴席上看到的那名对她怀有敌意的少女。
顾青未将秋岚和画屏往后一推,看着那经过了精心打扮而显得明艳动人的少女,语气淡淡地道:“不知这位小姐是何人,闯到这里来又所为何事?”
那少女没有急着说话,却是先自袖中拿出一条浸湿的帕子掩住口鼻,那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杏眼,便格外的惹人注意。
许是觉得在这里无需再多作掩饰,少女眼中的恶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尔后,她冷哼一声,眼中闪过嘲讽,道:“我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世子夫人自然不会识得。”
声音娇柔婉转。
顾青未觉得有些耳熟。
她确认自己最近听到过这个声音,可她也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凝眉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庄王府的园子里,那个唤着“承玉哥哥”的刘小姐。
她记得,那时这位刘小姐曾提起过“姑母”。
姑母,姓刘。(未完待续。)
第387章 话太多了
除了刘贤妃,顾青未再想不到其他人。(.棉、花‘糖’小‘说’)
而这少女既然称之为姑母,那必是刘贤妃的娘家侄女。
刘贤妃入宫前出身极为普通,她娘家父亲虽然好歹是个官身,但那五品的小官在京城这天子脚下又着实算不得什么。
当初刘家本没打算送女儿入宫的,是那时尚在闺中的刘贤妃自己不甘平凡,先是说服了父母,又鼓动父母几乎倾尽了家财托了关系将她送进了宫里。
没有有力的娘家相助,刘贤妃初时在宫里也确实过得艰难,但后来她一步步成为只在许皇后和郑贵妃之下的贤妃,却也着实让她的娘家人得到了远超预期的回报。
大周朝的外戚是会获准封爵的,刘贤妃只是妃位,她的父亲自然不能得封,可即便是如此,刘家也依然靠着刘贤妃从一个不足为奇的小家族变成如今的不容小觑。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家人自然是与刘贤妃紧紧绑在一起的。
对刘贤妃的娘家人,顾青未并没有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刘贤妃确实有个颇得她欢心的侄女。
看来,就是眼前这位刘小姐了。
“原来是刘小姐。”顾青未不动声色地道。
在将这位刘小姐的身份猜出来之后,顾青未才注意到她那拿帕子掩了口鼻的怪异举动。
这屋里……
她心头一跳。
先前秋岚和画屏已经将屋里仔细检查过一番了,并未发现任何不妥,若要说有什么能与刘小姐这怪异的举止联系起来,那顾青未只能想到屋里熏着的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先前她就觉得这香气有些太过浓郁了,如今看来,想必是因为要用这家有的香气来隐藏什么。
顾青未暗道一声大意,忙拿了宽大的衣袖掩住口鼻。
秋岚和画屏不知顾青未此举为何,但见状也都有样学样的做了。
见顾青未三人如此,那刘小姐得意的一笑,然后又因嘴上捂着帕子让她不能笑个尽兴而皱了眉头,但看了看面前还未有异状的顾青未,想到顾青未接下来会面临的事,她又将这点不快压了下去。
“世子夫人这时候再想掩着已经晚了,难道,到现在,世子夫人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吗?”刘小姐冷冷道,原本算得上娇柔的声音因隔了一层帕子而显得有些沉闷与模糊。
顾青未脸色微微一变。
她这才发现,她身上竟然燥热得慌。
先前并不是没有发觉浑身有些发热,但她那时只以为这是因为屋里比外面要暖和些,想着更完衣走到外面也就好了,却没想到,竟是因为屋里熏的那香!
再回头看,方才的香早已经燃尽了。
顾青未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听着身后秋岚和画屏渐渐压不住的呼吸声,她哪里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作!”她咬着牙道。
这等手段一般都是楼子里的老鸨用来逼迫不愿屈服的姑娘的,这位刘小姐好歹也是官家小姐,竟然用出这等手段,简直下作至极!
“下作又如何?”刘小姐冷笑着道,却是丝毫不因自己的手段为耻,反而有些得意,“不管什么手段,能算计到你这位定国公世子夫人就是好手段,不是吗?”
想到先前看到的,眼前这女人与她的承玉哥哥一起说话的场景,刘小姐一张脸便又有些扭曲。
“说起来,世子夫人也确实够警惕,若不是我长了个心眼儿将这间房里也布置了一番,只怕今天就要空手而归。”刘小姐毫不掩饰自己话中满满的恶意,她更想看到顾青未在知道自己将经历什么之后的恐惧,所以她难得好心的多说了几句,“世子夫人是不是还不知道我是谁?那你记好了,我是刘凤娇。”
顾青未并不关心这位刘小姐的闺名叫什么,她压下身体传来的蠢蠢欲动,冷静地道:“不知道,刘凤娇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刘凤娇的两条细细勾勒过的柳眉因顾青未的冷静而拧成一个结,但随即就又舒展开来,“你放心,我想做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而且亲身体验的。”
说完,她本想拍手,却因一只手攥了帕子捂口鼻而只得作罢,转为扬声唤道:“来人,将人带进来。”
下一刻,房门再度打开,两名太监拎着一个穿了宫中侍卫衣裳的男子走进来,然后一把将明显已经晕过去的男子丢到了地上。
见那两名太监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又重新退了出去,顾青未心里一冷。
果然是早就计划好的。
刘凤娇却将顾青未的反应当作了恐惧,她得意的扬声笑了好一会儿,才指着那名昏迷的侍卫道:“看看,我特意为你精心挑选的,很是身强体壮吧,一定能好好满足你的。”
她刻意加重了“满足”二字,语气中的恶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顾青未冷冷看着刘凤娇。
刘凤娇却被她这般眼神看得心里一恼,她抬脚就在倒在她脚边的侍卫身上重重踢了一脚,“你现在可劲儿的瞪我啊,待会儿等人醒过来,你可就没时间再想别的了。让我给你说说,这侍卫可是我挑了好久才挑到的,靠了家中余荫入了宫当差,闲暇时最喜欢的就是玩弄那些清白人家的小媳妇,若是让他知道有朝一日能尝尝定国公世子夫人的滋味,你觉得,他会不会愿意做个风流鬼?为了让你们都尽兴,我还特意让人给他喂了些助兴的药,呵呵呵呵呵呵……”
很是神经质的捂了嘴又笑了半晌,刘凤娇不等顾青未说什么,又继续道,“顾青未,原本姑母只吩咐了我抓了你和侍卫做做样子也就罢了,可谁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承玉哥哥,那我就叫你成了个残花败柳,看承玉哥哥以后还会不会再瞧你一眼!”
顾青未暗中点头。
这就对了,刘贤妃又岂会敢把她往绝处上逼,还是这刘凤娇在自作主张。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那名侍卫发出了一声轻哼,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看着随时都要醒过来。
刘凤娇两眼发亮地看向顾青未,像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的将军一般,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语气道,“世子夫人,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顾青未静静看了她一眼。
“你的话,太多了。”
她道。(未完待续。)
第388章 自作自受
“你的话,太多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顾青未的声音很平静。
刘凤娇不难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顾青未确实是如此认为的。
明明她才是胜利者,可顾青未只这般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就叫刘凤娇再压不下心里的怒火。
她维持不了自己那刻意装出来的从容,改而用最污秽的语言来发泄自己的愤怒,“你这个贱人!你以为再过上一刻钟,你还能是那高高在上的定国公世子夫人?看到眼前这个人渣了吗,马上,你就要与这样的人渣发生最亲密的关系了,然后也变成被人狠狠踩在脚下的残花败柳……”
“住口!”
秋岚和画屏齐声喝斥。
先前被顾青未阻着,她们一直都只压着身体的不适一语未发,但这时听刘凤娇用这般语言来污辱顾青未,她们哪里还能再保持沉默。
刘凤娇话没说完就被这两个从来没被她放在眼里的丫鬟给打断了,瞪着一双厉眼就又要骂。
但顾青未这时已经不想再听她说话了。
往刘凤娇身后看了一眼,她没有任何迟疑,道:“将她拿下!”
刘凤娇就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瞠圆了双眼正要讥讽一番,但话还在喉间,她的后颈就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狠狠捏住了,那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她痛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晕过去,原本捂着口鼻的帕子也就此落在地上。
她转不了头,自然不知道身后突然出现的是谁。(.)
但秋岚和画屏却是正对着她的,自然能看到刘凤娇身后突然出现的,乃是一名仿佛随时能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衣人。
两个丫头心里陡然一松。
她们并不知道还能有这样的转变,心里一紧一松之下,本就已经因那香的缘故而浑身酥软的身体一软,差点就要摔在地上了。
然后,两人齐齐拽了顾青未的胳膊,“主子,太好了。”
说话的同时,眼泪压不住的就往下掉。
听到刘凤娇先前那些话,她们哪里能不害怕,但之前一直只能强忍着,如今知道脱险了,自然再压不下这后怕。
顾青未紧紧捏着手,指甲在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痕迹。
“没事了。”她先安慰了秋岚和画屏,然后又再看向仍有些懵的刘凤娇,“刘小姐,我对你先前的设想极为佩服,所以特意安排了刘小姐亲自来体验一下你的安排,想必,刘小姐一定会对此刻骨铭心的。”
顾青未的语气并不如刘凤娇之前那般狠毒,但刘凤娇听了那“刻骨铭心”几字,却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噤。
也是到这时,她才开始惊慌起来。
她的安排有多狠毒,她自己当然最清楚,在主角是顾青未时,她自然能无比的痛快得意,可若将主角换作是她自己,她却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她还要与承玉哥哥双宿双飞的,又岂能就这样失了清白?
这里是钦安殿,纵是先前已经将那些宫女太监都遣了下去,可若是有别的命妇过来更衣……
刘凤娇简直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灾难。
她再端不住脸上的沉稳,两眼一眨,就是两行泪水流下,她动弹不得,便只能期待用言语打动顾青未,让顾青未放她一马。
“世子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女这一回吧,小女再也不敢了……”
声音哀婉动人,其中的悲切足以叫许多人听了于心不忍。
可顾青未面上却半点不见动容。
若不是方才离席之前宁致远将他唯一带来的这名死士拨给了她,如今处于这种入地无门的处境的,就是她。
而刘凤娇,她又会因为自己的哀求而放自己一马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曾因刘凤娇的求饶而有任何的波动,顾青未冷冷看着她,吩咐道:“搜一搜她的身,既然这般热衷于给人下药,想必她身上不会少了那等药,有多少,都给她灌下去!”
有多少,都灌下去!
刘凤娇眼前一黑。
她给那侍卫下的药,是特地着人去窑子里花了高价弄来的,因听了人说这药的药性极烈,她只给地上这侍卫喂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被她收在了怀里。
侍卫服了这一小部分就已经如此了,那她……
刘凤娇这时是真恨不得晕过去了,可偏偏,她连想晕都没办法。
在她绝望之时,钳制着她的死士分出一只手忠实的执行了顾青未的吩咐,三两下就自她身上将那装了药的瓷瓶搜了出来,然后一手捏了她的下巴,推开瓶塞就将药粉往她嘴里倒,待瓷瓶空了又将她的下巴往上一合。
“不,我不……”
刘凤娇的奋力挣扎显然是徒劳的,哪怕她再如何反抗,那些药粉仍被她吞入了腹中。
这药的药性本就烈,又一下灌了这么多进去,刘凤娇几乎下一刻感觉到一股热气从小腹处散往她的四肢百骸,然后连她的呼吸声都仿佛带了几分暧昧,原本奋力反抗着的双手也不知何时开始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那倒在她脚下的侍卫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
两双带着同样欲念的眼一经对上,就再看不见旁的。
“放开她吧。”顾青未道。
那名死士果真松开手。
刘凤娇猝不及防之下浑身一软,正好就倒在了那侍卫身上。
两双手分别在对方身上撕扯,不过眨眼间,就已经能看到两人肤色分明的皮肤。
顾青未没兴趣留在这里看接下来的污秽,正准备领着秋岚和画屏往外走,却发现秋岚和画屏因被刘凤娇两人刺激了,亦隐隐有些要失控。
屋里燃的香并不像刘凤娇两人服的药那般烈,发作起来更是要慢上许多,但看秋岚画屏两人,却是再不能拖了。
而且,她们这副模样,也不能再出现在宴席上众多人的眼中。
“你们别怕,先忍忍。”顾青未说完又看了那死士一眼,“将她们打晕了,再好好送回去。”
秋岚和画屏心里一急,但下一刻,两人就先后晕了过去,被那死士一手一个接了正着。(未完待续。)
第389章 不安(月票240+)
托了刘凤娇的福,这时的钦安殿人影子都见不着一个。[]
不过,就算有刘贤妃出手,该侍候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也不可能一直不出现,说不得再过上一会儿就该有人回来了。
看着那名死士一手提着秋岚一手提着画屏消失在黑暗之中,顾青未终于舒了口气。
她不知道这名死士要用什么法子将人带出去,但宁致远既然将这人带进了宫,又拨给了她,想必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外面的温度比殿内要低一些,顾青未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让她已经觉得有些火热的身体略舒缓了一些,她抬手看了看掌心那些深深的月牙痕迹,不由暗自苦笑一声。
她虽然一直看似很冷静,但她在屋里呆了那么久,吸了不少屋里的香,又岂会半点不受影响。
如果可以,顾青未也恨不得现在就出宫回府。
可是,秋岚和画屏两个只是不起眼的丫鬟,她们出不出现没有人会注意,她这个定国公世子夫人,却是不得不再回到宫后苑的宴席上去的。
顾青未现在担心的是,以她如今的情况,能不能坚持到宫宴结束而不出丑。
可是,再怎么担心,她也只能先回到宴席上去。
钦安殿外一个人也没有,先前带顾青未来的宫女自然也不在,好在顾青未认识路,不过片刻功夫,便又回到了宫后苑的宴席现场。
宫宴并未因哪几个人的离席而冷清,相反,随着众人酒越饮越多,席上的气氛也越来越热闹起来,君臣之间杯来盏往,群臣之间觥筹交错。
宁致远这时正有些心神不宁。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顾青未离席后,就有相熟的人寻他说话,他自不能不予理会。
只是,等他与人说完话,才突然发现,先前顾青未与他说过的那名陌生少女,竟然也不见了人影。
想到顾青未所说的,那名少女对她有敌意,宁致远心里便隐隐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不过,想到他让顾青未带着的死士,他心下又稍安。
重生几年,他自然不是一直在荒废时间。
这两年他暗中搜罗了不少可用之人,也养了一批死士,还从各地寻了些孤儿培养着。
宫里守卫森严,即使宁致远有心多带些人手,但最后也只带了这么一个死士而已,先前顾青未离席时,为免她受到什么算计,就将人交给了顾青未。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身边的位置仍是空着的,宁致远便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这宫里的凶险他早有体会,方才他应该陪着欢颜一起的……
宁致远这般懊恼着,正准备起身去钦安殿寻顾青未,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迅速回头一看,果然便是他挂念着的人脚步有些急促地走了过来。
待顾青未坐下,宁致远安心的同时,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
顾青未离开时还是正常的,可回来时面色却有些异样的潮红,呼吸也有些沉重,眼中也时而多了几分迷蒙。
宁致远心中一凛。
先前顾青未一直坐在他身边,她饮了几杯酒他自是知道的,那几杯酒显然不足以让她有现在这般表现。
那么……
他到底是男子,没费什么功夫就想到了点子上去。
“欢颜!”宁致远又是焦急又是心痛的抓了顾青未的手,待触到顾青未那攥得紧紧的拳头,心里那骤然涌起的狂怒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愤怒之下,他也顾不得其他,动作大得让左近几席的人都齐齐望了过来。
顾青未见状强压下身体上的不适,一把反握了宁致远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越之,我没事。”
然后又将先前钦安殿内发生的事用最简短的话说了一遍。
听到顾青未没出事,宁致远才算是稍冷静了些。
他将顾青未的手包在掌中,凌厉的视线不避不闪的射向刘贤妃。
“刘、贤、妃!”他一字一顿地道。
刘贤妃这时也正好注意到宁致远这边。
准确的说,刘贤妃注意的是已经回到宁致远身边的顾青未。
她看了看远处属于刘凤娇的席位,再看看似乎完好无损的顾青未,心里颇为诧异不解。
如果计划进行得顺利,她的算计应该已经达成了才是,那宁顾氏被凤娇逮到她与侍卫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一起,纵是没真的发生出什么事,也不该像这般若无其事才对。
还有,宁顾氏回了席上,也该一起回来的刘凤娇又去了哪里,为何迟迟未归?
刘贤妃咬了咬唇,心里有些不安。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去算计定国公府的人。
虽然她是皇妃,还生了个封了王的儿子,可自家事自家知,她娘家即使靠着她有了起色,但在定国公府跟前也仍是不堪一击,真将定国公府惹急了,就是不给她这个贤妃面子直接收拾了刘家,元昌帝也绝不会站在她这边。
可这次,她却不得不去算计顾青未。
顾青未和宁致远进宫谢恩那日正是刘贤妃的生辰,楚承启和在她跟前长大的永昌公主都进了宫为她庆生,她那日原是很高兴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看到楚承启和永昌……
一回想起那个画面,刘贤妃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更可怕的是,她还从楚承启那里知道,早在两年前,定国公府那位新妇就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刘贤妃大惊之下,生平第一次给了楚承启一巴掌。
别看如今元昌帝对楚承启颇为忍耐,对永昌公主也是怜惜有加,可她敢肯定,一旦楚承启和永昌之间的事浮于表面,第一个饶不了他们的,就是元昌帝。
这样一个足以致命的把柄握在别人手里,刘贤妃如何能放得下心?
她还指望着将来元昌帝大行之后随了楚承启出宫养老,若不能将这件事解决了,只怕她便只能活在寝食难安之中。
也不知道,楚承启这两年明知道自己的把柄被人拿住了,是如何吃喝玩乐不误的。
刘贤妃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恨不得好好看看楚承启脑中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为了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收尾,她于是想出了这样一计。(未完待续。)
第390章
刘贤妃是真没想过要与宁家撕破脸。(.$>>>棉、花‘糖’小‘說’)
她盘算得好,随便寻个侍卫,将两人都打晕了往同一个屋里一放,再让刘凤娇正好看到这一幕。
这个年代女子的名节比命还重要,尤其是顾青未嫁的还是定国公府这等人家,哪怕是为了不惹夫家人的嫌恶,也定然不敢叫这件事被宁家人知晓了。
有这样一个把柄握在手里,她也能叫顾青未将她手里那幅永昌公主的画像交出来,再要挟着她不将这件事往外讲。
她又怎么会想到,被她委以重任的刘凤娇会因为忌恨顾青未而自作主张,想将事情做绝呢?
当然,她更不会想到,刘凤娇居然会自作自受将自己给搭进去。
刘贤妃一会儿猜测事情到底成没成,一会儿又想着刘凤娇的去向,再看到顾青未和宁致远那般亲密的在一起说话,心底就忍不住燃起一簇簇的小火苗。
宁顾氏!
若不是她,自己又岂会有此刻这般的煎熬。
刘贤妃也不去想当初若不是楚承启主动招惹顾青未,又怎么会有如今这么多的事,她只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到了本就让她看不顺眼的顾青未那里。
抽空望向原先刘凤娇所坐的那一席。
那里原本坐着刘凤娇和她的母亲,也就是刘贤妃娘家的大嫂魏氏,因刘凤娇的离席,如今却只剩了魏氏一人。
魏氏也正急在心里。
刘贤妃与刘凤娇算计了些什么她自是知道的,也正因为如此,如今刘凤娇一去不回才令她更加心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里可是皇宫,若是刘凤娇在这样的场合里出了什么岔子……
魏氏简直不敢想象。
也就是在这时,魏氏接收到了刘贤妃的目光。
她心里一松,不着痕迹地点点头,然后悄无声息的就起身离开了。
魏氏所坐的位置本就算得上偏僻了,她的离开当然也没能惹来旁人注意。
眼见着魏氏走远,刘贤妃转头看向宁致远和顾青未,再也压不下心里的郁气。
她总得寻了机会让宁顾氏出点丑才行!
刘贤妃这般想着,就看到坐在她左侧的郑贵妃正倾了身子替元昌帝斟酒,郑贵妃的容貌比起刘贤妃来说还更胜一筹,若非如此也不能几十年如一日的荣宠不衰,这时只这样一个倾身的动作,那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情就足以叫人侧目。
这又让刘贤妃心中一闷。
她倒也是想这般无时不刻的在元昌帝跟前邀宠,可她与元昌帝之间可是隔了许皇后和郑贵妃两人!
本就心情不畅,又因郑贵妃而心中生妒,刘贤妃便也暂时忘了她这些年来少有在郑贵妃手上讨得了好,举起酒杯遥遥敬了元昌帝一杯,待将杯中美酒饮尽,这才捂了嘴娇声笑道:“皇上,臣妾听闻定国公世子夫人生于望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名符其实的才女,趁着今儿这中秋佳节,不如就让了定国公世子夫人向大家展示展示才艺?”
话说到这里,刘贤妃微微一顿,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顾青未的身上,她才笑着看向郑贵妃,“贵妃姐姐这些年不是一直对这些颇感兴趣吗,倒是正好可以与定国公世子夫人一起印证所学了。”
许皇后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不发一语,其他几位宫妃亦不敢开口。
虽然刘贤妃话说得好听,可能坐在元昌帝身边的宫妃,哪一位不是在宫里生活了多年的,又岂能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郑贵妃的出身可谓人尽皆知。
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因为一场雨就与这天下最尊贵的人结下一段良缘,从而飞上枝头做凤凰,如今更是只屈居于中宫皇后之下。
可以说,郑贵妃就是天下无数梦想着往上爬的女子羡慕的对象。
而郑贵妃的出身既然如此低微,她当初进宫之前自然不可能习得什么琴棋书画,事实上,郑贵妃识字都是在与少时的元昌帝相识之后。
在明知道这些的情况下,刘贤妃刻意点出这些年郑贵妃对琴棋书画感兴趣,这其中隐含的讽刺自然不用人说。
不过,刘贤妃想要讽刺郑贵妃,却是借着顾青未的名义,这却让安平长公主不悦的皱了眉。
“贤妃娘娘过奖了,我这儿媳虽然确实有几分才名,性子却是个腼腆害羞的,只怕要让贤妃娘娘失望了。”安平长公主毫不犹豫的就将刘贤妃的话挡了回去。
说到后来,她的话中还带了几分冷意。
高门贵女读书习字、操琴弄画本是为明智及陶冶情操,又岂会像那些风尘女子一般借着这些在人前张扬,刘贤妃这般要求,是将顾青未当作了什么?
安平长公主是真的有些腻味刘贤妃了。
她不知这其中另有隐情,只以为刘贤妃之所以这般不依不饶,只是因为两年前与自己争着求元昌帝赐婚落败而心中生怨,直在心底唾弃刘贤妃的小题大做。
两人一个是当朝长公主,一个是元昌帝的宠妃,又素有不和,她们这般针锋相对,旁人自不会轻易插言,便都只往顾青未和宁致远那里瞧。
顾青未这时哪里有那么多精力注意旁人的目光,仅仅只是控制着不让自己出丑,就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可任是她如何压着,哪怕两只手掌都被自己掐得失去了知觉,她也仍因那一阵阵不断翻涌的怪异热潮而几乎要失去理智。
这样下去不行!
顾青未狠狠咬了咬舌尖,然后被疼痛刺激得稍清醒了些。
这里是宫宴,坐在这里的都是京城能数得出名号的有头有脸的人,若是她一个没忍住,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什么丑态……
哪怕只是想象,顾青未也容不得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
得想个办法。
趁着这会儿还有几分理智,顾青未不断在心里思索着对策。
她想起先前因舌尖的疼痛而来的清醒。
“越之……”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就立刻闭紧了嘴。
纵是她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冷静,可这一开口,那含了无限娇柔婉转的声音却足以让人听出她此刻的真实处境。(未完待续。)
第391章 冲冠
宁致远因顾青未这异样的声音而心头一跳。
如果可以,他简直恨不得以身相代。
他的欢颜,他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连天上的星星都愿意想了法子替她摘下来,如今却因为这样下作的手段而变成这样,若不是被顾青未死死抓着,宁致远直接提剑杀人的心都有了。
顾青未不敢开口,便直接动手。
她直接将手探到宁致远腰间,那里挂着两年前她亲手做了给宁致远的荷包,荷包里还装着那支染了她血的金簪。
除了用疼痛来刺激自己,顾青未想不出其他办法来令自己保持神智。
三两下打开荷包,一把抓过那支金簪,顾青未一咬牙,眼中闪过几分狠厉,手往上一扬,尖锐的簪子就往腿上狠狠刺下。
“嘶……”
顾青未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额头上更是浸出一层薄汗来。
但下一刻,她就压下腿上传来的剧痛,仿若无事的端坐起来。
“欢颜!”宁致远惊呼一声。
他没来得及阻止,就亲眼见着顾青未用这等自残的方式来保持冷静。
本就鲜红的裙子被温热的鲜血浸透,就像是开出了一朵暗色的花,宁致远闻着那隐隐的血腥味,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变得鲜血淋漓起来。
偏偏,刘贤妃这时还不依不饶的找存在感。
刘贤妃并未因为安平长公主那不善的脸色就有所收敛,反而继续道:“长公主不必自谦,得了个这么好的儿媳,总也不能只一味的藏着不是?”
说话的同时,刘贤妃尾指上戴着的金丝甲套有意无意的刮在了面前的矮几上,发出一阵让人听了牙酸的声音。(.无弹窗广告)
安平长公主还想说话,但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宁致远猛地站起身。
“贤妃娘娘。”宁致远道。
他的声音其实并不大,语气也并不如何凌厉,但许是因为他此刻浑身那凝如山岳的威势,这本显得有些平常的四个字,听在刘贤妃耳中,却叫她莫名的心中一寒。
“就如母亲所言,拙荆是个腼腆害羞的性子,又有些不胜酒力,真要在诸位面前逞强,也只是献丑而已。”宁致远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若贤妃娘娘一定要让人表演助兴,我这个做夫君的,倒是不介意代拙荆出面以换诸位一笑。”
刘贤妃被噎得一窒。
但在座的其他人却都有了兴致。
宁致远本就是京城有名的文武双全,如若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元昌帝委以重任,这时又是他主动提出要在众人面前表演助兴,众人自然乐得看下去。
就连元昌帝,也都煞有兴趣地冲宁致远点了点头。
宁致远却不再看刘贤妃,而是对着元昌帝一抱拳,“舅舅,咱们堂堂男儿自然不能表演什么琴棋书画,若是舅舅允许,不如从侍卫那里寻把剑过来,致远愿为舅舅及诸位舞上一段剑。”
入宫是不能携带武器的,宁致远身上自然不可能会有剑。
元昌帝果然对他的这个提议极为感兴趣,闻言朗声一笑,尔后便唤了侍卫送把剑上来。
在等着侍卫送剑上来的空当,顾青未有些着急地扯了扯宁致远长袍的下摆。
她不知道宁致远想做什么,但他突然问元昌帝要剑,必定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只是为了舞剑。
宁致远低头带着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心。
这会儿功夫,就有穿着锁甲的侍卫将宁致远要的剑送了上来。
宁致远抓住剑鞘一抖手,锋锐的剑身就从剑鞘中露了出来。
“好剑。”宁致远道。
然后提着剑就来到中间的空地上,下一刻,众人眼中便只剩了一片刀光剑影。
先前听宁致远说要舞剑,众人都以为他指的是那种纯为好看的花架子,却不想宁致远舞起剑来,会有这般凛冽的威势,偶尔被那雪亮的剑光照着,哪怕明知道于己不会有伤害,都足以叫许多人心中发寒。
在旁人先是被宁致远舞的剑震慑,继而又看得尽兴时,顾青未却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别人看不出来宁致远的不妥,她这个枕边人又如何能看不出来。
可现在这个情况,她连想阻止宁致远都不能。
这时宁致远的剑已经舞到了尾声,他足尖在地上一点,一个腾跃就要落到元昌帝等人的首席前,但落地时也不知是不是不慎崴了脚,脚下竟然一个没刹住,手中的利剑便携着先前的威势直往前刺去。
而方向,就是刘贤妃所在之处。
原本正准备叫好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更有不少女眷或惊呼或被吓得闭了眼,首当其冲的刘贤妃更是在惊惧之下忘了动弹。
眼见锋利的剑尖就要刺到刘贤妃身上,宁致远猛地反手将剑往剑鞘中一插。
众人只觉眼前瞬间暗了几分。
而到这时,本以为这次必定不死也伤的刘贤妃,这才后知后觉的花容失色起来。
待因惊吓而酸软的身子稍微恢复了些,刘贤妃两眼含着泪偏过头,就要向元昌帝诉屈。
宁致远却没给刘贤妃这个机会。
将已入了鞘的剑往先前送剑的侍卫那边随意一扔,宁致远面带赧然地道:“舅舅,致远学艺不精,方才许是吓到了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大度,应当,不会与致远计较吧?”
刘贤妃眼中的泪几乎被宁致远这句话给生生逼了回去。
合着坏话好话都叫宁致远说尽了?
她若是不依不饶的要与他计较,就成了不大度?
刘贤妃含着水光的双目紧紧盯着元昌帝,在心里期待着元昌帝能替她出口恶气。
但,让她失望的是,元昌帝非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哈哈笑了两声,道:“你这臭小子,都已经是娶了媳妇的人了,还是和小时候一般调皮,还不好好与贤妃道个歉?”
宁致远闻言从善如流的转身走到贤妃跟前鞠了一躬,“贤妃娘娘,失手吓到您了,是我的错,还请贤妃娘娘见谅。”
听了他这并无多少诚意的道歉,刘贤妃却蓦地脸色大变,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未完待续。)
第392章 没完(月票260+)
在场的诸多命妇大多都能理解刘贤妃此刻的心情。[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些进宫赴宴的命妇不知在京城有文武双全的名声的宁致远为何偏偏要与刘贤妃过不去,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对此唏嘘不已。
要知道方才那一幕的凶险众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若宁致远再晚一分收剑,那剑只怕就真的要将刘贤妃刺个对穿。
虽然宁致远说是失手,可谁不能看出来他其实就是故意的,可在这种情况之下,元昌帝却连苛责宁致远一声都不曾,只将宁致远的所为归为了调皮,就连被元昌帝要求的道歉,也完全让人看不到诚意。
也难怪,刘贤妃会被气得脸都白了。
但,只有刘贤妃自己知道,她并不是被宁致远气着了,而是吓的。
是的,她就是被宁致远吓着了。
就在方才,借着鞠躬道歉时,刘贤妃很清楚的看到,宁致远张了张嘴,无声的对她说了几个字。
这件事,没完。
她从宁致远那里解读出了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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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是指什么事?
没完又是什么意思?
宁致远却没想替刘贤妃解惑,道完歉,他就自顾自的坐回了顾青未身边。
目光在触到顾青未裙上那团暗红时,宁致远眸色微深,然后悄悄握了顾青未的手,低声道:“欢颜,你好好的,我替你作主!”
说话的同时,宁致远心里亦极为自责。
两年前顾青未被掳走那晚,他就曾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不让顾青未那般直面鲜血。
可如今,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青未用那支簪子扎进自己腿上。
自责,痛心,愤怒,这诸多情绪交汇在一起,能在近距离接触刘贤妃这个罪魁祸首时还保持了冷静,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自制了。
顾青未一时没忍住就眼中一涩。
在独自一人时,她可以自己面对一切危险,可当她身后有人可以依靠,当宁致远说出“我替你作主”时,她却无法不觉得脆弱。
虽然身子依然难受,腿上的伤处上的痛意也丝毫没有改善,但顾青未仍微笑着看向宁致远,重重点头,坚定的“嗯”了一声。
也是在这时,顾青未回头时发现对面一位夫人与她先前一般弄脏了衣裳,尔后起身离席。
再看看仍空着的刘凤娇母女的席位。
呵……
想来,接下来,还有好戏看。
果然,没过多久,顾青未就隐隐听到钦安殿的方向有喧哗声传来,只不过被宴席上的热闹给掩盖了,只有她一直注意着那边动静才察觉到了。
顾青未又静待了片刻,许皇后身边就来了一位沉着脸的嬷嬷。
皇后乃中宫之主,宫里出了那样的事,自然该报与皇后处置。
因这位嬷嬷的出现,众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了一瞬,钦安殿那边原本不显的喧哗立即就变得明显起来。
许皇后自开宴以来,脸上都一直保持着温婉优雅的笑容,但听完那位嬷嬷的话,却也一时之间没能掩住诧异。
但许皇后的诧异也只那么短短一瞬,随后她侧过头与元昌帝耳语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在场的诸多命妇谁没有几分眼色,刘家母女先后离席至今未归,然后钦安殿那边传来喧哗,这其中若说没什么联系,她们可是不信。
若是再往前想,定国公世子夫人和刘家姑娘可是差不离时间离席的,后来定国公世子夫人回来了,刘家姑娘却是一去不返。
还有,定国公世子方才那明摆了与刘贤妃不对付的场景……
哪怕没有听到一个字,在这诸多命妇脑中,就已经脑补出一出出精彩的大戏了。
虽然许皇后离席,但这中秋宴却并未因为几个女眷不在就停止,而是继续热闹的进行了下去,直到夜色渐深,才在元昌帝再次举杯与群臣共饮中结束。
宫宴结束,百官及命妇们自然谢恩离宫。
但宁景昌夫妇,以及顾青未和宁致远,却留在了宫里没急着走。
就如宁致远那时对刘贤妃所说的那般,这件事还没完。
四人一起去了元昌帝那里。
元昌帝显然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只吩咐了宫人看座,然后便将宫人们都遣了下去。
虽然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但元昌帝毕竟是这皇宫的主宰,钦安殿里发生了什么事,以及许皇后在钦安殿看到了什么,这些他都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时最迷糊的反而是安平长公主和宁景昌。
他们能猜出来先前顾青未去钦安殿更衣必是出了什么事,其他的却半点不知情。
宁致远看向元昌帝,“舅舅,这件事,我一定要替欢颜讨个公道!”
元昌帝看着一脸坚定的宁致远,先前因他对刘贤妃无状而产生的淡淡不满,却是奇异的消散了。
之前在宴席上,元昌帝虽然将宁致远对刘贤妃的无礼归为了调皮,也让宁致远道歉将这件事揭了过去,但俗话说的好,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在元昌帝心里,刘贤妃的地位并不是一只狗能比拟的,宁致远做出那般举动,元昌帝那时又岂会没有半点在意。
可在知晓了钦安殿里发生的事之后,元昌帝却只有一个感觉。
还好,出事的是刘家的姑娘。
比起定国公府,区区一个刘凤娇,自然不能让元昌帝多看她一眼。
再则,刘凤娇本就是自作自受,如今尝了自己酿的苦果,又能怨得了谁去?
还有刘贤妃,竟然容得她这娘家侄女如此在宫中胡来,莫不是她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元昌帝垂眼淡淡道:“致远你放心,朕亦不会偏袒那等胆大妄为之人,而且那刘凤娇如今只怕也是废了,若是致远和你媳妇还不解气,只管将人拿了去。”
想到下面的人报过来的刘凤娇如今的情形,元昌帝又抬眼看了看顾青未,视线在顾青未裙上那团掩不住的暗色上停留了一瞬。
先前钦安殿里只有顾青未与刘凤娇,刘凤娇以有心算无心,竟然落了这么个下场,他这外甥,可也着实娶了个好媳妇。(未完待续。)
第393章 回府
顾青未早已经将刘凤娇的情形与宁致远说了,宁致远当然能想象得到元昌帝所谓的废了是什么意思。(.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被喂了那么多的药,身边又是一个同样喂了药的侍卫,刘凤娇这一辈子只怕是毁了。
不过,这并不能让宁致远觉得就出了气了。
刘凤娇如今的下场都是她自己作的,至于他的回报,可还没开始呢。
想到这些,宁致远眼中现出几许狠色,“舅舅,这件事我自然会亲自寻个公道回来,不过,这刘凤娇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宫里胡来,贤妃娘娘必不能完全脱得了干系。”
宁致远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般在元昌帝跟前给刘贤妃上眼药有什么不对。
楚承启和永昌的事他两年前就听顾青未说了,原本这两姐弟如何根本不关他们的事,只要他们不上赶着找事儿,宁致远也懒得将这件事捅出来。
反正,按前世的轨迹来看,这两人用不了多久也会作得将这件事闹出来被元昌帝知道。
只是宁致远和顾青未没想着拿了这件事威胁谁,反倒是刘贤妃一定要弄些事出来。
既然如此,宁致远又何必忍着她?
不过,宁致远也没打算将这件事就这样告诉元昌帝。
他虽是元昌帝的外甥,可楚承启和永昌公主都是元昌帝的儿女,这两人之间的龌龊事,可不该由他嘴里说出来。
见宁致远一定要咬着刘贤妃不放,元昌帝虽觉棘手,却也并未有任何的恼怒。[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件事是明摆着的,刘凤娇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家小姐,若是没有刘贤妃,她如何能指挥得动那么多的宫人。
定国公府的儿媳被刘家的姑娘用这般下作的手段算计,就算换了元昌帝自己,也断不会如此轻易罢休的。
元昌帝眉心微拧。
这些年刘贤妃确实极讨元昌帝欢心,元昌帝也乐意像养只小猫一样宠着,可前提是刘贤妃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但很明显,刘贤妃已经有些得意忘形了。
身为天子,元昌帝可以宠着他后宫里的任何一名女子,当然,也随时能够收回他的恩宠。
“致远你放心,今天你媳妇受委屈了,这件事舅舅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元昌帝道。
宁致远也没想过要让元昌帝立即就给出什么答复,能有这样的说法他已经很满意了,自然再三谢过了元昌帝。
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四人与元昌帝辞行之后,便出了宫。
因为顾忌着顾青未的情形,一路上宁致远连与父母解释都没顾得上,只迭声催促着车夫快些再快些,马车一在定国公府外停下,他就已经打横抱起了顾青未飞奔回了漱云居。
漱云居里这时正乱成一团。
今儿世子和世子夫人进宫赴宴,漱云居的丫鬟婆子们也就早早歇下了,雪伶和雪怜自然也是如此。
只是没想到,她们歇了还没多时,就突然听到一声闷响,掌了灯起来察看,却发现屋里躺了两个大活人,而且还不是别人,正是随着世子夫人进了宫的秋岚和画屏。
雪伶雪怜差点吓掉了魂儿。
本该在宫里的两个人突然出现在了她们房里,不仅晕过去了,一张脸上还泛着异样的潮红,如何看都不正常。
雪伶和雪怜虽也是大姑娘,可她们好歹在定国公府呆了多年,这样的事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赶紧安置了秋岚和画屏之后,又心乱如麻的担心着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直到宁致远抱了顾青未回到漱云居,这两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但随即,宁致远的吩咐又叫她们大惊失色。
“你们赶紧去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棉布,还有,将宫里赏下来的伤药都找出来。”宁致远沉着脸吩咐。
雪伶雪怜这才注意到顾青未裙子上的暗色血迹,待再注意到顾青未那与秋岚画屏二人一般无二的脸色,心头都是猛然一跳,哪里还敢说些什么,只迅速将宁致远吩咐的东西都准备好。
顾青未这时其实已经痛得有些麻木了。
那支金簪本就尖锐,若不是如此,两年前她也不能凭着这金簪刺死了一个匪徒,她刺向自己大腿的那一下又是用了狠劲儿的,血都流了这么多,哪里有不痛的。
宁致远这时也顾不得其他,将顾青未放到床上,然后一把掀开她的裙子,最里层那被鲜血染红的中衣叫他看了手都跟着一颤。
“欢颜,是我的错……”宁致远道。
是他没护好她。
顾青未闻言面色一软,一手撑在床沿上,一手放在宁致远的手背上,安慰他道:“越之,你放心,我没事的,我又不傻,都是挑着地方刺的,没有伤到要害。”
见顾青未都这样了仍没忘了安慰自己,宁致远低下头掩下突然泛红的双眼,待再抬起头时,他眼中便只剩了狠意。
“刘凤娇,刘贤妃,我记住了。”
刘贤妃那里他现在也许不能拿她怎么样,可这个刘凤娇,他却是能让她好好尝尝绝望的滋味。
她不是奢望着要与楚承玉双宿双飞吗?
呵……
只一瞬间,宁致远就已经想出了办法整治刘凤娇。
然后,宁致远也再不想其他,没要雪伶雪怜插手,自己用温水替顾青未清洗了伤口,又上了药,再用了玉容膏细细涂了。
一边涂还一边轻声安慰顾青未,“欢颜你放心,不会留下印子的。”
说完还俯身在顾青未的伤口上轻轻吹了吹,仿佛这样就能将顾青未的所有伤痛都吹走。
顾青未见状面上便带了微笑。
这样的动作自然不能让她的伤处有所好转,但那温暖的气息轻轻打在她的腿上,却能叫她深深体会到宁致远这一刻的心情。
宁致远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替顾青未上完了药包扎起来,又亲手替顾青未换下了那身沉重的行头。
他原是想哄着顾青未快些休息的,可顾青未却不放心秋岚和画屏两个。
“越之,你抱我去看看秋岚和画屏。”顾青未冲着宁致远道。
宁致远原是不想允她的,但在顾青未的坚持下,到底还是抱了她去秋岚和画屏房里。(未完待续。)
第394章
那名死士的手劲儿很大,秋岚和画屏被他打晕了一直到现在都尚未醒过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不过,这样对她们倒还好些。
她们与顾青未一样吸了那么多香,若是清醒过来还不知道要受些什么罪,更不知道要羞愧成什么样,如今这样晕过去倒是最好不过的。
见秋岚和画屏无事,顾青未也放下心来,又嘱咐了两个小丫鬟守着她们,用冰水替她们擦脸,这才被宁致远抱着回了房。
回到房里,待雪伶和雪怜也都退下,顾青未心头一松。
从在钦安殿里被算计到,一直到现在回到最熟悉的地方,顾青未一直强压着身体传来的躁动。
这时房里只剩了她与宁致远,她终于忍不住用发烫的脸颊在宁致远身上使劲儿蹭了蹭。
“越之,我难受。”她道。
声音娇柔妩媚,仿佛带着无限风情。
只听这声音,宁致远就能浑身一紧,可他又岂能在这时候还想着别的什么,闻言也只是将顾青未拥紧了,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待顾青未稍稍平静下来了,他又用了干净的毛巾浸了冰水替顾青未擦脸。
只用冰水擦脸对顾青未的情况帮助并不大,可是顾忌着顾青未别染了风寒,宁致远也不敢用冰水替她擦身子,便只一遍遍的替顾青未擦脸,直到外面天色发白,冰水都不知道换了几盆,顾青未才总算平静了下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眼见着顾青未睡安稳了,宁致远也没有休息,先是换了身衣裳去练了一套拳,然后估摸着安平长公主和宁景昌差不多要起身了,这才去了荣庆堂。
安平长公主和宁景昌心里装着事,昨晚也没睡好,宁致远也没与他们兜圈子,将昨儿个在钦安殿里发生的事与安他们说了一遍。
两人听得勃然大怒。
他们的儿媳居然在宫里被人如此算计,刘家人莫不是以为定国公府无人?
安平长公主只差没再冲进宫里寻太后要个说法了,宁景昌也再三说要出了这口恶气,却被宁致远拦下来了。
“父亲母亲,您们只要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就好了,至于替欢颜出气讨公道,这件事有儿子来做就足够了。那个刘凤娇,我定要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宁致远眼中的光芒用阴狠都不足以形容。
虽然他在京城很多人心里都是个翩翩公子,更少有人见过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可宁致远从来都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这一点从他能迅速将北镇抚司上下镇住就能看出。
他不知道刘凤娇是如何有这样的胆子向顾青未下手,但他不介意叫她好好知道什么人是她招惹不起的。
宁景昌夫妇闻言对视一眼,最后也就由得宁致远去了。
这件事受委屈的是顾青未,由宁致远这个做夫君的去替她讨公道出气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将事情与宁景昌夫妇交代清楚,宁致远又回去看了看顾青未,估摸着顾青未起码得睡到下午去了,这才嘱咐了雪伶雪怜仔细照顾着,然后轻手轻脚的出了府。
顾青未却是不知道这些的。
她天光放明才合眼,待这一觉睡醒时,太阳都快下山了。
一睁开眼,顾青未就看到宁致远正握了她的一只手,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里的柔情与心疼仿佛化作了暖流一般将她包围。
见顾青未醒了,宁致远眼中陡然一亮,“欢颜,你醒了,身子还有没有不舒坦的地方,伤口还疼吗,可是饿了?”
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顾青未轻轻一笑,道:“越之……”
宁致远将顾青未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欢颜,我在,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与我说。”
纵是身体仍有不舒服,因宁致远这般表现,顾青未也只觉得心里都是甜的。
“我没事,就是有点饿了。”她道。
昨晚的宫宴上她本就没吃什么,酒倒是饮了几杯,后来回府了又折腾了一宿,也没顾得上吃东西,这时哪里能有不饿的。
听顾青未喊饿,宁致远连忙扬声唤了雪伶雪怜将早就备好的粥端了上来。
熬得喷香软糯的白粥勾得顾青未肚子都“咕咕”叫了几声,宁致远见状忙用调羹舀了粥又吹凉了才往顾青未嘴里送。
却是将顾青未当作了需要喂食的孩子。
顾青未摇了摇头,想要与宁致远说她伤的是腿不是手,但后来看宁致远似乎挺享受这样喂她吃东西,便也由得他去了。
宁致远一边喂着顾青未吃粥,一边与顾青未说话。
元昌帝昨晚说会给宁致远一个交代,倒也并未食言。
今儿一早,宫里就流水般的赏了大量东西给顾青未,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消息,刘贤妃被元昌帝禁了三个月的足,这三个月里不准刘贤妃出她的永寿宫一步,更不准任何人前去探视。
刘贤妃入宫二十几年,却也是第一次被元昌帝这般不留情面的责罚。
只是禁足而已,宁致远对这个交代自然是不满意的。
不过,想到元昌帝并不知道昨晚之事的内情,他便也就释然了。
再则,他那个舅舅再如何说也是当今皇上,就算他不满意这个结果,难道还能真的与他据理力争不成?
与其如此,他倒不如自己从刘家人那里讨回来。
“……那个刘凤娇,呵,昨晚被某位去更衣的夫人发现在钦安殿里与侍卫偷欢,刘家这次可是将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宁致远脸上带笑,目光却是冰冷的,“不仅如此,听说刘凤娇昨儿被那位夫人发现时还未尽兴,丝毫不顾有旁人在场,就这般上演了一出活色生香的春宫大戏。估计,皇后娘娘昨天也看了一场好戏。”
想想当时那样的场景,宁致远心里只觉快意。
至于刘凤娇将来会如何,那与他何关,不都是她自找苦吃吗?
顾青未半点也不意外。
当时那大半瓶的药都是她让人灌进刘凤娇嘴里的,那么多的药,想来,一定会让刘凤娇体会到什么是极致的快乐的。
就是不知道,那时守在她身边的魏氏,会有怎样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395章 后续(月票280+)
“听说就连皇后娘娘赶过去了,那刘凤娇都还缠着侍卫不肯放,后来还是皇后娘娘怒极之下让了宫人几盆冷水泼上去,才好歹叫他们分开了。[.超多好看小说]”
泼了冷水才分开。
顾青未难免的就想到了那些到了春天就躁动不安的动物来。
许皇后昨儿只怕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离奇事。
不过,许皇后作为中宫之主,对刘贤妃这等宠妃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观感,想必昨天看了这样一出戏,心情也会明朗上几分。
入宫赴宴的贵女与宫里的侍卫做出这等荒唐事,在请示了元昌帝后,许皇后作主让人将那侍卫拖了下去,而刘凤娇则被魏氏领着出了宫。
“刘凤娇倒真为自己寻了些好药,据说昨儿回到刘府之后,刘家两个老的一个没注意,刘凤娇就差点直接将刘家的一个小厮扒光了往床上拖,若不是后来刘大人发话让人将刘凤娇绑得死死的,指不定她还能做出什么丑事来。”
听到这里,顾青未差点没笑出来。
昨天宫里发生了什么,众多命妇就算猜到了,但顾忌着刘凤娇身后的刘贤妃,以及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定国公府,也不会有人随意往外传,可刘家发生的事只怕已经闹得阖府都知道了。
就算刘大人和魏氏会想办法封了刘家下人的口,可这种带着绮丽滋味的事本就传得极快,又哪里是他们想要封就能封得住的,想必,用不了两日,刘凤娇的丑态就会成为街头巷尾的人们谈论的话题。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见顾青未笑了,宁致远将手中已经空了的白瓷碗放进托盘里,满是不赞同地道:“媳妇,你可别如此轻易的就觉得痛快了,刘凤娇敢使这些下作的手段,我都还没开始收拾她呢。”
若是这般轻易的就出了气,那也太便宜刘凤娇了。
顾青未闻言睨了他一眼,“夫君觉得我是那种滥好心的人吗?她既然能对我如此狠毒,就算她再怎么悲惨,我也不会觉得有一丝丝的同情,夫君想如何处置她尽管随意。”
倒不是她不想亲自动手,不过她这腿上还受着伤呢,以宁致远那恨不得将她揣在怀里的小心翼翼,只怕也不会允许她再寻思着如何报复。
果然,听顾青未将这件事交给自己,宁致远咧开嘴笑道:“这就对了,欢颜你放心,这件事交到我手里,保管叫你好好看场热闹。”
顾青未点头表示相信。
宁致远虽然已经有了想法,但想着这件事毕竟受苦的是顾青未,便问道:“对了,欢颜,你想叫刘凤娇如何?”
问出这个问题,宁致远心里已经打算好了,若是顾青未想要刘凤娇的命,那他就勉强给她个痛快好了。
不过,顾青未要刘凤娇的命做什么?
有时候,活着可指定要比死了还痛苦。
顾青未眼中微微一闪,想起刘凤娇在提到楚承玉时眼中的光芒,红唇轻轻扬了扬,道:“她最在乎什么,咱们就毁了什么,想必,这样才能叫她有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宁致远忍不住俯身在顾青未唇畔轻轻印了印。
“媳妇,咱们果然心有灵犀。”他道。
既然已经讨论出了结果,两人便也没再多往这件事上纠结。
从这天起,顾青未便开始足不出户的在定国公府养伤。
她刺的那一下虽然没伤着要害,但伤口也颇深,确实需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
稍晚些时候,宁致远又出了门,顾青未正准备让人拿本书来打发时间,雪伶和雪怜就进来禀报,秋岚和画屏来了。
顾青未忙让她们将秋岚和画屏带进来。
秋岚画屏几乎是看到顾青未的第一眼就红了眼眶。
“姑娘……”
两人又是惊又是吓的,这时候骤然一放松,便不由自主的用了原先叫了多年的称呼。
雪伶和雪怜都是有眼色的,昨天宫里发生了什么她们虽然不知道,但想想世子夫人和秋岚画屏昨天回来时的模样,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来,如今世子夫人和秋岚画屏明显需要空间说话,她们自然不会没眼色的杵在这里,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就悄悄退了下去,还将门带上了。
见屋里没了旁人,秋岚画屏两个才真的完全放松下来,然后眼眶一红,就有眼泪往下掉。
她们是真的吓到了。
昨天那样的情况,若不是主子还藏了后手,只怕就真的要被那刘家姑娘算计到了,一想想那样的结果,她们简直就要不寒而栗。
刘家那姑娘用心之歹毒,她是真的想要将主子给毁了啊!
秋岚和画屏每每想到这里,都忍不住咬牙切齿。
可就算她们因为主子有后手而没有落入最坏的境地,却也到底吸了不少钦安殿里燃着的香,她们尤其还记得,主子吩咐那死士将她们打晕带出去。
后来的事她们自然全然不知,她们醒过来时就已经回到定国公府了。
主子与她们一样吸了那香,还要回到宴席上去,后面要如何是好?
没见到顾青未的面,哪怕从雪伶雪怜那里知道顾青未无事,她们也始终放不下心来。
直到这一刻。
“主子,您怎么样了,听说主子受伤了,可有什么要紧的?”两人一人拉了顾青未的一只手,张嘴又是一长串的问题。
倒是与宁致远那时的反应差不多。
顾青未心里又是一暖。
秋岚和画屏都跟在她身边十年之久,甚至可以说,比起相处的时间,秋岚和画屏更要远超秦氏和老太太,说她们俩是顾青未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为过。
按住她们的手,顾青未眉眼之间一片柔软,一开口,语气中便带着安抚与怜惜。
“你们放心,我没事,倒是你们,这次受委屈了。”顾青未道。
这次的事虽然是刘凤娇有心算无心,但她却也是大意了,若非如此,也不会这般轻易的就被刘凤娇算计了去。
这件事也给了顾青未警惕。
她虽然是重生了一回,却也并不能预知一切,更不能因此就失了该有的警惕。(未完待续。)
第396章 看望
被顾青未这样一安慰,秋岚和画屏原本还算克制的眼泪便流得更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她们并不像顾青未这样有过前世的记忆,是真正的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骤然遇到这样的事,还因为吸入了那样的香而露了丑态。
醒过来之后,得知这一晚身边是有人照顾着她们的,秋岚和画屏又是庆幸,又觉羞愤。
清白的姑娘露出那种丑态,还被人看在了眼里,叫她们如何能不怕不委屈?
“你们不必有什么负担,这次的事并非你们的错,至于那个刘凤娇,你们放心吧,用不了几日,总会叫你们知道她有怎样的下场的。”顾青未又拍了拍她们的手安慰。
秋岚和画屏于是含了泪狠狠点头。
又与秋岚画屏说了会儿话,将她们安抚下来,顾青未才让她们回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安平长公主就来了漱云居看顾青未。
儿媳妇受了这样的委屈,安平长公主本就跟着心疼,自然不能不露面。
唯恐顾青未会因此而有什么负担,安平长公主不仅将顾青未好好安慰了一遍,还拉着她的手将刘贤妃和刘凤娇一通臭骂,直到顾青未忍俊不禁了,才算是作罢。
顾青未心里还在感叹着她真是有个豁达宽和的婆婆。
这件事虽是起于刘凤娇的算计,但是高门贵妇们大多将名节看得极重,若是换了别家,就算顾青未这次并没吃什么亏,但是中了那等脏药,也足以叫婆婆为此而厌她三分了,不从此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就算好的了,更别提是像安平长公主这般还想尽了办法来安慰于她。[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再三与安平长公主保证了自己无事,唯恐安平长公主不信,顾青未还搜肠刮肚的讲了两个笑话与她听,才总算是让安平长公主放心回了荣庆堂。
顾青未受伤的事虽然少有人知道,但是诸如楚雁南、叶流苏、梁诗诗等人,仍从各自母亲那里得到了些许消息。
过了几日,三人就一起来了定国公府看望顾青未。
先是问了顾青未的伤,确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三人才围着顾青未说起话来。
楚雁南先是极为不雅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冲着顾青未抱怨,“欢颜,你家宁致远怎么跟只护食的小狗一样,听说你受伤了,我们早就想来看你,偏他特意寻了我警告了一番,说什么不让我们打扰你养伤。你说,我们来看你是不是能给你添些乐子,哪里能搅了你养伤了?”
顾青未是如何受伤的,楚雁南从庄王妃那里也听了一星半点,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便与叶流苏和梁诗诗早就说定了不要提及。
顾青未被楚雁南这形容宁致远的话逗乐了,“什么护食的小狗,越之可是你表哥,可不兴这样说他。”
提起宁致远,顾青未语气都立刻变得软了几分。
楚雁南作出一副牙酸的模样,抬手在面前挥了挥,“行了行了,瞧你们这腻乎劲儿,也难怪宁致远会这样。”
叶流苏和梁诗诗见了也都笑出声来。
等众人笑罢,梁诗诗才颇为兴奋地道:“欢颜姐姐,刘凤娇那个坏女人,你知不知道她如今成了什么模样了?”
顾青未还真不知道。
她这几日一直在国公府里安心养伤,也无人与她说起外面发生的事,所以虽然早知道宁致远说了要代她收拾刘凤娇,却也不知道他到底做到了哪一步。
见顾青未不知,梁诗诗便三言两语就将她听到的那些消息与顾青未说了。
比顾青未预想的还要早一些,那晚刘凤娇回到刘府之后差点扒了府里小厮衣服强上的事第二天一早就被传得人尽皆知。
这样带着粉色的消息本就会被百姓们格外关注,尤其是京城各处成日里正事不做的痞子们,更是从此将刘凤娇这位京城贵女的名字挂在嘴边,更有不少人隐隐匪徒,这位刘家小姐既然如此不挑食,连自家小厮都不放过,说不定,他们哪天也就有机会可以一亲芳泽呢?
因为带了这样的期盼,刘凤娇这个名字在京城下层百姓眼中,几乎就与那暧昧挂了勾。
这还算不得什么,最让百姓们热议的,还是后来发生的事。
京城有一处叫做竹楼丝语的楼子,是个极为清雅的所在,虽然是个供爷们儿寻乐子的地方,也搜罗了不少姿色上佳的女子,却与那等青楼楚馆不同,这里的姑娘们虽也陪客,却是不卖身的。
因比起别的地方多了几分清净和风雅,这里倒也成了许多读书人或者想换换口味的公子哥喜欢的去处。
这日也是正巧,竹楼丝语里来了几个京城有名的纨绔子。
这几人都是听了这里的名头想要来见识见识,但这里的素淡显然不符合他们的口味,正觉得乏味呢,竟然就有人主动送上门向他们求欢。
这哥儿几个可是乐了,但随后就认了出来,这不知打哪来的女子,竟是这两日风头正盛的刘家小姐。
几人于是面面相觑。
他们平时去那青楼里玩玩倒也无妨,可这不代表他们就敢随意动与他们身份相当的刘凤娇了。
同时,看着刘凤娇那似能将他们扒光了的饥、渴眼神,几人也都有些诧异。
难不成,这刘家的小姐,还真就如传言所说的那般荤素不忌?
几人还是第一次见了这样的官家小姐。
可再如何犹豫,几人到底都是心志不坚的纨绔,又被刘凤娇求索了一会儿,哪里还能顾忌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这送到嘴边的肥肉难道他们有什么不敢下口的?
于是几人一时也忘了这是什么场合,拉了刘凤娇就是一番混战,甚至太过尽兴之下还不知怎的连门都打开了,让许多人又看了次现场。
“……啧啧,听说当时的画面可是极为精彩的。”梁诗诗咂巴咂巴嘴,颇有些遗憾没有亲眼看一看。
楚雁南见状便在她头上狠狠一拍,“你个姑娘家家的就不能矜持些,说的这是什么混帐话,莫非你还想亲眼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397章 私话
梁诗诗吐了吐舌头。[]
她倒真是不怕辣眼睛,可是也得要她有这个机会啊。
被楚雁南这样一训,梁诗诗连忙转移话题,“对了,雁南姐姐,听说当时你哥哥也在?据说那刘凤娇看到你哥哥的时候还总算难得的有了羞耻心呢。”
楚雁南闻言轻轻点头,面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刘凤娇对楚承玉的心思,楚雁南自是看得极为明白的,上次她的生辰本就没有邀请刘凤娇,偏她厚着脸皮主动上门,后来更是借了自己的名义将哥哥诓了出来,被哥哥拒绝了之后还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
她莫不是以为她就铁定是将来的庄王妃?
楚雁南是极为瞧不上刘凤娇如此行径的。
她生辰那日有不少贵女都是冲着楚承玉不请自来的,可别人至少知道什么叫矜持,哪里像刘凤娇这般不要脸皮。
这刘凤娇,她难道以为小时候在宫里见了几面,就真的与哥哥是青梅竹马了?
正因为知道刘凤娇对自家哥哥那几乎算得上有些扭曲的占有欲,楚雁南才更能体会到,当刘凤娇清醒时,发现自己在楚承玉跟前与别的人做着丑事,该是何等的羞愧与绝望。
同时,楚雁南也决定,以后再不轻易去招惹宁致远了。
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宁致远骨子里居然这般狠辣,收拾人都专往那要害处去。
不过,刘凤娇会有这样的下场也都是她自己作的,半点怨不得旁人。[.超多好看小说]
顾青未也是听她们说了,才知道原来宁致远已经替她出过气了。
不得不说,宁致远这出气的方式深得她心。
既没牵扯到无辜的楚承玉,又让刘凤娇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对刘凤娇这种人,顾青未可是半点不会觉着心软。
想想,若她那时真的被刘凤娇算计到了,一个在宫里与侍卫偷腥的女人,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遭人暗算的,可失了清白,她要如何在京城立足?
到时候不只她自己没了名声,只怕远在清河的顾家人,也都会因她而蒙羞。
想到这些,顾青未又哪里有多余的同情心给刘凤娇。
“行了行了,那刘凤娇今后只怕也是废了,咱们就不要提这个人了,不如,就来说说好事?”楚雁南说着话,便看向叶流苏。
叶流苏被她看得脸上一红,却还极力遮掩,“什么好事?”
梁诗诗也是一脸的懵懂。
楚雁南于是拿了胳膊肘往叶流苏身上轻轻撞了撞,“流苏,咱们好歹是从小玩到大的,你的那些小心思又岂能瞒得过我,快说说吧,你与我表嫂的三哥,嗯?”
被楚雁南这样指出来,叶流苏本就微红的脸更是遍布了红霞。
见她这副模样,纵是半点不知情的梁诗诗,这时候哪里能不知道楚雁南说的是对的,她手指在顾青未和叶流苏之间来回游动,“流苏姐姐,顾三哥?”
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叶流苏本就差得满脸通红,这时更是头都抬不起来了。
梁诗诗却接着道了一句,“这样一来,那将来流苏姐姐岂就不要成了欢颜姐姐的嫂子了?”
叶流苏听了又是羞又是喜。
但是,想到近来顾亦安仍是那副没开窍的榆木疙瘩一般的表现,她又不免有些沮丧,“诗诗你说什么呢。”
顾青未见状也有些好奇。
对叶流苏和顾亦安,她自是乐见其成,但除了上次帮着叶流苏瞒了关于她手上的伤的事,她也并未在其中推波助澜。
在顾青未看来,虽然她觉得叶流苏适合三哥,但三哥自己到底是不是这般想却是不一定,她没有权利替三哥决定这样的人生大事,所以虽然她看好叶流苏,却也只从旁看着他们顺其自然。
怎么,看叶流苏这副模样,莫不是与三哥接触得不顺?
这件事本就是楚雁南提起的,她这时又忙道,“流苏你倒是说来听听啊,欢颜可好歹成亲了,还与宁致远好得蜜里调油似的,说不定就能指点你一二呢?再说了,我和诗诗虽然没有经验,谁说就不能帮你出出主意了?”
她与叶流苏梁诗诗是自幼的交情,对彼此的人品亦是极为了解,互相分享些闺中之秘却也是常有的事。
听楚雁南如此一说,叶流苏心里便也生出希望来。
不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她最近也确实有些苦闷,与楚雁南几人说说如何都能疏解一些郁气。
再则,顾青未是顾亦安的亲妹妹,对他自是极为了解,她也不要求顾青未站在她这边,但替她分析一下顾亦安眼中到底有没有她,却也是好的。
这样一想,虽然面上的红晕仍未退了,但叶流苏也强忍了羞意将自己的心事说与顾青未三人听。
叶流苏是被叶太傅教导着长大的,所以她虽然看着温婉,但实则性情是非常果断且坚韧的,是以在确定自己是真的对顾亦安动了心,她就寻了法子与顾亦安多作接触。
假借手上有伤的名义托了顾亦安寻玉容膏,就是如此。
顾亦安后来果然从顾青未这里寻了玉容膏送到叶流苏那里去,经此一事,两人也再不像从前那般生疏,而是渐渐有了来往。
叶流苏本以为,她一个闺中女子,这样主动踏出了一步,顾亦安应当就知道了她的心思,若他也同样有意,接下来的事自然便该由顾亦安主动。
却没想到,顾亦安在别的事上都能举一反三,唯有在这件事上,却与那榆木疙瘩一般,她主动寻机会与他联系,自然会收到他的回应,但她若被动了,却也始终等不到他的主动。
就比如,她已经半月有余没写信给顾亦安,顾亦安也没想过要问问她到底如何了。
这让叶流苏好一阵沮丧。
她虽然有这个勇气率先迈出一步,但她到底是叶太傅最喜爱的明珠,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若顾亦安对她根本就没旁的想法,那她做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虽然这世间的姻缘大多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既然已经先动了心,又岂能不期待得到同样的回报?(未完待续。)
第398章 讨人(月票300+)
待叶流苏说完,便与楚雁南梁诗诗一起看向顾青未。[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顾青未被她们看得忍不住笑,然后按着她对顾亦安的了解,说给了叶流苏三人听,“我三哥这个人呢,自幼就与书本为伴,鲜少与其他姑娘家打交道,如今虽然年纪不小了,却只怕根本就不知男女情事为何物,流苏你若想等到我三哥给你回应,只怕还要等他开窍了。”
其实,若是处在旁观者的角度,顾青未更赞成叶流苏先借着父母之命与顾亦安定亲。
她的三哥本就不是那等会耽于女色之人,又有顾家的祖训在,成亲之后必定会一心一意的与妻子过日子。
不过……
一来叶流苏想要的是顾亦安同等的回应,二来顾青未并不确定顾亦安心里是如何看待叶流苏的,倒也不便说什么。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叶流苏并不觉得失望,反而松了口气。
她不怕顾亦安不开窍,更怕他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叶流苏便也不再就顾亦安的事多问,微笑着坐到一旁听梁诗诗和楚雁南讲这些天京城发生的新鲜事。
“欢颜,你那大伯母……”梁诗诗朝着安国公府的方向努了努嘴,“过段时间生辰,听说要大办呢,提前了一个月就开始往各家送请柬,也不是什么整寿,也不知道她这大肆操办是想做什么。”
楚雁南闻言冷哼一声,“不仅往各家送请柬,这请柬还非要送到各家夫人手里,又特意强调了让各家夫人领着家中晚辈去安国公府玩儿,她还能为的是什么?”
梁诗诗想起上次安国公府的赏花会上听到的消息,鼻子便是一皱。(.无弹窗广告)
“莫不是还在打着上次的主意?就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在花园里就能与丫鬟滚成一团,闹出来还将那丫鬟收在了房里,现在京城谁不知道,难道还能指望着给他找个出身多好的媳妇?”即使梁诗诗是个单纯天真的性子,这时也是一脸的不屑。
顾青未和叶流苏对视一眼,笑了。
别说,吕氏只怕还真就是这样想的。
不过……
顾青未想到这里也不禁皱眉。
吕氏不会不知道宁致祥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她是有什么底气要再给宁致祥选个出身好的姑娘做媳妇?
只怕,这里面还有事儿。
顾青未望向梁诗诗,“诗诗,我大伯母生辰那日,你也要去?”
她是担心梁诗诗被人给算计了。
毕竟,若她是吕氏,梁诗诗也会是她眼中极好的儿媳妇人选。
梁诗诗性情单纯而没有心机,若吕氏真的算计到她头上,指不定就要被吕氏得逞。
至于楚雁南和叶流苏,顾青未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她们一个是金枝玉叶,吕氏绝对不敢算计,另一个则是心有成算,不会被算计到。
梁诗诗还未明白顾青未这般问的用意,闻言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这不还早着呢嘛,不过,我母亲与你大伯母娘家还沾着亲,至少到时候我母亲是一定会去的。”
京城各家大多拐着弯都是沾亲带故的,东阳伯夫人与吕氏娘家沾亲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听梁诗诗如此说,顾青未也觉得自己这担心得也太早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想这件事,与三人随意闲谈了一会儿。
顾青未身上还带着伤,楚雁南三人也不想扰了她休息,又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下午安平长公主又到漱云居来看顾青未,顾青未便与她说起了吕氏办寿宴的事。
安平长公主拧起眉,“你大伯母那个人,只要是一与致祥的事沾到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这件事儿啊,咱们也别沾边,就看着她作吧。”
吕氏这几天四处送请柬,自然不会落了安平长公主这里。
顾青未闻言点头。
她自然也不想往吕氏那里凑。
又说起她腿上的伤,顾青未便劝着安平长公主,“母亲,儿媳这伤本就不重,养了这几天也没有大碍了,母亲也不必日日来看我,做儿媳没在母亲身边服侍几日也就罢了,还累得母亲每天往漱云居里跑,这算什么事。”
顾青未也是真心感激安平长公主。
前两日夜里,安平长公主着了凉,这几日身子本就不舒坦,偏还一天不落的来漱云居看她。
京城那些将安平长公主视作是天边不可接近的明月的夫人们,只怕想不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和善体贴的婆婆。
安平长公主对顾青未的伤势也是极为了解的,知道她如今确实没有大碍了,倒也没有坚持,只拍着顾青未的手,道:“行了,只要你没有大碍,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小俩口恩恩爱爱的,我看了不知道有多高兴。”
比起从前洞虚道长那“孤苦一生”的断言,宁致远如今不仅娶了媳妇,还和媳妇好得与那蜜里调油似的,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只有欣慰而没有任何的失落。
待安平长公主回了荣庆堂,宁致远后脚也就回来了。
看着桌上还未撤下的茶水,他道:“可是母亲又来看你了?”
顾青未点点头。
然后趁着宁致远更衣的功夫,唤了丫鬟们进来收拾。
待宁致远更完衣从内室出来,桌上就已经重新摆了茶水点心。
宁致远将顾青未抱到罗汉床上,又在罗汉床上摆了张描金的矮几,然后将茶水点心都摆到矮几上,这才与顾青未相对而坐,颇有些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顾青未于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顾青未的诧异,宁致远冲她讨好的笑了笑,“媳妇,我想向你讨样东西。”
讨东西?
顾青未扬了扬眉。
她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宁致远这样惦记着的?
“只怕……不只是讨样东西吧?”她道。
宁致远于是握了她的手,“媳妇就是聪明,确实不只是向你讨一样东西,准确的说,我想向你讨一个人。”
人?
顾青未脑中灵光一闪。
下一刻,就果然听到宁致远道:“欢颜,你就把秋岚给了我吧?”(未完待续。)
第399章 询问
把秋岚给了他?
这话若是让其他任何一个做妻子的听了,只怕都会以为这是做丈夫的想要讨了自己身边的丫鬟收做通房或妾室。[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但顾青未与宁致远经历了两世的种种,如今更是已经完全彼此信任了对方,却是想都没往那方面想。
她扬了扬眉,斜睨了宁致远一眼。
宁致远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他还真就怕顾青未会因此而想偏了,忙改口,“欢颜,是我说错话了,可不是我要秋岚,是这样的……”
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却是为了成晋。
成晋不是定国公府的家生子,而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幼时沦落到街边乞讨,他年幼体弱,就算乞到些吃的也大多被其他乞丐抢了去,眼见着就要饿死了,却被正好出去的宁致远救了下来。
自那以后,成晋就自愿卖、身进了定国公府为奴,还发誓一辈子忠于宁致远。
跟在宁致远身边十多年,成晋一直忠心勤恳,宁致远的许多事如今都是交到了他的手上。
“……那小子也不知何时就与秋岚看对了眼……”说到这里,被顾青未轻轻瞟了一眼,宁致远忙换了说法,“不对,是成晋不知怎么的就惦记上了秋岚,还又送东西又献殷勤的,前段时间还特意求了我在你这儿讨主意,后来不是给耽搁了嘛。(.无弹窗广告)”
顾青未听得若有所思。
她就说嘛,这两个月成晋寻了机会就往秋岚那里送东西,还送得叫秋岚收了东西都没察觉出不对来,她就觉得这里面成晋的目的不单纯,果然如此。
秋岚跟在顾青未身边多年,她自然会多替她考虑,但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能从成晋身上挑出什么不好来。
而且,看成晋这两个月的所为,对秋岚也确实上心,秋岚若是真嫁了他,日后还能在府里做个管事娘子,倒也时常能在她跟前走动……
不过,顾青未也知道这些都只是她的想法,秋岚自己到底如何想的现在却是不知。
秋岚和画屏跟了她多年,她们的婚事,顾青未自然不会让她们有半点不情愿。
略沉吟了一会儿,顾青未道:“秋岚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岂容你们这样讨来讨去的,这件事我自会与秋岚说了,她自己若是不反对,我当然也不会拦着,若她不乐意,你可早些让成晋歇了这心思吧。”
成晋确实不错,将来还会成为定国公府的总管,可就算他再怎么好,顾青未也不愿秋岚委屈。
宁致远当然知道顾青未与身边两个丫鬟的感情,本也没想着能让顾青未一口答应下来,能得顾青未如此准话就已经不错了。
当下就搂着顾青未啾了一下,“都按媳妇说的办。”
顾青未原还想将这事拖上一拖,好好观察一下成晋的心思,但后来这两日,也不知是不是猜到了顾青未的心思,成晋想尽了办法在她面前露脸,每每要跟着宁致远离开时,都免不了要可怜巴巴的回看一眼,倒是叫人看得发笑。
这是真上心了。
顾青未想道。
她回想一下,前世的成晋后来娶的也是府里的丫鬟。
虽然那时候的顾青未已经与宁致远相敬如冰,但也知道成晋和媳妇算是恩爱和睦。
如今又是他自己想要求娶秋岚,那么,若秋岚真嫁了他,应当也不会差了吧……
这般想着,顾青未这天就唤了秋岚单独说话。
“主子,您有何吩咐?”秋岚还有些奇怪顾青未为何会单独寻她说话。
顾青未指了指跟前的杌子,“你先坐吧。”
待秋岚依言坐下,顾青未沉吟片刻,道:“秋岚,进京已经快三个月了,你以及你家人可还习惯?”
前世的秋岚一家可是一辈子都生活在清河县,这次因为秋岚给顾青未做了陪嫁丫鬟,却是都一起进了京。
听顾青未提起家里人,秋岚面上便不由带了笑,“主子您就放心吧,奴婢的爹娘都很好,还直说跟着主子一起也见识了京城的热闹呢。”
“这就好,”顾青未点点头,转而问起秋岚的弟弟秋生,“你弟弟也已经十六了,可有什么打算?”
秋生是与顾青未同年的,如今也已经十六了,现在正跟着国公府外院管事跑腿。
提到弟弟,秋岚脸上的笑意加深,然后又立即意识到顾青未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提起秋生,便又惊又喜起来,“主子,您的意思是……”
顾青未便将她考虑了许久的事说了出来:“我想着,将你弟弟送到成晋手下先历练着,你觉得如何?”
这倒不是顾青未临时起意。
当年在清河时,秋生就没少了替她办事,那时的秋生年纪还小,但经手的每一件事却都做得漂漂亮亮的。
秋生本就机灵,又是秋岚的弟弟,忠诚上不用怀疑,顾青未一直想用他,只是之前尚未考虑好要把他放在哪里。
听顾青未如此说,秋岚眼中便是一亮。
成晋如今虽只是宁致远的贴身小厮,但谁都知道宁致远对他的信任,等到将来宁致远成了国公府的主人,成晋跟着水涨船高更是指日可待,秋生若真能跟在成晋手下提前历练着,也确实是件好事。
这样一想,秋岚哪有不应的,双眼亮晶晶的连连点头。
见秋岚如此,顾青未也点点头,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秋岚,你觉着,成晋这个人如何?”
秋岚初时还未反应过来,一句话顺口就说了出来:“挺好的啊,还经常往主子这里送好东西呢,上次那篮桂花做出来的桂花糕简直能香飘十里,可惜主子您就不爱这一口……”
话说到这里,对上有些哭笑不得的顾青未,秋岚也戛然而止。
顾青未这时是真为成晋感到可怜了。
往秋岚这里献了这么多次殷勤,偏秋岚就是个没开窍的,压根儿就没察觉到他的心意。
注意到顾青未这表情,秋岚只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是不是不喜欢成晋啊,若是这样,奴婢替您去出气……”(未完待续。)
第400章
如果成晋在这里,必定会一口老血吐出来。(.$>>>棉、花‘糖’小‘說’)
顾青未忍着笑挥手,待心情平复了下来,才将话说得明白了些,“秋岚,是这样的,成晋呢,通过越之那里向我递话,道是想娶了你做媳妇,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秋岚一呆。
她显得没想到会从顾青未这里得到这样一句话。
但她随即就反应过来,差点没跳起来,瞠圆了双眼,道:“我说呢,这人见天儿的在我眼前晃荡,先前还以为他是想借着奴婢在主子这里讨好卖乖,没想到他……他……”
话说到后来,想起顾青未那“想娶了你做媳妇”的话,纵是秋岚平时再如何大大咧咧的,这时候也难免害羞扭捏起来。
顾青未仔细观察了一下,并未从秋岚脸上看到抗拒。
想来,秋岚虽然没开窍,但成晋这段时间以来在她面前的晃荡也并不是全然没有效果的。
“秋岚,你跟在我身边十余年,又事关你的终身大事,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无论你是同意还是反对,都自有我替你作主,断不会叫你受了委屈,你只需要按着心意作出答复就可以了。”顾青未道。
秋岚低下头,脸上渐渐泛红。
她平时虽是个泼辣的,可到底是个姑娘家,面对自己的婚事时,哪里能不害羞。
顾青未也知道这样的事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作出决定来,便挥了挥手,“行了,也不急着要你做决定,你回去仔细考虑考虑吧,考虑好了再说与我听便是。[]”
待秋岚应声退下,顾青未想了想,又让人将画屏和雪伶雪怜叫了进来。
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主子才寻了秋岚单独说话,就又将她们叫了进来,这又是为何?
顾青未也没与她们兜圈子,就直接开口了,“画屏,上次我与你说的,将几个二等丫鬟好好教一教的事,如今怎么样了?”
画屏微微一怔,然后道:“回主子,院子里几个二等丫鬟,奴婢挑了四个能堪大用的正调、教着,主子若是想看看人,不如奴婢去叫了她们进来回话?”
顾青未院子里的丫鬟数量着实不少。
定国公府的各位主子身边服侍的人的数量,比起顾家来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这个世子夫人房里,有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更有三等丫鬟和洒扫婆子不等,若不是院子够宽敞,还真不知道这么多人要往哪里挤去。
八个二等丫鬟有四个是顾青未带来的,也就是原先老太太和秦氏替她挑的陪嫁丫鬟,另外四个则原就是定国公府的。
顾青未会问起这件事,本也只是寻个主题开头,倒也并不需要立刻就将人寻来看看,便抬手阻止了,然后话题一转,“方才我将秋岚叫过来说了会儿话,说的不是坏事,所以也用不着瞒着你们。”
画屏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画屏,从上次顾青未让她开始教导着二等丫鬟,她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只是一直未能确认。
“我与秋岚说起了她的亲事。”顾青未道。
画屏三人都不由微红了脸低下头。
顾青未见状笑了笑,“你们也用不着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们和秋岚年纪相仿,也都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你们都是跟在我身边侍候的,我自然也该替你们考虑起来。”
三人仍低头不语。
事实上,她们也确实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
她们都是家生子,生来就只能为奴为婢,别说是亲事,就算是生死都掌握在主子手中。
换了别的府里,像她们这般年纪的丫鬟,都是由主子作主配了府里的小厮,哪里容得了她们自己发表意见。
见她们不说话,顾青未便继续道:“秋岚和画屏都跟在我身边多年,我自然不会让她们将来吃苦,雪伶雪怜,你们虽然没在我身边服侍多久,但这段时间下来,也足以叫我了解到你们的人品,我当然也不会厚此薄彼。”
听到这里,画屏三人便都齐齐红了眼眶。
“谢主子。”她们齐声道。
顾青未停下待她们情绪平复了一些,才又道:“好了,话已经说开了,你们有什么想法也不妨直说,若是家里老子娘有看好的人选,或者你们自己有意中人,都但说无妨。”
三人本都是老实本分的,哪里能说出什么来,互相对视了一眼,便都齐声道:“奴婢们但凭主子作主。”
顾青未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既然你们如此说了,那我也就将我的打算说与你们听听,若是你们有什么觉得不好的,再细说也可以。”顾青未道,“秋岚暂且不提,你们三个不仅长得好,又本分勤勉,若是配了府里的小厮,我这个做主子的都会觉得委屈了你们,所以才另想了一个办法……”
“世子爷如今入了锦衣卫,锦衣卫里的人虽都入了军籍,但那些小旗总旗,好歹也都是官身,将来就是再往上升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的意思是,就从锦衣卫里挑了好的给你们做夫婿,将来有世子爷和我照拂着,也断不会叫你们受了委屈。”
“你们觉得如何?”
画屏三人听完一脸吃惊地看向顾青未。
府里国公爷是锦衣卫指挥使,世子爷如今又任了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所以画屏这些丫鬟对锦衣卫的了解也并不少。
锦衣卫里的小旗总旗,那可是入了品的,虽然品级低了些,但也是正经的品官,她们若是嫁过去,那就是正经的官太太,真要寻了那人品好的,她们岂有不愿的道理?
可是……
她们不过是国公府里的丫鬟,这样,会不会高攀了?
看出来她们在想些什么,顾青未不由失笑,“你们也别妄自菲薄,你们的容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只要将卖、身契还与你们,与那旁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配那些武莽汉子,哪里能说得上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未完待续。)
第401章 鬼见愁(月票20+)
这却也不是顾青未安慰画屏三人的。[.超多好看小说]
卫所里的侍卫都是世代军籍的,虽然保障了子孙后代都能有口饭吃,但若是不能往上爬,最多也就是比普通人家要好上一些,要说大富大贵却是不能的。
再加上锦衣卫在百姓心中的名声着实有些不佳,许多人家都是对锦衣卫避之唯恐不及的,又哪里愿意将女儿嫁过去?
以画屏三人的容貌才情,又是从定国公世子夫人身边放出去的,消息传开之后被人争抢都不足为奇,又岂会有人说什么高攀之类的话。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三人便也安下心来,微红着脸齐声道:“全凭主子作主。”
见她们如此害羞,顾青未笑着道,“你们也不用急着害羞,现在也只是有了这么个主意,真正寻到合适的人选还要一段时间,而且就算你们定了亲,我也还要留你们一两年,到时候你们可别在心里偷偷怨我。”
被顾青未这一打趣,画屏三人脸上红得似要滴血一般。
顾青未于是也不再拿她们打趣,又略说了几句,就让她们自下去了。
到了夜里与宁致远相拥着躺在床上,顾青未便将自己的打算与宁致远说了。
宁致远倒没想过这一点,这时听顾青未一说,也觉得真是个好主意,他可是才把手下那帮子刺头儿压下来,要是知道顾青未身边有这样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哪里有不抢破头的?
这件事便也就如此定下来了。[]
不过,毕竟事关画屏三人一辈子的事,顾青未和宁致远都没打算草率行事,总得替她们选个最可靠的夫婿才行。
日子也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了下去。
俗语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
自入秋之后,属于夏日的暑气就一点点退去,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原本怡人的凉爽便变成了入骨的寒意。
顾青未腿上的伤本就只是皮外伤,虽然那日血是流了不少,但养起来也好得快。
又有宁致远天天亲自盯着她涂了玉容膏,到最后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来。
眼见着日子马上就要进入十月,顾青未的伤总算是完全好了。
这一个多月顾青未可着实是呆腻了,天天窝在漱云居里不说,连在院子里走动,若是宁致远在府里,就定要亲自扶了她,若哪日他要出门,就会再三嘱咐秋岚几个万万要仔细扶好了顾青未,千万不要让她摔了云云。
若不是知道自己受的只是皮外伤,只听宁致远这般吩咐,顾青未都要以为自己这是受了什么致命伤呢。
不过,被宁致远这般珍而重之,到底什么滋味,也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十月初二是西府的吕氏做寿的日子。
早前就听楚雁南几人说起过吕氏提前了一个多月就四处发请柬,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顾青未无意往西府的事情里折腾,原还想着有受伤这个现成的借口可以躲过去,没想着她的伤早早就好了,吕氏那里又再三遣了郝氏过来看望,让她连装个病都无法。
宁致远却因她为了这种小事烦心而安慰她,“大伯母的生辰本就不是整寿,你若真的不想去,随意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也就行了。”
对西府的那一大家子,宁致远就没有个好印象。
尤其是那宁致栩。
想起这个人,宁致远又不由皱了眉头。
若不是这人一直都算安分,他都忍不住想不顾这手足之情将他给解决了。
顾青未闻言却是白了宁致远一眼,“长辈生辰摆寿宴,做晚辈的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不到场,到时候你媳妇又该多个跋扈的名声了。”
她嫁给宁致远还不到四个月,可京城里关于她的传说还真是不少。
上次宫宴发生的事虽然真相并未传开,但后来也不知怎的,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就有了种说法,道是刘凤娇之所以会有这样凄惨的下场,其原因就是因为她得罪了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顾青未听到这种传言,只觉伤口都已经好了,却仍泛着疼。
哪里是刘凤娇得罪了她,分明是刘凤娇企图毁了她却自作自受。
但偏偏,这种说法还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
还有人煞有介事的分析,说是难怪刘家最近也跟着遭了殃,好端端的刘家老爷就被请进了北镇抚司里作客了两天,进去的时候还有个人样,出来的时候就让人连认都不敢认。
顾青未都可以想象得到,这次吕氏的寿宴上,她再出现时,其他人会如何对她敬而远之。
虽然她倒也不是一定要与多少人交好,但被人当作瘟疫一般避着,总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宁致远却稀罕极了顾青未这副嗔怨的模样,执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瞧你说的话,我媳妇不就是欢颜你嘛,你放心,有为夫在,保管不敢叫人胡乱非议你。”
顾青未又翻了个白眼。
就是因为有他在。
但不管怎么说,到了十月初二这天,顾青未还是与安平长公主一起出现在了安国公府。
因东西两府毕竟关系亲近远比别家,顾青未等人便到得格外早,宁景昌和宁致远自有西府的爷们儿招呼着去了外院,安平长公主和顾青未则去了内院。
时辰尚早,安国公府还未迎来别的客人,两人便与安国公府的女眷坐在一处随意闲谈。
值得一提的是,从前众人大多只捧着安平长公主,如今却连顾青未也被她们小意捧着了。
顾青未猜,这大抵也与刘凤娇如今的凄惨有关吧。
她觉得,自己如今在旁人眼里,只怕是个鬼见愁一般的人物了。
不过这样也好。
前世她其实也没少经历后宅之中的算计,如今既然能让人不敢得罪,过些清净日子也是好的。
与安平长公主说了会儿话,吕氏许是看出来顾青未有些百无聊赖,便笑着冲她道:“算起来侄媳妇嫁过来这么几个月了,却才是第二次来西府,与其坐在这里陪我们这些老的说话,倒不如叫你两个妹妹领了你在府里四处走走。”(未完待续。)
第402章 告诫
两个妹妹,自然指的是西府两个尚未出嫁的嫡女,宁蝶衣和宁结衣。[.超多好看小说]
西府的爷们儿顾青未都没什么好印象,但这两个堂妹给她的观感却还不错,所以她也不排斥吕氏的安排,笑着与宁蝶衣姐妹点了点头,便由两人领着去了安国公府的园子。
若说只一墙之隔的定国公府是低调到骨子里的优雅,那安国公府就是浮于表面的奢华,入眼之处的亭台楼阁,哪怕是一草一木,都无一不是经过精心打理的。
顾青未虽然在吕氏眼里才是第二次来西府,但前世却不知道往这里走过多少次,所以对西府的景色她是真的不好奇,听着两个堂妹的介绍,她也只是微笑着点头。
逛了一会儿,宁蝶衣姐妹许是方才茶水饮多了,冲着顾青未抱歉的笑了笑,便结伴去净房去了。
顾青未也不介意,领了雪伶和雪怜走到一株积年梅树下面。
十月初的梅树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几片孤零零地挂在枝头,被微微的风带得轻轻摇动。
顾青未记得,这株梅树每到隆冬,总能开出鲜艳似火的梅花来,前世她就没少取了沾了梅花香气的雪水煮茶,也没少采了这株梅树结的梅子酿酒。
现在回想起来,梅子酒的味道仿佛都还能令人颊齿生津。
想到这些,顾青未莫名就冲着这株久违的梅树笑了笑。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之外的人。
看着站在约十步之外的宁致栩,注意到他那与宁致远极为相似的容貌,顾青未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她不想与这人说话,于是转了身就想往回走,却被宁致栩出言唤住了。
“弟妹……”宁致栩看着顾青未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莫名就觉得有些委屈又无奈。
细细回想,这位弟妹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待见他,可他明明没在她面前做任何失礼之事,他只是,只是一见了她就想靠近她而已。
顾青未这时有些后悔没与宁蝶衣姐妹一起去净房了。
或者说,早知道会在园子里碰到宁致栩,她根本就不会往这里来。
被宁致栩这样一唤,顾青未顿住脚步,“四哥有事?”
宁致栩微微一怔,然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顾青未便又抬脚离开。
眼见着顾青未都往外走了几步,宁致栩眉宇间稍挣扎了一会儿,到底又开了口,“弟妹稍慢,我有要事要与弟妹说。”
顾青未压根儿就没认为宁致栩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与她说,没理会他继续走,但下一刻却因为宁致栩脱口而出的话而停了下来。
“是关于东阳伯府二姑娘的事……”宁致栩道。
东阳伯府的二姑娘,那岂不就是梁诗诗?
虽然顾青未想不出来宁致栩会有什么关于梁诗诗的话与她说,但心里一犹豫,倒也没立即就走,而是转身看向宁致栩,“四哥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说。”
宁致栩心里便是一喜。
从第一次见到这位弟妹以来,这是第一次她好声好气的与他说话,这让他不由自主的眼中就是一阵迷醉,若不是及时注意到顾青未眉心又拧出了一个结,他只怕就要这样一直发呆下去。
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虽犹豫了片刻,却仍把自己无意间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大伯母……她有意替八弟聘了东阳伯府的二姑娘,但东阳伯和夫人无意结这门亲,所以,大伯母可能借着这次寿宴……”
剩下的话不用宁致栩说,顾青未也能猜到了。
吕氏求而不得,就想在寿宴上做些手脚算计梁诗诗,让梁诗诗不得不嫁给宁致祥。
有什么事能让宠女儿的东阳伯夫妇松口?
除了女儿家的清白,顾青未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先前知道有这次寿宴时,顾青未就曾经担心过单纯的梁诗诗别被算计了,所以这时从宁致栩口中得到这样的消息,她是半点也不惊讶。
虽然仍对宁致栩没有任何好感,但无论如何,他也提醒了自己,哪怕只为了梁诗诗,顾青未也对他道了一声谢,然后快步离开。
顾青未回到原来的地方时,宁蝶衣和宁结衣也从净房回来了。
三人又在园子里四处走了走,就已经开始有女眷被领着到内宅来,于是便转回了吕氏等人那里。
顾青未三人回去的时候,吕氏正拉了安平长公主的手说着自己的无奈。
“……致祥这孩子都十七了,还和个孩子似的没长大,如今我也就指着能将致祥的亲事安排好,其他的也就不再操心了,只学着弟妹一般放手享清福了。”吕氏道。
说话的同时,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吕氏笑得脸上都要开花儿了。
顾青未暗自冷笑。
在吕氏心里,梁诗诗只怕已经是她的板上肉了。
众人说说笑笑之间,负责接待女眷的安国公府几个媳妇辈就已经开始迎了宾客入内。
顾青未没看到楚雁南和叶流苏,却看到了跟着东阳伯夫人一起来的梁诗诗。
见着顾青未,梁诗诗立即凑到她身边来抱怨,“……雁南姐姐不愿意来这种场合,流苏姐姐这两日染了风寒不得外出,只有我被母亲抓着不得不来,好在还有欢颜姐姐你在,要不然我才不乐意往这府里来。”
梁诗诗即使刻意压了声音,说到后来声音也不见小。
好在她们周围没几个人,否则这话传出去她又该得罪人了。
顾青未在她头上敲了两记。
想到先前宁致栩所说的,吕氏的盘算,顾青未想了想,将梁诗诗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低声与她道:“诗诗,从现在开始,不管任何人让你去哪里你都不要理会,只要牢牢跟在你母亲身边就行,若是你母亲那里不适合跟着,你就自来寻了我,哪怕去净房,也要我带你一起,听到了吗?”
唯恐梁诗诗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顾青未说得极为严肃认真。
梁诗诗听了一愣,但她也知道,顾青未没有任何理由与她开这样的玩笑,听到最后便也狠狠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403章 庆幸
见梁诗诗确实上了心,顾青未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安国公府,吕氏极容易做手脚不假,但只要梁诗诗不上当,一直呆在人多的地方,吕氏纵有万般手段,也绝不能算计了她去。
顾青未与梁诗诗虽然相交不久,但她是真不希望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因为受到这样的的算计而嫁给宁致祥。
前世的武氏比梁诗诗要坚忍泼辣得多,都尚且在嫁给宁致祥之后受了诸多委屈,以梁诗诗这样的性子,真要嫁进安国公府,只怕用不了多久,她这朵鲜妍明媚的花儿就要枯萎了去。
像对待小孩子一般摸了摸梁诗诗的头,顾青未正准备领了她回到人群中,却意外的在不远处看到了另一个人。
是武家的姑娘。
也就是前世嫁给宁致祥的武氏。
上次的赏花会上,将宁致祥和香巧抓了个正着的,就正是这位武家的姑娘。
武家姑娘正一脸专心的不知道在做什么,被顾青未这一眼看过来,忙低了头,然后迟疑了片刻,才走到顾青未两人身边,“见过世子夫人,梁小姐,小女武明月,并非有意偷听二位说话……”
顾青未又看了她一眼。
并非有意偷听,意思是说,她确实是听到了。
不过,顾青未倒也没生气,这里本就不是什么隐蔽的所在,她与梁诗诗说话会被人听到也只能怨她选的地方不对。
于是冲着武明月笑了笑,拉着梁诗诗回到了人群里。[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武明月看着顾青未和梁诗诗的背影,面上若有所思。
如果她没听错,方才是隐约听到了定国公世子夫人再三交代了梁小姐,任何人唤也不要单独行动,只管待在东阳伯夫人或者定国公世子夫人的身边。
这样的嘱咐……
莫非,待会儿的寿宴上,还会有什么意外?
武明月想起上次来到安国公府时,在花丛里看到的那两具白花花的身子,脸上就是一白。
她决定了,不管是不是有什么算计,也不管那算计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今天一定不能离开母亲半步!
顾青未不知道自己对梁诗诗说的那些话能有这样的效果,她领着梁诗诗回到热闹的人群里,又与热情的东阳伯夫人寒暄了一阵,寿宴便也就差不多开始了。
按着吕氏安排的座次,东阳伯夫人是与各家同辈的夫人坐在一起的,梁诗诗则与一群年龄相仿的闺阁千金坐了一桌,甚至与顾青未都不是同一桌。
想到先前顾青未的叮嘱,梁诗诗有些不满地皱了眉。
但好在两张桌子也是相邻的,她选了顾青未最靠近顾青未的位置坐了,两人也算是坐在一处了。
不久后正式开席。
吕氏办这寿宴也许存了别的心思,但对宴席也确实极为重视,一道道精致的佳肴送上桌,倒也让诸多女眷的心思都专注到了佳肴美酒上。
梁诗诗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侧过身子与顾青未说几句话,偶尔还饮上一杯香甜的果酒,倒是极为快活。
眼见着大家酒菜都品尝得差不多了,都互相低声交谈着,梁诗诗正要侧头与顾青未说话,就见一个丫鬟突然走到她身边。
“二姑娘,夫人在宴席上多饮了几杯,这时有些不胜酒力,去了客房歇着,唤了您过去想与您说说话。”那丫鬟低声道。
梁诗诗一怔,忙转头往东阳伯夫人所坐的那一桌看去,果然席上没了东阳伯夫人的踪影。
母亲本就是个沾酒即醉的,平时在家中都滴酒不沾,如何到了安国公府赴宴,却是饮起酒来了?
梁诗诗暗自嘀咕着。
她也没怀疑这个丫鬟话中的真假,因为这丫鬟是东阳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红玉,素来得东阳伯夫人的信任。
想着母亲醉了酒歇在安国公府的客房,梁诗诗也有些不放心,立即打算过去瞧瞧。
她正要起身,就觉裙子上传来一阵拉扯力。
顺着那力道看过去,就看到了一脸平和的顾青未。
梁诗诗蓦地一个激零。
她这才想起来,方才顾青未与她说过的,不管是谁唤她去哪里都不要去,只要呆在人群中间就好。
若不是有顾青未这一拉,她只怕就已经随着红玉走了……
一个是母亲身边深受信任的丫鬟,另一个是相交不久却极喜欢的欢颜姐姐,该信谁?
这个问题,梁诗诗想也没想就选了后者。
她只是单纯,却不是笨。
向来滴酒不沾的母亲会在寿宴上饮酒,这本就透着些不寻常,再则,纵是母亲要唤了她去说话,方才离席也该叫了自己一起去客房,没道理这个时候突然叫了红玉来唤她。
再加上,欢颜姐姐提前就告诫过她,在这寿宴上,不能离开她一步。
如果说先前梁诗诗还有些不解顾青未为何会与她说这些,那么这时她算是有些了解了。
高门后宅的各种宴会上所含的猫腻,梁诗诗平时当笑话也听了不少,可真落到了她自己身上,若不是有顾青未在身边,她仍差点着了道!
谁能想到,母亲跟前的贴身丫鬟,会骗她呢?
她不知道若她随着红玉走了会发生什么事,但想来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个猜测让梁诗诗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也因此,她再看红玉时,眼中都难免带了几分探究与愤恨。
顾青未将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忍不住轻轻一叹。
梁诗诗这样毫无城府的性子,心里想的什么从脸上就能全部看出来,被她这样一打量,只怕红玉都该知道有不对之处了。
顾青未原本是不想插嘴的,但这时也只能捏了捏梁诗诗的手,道:“既是东阳伯夫人醉了酒,诗诗自然是要去瞧瞧的,不如我也跟着一起去探望东阳伯夫人,也算是代大伯母这个主人招待宾客了。”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红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虽然力持镇定,但眼底仍免不了的流露出几分急色,却是不知要如何推拒了顾青未的热心。
也就是这时,顾青未指着一个方向惊讶地道:“咦,诗诗,你母亲不是在那里吗?”(未完待续。)
第404章 落空(月票40+)
东阳伯夫人当然没有在这里。[.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但红玉本就心里有鬼,哪里敢往顾青未所指的方向看,待梁诗诗寻了好半晌都没寻着自家母亲,再回过头来时,红玉已经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就溜了。
如果说先前梁诗诗对红玉的忠诚还抱了那么一分希望,那现在她是彻底确认红玉有问题了。
可是,红玉服侍母亲多年,母亲也从来没有亏待了她,她为何要做这种事?她就不怕事发之后母亲饶不了她?
任梁诗诗如何想,也想不出答案来。
梁诗诗这里发生的事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却也落到了一直分了心神注意她的武明月眼中。
而红玉,从梁诗诗这里仓皇离开,她心乱如麻的一路进了一个院子,那里,吕氏正有些坐立不安的等着她。
“事情办得如何?可是办妥了?”吕氏站起身迭声追问。
事实上,她虽然如此问了,却没想过自己的计划会失败。
梁诗诗本就是个没有心机的,听了红玉说东阳伯夫人唤了她去,又哪里会往别处想,只怕这时候她都已经和致祥……
脑海里想着这样的画面,吕氏心里乐滋滋的。
东阳伯夫人不是断然拒绝了将女儿嫁到安国公府来吗,如今要着急的可不就换成她了,要是致祥再争气些,一举让梁诗诗有了身孕,那东阳伯夫人不还得求上安国公府的大门?
吕氏差点没美得笑出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但下一刻,红玉的话却让她脑海里的那些美好画面瞬间破碎。
“回夫人,事情,没办成,二姑娘压根儿就不肯往外挪一步……”红玉低声道。
许是被京城最近那传得有板有眼的传言所慑,下意识的,红玉就没敢将顾青未也掺和到了这件事里的事说出来。
但这样已经足够让吕氏勃然大怒了。
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红玉脸上,吕氏再维持不住国公夫人的优雅,指着红玉破口大骂,“你这个废物,要不是我替你爹还了赌债,那老赌鬼只怕连命都没了,只不过是让你做这点子小事,竟然还敢搞砸了!”
吕氏怄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她大肆操办寿宴,为的就是替宁致祥算计一个媳妇来,为此不惜买通了红玉替她传话。
本想着有了红玉传话,将梁诗诗引到她安排好的地方去是再容易不过的,却没想到红玉竟然没将事情办成!
红玉被吕氏这一巴掌扇下,白皙的脸颊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她想想自己在东阳伯夫人身边时从未受过这等委屈,又想到她那将好好一个家败完了的赌鬼爹,便不由咬了咬唇。
“奴婢无能,请夫人恕罪。”红玉低眉顺眼地道。
吕氏又恨恨拿眼剐了红玉一眼,气得真喘粗气。
她原本早就算计好了,只要将宁致祥和梁诗诗送作一堆,待生米煮成了熟饭,这桩婚事也就有了八成可能。
至于事后会不会被东阳伯府翻旧账,吕氏早就找好了替死鬼,再说了,若是两个当事人都是受了算计,东阳伯府又凭什么分出个错对来?
但,梁诗诗居然没被引过去!
吕氏恨得牙痒痒的,但这时也是真的无可奈何。
东阳伯夫人当然不是醉了酒去了客房,红玉这样一传假话,自然会被东阳伯夫人发现不对劲,再想用这样的方法将梁诗诗引出来,却是万万不能了。
这样出身好,性子单纯易拿捏的儿媳妇,竟然如此轻易就跑了,吕氏心里是如何郁结自不必提。
梁诗诗这里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是其他人了。
也幸好,她事先就已经寻好了备用的人选,这时候倒也不会抓瞎。
那个小贱、人,要不是她,致祥的名声又怎么坏了去,还累得她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替致祥娶个媳妇,既然梁诗诗躲了过去,那就让那小贱、人将来侍候她一辈子吧。
到了她手里,她总会叫那小贱、人尝尝苦果子吃。
因为心中所想,吕氏一张平时雍容的脸显得有些狰狞,让红玉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再不敢看。
好半晌,吕氏深吸一口气,勉强将心里的郁气压下,准备出去吩咐人做下一步的事。
眼见着吕氏就要走出去了,红玉心里一急,“夫人,事情没成,奴婢的事……”
她递了假话给梁诗诗,只要等到梁诗诗和东阳伯夫人一会合就能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到时候,对梁诗诗极为疼爱的东阳伯夫人会如何待她?
红玉只是想想,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吕氏闻言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冷哼一声,“本夫人这里从来不养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想着本夫人替你收尾?我没叫你那赌鬼爹将银子吐出来就算好的了!哼!”
说完再不理会红玉拂袖而去。
红玉双腿一软,满脸绝望的跌坐在地。
背主的奴才会有什么下场?
她不敢想。
……
而前面寿宴的宴席上,梁诗诗和顾青未一起等了许久,才见着东阳伯夫人总算回来了。
东阳伯夫人三十七八的模样,穿了一身淡紫绣了缠枝梅的对襟褙子,一头乌发梳成略显繁复的牡丹髻,发髻间斜插一支点翠布摇,双颊红润,两眼清明,哪里有半点醉酒不适的样子。
看到母亲的那一刻,梁诗诗的心总算安定下来,然后开始后怕不已。
如果当时没有顾青未拉她那一把……
后怕之下,她小跑几步搀了东阳伯夫人的手臂,再不肯放开。
东阳伯夫人最开始还不以为意,梁诗诗今年虽然及笄了,但仍是个小孩子的性子,她只当女儿这是又想在她跟前撒娇了,先笑着与周围几位夫人笑言几句,然后才慢慢领着女儿往旁边走了。
“诗诗,咱们这是在别人府里作客,可不兴在娘跟前撒娇。”她道。
梁诗诗听得却两眼蓦地一红。
“母亲……”她猛然将脸埋在东阳伯夫人胸前,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
这可将东阳伯夫人吓了一大跳。
她的女儿平时就活泼可爱,像这样哭得可怜,却是极为少见的。(未完待续。)
第405章 求助
在东阳伯夫人的连连追问下,梁诗诗将方才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超多好看小说]
听到红玉竟然假借自己的名义想将梁诗诗引走,明知道梁诗诗后来定然没有上当,东阳伯夫人仍生生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这些宴会上都有什么猫腻,掌家多年的她哪里会不知道,有多少前途大好的名门贵女,就是因为外出赴宴时一时疏忽了而葬送了一生。
直到听到梁诗诗被顾青未拦了下来,红玉心虚之下悄悄走了,东阳伯夫人宋氏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握了顾青未的手,宋氏一脸的庆幸,说起话来都不像平常那样有条理,“世子夫人既然与诗诗姐妹相称,那我也就不与你客气,托大称你一声贤侄女了,这次多谢贤侄女提点诗诗,否则……”
想到那后果,宋氏后怕地打了个寒噤,“紧侄女,你的大恩大德……”
顾青未却没让宋氏把话说完。
她轻轻回握了宋氏的手,“伯母都说了不与我客气,怎么倒又说起什么恩德来了,诗诗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算计了去,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上下嘴皮子动了一动,哪里能当得了什么谢了。”
宋氏于是也再不提什么谢,却是将今天之事记在了心底。
有了先前这一出,接下来的时间梁诗诗一直紧紧跟着宋氏,不敢落后一步,就怕又来个什么人将她给诓了去。
宋氏见她这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可怜模样,哪有不心疼的,正好这寿宴也过了大半,她不想再让梁诗诗呆在安国公府,连招呼都没与吕氏这个主人打一声,就领着梁诗诗直接回了府。[]
并非宋氏不懂礼数,而是红玉诓骗梁诗诗一事,如今想来只怕与吕氏脱不了干系,待她来日将事情查了个明白,定要与吕氏好好算这笔账!
宋氏和梁诗诗先走了,顾青未却不能先走。
无论如何她也是晚辈,吕氏过寿,她既然来了,自然不好早早就走了。
顾青未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坐在另一桌的武明月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因那时正好听到了定国公世子夫人与东阳伯府的二姑娘说话,武明月总觉得这寿宴上会发生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后来又亲眼见了果然有丫鬟来请梁小姐,最后却被定国公世子夫人拦下了,她便更确认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心里于是更多了几分警惕。
因为心里有事,武明月便难免有些神思不属。
直到被袖子上突然传来的凉意刺激得打了个激零,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低头往手上一看,武明月就看到自己衣袖上多了一片水渍,还隐隐能闻到酒味。
红色的衣裳沾了水,立即晕染出一块深色印记来,看着极为明显。
武明月心里一突。
她侧头一望,只见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丫鬟正立在她身旁,手中执着酒壶,她袖子上撒上的酒液,就是从这丫鬟手中的酒壶里倒出来的。
被武明月一眼看过来,那丫鬟面上一慌,似是唯恐武明月会发作她,慌忙将酒壶往桌上一放,“奴婢知错了,求武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她的声音不小,立即惹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武明月深吸一口气,将手往上抬了抬,让更多人看到她袖子上的水渍,“你是哪里来的丫头,将我衣裳弄脏了,我这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声,怎么就求起饶来?”
那丫鬟微微一怔,然后立即认起错来,“是奴婢的错,武小姐心地善良,自然不会与奴婢多计较。”
武明月也没计较她说了什么,只看着自己已经浸透的衣袖。
许是想着要将功折罪,那丫鬟又道:“武小姐,您的衣裳弄脏了,不如就由奴婢带了您去客房更衣?”
虽然面上不显,但武明月心里又是一突。
她想起先前听到的,定国公世子夫人再三交待了梁小姐,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是任何人唤她,都断不能离开一步。
武明月其实并不能确认那丫鬟将她的衣裳弄脏到底是不是刻意为之,但这时寿宴其实都已经到了尾声了,她早早就搁了筷子,这丫鬟既然在后面侍候,又岂能不知道这一点,再替她斟酒不是很奇怪吗?
而且,还主动提出带她去客房更衣。
若是换个场合,武明月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之处,但在听到定国公世子夫人的那些话之后,她却隐隐觉得不对了。
客房,离开……
她心中莫名就是一寒,然后迅速寻了个理由推拒了那丫鬟的提议:“不用了,我今儿出门忘了让丫头准备备用的衣裳了,更衣就免了吧,不过就是袖子上湿了一块,也算不得打紧,你也不用记挂着。”
那丫头又是一怔,显然没想到武明月会说出这种话来,顿了半晌才又劝道:“武小姐不必担心衣裳的问题,咱们府里两位小姐与武小姐身量相当,奴婢定去讨一身两位小姐还未上身的衣裳供武小姐更换。”
这丫鬟越是想要劝着,武明月就越是心惊胆颤。
莫名其妙被人弄脏了衣裳,还千方百计想让自己跟着去更衣,一个做丫鬟的就断保证一定讨了小姐未上身的衣裳给她穿,无论哪一点都让武明月觉得不对。
她自然是不肯跟着这丫鬟走的,可是想想这里是安国公府,若是对方有心,恐怕有的是办法让她着道。
心里有些慌乱的侧头四顾,在看到正与人微笑着说话的顾青未时,武明月眼中陡然一亮。
先前梁小姐差点被人诓走时,也就是定国公世子夫人将人拦下的。
武明月与这位定国公世子夫人并不熟,她也不确定人家愿不愿意帮她挡一下,但她这时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确保安全的好办法,便只能选择去试上一试。
她不理会那名还想劝她的丫鬟,直接站起身,然后朝着顾青未的方向就是一阵小跑。
顾青未身边的座位正好是空的,武明月也顾不得别人会拿什么眼光瞧她,猛地重重在顾青未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未完待续。)
第406章 人选
顾青未被这突来的响动吓了一跳。[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偏过头一看,这突然跑过来坐在她身边的,却是武阳侯府那位小姐。
再一看武明月袖子上的水渍,以及跟在她身后跑过来的安国公府的丫鬟,顾青未觉得,她可能猜到了点什么。
看来吕氏是打上了武明月的主意。
前世的武明月嫁给了宁致祥,后来与宁致祥成了一对怨偶,闹得鸡犬不宁,这一世吕氏的赏花会倒是办成功了,却因为武明月的一声尖叫而闹出了大笑话,导致宁致祥压根儿就说不上出身相当的媳妇。
吕氏没算计到梁诗诗,却又瞄上了武明月。
当然了,顾青未相信这绝不是因为吕氏真的看中了武明月。
更大的可能是,在吕氏看来,武明月是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反正武明月好歹也是出身于武阳侯府,武阳侯府虽然如今只剩了个空架子,但至少还有个名头。
不过,武明月上次撞破了宁致祥和香巧的丑事,直接导致宁致祥的名声几乎发臭,若她真的嫁进了安国公府,只怕会比前世还要过得苦些。
顾青未正想着这些,她身边有些惊魂未定的武明月就已经带了些请求地看向她。(.)
“世子夫人,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武明月低声道。
说完话,武明月两眼紧紧盯着顾青未,唯恐她会拒绝。
顾青未差点笑出来。
这里又不是她的地方,武明月就是真的坐在这里不走,她难道还能开口撵人不成?
不过,顾青未也知道武明月的意思。
她前世虽然与武明月很少打交道,但因为武明月与宁致祥之间那恶劣的关系,有时候顾青未也会觉得她们算得上是同病相怜,所以对武明月她是真的没有恶感。
点点头,顾青未道:“当然可以。”
武明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瞟了那仍跟了过来,却再不敢怎么强劝了她去更衣的丫鬟,在心里暗暗决定,在离开安国公府之前,她绝对不会离开定国公世子夫人半步!
许是见武明月打定了主意不肯挪步,那丫鬟虽然眼中不甘,却到底只能退了下去。
……
一连两次计划落空,吕氏愤怒的抓了一只茶盏往地上一摔。
“嘭”的一声,上好的青花茶盏就被摔得粉碎,直骇得前来禀报的丫鬟浑身一抖,也让一旁站着的红玉勾了勾唇,又牵动了脸上的伤势而痛得眉头一皱。
好半晌,吕氏勉强压下心里的躁郁之气,挥了挥手将那丫鬟遣下去。
注意到红玉嘴角的那抹嘲讽的笑意,吕氏下意识的抬手想往红玉完好的半边脸上招呼过去,但要挥下去时,却又蓦地停了下来。
“你若是有什么法子最好直说,只要能帮本夫人将事情办好,你以及你一家,自能拿了大笔的银子去别处过活。”说到这里,吕氏微眯了眼顿了一顿,“否则的话,你应该知道,你再回去东阳伯府会是个什么下场。”
既是威胁,又是利诱。
红玉一时之间哪里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她正准备开口说出“束手无策”几个字,话到喉间时,脑子里却闪过一道灵光。
如果……
她看向吕氏,“如果夫人还想算计了我家二姑娘,那奴婢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怕我家夫人如今已经将二姑娘领了回去,不过,若夫人只是想要替府上八少爷娶一个出身容貌都相配的媳妇,奴婢或者还真有法子。”
吕氏眼中便是一亮。
若是平时,自负的她自然不会将希望寄予在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身上,可她原本的两个计划都失利,没有丝毫准备的她,便也只能相信红玉真的能有什么好办法。
只要,那个人,不比武明月差就行。
不得不说,为了给宁致祥娶个合适的媳妇,吕氏几乎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
“哦?”吕氏有些急切地问起了红玉所指的人选,“你说的是谁?”
红玉微微一笑,也不卖关子,“礼部于侍郎府上的小姐,于悠然。”
于悠然?
吕氏将这个名字在脑中过了一遍,然后便有了印象。
于家虽然门第比不上东阳伯府,但也不算差,于侍郎又正值壮年,大抵是还能再进一步的,而且于悠然性情温婉柔顺,容貌是比不上梁诗诗,却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一比较起来,于悠然与致祥也确实有些相配。
主意一定,吕氏立即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能将这个于悠然引过去,出了国公府,你就可以与你家人一起远走高飞。”
得到满意的答复,红玉微微一笑,然后出了房间。
别人她不敢肯定,但若对象是于悠然,她却有着十足的把握。
于悠然与梁诗诗是表姐妹,梁诗诗自幼就喜欢与温柔的于悠然一起玩,于悠然也处处都表现出一副友爱姐妹的娴雅模样,她表现出来的好形象能骗得过本就性情单纯的梁诗诗,也骗过了根本就没把她往坏处想的东阳伯夫人,但在侍候人十几年早已将揣摸人心这一能力练到极致的红玉来说,于悠然的那些伪装却根本不够看。
心里怀着妒意,并不是只要时常带着笑就能掩饰过去的。
一个本就时时嫉妒着梁诗诗的人,将她引过来,真的只需要费一点点功夫就行了。
……
红玉回到席上时,于悠然也正在四处搜寻着梁诗诗的踪影。
虽然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但于悠然心里却是极为恼怒的。
这个梁诗诗,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撺掇,竟然与她疏远了起来,这次来安国公府,都没想着与她一起。
明明前不久还看到她坐在另一桌上与人说话,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不见人了?
也就是在这时,于悠然看到了红肿着半张脸,在门口探头探尾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红玉。
这不是红玉吗?
于悠然微微一顿。
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她微微往后靠了靠,躲过了红玉的视线,待红玉面带失望的退出去,于悠然只略迟疑了一会儿,就掠过了人群,瞅着四周无人,然后轻手轻脚地跟在了红玉身后。(未完待续。)
第407章 妒(月票60+)
于悠然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跟上去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但她到底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脚步,悄悄跟着红玉到了一个拐角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红玉正与人说着话,声音带着哭腔:“……现在只有夫人才能救得了二姑娘,安国公府那位八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二姑娘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一时好奇非要去看……”
看什么?
后面的声音说得含糊又小声,于悠然没有听清楚,她忍不住身子往前倾。
红玉的话说完,又有一个温柔的女声轻声安慰着她。
“……什么不会出事?”红玉声音陡然变大,显然很激动,“那个院子一个人都没有,若是被旁人看到二姑娘和安国公府的八少爷都在那院子里,还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来,那位八少爷如今名声已经臭了,可我家姑娘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听到这里,于悠然不知不觉就握紧了拳头。
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若是被人发现她与宁致祥孤男寡女呆在同一个院子里,还清不清白,就只有天知道了。
于悠然因自己这个想法而吓了一跳。
那是她的表妹,她们又自幼玩在一处,她原本应该护着她希望她好才对,可是,听了红玉的话,她下意识的想法,居然是这样……
这一失神,于悠然也没听清楚那两人后面的对话。
待她回过神时,就听到红玉的声音,“……如今找不着夫人,虽然我只是个丫头,但我也一定要将二小姐从那里带出来,就算二小姐再打我一巴掌,我也断不能容她如此胡来……”
另一个声音的主人见红玉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言。(.无弹窗广告)
然后响起渐远的脚步声。
而红玉,她从那个拐角走出来,深吸了一口气,选了一个方向离去。
于悠然躲在一棵树后面,眼见着红玉越走越远,她面上现出些许挣扎,但这挣扎也不过一瞬,尔后她脸上现出坚定之色,尾随着红玉走去。
她的天真单纯的好表妹呵,竟然会大胆到与宁致祥呆在一处,也不知道是想看什么。
若是这件事被其他人看到了,若是他们之前还发生点什么事……
于悠然可是听说了,安国公夫人正卯足了劲儿替这位八少爷相媳妇,若是这件事闹开了,只怕,安国公夫人就要如愿了。
而她,正好可以去看看热闹。
若是可以,还能顺手送安国公夫人一个大大的人情……
这样一想,于悠然脸上便现出些恶意,眼中的嫉妒几乎要溢了出来。
虽然是表姐妹,虽然梁诗诗自幼就喜欢黏着她,虽然于悠然从来都扮演着一个温柔的表姐,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在她的心里,到底是如何嫉恨着梁诗诗。
明明,梁诗诗没有她聪明,没有她懂事,没有她娴静,更没有她的才情,但梁诗诗有着比她好的身世,有疼她如宝的父母双亲,就连她那连虚情假意都分不清的痴傻性子,也得了一个天真纯善的评价!
只要是她与梁诗诗走在一处,无论何时,所有人的目光首先都会落在梁诗诗身上,而她,却像是衬托红花的绿叶一般。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于悠然又嫉妒又厌恶。
如今,她的好表妹调皮闯了祸,她这个做表姐的,又怎么不能去好好瞧瞧热闹,或者,推上她一把呢?
于悠然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渐渐走远了。
她平素就是个聪明而有心机的,若不是此刻她的心里被这种迫切想要看到于悠然倒霉的想法充斥,她一定能发现红玉说的那些话里有漏洞,可偏偏,她这时候却兴奋到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冷静。
但凡她对梁诗诗存了哪怕一点善意,她也断不会落到后来的境地。
只能说,害人终害己。
当然,于悠然这时候还不知道稍后会发生什么事。
远远的跟在红玉身后,瞧见红玉进了一个僻静的院子,等了一会儿也没发现院子里有人出入,于悠然咬了咬唇,也悄悄进了院子。
院子里很安静,但于悠然越往里走,就越能听到一阵隐隐的,带着暧昧的呻、吟声。
她比梁诗诗还要大上一岁,也算得上略通人事,听到这声音立即面红耳赤。
她的好表妹,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丑事?
这一瞬间,梁诗诗是有些怀疑的。
可想到才进了院子的红玉,以及红玉到现在都没敢声张出来,她又将这点怀疑压了下去。
她顿住脚步,有心想退出这院子,再不着痕迹的引了人往这里来。
但,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又被她压下。
在这之前,不亲眼看看梁诗诗的丑态,她总觉得心里还有缺憾。
她知道那样的画面必定极为污秽,可是,那是她那被人人夸作天真纯洁的表妹呵,不看看她此刻的丑态,叫她如何能甘心呢?
就看一眼,只看一眼。
于悠然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沾了点唾沫小心翼翼的将窗纸戳开一个洞,凑过眼睛往里面张望……
还没来得及看清屋里的情形,眼前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下一刻,于悠然只觉身后一股力道传来,她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扑。
再然后,身后的房门猛地关上,于悠然只觉得颈间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房里,已经成了宁致祥通房丫头的香巧放下手中一个小巧的青铜香炉,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于悠然。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了,没想到那个叫红玉的过了这么久才将人引了来。
先看了醉得不省人事,嘴里还不停唤着“香巧”的宁致祥,再瞧瞧地上这位穿戴无一不精致华贵的“东阳伯府二姑娘”,香巧心里微微一酸。
虽然她从未想过能一辈子受宁致祥独宠,也知道将来宁致祥必定是要娶一个与他出身相当的正室夫人,可知道是一回事,要亲手将别的女人推到他怀里,这却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
想到吕氏说的那些话,香巧纵是心里酸得厉害,仍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按吕氏吩咐的办。(未完待续。)
第408章 害己
香巧俯身费力的将晕倒的“梁小姐”抱起来,又将她放到床上宁致祥的身边。(.无弹窗广告)
也亏得她是个做丫鬟的,否则换了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怕是将人搬不上去。
似是感觉到身边来了人,醉得人事不省的宁致祥一只手胡乱的往旁边抓,一边唤着“香巧”,那双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在于悠然玲珑有致的身上摸索着。
看到这一幕,香巧几乎要忍不住将“梁小姐”掀开。
但,才伸出手,她就狠狠咬了咬下唇,将这个念头狠狠压了下去。
她看着即使晕过去了,仍因身体的不适而蹙着眉的“梁小姐”。
这个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是她的主母。
她会成为宁致祥的正室夫人,而自己,却只能是个根本不会被她看在眼里的通房丫鬟。
不是说梁小姐容颜出色么?怎么她却觉得很是寻常?
香巧满心的不甘。
明明,她才是致祥少爷喜欢的人,致祥少爷连睡梦里记挂着都是她。
但……
谁让她只是个丫头。
香巧一阵泄气。
她想起前几日吕氏来寻她,让她在今天帮着将宁致祥灌醉时说的那些话。
“……你不会以为致祥一辈子就只会宠你一个吧?真是笑话,致祥是安国公府的少爷,他总是要娶妻的,而且还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像你这样勾着主子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丫头,能在致祥身边做个通房丫头已经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不过,若是你做好了这件事,等到致祥娶了梁家小姐,本夫人就作主让你做个姨娘。[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不愿意?那可由不得你!”
“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了,这梁家小姐再是单纯不过,她嫁过来之后还不是随着我如何拿捏,对你来说,这也是件天大的好事,是想要一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主母,还是这样一个没半点心眼儿的,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
香巧就是被吕氏最后一句话说服的。
她这辈子注定是个奴婢的命,能做个姨娘已经是顶天了,可就算是做姨娘,有一个精明强势会收拾房里姨娘通房的主母,或是有一个没有心机手段,极易对付的主母,两者之间自然大不相同。
香巧想过好日子,所以哪怕心里再怎么酸涩不甘,她也应下了吕氏的要求。
“……香巧,香巧……”
宁致祥又在含糊的叫唤。
香巧被他的喊声唤得回过神来,再看了宁致祥一眼,她眼中闪过几许坚定,再不多想旁的,一咬牙就俯身将“梁小姐”身上的衣物剥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她亲手抓了宁致祥的手,将之放到了“梁小姐”赤、裸的身上。
即使醉了,宁致祥的手仍极为熟练的在那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四处游走,嘴里还胡乱唤着香巧的名字。
香巧鼻头猛的一酸,她在宁致远身边轻轻应道,“致祥少爷,我在,我在……”
然后,她一步步往后退,退到门边,猛地将门拉开,出去,关门。
将那一室的暧、昧与春、色丢在身后。
门外站着的,正是先前将于悠然引了来的红玉。
“呵……”红玉斜睨了神情有些晦涩的香巧一眼,嗤笑道,“亲手替自己算计了一个主母,这样的滋味可还好?”
被红玉这样一刺,香巧脸色放冷,回以红玉一声冷笑,“那你呢,亲手将自家小姐送进这屋子里,感觉又如何?”
她们,谁都没有资格说谁。
红玉也冷下脸不再说话,但她心里却在冷笑连连。
这个香巧,现在还当里面的人是梁诗诗,以为她替自己挑了个好对付的主母。
可惜啊……
于悠然可不是梁诗诗,将来她总能知道,她的这位主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也不在说话,耳中听着屋里传来的阵阵声响,静静等着有人“恰好”发现这里正发生的事。
……
于悠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马车生生辗了一遍般,全身都痛。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但随即,她就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她听到了红玉的话,想亲眼瞧瞧梁诗诗的丑事,再引了人将事情闹出来,然后,然后……
心头一跳,于悠然蓦地睁开眼。
一张属于男子的,放大了的脸。
一双醉意朦胧的眼。
耳边还传来阵阵略显狂乱的唤着“香巧”的声音。
还有,自己和这人都浑身赤、裸着,这人趴在自己身上一起一伏的动作……
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于悠然双目瞠到极限,大颗大颗的泪珠瞬间从眼中滑落。
她下意识的想要放声尖叫。
但,那尖叫声还没从喉间逸出,就被她以极大的自制力生生压了回去。
不能叫,不能叫,不能叫!
只要叫出来,将人引了过来,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虽然这是于悠然一生中最痛苦最狼狈的时候,但也是她最冷静的时候。
回想起之前只被红玉几句话就引了过来,她心里恨得几欲发狂,她当时是被猪油蒙了心吗,为何会中了这样明显的圈套?
红玉与自己无怨无仇,为何会特意来害她?是宋氏指使的,或者是梁诗诗?
不,这里是安国公府,无论是宋氏还是梁诗诗,都不可能将手伸到宁致祥那里去。
那么,就是安国公夫人了?
于悠然一双眼中只剩下了滔天刻骨的恨意。
吕氏!
她最好祈祷她今天能过了这一难关顺利脱身,否则,她定将这安国公府闹个天翻地覆!
与此同时,于悠然对与这件事毫无关联的梁诗诗,也油然生出一股嫉恨。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遭受这样的事,而梁诗诗那个蠢货却完好无损?就算是想算计,吕氏也该是去算计梁诗诗才对,为何会是她?
不得不说,人心就是这样奇怪。
而于悠然完全没有想过,她会陷入现在这样的境地,其实只是合了一句老话。
害人终害己。
这些思绪说起来慢,但实则就只是一瞬间的事。
于悠然看着那张凑在她跟前的脸,面上一阵扭曲。(未完待续。)
第409章 狠
有那么一瞬间,于悠然真想将这个毁了她清白的人生生咬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但她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心里的冲动,现在最重要的是从眼前的困境中脱困。
红玉费尽了心思将她引过来,又设计让她失了清白的身子,这后面若无后续手段她是如何也不信,只怕只等她在里面发出一点响动,紧接着就会有一大群人将屋里发生的事看个正着。
她不能让自己有那么狼狈的时候!
撑着疼痛酸软的身子,于悠然一把将宁致祥推到一边去,在宁致祥又伸手想要抓她时,满脸厌恶的挪到床边下了床。
无论是她两腿之间异样的疼痛,还是床上那滩显眼的血迹,无一在告诉于悠然她到底失去了什么,纵使紧紧咬着牙关,直到尝到了嘴里腥咸的鲜血味道,她才暂且将心里那些负面情绪压了下去。
捡起胡乱丢在地上的衣裳,于悠然一边心里流着血,一边将衣裳往身上套。
因为双腿实在酸软难当,即使她再怎么小心翼翼,仍不慎将桌旁的一个凳子打翻。
砰!
这样的声音在平时听来并不明显,但在这时却显得极为突兀。
于悠然心里一慌,只来得及拢住衣襟遮住胸前大片的雪白,就见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自外一推……
一个穿戴不似普通丫鬟的女子站在门外,见了房里的情形,她没有震惊只觉得稍有些意外,下一刻,那女子便张了嘴,发出一声足以传出老远的尖叫。[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啊……”
于悠然心中一片凉意。
完了……
她的清白,她的一生,都完了。
但她到底是个心志坚定的,方才都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接受自己被人算计失、身于宁致祥的事,这时亦能迅速看清自己今后的路,以及尽量让情形往自己这边偏斜。
抬头冷笑着看了门口那女子一眼,于悠然抬手就在自己脸上、脖颈间狠狠掐了几把,她是下了大力气的,被掐过的几处迅速变成一团青紫。
很满意的感受着那股痛意,于悠然又抬起手腕往一旁的桌沿狠狠砸了下去,只眨眼的时间,她的手腕上就已经多了一块看着骇人的伤处。
这几处很是显眼的伤,再配着于悠然此刻这副狼狈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受尽摧残的模样。
既然今天的事注定是瞒不下去了,于悠然知道,摆在她面前的路无非就只有三条。
死,去阉堂里过一辈子,或者嫁给宁致祥。
前面两条她不愿意选,便只能走这最后一条。
可吕氏若是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就只能忍气吞声吃了这闷亏,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站在门外的正是亲手将“梁小姐”送到宁致祥床上的香巧。
她看着于悠然的一系列动作,眼里又是惊讶又是诧异。
她总觉得,这位“梁小姐”的所作所为,她的镇定,对自己的狠辣,与她了解到的都有些差异,而且,总让她心里有着隐隐不妙的感觉。
这,又是为何?
但已经没有时间留给香巧让她仔细思忖了,在她尖叫过那么一声之后,这件事就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在眼瞅着于悠然将这一切做完时,外面就已经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来的人还不少。
“香巧,发生什么事了?”说话的是安国公府的女主人,也是今天这寿宴的寿星吕氏。
吕氏拧着眉,似是对这里发生的事全然不知,脸上那不悦以及疑问足以骗过许多人。
在吕氏身后,还跟了好些喜欢凑热闹的女眷,她们的视线不断从香巧以及她身后的房里来回移动,只不过被香巧挡着,她们无法将房里的情形看个清楚。
但下一刻,她们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香巧还来不及作出回答,房里的于悠然就已经有了动作。
“你这个畜生!”于悠然嘴里说出悲愤欲绝的话,但背对着门外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怨毒。
她高高扬起手,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往仍没清醒过来的宁致祥身上重重扇过去。
啪!
响亮的耳光声传出老远,足以叫院子里的众人听个清楚明白。
有人听出了于悠然的声音,有些迟疑地道:“……是,于家小姐?”
听到“于家小姐”几个字,香巧头一晕,差点没栽倒在地。
而吕氏,屋里发生的事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想,她心里莫名一紧,然后也顾不得再说些什么,就将香巧推到一边,然后率先进到屋里。
而屋里的于悠然,在给了宁致祥这一耳光之后,转过身毫不避讳的面对众人,即使浑身的狼狈,依然透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
她冲着吕氏冷笑一声,“安国公夫人,您府上的家教,小女算是领教过了,府上公子大白天的就能借着酒意强掳了前来作客的女眷夺人清白,这安国公府,日后还有谁敢再来?”
吕氏眼前一黑。
发生了这样的事,到底是两个人借着酒意偷尝了禁果,还是宁致祥仗着酒意强迫前来赴宴的女眷,这其中却是大不相同。
吕氏都觉得,那些她特意放进来作见证的女眷们,看她的视线瞬间就多了几分怪异与忌惮。
她最钟爱的儿子,怎么能传出这样的名声呢?
紧紧抿了抿唇,吕氏沉着一张脸,“于小姐,犬子虽然不成器,但也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到底发生了何事还需……”
于悠然深恨吕氏算计于她,哪里能容得了吕氏狡辩。
将衣袖往上面捊了捊,又偏了偏头,露出自己脖颈和脸上的伤,她冷声道:“素来知晓安国公夫人爱极了府上八少爷,但如此维护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于家门第是比不上国公府,可小女再如何也是被母亲悉心教导过的大家闺秀,若不是府上八少爷强迫,又何至于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丑事。而且,安国公夫人莫不是要说我身上的这些伤,其实是我自己弄的?”
只有香巧知道,这些伤还真就是她自己弄的。
但香巧这时仍沉浸在震惊之中,又哪里能说出一个字来。(未完待续。)
第410章 煞星(月票80+)
如果可以,于悠然也不想把这件事摊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无论如何,身为女子,在尚未成亲前就失了清白,这绝对是件足以让许多人唾弃的丑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可是,于悠然也看出来了,吕氏是绝不会让自己的一番苦心安排落空的,她只怕是铁了心的一定要借着这件事给宁致祥找个媳妇,如若不然,她也不会领着这么多人过来。
这里毕竟是安国公府,如果吕氏想,她完全有能力将事情压下来私下解决。
既然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会闹出来,于悠然又何必故意遮遮掩掩?
她是认命了,她只要还想活得像个人样,就只有嫁入安国公府一条路可走,可到底要怎样嫁,以怎样的待遇嫁,却要由她说了算。
吕氏以为所有人都能由得她算计还只能吃闷亏么?
呵。
果然,在看清于悠然脸上、脖颈、手上的处处触目惊心的伤痕,即使是那等抱着看热闹不怕事大心态的人,也都齐齐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吕氏。
对来自己家赴宴的女眷用强,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她们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之前只知道安国公府的八少爷在赏花会上和丫鬟厮混,后来还收了那丫鬟做通房,却不知道他还是这样的德性。[.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看看于小姐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再看看仍倒在床上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的宁致祥,无论如何,这安国公府啊,她们以后可不敢再叫家中晚辈来了。
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吕氏直气得心肝儿疼。
她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若是早知道这于悠然根本不像她以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柔顺,就算另想别的办法,她也断不会同意红玉的提议向于悠然下手。
如今可好,这于悠然可是个狠角色,她这是给府里招了个煞星回来啊!
可无论如何,吕氏仍要想办法将事情给圆回来。
“于小姐,这件事是犬子对不住你,但一定有误会……”
吕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于悠然给堵了回来。
“误会?”于悠然冷笑一声,“侮辱官眷,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安国公夫人若一定要如此说,那我也只有先如此听着了,不过,出了安国公府的大门,不管是刑部、大理寺还是都察院,相信咱们大周朝总有个能让我讨说法的地方,若是这些都不行,大不了,我就去了皇城外敲登闻鼓,只要能还我一个清白,就是马上撞死在金銮殿上,总也好过这般不清不白的活在这世上!”
于悠然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虽然她浑身是伤狼狈异常,但此番看去,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便是那些看热闹的女眷,这时也不免对她既是同情又是敬佩。
发生了这样的事,一般女子恐怕早就要死要活的了,这于家的小姐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坚持替自己讨个说法,倒也是个值得人敬佩的。
但这话听在吕氏耳中,却叫她心里一寒。
她没想到于悠然会如此难缠,不仅一定要坐实了宁致祥强迫她,还要去敲登闻鼓。
若真叫于悠然去了皇城外,将这件内宅阴私之事直接捅到了元昌帝那里……
吕氏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毕竟,这件事里,于悠然虽然不是个全然无辜的,但她确实是个受害者。
吕氏还没想个法子将于悠然安抚下来,就见围着的人群突然往两旁分开,却是于悠然的母亲小宋氏来了。
小宋氏是东阳伯夫人的妹妹,面容与东阳伯夫人还有几分相似,她这时一脸的愤怒与后悔,她如何也没想到,她也就是不胜酒力去客房里小憩了一会儿,她的女儿就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做母亲的哪里有不心疼女儿的,尤其她的女儿从来都那么乖巧懂事,小宋氏近来都已经在替女儿物色婚事了,却没想到她的女儿会突然遭此一劫。
小宋氏只觉心疼得喘不过气来了,看着吕氏那张带着虚伪的歉意的脸,一时怒从心头起,她想也不想,嘴里发出一声悲愤的“嗷呜”,然后扬手就是一巴掌往吕氏脸上煽去。
响亮的耳光让周围瞬间就静了下来。
然后……
小宋氏和于悠然母女抱在一起号啕大哭的声音,安国公府的下人齐呼着“夫人”的响动……
怎一个乱字了得。
……
顾青未并未跟着去看热闹。
她对吕氏的不屈不挠深感佩服,先后算计梁诗诗和武明月落空,竟然紧接着就将主意打到了于悠然身上,这脑筋转得也确实够快的。
那于悠然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个温柔娴雅的,但骨子里可精得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着了吕氏的道。
当然了,顾青未也不想知道。
安国公府的寿宴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除了那些看热闹去了的女眷,其他人也觉得不好再在安国公府里多呆,纷纷告辞自回府去。
顾青未随着安平长公主一起回了定国公府。
回程途中,安平长公主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你大伯母如今是越发的糊涂了,连着两次在这种场合发生这样的丑事,还都与致祥有关,日后西府的门只怕都再无人敢登,更不会有夫人将自己的女儿带到西府去,大嫂是想眼睁睁看着西府成为京城的笑话吗?”
安平长公主简直不明白吕氏都在想些什么。
眼见着自己两人已经跨进了定国公府的大门,顾青未便也没有什么迟疑,就将先前吕氏先后两次算计梁诗诗与武明月的事说与了安平长公主听。
末了,又道:“母亲,大伯母如今只怕已经形成了执念,一心想着要为八弟找个好媳妇,甚至不惜用这样的手段……”
“真是荒唐,她是疯了吗?”安平长公主简直不敢相信吕氏为了宁致祥会如此丧心病狂。
顾青未轻轻颔首。
吕氏,可不就与那疯子没什么两样了?
只不过,她这次,就算真的能叫于悠然嫁进安国公府,只怕也是替安国公府,替宁致祥,替她自己招惹了个煞星。(未完待续。)
第411章 打探(月票100+)
顾青未后来没有再刻意打听于悠然的事到底是如何解决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但两府只一墙之隔,很多事不用她自己刻意打听,就自会传到她的耳中。
那日吕氏最后好歹是将小宋氏和于悠然安抚了下来,无论是小宋氏还是于悠然,虽然闹得再凶,但她们无疑都是想在与吕氏的交锋中占上风的,达到目的之后,自然就是好一轮的讨价还价。
被算计着失了身,最后还要嫁给那个毁了自己清白的人。
这样的事听起来很憋屈很无奈,但谁让这就是个视女儿家的清白为生命的年代。
但,因为小宋氏和于悠然那相似的态度,这件事的结果达到了吕氏的预期,过程却叫吕氏连连后悔将主意打到于悠然身上。
结果是,于悠然自然是要嫁到安国公府去的。
与之相对,吕氏必须想办法将这件事压下去,就算仍免不了有人暗地里议论,也绝不能让人将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
另外,因为于悠然受的委屈,吕氏必须在婚事上给于悠然最大的脸面,换成通俗的话来说,也就是聘礼要备得足足的,断不能叫人拿这个来说事。
最后,于悠然还提出,要安国公府替她那个资质普通的兄长谋个体面的差事。
这些,即使吕氏再怎么不甘心,最后也只能咬着牙应下了。
若是可能,吕氏才不想理会于悠然和小宋氏母女,但这件事是她起的头,到得这时就由不得她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于悠然即使失了女儿家最重要的东西,却能以最大的冷静替自己的将来谋划,而且,于悠然也确实是个狠角色,她所说的若是吕氏不给个说法就去皇城外敲登闻鼓的话,也并不是只为了吓唬吕氏。
若是吕氏坚持不肯低头,她是真的会去的。
登闻鼓一响,这件事就会被摆到元昌帝面前,纵使最后她得到了想要的说法,但这样一个坏了清白,而且还闹得人尽皆知的女子,就算还能活下来,这辈子也只能在旁人的指点中生活。
于悠然知道这样的后果,但她也知道,她要是狠不下这样的心,吕氏就会待她更狠心。
最后的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于悠然和宁致祥的婚事自然以最快的速度定了下来,婚期就选在了下个月,一经定下,婚事就被两家紧锣密鼓的操持了起来。
知道于悠然和宁致祥定下亲事,最吃惊的,是东阳伯夫人宋氏与梁诗诗。
她们都是亲身经历了吕氏的算计的,如何梁诗诗侥幸才躲了过去,于悠然却一头撞了上去?
母女俩于是火速赶往于家。
宋氏和小宋氏是亲姐妹,嫁人之后也来往得极为密切。
小宋氏这几天本就为于悠然的事而着急上火,见了亲姐姐,兜头就先抱着宋氏哭了一场。
待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小宋氏才在宋氏的连连催促下说起在安国公府发生的事。
也不是小宋氏不知道替于悠然遮掩着,那日亲眼瞧了当时情景的人可是不少,就算事后有吕氏压下来,最多也就是叫人不会在公众场合谈论而已,私底下会被如何嚼舌根,却是叫人无可奈何的。
总归已经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小宋氏又哪里还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而且,这件事她的悠然,本来就是无辜的!
小宋氏一脸的心痛愤怒,“宁致祥那个畜生,竟然敢仗着酒意就做出这等禽兽之事,若不是想着悠然还小,总不能下半辈子真的就与那青灯古佛为伴,我都恨不得拿了刀捅过去!”
宋氏听得深以为然。
都是做母亲的,她们对儿女的心疼,却都是一致的。
想到这么些年来都乖巧娴静的于悠然最后要嫁给伤了她的宁致祥,宋氏眉梢眼角便都是满满的心疼,语气便也有义愤填膺起来,“安国公夫人这么多年来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此前从不曾见她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但为了她这个儿子,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尽昏招,真真是……”
小宋氏和于悠然都不知道宋氏这说法是从何而来,便都诧异地看向宋氏。
尤其是于悠然,听得心头都是一跳。
一而再,再而三。
会是她所想的那样吗?
在于悠然这般想着的时候,小宋氏已经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都不是外人,又是在于悠然受了这等委屈的时候,宋氏便也没想着隐瞒,将那日梁诗诗差点被人算计了去的事说了一遍。
“……千防万防,却是家贼难防,诗诗本就没什么心眼儿,又岂能想到我身边的红玉竟然被旁人收买了去?若不是定国公世子夫人拉了她一把,只怕……”
一直到现在,说起当日之事,宋氏都仍后怕不已。
但说到最后,她又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梁诗诗是万幸没往那圈套里去,可最后落进去的,却是于悠然。
她当着于悠然的面如此说,岂不是又在于悠然心里狠狠插了一刀?
唯恐自己又伤到了于悠然,宋氏忙转过头去看于悠然,然后果然就看到了于悠然那双紧紧揪着帕子的手,以及发白的脸。
“悠然,姨母不是有意的……”她连忙道。
听宋氏如此一说,于悠然缓缓吐出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将心里的情绪外露,到后来甚至还微微笑着安慰宋氏,“姨母不用觉得抱歉,莫说是姨母,就算是我,知道诗诗没被算计到,也只有替她高兴的。至于我自己,这也许就是命吧,姨母,悠然也只能认命……”
说到后来,于悠然眼眶一红,就有晶莹的泪水从眼中滑落。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自然又叫宋氏心痛怜惜不已,就连梁诗诗,也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笨拙的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于悠然。
于悠然因宋氏母女的安慰而渐渐止了泪,她先是朝着宋氏勉强笑了笑,以示自己无事,然后看向梁诗诗,问道:“诗诗,定国公世子夫人帮了你?这又是怎么回事,能与表姐好好说说吗?”(未完待续。)
第412章 恨(月票120+)
于悠然话说完,两眼便紧紧盯着梁诗诗。[.超多好看小说]
她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成一团,尖利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留下一个个月牙状印记的同时,也带来尖锐得仿佛能刺进她心底的疼痛。
只有借着这疼痛,于悠然才能让自己将心里所有的恨意都死死压下。
她这才明白,为何吕氏明明属意的是梁诗诗,却没去算计梁诗诗。
原来,不是没有算计,而是算计过了,却被人拦了下来。
凭什么,吕氏想算计的人明明是梁诗诗,但最后却是无辜的她来替梁诗诗受过?
想到自己将来就要与宁致祥那个畜生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于悠然就恶心得想吐。
若不是不想死,不想下半辈子都生活在庵堂里,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嫁给夺了她清白的宁致祥!
那么,凭什么梁诗诗就能得了贵人相助,逃过这一劫,而她却要葬送了清白?
因为心里这不住翻涌着的不甘,于悠然的一双眼仿佛含了无数的幽光,暗得叫人只觉心中生闷。
被这样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梁诗诗心里一突一突的害怕。
自从上次叶流苏替她分析过京城那关于宁致远和叶流苏的流言到底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之后,她就有意无意的与这个自小照顾着她的表姐疏远了。
但,无论如何,她们也是嫡亲的表姐妹,如今于悠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还与自己有那么点关系,梁诗诗自是又同情,又有些不知打哪来的歉疚。[.超多好看小说]
也因此,即使被于悠然看得心里发毛,但梁诗诗还是将那日的情形与于悠然说了一遍。
“……安国公夫人也真是好手段,明明欢……世子夫人已经提前叮嘱于我了,但是听到红玉那样说,又没见着母亲的踪影,我仍差点就跟着红玉走了,若不是世子夫人及时将我拦了下来……”梁诗诗满脸的后怕。
说到这里,她心里那对于悠然的莫名惧意倒也散了去,想到吕氏最先明明是想算计自己的,梁诗诗便不由有些愧意,“表姐,虽然这件事是安国公夫人和那个宁致祥作的孽,可是,若是我那日不与母亲一起去,也许,也许……”
梁诗诗也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了。
也许,吕氏就不会算计人了?
她也不能确认这一点。
于悠然微微一笑,伸出手覆于梁诗诗手上,那冰凉而又黏腻的触感,直让梁诗诗下意识的想到了蛇,她几乎是用尽了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在惊吓之下将于悠然的手甩开。
而在梁诗诗这般胡乱想着的时候,于悠然已经微笑着柔声安慰她,“诗诗,你不要觉得有愧于我,这件事于你无关,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表姐会遭此一劫,也只能说明表姐命不好。诗诗,你将来可一定要嫁个如意郎君,还要一辈子幸福和乐,连着表姐的那一份一起……”
两个正值最好年华的小姑娘,却说着这样悲怆的话,直看得宋氏和小宋氏都跟着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
到得最后,自然所有人又一起安慰最伤心的于悠然。
她们当然不会知道,于悠然心里此刻都在想着什么。
于悠然从没像此刻一般恨过一个人。
从前她一直对梁诗诗心怀妒意,但又岂能比得上此刻她心里那滔天的恨意?
原来,原来,梁诗诗是因为得了定国公世子夫人的指点,才能逃过了这一劫。
原来,早在寿宴开始之前,定国公世子夫人就已经听到了风声,还特意叮嘱过梁诗诗不要跟着任何人走。
只能说,人的恨意有时候真的是来得莫名其妙。
就比如此刻,梁诗诗就将顾青未给恨上了。
在她看来,若不是顾青未将梁诗诗拦下来,那最后被毁了清白不得不嫁去安国公府的,就该是梁诗诗这个蠢货,而她则可以好整以暇的在旁边看笑话,还能借着安慰梁诗诗将自己好表姐的形象演得更深入人心。
甚至,若是顾青未在事情发生之前,能像对梁诗诗那样,也对自己透露一点风声……
于悠然自认比梁诗诗聪明谨慎了不知道多少,若是有人事先提醒过,纵是红玉的表演再如何逼真,她也断不会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圈套之中去。
这样说起来,她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其源头,竟然是因为定国公世子夫人不肯伸出自己的手?
于悠然在心里如此想着。
不得不说,这人一陷入偏执,那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于悠然半点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她甚至有了种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的恍然,就仿佛终于有了一个绝佳的宣泄之处,她将自己这满腔的不甘与恨意,都尽数对准了与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顾青未身上。
她却全然没想过,也不愿意去想,顾青未本就只知道吕氏想要算计梁诗诗,自然只会提醒梁诗诗以及将她拦下来。
至于为何不提醒于悠然?
若是顾青未知道了于悠然心里的想法,一定会道一句很抱歉,因为她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于悠然更没有想过,梁诗诗本就与顾青未交好,顾青未会帮她自然不足为奇,而她自己与顾青未并无半点交情,顾青未又凭什么要像对待梁诗诗那样对她?
她也不愿意去想,若不是她被红玉的话勾起了长久以来存在于心里的对梁诗诗的恶意,若是她因红玉的话而以为梁诗诗遭了算计,没想着看热闹或者推梁诗诗一把,而是私下里去寻了长辈来帮梁诗诗,就完全不会有后面的一切。
她只自顾自的,将自己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推到旁人身上。
仿佛,只要这样,她就能更理直气壮的在旁人眼里扮演出一个无辜受害者。
无论如何,于悠然是将顾青未恨上了。
她在心里将“顾青未”这个名字反复念叨着,然后微微一笑。
没关系,用不了多久,她就要与这位定国公世子夫人成为妯娌了。
到时候,她一定会好好,好好的,回报她的堂嫂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
于悠然如此想道。(未完待续。)
第413章 哭诉
于家正发生了些什么,顾青未可是半点不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她更不知道,她这人好好在家里坐着,却是这样都能多了一个仇人来。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大抵便是指的这样了。
在宋氏和梁诗诗去于家看望于悠然时,顾青未也正与安平长公主谈起于悠然这个人。
“大嫂就差机关算尽了,却在她这未过门的儿媳妇面前不得不低头,将来西府只怕又要热闹了。”安平长公主道。
话说到这里,安平长公主也不由庆幸,庆幸如今两府已经彻底分隔开了。
若是还像以往那样两府相连,这次于悠然的事,以及将来会由于悠然而闹出来的种种,只怕他们东府也不能完全撇开。
不得不说,安平长公主自幼生长于皇室,眼光比之一般人来说便格外的毒辣。
她其实对于悠然并不熟悉,只偶尔见过几次,虽然于悠然在许多贵夫人眼中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但安平长公主仍捕捉到了她偶尔没能完全掩饰住的阴暗一面,然后莫名对其不喜。
就算没有之前所见,只凭这次吕氏在占了先机的情况之下,还被于悠然压得不得不低头,就足以看出来,这个于悠然并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婉了。
于悠然既然有本事让吕氏吃了亏还说不出来,将来嫁进安国公府之后,安国公府也必不能平静。
不过,安平长公主也并不为吕氏感到担心。
她对于悠然生不出喜爱是一回事,却不代表她就认同吕氏为了给宁致祥找个好媳妇而使出来的种种手段。[]
先是梁诗诗,然后是武明月,最后是于悠然。
吕氏手段一出出的,她就不怕替安国公府竖敌?
就算将来于悠然真的将安国公府闹得鸡犬不宁,再如何说,这件事也是吕氏自己作出来的,将来也自该她好好享受她这算计来的儿媳妇的孝敬。
顾青未听了回以一笑。
于悠然厉害不假,吕氏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吕氏如今低头,只不过是被于悠然拿住了要害,待将来于悠然嫁了进来,她占了做婆婆的优势,两人之间会怎样还犹未可知。
反正,西府的事她才不会沾手,只在旁边看着也就行了。
又与安平长公主说了会儿话,顾青未辞了她从荣庆堂里出来。
才回到漱云居,就有丫鬟禀报,道是东阳伯府二姑娘来了。
梁诗诗来了?
而且还是一个人来的?
顾青未有些诧异,之前梁诗诗不是没有来过她这里,但都是寻了叶流苏和楚雁南一起来的,这般独自一人,却是没有过的。
想到先前在荣庆堂时与安平长公主的闲谈,莫不是为了于悠然之事?
带着心里的疑问,顾青未让人将梁诗诗请了进来。
梁诗诗真的是一个人来的,不仅没与楚雁南叶流苏为伴,身边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带。
她自幼被父母护着,又很少见到那些光明之下的黑暗,平时都是一副天真活泼不知世事的样子,叫人见了心情都要好上几分。
但这时出现在顾青未面前的梁诗诗,却整个人都被一种阴郁给笼罩,仿佛置身于挥之不去的阴云之中一般。
见到顾青未,梁诗诗蔫蔫地抬起头,道:“欢颜姐姐。”
话才落地,她就已经先红了眼眶。
顾青未见状忙拉了梁诗诗的手带着她往里走,抽空还向屋里服侍的秋岚画屏使了个眼色,秋岚和画屏连忙将房里的丫鬟都领了下去,又返身将房门关上。
而这时,梁诗诗已经开始往下掉眼泪了。
一颗颗眼泪自脸颊上滑下,留下一道红痕。
梁诗诗抽出帕子想要拭泪,但她的帕子被她紧紧揪了一路,早已经皱巴巴的不能用了,她脸上的委屈之色更甚,眼泪一时之间也流得更急。
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饶是顾青未这时正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想笑。
好不容易将那笑意压下去,顾青未将自己的帕子塞进梁诗诗手里,“赶紧擦擦吧。”
梁诗诗这才吸了吸鼻子,然后捏了帕子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见她终于不哭了,顾青未便也扬声唤了人备了热水。
待梁诗诗重新净了脸,两人重新往罗汉床上坐了,顾青未将一盏热茶推到梁诗诗跟前,“喏,先喝口茶,把心里想说的话好好捊一捊,待想清楚要如何说了再与我说。”
哭够了的梁诗诗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两手捧着那茶盏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待心里手上都温暖了,这才深吸一口气,与顾青未讲起她为何会这般失态。
还是因为于悠然的事,但也不仅是因为于悠然的事。
于悠然在安国公府遭了算计,不仅失了清白,还会在下个月就嫁到安国公府去。
梁诗诗和宋氏一起去看过于悠然之后,心里就一直堵得有些难受。
她知道,在这件事里她没有做错什么。
理智上她当然很肯定这一点,但在看到于悠然那苍白的面色与强颜欢笑的神情之后,梁诗诗便总忍不住想,安国公夫人想算计的是她,若是那日她没与母亲一起去安国公府赴宴,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于悠然也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扎根,就迅速生根发芽,任梁诗诗如何想拔除都不能。
她以为,以后的很长时间,她也许都要沉浸在这样的愧疚之中。
但,叫她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想法只不过维持了短短几日而已。
并不是梁诗诗终于说服了自己不关她的事,而是因为她发现了另外一些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红玉被抓回来了。
东阳伯本来就脾气爆烈,又是个极为护短的,那日梁诗诗随着宋氏一起回了东阳伯府,宋氏将安国公府里发生的事往东阳伯那里一说,东阳伯气得暴跳如雷。
红玉身为伯府的丫鬟,却居然敢吃里扒外,帮着外人来算计自己主子,还差一点就害得梁诗诗进了圈套!
东阳伯本就是个疼女儿的,知道这些之后,没让宋氏插手,就开始着手处理起这件事来。(未完待续。)
第414章 不解
这种内宅之事,却要当家的老爷出手。(.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宋氏原本还想劝着些的,但后来才发现,若不是有东阳伯及时处置,只怕红玉一家早就出城远走高飞了。
红玉那日离开安国公府之后就再没回东阳伯府,同样不见了踪影的,还有红玉的家人。
东阳伯的人找到红玉一家时,他们已经出了城,好险才将人给追回来。
将红玉一家带回伯府后,东阳伯先是拎了鞭子将红玉一家都抽了个半死,然后便问起了安国公府之事。
红玉这般急着想要离开京城,不就是想要留一条命吗,如今东阳伯眼见就要直接打死她了,她哪里还敢有所保留,直接就将与吕氏的交易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红玉一家都是东阳伯府的家生子,在此之前,一家人在东阳伯府也算是本分,更没想过要做什么背主之事,直到后来红玉的爹趁着差事清闲,学会了与人赌博。
这人一旦沾了一个“赌”字,哪里还能得了好。
虽然红玉在宋氏跟前极为得脸,月例银子是所有丫鬟中数一数二的,又有主子不时的打赏,但她就是能拿再多银子回家,也及不上她爹输的快。
就这样,没过多久,红玉一家的家当就被她爹输了个精光。
可即使是这样,红玉的爹也没能戒了赌,只要手里有俩闲钱就往赌坊里去,全然不想着红玉还未成亲,将来是不是要给她留嫁妆。
吕氏就是从红玉爹这里找到了突破感。[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一切都很容易,先是让人与红玉爹搭上话,然后一次次的借了大笔银子让他赌,待红玉爹欠下的银子累积到了某个他绝对不可能还得上的数字,再图穷匕现,拿了红玉的爹,然后给出红玉三个选择,还钱,看着她爹拿命还债,或者替了吕氏做一件事。
红玉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亲爹死在面前,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爹。
可是她也还不上钱。
所以,她只能选了最后一条。
在安国公府里,梁诗诗被顾青未拦着没跟红玉走,武明月又因为听到了顾青未与梁诗诗说话而心存警惕,无论如何不肯上当,吕氏最后便同意了红玉的提议,将儿媳妇的人选换成了于悠然。
红玉将于悠然引到宁致祥那里之后,没等看后面事情的发展,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安国公府,与早就已经等在外面的她的爹娘一起先躲了起来,然后偷偷出了城。
他们从吕氏那里拿了一笔银子,本想着离开京城找个小地方先安顿下来,却没想到才出城没走出多远,就被东阳伯派去的人给抓了回来。
从红玉嘴里,宋氏和梁诗诗也便得知了吕氏的算计,以及后来于悠然之事发生的经过。
宋氏原本对于悠然的遭遇也是心疼怜惜的,但在听完红玉的讲述之后,一张脸却也沉了下来。
她是个掌了一府中馈多年的当家主母,很多事不需要旁人说得很清楚就能看出个端倪了,于悠然在偷听了红玉所说的话之后,居然是偷偷跟在红玉身后,而不是立即转身寻了人去找梁诗诗,这就足够说明很多了。
在此之前,她只为于悠然感到可惜,这样温婉柔顺的一个好姑娘,居然遭遇了这样的事。
但在这之后,宋氏才发现,于悠然遭此一劫,也算是她自作自受。
宋氏最初是有些不敢置信的。
于悠然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来,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在她跟前总是用温柔的声音叫着“姨母”的小姑娘,竟然对她的女儿怀有这样的恶意?
也是到这时,宋氏才惊觉,她与东阳伯这些年来对梁诗诗保护得太好了,好到梁诗诗压根儿就分不出身边之人对她到底是好还是歹。
若是再来一个于悠然,或者红玉,梁诗诗又会不会落入比如今的于悠然更不堪的境地?
宋氏可不敢赌。
所以,借着于悠然的例子,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向梁诗诗分析了一遍,又对于悠然为何会做这些事的心理大概有了个猜测。
梁诗诗听完之后嘴张得好半晌都合不上。
那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啊,就算此前已经有过叶流苏就流言之事给她提了个醒儿,但上次流言之事于她并没有什么损害,可这次不同,若她真的如红玉诱使于悠然时所说的那般陷入了困境,她的名声就要毁得一点也不剩。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心里的好表姐,不仅打算看她笑话,甚至还随时准备落井下石?
梁诗诗的心瞬间就冷了。
她不怀疑宋氏会骗她,但她也实在想不出来为何于悠然会这样做。
她更想不明白,从小就温柔护着她的表姐,是人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对她存了恶意?
这么多的不明白,梁诗诗对着宋氏却无从说起,她想来想去,也就想到了拉了她一把让她不至于落入不堪境地的顾青未。
将事情说完,梁诗诗心里也痛快了些,她问出自己的疑惑,“欢颜姐姐,为何表姐会如此对我?”
她想起幼时,每次表姐来伯府玩,她总会将自己攒下来的好吃的好玩的统统分她一半,每到那时,长辈们总会含笑看着她们,并笑言,这对小姐妹虽不是亲的却胜似亲的。
那是梁诗诗幼年极为温暖的回忆。
但如今看来,那些在她眼中是温暖的回忆,是不是,在那温暖的表象下,还藏着于悠然的森森恶意?
因为这样的疑问,梁诗诗如今觉得那些幼年的回忆都变得森寒起来。
看着梁诗诗那又是疑惑又是害怕的样子,顾青未忍不住在她头上拍了拍,“人心复杂,你不可能将旁人心里的想法都摸透,但你表姐如此,大抵是脱不了一个‘妒’字。”
妒?
梁诗诗还是不明白。
在她看来,表姐又温柔又娴雅,正是她所羡慕的模样,从小到大母亲也没少希望她像表姐好好学学,表姐又岂会嫉妒于她?
但这个问题,只怕就只有于悠然自己才能有答案了。(未完待续。)
第415章
梁诗诗没有在定国公府多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倒不是她不想多呆,而是她才向顾青未哭诉完没多久,就有东阳伯府的下人找上了门。
知道梁诗诗确实在顾青未这里,梁家人都是狠松了口气。
梁诗诗连个人都不带,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跑了出来,可叫东阳伯和宋氏急坏了,偏偏庄王府和叶家那边又都回了消息人没往那边去,若是在顾青未这里再得不到消息,只怕这对心疼女儿的父母得把这京城都翻过来了。
看着顾青未无奈地摇头,梁诗诗面上也多了几分羞赧。
她平时也不是这般不懂事,今天是实在一时之间太过震惊难过了,才这样跑了出来。
顾青未将梁诗诗送出了垂花门才转身往回走。
她私心里,其实是很喜欢梁诗诗这样单纯的性子,也许有许多人会觉得梁诗诗这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生存在高门后宅之中,但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后天培养的,这种来自骨子里的单纯与善良,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更何况,精明强势是好,但并不代表像梁诗诗这样就不好。
只要与旁人无碍,只要有人能一直护着她,保持这样的性子,其实也并没什么不好。
……
这天之后,隔壁的安国公府就一天天热闹起来。
为的,自然还是宁致祥的婚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吕氏也是个真疼宁致祥的,虽然宁致祥的婚事来得极为不易,过程又并不是吕氏想要看到的,但是既然这婚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吕氏心里倒也只剩了高兴。
她最心疼的小儿子,终于就要成家立业了,叫她如何能不欣慰?
有这样的心态在,再加上宁致祥和于悠然之间的事已经叫许多那天亲眼瞧了的女眷们暗笑在心,唯恐婚事再操办得寒酸了会更惹人笑话,所以吕氏操持起宁致祥的婚事来,倒也算得上是大张旗鼓了。
于悠然和宁致祥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初十,离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吕氏半点不敢浪费时间,各种采买的东西流水般的往安国公府里抬。
这些还不算,尤其是纳采时,吕氏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了一对活雁,再加上那些丰厚的纳采礼,倒也将于家那些对这门亲事颇为不齿的亲戚们震慑了一把。
要知道,这时已经是十月了,天气早已经冷了下来,过不了几日怕是就要下雪,这时候的雁可并不好寻。
吕氏之所以如此费心,当然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于悠然这个未来儿媳妇,而是出于想要将宁致祥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初衷。
只不过,她的此番动作,却是叫她的其他两个儿媳心里着实有些不舒坦。
像郝氏这等可以称得上八面玲珑的人,偶尔往定国公府走动时,无意间话中流露出来的不满,却也叫顾青未听了出来。
不过,也不怪郝氏会如此。
宁致祥是吕氏最钟爱的小儿子不假,可郝氏却是安国公府正经的世子夫人,可如今吕氏给于悠然这个未来儿媳的体面,已经远超了当初郝氏嫁进来时的待遇,叫她如何能不心里泛酸?
可想而知的是,将来于悠然嫁进来之后,这妯娌之间的相处,只怕也不会平顺。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任郝氏再如何心里不舒坦,宁致祥的婚事仍有条不紊的操办了下去。
由纳采起,六礼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之内走完流程,眼见着,就要到了宁致祥和于悠然的婚期。
原本以两府的关系,顾青未这个做嫂子的去安国公府帮些忙也是理所应当的,但安国公府子嗣众多,又有吕氏亲自盯着,倒也不会少了人手,顾青未也不想往安国公府凑,自然也就乐得躲个清闲。
定国公府和安国公府虽然不像以前那般亲厚了,但两府再如何说也是打着骨头连着筋,宁致祥成亲,顾青未等人自然还是会去讨杯喜酒喝。
不过,在提到这件事时,安平长公主的语气可着实算不上好。
“到时候咱们去打个照面喝杯喜酒也就罢了。”安平长公主看着手上大红烫金的请柬,拧着眉道,“大嫂如今只将致祥的亲事当作了最紧要的事来办,别的都要为这件事让路,她现在如此喜气洋洋,到时候可别闹了笑话出来。”
顾青未也看了那做得颇为精致奢华的请柬一眼,心里极为赞同。
吕氏一心想将宁致祥的亲事操办得风风光光的,以抵消那日因宁致祥和于悠然发生的事带来的影响,可这也只是她自己的想法罢了,安国公府连着出了两回事,上次于悠然更是失了清白,后来又有于悠然口口声声在众人面前说是宁致祥借着酒意强迫了她。
虽然在婚事定下之后,于悠然改了口,可当初听到这话的人,又有谁能真的当作那只是于悠然的口误?
旁的且不说,至少,以后只怕是不会再有适婚年龄的姑娘家往安国公府走了,喜宴上到底能有几分喜气,更是不好说。
当然了,这些话安平长公主也都只是放在了心里,若是真与满怀希望的吕氏说了,只怕吕氏面上不说,心里却要以为她是故意不想让宁致祥好了。
天知道,她这个做婶婶的,为何要盼着一个与自己没有利益关系的侄子不好。
顾青未低声应是。
转天就到了十一月初十,也就是宁致祥和于悠然的婚期。
因为上次寿宴上发生的事,再加上吕氏也担心万一于悠然肚子里有了宁致祥的骨肉,若是拖起来双方面子上都难看,所以两人的婚期定得急,不求什么一年只一日的黄道吉日,只紧着一个“快”字。
吕氏一开始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真到了正日子,她心里却暗暗有些后悔起来。
今年属于冬日的严寒似乎来得格外的迟,往年这个时候早已下了几场大雪了,但今年虽然气温一点点下降,却始终不见下雪。
吕氏前一天还因为宁致祥成亲这日会是个好天气而暗暗高兴,却不想初十这日天还没亮,就已经开始阴云密布,紧接着就下起了大雪。(未完待续。)
第416章 笑话
吕氏天不亮就起身为今天的喜事而忙碌,但眼看着鹅毛般的大雪渐渐将大地覆盖,也在安国公府内四处可见的红绸上留下点点白色的印记,她心里先是一紧,然后便暗暗后悔起来。(.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早知会如此,她就应该舍了脸面托了钦天监的人仔细算个最近又最好的日子,又哪里会遇到像现在这般的尴尬。
但吕氏再怎么懊恼,她也不可能就因为这场突来的初雪而将婚礼改期。
大不了,冷些就冷些罢。
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可吕氏不知道,今天可不只是天气冷。
到底是宁致祥成亲的正日子,虽然下了大雪,但安国公府里仍早早的就开始有了热闹的气氛,有丫鬟小厮清扫起府里各处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的雪,以及整理四处挂着的尽显喜气的红绸。
吕氏再三与郝氏、田氏两个儿媳确认了喜宴相差的事宜,待她确认了一切无误,眼见着吉时也就将至,到了宁致祥这个新郎官去迎亲的时候了。
可花轿都已经准备好了,吕氏却遍地寻不着宁致祥的人。
心里那因为天气而生出的郁气还没来得及散了,宁致祥又在关键时候不见了,吕氏那儿子成家的欢喜都不由打了个折扣。
勉强压下不满,正准备着了人去找宁致祥,就见宁致祥已经略带了急迫地走了过来。
吕氏疼这个小儿子众所皆知,没见着人时对他的不懂事自是恼怒,但一见宁致祥这样慌忙的来了,吕氏又哪里还能再恼怒下去,又想着从今天起,宁致祥就要娶妻了,心里一时又是喜又是忧的。[]
许是来得太匆忙,宁致祥身上那身大红的喜服稍有些凌乱,吕氏见状忙亲自替他理了理衣裳,一边理还一边有些埋怨地道:“致祥,过了今天你就是个有家室的男子汉了,再这样冒失可是不行,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要是就这样衣衫不整的去于家迎亲,可不得被人笑掉了大牙?”
听吕氏说起“衣衫不整”几个字,宁致祥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不过,吕氏这时正专心替他整理衣裳,倒也没发现他的异常。
宁致祥于是也就轻轻松了口气。
新郎官寻着了,花轿等一应事物也都准备好了,宁致祥骑上高头大马,身后跟着花轿,伴着礼乐直往于家迎亲。
而这时,安平长公主已经领着顾青未坐在了吕氏安排的花厅里了。
想到先前隐隐听到的吕氏寻宁致祥时闹出来的动静,安平长公主又在心里摇了摇头。
宁致祥年纪也不小了,做事却还如此分不出轻重。
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阖府的人都在为了他而忙上忙下,偏他这个正主儿反倒没事人一样,不仅不急,还寻了机会就不知道跑哪里躲清闲,这哪里像个要成亲的人。
虽然心里连连叹气,但安平长公主也没说什么。
这毕竟是宁致祥的好日子,她要说什么却也是不合适的。
顾青未一直坐在安平长公主身边,对她心里的想法倒也能猜到些,而且顾青未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宁致祥成亲只怕还会有些波折。
顾青未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从哪里来的直觉,但既有了这种直觉,到底准不准,她只要且看着就知道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顾青未喝了口茶,陪着安平长公主与前来吃喜酒的各家夫人说话。
说来,就如安平长公主先前猜测的那样,安国公府今天这喜宴上,还真就没有一个未婚配的姑娘家来,就连像顾青未这种刚成了亲的小媳妇都极为少见。
有谁家办喜事,喜宴上来的女眷都是上了年纪的夫人?
恐怕只有安国公府这一次了。
这是各家夫人真的就把安国公府当作是魔窟了。
顾青未回想起吕氏得知这种情况之后的脸色,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还真是精彩。
想来,今天之后,安国公府又免不了被京城百姓们拿来说嘴了。
因花厅里坐着的女眷中少有像顾青未这样的年轻小媳妇,众位夫人们便都免不了与顾青未说上几句话,顾青未有前世的记忆,在这样的情况下获得这些夫人们的好感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以一时之间,花厅里倒是一片和乐。
这样说着话,时间倒也过得极快,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却是宁致祥将新娘子迎了回来。
吉时将至,一对新人马上就要拜堂,花厅里的众位夫人们自然也就跟着移步观礼。
顾青未随着安平长公主去到喜堂时,这里已经热闹非凡了。
到底是办喜事,纵然女眷中少了许多年轻面孔,但喜庆的气氛却也是不缺的,尤其是到了拜堂的时候。
在所有人的笑容中,被一身大红喜服衬得十分精神的宁致祥翻身下马,用一根红绸领着下了花轿被喜娘扶着的于悠然进入喜堂准备拜堂。
喜堂里,安国公宁景昱与吕氏已经满面笑容地坐在了高堂位置。
见着一对新人进来,两人眼中的喜意又更甚了几分,尤其是吕氏,那高高扬起的唇角就一直没回落过。
有丫鬟将两个蒲团分别放在宁致祥和于悠然跟前。
然后,有高声的唱喝声传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两拜之后,宁致祥和于悠然相对而立,正准备接着进行夫妻对拜。
但……
就在这时,热闹的人群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没压下的嗤笑。
“噗嗤……”
与大多数人善意的起哄不同,这声嗤笑明显带了些嘲讽。
吕氏脸上的笑意一僵,好不容易才压下扭头去找这个破坏婚礼气氛的人算账的冲动,用眼神示意顿了一下的司仪将婚礼继续下去。
但,人群却在这时蓦地一静,然后,所有人看宁致祥的眼光便多多少少都带了些异样与不可思议。
因为这异样,吕氏心里也跟着一慌。
吕氏一直认为,今天来吃喜酒的女眷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夫人这件事,已经让安国公府注定要成为旁人眼中的笑话,但是下一刻,她才真正知道什么是笑话。(未完待续。)
第417章 下马威(月票140+)
顾青未静静立于人群中观礼。(.$>>>棉、花‘糖’小‘說’)
她原本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之处的,可人群之中先是有人嗤笑,然后一点点安静下来,之后又猛地喧哗起来,这些异样却也叫她开始注意起拜堂拜了一半的宁致祥和于悠然二人来。
于悠然穿了一身大红的嫁衣,衣物上没有什么不妥,头上又盖着盖头叫人看不到什么,所以让众人有这样反应的,当然不会是她。
不是于悠然,那自然就只能是宁致祥了。
宁致祥同样一身大红喜服,这喜气的颜色将他那张因自幼被宠着没经过事而带了几分稚气的脸都衬得有了些气宇轩昂,再加上他的容貌本就出色,打眼一看倒也能叫人眼前一亮。
不过,众人看的,可不是他的脸。
顺着众人那带着异样的视线,顾青未看向宁致祥的脖颈之间。
在宁致祥的右侧颈项上,一个粉红的唇印与他身上大红的喜服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
因要夫妻对拜,宁致祥侧了身子,于是先前未被人发现的这点小细节便也就此出现在观礼之人的眼中。
这……
顾青未也找不出话来说了。
这个唇印当然不会是于悠然的,别说宁致祥今天不可能与于悠然如此近距离接触,就算能,今天作为新嫁娘的于悠然,她用的口脂也只会是正红,而非是这种粉红。
在成亲当日身上留下这样的印记,宁致祥这是在明晃晃的打于悠然的脸吗?
再联想到去迎亲之前,宁致祥不见了的那段时间,只怕如今谁都知道他那段时间到底是去做什么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由这个唇印,众观礼的女眷又想起了当日赏花会上与丫鬟厮混的事来。
这京城在成亲之前身边收了通房的世家子弟多了去了,可在成亲当日仍放不下房里的通房,先与其厮混了一通才去迎亲的,还真唯此一人了。
众女眷便不由纷纷猜测,这位安国公府的八少爷,到底是个色中饿鬼呢,还是只独宠他那通房一人?
但,不管是哪一种,对今天的新娘子于悠然来说,这都无异于是明晃晃的打脸。
有了这样的想法,众人便都忍不住拿了又同情又好奇的视线看向于悠然。
于悠然是如何与宁致祥定亲的,在场诸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如今这堂还没拜完呢,脸上就已经被重重打了一巴掌,成亲以后又会怎样?
即使隔着那绣了鸳鸯戏水的盖头,于悠然仍感受到了众人那灼灼的视线。
耳边听着那压不下的窃窃私语,以及偶尔没压下的嗤笑,待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于悠然瞪着眼前由盖头带来的唯一的一片鲜红,一双经过了精心描绘显得大而明媚的眼,也跟着渐渐充血泛红,藏在袖中的一双素手,亦紧紧攥成拳。
于悠然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被她自己掐出来的剧痛。
但比起她此刻心里的难堪,这点痛又着实算不得什么了。
她这一生最狼狈的两个时刻,一是上次安国公府寿宴时被众人亲眼瞧见了她与宁致祥滚在了一处,二就是如今在拜堂时被人发现夫君竟然在之前与个丫鬟出身的通房先厮混了一通。
于悠然还记得,寿宴那日,那个被唤作“香巧”的,宁致祥的通房,推开门之后半点意外也没有的表情,以及她张嘴发出的那声尖叫。
所以,她这一辈子最觉难堪的事,都是由这个叫香巧的通房引起的?
于悠然牙咬得紧紧的,直到在嘴里尝到了腥咸,她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香巧是吗?
她故意勾着宁致祥在成亲当日与她厮混,还刻意留下这样明显的印子,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于悠然在心里冷笑。
果然是个下、贱的丫鬟出身,以为这样就能让她难堪?
不错,这样确实能让她难堪,可最难堪的却不是她,而是吕氏。
吕氏才是这安国公府的女主人,无论是儿子在成亲当日丢下一切与通房厮混,还是这个通房居然胆大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勾着主子犯错,都无疑说明她这个当家主母的不称职。
想到这里,于悠然甚至还轻轻勾了勾唇。
她只要安安静静的将堂拜完,然后不用她出手,吕氏就自会好好将那个香巧收拾一番。
甚至,她还可以借机给吕氏一个台阶下。
再吸了口气,听着那越来越明显的议论声,以及离她只几步之遥的吕氏那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安国公宁景昱愤怒之下紧紧捏着椅子扶手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于悠然就像是嗓子不舒服般,发出两声清嗓子的咳嗽声。
新娘子发出这样的声音,若是放到正常情况下,自然会被人当作一件笑谈,可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于悠然的这两声轻咳,却让明明气得都要发抖却只能极力忍耐的吕氏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也让一时还没回过神来的司仪瞬间记起了自己该做什么事。
“夫妻交拜……”
喜堂的喧哗声于是为之一静。
这到底是安国公府在办喜事,众人记起这一点,便是心里再怎么笑翻了天,也多少要留点面子给安国公和吕氏。
也就在这样的有些怪异的安静之中,宁致祥和于悠然好歹将堂拜完,被送去了洞房。
待一对新人进了洞房,这些观礼的人群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好在是拜完了堂,否则他们不得还这样要笑不笑的忍上许久?
也有那好奇心比较重的人,三两呼喝着跟着去了洞房想看看新娘子如今是什么表情。
他们以为会看到一张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脸,但让他们失望的是,盖头掀开,于悠然却是含笑低头,再温婉不过的模样。
这倒叫这些好看热闹的人心里多了几分不好意思,这样一个受了如此大委屈还忍气吞声的小媳妇,他们这般盼着人家出丑也确实过了些。
因为有这么一出,今天之后,于悠然倒是传了些好名声出去,好歹也将她成亲之前失、身于人的事给抵消了些去。
对于悠然来说,这也许是个意外的收获吧。(未完待续。)
第420章 (月票160+)
?听顾青未提起这件事,宁致远也拍了拍脑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倒将这件事给忘了。”他道,“夫人吩咐下来的事,为夫哪里敢懈怠,不仅寻了些合适的人选,还将他们各方面的情况都列成了单子。”
然后自袖中摸出一张纸,往顾青未跟前一递,“夫人请看。”
顾青未接过那单子打开,上面列了十余个年龄在二十左右的锦衣卫的情况,从姓名年龄这些基本情况到家中人口等,都写得清清楚楚。
看得出来,宁致远确实没有因为是替几个丫鬟选夫婿就有所敷衍。
这又叫顾青未心里一甜。
虽然只是小事,但从这些小事就足以看出来,她在宁致远心里的地位了。
当然了,自决定这一次要全身心的相信宁致远,顾青未就再没置疑过这一点,但这世间女子哪有不感性的,就算是无比相信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但能从别的地方更佐证这一点,又哪里能有不高兴的。
不过,画屏几人的事并不急,顾青未也不舍得在与宁致远独处时细究这些。
自从宁致远去了北镇抚司任职,就每日里早出晚归的,他们倒是少有机会这样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于是,将手中的单子仔细收好,留待之后再看,顾青未便又接着与宁致远说些闲话。
虽然只是随意闲谈,但和对的人坐在一处,便总也能叫人心中暖意融融。
……
第二日,早上与宁致远一起去荣庆堂请过安,在荣庆堂用过早膳,又将宁致远和宁景昌送走,顾青未便在荣庆堂里陪着安平长公主说了会儿话。[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她们说的,还是西府的事。
昨儿是宁致祥与于悠然的好日子。
这洞房花烛夜原就是是女子一生之中最难忘的,于悠然自然也是如此。
而且,对于悠然来说,她的洞房花烛夜又格外的多了些难忘之处。
昨天喜宴才散了,吕氏就压不下心头的怒火先着人将香巧给带到了她的院子里。
香巧许也是知道自己定逃不过吕氏的责罚,一路上可没少闹出动静,但宁致祥这时候已经去了洞房看于悠然,又哪里能再给她以保护。
吕氏也是气狠了,根本就没容香巧说上一句话,就让人直接打了香巧三十大板。
这三十大板下去,香巧也就再没了闹腾的力气。
为了不影响宁致祥的洞房花烛夜,吕氏命人将香巧关进了柴房里,还再三叮嘱了下面的人,绝不能让香巧逮了机会去通知宁致祥。
但香巧是有家人的,而且一家人如今都已经归了安国公府。
香巧一家都指着她早些做了宁致祥的姨娘,好领着他们飞黄腾达呢,得知了香巧被打了板子丢在柴房,哪里能有不想尽了办法通知宁致祥的。
所以,大晚上的,宁致祥与于悠然正准备享受这春、宵一刻,那点子旖旎气氛就被香巧的老子娘那活像是死了爹一样的哭喊声打破坏怠尽了。
虽是个丫头,但香巧到底是宁致祥第一个女人,他连成亲当日都能为了去安慰香巧而出了大丑,这时听着外面夹杂着“八少爷救救香巧吧”这样的哭喊,哪里能有不揪心的。
更甚至,宁致祥心急之下,竟然都忘了这是他的洞房花烛夜,直接将于悠然丢下就自去了柴房寻香巧。
夫君在成亲当日被个通房丫头勾着厮混,还留下了那么明显的印子招人耻笑,这样的事只有于悠然一个人遇到了。
夫君在洞房花烛夜里,丢下才成了亲的正室,却去寻了通房丫头,这种事只怕也只有于悠然一个人遇到过。
这满京城少不了纨绔子弟,也少不了成亲之前身边就有通房的男子,可再如何说,他们也是世家子弟,也知道要如何给自己的正室夫人该有的脸面。
“……致祥也真是被大嫂给宠坏了。”安平长公主连连摇头。
顾青未也跟着唏嘘不已。
早就知道宁致祥是个不着调的,却没想到他能这样不着调。
那香巧,也确实是个会折腾的。
就是不知道,于悠然昨晚独守空房,又该是何等的感觉?
想到于悠然当时所面临的难堪,顾青未虽有因同为女子的唏嘘,却半点不觉得同情。
毕竟,当日可是于悠然自己的坏心才引起了后面这一连串的事。
“那于家小姐……现在该是八弟妹了,她昨儿就没闹出来?”顾青未到底没忍住好奇。
听顾青未提起这人,安平长公主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几分奇异,“她还真就没闹。”
就如同在拜堂时被那么多人发现宁致祥脖颈上的唇印,还能主动咳嗽惊醒司仪,在洞房花烛夜被新婚夫君丢下,于悠然也同样没有发怒,她甚至脸上带着微笑自歇下了。
当然了,在她那微笑之下,是不是还有着别的情绪,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这个八弟妹啊,若不是软弱到了骨子里,那就是心思深沉得让人寻摸不着。”安平长公主道。
她自是倾向于后者。
顾青未也是。
只怕,于悠然如今能有多隐忍,香巧将来就能有多凄惨。
一个通房丫鬟,在正室夫人进门之后不收敛着些,反倒用尽了各种手段与主母争宠,还遇上的是于悠然这样的主母,将来香巧的下场,只怕不会比前世那一尸两命的结果好到哪里去。
到底这也只是西府的家务事,两人也没再多说,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又陪着安平长公主说了会儿话,顾青未才回到漱云居,就先将四个大丫鬟都叫到了屋里。
她先问了秋岚的意思,“秋岚,上次问你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不管秋岚乐不乐意嫁给成晋,她的婚事总要开始考虑。
听到顾青未如此问,秋岚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
从上次顾青未问起到现在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许是也知道顾青未发了话要让秋岚自己考虑,成晋这段时间可没少往秋岚跟前晃荡,更没少了献殷勤。
秋岚原本对成晋也没有什么旁的心思,但人的感情不就是相处出来的吗,成晋天天给她跟前送东送西嘘寒问暖的,她若要说没有半点感觉那肯定是骗人的。(未完待续。)
第421章 信笺
秋岚红着脸低着头,过了好半晌,才终于极轻的点了点头。
“一切都由主子作主。”秋岚道。
顾青未于是面上有了笑容。
秋岚点了头,那她的亲事就基本上定下来了,虽然离她成亲还有一段时间,但这到底是件喜事。
一旁听着的画屏几个也都笑着向秋岚道了恭喜,直羞得秋岚双颊飞霞,头都抬不起来。
顾青未待她们笑够了,才又看向画屏几个,“你们也别笑秋岚,你们的事我也自有打算,这些是世子爷打听来的锦衣卫里身家清白人品又不错的适婚男子,各方面的情况这上面也说得很清楚,你们可以好好看看。这是关系到你们一辈子的事,若是你们拿不定主意,也可以回去与家里人商量一下。”
画屏几个当然知道顾青未是为她们好,闻言便都带着羞涩点了点头。
顾青未一时之间便有些感慨。
她房里四个大丫鬟,秋岚和画屏自是不必说,跟在她身边十余年,又一直忠心耿耿,岂能没有感情。
就是雪伶和雪怜,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两人一直以来也是勤奋本分。(.)
如今她们的婚事都差不多要定下来了,只过得一两年就都要嫁出去,怎能不叫顾青未感慨不舍。
秋岚几个当然也知道顾青未这般感慨是为何,也都跟着沉默黯然起来,尤其是秋岚和画屏,连眼眶都红了。
秋岚倒还好,就算与成晋定下亲事,将来成了亲也是在定国公府里,还能在顾青未身边做个管事娘子,事实上,秋岚之所以点头点得如此快,除了对成晋确实有那么点心思,也有这个原因在内。
见她们都如此模样,顾青未倒是笑了出来,“行了,本是喜事,这要是叫不知情的人看了只怕还得以为是赶上了什么坏事。都在京城,就算你们嫁了人,互相走动也方便得紧,哪里就用得着这样了?”
都是在她身边忠心耿耿之人,顾青未自然也希望她们几个能有个好归宿。
听顾青未如此说,秋岚几人虽不能完全释怀,到底也不像之前那般伤感了,相视着笑了笑,然后被顾青未赶着回去与家人商量终身大事去了。
秋岚几个的亲事有了着落,顾青未也算是放下了一件事。
然后,她就想起了宁致远先前与她说的另外两件事。
端王妃的生辰宴,以及楚承启要选妃之事。
端王府她前世也是去过的,对端王和端王妃的性情也算是了解一二,再则端王如今正想着要拉拢宁致远,哪怕只是出于这一点,也定会给足了她体面,而且绝对不会出现上次宫里那样的事。
所以,顾青未倒是不如何担心去端王府赴宴之事。
反倒是楚承启选妃之事……
她这还没开窍的三哥哟,自己的事不知道着急,还要她这个做妹妹的来操心。
顾青未这样想着,面上带着笑容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她都得去问问三哥到底对叶流苏是不是有意,再则,三哥如今独自在京城,就连过年恐怕也是回不了清河的,以三哥那不通庶务的性子,指定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人情往来,只怕连年礼都不知道要如何备。
这些事,不出只有顾青未这个做妹妹的替他操心着?
顾青未想着这些,便决定过几日便抽了时间往顾宅去一趟。
过了两日,画屏和雪伶雪怜和家人一起都从那单子上挑了未来的夫婿人选,顾青未还特意让宁致远将那三人寻了理由领到定国公府来,让画屏几个都在暗处瞧了一眼,直到看画屏三人都羞红了脸低头不语,便也明白这婚事大抵也就定了。
后来宁致远果然寻了那三人将这件事说了,据宁致远的反馈,那三人果然十分高兴的应下了婚事。
将身边丫鬟们的婚事定下,选了一个顾亦安休沐的日子,顾青未与安平长公主打了招呼之后,就往了顾宅而去。
顾青未到的时候,顾亦安正在书房里看书。
见着顾青未,顾亦安既有高兴也有意外。
“欢姐儿,你怎么来了?”顾亦安道。
虽然同在京城,但顾青未到底是已为人妇,他们兄妹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顾青未见着兄长亦很高兴,先将顾亦安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他没有什么不妥,这才与顾亦安一起先后落了座,“三哥休沐了也不出去散散心,老呆在书房,难不成这书里还真有颜如玉?”
本只是打趣,但顾青未却突然发现,在她话音落后,顾亦安居然鲜见的脸一红。
咦?
顾青未诧异的扬眉。
这是有情况啊。
带了这样的疑惑,顾青未一点点仔细打量起书房的情形。
顾亦安是个极爱书的人,他的书房很大,几个大书架上放满了书,每一本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足见其主人的认真与仔细。
在顾青未两人向前不远处,是一张大书桌。
若说这书房里唯一有一处是凌乱的,那就要数这张书桌了。
顾青未的目光从书桌上扫过去,然后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在一本翻开倒扣在书桌的书下面,隐隐现出了一角鹅黄色的信笺纸,如果顾青未没有看错,这信笺应当是出自于寒香社。
寒香社是京城有名的书社,据闻是由几位名门千金一起开的,虽是书社,却只接待女子,社中不仅有各种被文人士子瞧不上的话本子卖,那各种漂亮的信笺纸也深受京中闺秀的喜欢。
顾亦安的书桌上出现了寒香社的信笺纸……
顾青未唇角上扬。
她记得,方才她到的时候,可是看见顾亦安正坐在这书桌前看书的。
如今想来,到底是看书还是在看别的什么,那就不一定了。
而顾亦安,注意到顾青未正看着他的书桌,面上立即就现出紧张来,就差没直接扑到书桌上挡住顾青未的视线了。
顾青未见状又是一阵忍俊不禁,她轻咳一声,道:“三哥,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有没有听过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422章
顾亦安一呆,不知顾青未此话何解,下意识的就问道,“什么故事?”
顾青未见状便又是一乐,然后轻咳一声,正经八百地道,“这个故事啊,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顾青未那透着些意味深长的话音中,顾亦安先是一怔,然后一张俊俏的脸便这样慢慢慢慢的变红了起来。(.)
顾青未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哥这样害羞纯情的模样。
前世三哥成亲时她已经嫁到京城,自然不知道在议亲时三哥是什么反应,但前世三哥与三嫂日子过得并不和美,她却是通过与秦氏的通信知道的。
有顾家那祖训在,纵是与三嫂不睦,三哥却是连像其他男子一样在妾室身上找寄托都不能。
只希望,这一次,三哥能寻到一个能与他携手一世的人。
这样一想,顾青未便收了脸上的戏谑,变得正色起来。
她再看了那张露出一角的信笺一眼,猜测道:“三哥,这信,是流苏写给你的?”
顾亦安先前虽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已经被顾青未道破了,在亲妹妹面前,他却也很快就放松了,听到顾青未如此猜测,他显然是有些诧异的,但随后就点了点头。
“是。”他坦然道。
顾青未将顾亦安的表情仔细打量了一番,心里便有渐渐有了欢喜。
三哥对流苏,也并不是全然无意。
意识到这一点,顾青未也再不与顾亦安兜圈子,“三哥,流苏对你如何想必你也不会半点不知情,既然如此,那你对流苏到底是如何想的?”
顾亦安被她问得脸上也渐渐严肃了起来。(.无弹窗广告)
顾家的男子在婚事上都格外慎重,正因为如此,秦氏除了早早替将来要承担起宗族重任的顾亦宁定了亲,却没有急于下面几个儿子的婚事。
顾亦安沉吟了一会儿,也不隐瞒,“叶小姐秀外慧中,自是合适的妻室人选。”
听顾亦安如此一说,顾青未立即就松了口气。
虽然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但这两人互相有意,这便也就好了。
但顾亦安显然仍有疑虑,“不过,叶小姐乃叶太傅最疼爱的孙女,更被誉为京城明珠,我……”
顾家虽是积年世族,但早已不复往昔的鼎盛,如今更只有他一人在朝为官,且他虽然前景远大,但现在也只是个小小的从六品官,想要出头还需要耐心等候。
在这样的情况下,叶太傅会点头答应将叶流苏嫁给他?
顾青未一怔,却是没想到三元及第风光无两的三哥居然会如此不自信,“三哥,那次你送伤了手的流苏回叶府,后来叶太傅特意请了你入叶府一叙,后来叶太傅在流苏跟前赞了你一个‘好’字,你可知道?”
顾亦安当然不知道。
叶太傅年事已高,虽然有个太傅的头衔,但已经很久不理外事,只偶尔进宫见见元昌帝。
与之相对的是,叶太傅近些年鲜少见外人,更别提是称赞哪个后辈了。
虽然这并不代表了叶太傅就能轻易松口叶流苏的婚事,但至少,叶太傅对顾亦安的观感并不差,不是吗?
顾青未也没说更多,这毕竟是顾亦安的亲事,他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只要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想必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三哥,婚事关系一生,你不妨多考虑一下,但你若是能确定心意,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前几日越之才与我说起过,年后皇上许要为敬王选妃,以流苏的出身,指不定就会被刘贤妃看上了。”顾青未提点了一句。
听到这里,顾亦安也是一凛。
知道兄长已经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顾青未也没再说这件事,又与顾亦安提起了年礼之事。
顾亦安这些年几乎都埋首于书本,哪里懂这些,闻言直接就将这件事交到了顾青未手里。
“三哥,今年我就且先帮你一把,明年你若是不想自己经手这些琐事,可得早些替我娶个三嫂回来才是。”顾青未打趣道。
顾亦安也不恼,反而很认真的点了头。
顾青未见状知道顾亦安至少已经在心里有所决定了,心头也跟着一松,又稍坐了一会儿,就自回了定国公府。
而顾亦安,他虽然开窍得迟,但真的确认了心意之后,行动却也极为迅速。
顾青未从顾宅回来之后十天左右,就收到了从清河的来信。
信是秦氏写的,秦氏显然有些懵,在信上连连问了好几次关于叶流苏的情况,只因顾亦安写了信回清河禀明了自己有意定亲之事,还向秦氏讨了自己的庚帖。
秦氏以前可从来没听在京城的一对儿女提起过顾亦安的亲事,骤然得知哪里能有不懵的,虽然将顾锦源亲手所书的庚帖寄给了顾亦安,却也另写了信向顾青未问明情况。
顾青未看着母亲的来信,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在心里感叹三哥的果断。
然后铺了信纸,将自己所知的,顾亦安与叶流苏之间的事一一与秦氏细说。
顾亦安既已得了父母的应允,也拿到了庚帖,只怕下一步就是要请媒人上叶家提亲了。
可是,就这样上门提亲到底有些不妥,虽然有叶太傅称赞在先,但万一他们会错了意,或者叶流苏的父母有别的打算,岂不是让双方都尴尬?
在京城,各家议亲前总要请了中间人去女方府上探探口气的,这样就算最后婚事不成,也不至于会伤了双方脸面。
可是,该请谁去呢?
顾青未一时有些苦恼,因安平长公主与叶流苏的母亲苏氏交好,后来还特意去了安平长公主那里讨教。
“母亲,您可知道叶家大夫人与谁家的夫人交好?”顾青未问道。
安平长公主闻言有些惊讶,“欢颜,你特意问了这个,可是有什么事?”
顾青未于是将顾亦安有意向叶家提亲的事说了,“总得先请了人去叶府探探口气的,只不过,儿媳初来京城,对叶家却并不如何熟悉……”
安平长公主一听就乐了,“这有何难?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无论事成与否,保管给你兄长一个答复。”(未完待续。)
第423章 落定
安平长公主会如此痛快的应下此事,除了她确实与苏氏相熟,也有一半的原因是看在顾青未的面子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她是元昌帝唯一的亲妹妹,当朝长公主,宁太后的爱女,身份尊贵自不必多言,经她之手促成的婚事,就算没有圣旨赐婚那样的荣耀,但也绝对足够让那对新人被人高看一眼了。
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请动安平长公主,但从来没有人敢真的开这个口。
安平长公主与苏氏确实交好多年,若非如此,当初苏氏也不会想着要与定国公府结亲。
在京城开始流传那个关于叶流苏与宁致远的流言之前,安平长公主并不知道苏氏曾有过结亲的想法,以至于这半年来她每次见了苏氏总有些歉意与尴尬。
但,即使是这样,安平长公主也从未对顾青未这个儿媳有过不满。
这是她儿子的命定之人,如今与宁致远成亲之后,两人也美满幸福得紧,她又岂会有任何不满?
如此爽快的应下帮了顾亦安去叶府探口气,一来是看了顾青未的面子,二来,安平长公主也觉得顾亦安确实是个当嫁的好儿郎。.
若能促成这段姻缘,将来她也不用见了苏氏就觉尴尬了。
能得安平长公主做中间人,顾青未有些喜出望外。
从荣庆堂回去了,她就立即遣了人去顾宅,将这件事通知了顾亦安。
安平长公主也着实是个爽利的性子,第二日就去了叶府见苏氏。
得知安平长公主上门的目的,苏氏先是一愣,然后面上便有了喜色,甚至没等安平长公主多说什么,就先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顾修撰自然是个品貌出众的,与流苏倒也相配,我倒没什么意见,不过毕竟关乎流苏的一生,流苏又自来被老太爷宠着,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得先与我家老爷和老太爷商量了再下定论。”
虽是说要与叶太傅与叶家大老爷商量,但实则已经应了大半。
苏氏的反应倒叫安平长公主有些侧目了。
苏氏见状微微苦笑,她与安平长公主相交多年,倒也不怕说实话,“不瞒长公主,流苏这孩子也不知何时就对顾家的三少爷上了心,偏还只压在心里不说,若不是这次宫里隐隐传出皇上要替敬王选妃的消息,指不定她还要瞒着我这个做母亲的,都说妇生外向,可不就是这样?”
听苏氏说到元昌帝要替敬王选妃的事,安平长公主面上便有了了然。
她这个侄儿,可真是个人憎狗嫌的,他要选妃的事还没有传开,就已经吓得叶家这样的人家匆匆将叶流苏的婚事定下了,安平长公主都可以想象得到,从现在到明年初,只怕许多适婚的闺秀都会定下亲事。
以刘贤妃的德行,真到了选妃的时候,还不定会闹出来什么事呢。
不过,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安平长公主心里也颇为高兴,待顾亦安和叶流苏成了亲,叶家与定国公府也算是沾了亲了。
因要回去通知顾青未结果,苏氏这里也需要准备一下,安平长公主也没在叶家多呆。
顾青未知道苏氏的答复之后也没耽误,直接就遣了人去顾宅通知顾亦安。
这门亲事是顾亦安自己考虑好了求来的,他当然对此十分上心,知道叶家并无推脱之意,不仅用最快的速度备下了提亲要用的礼物,还特地央了一名善射的同窗,两人一起几乎跑遍了京城周边,好不容易才亲自猎了一对活雁做纳采礼。
到顾青未准备去端王府赴宴时,叶家已经接受了顾亦安的提亲,顾亦安和叶流苏便正式定了亲。
接下来就只等着走六礼的流程,以及择定婚期就可以完婚了。
想着当时顾亦安那咧嘴傻笑的模样,以及躲在人群后悄悄偷看的叶流苏,顾青未也只有为他们高兴的。
这时已到了十一月底,正是端王妃温氏的生辰。
午膳后不久,顾青未就收拾一新与宁致远一起去了端王府。
端王府就在皇城根儿下,这一片住的都是大周朝的皇亲贵族,庄王府、宁王府、敬王府,还有几座公主府都变化坐落在此,就连安平长公主也在这里拥有一座公主府,只不过她从嫁到定国公府之后就没住过去罢了。
顾青未和宁致远才下了马车,就立即被端王府的人迎了进去。
按惯例,女眷与男宾是要分往内院和外院两处的,到两人要分开时,宁致远有些不放心的往顾青未那里看了一眼。
顾青未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那名领路的丫鬟就已经笑着福了一礼,“世子爷尽管放心,王妃早就吩咐过奴婢定要将世子夫人服侍好,奴婢可是在王妃跟前保证过绝不会叫世子夫人少了一根毫毛的,若是到时候世子爷仍觉得有不妥,尽管来拿了奴婢问话。”
这丫鬟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玫红色的比甲,一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酒窝。
她在顾青未和宁致远跟前不见半点局促,说话间又两次提到端王妃,想来在端王妃跟前也是极为得力的。
被这丫鬟如此一说,宁致远就算仍有些担心,也不好再说别的了,再看了顾青未一眼,便随着另一名小厮去了端王那里。
而顾青未,则被那丫鬟领着一路往端王府的内院而去。
许是怕顾青未无聊,那丫鬟一边领路一边与顾青未说着话,“世子夫人,奴婢银瓶,如今得了王妃青眼得以在王妃跟前服侍,因世子夫人您是第一次来王府,王妃才特意指了奴婢在世子夫人身边听候差遣,世子夫人若有任何吩咐或疑惑,只管与奴婢说便是。”
银瓶说得客气,顾青未自然也不会冷着一张脸,闻言便笑着向银瓶点了点头,又不时表现出一个初至王府的人的疑惑,两人一路上倒也气氛轻松和谐。
大约一刻钟左右,顾青未被银瓶领着到了端王妃今天待客的花厅。
还没进门,顾青未就已经听到了花厅里传来的热闹的说笑声。(未完待续。)
第424章 王妃
已是十一月底,天气已经十分严寒。
昨儿夜里飘了一晚的雪,虽雪早已停了,院子里又有专人清扫过,但立于室外,那寒凉的气息仍极为慑人。
花厅的门口垂了一层厚厚的布帘,布帘不仅将外面的寒冷隔绝,也起了一定的隔音作用。
见银瓶领着顾青未来了,门口守着的两名丫鬟一起将那布帘掀开。
一股热气从门口往外扑,随之而来的还有突然变大的声浪。
“启禀王妃,定国公世子夫人到了。”正掀着帘子的一名丫鬟向内扬声道。
顾青未不由往那丫鬟身上看了一眼。
端王妃为了她这生辰宴也确实极为用心了,连一个不起眼的丫鬟,都能一眼认出她的身份,也不知道端王妃在背后费了多少功夫。
听到丫鬟的禀报,花厅里的说笑声先是一静,然后立即又变得更为热闹起来。
顾青未被银瓶引着进了花厅。
花厅面积甚广,但因门窗紧紧闭着,里面又摆了好几个火盆,温度比起外面来却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顾青未被秋岚和画屏服侍着解下外面穿着的鹤氅,又走过前面的隔间,就看到端王妃温氏被好几名女眷团团围着,好一派热闹景象。
见顾青未进来,端王妃率先站起身,其他几名女眷也跟着起身。
“见过端王妃,宁王妃……”顾青未眼角余光瞟到坐在边上正看着她的那人,微微一怔,然后又道,“永昌公主。(.$>>>棉、花‘糖’小‘說’)”
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在这里看到永昌公主,顾青未真的觉得很意外。
宁王妃也就罢了,端王和宁王虽然为了那张龙椅就差没争得头破血流,但两人毕竟还维持着表面的和谐,端王妃生辰,宁王妃这个妯娌来道一声贺也是极为寻常的。
可永昌公主……
永昌公主自从驸马没了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一年也不见她走出公主府几次。
而且,顾青未可没有忘记,因为发现了楚承启与永昌公主之间的丑事,刘贤妃上次在中秋宫宴上可是想算计她来着,刘贤妃都已经知道了永昌公主与楚承启的事,按理说,永昌公主更该低调收敛些才是,如何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端王府?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顾青未总觉得,永昌公主自她进门就一直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就算是打量,这也打量得太久了。
没等顾青未想出个所以然来,端王妃温氏就已经伸了手将她扶了起来,然后拉了她的手臂带着她往里走。
“都是自家人,算起来你可还得唤我一声表嫂,何至于如此客气?”端王妃的声音就如她的姓氏,温和大气。
立于端王妃旁边的是宁王妃甘氏。
端王和宁王在各方面都要争个长短,端王妃和宁王妃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是一对互相友爱的妯娌。
这不,端王妃的话音方落,宁王妃便也笑着冲顾青未道:“表弟妹,今儿你就只当这是普通家宴,可别将什么君臣之别带到咱们妯娌之间来。”
明明是客,却是以一副主人的口吻来说的。
顾青未就当作是没听出来其中的争锋,只笑着对端王妃和宁王妃道:“既然两位王妃都如此说了,那我也就真的不客气了,两位表嫂到时候可别挑我的礼儿。”
待被端王妃拉着落了座,顾青未才有空打量起厅中众人来。
端王妃温氏作为今天的主角,穿了一身正红的袄裙,一头乌发间戴着凤衔珠的步摇,额间贴了牡丹花钿,衬着她脸上的笑容,只叫人觉得雍容华贵。
一旁的宁王妃打扮得丝毫不逊色。
紫色的掐丝小袄上,衣领、裙摆处都用金线绣了栩栩如生的腊梅,叫人见了几乎就能闻到一股冷香,再配上经过精心描绘而倍显明艳的面容,以及发间的凤钗,不用任何人介绍,也能叫初次见面的人知道她定然身份尊贵。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端王妃和宁王妃头上都戴了凤形的发饰。
如果说宁王妃打扮得张扬顾青未还能理解,那么永昌公主那一身恨不得要抢了端王妃这个正主风头的打扮,就叫她有些不能理解了。
去别人家作客,不抢主家风头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规矩,可永昌公主这个深居简出的人,不仅来了端王府,还打扮得如此张扬,她这又是为了什么?
顾青未想不透,只怕端王妃这个主人也想不透。
除了这几人,花厅里还坐了几名皇室宗亲的媳妇,顾青未也一一与她们打了招呼。
才与端王妃等人说了会儿话,就有丫鬟领着楚雁南进来了。
解开鹤氅让丫鬟拿着,楚雁南与端王妃等人点头打了招呼,就自顾自的坐到了顾青未的身边,然后侧着头与顾青未低声说起了话。
“表嫂,你那三哥动作也是够快的,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就将流苏弄到手了?”楚雁南有些促狭地眨了眨眼。
顾青未抬手在楚雁南手臂上拍了一下,“你这话说的,要是叫外人听了,还不定以为流苏是出了什么事呢。”
楚雁南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问题,并不分辨,只越发将声音压低了,“这不也就是与你说说嘛。”
顾青未正想说话,就见坐在她们对面不远处,一名年约二十五六的女子欲言又止了好半晌,到底还是开了口,“郡主,不知叶小姐今日为何不曾来?”
京城谁都知道京城的一双明珠是亲密的手帕交。
但,那女子的语气,听着却始终带了几分异样。
顾青未不由看向那女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方才端王妃介绍过,这名女子是刘家的少夫人。
刘家,当然是刘贤妃娘家那个刘家。
这女子姓姚,正是刘贤妃兄长独子的正室夫人,也是刘凤娇的嫂子。
顾青未先前就因为姚氏时不时的抬眼往门口望而注意到过她,如今想来,她之所以一直望门口,竟是在等着叶流苏?
想到刘贤妃,顾青未便不由皱了皱眉头。
楚雁南看了姚氏一眼,正准备说话,却被顾青未伸手按下了。(未完待续。)
第425章 怪异(月票180+)
“流苏昨儿刚定了亲,如今正是害羞怕见人的时候,为了不被打趣,今儿自然不会来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顾青未看向姚氏道。
听了顾青未这话,厅中众人都有些惊讶。
因顾亦安和叶流苏的亲事定得稍有些急,再加上叶家也不欲在定亲之前声张,所以顾亦安也刻意低调了,以至两人都已经定亲了,却鲜少有外人知道这个消息。
而这其中,反应最大的,就要数姚氏了。
“什么?”姚氏惊呼出声,就差没跳起来了,待注意到其他人都拿了异样的眼光看她,姚氏才重新镇定下来,面色有些不好看地道,“叶小姐如何就不声不响的定了亲了?”
顾青未听得一顿。
叶流苏定不定亲,与旁人又有何干?
这姚氏张口就说了个“不声不响”,莫非是在故意暗指什么?
顾青未不仅与叶流苏交好,而且叶流苏如今还是她的准三嫂,自然不能容姚氏说这些易误导人的话来坏叶流苏的名声。
“刘夫人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流苏定亲也只不过是件寻常事,难不成还要敲锣打鼓的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还是刘夫人以为流苏定亲必须得向您报备一声?”她扬了音调一眨不眨地看向姚氏。
被顾青未这样一问,姚氏面上既有被拆穿的恼怒,又有些尴尬。
就算她那话确实别有用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断不会承认的,于是干笑一声,“世子夫人说笑了,我也是一时之间太过惊讶说错话了。[]”
见姚氏认错,旁边着的众人便有许多都低头暗笑。
刘家自刘贤妃得了宠之后,就自诩为皇亲国戚,偏偏看在刘贤妃的面子上,各家还不好与他们计较,倒越发惯得刘家人日益张扬起来。
如今见姚氏在顾青未这里吃了瘪,众人哪有不暗乐在心的。
姚氏虽认了错,但到底有些不甘心,沉默了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开口问了,“世子夫人,不知叶小姐,到底是与哪家的青年才俊定了亲?”
顾青未抬眼看向姚氏,然后在姚氏的注视下缓缓勾唇一笑,“刘夫人这好奇心可真是重,不过,这是喜事,也不是什么不能往外说的丑事,说与刘夫人知晓也是不妨事的。”
“流苏正是与家兄定的亲,改明儿等流苏与家兄成了亲,我就该改口叫流苏一声嫂子了。”
说完,顾青未还扬了扬眉,沉静的脸上看着却有几分张扬。
谁都知道,她与刘家早就在刘凤娇的事之后就撕破了脸,所以她并不怕更得罪刘家一些,这也是方才她按住楚雁南不让她说话的原因。
旁边的众人见状头又更低了些,唇畔扬起的弧度又大了些。
这姚氏也真是个不知趣的,前不久宫里才隐隐有了敬王要选妃的消息传出来,转头叶流苏就定了亲,这其中的意思换个人早该清楚才是,偏姚氏还非得要上赶着去问,如今没了脸可不就是活该?
刘凤娇自上次被楚承玉看见了丑态,回去之后就整日里都想泡在水里,还时常念叨着身子好脏,这才没多久,竟就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神智不清了。
而刘凤娇之所以如此,谁人不知这源头就是在顾青未这里?
虽然不知道刘凤娇是因何得罪了定国公世子夫人,可姚氏见了顾青未不想着躲着些,反而还要这般自找没趣,也不怪顾青未不给她脸了。
姚氏这时也意会到了自己的错处,接下来一直紧抿了唇坐在一旁,再没说过一句话。
到这时,端王妃才又笑着打了圆场,气氛才重新热闹起来。
虽然坐在一起的不都是想见的人,但这么多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倒也挺快。
待外面天色有了变暗的趋势时,外面就有丫鬟前来回话,道是宴席已经备妥了。
端王妃于是起身,领着众人一起往外走。
身为王妃,虽然只是过个生辰,但规格也不低,宫里上到太后和元昌帝,下到皇后及各宫妃嫔都有赏赐送过来,正因为规格不低,所以有资格被端王妃邀请着前来赴宴的人也并不多,将将也就坐了两桌。
宴席摆在了王府的暖阁,暖阁虽然面积算不得很大,但摆上两桌宴席却也是绰绰有余的,里面又温暖如春,在这样的寒冬里坐在暖阁里用着美味的佳肴,再透过透明的琉璃窗赏着外面的雪景,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安排座次时,端王妃将宁王妃、顾青未、楚雁南、永昌公主几人都安排了与她一桌。
顾青未左边坐着永昌公主,右边则是楚雁南。
看到顾青未坐到自己身边,永昌公主两眼明显的一亮。
若说先前顾青未还能说是自己的错觉,但见了永昌公主这般明显的表情,她哪里还能说是什么错觉。
可是,她与永昌公主只见过一两面,也并无任何深交,为何永昌公主会突然一改常态?
任她如何想,也始终想不明白。
也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永昌公主就先冲她笑了笑,然后有些自来熟地道:“表弟妹,你姑母今天如何没来,听说端王也请了周大人的。”
姑父也来了?
若是永昌公主不说,顾青未都不知道。
但问题也来了,就连她这个做侄女的都不知道,为何永昌公主就知道了?
顾青未压下心里那淡淡的怪异感,只道:“近日天寒,两个表弟贪玩染了风寒,姑母许是在家中照顾两个表弟走不开罢。”
永昌公主若有所思,还想与顾青未说些什么,坐在顾青未另一边的楚雁南就扯了顾青未过去说话,一直到后来,永昌公主见再寻不着机会与顾青未搭话,便也就此放弃了。
见永昌公主消停了,楚雁南才与顾青未耳语,“欢颜,你还是少与永昌公主往来为好,我总觉得,自从寡居之后,她就有些怪怪的。”
楚雁南也是将顾青未当作是最要好的朋友才会与她说出心里话。
不过,若真要让她说出永昌公主到底怪在哪里,她却又着实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了。(未完待续。)
第426章 白牡丹
楚雁南当然说不清楚永昌公主到底有什么不对,若是连她都能轻易看出其中的隐秘来,永昌公主和楚承启的事又不能瞒这么久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顾青未倒是知道内情,但这样的事,她难道还能与楚雁南说了不成?
绕开永昌公主这个话题,顾青未与楚雁南又低声说着其他新鲜事。
这宴席用得倒也快,用过膳后,端王妃让人将暖阁里的席桌都撤了下去,然后笑着请大家一起听戏。
众人这才发现,暖阁一侧的琉璃窗外,拉开帘子,就正对着一座戏台。
在众人用膳的这段时间,那戏台上就已经有人准备起来了。
“是德胜班?”一位喜欢看戏的夫人眼中一亮。
京城的德胜班名气极大,宫里的宁太后就是个喜欢听戏的,还曾在千秋节时请了德胜班入宫,也让本就极有名气的德胜班更是声名大振,如今谁家有个什么喜事想要请德胜班唱个几天,都得提前一两个月去预定。
喜欢听戏的女眷还真不少,这时暖阁里坐着的人虽然不算多,但也有一大半的人都专心致志的听起了戏。
顾青未和楚雁南都对听戏没什么兴趣,只坐在一处低声说话。
这时戏台上一出戏落了幕,再上来的是一个扮相极美的旦角儿。
楚雁南一看台上那人就乐了,斜着眼往一边的姚氏那里瞟了一眼,然后有些幸灾乐祸的与顾青未道:“欢颜,你瞅瞅那位刘夫人的脸色。”
顾青未顺势看了过去。(.)
果然,姚氏也不知是为何,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好不精彩。
顾青未有些不解,但想到楚雁南是因为看到了戏台上的那个花旦登场之后才有这样的反应,莫不是,姚氏的异常,也是因为戏台上这个人?
顾青未平时就不喜欢听戏,定国公府里安平长公主也不好这一口,她自然对这方面了解不多,见状轻轻推了推楚雁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雁南低笑两声,然后与顾青未说起原委来。
说起来,这还是顾青未嫁到定国公府之前发生的事。
台上那人是德胜班的台柱子,被人唤作是白牡丹的,他在戏中的扮相可谓是美极,又因德胜班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热,自然也就入了许多人的眼,甚至还得了不少闺阁千金的青睐。
当然了,戏子地位本就极低,纵真有那闺阁千金看上了这白牡丹,最后也只不过徒惹情伤罢了。
但谁都没有想到,白牡丹没能与哪家千金演出一段轰轰烈烈的佳话来,却是与刘家的老爷扯上了关系。
刘家老爷也就是刘贤妃的兄长刘胜。
自刘贤妃在宫里得了宠,刘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尔后自诩是皇亲国戚,行事极为张扬,在京城也惹了不少人的厌恶,但谁叫刘家背后还有个刘贤妃呢,冲着这一点,这些年倒还真的鲜少有人与刘家计较。
而元昌帝好歹看在刘贤妃的脸面上,给了刘胜一个品级不低的虚衔混日子。
许是这样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刘胜也不怎么的,就学了那些京城的纨绔一般好起了男风,最开始还只是去楼子里找些小倌,但后来渐渐的就不满足于此,直到偶尔看到了白牡丹在戏中的扮相,从此就一发的不可收拾起来。
那白牡丹也不是个宁死不屈的,刘胜花了些功夫之后,两人竟也真的滚到了一起。
这件事京城许多人都知情。
因为与白牡丹有了首尾,刘胜见天儿的就想请了德胜班去刘家唱戏,而刘胜的正室古氏也是个德胜班的戏迷,不知缘由之下对刘胜此举倒也多番赞同。
若不是德胜班不容易请,只怕刘胜都恨不得让德胜班长期住在刘家了。
后来也是巧合,刘胜又一次将德胜班请到刘家来,在寻了机会与白牡丹厮混时,被古氏给抓了个正着。
当时古氏就差没把整个刘家都给闹翻了,还扬言要让人毁了白牡丹那张勾人的脸。
这件事之后,白牡丹也着实沉寂了一段时间。
竟不想,他重新出来唱的第一场戏,竟然就又遇到了刘家的人。
也难怪姚氏会有这样精彩的脸色了。
顾青未听完也跟着低笑。
楚雁南再看了又恼怒又尴尬的姚氏一眼,“说起来,端王妃虽然看似温和,没想到打起脸来竟是如此不客气,那姚氏如今只怕是后悔非得往端王府来了。”
当初刘家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楚雁南可不相信端王妃就半点不知情,无非就是想要落姚氏以及刘家的脸面罢了。
顾青未轻轻一笑。
端王妃当然不会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无害。
前世端王后来登基为帝,端王妃可是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不仅将后宫打理得井然有序,还让隆庆帝多次在群臣面前夸赞皇后堪为天下女子之楷模。
要知道,隆庆帝可向来都看轻天下女子。
能做到如此地步,端王妃又岂是个软弱可欺的?
几出戏听完,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而且还渐渐飘起了雪花。
顾青未正想着不知道宁致远那里如何了,就见一名丫鬟进来向端王妃禀报,道是端王那边也已经散了,还特意往顾青未那里看了一眼。
却是宁致远来了暖阁接顾青未一同回府。
女眷们看了看撑了一把油纸伞自雪中缓缓走来的宁致远,又想起自家夫君何曾有过这样体贴之举,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酸,免不了就拿了顾青未打趣。
顾青未见着宁致远心里正高兴着,倒也不介意叫人打趣之句,随后又与端王妃和楚雁南先后道了别,便与宁致远一起离开了。
外面飘着雪花,顾青未和宁致远共撑一把青竹为骨的油约伞,这并不大的伞面就像是撑起了一方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小小天地,因为身边有另一个人陪伴着,便总能觉得安心。
“今晚这宴席吃得如何?”顾青未随意问道。
宁致远用了自己的披风将顾青未包在怀里,又将伞往她那边移了移,“左不过那些事,倒也不足为奇了。”(未完待续。)
第427章 猜测
端王借着端王妃的生辰请了这么些人来王府,无非就是打着收买人心的主意,可是有宁王在旁边虎视眈眈,端王就算有再多的话想说,到底也只能按捺住。
“不过,估计端王用不了多久就会再私下与今天来赴宴的一些人接触。”宁致远道。
端王前世能登上皇位,除了宁王和郑贵妃惹怒了元昌帝,他自己的谋划也是不可忽视的。
到底还是在端王府里,宁致远也没说得过细,而后与顾青未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欢颜,姑父喝醉了,而且还醉得有些厉害,我看着有些不妥,就将他请到了我们的马车上,待会儿咱们一起将姑父送到姑母手上。”
周谨之醉了?
顾青未有些犹疑。
能让宁致远这样说,想必周谨之还不仅仅是醉得有些厉害。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她也能看出来,她这姑父是个再克制隐忍不过的人,这样一个人,会让自己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烂醉如泥?
脑中有灵光闪过,待顾青未想要抓住时,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先前所想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总得先将周谨之送回周府去。
上了马车,顾青未才意识到宁致远所说的醉得有些厉害还是有些保守了。
定国公府的马车十分宽敞,在里面躺上三两个人一点也不会嫌挤,周谨之这时就正毫无形象的横躺在马车里,他一身的酒气,衣襟上还沾了不少酒液,不时还发出几声谁也听不清楚的呓语。(.棉、花‘糖’小‘说’)
这哪里是醉得有些厉害,分明是已经醉得人事不知了。
若是这时候在周谨之身边的是其他什么不怀好意的人,顾青未真的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这是怎么回事?”顾青未转头看向宁致远。
宁致远摇了摇头,“原本姑父一直都极为冷静清醒的,中间我与端王出去了大约一刻钟,待再回到席上,就发现姑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当时还正有一名端王府的下人想要扶了姑父去客房休息,但姑父即使醉得什么也不知道,也硬是没让那人近身,我见着事情有些不对,这才让人将姑父送到了我们的马车上。”
听到没有出什么事,顾青未先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她又紧紧拧起了眉头。
周谨之会在短短一刻钟里由清醒冷静变得醉得人事不知,这其中必定有蹊跷,若是将周谨之换作是个女子,顾青未铁定会以为这又是哪家后宅里的算计。
可是,周谨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而且还是朝廷命官。
有人在端王府里刻意灌醉了他,又想将他往哪里带?
而躲在幕后的,会是端王以及端王妃吗?
顾青未只一瞬间就否认了这个猜测。
如今周谨之在元昌帝那里越发受重用,尤其是在周谨之日渐显示出自己的才能之后,元昌帝更是隐隐有将他当作是左膀右臂来信重的趋势。
端王既然有意皇位,他今天既然借了端王妃生辰的理由将周谨之请来了端王府,当然不会傻到又故意算计周谨之。
那么,在端王府里,又有谁有这个能力指使端王府的下人算计周谨之?
只一瞬间,顾青未就想到了今天有些异常的永昌公主。
她那异常亮眼只差没抢了端王妃风头的打扮,她对自己那超乎寻常的关注,她与自己所说的那几句话里,还刻意提到了周谨之……
顾青未心头一跳。
虽然她不想往那方面想,但永昌公主的表现实在太过可疑。
可是……
明明这时候永昌公主还与楚承启黏黏乎乎的,她又怎么会突然将目光放到了周谨之身上?
顾青未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是靠谱的,但万一真是如此,到时候顾锦琳又该如何招架?
如果,如果永昌公主真的敢打了这样的主意……
顾青未眼中闪过狠色。
宁致远却是没想到这么多,见顾青未这副模样,便握了她的手,问道:“欢颜,你在想什么?”
虽然并未确认,但顾青未也不瞒着宁致远,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宁致远听完就厌恶地皱眉。
虽然他与永昌公主还是表姐弟,但在知道永昌公主与楚承启之间的丑事之后,她着实无法再将之视为表姐了。
“这世上最肮脏之所果然就是那宫墙之内,她连与亲弟弟……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旁的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宁致远道。
他说得也没错,历代皇室的公主就没有几个是像普通女子一样守着一个夫君过了一辈子的,多的是驸马活着养面首,驸马死了公然与男子风流的皇室公主,永昌公主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两人相携着避开周谨之上了马车,宁致远让人拿了马车里备着的锦被替周谨之盖了,然后拥着顾青未说话。
“欢颜,若永昌真有了这样的盘算,你想怎么做?”
宁致远如今可算是看明白了,他的欢颜不可能真正放下她亲人,只要被她认作是亲人,她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帮助。
就比如,顾锦琳。
顾青未将头轻轻靠在宁致远的肩头,语气淡淡地道:“若真是如此,只需要让永昌公主走回她前世的轨迹也就罢了,就以她和楚承启之间的丑事,若是叫宫里那位郑贵妃知道了,你觉得郑贵妃会不会想叫刘贤妃再也翻不了身?”
郑贵妃自跟在元昌帝身边就一直荣宠不衰,但元昌帝也并不只独宠郑贵妃一人,中宫的许皇后与元昌帝有多年的夫妻情分暂且不提,还有个整天只知道装模作样的刘贤妃在元昌帝跟前争宠,说郑贵妃将刘贤妃视作是眼中钉肉中刺也不为过。
若真叫郑贵妃知道了永昌公主与楚承启的事,只怕她会第一个将事情捅到元昌帝那里去。
即使是宁致远这个并不擅长这些女子之间算计的大男人,听完顾青未的话,也忍不住道一声好。
无论是刘贤妃还是郑贵妃,与他们都不可能是一路人,既然如此,让她们互相给对方挖坑,可不就正好?(未完待续。)
第428章 夜谈(月票20+)
定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周家门外时,顾锦琳正等得有些心急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端王妃其实也给她下了帖子,原本王妃相邀,顾锦琳也是不好推拒的,但偏偏府里两个哥儿前两日贪玩受了寒,周府只她一个女主人,这种情况之下,她又岂能将两个孩子丢在府里自己去赴宴?
好在端王妃也不是个不好说话的,知道情况之后还特意着了人带了各式礼品到周家看望两个哥儿。
倒是叫顾锦琳有些感激以及愧疚了。
但眼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暗,外面还开始飘起了雪,都不见周谨之回府,这一晚上的时间,顾锦琳都几乎是在担心与不断的自我安慰中度过的。
就在她准备遣了人往路上去迎一迎,就等来了定国公府的马车。
见着先下车的宁致远与顾青未,顾锦琳面上一喜,“欢姐儿,致远,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是不是你们姑父?”
见顾青未点头,她才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不过,始终未见周谨之现身,顾锦琳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欢姐儿,你姑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如若不然,又怎么会让你们送他回来?”
顾青未便忙安慰她,“姑母您放心,姑父没什么事,他只是多饮了几杯睡着了,您若是备着有醒酒汤不妨待会儿让姑父喝上一碗。”
顾锦琳便连连点头。
周谨之才去了端王府赴宴,她就已经在府里将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这醒酒汤自然也是不缺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知道周谨之是醉了,顾锦琳也不用顾青未提醒,一边吩咐人将醒酒汤送到她房里,一边指挥着几个身材粗壮的婆子上马车将周谨之扶下来。
待将周谨之送回房,又再三对顾青未和宁致远说了谢,这才将顾青未和宁致远送了出去。
顾青未和宁致远回到漱云居时,外面的风雪已经变得很大。
两人先后沐浴更衣,因一时之间还没有睡意,便相拥着说话。
顾青未问起了宁致远对端王和宁王争储位的意见,“越之,咱们都是经历过前世的,也知道将来之事会有什么样的发展,端王将来必是会登基为帝的,咱们就算不争什么从龙之功,总也不能完全冷眼旁观。”
前世的定国公府在储位之争上就不曾站队。
后来隆庆帝登基,虽然对定国公府同样极为倚重,但偶尔遇到某些事,别说宁致远,就连顾青未这个后宅妇人都能感觉到定国公府与隆庆帝之间有隔阂。
听顾青未如此说,宁致远将她往怀里拥了拥,然后却是故意卖起了关子。
“我的欢颜如此聪慧,不如,欢颜就说说你的看法,咱们掌握了这么多的先机,要如何往端王那边跨出这一步?”宁致远笑着问道。
顾青未不满他卖关子,伸手在他腰间的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直到宁致远连声叫痛,这才松了手。
但随即,她也真的仔细考虑起宁致远提的问。
就如宁致远所说的那般,他们重活这一回,已经占了太多的先机,既然知道将来是端王得势,自然也没必要为了某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要保持独善其身。
可是,定国公府的地位超然,就算要往端王那边靠,也绝不能做得明显了。
否则,只怕最先对他们下手的,就是绝不会任端王这边势力壮大的宁王等人了。
既然如此……
顾青未揪着宁致远的一缕头发苦思。
既然如此,他们当然不能表现在明面上,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往端王那边卖些好就足够了。
而前世,郑贵妃和宁王是因何触怒了元昌帝,他们可是一清二楚的,算算时间,只怕如今郑贵妃就已经开始在谋划那件事了。
顾青未眼中一亮,她揪了宁致远的衣襟,语调上扬:“对了,咱们可以将那件事透露给端王,不,更稳妥的是透露给许皇后知晓。”
许皇后虽然不像郑贵妃那样受宠,可她稳坐中宫几十载,任郑贵妃如何得宠都未能动摇到她的地位,由此便可见她绝不是那等毫无作为之人。
由许皇后从宫里入手,效果指不定还会比由端王在宫外下手来得好……
虽然处在黑暗中瞧不真切,但只凭想的,宁致远也能知道他怀里的顾青未这时是如何一种娇俏的模样,他在顾青未发间印下轻轻一吻,“媳妇果然与为夫心有灵犀,连这一点都想到一起去了,不过,许皇后那里,为夫可不好去说话,这件事最后倒还要落在媳妇身上了。”
顾青未连连点头。
似乎,从宁致远重生起,就一直是他在竭尽全力的护着她,如今能有机会让她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顾青未哪里能有不高兴的。
这样想着,顾青未便伸了手回抱宁致远。
隔着单薄的中衣,温热的玲珑身躯被宁致远清晰的感觉到,他压不下心头那一簇簇的小火苗,也没打算要压住。
一把将顾青未锁在怀里,他的一双眼在黑夜中仿佛能闪闪发亮。
“媳妇,长夜漫漫,既然咱们都无心睡眠,不如就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话说完,也不待顾青未的反应,这厮就已经伸手剥起了顾青未的衣裳。
“你这个……”
顾青未的话最后都被堵在了嘴里,只剩下一些含糊的呜咽声。
外面是风雪与严寒,但在这红罗暖帐里,却又是另一番无边春、色。
……
自端王府回来之后,顾青未就一天天的忙碌了起来。
安平长公主有意将府里的中馈交到她手上,特意嘱咐了过年的一应事宜都由她来操办。
虽然前世掌了几十年的家,但定国公府事本就不少,年节里又添了许多别的需要她经手的,自然也就闲不下来。
先是府里的洒扫修葺,待这些完了之后,就已经到了腊八节,仿佛才往交好的各家送了腊八粥,就又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了。
然后,再一转眼,就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也就除夕夜。
这是顾青未在定国公府过的第一个年。(未完待续。)
第429章 出头
往年每年除夕夜,宫里也会设宴款待群臣及内外命妇,但今年因天气比往年要格外严寒些,元昌帝体谅群臣,倒也没有设宴,只往文武大臣的府里都赏了几道菜,也就权当是与群臣同乐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所以,顾青未嫁到定国公府之后吃的第一顿年夜饭,是与宁致远,公婆,以及安国公府那一众人一起吃的。
这次的年夜饭倒是被安排在了安国公府。
两府历来是一起吃年夜饭,一家一年轮着来,今年正好轮到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如今虽然仍是吕氏在当家,但郝氏这个世子夫人也被吕氏安排着接手了一些府里的事务,今天的年夜饭,就是由郝氏和妯娌田氏一起操持的。
才给最疼爱的儿子娶了新媳妇,这个儿媳还是个温柔懂事的,虽然有成亲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但吕氏如今对于悠然可是满意得紧,就连与安平长公主坐到一处说话,都是拉了于悠然的手。
“……以前总羡慕弟妹操心完致远的婚事也就罢了,如今致祥成了亲,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松了口气,只等我这儿媳妇生个大胖孙子,我也就可以甩手过含饴弄孙的悠闲日子了。”提到宁致祥将来的儿子,吕氏眉眼都带着笑。
而于悠然,听吕氏如此一说,立即粉脸含羞地低下头。
吕氏见状微笑着拍了拍于悠然的手以示安抚,然后视线却是落到了顾青未的身上,确切的说,是落在了顾青未的小腹上。
“说起来,侄媳妇进门也已经半年有余了,虽然你和致远都还年轻,但是子嗣毕竟是大事,还是早些重视起来为好。[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吕氏道。
一旁陪着安平长公主和顾青未坐着的宁致远闻言眉头一拧,张嘴就想把吕氏给顶回去。
前世顾青未就是在嫁给他近两年之后才有的身孕,而在那之前,安平长公主这个婆婆没说什么,吕氏却没少仗着伯母的身份对顾青未指手画脚,甚至还曾打了往宁致远身边塞人的盘算。
即使是重生了,但只要想到这些事,宁致远对吕氏就没了任何的敬意。
她不操心宁致祥的子嗣问题,却是盯着他和欢颜,莫非还想打了前世一样的主意?
宁致远在心里冷笑。
顾青未打从听吕氏开口说话,就一直注意着宁致远,见状连忙暗暗拉了他一下。
宁致远这才好歹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吕氏到底是做伯母的,纵然她说的话有些不好听,但作为晚辈,无论是宁致远还是顾青未,他们却是不好顶撞的。
但他们不能,安平长公主却是没这个顾忌的。
安平长公主只有宁致远这一个儿子,她当然也希望顾青未能尽快的为定国公府添丁进口,但她自己也是成亲好几年之后才有的宁致远,当然不会像别的婆婆一样成日里就只顾着盯着儿媳的肚子。
吕氏这话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但何尝不是有暗喻顾青未生不出来孩子的意思,这话安平长公主可不爱听。
若是别的婆婆听了这话,还指不定心里会怎么想这儿媳呢。
吕氏当着自己的面就能这样挑拨自己的婆媳关系,安平长公主可没想惯着她。
而且,自己的儿媳妇,当然得由她这个做婆婆的来出头护着。
“大嫂说得没错,子嗣在哪家都是重中之重,不过这也要看缘分,时候到了孩子自然会来,致远和他媳妇都还年轻,大嫂,便是你我当年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尚未有孩子的?”
听安平长公主如此一说,吕氏面上就是一窒。
安平长公主说的自然不会是假话,但也正是如此,才叫吕氏如此。
别看吕氏有生了三个儿子,但她才嫁给宁景昱的时候,也是两三年没能有身孕,而老安国公夫人本就是当年老安国公尚未发迹时娶的,出身虽然不至于低到尘埃,但也高不到哪里去。
老安国公夫人最看重的一点,就是子嗣。
吕氏这个长媳嫁过来之后两三年都未能给宁景昱添个一儿半女,这可将老安国公夫人的耐心都用尽了,直接就往宁景昱身边塞了两个丫鬟做通房。
其中一人,现在已经成了宁景昱的妾室。
虽然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多年,却一直是吕氏心里的一根刺,平常可不敢有人在她跟前提起。
这时被安平长公主如此轻飘飘的说了出来,她心里一阵气闷,偏偏这个话题还是她自己挑的头,就算再怎么气闷,也只能生生受了。
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吕氏道:“弟妹说的是。”
安平长公主却没打算就此算了,她笑着看了吕氏一眼,又道:“我也知道,大概都是关心致远和欢颜,不过在咱们看来这是来自长辈的善意的关心,可若是碰到个不懂事的晚辈,只怕还要以为这是做长辈的故意说些话来向她施加压力呢,所以说啊,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都不容易,就算是关心晚辈都还得思来想去了要如何开口……”
吕氏就是个不得了难堪就不长记性的,从前顾忌着宁景昌,安平长公主都不与她计较,但如今既然宁景昌都已经看开了,她又何必要客气。
果然,被安平长公主这样一刺,吕氏脸上的笑容都险些没挂住。
也幸好,这时郝氏和田氏笑着请了她们一起吃年夜饭了,这才让吕氏勉强将这尴尬给带了过去。
都是一家人,众人也未分男女,按着排行就坐了满满几大桌。
顾青未和宁致远两人,就正好与宁致祥于悠然坐到了一起。
于悠然和宁致祥虽然成亲不到两个月,但这时看起来已经极为亲密了,宁致祥被吕氏宠得这么大了都还是个孩子的性子,但这时也知道替于悠然夹一些摆得远,于悠然又爱吃的菜色。
可以看出来,两人成亲后的小日子过得着实不错。
想想于悠然在洞房花烛夜时被宁致祥独自丢在洞房里的场景,再看看如今,倒叫人不得不佩服于悠然的好手段了。(未完待续。)
第430章 灯会
而香巧,当初她能叫宁致祥连洞房都不管了,丢下于悠然这个新婚妻子去寻她,如今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但想来,有于悠然这个主母在,香巧的日子绝对好过不到哪里去。
顾青未对于悠然和香巧之间谁胜谁负没有兴趣,她本也没想与这两个人有别的什么交集,只要她们不会打扰到她的生活就行了。
但她不想理会于悠然,于悠然却不是这样想的。
含笑将宁致祥夹在碟子里的菜喂进嘴里,秀气斯文地咀嚼几下,待吞咽下去之后,于悠然微侧了身子,与坐在她身边的顾青未说话。
“七嫂,真是没想到,咱们竟然能成为妯娌,我是诗诗的表姐,七嫂又像诗诗的姐姐一样护着她,这可真是有缘了。”想到上次吕氏的生辰宴上发生的事,于悠然在说起“像诗诗的姐姐一样护着她”这几个字时,就不知不觉的加重了语气。
顾青未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搁在玉制的筷托上,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微笑着回望于悠然,“也亏了诗诗有弟妹你这个好姐姐护着,这些年才能没出什么大事,就连上次大伯母生辰宴上的事,听说也是弟妹想去帮诗诗一把,只是没想到……唉,这也真是造化弄人。”
轻叹了一口气,顾青未一脸的惋惜。
于悠然一张清秀的脸上忽红忽白的,着实好看。
就算现在她得了公婆和丈夫的喜爱,但她是如何嫁进安国公府的,这一点却永远会是她身上的污点,虽然别人可能看在安国公府的面子上不会将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可是就算顾青未真的拿出来说了,还是当着她的面说,她又能如何?
于悠然心中有些懊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她本以为,顾青未好歹也是定国公府的儿媳,不管她心里是如何想的,总会给彼此留些脸面才是,却不想顾青未竟是半点也不留情面。
但随即,于悠然就敛下了懊恼,仍换了她那招牌性的温婉笑容,“七嫂说的是,可不就是造化弄人,不过,若非如此,我又如何能与七嫂做妯娌?”
顾青未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于悠然只怕是在心里拿了她当敌人呢。
不过,她们虽算得上是妯娌,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却是不多,于悠然就算想往她身上使劲儿只怕也没那个机会,顾青未便也没多在意。
一顿还算得上热闹的年夜饭吃完,顾青未几人就早早回了定国公府。
路上安平长公主与顾青未落到了后面,往走在前面的宁景昌那里看了一眼,安平长公主低声道:“与其吃上这么一顿无甚滋味的年夜饭,倒不如咱们一家人围了一张桌子来得热闹。”
顾青未闻言偏头与安平长公主对视一眼,然后一起低低笑了。
只这样一笑,她们婆媳之间倒感觉亲近了许多。
安平长公主本来就这么一个儿媳,这些话不与顾青未说倒是寻不着人说了,这时便也继续道:“外人都将咱们两府亲如一家当作是美谈,可这内里如何只怕也就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知晓了,好在,看现在的情形,等到你和致远的孩子长大了,大抵便不会再如此了。”
纵然老定国公和老安国公是亲兄弟,可再往下传三代,即使仍有着同样的姓氏,但能有多亲近实在难说。
安平长公主这话说完,又想起之前吕氏所说的那些,唯恐顾青未会误会,又连忙道:“欢颜,你放心,我虽然也希望你和致远早些有儿女,可这种事情确实要看缘分,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时候到了你们自然会有孩子。”
顾青未心里有些微酸。
虽然贵为公主,但她这婆婆着实比世间大多数婆婆都要来得开明豁达,这世间有几个婆婆能如此看待子嗣问题?
将心比心,有一个这般随时护着她的婆婆,她有什么理由不孝敬她?
将感激放在心里,顾青未搀着安平长公主的胳膊,婆媳俩极为亲密的一路回了府。
……
正月里无非就是走亲访友。
但因为定国公府除了安国公府就鲜少再有其他亲旧,所以顾青未倒也没怎么跟着往别家去,反倒是与宁致远一起去了周家以及顾宅,还给择哥儿和恪哥儿都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乐得两个小子没少围着她们叫姐姐姐夫。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顾亦安了。
他以前是个不通庶务的,就连人情往来需要的年节礼,都还是顾青未作了主替他送的,可在与叶流苏定了亲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开了窍还是怎么的,竟然就知道主动往叶家送年礼了,还知道要投其所好。
据说他送给叶太傅的前朝名家字帖,送给叶家大老爷的冷暖玉棋子,送给苏氏的一堆早年的话本子,都让三人喜欢得爱不释手。
当然了,也不是叶家几位都是眼波子浅的,以叶家的地位他们还真不缺这些,不过是高兴于顾亦安这个准女婿的用心罢了,而顾亦安的用心,为的不还是叶流苏吗?
不管怎么说,顾亦安此举在叶家的长辈心里可是加了不少分。
顾青未知道这些的时候,还曾打趣过顾亦安终于知道开窍了。
就这般走亲访友的,转眼就到了十五上元节。
京城历来有上元灯会的传统,每年到了上元这一天,宫里都会专门拨了银子出来办灯会,偶尔元昌帝还会领着宫中的贵人们一起出宫看灯,算是与民同乐。
今年的上元节,元昌帝就打算出宫散散心。
到了十五这一日,天都还没暗下来,大街小巷上就已经人潮汹涌了。
皇家办的灯会自然不同于旁的,各式花灯,各种灯谜,再加上还有可能面见天子,哪怕这个可能性低到几乎没有,但也足够叫百姓们争相上街观灯了。
元昌帝出宫观灯,自然不能与百姓们挤在一起,而是在位置最好风景最佳之处搭了一长溜不透风的棚子,除了宫里几位位份高的妃嫔,还邀了一些重臣及家眷一起赏灯。(未完待续。)
第431章 侧影(月票220+)
定国公府一家不仅于元昌帝沾亲,宁景昌和宁致远还都是天子近臣,最靠近元昌帝的棚子自然有定国公府的位置。(.)
虽是正月了,但天气仍不减严寒,这样的天气里外出赏灯,其实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美好,但元昌帝这个天子都出了宫,难道做臣子的还能呆在家里?
更何况,能坐进这些棚子里,对许多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荣耀。
正因为如此,十五这日傍晚,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大街小巷上的花灯也没完全点亮,那排棚子里就已经坐了不少朝臣及家眷了。
待定国公府四人到时,街上已经十分喧嚣了。
元昌帝及宫妃们都还未到,正中用七彩锦缎扎成的棚子还是空的,在元昌帝及宫妃们专用的棚子两侧,是几位已经成年封王的王爷以及庄王府的位置,隔了端王府和庄王府,就是定国公府的棚子了。
顾青未几人才进了棚子避风,端王府和庄王府的人也都先后到了。
端王府来的是端王和端王妃,他们的一双儿女都还年幼,却是不适宜在这种天气外出。
庄王府则是一家齐至,庄王和庄王妃领着楚承玉和楚雁南一起到了。
端王本就想拉拢定国公府,再加上前不久宁致远和顾青未还去了端王府贺端王妃生辰,双方关系也算得上是亲睦,这一见了面自然会笑着互相寒暄几句。
而庄王府,因为安平长公主的关系,两府本就不陌生,而且楚雁南如今还与顾青未交好,自然也站在一处言笑晏晏。
这让另一侧的宁王夫妇,以及独自一人的楚承启都侧目不已。[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宁王夫妇也不是个会甘于人后的,对这边几人笑了笑,就自发走过来一起闲聊,而楚承启,他如今只要看到顾青未就打从心里的发怵,哪里还会往她跟前凑,只远远与安平长公主夫妇打了个招呼,就一头扎进棚子里再没露过面。
这样又过了片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上人潮拥挤,很是热闹。
元昌帝以及宫里的妃嫔们就是这时候到的。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略有些尖利的唱喝声,大街上突然一静,然后所有人齐齐矮了一截,然后山呼万岁。
元昌帝穿着一身明黄的常服,上面绣着的五彩金龙在各色花灯的映照下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身为帝王,被百姓群臣如此恭敬拥护着,元昌帝自然龙颜大悦,伸手往上微抬,“都平身吧,今儿是上元佳节,没有什么君王与百姓之分,更无贵贱之别,所有人都尽了兴才不枉来这灯会走上一遭。”
说到这里,元昌帝也兴致来了,伸手指了前方灯会最中间的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宫灯,“那盏灯是皇后以及宫中妃嫔们一起花了体己银子烧制的,灯上的灯谜则是朕亲自出的,无论是谁,只要能猜中了灯谜,不仅能将那琉璃灯带走,还能得朕赏黄金百两……”
百姓们又齐刷刷的连呼万岁。
元昌帝心头大悦,又抬手道了平身,这才返身回了棚子里,跟在他身后的宫中丽人们也跟着扬起阵阵香风。
得到元昌帝召定国公府一家觐见时,顾青未正微笑着与安国公府的女眷们说话。
安国公府的棚子就在定国公府的隔壁,吕氏又是个不甘寂寞的,元昌帝才领着宫里的贵人们进了棚子,她就领着安国公府的一众人来寻了安平长公主说话。
倒是仿佛完全不记得年夜饭时的尴尬了。
安国公府本来就子嗣众多,这次又是受元昌帝所邀与民同乐,落下谁都不好,所以干脆所有嫡出的全都一块儿来了,两代人站在一起,将那本来还算宽敞的棚子挤了个满满当当。
也难怪吕氏会领着女眷上定国公府这边来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想想都够难受了。
不过,也是不巧,吕氏才与安平长公主说了几句话,元昌帝那里就来了人召唤。
定国公府一家自然是要去觐见的,他们身为主人都走了,吕氏就算是脸皮再厚,又哪里还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出了定国公府的棚子准备回去。
顾青未随着宁致远一起刚跨出棚子遮挡的范围,就因迎面而来的寒风而打了个激零,棚子能挡风,里面又摆了火盆,骤然走出来也难怪会有些不适了。
宁致远见状连忙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眼中带着关切地问道,“欢颜,可还觉着冷?”
顾青未闻言轻轻摇头。
知道今天要出来赏灯,她本就穿得厚实,方才也只不过是因为一时温差有些大没能适应而已。
宁致远又借着衣袖的遮挡握了握顾青未的手,确定她是真的不冷,这才放了心。
顾青未抬头想对宁致远笑,然后眼角余光就又瞄到了正怔怔盯着他们瞧的宁致栩。
本来一片柔软的心立即渐渐冷硬,唇角的笑容也立即敛了回去,顾青未收回目光平视前方。
宁致远本就一直注意着顾青未,哪里能发现不了她的异常,顺着顾青未方才的视线一偏头,便将宁致栩那有些狼狈的神情看了个正着。
大冷的天,宁致栩不坐在棚子里,却是在门口守着。
宁致远眼中便又是一冷。
他冷哼了一声,也不管这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了,半拥着顾青未,挡住宁致栩的视线,然后跟在宁景昌夫妇身后往中间的棚子走去。
宁致远觉得,虽然宁致栩还没做出什么事来,但他现在对宁致栩的忍耐却是越来越低了。
若他还不知趣……
宁致远眼中有寒芒闪动。
而正被宁致远念叨着的宁致栩,眼见着那一对璧人相拥着渐渐远离,面色也跟着黯淡下来。
他其实,真的没想做什么……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直到见不着人影了,宁致栩才收回视线。
这时安国公府的众女眷已经重新回了棚子里,只余他一人还逗留在外,他正想也跟着回去,抬眼间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一抹有些熟悉的侧影。
这是……
宁致栩心头一怔,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他,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432章 试探(新年快乐~)
来到元昌帝等人所在的棚子外面,宁致远就松开了他半拥着顾青未的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他其实并不介意将自己与顾青未的恩爱展示于人前,可这是个对女子尤其严苛的年代,他要是真这样做了,旁人不会说他的举止轻浮,却会说顾青未的不是。
宁致远无意挑战根深蒂固的礼教,虽然他深信无论在何种时候,他都会竭尽全力的护着顾青未,但他并不想顾青未因为他的原因而受到什么伤害。
顾青未抬眼冲他一笑。
然后两人低头,走进了元昌帝等人所在的中间的棚子。
元昌帝正被妃嫔们簇拥着,许皇后与元昌帝并肩坐着,两边依次是郑贵妃和刘贤妃,另有其他几名位份较高的宫妃在两旁坐了。
这几位不算很得宠的嫔妃正想尽了办法在元昌帝跟前露脸。
也不怪她们如此,元昌帝如今也上了年纪,于女色上本就克制了许多,而且除了有许皇后和几十年盛宠不衰的郑贵妃在,还有个颇得圣心的刘贤妃,其他的宫妃平时想见元昌帝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如今好不容易能跟着一起出宫,哪里能不抓紧了时间让元昌帝对她们加深印象?
许皇后自不必说,郑贵妃与刘贤妃亦不屑用这种方式来争宠,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机锋。(.$>>>棉、花‘糖’小‘說’)
看到定国公府四人进来,郑贵妃似笑非笑地看了刘贤妃一眼,挑眉道:“贤妃妹妹,今儿京城可真是热闹,这大街小巷上漂亮的小姑娘都跟花儿一样,只可惜,却是没见着贤妃妹妹你那位娘家侄女了……”
说完还抬手用帕子掩了嘴。
刘贤妃面上有怒色闪过。
郑贵妃特意挑在定国公府的人进来的时候提到刘凤娇,莫不是还盼着刘家和刘凤娇更惨些?
不着痕迹地往顾青未那里看了一眼,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便也先将心头的那点不安压下去,然后出言回击郑贵妃,“是啊,听说皇上要与民同乐,那些年轻小姑娘可不就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露个脸?毕竟,还是有不少人盼着……”
盼着什么,刘贤妃没有明说出来。
但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又岂能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当年郑贵妃是如何从一个农家女摇身变成宫里尊贵的贵妃的,这一点可谓是天下皆知,刘贤妃的弦外之音可想而知。
郑贵妃先是脸一冷,然后微微冷笑一声。
她确实出身低,可那又如何?
如今她是宫里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她的娘家也是京城的新贵,她的儿子有望争到储位,刘贤妃的出身倒是比她好,可现在还不是事事被她死死压一头?
刘贤妃被郑贵妃这满是不屑的冷笑惹得心头着恼,但这时正好元昌帝转头看了过来,她便也只能怏怏住嘴。
元昌帝招了手让宁景昌几人过去,笑道:“孟元,安平,你们来了。”
孟元是宁景昌的表字。
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笑着去到元昌帝的近前,元昌帝与他们略说了几句,然后转向并肩立着的宁致远和顾青未,“致远,这段时间你可没往朕这里来呢,莫不是娶了媳妇就忘了舅舅了?”
元昌帝甚至还说起了玩笑话。
虽是玩笑话,但所有人的目光仍第一时间看向了顾青未。
许多人都以为,顾青未如今虽已是定国公世子夫人,但她到底少有面圣的机会,被元昌帝这样一说,只怕就会诚惶诚恐了。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顾青未只向元昌帝行了个礼,就静静站在宁致远身边。
倒是宁致远,闻言冲着元昌帝一笑,还煞有介事地点头,“舅舅,您就算是知道也别说出来嘛,我倒是个脸皮厚的,不过我媳妇却脸皮薄。”
元昌帝显然没想到宁致远会这样说,稍一顿,然后指着宁致远就哈哈笑起来,然后倒也没再说旁的。
舅甥俩这轻松自如的相处方式叫看着的人都又羡又妒。
能与元昌帝这般开玩笑的,除了宁致远只怕也找不出旁人了。
在一旁看着的郑贵妃却神色一动,然后看了顾青未一眼,笑道:“皇上与定国公世子这般亲昵,倒是看得臣妾都羡慕了。不过,定国公府人丁单薄,定国公世子还是要早些开枝散叶的好,身边只一人服侍着只怕是……”
郑贵妃也是在试探。
定国公府因深受元昌帝的信任而地位超然,定国公宁景昌手中可是握着有兵权的。
郑贵妃一心想把宁王推上皇位,当然不是没想过把定国公府拉拢过来。
可定国公府如今什么也不缺,又人口简单,让她想找个突破口都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当然不能轻易放弃。
就算坊间有定国公世子毫无原则的宠妻的传言,但传言多是被夸大了,这世上的男人哪里就有不偷腥的?
在郑贵妃看来,就算是宁景昌,若不是因为他娶的是当朝长公主,恐怕身边也不可能一直没有添人。
而且,宁致远还年轻,就算贪一时新鲜被顾青未迷住了,将来如何可就说不定了,只要今天这番试探能看出宁致远有任何一点的动心,郑贵妃相信,她的手段总能在宁致远身上奏效的。
郑贵妃出言试探,其他人也听得为之一静。
顾青未微低着头。
她想起前世,也是郑贵妃,在宫宴上当着众多人的面说起了定国公府的子嗣。
当然,前世时郑贵妃可没有方才这般客气婉转,她甚至直接扬手就唤了两名美人来,道是赏了服侍宁致远和顾青未的。
那时的顾青未有太多顾虑,她没有鼓起勇气拒绝,而是沉默着将那两名美人领回了定国公府。
现在想想,她是何等后悔当初没有对郑贵妃说个“不”字。
好在,她如今有了机会弥补这个遗憾。
即使是重生了一世,她与宁致远能像如今这般并肩而立,也并不容易,她好不容易决定向他付予全部真心,又岂能容郑贵妃再一次破坏?
缓缓抬起头,顾青未红唇轻启,正想开口,却被宁致远抢先了。(未完待续。)
第433章 没出息与不贤惠
“贵妃娘娘说笑了,我身边可不缺人服侍,定国公府那么多的下人,有母亲管着,他们侍候起人来可不敢不尽心。(.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宁致远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谁都能看出来他眼中那淡淡的冷意。
被宁致远这样堵回来,郑贵妃心里一恼。
原本她也只是想试探一下,但宁致远莫不是还要恨上她了?
敛下面上的笑容,郑贵妃干脆就想着把话摊开了说,“本宫所说的是……”
“如果贵妃娘娘是说什么通房妾室,那我可没那个福分。”说到这里,宁致远直接转向元昌帝,道,“舅舅,您的外甥就是个没出息的,甘心情愿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过活,欢颜可是您唯一的外甥媳妇,您可不能让人为难她。”
虽然在场人不少,但这时候所有人却都屏气凝神起来。
大家一边因宁致远这突如其来的话而吃惊,同时也都在等着元昌帝的回应。
在对男子缺少束缚的年代,这世间少有男子能够从一而终的,像宁致远这种不仅打算如此做,而且还一点也不介意的在旁人面前说起,甚至还变着法向元昌帝讨个准话,更是从所未有过。
而元昌帝,只要他说上一个“好”字,得了他的金口玉言,将来谁还敢再往宁致远身边塞人?
但在元昌帝表态前,顾青未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把握上宁致远的手。
她不能总是等着宁致远护着她,也不能让宁致远来承担所有的压力,该她们站到一起的时候,她希望与他一起应对所有的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而且,宁致远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将这件事摊开了说,本也是为了她。
宁致远微微一怔,但随即笑着反握了顾青未的手。
他们这般举动本已属极为大胆的了,更别提还是当着元昌帝的面。
顾青未抬头,迎着元昌帝打量的目光,“皇上,您是越之的舅舅,自然也是我的舅舅,越之是个没出息的,甘愿守着我一个人过一辈子,我也是个不贤惠的,这辈子只希望与一人携手同行。”
说完,顾青未深吸一口气,等着元昌帝有所回应。
她的这番话可谓是极为大胆的了,直听得一个年轻些的宫妃倒抽了一口气。
在一息沉默中,元昌帝一双尽显威严的眼从顾青未和宁致远身上扫过,好半晌,他才突然大笑两声,“好,好,好一个没出息和不贤惠,你们既都心甘情愿,朕便准了你们的心愿。”
顾青未和宁致远都松了口气。
宁致远其实是有些信心元昌帝会应下他所请的,对一个帝王来说,他的臣子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自然比是一个无情之人要来得好,再则这本也算不得什么事,元昌帝就算应下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用宁致远的家务事来换他的感激与忠诚,这自然是划算的。
可就算是有信心,没听到元昌帝亲口应下,宁致远的心里仍是悬着的。
即使宁致远有前世的经验能大概把控到元昌帝的心思,但都说君心难测,在元昌帝未开口之前,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什么旁的理由驳回他的话?
好在,他没有猜错。
然后,他和顾青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喜悦。
虽然他们要不要此生只与一人相守要由别人来决定,这一点令他们有些遗憾,但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人能打着所谓关心的名号插手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了。
从这一点来说,也确实是值得他们高兴的。
在他们心中欢喜的时候,一直旁观着的宫中妃嫔们,却各个都眼中生羡。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是每个女子深藏于心的愿望,只不过在这个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的年代,这却是她们连说都不能说出来的奢望。
而现在,就在她们眼前,却有这样一对小夫妻,得了元昌帝的亲口应允。
确实是值得人羡慕啊……
即使是尊贵如许皇后,这时眼中也难免有几分感慨。
倒是郑贵妃,这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没想到,她只是这样试探了一下,结果倒促成了宁致远和顾青未得了元昌帝的应允一生只伴一人?
对郑贵妃来说,这无异于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在众人各有所思中,元昌帝扬手冲宁致远和顾青未挥了挥,“行了行了,也不强求你们年轻人陪我们坐在一块儿,趁着今晚热闹赶紧领着你媳妇去各处转转吧,别忘了去猜灯谜,要是猜中了朕可是有赏赐的。”
宁致远于是冲元昌帝嘻嘻笑了,然后真的领着顾青未出了这棚子。
走到外面,接触到冰凉冷冽的空气,顾青未与宁致远对视一眼,这才真的觉得轻松起来。
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人群中不时能看到的隔着几步偷偷看对方的年轻男女,两人的心里便也跟着洋溢了喜悦。
他们像普通的小夫妻一样,紧紧挨着走在一起,时不时的躲着旁的视线偷偷握手,然后像藏了什么秘密一般相视而笑。
两世以来,这也是顾青未和宁致远少有的轻松时光。
他们挤到各处去看灯,偶尔遇到有顾青未看中的,宁致远就负责将灯谜猜出来,然后在旁人羡慕的目光注视下接了花灯递到顾青未的手里。
即使没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少,但两人之间那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甜蜜与喜悦的气氛,却感染得身边的人都跟着露出微笑。
顾青未在人群里还看到了周谨之和顾锦琳领着两个儿子出来看灯。
周谨之将年纪比较小的恪哥儿放到肩头,一手扶着恪哥儿,另一手则与顾锦琳一人一边牵着择哥儿,一家四口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时还替两个孩子赢了画着可爱动物的花灯,倒也温馨和乐。
顾青未不忍打扰他们之间的天伦之乐,倒也没特意去与顾锦琳几人打招呼,只远远看了他们几眼,便又与宁致远一起离开。
再往前走,他们还看到了显然都有些害羞的顾亦安和叶流苏,以及并肩缓行的秦朗和冯氏。(未完待续。)
第434章 灯谜(月票240+)
顾青未之前听冯氏说起往事时,总觉得冯氏想法有些极端,还曾为她担心过。.
但现在,看着冯氏一脸闲适的与同样面带微笑的秦朗缓步走在一起,他们无论是步伐还是动作,都无一不切合,就算是不认识他们的人也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的默契。
这让顾青未有些释然。
是她想左了,她只以她与宁致远之间的情况来衡量别人,但其实,别的夫妻亦自有他们的相处之道。
虽然也许不像她和宁致远这样只有彼此,却并不一定就是不幸。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与生活方式。
但,只要他们都各自安好,她作为亲友,也只能在旁边默默祝福他们了。
想通了这些,顾青未偏头冲宁致远笑了笑,然后指了前面一个兔子花灯,道:“越之,我想要那个花灯。”
这些花灯上的灯谜都算不得难,她并非是自己猜不出来,但她却极为享受这种被人呵护着的感觉。
媳妇有要求,宁致远哪里有不应的,应了一声“好”,然后就拉着顾青未兴冲冲的往前走。
正好另一边同样有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似乎也是冲着那盏兔子花灯去的,宁致远唯恐被人抢了先,几步冲到花灯前,三两下猜出了谜底,从负责核对谜底的老摊主手里接过他的战利品之后,立即就转手递给了顾青未。
那对夫妻显然有些失望,但看宁致远这副模样,到底也跟着微笑起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顾青未有些不好意思,将花灯提高了些向这对夫妻致意,然后点了点头离开。
走远了些,顾青未忍不住掐了掐宁致远的腰,“瞧瞧你,怎么就跟个孩子一般,不过一盏花灯,难道还值得与人争执起来?”
宁致远被她掐了也不恼,伸手在顾青未额头上亲昵地点了点,“虽然只是一盏普通的花灯,可谁让这是欢颜你想要的?旁的我能相让,这个可不行。”
这略带了些傻气的话让顾青未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但随即心里又漫上淡淡的感动。
她回以宁致远一笑,墨黑的双瞳在周围花灯灯光的映照下,仿佛藏了无限流光。
来往的人群里,这样一对无比般配的年轻人相视一笑,很容易就让见者也觉得惊艳了时光。
这一幕落到站在一条巷子口的宁致栩眼里,他有些苦涩地闭了眼,待再也看不到顾青未和宁致远的身影,他才将目光落在巷子里一个正苦恼地盯着脚上的少女。
少女大约十六七岁,容貌算不得非常漂亮,却也十分清秀,她的家境显然算不上好,即使是出门观灯也只穿了一身最普通的粗布衣裳,一头乌发间更是没有点缀任何首饰。
宁致栩看着看着,就有些失神。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女的侧影倒是……
他眼中微微一闪,有一个想法渐渐浮现在心头。
然后,他心头一惊,勉强想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但最终,却仍没能抵过那个念头带给他的诱、惑。
作出了决定,宁致栩面上浮现出微笑,他看向苦恼中的少女,温和有礼地道:“姑娘,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相逢即是有缘,若是在下能帮得上什么忙,姑娘尽管开口。”
那少女闻言看向宁致栩,许是因为宁致栩有张好皮相,她眼中的警惕渐渐退了去,再看看脚上已经湿透的绣花鞋,面带羞赧地道:“公子可否帮小女买双鞋回来?”
唯恐宁致栩误会,少女又紧接着道:“公子请放心,虽然小女的荷包丢了,但我爹和哥哥就在附近,只要找到他们,一定会把钱还给公子的。”
宁致栩脸上的笑意加深,轻声道:“当然可以。”
……
顾青未两人对宁致栩那里发生的事半点不知,他们走走停停,便到了最中间那盏琉璃宫灯面前。
因为先前元昌帝指出,这盏琉璃宫灯是宫里的贵人们一起出的体己钱烧制的,上面的灯谜也是元昌帝亲自出的,若是猜出谜底还能得到元昌帝黄金百两的赏赐,这盏宫灯周围从先前开始就围满了人,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元昌帝出的谜面太难,一直到现在都未有人猜出谜底。
宁致远看了看那盏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格外好看的宫灯,偏头问顾青未,“欢颜,你想不想要那盏灯?”
顾青未看着琉璃宫灯周围围满的人群,轻轻摇了摇头。
围在琉璃宫灯周围的多是穿了儒衫的读书人,也许他们之中有人是冲着那百两黄金的赏赐去的,但更多的只怕是想在元昌帝跟前露个脸。
虽然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读书人寒窗苦读是为了什么?
也许有人是纯为了从书中明礼,有人是因为兴趣,但这世间多的是寒门出身的学子,是什么让他们坚持十年寒窗的?
一句话大抵便能概括让他们苦读的动力。
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通过科举入仕,在朝中为官光宗耀祖,大部分学子不就是冲着这一点吗?
若按照正常途径,那些寒门学子大抵只有春闱中第,然后在殿试时才能得见圣颜,可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有这样一个好机会,只要猜中了灯谜,不仅有百两黄金的赏赐,说不定还能得了元昌帝的接见。
这样的好事,谁会舍得放弃?
顾青未不缺那点黄金,也多的是进宫的机会,她当然无意让宁致远去做阻了别人前路的事。
提着手中的兔子花灯在宁致远面前晃了晃,她道:“我有这个就足够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做阻人前途的事,还没的为了盏灯得罪人。”
宁致远听了立即就眉开眼笑起来。
让他高兴的是,那么多学子围着那盏花灯都没能猜出谜底来,这灯谜的难度可想而知,但顾青未却压根儿就没怀疑过他能不能猜出来。
对一个护妻如宝的人来说,有什么能比被自己的媳妇如此相信着更让他高兴?
若不是这是在外面,而且周围还人来人往的,宁致远简直恨不得将顾青未抱起来转上几圈了。(未完待续。)
第435章 恼怒
顾青未和宁致远也没在这盏琉璃花灯前多呆,就又往别处逛了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他们没走出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欢呼以及叹息声,想来是哪位才子猜出了元昌帝出的灯谜。
不过,他们相视一笑,这却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又在各处逛了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才往回走,路过隔壁安国公府的棚子时,顾青未听到唐氏的声音。
“真是些废物,这么多人竟就没人知道四少爷去了哪里,养着你们还有什么用?”唐氏的声音很尖锐,带着些气急败坏。
一听说的是宁致栩,顾青未和宁致远立即就撇开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唐氏这时正站在门口,见着顾青未和宁致远,还特意往顾青未身上望了一眼,待两人进了隔壁定国公府的棚子,这才歪了歪嘴又着了人去寻宁致栩。
顾青未和宁致远回来的时候,宁景昌夫妇也刚从元昌帝那里回来。
时辰不早,元昌帝已经准备起驾回宫了,待元昌帝走了,他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顾青未点点头,笑着与安平长公主说话,“母亲,方才听说那盏琉璃宫灯上的灯谜被人猜出来了,皇上可将那人唤到近前问了?”
安平长公主摇头,“原本是想见见的,不过郑贵妃受了寒,皇兄也想早早回宫,只让人赏了黄金百两,以及赐了那盏琉璃宫灯。”
话说完,安平长公主眼中还有些不满。(.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她这个皇兄,这么些年来在女色上都算得上克制,对宫里其他嫔妃都淡淡的,唯独对这个郑贵妃,却上心了许多,也不知这是什么缘法。
安平长公主以前与郑贵妃没有什么冲突,但只冲着方才郑贵妃那类似逼迫的试探,她对郑贵妃就再无好感。
顾青未和宁致远对视一眼。
想到方才郑贵妃的故意为难,他们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得尽快找个机会将郑贵妃的事解决了。
一家人又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不多时,元昌帝那边就起驾回宫了,恭送完元昌帝和皇宫嫔妃们离开,顾青未等人也跟着自回了府。
这天寒地冻的,灯也看完了,着实没有什么好继续呆下去的。
而直接顾青未等人回府,隔壁的唐氏都没寻着突然不见了踪影的宁致栩,直气得唐氏对着跟来的下人怒骂不止。
回到定国公府时夜已经深了,顾青未将那盏宁致远给她的兔子花灯挂在了靠床的墙壁上,灯光的映照下,长了一双红通通眼睛的小兔子看着格外可爱。
尔后两人又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漱了,这才钻进因丫鬟们放了手炉而暖乎乎的被窝里相拥而眠。
……
上元之后,年节的喜庆气氛渐渐褪去。
这才一过完年,北镇抚司就发现了朝中一件牵涉颇广的舞弊案的端倪,元昌帝大怒之下在早朝上抓了手中的奏折就砸到了涉事的大臣脸上,后来立即就命了宁致远继续追查下去,绝不能任这样的蛀虫为害朝廷。
也因此,宁致远突然就变得忙碌了起来,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两人也就只有晚上临睡前才能说上几句话。
而就在舞弊案一点点被查清的时候,另一件事也被元昌帝提了起来。
也就是楚承启选妃之事。
皇子选妃,又是元昌帝亲自盯着的,礼部自然不敢懈怠,很快就将京中各适龄官家女子的画像送进了宫,除了元昌帝那里,刘贤妃的永寿宫那里也额外送了一份。
刘贤妃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是个不成器的,但真到了楚承启选妃时,她又哪里会不尽心,第一时间就拿了那一大堆的画像来看。
但没多久,刘贤妃就气得恨不得将那些画像都给扔到地上,再狠狠踩上两脚。
永寿宫的宫人们见刘贤妃从先前的兴致勃勃到如今的气恨交加,吓得噤若寒蝉,都死死低着头,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以免遭这池鱼之殃。
好半晌,刘贤妃冷着脸挥退了宫人,再将这些画像仔细看了一遍,姣美的脸上现出怒色来,“这些不拾抬举的东西!”
她之所以会如此发怒,却是因为礼部送来的画像中少了许多她之前曾看好的人。
元昌帝决定让楚承启成家,这件事年前元昌帝就透过些口风给刘贤妃,所以刘贤妃从那时起就已经在考虑有什么好人选是与楚承启相配的,甚至还将她看好的贵女们列了个单子出来。
但现在,她竟然没看到任何一个她看好的贵女的画像!
叫刘贤妃如何能不气?
她知道,礼部的人定不敢做什么手脚,只要是适婚又尚未婚配的贵女,礼部定然会将她们的画像都送进宫来,但如今既然没有,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刘贤妃看中的那些贵女都已经定亲了。
若是一个两个还可以说是巧合,可五六个七八个都赶在年前定了亲,那可就不只是巧合了。
这分明是这些家长辈故意为之!
想必,是元昌帝想替楚承启选妃的消息传了出去,为人臣子不敢抗旨不遵,又不想让自家女儿嫁给楚承启为妃,便自然只有赶在楚承启选妃之前替自家女儿定亲了。
正是因为对这一点想得透透的,所以刘贤妃才会如此怒不可遏。
自己生的儿子是什么德性她当然知道,可再如何说嫁了楚承启也是做王妃,这些人竟敢如此避楚承启如蛇蝎,叫她这个楚承启的生母脸往哪里搁?
刘贤妃心里恼怒不已。
礼部送来的这些人选虽然也都是官家女子,但比起她看好的那几人,却又差得远了。
难道她的儿子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娶这些人其中之一?
刘贤妃进宫二十几年,她可从来都不知道认命,否则她也不会从一个娘家不得力的美人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四妃之一了。
给楚承启选妃一事,说到底能做最后决定的还是元昌学,就算她是楚承启的生母,也最多就是在元昌帝那里提提意见罢了。
不如,先去元昌帝那里试探试探口气?(未完待续。)
第436章 驳回
刘贤妃立即就让宫人去了元昌帝那里传话,道是她亲手做了元昌帝爱吃的小菜,只等元昌帝驾临。(.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不多时,宫人回来禀报,元昌帝晚上会来永寿宫。
刘贤妃心里就是一松。
她是打定了主意想给楚承启找个出身好些的王妃。
楚承启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这一点刘贤妃心里再清楚不过,也正因为认清了这一点,她才更想让楚承启娶个出身高门的媳妇。
元昌帝如今也已年届半百,说句大不敬的话,元昌帝总有驾崩的那一天,到时候无论是端王还是宁王登上皇位,又有谁会像元昌帝一样对楚承启这般忍耐?
若没有个娘家得力的王妃,只怕只要新皇一登基,楚承启就真的只能惨淡等死了。
从这个角度来讲,刘贤妃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得了元昌帝晚上会来永寿宫的答复,为了将元昌帝侍候得高兴些好开口,刘贤妃也算是不遗余力了,不仅亲手做了元昌帝平时较为喜欢的几样小菜,还特意煮了一盅极为费时费力的汤水。
待到天擦黑了,心急的刘贤妃几次着人去宫门处守着,好不容易才将元昌帝盼了来。
迎着元昌帝一起入了永寿宫,刘贤妃忙命了宫人将准备好的饭菜摆上桌,又亲自替元昌帝舀了一碗汤,待这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这才挥退了宫人。
元昌帝一脸安然的被刘贤妃忙上忙下的服侍着,待殿内只剩下了他与刘贤妃,才似笑非笑地看了刘贤妃一眼,“爱妃何时与朕如此客气起来了,忙了这么久也辛苦爱妃了,赶紧坐下来与朕一同用膳吧。[.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刘贤妃好歹也是跟元昌帝做了二十几年的枕边人,见元昌帝的神情,哪里能不知他是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于是也不再掩饰了,嗔了元昌帝一眼,顺势就坐到了元昌帝身边,“皇上,您就别取笑臣妾了,臣妾也是想让咱们的皇儿娶个好媳妇,您就全了臣妾的这点小心思吧。”
元昌帝没急着说话,用带着精美花纹的银制调羹慢悠悠的喝着青花瓷碗里刘贤妃新手做的汤水,待一碗汤喝完,这才又看了刘贤妃一眼,“爱妃是承启的生母,替他多打算些也是正理,朕只有欣慰的,又岂会取笑。那爱妃就说说吧,你这是看上哪家的闺女了?”
刘贤妃心里一喜。
只要元昌帝过问,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叶流苏,以及那几名她看好的贵女,就算她们都定了亲又如何,这天下到底还是元昌帝的,只要元昌帝下旨赐婚,就算她们定了亲,也只能乖乖退了婚嫁给楚承启。
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
所以,如今的问题,就是说服元昌帝下旨赐婚了。
想到这里,刘贤妃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一般挽了元昌帝的手,笑着道:“皇上,臣妾心里在想什么果然瞒不过您,臣妾确实心里有人选,皇上您觉得叶太傅的孙女叶流苏如何?她与玉叶郡主并称京城的一双明珠,为人又最是个温柔贤淑知书达理的,咱们的皇儿是个荒唐的,若是有个这样的贤内助在身边,将来指不定就能更出息些呢,也好叫皇上对承启更放心些。”
刘贤妃话一说完,两眼就紧紧盯着元昌帝。
听完刘贤妃的话,元昌帝略思忖了片刻才开口,“叶太傅的孙女,确实不错……”
刘贤妃心里一喜。
但她这喜意没能持续多久,就被元昌帝的下一句话给打破了。
“不过……”元昌帝带着淡淡威严的视线落在刘贤妃仿佛突然焕发了容光的脸上,“若是朕记得没错,叶太傅的孙女前不久已经定了亲,这件事还是叶太傅进宫里特意与朕谈起的,叶太傅对这个未来的孙女婿可是满意得紧。”
刘贤妃面上笑容一僵。
她当然知道叶流苏已经定亲了。
上次端王妃生辰设宴时,她娘家的侄媳妇姚氏就从那宁顾氏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姚氏后来进宫时就与刘贤妃说起了这件事。
但在她心里,最看好的人选也就是叶流苏了,所以才会明知这一点,仍在元昌帝跟前试探。
却没想到,元昌帝根本就没容她多说什么。
“可是,皇上……”
刘贤妃还想分辩几句,却叫元昌帝阻止了。
“爱妃不用再多说了,叶太傅的孙女既然已经定了亲,自然就不符合承启选妃的前提条件,朕的儿子莫非还要与臣子抢一个女子不成?”元昌帝微拧起眉,不容刘贤妃多说,“礼部送来的画像朕都已经看过了,里面也有几个不错的人选,爱妃你是承启的生母,朕允你在这些人中挑一个好的。”
元昌帝如此一说,几乎就是将这件事盖棺定论了。
刘贤妃心里止不住的失望,她这才只提了一个叶流苏,元昌帝就已经将她所有后面想说的话都堵住了。
难道,她的儿子就真的只能从那些礼部报上来的闺秀中选一个做正妃?
只要一这样想,刘贤妃心里就拧巴着的疼。
同时,她心里对元昌帝也不免暗暗多了几分怨气,再如何说,楚承启也是她和元昌帝的儿子,为何元昌帝就不肯替这个儿子多考虑些呢?
难道他还指望着将来端王或宁王登基之后会善待这个弟弟吗?
刘贤妃满心的不甘。
可是元昌帝都已经提点过了,她又如何还能继续提这件事?
带着心事,刘贤妃又侍候着元昌帝将一顿饭用完。
她本以为元昌帝今晚既然已经来了永寿宫,自然就会宿在永寿宫了,但才用完膳,元昌帝略与她说了几句话,竟然就摆驾离开了。
又是惊愕又是恼怒,刘贤妃立即着了人去打听元昌帝离开永寿宫之后去了哪里。
答案并不令人意外,元昌帝是去了郑贵妃的永和宫。
听说是郑贵妃自上元灯会回宫之后身子就一直有些不爽利。
刘贤妃气得一张脸都扭曲了。
什么身子不爽利,不过就是个争宠的借口了,永和宫这段时间哪里有太医往里踏一步?
愤恨之后,刘贤妃也暗暗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关乎楚承启的将来,就算这次元昌帝不同意,她也不能就认了命!(未完待续。)
第437章 百花宴
宫里发生的事对普通百姓来说自是遥不可及,却也并不是就完全不能传出宫。(.棉、花‘糖’小‘说’)
至少,刘贤妃在看到礼部送上来的画像之后找了借口见元昌帝的事,就被宁致远转述给了顾青未。
虽然不知道刘贤妃与元昌帝到底说了些什么,但除了关于楚承启的婚事,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前世叶流苏在与楚承玉定了亲的情况下最后却嫁给了楚承启,要说这件事里面没有刘贤妃动的手脚,顾青未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她只希望这一次刘贤妃不要再打叶流苏的主意,但,以刘贤妃这尽出昏招的性子,很难说她到底会不会又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刘贤妃也确实出的都是昏招。
就说上次宫宴上发生的事,她怎么也不想想,顾青未都已经知道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之间的事两年之久了,她又是与宁致远定了亲的,若是她想将事情声张出来,这两年楚承启和永昌公主的事恐怕早就传到元昌帝耳中了。
原本大家如此相安无事就最好了,偏她还非得想要捏个顾青未的把柄在手里才安心,最后事情闹大了不说,还惹得定国公府与她成了仇家。
再有前世的事。
前世叶流苏确实是嫁给了楚承启,但并不像刘贤妃所想的那样,娶了个娘家得力的媳妇,楚承启就能跟着借些力。
元昌帝发现了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之间的丑事之后,就下了旨将楚承启幽禁在了敬王府,以叶太傅在元昌帝心里的地位,若是那时叶太傅愿意去元昌帝那里美言几句,就算不能让元昌帝压下怒火,怎么也能让元昌帝对楚承启的处罚轻一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可叶太傅,以及叶家,没有任何一个人就这件事发声。
不仅如此,后来端王登基之后同样对叶家礼遇有加,若这时叶家再去求情,没有了元昌帝在,隆庆帝亦是极有可能免了楚承启的幽禁的,但即使刘贤妃亲自登门求助,叶家同样没有去求情。
由此可见,叶家是将刘贤妃和楚承启恨上了。
只是可惜了叶流苏。
好在这一世这一切都还未发生,也必将不会发生。
心里有着这样的决心,顾青未在某次与叶流苏、楚雁南、梁诗诗几人小聚时,就特意提醒了她几句,直到叶流苏若有所思的点了头,她才放下心来。
叶流苏本就极为聪慧,她若是心里先有警惕,刘贤妃再使什么手段也就不容易了。
提醒了叶流苏之后,顾青未也在思索着要如何将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之间的事捅到郑贵妃那里去。
郑贵妃和刘贤妃都是宫里的宠妃,这两个人之间有矛盾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若是能有机会打击到刘贤妃,郑贵妃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
只要叫郑贵妃知道个这件事的一鳞半爪,不用任何人去催促,她自然会往下查,之后还会寻个最好的时间将事情呈现到元昌帝跟前去。
顾青未要做的,就只是小小的推这一把罢了。
她很快就等来了这个机会。
又过了几日,顾青未就收到了刘贤妃发来的百花宴的帖子。
自大周立朝起,每年开春了,也确实有由宫里妃嫔办百花宴邀京中女眷赏花的传统。
百花宴的举办地点固定在皇室的姹紫园里,姹紫园号称名花不下百种,以每年开春之时园内姹紫嫣红美不胜收为名,主办人从皇后到各宫主位的妃嫔不等,而今年主办百花宴的,就是刘贤妃。
除了刘贤妃之外,郑贵妃也打着散心的名义求着元昌帝应允,往这百花宴里插了一脚。
刘贤妃办百花宴这并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的百花宴正值楚承启选妃之时,谁都能猜出来元昌帝让刘贤妃主办这次的百花宴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接到帖子后,顾青未就让人去打听了一番关于这次百花宴之事。
果然,刘贤妃确实就是想借这次百花宴相看她未来的儿媳妇。
往年的百花宴,宴请的是京中一定品级的官眷,包括各家当家的夫人、少夫人,以及尚未婚配的贵女们,但这一次,刘贤妃压根儿就没邀请与她同辈的各家夫人,就连矮她一辈的少夫人们虽然邀请了,但这大抵也是想让受邀的贵女们不那么害羞才邀请的,就算是这样,也只选了几位品级高的,就比如顾青未。
刘贤妃的心思,简直就是路人皆知了。
顾青未直觉的认为,刘贤妃这次定不会落下已经定亲的叶流苏。
于是特意着人去叶家问过了,果然,即使叶流苏已经定亲的消息如今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但刘贤妃仍往叶家下了帖子。
叶流苏也不是傻的,上次得了顾青未的提醒之后本就对刘贤妃与楚承启有了警惕,这次意外的接到百花宴的帖子,自然不可能不多想。
定国公府的人回去了之后,不多时,就听到了叶流苏染病,且病情凶险的消息。
就算刘贤妃手再怎么长,她也不可能硬逼着病重的的叶流苏赴宴姹紫园不是?
顾青未这才松了口气,后来想了想还特意让人去东阳伯府与宋氏也打了声招呼,虽然刘贤妃可能看不上梁诗诗,但再如何说,梁诗诗可也没有定亲呢,而且不提刘贤妃,这百花宴上难保就不会有那等不在乎楚承启的名声,只在乎敬王妃这个头衔的贵女,梁诗诗本就不善这些算计,若是到时候被殃及了可不好。
至于顾青未自己,她要算计着将楚承启和永昌公主的事递到郑贵妃跟前,自然不能缺席百花宴。
仔细将计划又捊了一遍,顾青未确认了要如何做。
这一晚,待宁致远回府之后,她便将此事与宁致远说了,又向宁致远求助,提了自己的要求。
宁致远可没忘记上次宫宴上刘贤妃动的手脚,当时他不得不暂时将那口气忍了,可不代表他一辈子都得忍着,如今听顾青未已经有了计划,只是需要找两个人手,自然以最快的速度应了下来。
握了顾青未的手,他点头道:“欢颜,人手的事就交给我了,你放心吧,这件事保管出不了错!”(未完待续。)
第438章 未至
顾青未自然不会不放心宁致远办事,于是便也安心的将找人的事交到了他手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不过两日的功夫,宁致远果然就将人带到了顾青未面前。
宁致远找来的人是个看着极不起眼的中年男子,身材容貌都非常寻常,全身上下就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注意的,这样一个人若是扔到人群里,保管叫人找不出他来。
虽然这人看着不起眼,但顾青未知道,宁致远既然能将人带到她跟前,那定是确认这人是有她要求的本事的。
既认定了这一点,顾青未自然不会再做什么确认之事。
不过,她要这人做的可不是小事。
冲着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顾青未道:“世子爷可与你说了这次你要做的事?”
中年男子不仅容貌身材极为普通,连名字也是半点不出奇,他叫王平。
听顾青未如此说,王平点点头,“世子夫人请放心,世子爷早已告知过属下这次要做的事是什么,承蒙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看得起,属下定当全力以赴,定不会砸了世子夫人的大事!”
王平脸上并无任何惧意。
顾青未于是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就让了成晋将王平安排到了定国公府外院的客房里。
离百花宴还有几日的功夫,这几日顾青未就一直忙着处理府里的琐事。
开年之后,安平长公主就完全将府里的中馈交到了顾青未的手里。
又唯恐定国公府里会有那等奴大欺主或倚老卖老的奴才,安平长公主还特意将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叫到了一处,当着他们的面将所有人的卖身契都交到了顾青未的手里,还极为严厉的将府里的人警告了一番,甚至还放下了话,若是有哪个敢仗着世子夫人年轻就不敬,就算是被发卖了她也断不会管。
有安平长公主这样一通敲打,又知道顾青未早晚都会是国公府的女主人,府里的下人又哪里再有什么旁的心思,所以顾青未自管家以来便格外的轻松易上手。
她前世本就管了国公府几十年,再来一次也只是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会忙一些罢了。
但即使是这样,顾青未也将安平长公主为她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将府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百花宴也就到了。
这日是二月十八。
说来也是天公作美,前几日天都一直是阴沉沉的,到了十八这日,却突然就天气好转,不仅春光明媚,就连姹紫园里的各种名品也都竞相绽放。
刘贤妃得知此事之后喜得笑容就没断过,满以为自己的谋划这次定会奏效。
但等她早早到了姹紫园,她的笑容很快就保持不住了。
“你说什么?”刘贤妃一双美目中满是狠厉,瞪向立于她面前战战兢兢说话的宫女。
“回,回贤妃娘娘,叶家小姐,以及其他几位小姐这几日都染了风寒不能赴宴,几家的夫人正等在园外要向娘娘您请罪。”宫女好不容易才将话说全了。
刘贤妃怒极之下,顺手抓起面前的一只青花茶盏就狠狠往地上摔去。
即使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被刘贤妃这样一砸,那只茶盏也瞬间只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那刺耳的瓷器碎裂声让回话的宫女惊得脸上一白。
“真是没用的废物!”刘贤妃横了这名宫女一眼,“还不给本宫滚下去!”
那宫女这才如蒙大赦的转身退下。
刘贤妃转头看向窗外,她这时只觉得这明媚的春光简直就是讽刺。
任她安排的算计再如何精妙,可人正主压根儿就没现身,她纵是有千般的算计又如何能派上用场?
在此之前,她压根儿就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在她想来,自己亲自下了帖子,总不会有人会驳了她的脸面推拒。
但如今想来,她的脸面在旁人眼中,也许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懊恼之余,刘贤妃咬着牙,将以叶流苏为首的几位已经定了亲的贵女恨得牙痒痒的。
这次算她们好运,下一次,可就容不得她们再逃脱了!
刘贤妃恨恨地想。
但心里再怎么恨,到底是这次百花宴的主人,刘贤妃接连几次深呼吸,将心里的不甘与愤怒都往下压,这才换了一脸的笑容往了园子里去。
园子里这时已经到了不少受邀的闺秀。
除了叶流苏几人,以及少有的几个如顾青未这等已经成亲的少夫人,其他受邀赴宴的大多都是礼部送进宫的那些适龄贵女。
这些人倒没有像叶流苏几人那般称病不至的,毕竟,她们可没有成亲,就算称病这次不来参加百花宴,只要元昌帝或者刘贤妃看上她们也是无用。
更何况,即使楚承启的名声全京城皆知,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做这敬王妃的。
而这世间也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不贪慕权势的,更多的是想拿了女儿的婚事去换取整个家族的利益。
楚承启虽然是个荤素不忌的人渣,但他怎么说也是个封了王的皇子,元昌帝对他又格外忍耐包容,就算嫁了他将来做不了皇后,但王妃也已经是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女子一辈子也不能触及的高度了。
因着这样的心思,甚至赴宴的贵女们之中,还有人因叶流苏几人未至而心中暗喜。
瞧见刘贤妃出现,正在园子里三丙闲谈,或是观赏名花的贵女们,便都纷纷停止了交谈赏玩,去与刘贤妃见礼。
顾青未就是这时到的。
与顾青未一起进来的,还有郑贵妃。
见着顾青未和郑贵妃,即使已经极力忍耐了,但刘贤妃的脸色还是有瞬间的僵硬。
这两人都是叫刘贤妃恨不得让她们下一刻就消失的人。
一个是在宫里与自己争宠争了二十几年,最重要的是从来没争赢过的对手。
这次百花宴明明没有郑贵妃什么事,她偏偏要去元昌帝跟前痴缠,非说久病初愈,想出宫散散心,看看那些与花儿一样的小姑娘们。
呸,什么散心,分明就是想往敬王选妃这件事里插手。
而另一个,却比郑贵妃还要让刘贤妃来得忌惮。(未完待续。)
第439章 恭维(月票260+)
只要一想到顾青未知道楚承启和永昌公主的秘密,刘贤妃就不能安寝。[.超多好看小说]
偏偏她手里不仅没拿到顾青未的把柄,反倒因上次宫宴之事而彻底得罪了定国公府,若不是上次宫宴之后,宁致远出手将刘凤娇逼得痴傻再不能见人,刘贤妃只怕会更加担惊受怕。
顾青未差点出了那样的事,若是定国公府和宁致远这个以爱妻出名的人没有半点别的反应,刘贤妃才会更加担心。
但无论如何,见着顾青未,刘贤妃实在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顾忌着顾青未知道的事,她到底也不敢再继续开罪顾青未,也只能拿了笑脸相对。
刘贤妃先是冲着郑贵妃笑着点了点头,“贵妃姐姐来了,姐姐大病初愈,这次可得好好散散心,更得多看看年轻的小姑娘们,这样才不负了皇上的一片美意。”
她特意在“年轻”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郑贵妃宠冠后宫是不假,她的美貌在宫中为最也是真,可论起对容貌的保养,刘贤妃却自诩定是让郑贵妃拍马不及的。
郑贵妃却像是根本就没听懂刘贤妃的话一般,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刘贤妃心里一窒,这才转向顾青未,“定国公世子夫人也来了,你应是第一次来这姹紫园,园子里风景如画,既然来了,定要仔细赏了风景尽了兴才是。”
顾青未含笑点头,面上半点也看不出任何因宫宴之事而有任何恼怒。
但这却让刘贤妃莫名的就心里凉了一下。
刘贤妃以为,顾青未就算不当着她的面将所有的不满发作起来,也断不会与她有多亲热才是,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顾青未不仅待她极为热情,还与她攀谈起来。[]
“贤妃娘娘可真是得了上天的厚爱了,妾身与贤妃娘娘站在一处,只怕所有人都只会当娘娘与妾身是姐妹呢。”顾青未拿了帕子掩着嘴轻笑。
对容貌的保养,这本就是刘贤妃最为得意之事,这时被顾青未拿话一吹捧,自然是搔到了她的痒处。
莫非,这定国公世子夫人是在向自己示好?
刘贤妃如此想。
虽然有些莫名,但见顾青未那满脸的笑容,刘贤妃仍将顾青未的恭维生受了,她甚至还替顾青未想出了向她示好的理由。
是啊,她可是宫里的宠妃,这个宁顾氏就算已经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但到底见了自己也得低着一头不是,上次的事她最终不也没事吗,又岂会一直记在心里呢?
这样一想,刘贤妃心里自然就只有了得意。
顾青未这时却看向刘贤妃身后的两名宫女。
“娘娘不仅自己得了上苍厚爱,就连跟在娘娘身边的人,也像是沾了娘娘的福气,看着就与旁人有几分不同呢。”顾青未又道。
被顾青未这样一夸,刘贤妃看她又顺眼了许多。
从前怎么就没觉得这宁顾氏如此会说话呢?
跟着刘贤妃的两名宫女都是平时近身服侍她的人,也是刘贤妃的心腹。
这两人在宫里呆了多年,对这种冲着刘贤妃而来的夸奖当然也不会陌生,齐齐一矮身向顾青未福了一礼,“奴婢紫云(紫依)给世子夫人请安。”
顾青未脸上的笑意便又加深了几分,“原来是紫云、紫依两位姐姐。”
又笑着与刘贤妃说了会儿话,直到刘贤妃要忙着百花宴之事,顾青未才与她告辞离开。
而郑贵妃,她一直就在旁听着顾青未与刘贤妃之间的互动,却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待与顾青未和刘贤妃分开,郑贵妃才冷笑着看了刘贤妃的背影一眼。
“真是个蠢货。”她暗暗道。
那宁顾氏若是盏省油的灯,上元灯会那日,她也不会去碰了个软钉子,还变相的帮了她一把,让她成了这满京城也只有一人的得了元昌帝金口玉言可以与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了。
不过,就算看出顾青未是别有用意,郑贵妃也没有半点要提示的心思。
笑话!
她为何要提醒刘贤妃?
虽然刘贤妃这么多年来也从没争赢过她,可始终有这么个人在自己眼前蹦哒,就算郑贵妃没将她放在眼里,也总是有些碍眼不是?
不如,就叫她看看,那宁顾氏能叫刘贤妃吃什么样的亏好了。
郑贵妃好整以暇的准备着看热闹。
她这时候可没想过,这热闹也与她有关。
而就在与郑贵妃刘贤妃分开之后,走到无人之处,顾青未作势欣赏着跟前开得雍容的名品牡丹,低声问着身后跟着她来了姹紫园的丫鬟,“如何,只听了这一次可能模仿个七八成?”
只要有个七八成,也就足够了。
那丫鬟微微抬了头,一张平凡中透着些怪异的脸上满是从容与自信。
再仔细打量这丫鬟,虽然乍一看去没什么不妥的,但多看几眼却始终让人觉得有几分怪异。
听顾青未有些一问,那丫鬟轻轻点头,道:“世子夫人放心,奴婢定不会坏了您的事。”
与这丫鬟一起跟着来姹紫园的是画屏。
这丫鬟一开口,就叫画屏吓了一跳,若不是及时反应过来如今所在之处,她指不定就要惊呼出声了。
她是亲眼见过身边这“丫鬟”真面目的,她,不,应该是他,他分明就是男儿身,可他方才说话的声音,却是再真不过的女声。
不仅如此,这个声音,画屏方才还听过的,正是跟在刘贤妃身边的两名宫女之一,那个叫紫云的。
难怪,也难怪主子会让这人男扮女装来这姹紫园了,想必是有什么必须要用到这人本领的事吧。
画屏这样一想,便也镇定了下来。
顾青未却仔细听着那丫鬟,也就是王平的声音。
她方才是格外注意过紫云和紫依的声音的,这时当然能听出来,王平模仿的与紫云原本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只怕就算是紫云本人在这里,听了王平说话,也指定会认定那是自己所说的。
顾青未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平的本事远超她的期待,既然如此,她就只要等着待会儿寻到好时机了。(未完待续。)
第440章 起疑
不多时,受邀参加百花宴的各家贵女就已经来得差不多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刘贤妃虽然不够满意,但无论如何这百花宴不能砸在她手上,纵然不高兴,也只能强撑了笑脸主持百花宴。
所谓的百花宴,其实也不过就是邀请了官家女眷聚在一起赏花说话,虽然听着似乎很遥不可及,但其实要真说乐趣,还真没有多少。
若不是这次是存了心要将楚承启和永昌公主的事捅到郑贵妃那里,顾青未大抵也是不会来的。
刘贤妃和郑贵妃作为百花宴上地位最高的两人,倒也没少被各家贵女恭维,刘贤妃之前心情那般恶劣,被这些花骨朵儿一样的贵女们围着恭维,没用多久也换了一脸的笑容。
美酒,美人,还有这姹紫嫣红的美景,这些聚在一起,很容易就让人不知不觉的就多饮了几杯酒。
郑贵妃虽然来这百花宴的初衷是想看刘贤妃的笑话,但到底受了这气氛的影响,笑着连饮了好些芬芳香醇的果酒,虽然就不至于要醉了,但小腹微涨想去净房却是难以避免的。
姹紫园郑贵妃也不是第一次来,当然不用刘贤妃身边的宫人带领,就自领了两名宫女起身离席。
顾青未见着这一幕,面上含笑端起了酒杯,低头饮酒时,借着酒杯遮挡,轻声道:“跟上去。”
立于她身后,王平扮演的丫鬟立即恭敬的应了是“是”,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开,远远的吊在郑贵妃几人身后跟了去。
画屏往王平离开的方向瞧了瞧,面上有些担忧。
百花宴向来由宫里的贵人们主持,更是皇家园林,这里面的侍卫可不会少,王平就算扮得再像,但他到底是个男子,若是被侍卫抓住了……
顾青未不是没注意到画屏脸上的担忧,却什么也没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里人多嘴杂,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但对王平,顾青未却是极为放心的。
宁致远早就与她交过底,王平是他这两年搜罗来的奇人异士,不仅有一手口技绝活儿,身手也绝对不下去高门豢养的死士。
这次又不是让他做什么杀人害命之事,却是不必有什么担忧的。
顾青未安然坐在席上,只等着王平回来报告好消息。
……
郑贵妃领着两名宫女去了净房出恭。
春日气候已经渐渐变暖,方才在席上她又饮了酒,郑贵妃这时只觉身上有些发热,便也没急着回到席上去,而是决定先在园子里四处走走看看。
闻着各种花中名品散发出来的馥郁芬芳,郑贵妃心里十分惬意。
虽然是为了看刘贤妃的笑话才有这姹紫园之行,但真走了这一遭,她如今倒也觉得是不虚此行了,成日被关在宫里那方小天地里,偶尔出来走走,似乎也不错。
也许,她以后该多求了皇上出宫走走?
嗯,还可以偶尔去宁王府去小住个两日,想必,皇上也是会体谅她的一片为母之心吧?
想着宁王府那个精灵可爱的小孙儿,郑贵妃脸上的微笑都要更柔和了些。
心情好了,看别的什么当然也就格外顺眼,正好前面有一朵魏紫开得正好,郑贵妃平时也不见得如何喜欢牡丹,这时却觉得这朵魏紫若是簪在了头上,必定极衬她的衣裳。
指挥了身后的宫女去摘花,郑贵妃也没等她们跟上来,就又往前走了一段。
然后,她突然发现前面一簇花丛后似乎有人在交谈。
以郑贵妃的身份,她原本是不想理会别人说话的,但在听到正在交谈的两个声音时,她却蓦地顿住了脚步,凝神听了起来。
“……我们快回去吧,娘娘那里若是发现我们不见了人,定然又要发怒了。”
这个声音郑贵妃前不久才听到过,分明就是刘贤妃身边的那个紫云。
“在永寿宫侍候了这么几年,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娘娘若是要发作我们,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这个声音属于那个叫紫依的。
这两个被刘贤妃视为心腹的宫女,竟然会在这百花宴上躲在角落里抱怨刘贤妃?
郑贵妃心里起了疑。
她正想往前走几步看清楚说话的到底是不是紫云和紫依,却因紫云的下一句话而顿住了。
“紫依,你既然知道这一点,就该知道咱们这做奴婢的,万不可什么话都往外说,就比如上次敬王和永昌公主……”
“闭嘴!”紫云的话被紫依的厉声呵斥打断了。
紫云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噤声。
有了这一遭,两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匆匆说了句“快走吧”,然后郑贵妃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待那两人走远,郑贵妃走到先前两人说话的花丛前,看着早已不见了人影的远处,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却是就此落地生根。
敬王和永昌公主……
他们,能有什么事?
若方才真的是刘贤妃身边的紫云和紫依在说话,那,这件事,只怕还藏了不少玄机。
略沉吟了半晌,待被她指使去摘花的两名宫女重新跟了上来,郑贵妃也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将两名宫女精心挑选的魏紫簪到乌发间,这才回了百花宴上。
刘贤妃这时正面带笑容的与几名贵女说话。
见着郑贵妃回来了,刘贤妃脸上笑容顿了一顿,然后就又恢复了正常。
郑贵妃这次却没看刘贤妃,而是看向了刘贤妃身后,正垂手立着的紫云和紫依两人。
紫云和紫依这些年也经历过不少宫里的明争暗斗,被郑贵妃这般一打量,立即就把心提了起来。
郑贵妃和刘贤妃可是死对头,想当然的,郑贵妃是绝对不会对身为刘贤妃心腹的她们有什么好脸色的,若是郑贵妃对她们横眉冷对,或者视而不见也就罢了,偏偏用这种带着思虑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她们。
莫非,郑贵妃这次是想拿她们这些刘贤妃身边的人下手?
可是,郑贵妃又岂会有这个闲功夫来理会她们两个?
想到郑贵妃这些年来在宫里的狠辣手段,紫云和紫依有些惶惑的对视一眼,心里都隐隐不安。(未完待续。)
第441章
紫云和紫依没想到的是,郑贵妃不仅有闲心理会她们,还亲自与她们搭话了。[]
“你们两个都是跟在贤妃妹妹身边多年的老人了吧,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郑贵妃笑着问道。
听郑贵妃如此问,刘贤妃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但刘贤妃可以不理会郑贵妃的问话,紫云和紫依却是不敢的,她们心中一凛,同时向郑贵妃行了个福礼,“回贵妃娘娘,奴婢紫云(紫依)。”
郑贵妃微侧了脸,仔细听着她们的声音。
若说先前还有些怀疑,但这时她却极为肯定,她在园子里听到的谈话声,一定是来自于紫云和紫依。
那么,现在她该考虑的就是,她们所说的,敬王和永昌公主的事了。
敬王和永昌公主……
会有什么事?
敬王是刘贤妃唯一的儿子,而且还是个烂泥扶不上墙,对宁王不会有半点阻碍的人,而永昌公主,却是个得了皇上格外疼爱的女儿,即使永昌公主早早就死了夫君成了寡妇,皇上对她的宠爱也没有少了分毫,有时候看得她这个元昌帝的宠妃都有些吃味。
可这两个人,一个成日里在京城花天酒地,恨不得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另一个自守寡之后不肯再嫁,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
虽然永昌公主自幼就被养在了刘贤妃的永寿宫里,可这两个人一年也不见得能遇上几次,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事是让紫云和紫依提都不敢多提一句的?
郑贵妃心里有所想,倒也不再刻意往紫云和紫依身上看了,也叫她们很是松了口气。[]
百花宴还在继续,无论是美人美酒还是美景与先前相比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因为赏景的人心情不同了,这些美景自然也就没了之前那样的吸引力。
至少,对郑贵妃来说是这样的。
她现在一心只盼着这百花宴赶快结束,然后她定要让人好好查查敬王和永昌公主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若是能借此抓住刘贤妃的一个把柄,她倒也不介意将之捅到皇上那里去。
郑贵妃自与少年时的元昌帝邂逅之后,就一直为元昌帝所宠爱,这可以说是她这一辈子最为得意的事了,但元昌帝再如何宠爱她,却也不可能独宠她一人。
而分了她宠爱的,就有刘贤妃。
郑贵妃本就是个心思极深的,打从心底的,她并未将刘贤妃这种喜欢装模作样的人看在眼里。
那种一眼就能让人看得透透的虚假,她真不明白为何英明神武的皇上会被刘贤妃蒙蔽这么多年,这些年来她也不是没有抓住过刘贤妃的小辫子想要除掉她,但皇上对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似乎有几分格外的维护,每次都轻描淡写的拦了回去,几次之后,郑贵妃倒也猜中了元昌帝的心思,再没对刘贤妃下过手。
就是不知道,这次关于敬王和永昌公主的事,能不能叫皇上彻底左右厌弃了刘贤妃?
这样一想,在二十几年的深宫生活中早就历练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郑贵妃,心里竟极为罕见的急切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百花宴结束,心里装着事的郑贵妃也不愿与刘贤妃多说,只淡淡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带着宫女离开了。
在她身后,看着郑贵妃匆匆离开的背影,顾青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对郑贵妃这种人来说,将事情完全摊开在她眼前,倒不如只透露一点蛛丝马迹,剩下的她自然就会去查,她也会更相信她自己所查到的。
想必,待郑贵妃知道那永寿宫里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秘密,她定会不遗余力的将事情捅出去的。
顾青未只等着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了。
郑贵妃和刘贤妃,这两人都算得上是她的敌人,让她们互咬,可不比费心费力亲自去对付她们来得轻松?
等到郑贵妃将刘贤妃收拾了,到时候,就该轮到郑贵妃自己了。
顾青未微微一笑,又与刘贤妃道了别,才一路回了定国公府。
才进了漱云居,顾青未就见着宁致远正守在院门口,似是在等她。
“你今儿竟然回来得这般早?”顾青未笑着与宁致远说话。
宁致远近来都忙着审理那桩舞弊案,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说话了。
见顾青未这心情颇好的样子,漱云居里的服侍的人都暗暗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开口说什么。
一个人是如此也就罢了,但个个都如此,顾青未还没迟钝到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先看了宁致远一眼,然后目光一一在丫鬟们的身上扫过,“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凭直觉,顾青未知道丫鬟们的反常必定与宁致远有关。
果然,听她如此一问,最是心直口快的秋岚隐隐往宁致远那里瞪了一眼,张嘴就道:“主子,您可算是回来了,您不知道吧,就在您去赴宴的这段时间……”
宁致远没让秋岚把话说完,就打断道:“行了,秋岚,你们几个都先下去的,这件事本世子自然会亲口与夫人说的。”
几个丫鬟听了面面相觑,脚下却是没有移动分毫。
宁致远于是心里便多了几分懊恼。
虽然早在娶了顾青未之后,他就已经警告过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只将顾青未一人当作是自己的主子,可真到了指使不动丫鬟们的时候,他仍觉得有些接受无能。
不过,这些丫鬟怎么也是对顾青未忠心耿耿,他就算心中有气,却也只能忍了下去。
见着这一幕,在这种严肃的气氛中,顾青未不知为何却只觉得想笑。
她也真的笑了。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先冲秋岚几人挥了挥手,“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唤你们的。”
丫鬟们应声退下。
秋岚到底心里还有不甘,临走之前都没能忍住又偷偷瞪了宁致远一眼。
待她们都退下了,宁致远想着秋岚一次两次的以下犯上,冲着外面瞪着眼睛,“这丫头,她是不是以为我是瞎子,看不到她的小动作?”(未完待续。)
第442章 投怀(月票280+)
顾青未听了只觉得好笑。(.棉、花‘糖’小‘说’)
她先去内室换了身衣裳,又卸下钗环,这才在宁致远身边坐下,“多大的人了,你与秋岚计较些什么?”
被顾青未这样一嗔,宁致远心里的郁气倒也就此散了去,但他表面上仍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抓了顾青未的手轻轻咬了一口,“欢颜,你看看,为夫在你心里的地位还比不上一个小丫鬟。”
前世今生都是身份尊贵,宁致远以前还真没被个小丫鬟如此落过脸,若不是知道这几个丫鬟很得顾青未喜欢,宁致远可不觉得自己能脾气好到容忍秋岚的挑衅。
顾青未没好气的抽回手,“你属狗的吗,什么都咬?”
没想到宁致远听了更委屈了,他看着顾青未,眼中带着指控,“欢颜,我本来就属狗的,你连这个也忘了?”
顾青未“噗嗤”笑出声来。
伸手在耍宝的宁致远肩上捶了一记,她道:“行了,别耍宝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与我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竟让秋岚敢大着胆子瞪你。”
听顾青未提起这个,宁致远肩头一沉。
顾青未见了倒是真的好奇了,她不过才出去大半日而已,能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她出言催促。
宁致远也知道这件事是避不开的,当然了,他也没想过要避开。
小心翼翼地看了顾青未一眼,他道:“欢颜,今天我回府的路上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其实也真的只是一个意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宁致远最近忙于那件舞弊案。
这个案子不仅牵涉到好几名京官,而且涉及到的贪腐数额亦是极大,元昌帝都因此而在早朝上大发雷霆。
自在元昌帝的旨意下接手了这个案子,宁致远这段时间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这个案子上,他也是有心做出点成绩来让元昌帝瞧瞧,所以案子进展倒是极快,这才不到一个月,案子就已经审理得差不多了。
牵连到这个案子里的,有一个吴姓四品官,这位吴大人在这个案子里算是情节比较轻的,但无论是其他人的供词,还是吴大人自己的招供,他都绝对不无辜。
但吴大人的家眷却一口咬定了吴大人肯定是被人冤枉的,为此更是不只一次的冲到北镇抚司门口喊冤。
这样的无理之人,宁致远当然是不予理会的。
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宁致远倒也没将她们怎么样,每次也只是让人将她们赶走便也罢了。
几次之后,大概是知道这样闹下去也不可能得到满意的答复,吴家的女眷倒也不再如此了。
宁致远只以为她们这是想通了,却不想人家只是知道这条路走不通,所以换了一条路走而已。
下午宁致远好不容易早早处理完案子相关的事,打算去姹紫园接顾青未回府,却不想骑着马才走到热闹之处,就又被吴家的女眷给堵住了。
堵住宁致远的是吴大人的小女儿。
这位吴小姐年方十六,容貌也算得上是极为不俗了,她就像是不要命了一般直冲着宁致远的马上撞,若不是宁致远骑术过人,只怕马蹄还真的就要往她身上踏过去。
宁致远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他念及她们是女眷没把她们如何,难道她们就认为他这北镇抚司镇抚是白做了?
翻身下马,宁致远也不再给对方脸面,冷着脸就警告了那吴小姐几句。
吴小姐也是个要脸面的,若不是被急于想叫吴大人脱罪,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来堵一名已经成亲的年轻男子。
吴家的女眷也不是不知道,这个案子是元昌帝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查得清楚明白的,但一来她们始终不相信吴大人会参与到这样的贪腐舞弊案之中,二来也是打听到了吴大人犯的事并不严重,若是有个得力之人在元昌帝跟前美言几句,是完全有可能不受太重处罚的。
所以她们才将主意打到了宁致远身上来。
想着若是救不回父亲,整个吴家会变成什么样,吴小姐也是豁出去了,竟然也不顾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顺势就往宁致远怀里扑了去,然后死死抱住宁致远的腰,怎么也不肯放。
大街上发生这种投怀送抱之事,路过的行人们可算是好好瞧了回热闹。
宁致远哪里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一时不察之下竟真的被这吴小姐像牛皮糖一样粘住了。
恼怒这吴小姐如此不知廉耻,宁致远哪里还能留手,一把将她的手掰开,然后一脚就将人家娇滴滴的大姑娘给踹得老远。
虽然这件事上宁致远确认他没有做错什么,可当时的情景毕竟被那么多人看到了。
百姓们总是乐于谈论各家公子小姐之间的暧昧消息,所以这才一个下午,这件事竟然就经由许多人的嘴传了个遍。
所谓三人成虎,原本一件再明白不过的事,经由许多人的嘴,竟然就传成了宁致远贪图美色,竟然当街就强抢民女,还意欲在众目睽睽之下行那不轨之事。
听了这样的传言,宁致远自己是气得没法儿说,秋岚几个就算面上不敢表现出来,但心底却都是义愤填膺的为顾青未打抱不平。
将事情说了个清楚,宁致远看向顾青未,“欢颜,那什么吴小姐长什么样子我可都没看清楚,被这么个一点廉耻心都没有的女人沾了,我到现在都觉得浑身痒痒呢,要欢颜你好好抱一抱才能恢复正常。”
说到最后,他竟然向顾青未撒起娇来。
顾青未定定地看着宁致远,直看得宁致远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然后,顾青未便也真的如他说的那般,一点点靠近他,伸手抱住宁致远的腰,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
被她这样抱着,过了好半晌,宁致远才身子一松,伸了手轻轻回抱顾青未。
虽然顾青未没有说一句话,但他这一刻却显然感受到了她的信任与怜惜。
两人便这样静静相拥着。
屋里寂静无言,却始终充斥着脉脉温情。(未完待续。)
第443章 为妾
顾青未能感觉到,方才宁致远心里原不确定,甚至可以说是惶恐。
她前世时一直认为在她与宁致远的事上,她受到的伤害最大,但如今看来,宁致远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是个因为别有用心而投怀送抱的女子,竟就叫他如此小心翼翼,唯恐她会因此而多想什么,这样的宁致远,叫顾青未看了,心里都跟着生疼。
顾青未也在心里反省,是不是她所表现出来的仍不够,所以宁致远才会对她对他的信任不够有信心?
这样一想,她抬起头,两手捧着宁致远的脸,直视他的眼睛,轻声道,“越之,你要相信,自从我握住你的手,我就再不会因别的事而去质疑你,前世之事于我们既是幸运,也是枷锁,如今既然已经重活一世,我们忘掉前世的种种影响,只一起缓步前行,好吗?”
这是顾青未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吐露心声。
宁致远听了心里一松,原先所有的担忧便都尽数散去。
正因为他们能够重新走到一起太不容易,所以他如今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明明是他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事,到了顾青未跟前,他却始终不能理直气壮。
但这时听顾青未如此直言信他,他又岂能不动容?
然后,就见顾青未又握住了他的手。
“越之,当我们执起对方的手,只要你不放开,这一次我也定不容许任何人因为任何理由插足我们其中,那么,你会先一步放开我的手吗?”顾青未轻声问道。[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宁致远闻言立即摇头,然后紧紧握着顾青未的手。
这一刻,就算是元昌帝拿了圣旨命他松手,他也绝对不会松开。
“当然不会。”他斩钉截铁地道。
顾青未微微一笑,眼中除了有细碎的流光,还有宁致远的倒影,“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宁致远深吸一口气,很爽快地认错,“欢颜,这次是为夫错了,对这种别有用心的人,还有那些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不实的流言,我们只要无视就好了。”
顾青未这时却轻轻摇了摇头,“这你就错了,你信不信,这件事必然还会有后续?”
宁致远紧紧皱起眉头。
若不是那些吴家家眷都是女子,而且她们并未犯什么事,他定然早就让她们再没机会在外面蹦跶。
顾青未捏了捏宁致远的手,“行了,对方既然想要另辟蹊径,这件事就让我来应对好了,保管叫她们灰溜溜的回去,还可以杀鸡儆猴,告诉其他人这样的办法在我这里是走不通的。”
顾青未真是如此打算的。
她很清楚,以宁致远的身份,少不了有女子会想打他的主意。
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算宁致远不会因为这些花花草草的诱、惑而忘了初衷,但总遇到这种事也到底膈应人,倒不如就趁了这次机会来个一劳永逸。
前世她做够了商讨贤淑的定国公夫人,这次换换口味做个叫人畏惧的悍妇,似乎也不错。
想到这里,顾青未又冲宁致远笑了笑。
宁致远虽然不知道顾青未想做什么,但他本来就是个无条件信任顾青未的,于是也就真的不再过问这件事了。
就如顾青未所想的那般,那位吴小姐大庭广众之下投怀送抱之事还没完。
第二天一早,宁致远照例早早起身上朝。
顾青未用过早膳后陪着安平长公主在园子里走了一圈消食,然后就回了漱云居,在偏厅里召了定国公府各处管事处理府里内务。
她才听了几位管事的回话,还没来得及示下,候在外面的画屏就突然闯了进来。
见画屏面上带着急色,顾青未招了她过来说话。
画屏于是疾步来到顾青未身边,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果真?”顾青未扬了扬眉。
出乎画屏的意料,顾青未面上半点不见愤怒,甚至可以说是云淡风轻,或者是早有预料的。
见顾青未如此,画屏一颗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她们都是顾青未的身边人,可以说顾青未就是她们的主心骨,顾青未这时如此成竹在胸,显然是并未将这件事放在眼里,既是如此,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当然也就能放心了。
顾青未在画屏手上拍了拍,然后合上手中正在看的账册,先是指出了账册上的几处错漏,然后淡淡的吩咐道:“各位都是府里服侍多年的老人,手里的差事该如何做,不用我说想必也该知道,下次若还出现这样的错误,也就别怪我不给各位留情面了。”
下面坐着的各处管事神情便是一凛。
“今天就到这里,你们都先回去吧。”顾青未又道。
管事们于是如蒙大赦,齐齐起身,冲顾青未行了礼,然后渐渐散去。
待管事们都走了,顾青未扶了画屏的手,脸上带着微笑道:“走吧,随我去瞧瞧那位吴小姐,以及吴家的人想搞些什么花样。”
画屏神情凛然地点头,就像是要去做什么大事一般。
没错,让画屏方才满脸惶急的,就是因为这吴小姐以及吴家的女眷找到定国公府门前来了。
昨儿吴小姐把脸面都不要了,当着那么多路人的面对宁致远投怀送抱,最后却只换来宁致远怒极之下的狠狠一脚。
后来又有了那满京城的流言,刘家的长辈们不仅不觉得刘小姐此举是伤风败俗,反倒还认为刘小姐这是有急智,虽然这件事的结果并没让他们满意。
吴大人出了事,吴小姐将来在婚嫁上本就艰难,如今又因为昨天的事而没了名声,将来还能嫁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一想,吴家的女眷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找到了定国公府大门口。
不管如何说,吴小姐是因为宁致远而名声尽毁,两人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自然该由宁致远负起这个责任!
当然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吴家人找上门也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吴小姐在继大街上投怀送抱之后,这次又要自请为妾。(未完待续。)
第444章 颠倒
顾青未真是有些为吴家人着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他们莫不是以为太阳是围着他们转的?
想投怀送抱就在大街上做了,想要入定国公府为妾还真的就闹到了定国公府门口来。
看来昨天宁致远的那一脚到底还是轻了些,没把吴小姐以及吴家人踹醒。
既然如此,她今天也会叫她们好好知晓什么人是他们不能肖想的。
顾青未和画屏一路走到定国公府大门口时,门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吴家女眷一呼啦来了七八个,有年老的也有年少的,而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就正是昨天得了宁致远一脚的那位吴小姐。
吴小姐十六七的样子,穿了一身白衣。
俗话说的好,女要俏,一身孝。
吴小姐虽然不是死了爹,但这一身白衣倒也真的将她衬得像是一朵楚楚动人的白莲花,当然了,若是她脸上不带着昨天摔出来的伤的话,效果会更好。
吴家的女眷们对着定国公府就是一通嚎,不时还夹杂些什么定国公世子翻脸不认人之类的话,再配上吴小姐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倒是叫不少只听了流言不清楚实际情况的围观者纷纷对着定国公府指指点点。
许是见定国公府许久没有能主事的人出现,吴家一位中年妇人冲着吴小姐使了个眼色。
吴小姐微微一怔,但随即就咬了咬下唇,眼中有坚决之色闪过,一把将拦在她跟前的几名吴家女眷划拉开,然后兜头就往定国公府门口那威武的石狮子上面撞过去,一边跑还一边悲怆地高呼:“既然已经没给我活路了,还不如就一头撞死来得干净!”
定国公府的主子虽然还没有出现,但府里的下人却来了不少。(.棉、花‘糖’小‘说’)
不管这件事孰是孰非,但他们却怎么也不可能真的任吴小姐血溅国公府外,自然就有几名身形粗壮的婆子自发去将吴小姐拦了下来。
被婆子们拦着,吴小姐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但面上仍哭着喊着要死要活。
就在这时,外面一脸不忍对着定国公府指指点点的围观者都是一静。
堵在定国公府门口的丫鬟小厮们都齐齐往两旁退去,连那几名拦了吴小姐的婆子也立即松开了吴小姐,退到一边恭敬的齐声道:“给世子夫人请安。”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顾青未的身上。
顾青未今天穿的一件鹅黄色的长裙,衣料是用的刻丝,衣襟、裙摆处都绣了随风飘落的粉白梨花,随着她的行走,那些花瓣便也真的似是在随风飘落。
有了对比,那些先前还觉得吴小姐打扮得极为可人的人立即就觉得吴小姐也不过如此。
与吴小姐这样刻意的打扮相比,顾青未衣着更为端庄得体,哪怕她还一句话没说,但那大家气度已足以让许多人折服。
也难怪定国公世子自娶了妻之后就有了个宠妻的名声。
许多人都如此想。
顾青未也没往吴小姐及吴家众人身上看,只虚抬了手,淡淡地道:“都起来吧。”
虽然定国公府门口这时已经远远的围了一大圈人,但在顾青未出现之后,在场却突然就没了半点声息,受这种气氛的影响,就连吴小姐的“嘤嘤”啜泣也都不知不觉的往下压了压。
顾青未这才漫不经心地看了正立在门口石狮旁的吴小姐,勾了勾唇,“方才我好像听说有人要寻死?”
被她这一提醒,吴小姐也突然回过神来了。
是啊,她是要寻死的。
原来压下去的哭声又蓦地变大,吴小姐眼中两颗泪珠要落不落的,“让我去死,你们都不要拦着我……”
说完又作势要往石狮上撞。
先前将她拦下来的几名婆子正要再度拦下她,就听顾青未又道:“别拦她,让我看看她要如何去死。”
以顾青未在定国公府的威望,那几名平时做些粗使活儿的婆子哪里敢有不听的,原本伸了一半的手竟然也就真的收了回来,甚至还都往后面退了几步,这样一来就只剩了吴小姐一人摆着个要往石狮上撞的姿势。
吴小姐全身都僵住了。
她这时是进退不得,真往前撞上去吧,她这条小命只怕就要去了一半,若是不撞吧,那不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先前的坚决都是装的?
进退两难之下,吴小姐便又大声抽泣起来。
顾青未看得有趣,甚至还让人去府里搬了把椅子来,椅子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在这倒春寒的天气里,坐在这椅子上别说有多舒适了。
被顾青未这样当作是好戏一般看着,吴小姐实在不知要如何办,便只得回头向家中长辈求助。
那几名吴家女眷之中于是走出一名年约四十的的中年妇人,那妇人将吴小姐挡在身后,冲着顾青未冷哼一声,“这位就是定国公世子夫人吧,府上世子爷坏了我女儿的名声,这件事不知世子夫人打算作何处理?”
终于听到正题上,就是那些围观群众也觉得精神一振。
顾青未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坐了,偏头看向中年妇人,也就是吴夫人,“这位想来就是吴夫人了,我倒没听说过夫君坏了谁的名声,只知道昨儿夫君被一个不要脸面的女子投怀送抱了,最后忍无可忍还给了那女子一脚,难不成,那个视礼教规矩于不顾的女子,竟然就是这位吴小姐?”
吴家的女眷闻言脸上都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们要如何回答?
承认,那岂不是就是说吴小姐就是个不要脸面的女子。
若是不承认,那宁致远毁了吴小姐名声的事又要从何说起?
吴夫人脸色几经变幻,然后断然否认,“世子夫人所说的并不实,昨儿明明是定国公世子青天白日的欲对小女不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然还想用强,小女抵死不从还受了些伤,莫不是世子夫人以为吴家如今没落了,就能容得了定国公府随意诬蔑不成?”
顾青未简直听得乐了。
不得不说,吴夫人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是让她叹为观止。(未完待续。)
第445章 后悔(月票300+)
摇了摇头,顾青未像是看白痴一样看向吴夫人。.
“吴夫人是吧,你是不是以为这世间的真理就是由着你那张嘴说的?”顾青未脸上带着讽刺,“昨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多的是人亲眼看到了,吴夫人是不是忘了我家世子爷是做什么的,对别人来说不容易找到目击者,但对锦衣卫来说,这些还真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扬声喝道:“来人!”
下一刻,一队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便出现在了顾青未跟前,他们动作划一地向顾青未一礼,“见过夫人!”
飞鱼服和绣春刀,这几乎就是锦衣卫身份的象征。
一见着锦衣卫出现了,吴家众女眷脸色立即就变了。
这满京城,谁不是谈锦衣卫而色变,寻常人家唯恐做错了什么招惹了锦衣卫上门,如今她们只是想将吴小姐送到定国公府为妾而已,这件事怎么就与锦衣卫又沾上关系了?
顾青未却根本就没看吴家女眷一眼,她抬眼往这队锦衣卫身上打量一番,“你们与本夫人好好说说,昨儿下午发生的事,若是现在就开始查,多长时间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领头的那名锦衣卫闻言一抱拳,“回夫人的话,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而且当时还有为数众多的目击者,若交由属下等人来办,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将事情查清楚,若夫人需要将所有目击者都找出来,这大抵要多花些功夫。[.超多好看小说]”
顾青未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向吴夫人,“吴夫人是不是想试试他们的能力?”
吴夫人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世子夫人,我们只是……”她嗫嚅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顾青未帮她将没说完的话补全了,“你们只是想将吴小姐送到夫君身边做个妾室,是吗?这样一来,若能将吴大人从舞弊案里拉出来自然最好,若是不能,靠着定国公府,你们也不至于像其他的罪官家眷一样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对吗?”
吴夫人,以及所有吴家女眷都紧紧闭着嘴不敢多言半字。
她们还真就是这样想的。
吴大人是吴家的支柱,他一倒下,哪怕只是被罢了官,吴家也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若只是被罢了官还好,吴家人还可以回乡去,但若是吴大人获了罪,他们就是罪官家眷,这历来的罪官家眷,又有谁得了什么好去的?
顾青未扬了扬唇,眼中却泛着冷色,“你们是何处来的自信,夫君以及本夫人,就会任由你们如此算计?”
吴家人都闭口不言。
她们以为,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到底年轻,遇到这种事只怕连与定国公世子确认都不会,就只会顾着生气,这一气起来,夫妻两个哪里能有不生嫌隙的,到时候她们再造势把女儿往定国公世子那里一推,这主动送上门来的,定国公世子又岂会推拒?
只是没想到,这位世子夫人她压根儿就不是个按理出牌的人。
见她们不说话,顾青未又道:“听说北边那些蛮夷小国近几年来没少培养了些看着没有半点威胁性的女子,然后将她们想尽了法子送到各地官员身边作妾,以图窃取我大周的种种消息,以本夫人看来,你们倒与那些充作蛮夷奸细的女子极为相似,这可是关系到我大周朝江山社社稷的重要之事,正好在锦衣卫负责的范围内……”
围观的人群齐刷刷往后退了几步。
若说先前他们只是想瞧个热闹,但现在牵涉到了蛮夷奸细之事,若再不长眼的往上凑,到时候也被认作是蛮夷奸细那要找谁哭去?
吴家的女眷们顿时面色惨白如纸。
顾青未所说的并不是她胡乱编造的,而是真有其事。
前几年在这些蛮夷奸细的打探下,大周朝确实损失不小。
这种事前几年闹得厉害,吴家的女眷们虽然身处深宅,却也是听说过一二的。
她们只想着挨着定国公府沾些光,可没想过这样会让自己与那等蛮夷奸细扯上关系,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对这些奸细最是痛恨,每抓住一个都恨不得千刀万剐,若是她们真的被定国公世子夫人用这样的理由拉进北镇抚司的诏狱,就算最后证实她们是清白的,恐怕那时她们的命也去了一大半吧。
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北镇抚司诏狱的可怕?
吴夫人就差没有扑通一声跪在顾青未跟前了,她两腿发软的往前两步,说话时再没了先前的理直气壮,而是一脸的惶惑,“世子夫人,我们真的与那等蛮夷奸细没有任何关联,只要世子夫人您点个头,我们马上就走,再也不会出现在宁世子和世子夫人跟前,我们对天发誓!”
回过神来的吴家女眷们也都纷纷点头,有胆小的甚至已经开始发起毒誓了。
这其中,吴小姐这次是真的哭得一脸的可怜了。
顾青未轻轻一笑,“到底是不是,怎么也要经由锦衣卫查过才能确认,不过,就我本人来说,我是偏向相信吴夫人所言的,毕竟吴夫人看着就不像那等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奸细。”
吴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随即就被顾青未的下一句话又惹得提心吊胆的。
“但是……”顾青未颇为遗憾地道,“我相信也没有用不是。而且,我这个人啊,最是恨那些不要脸的女子觊觎我的夫君,每次听到这样的事总得心情不好个好几天。”
吴家人,尤其是吴小姐,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什么蛮夷奸细,都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这位看着温和不过的世子夫人分明就是记恨她们这次找上门来。
吴夫人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她当初怎么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非得往这位世子夫人手里撞呢。
但再如何说,顾青未既然已经摆出了态度,她要是不想去北镇抚司的诏狱里走上一遭,就只有顺着顾青未的话往下说,“不知世子夫人如何才会心情好转?”(未完待续。)
第446章 听声响儿
顾青未扬唇一笑。(.$>>>棉、花‘糖’小‘說’)
她这次倒是真的笑得极为真心。
“我这个人啊,就是有个怪癖,每次心情不好了就喜欢听声响儿,不管什么声响儿,越响就越能叫我心里高兴,我这一高兴,再看吴夫人你们,说不定就不觉得你们与那些蛮夷奸细有关了。”顾青未笑意盈盈地道。
立在顾青未身后的是秋岚几个大丫鬟。
听顾青未如此说,秋岚颇为解恨地看向吴夫人,“我家主子每次心情不好了,可就喜欢拿了银子往水里丢,这银子里丢水里不就可以听声响儿吗?”
吴家人急得几乎要团团转了。
她们当然不相信顾青未和秋岚的说辞,可她们不相信又能如何,现在的问题是顾青未还真的就能拿了这蛮夷奸细的借口把她们弄到诏狱里去,所以顾青未如何说,她们也只能如何做。
这里可没有水让她们丢银子,就算有,她们身上也没带那么多现银。
那么,要如何让定国公世子夫人听响儿“高兴”?
吴夫人触到顾青未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就打了个突。
她知道,顾青未是绝对不会无故提起什么听声响儿的事,无非就是想让她们难堪出口气。
她们都是妇孺,既要发出声响,又要让顾青未出气,除了打耳光,吴夫人还真的想不出别的招。
想明白这一点,吴夫人倒抽了一口气。
可再如何,既然这就是顾青未的目的,她想不如此做都不行。(.$>>>棉、花‘糖’小‘說’)
回头看看吴小姐那即使带了些伤却仍显得白生生的脸,吴夫人咬了咬唇,然后在吴小姐的不解中扬手,再顺势重重挥下。
“啪!”
一个极为响亮的耳光之后,吴夫人怒骂道:“小小年纪竟敢无视规矩礼法,这么多年的教导你都是学到狗身上去了吗?”
这转折来得太突然,吴家人以及那些看热闹的旁观者都惊得一愣,尤其是被打的吴小姐,她呆呆地看向吴夫人,简直不敢相信她的母亲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
那些主意,可不都是她母亲教她的吗?
但随即就有人由吴夫人的举动中领会的顾青未的意思。
呵,听响儿,这煽耳光的声音,可不就响亮得很吗?
吴家女眷也不傻,有了吴夫人做示范,哪里还能不明白顾青未到底是想听什么。
她们可舍不得往自己脸上打,同样舍不得打自己亲近的人,那要打谁呢?
没看吴夫人自己都往女儿脸上招呼吗?
于是几人一窝蜂的挤到吴小姐那里,你一巴掌我一巴掌的就朝着吴小姐脸上打去。
吴小姐这时还因为被吴夫人打了一巴掌而发懵呢,哪里想过要躲,当然也就被这些人打了个正着。
到底是人多,这些人又唯恐顾青未说出什么不够响的借口,每一巴掌都极为用力,不过片刻功夫,吴小姐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就已经高高肿起,再看不出人形了。
吴夫人这时心里却冒了火气。
她之所以会朝着吴小姐下手,其实也是被逼的。
顾青未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她最恨有人觊觎她的夫君,那她最恨的吴家人是谁不用说就知道了,若是打亲生女儿一巴掌能换回她们这么多人的安全,吴夫人也不是不能想得开。
但,她自己能打女儿,却不代表她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被别人打。
这些人,她们以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是死人吗?
怒极之下,吴夫人一时间甚至都忘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形,直接抓了另一名中年妇人也就是她的妯娌的头发将她往外一拉,那中年妇人吃痛仰头,吴夫人抓了机会就是一个耳刮子重重打了上去。
从这里开始,吴家的女眷陷入了一片混乱。
你打我,我打她,她打你……
一声接一声的耳光声响起,因为打到后来都打出了火气,那“啪啪”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围观的路人最开始还只是觉得好笑,但到这时候,一个个都张着嘴看着这离奇的一幕。
听着这不绝于耳的声音,顾青未满意的点点头,眼中却有冷芒闪过。
她从没想过要亲自动吴家人,让她们这样互相折磨不是更好吗?
至于其他的,元昌帝这次为了这贪腐案大动肝火,那位吴大人虽然涉案不深,但屁股底下可也不干净,因为宁致远的重点照顾,就连吴大人小时候凿了墙壁偷看隔壁豆腐西施洗澡的事都被查了个清清楚楚,更别提是他私底下做的事了。
有了这些,就算元昌帝原本是不想动他的,只怕他也会在元昌帝的怒火之下获罪。
先前吴夫人不是就已经说过了,成为罪官家眷,有个能有什么好下场?
站起身,再往吴家人那里看了一眼,顾青未招呼了同样看得津津有味的几个丫鬟,“我们回去了。”
秋岚几个正看到精彩处,闻言还有些不情愿,又多瞅了好几眼,这才跟在顾青未身后回了府里。
定国公府其他下人便也都跟着各司其职。
待吴家人终于打累了,脸上手上都钝钝的痛时,正想问问顾青未到底听得满意不满意,却发现定国公府门口早已只剩了她们一行人。
……
看过吴家人的结果后,那关于宁致远公然对吴小姐行不轨之事的流言便再不敢有人传。
那本就是少数一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胡编乱造的,如今从很多人绘声绘色的讲述中得知了定国公府这位世子夫人的厉害,尤其是那些锦衣卫所说的话,哪里还敢乱传?
而顾青未,因为此事也被许多上了年纪极重礼教的老夫人太夫人念了一声“善妒”。
可一来对于顾青未这不许人觊觎宁致远的行为,宁致远自己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安平长公主这个做婆婆的也没什么表示,再加上元宵灯会时,顾青未得了元昌帝金口玉言之事如今也渐渐为人所知了,除了被这些辈分高的老人多念叨几句,却也没有人会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说。
至于那些暗地里议论的,顾青未又岂会在乎?(未完待续。)
第447章 炫耀
将吴家人收拾服帖了之后,顾青未就一直在等着宫里的郑贵妃的反应。[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郑贵妃这么多年来都将刘贤妃当作是眼中钉,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而郑贵妃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大部分都多疑,她当然也不会例外。
听到刘贤妃身边的丫鬟用那样的语气提到楚承启和永昌公主,郑贵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全不起疑。
以郑贵妃的手段,她只要起了疑,定会着了人去调查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之间的事。
不管什么事,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
就算楚承启和永昌公主这些年来都小心翼翼的唯恐会被人发现了,但这世上又哪里真的有什么不透风的墙,顾青未相信郑贵妃要得出结果并不难。
那么,她又会怎么做呢?
顾青未真的很期待呀。
不过,眼瞅着天气一天天变暖,直到顾青未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衫了,也没能等到宫里有什么消息传来。
也难怪郑贵妃能在宫里屹立这么多年不倒,只凭她这份忍耐,就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了。
若是换了刘贤妃,只怕才一知道对手的弱点所在,就已经咋咋呼呼的要出手了。
虽然不知道郑贵妃到底要选个什么合适的时机,但顾青未也且等着就是了。(.$>>>棉、花‘糖’小‘說’)
五月初。
马上就是端午,除了天气渐热,京城也随处都可以闻到粽子的香味。
漱云居里也早早的就将门口的布帘换成了竹帘,就连罗汉床上也另换了凉爽的凉席。
这天上午宁致远照例早早就出了门,顾青未用过早膳把府里的事处理了,然后就歪在罗汉床上寻了本游记随意翻看。
一本书才翻了没几页,秋岚就掀了竹帘进来。
“主子,西府的八少夫人来了,听说是来送粽子。”秋岚话说完就忍不住撇了撇嘴。
西府的八少夫人,这指的当然就于悠然。
而秋岚之所以会撇嘴,则是因为于悠然近来的张扬与炫耀。
刚出了正月,于悠然就在某日里突然恶心干呕,吐了一番之后还直接晕了过去。
吕氏对这个儿媳妇本就上心,当然连忙就请了太医来诊脉,这一诊就诊出了喜脉。
算算时间,到如今也才将将满了三个月而已。
得了顾青未的示下,秋岚转身去了门外吩咐小丫鬟请于悠然进来,然后又回到顾青未的身边,极为不忿地道:“主子,这八少夫人也太过分了些,她有了身孕也就罢了,成天的往主子您这里跑是什么意思,这是成心的想挑起长公主对您的不满吗?”
说到这里,秋岚倒也是真的担忧了。
顾青未嫁到定国公府眼看着就要满一年了,这一年里宁致远和顾青未是怎样恩爱,秋岚几个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但即使是这样,顾青未却一直未能有身孕。
若不是每次太医固定诊脉时都没发现什么不妥,秋岚几个都忍不住会想是不是顾青未身体有什么不对了。
这女子出嫁了,若是没得个一儿半女,在夫家简直寸步难行。
顾青未如今嫁到定国公府时间还不算长,她没能有身孕就算会有人暗自里嘀咕两句,但也就仅止于此,可若是再过个一两年仍是如此……
秋岚都不愿想下去。
世子爷现在是将主子当作宝贝一样疼着,可谁知道到时会不会就突然变脸了?
秋岚的忧心,顾青未却是一点也没有感受到。
算着时间于悠然也快进院子了,她由秋岚服侍着整了整衣衫,才收拾好,就见门口竹帘一掀,屋里一亮,于悠然就已经跨了进来。
漱云居的门槛并不高,也就是微微抬步就能跨过的高度。
于悠然也不是第一次往漱云居来,但这时她却两手先护住小腹,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脚,跨过一只脚之后另一只脚同样小心翼翼的收回。
待安稳的站到了屋里,她才拍了拍胸口,一脸放心的模样。
看她这副模样,倒不似是跨过了一道不高的门槛,反倒是翻越了千山万岭一般。
见顾青未看向自己,于悠然面上立即就露出羞赧的笑容,“七嫂,你可别怨我大惊小怪,我年纪轻,又是第一胎,婆婆将我这肚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这个做媳妇的当然不能轻忽了。”
顾青未看着于悠然这副模样,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
她原还觉得于悠然是个聪明的,谁知道这还只是有了身孕,孩子都还没生下来就已经开始得意忘形了。
不过,她这三天两头的往自己这里跑,莫不是真以为这样就能炫耀到什么?
对于悠然的这番话,顾青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弟妹有了身孕,小心些总不是坏事,听说弟妹前些日子情绪起伏太大还见了红?你现在是关键时期,可不能再像往日一样丁点大的事都非要计较,万事以你腹中的孩子为重才好。太医都说你这胎坐得还不够稳,在府里卧床养着不是更安全吗?”
于悠然听得唇边的笑容都僵住了。
她这月份满三个月已经半月有余了,打从满了三个月,她就见天儿的想往顾青未跟前凑。
她确实就是想在顾青未跟前炫耀来着,可她也没想到顾青未会如此不留情面的将事情揭开来。
前些日子见红,丁点大的事都要计较……
这些话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于悠然真气得连连抽了两口气。
她前些日子确实见红了,起因则是被她压着老实了几个月的香巧。
于悠然嫁给宁致祥的时候满心的不甘愿,但在这之后她也就渐渐的认命了,倒也真的与宁致祥做起和恩爱夫妻。
可宁致远身边那个香巧,却是于悠然心里的一根刺。
她可没忘记,当初宁致远在洞房花烛夜里就将她独自扔下去了香巧那里。
在于悠然的经营下,宁致祥对她的喜爱日渐增加,两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对让人称羡的夫妻,倒是叫不少因为于悠然是如何嫁进安国公府而看轻她的人改变了些看法。
得了宁致祥的喜爱,于悠然也不是没有试过让宁致远将香巧打发走,但宁致祥平时再怎么听她任她,唯独这件事却始终不肯松口。(未完待续。)
第448章 折腾(月票320+)
于悠然虽然表面上是个温柔贤淑的,但她的心眼儿是真的不大。[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只因为嫉妒梁诗诗就恨不得在梁诗诗落难时再推她一把了。
身为正室有几个能看得惯丈夫身边那些妾室通房的,再加上于悠然总是卯足了劲儿要与顾青未比,而顾青未又有个宠她出名的夫君。
这样一来,香巧也就成了于悠然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
虽然没办法让宁致祥点头将香巧打发了,但于悠然是正室夫人,香巧只不过是个通房,她要收拾香巧简直是太过简单了。
于是,在于悠然嫁过来的这几个月里,香巧的日子用水深火热来形容都不为过。
香巧本就是丫鬟出身,她也不是个不能忍的,知道自己是斗不过于悠然的,便也着实老实了一段时间。
后来于悠然就被诊出了喜脉。
正室有了身孕,当然不能再服侍夫君,尤其还是前三个月。
遇到这种情况,就算丈夫身边没有妾室通房,为了体现自己的贤惠,许多人也多会给身边的陪嫁丫鬟开了脸做通房。
而宁致祥身边本来就有香巧这个通房,自然不用于悠然再给自己的丫鬟开脸。
从这天起,宁致祥就像是被香巧勾了魂儿一般,除了偶尔去于悠然那里看看她,其他时间竟都与香巧腻在一起,直将于悠然气得肝疼,若不是太医说她腹中胎儿有些不稳,不能太过思虑,她必定饶不了香巧去。.
而好不容易出了头三个月,胎象也稳了些,偏偏还闹到见红这种凶险境地,却是因为竟敢哄着宁致祥让人断了她的避子汤!
大周朝有规矩的人家都不会让房里蹦出个庶长子。
嫡庶有别,若是庶子比嫡子年长,将来成人之后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纷争,所以许多后宅里都有规矩,在正室诞下嫡子之前,妾室通房是不允许有身孕的,就算每次服侍了爷们儿,也都会喝下一碗避子汤。
若有那不守规矩敢先于正室怀有身孕的,就算被正室乱棒打死落个一尸两命,也最多就让人摇头叹息两声而已。
香巧也是见于悠然有了身孕着急了。
她能感觉到,这几个月因为于悠然,宁致祥待她都冷淡了许多,去她房里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如今好不容易于悠然有了身孕不能与宁致祥同房,她又岂能不抓住这个好机会?
所以在某次将宁致祥服侍得飘飘欲仙之后,香巧就向宁致祥提了断避子汤的事。
宁致祥虽然不懂这内宅之事,但基本的规矩却是知道的,当即就回绝了香巧。
但香巧也不放弃,直说她特意寻了高僧算过,于悠然腹中的孩子必定是个哥儿,既然是个哥儿,就算她现在就怀了身孕,也不可能会有庶长子不是?
宁致祥也不是个拎得清的,竟然也真的被香巧糊弄了过去,允了她可以不再服避子汤。
待于悠然知道这件事时,香巧都已经断了避子汤快一个月了。
当时就气得她小腹隐痛,后来发现见了红,更是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因为顾忌着腹中的孩子,这段时间于悠然已经极力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了,但听顾青未这样提及,她仍忍不住心里一阵的翻腾。
好在,想着之前动怒的后果,她又急忙保持冷静,甚至还冲顾青未笑了笑,“七嫂教训得是,我以后定会注意的,这次也是想着两府本就只有一墙之隔,出来走动走动总比一直呆在屋里好。”
这话也就听听罢了。
顾青未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向于悠然身后跟着的两名丫鬟,两人手上都各提了一个黑漆食盒,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过,秋岚方才却是说过于悠然是来送粽子的。
“弟妹今儿来我这里可有何事?”顾青未问道。
于悠然这才又笑了笑,“马上就是端阳节了,今年母亲让人多包了些粽子,尤其是三婶爱吃的豆沙粽更是不少,正要让人往东府送呢,这不我也正好想出来走动走动,所以就自告奋勇来了。”
说完让两个丫鬟将食盒递给秋岚几个。
顾青未听了又是一阵好笑。
于悠然为了寻借口上她跟前找优越感,那也真是费尽心思了。
上次是要上她这儿借花样子,上上次是听说她做了一身与众不同的衣裙,上上上次……
比起以前那些拙劣的理由,这次的好歹还算正当了些。
微微一笑,顾青未道:“那敢情好,母亲前两日还念叨着大伯母那里的豆沙粽,如今可该高兴了。也正好,东府也包了些粽子,弟妹既然来了,我也就干脆交了给你好了。”
然后让画屏将东府的粽子又装了两食盒。
于悠然此来本意就不在什么粽子,只叫丫鬟接了食盒,然后就与顾青未东拉西扯的,时不时的就要将话题扯到她腹中的孩子身上来。
待将于悠然送走,秋岚恨恨的拿了干净的抹布将于悠然坐过的地方使劲儿擦拭了好几遍,“不就是有个身孕吗?有身孕的女子多的是,她要是只母鸡下个金蛋反而还更稀奇些!”
这种话,也就只有秋岚这个心直口快的才能说得出来了。
顾青未却并未在意于悠然的刻意炫耀。
她前世是生养过的,当然不担心自己身体有问题。
虽然如今也时常会想起辰哥儿,但顾青未还真的不愿意现在就有身孕。
她总觉得,若是她比前世提前有了身孕,她一直觉得亏欠的辰哥儿就再没机会来到这个世上。
叫她如何能忍心?
好在,虽然她在挣扎之下也没有刻意做什么措施,但一直到现在却始终未有过身孕。
也许,真的是她与辰哥儿的母子缘分太深,这一世也仍将做母子?
这样想着,顾青未心里一松,笑着道:“行了,你与她生什么气,就当作是看一出好戏不就得了?等着吧,她与香巧的事可还没完。”
香巧也是个会折腾的,好不容易哄着宁致祥断了避子汤,若没得个想要的结果,她又岂能罢休?(未完待续。)
第449章 早产
像于悠然这种,一有了身孕就张扬起来的人,顾青未也不是第一次见到。
她娘家的二嫂李氏,不就正好是这么个人么?
没有身孕之前,李氏任谁看了都会认为她是个温婉少言之人,但后来看来,只怕这不是她温婉,大抵是因为觉得没有子嗣底气不足才会,最初时才会那般沉默,这一朝有了身孕,可不就觉得扬眉吐气了?
说起李氏,顾青未也想到了她从秦氏的信中知道的消息。
去年顾青未出嫁之时,李氏就已经有了身孕,后来冬月时秦氏写了信知会了顾青未,李氏生了个哥儿,顾青未那时还往娘家捎了些孩子用的东西。
不过,李氏虽然如愿生了儿子,二房上下却不见有多少喜气。
因为李氏是早产的,哥儿生下来时孱弱得不像话,若不是老太太出面请了早就不出诊的杏林国手,只怕根本就活不下来。
可就算哥儿活下来了,但大夫也说了,将来指定是个体弱多病的,只能拿了名贵药材养着。
顾家不是那等穷苦人家,药材银子都不缺,更不会养不起一个体弱的少爷,可这件事却惹得上至老太太,下到二哥顾亦谦都大动肝火。
只因,李氏之所以早产都是她自己作的。
顾家的少爷们年纪都不大,虽然这两年都先后成亲了,但也只有顾亦安屋里得了个浩哥儿。
李氏从前一直羡慕大嫂卢氏早早就有了子嗣,在没有身孕之前对浩哥儿也是极为和善的,甚至出于一种多抱抱小婴儿可以更让送子娘娘青睐的心态,每每见了浩哥儿就总要抱了又抱。[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可自从有了身孕后,李氏不仅性情大变,连带的看着浩哥儿也不顺眼起来。
卢氏也是看出来李氏的心思,自李氏有孕之后便总约束着浩哥儿不叫他往李氏跟前凑。
那日卢氏正在理事,浩哥儿却闹着一定要去外面走。
刚满了两岁孩子本就是多动的时候,虽然外面冷,但卢氏也没拘着浩哥儿,只让人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就由乳娘丫鬟们领着去了园子里。
这一去,就正好碰上了在园子里赏梅的李氏。
去岁冬天,清河县早早就下了几场大雪,气候比往年还要来得冷些,按说那时李氏已经挺着个大肚子了,哪怕只是为了避免受寒,也应该少往外面走才是,更别提雪后的地面湿滑,一个不慎就要摔上一跤。
但这天李氏就非得要往园子里去,道是在屋里呆闷了,要出去赏梅透气。
林氏和顾亦谦也拧不过她,只得由着她去了。
园子里的积雪每天都有人清扫,但唯恐李氏不注意踩到什么石子儿之类的东西,林氏又让乳娘丫鬟们将一路上都又仔仔细细的清理了一遍,这才放心让李氏出了院子。
说是兴师动众也不为过。
但不管怎么说,李氏如了愿,心情倒也真的好了许多。
李氏赏梅赏到一半,就遇到了同样来园子里玩的浩哥儿,不过园子本就大,浩哥儿又被乳娘拘着不让往李氏那边跑,倒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浩哥儿虽然才满了两岁,但也知道孝顺长辈,玩累了准备回去之前,看树上的梅花开得漂亮,便使了丫鬟去折几枝梅花要往老太太、秦氏还有卢氏那里送。
这么小的哥儿就知道孝顺长辈,乳娘和丫鬟们哪有不允的,不仅选了几枝开得正好的梅花,还往浩哥儿的小手里也塞了一小枝。
这可就惹恼了李氏。
也不知怎的,李氏心里一阵邪火往上涌,也顾不得自己的肚子,几步冲到浩哥儿跟前,扬手就要将浩哥儿手中的梅花给夺过来。
事出突然,浩哥儿的乳娘出于护主的心态,下意识的就将浩哥儿往后拉了一把,李氏的手自然也就落了空。
原本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的,但偏偏李氏这时却一个重心不稳,重重的就摔在了浩哥儿跟前。
高高隆起的肚子先着地,几乎是一瞬间,李氏身下就见了红。
那场景怎一个乱字了得。
后来李氏早产,生下来的哥儿因先天不足而注定病弱一生,而浩哥儿因为亲眼见了当时的惨状受了惊吓,几乎哭了一整天。
这件事不管如何说都怨不到长房或者浩哥儿,二房诸人看着那小猫儿一样的哥儿,纵使心里再痛,也还得上长房替李氏赔礼道歉去。
而李氏,拖着早产虚弱的身子,抱着她期待已久的哥儿,却是又悔又痛。
秦氏写信将这些告诉顾青未时都还在感叹,李氏这真是尝到了苦果了,但事情既已发生了,她再怎么悔痛又能如何?
因为这件事,长房与二房之间多少还是有了点嫌隙。
知道李氏的遭遇后,顾青未也为她那个尚未见过面的小侄儿心疼了好几日。
那样幼小的生命,就因为李氏的一时不慎,将来便只能与药为伴,怎么能不让人心疼?
顾青未现在看于悠然,就好像是在看往日的李氏。
甚至,比起李氏来,于悠然还要更会作一些。
李氏只是有了身孕之后变得挑剔小心眼儿了些,大部分时候她还是极为顾惜自己腹中孩子的,而且李氏至少后宅里没有什么糟心事。
可于悠然却不一样,胎还没坐稳就已经急着要到处蹦跶,边上还有个随时能气得她见红的香巧在虎视眈眈。
这两人之间可还有的是事儿。
事情也果然就像顾青未所想的那般。
端午之后,天气就一天热过一天。
六月初五,这日是顾青未的生辰。
顾青未原本也没想怎么大肆操办,只打算自家人围一张桌子吃顿饭也就罢了,正好这几日宁致远也闲下来了,连着几日晚上都下了雨,趁着天气凉爽,他们吃过饭之后还可以去外面逛逛。
但安平长公主却不同意。
顾青未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亦是国公府的掌家人,虽然她年纪还小这宜太铺张,但总得请西府诸人一起过来热闹热闹不是?
虽然并不认为与西府诸人一起吃饭有什么可热闹的,但顾青未到底也没推拒安平长公主的好意,便提前了两日备了酒席,又着了人去西府提前打招呼。(未完待续。)
第450章
去西府请人的是雪伶和雪怜。(.无弹窗广告)
原本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意外的,毕竟只是请了西府众人一起吃饭,但出乎顾青未和安平长公主意料的是,一向乐意与东府亲近的吕氏,这次却婉言推掉了东府的宴请。
妯娌这么多年,安平长公主最是了解吕氏的,立即猜到西府这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虽然顾青未和安平长公主都没有刻意去打听,但两府本就只隔了一墙,想要捂住什么消息还真不容易,于是西府的事也就传到了她们耳中。
原来是于悠然出事了。
出事的还不仅是于悠然,还有香巧。
要说这事情的源头,那还要从于悠然怀了身孕开始说起。
自于悠然有孕,作为通房,香巧就得以近身服侍宁致祥。
香巧也不是个安分的,虽然被于悠然收拾得不得不收敛些,但这一抓着机会,自然就可劲儿的想趁着于悠然无暇顾及到她而从宁致祥那里要些好处。
若要说好处,有什么比一个孩子,尤其是儿子对她来说更重要?
于是,香巧拿话哄了宁致祥停了她的避子汤,又小心再小心的将这件事瞒着于悠然。
但这内宅就算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香巧断了避子汤一个来月之后,这件事还是被于悠然发现了。
于悠然哪里能允许香巧趁着她为宁致祥孕育子嗣的时候搞这种小动作,大怒之下动了胎气见了红,可将吕氏和宁致祥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腹中胎儿没事了,于悠然哪里肯善罢甘休,当即就让人去请了大夫给香巧把脉。(.无弹窗广告)
一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香巧是个正值最好年华的女子,近身服侍了宁致祥这么久,谁能肯定她腹中就没有珠胎暗结?
于悠然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她虽然有孕在先,但这一胎到底是个哥儿还是个姐儿也是个未知。
再则,香巧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若不是顾忌着不想与宁致祥闹得太难看,她随手就能把香巧发卖了出去,如今香巧借着她有孕精力不济竟然就敢算计着断了避子汤!
无论从哪方面说,于悠然都绝对不能容许香巧在这时候有孕。
幸好,大夫把脉的结果是香巧并未有身孕。
于悠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便找宁致祥和婆婆吕氏要个说法。
这几个月与吕氏相处下来,于悠然也看明白吕氏是半点也不愿逆了宁致祥的意的,而宁致祥又定然会护着香巧,所以于悠然虽然要说法,但其实她心里也早就有心理准备,香巧这次定不能得多严重的惩罚。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吕氏这次竟然大动干戈,不顾宁致祥的求情不仅让人将香巧拖出去打了顿板子,还发了话要禁香巧一年的足,不允宁致祥去看她。
得到这样的说法,于悠然心里又是惊又是喜。
惊的是吕氏这次的反常,喜的却是吕氏如此严惩香巧,也是看重她腹中的孩子。
因此,在香巧被禁足之后,于悠然那几日心情可是极好的,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往顾青未跟前凑。
原本这件事到此也为止了,于悠然就算喜欢炫耀,到底还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以及腹中的孩子,就等着安安心心度过接下来几个月,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但于悠然这好心情持续了也就将将一个月。
然后,她突然发现,原来吕氏之所以在处置香巧时那般反常,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那般是因为看重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而根本就是演了一出好戏给她看。
什么香巧没有身孕,打板子,禁足,这些都只不过是吕氏演的戏而已。
事情的真相是,香巧真的就靠着那一个多月成功有了身孕。
而吕氏,她最心疼的就是宁致祥这个小儿子,自然比谁都希望能够早点抱到孙子,于悠然有身孕了她当然高兴,但香巧既然也有了身孕,她又怎么能舍得叫于悠然把她儿子的血脉就这样弄没了呢?
于是,吕氏早在大夫刚上门时就特意嘱咐了一通。
再然后,谎称香巧并未有孕,还假装让人将香巧拉下去打板子,又以于悠然有孕在身最好不要见这些污秽事而不叫于悠然亲眼看着香巧挨板子,最后以禁足为名将香巧好生生的养在安国公府里最偏僻的院子里,唯恐叫于悠然发现了端倪。
这件事府里知道的人不少,但吕氏为了不让消息传到于悠然耳中,是对府里上下都下过死命令的,谁要是让于悠然知道了一星半点,或者敢胡乱往外说,就全家上下都乱棒打死了丢到乱葬岗去。
如此威胁之下,就算是于悠然身边的陪嫁丫鬟,谁又敢开口说句实话?
别说是下人们了,就算是安国公府里的其他主子,谁又会愿意为于悠然而得罪了吕氏这个掌家主母?
事情这样倒也瞒了一个多月。
原本吕氏的安排倒也不算错,于悠然这一胎的胎相不稳,平时除了偶尔往东府里走动,其他时候大多都是在院子里静养的,就算有时候兴致来了在府里四处走走,也绝对不会走到香巧修养的那处偏僻小院子去。
但吕氏纵是安排得再好,也架不住香巧自己要作。
靠着自己的谋算总算如愿有了身孕,香巧原本是极为高兴的,但在吕氏又张罗着想替宁致祥抬个通房丫鬟时,她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她怀了身孕当然是好的,可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服侍宁致祥了,总不能叫爷们儿生生忍上这个十个月吧?
高门大宅里这本也是常事。
可香巧不乐意啊。
她费尽了心思趁着于悠然一时没注意到而有了身孕,就是想让自己将来有所依仗,可要是宁致祥因此又被别的狐狸精迷了眼,将来她又多了个竞争者,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香巧为此苦思了许久,后来又悄悄使人去问过擅医妇人病的老大夫,这才又重新高兴了起来。
然后,香巧就立刻寻了个理由让人将宁致祥请到了她房里。(未完待续。)
第451章 作孽(月票340+)
怀孕前三个月不能行房,香巧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但虽然她不能真的服侍宁致祥,但对于她这样本就是以色侍人的通房丫头来说,学点其他的小花招再正常不过,而且大夫也说了,出了三个月,只要小心着些,房事也并不会影响到她腹中胎儿。
确认了这一点,香巧哪里还能眼睁睁看着宁致祥身边添新人?
用了些小手段,香巧倒也确实将宁致祥留在了屋里。
她的打算是好的,可宁致祥般年纪的人正是最冲动的时候,有时候兴致一来了又哪里能忍得住只看不碰?
几次下来两人便一个没注意滚作了一团。
香巧对肚子里的孩子倒是极为重视,事后吓得连忙偷偷找借口出了府去看过大夫,好在她身子康健,倒没出什么事。
许是这次的侥幸让香巧放宽了心,后来再遇到宁致祥求、欢,她虽然刚开始抗拒,但坚持不了多久就总会被宁致祥说动。
两人这般荒唐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昨儿,宁致祥与友人约着喝了些酒回来,出于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一回来就径直往香巧那里去了。
这人一喝了酒又哪里能掌握什么分寸,香巧好歹撑着不适服侍了宁致祥,然后立即发现有些不对劲,下、身竟然见了红,而且看情形还似是很严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苦心算计来了这么个孩子,又是顶着于悠然的压力瞒着保下来的,香巧顿时就慌了,偏宁致祥睡着之后又怎么都叫不醒。
香巧本身就是个通房丫头,她身边原本是没有丫鬟服侍的,这次还是吕氏看在她有孕了拨了个小丫头供她差遣,但这小丫头哪里是个经过事的,见着出了这种事吓得一路高喊着就往吕氏那里跑。
那时正是晚上,这小丫头闹出的动静当然就格外的明显。
于悠然那时本来已经睡了,是被这动静吵醒的,随口问身边服侍之人出了什么事,却只得了吱吱唔唔的推脱,于悠然哪里能不知道这其中有异,不顾丫鬟们的劝阻就换了衣裳就跟着喧闹声到了吕氏那里。
于悠然又不是个蠢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听个三言两语就能自行推测了。
她差点没一个站不住软倒在地了。
她以为的香巧不仅没怀上身孕,还被打了板子禁足,真相居然是这样?
吕氏先是听说香巧出事了,又看到于悠然出现在面前,简直恨不得将报信儿的小丫头一巴掌拍死。
但无论如何,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先要考虑着救人,吕氏当即就让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被请到了安国公府,吕氏才要领着大夫去香巧那里,偏生这时候于悠然也似是受了惊吓般捂了肚子就喊痛。
吕氏又是惊又是怒。
但再如何说,于悠然肚子里的是她的嫡孙,吕氏不可能为了香巧肚子里的庶孙就丢下于悠然,好不容易将于悠然安置好,大夫又紧着先替于悠然把了脉。
好在于悠然只是受了些惊吓,煎了安胎药喝了倒也没什么大碍了。
将于悠然这里的事理清楚了,吕氏才又急忙领着大夫去香巧那里看情况。
等他们终于赶到,香巧已经坐在一滩殷红的血迹中满脸绝望了。
香巧腹中的孩子到底也没能保住。
吕氏从大夫那里得知,香巧的身体不差,若是见红之后第一时间就有人诊治,孩子说不得还能保住。
吕氏听了跺着脚狠狠道了几声“作孽”。
可她难道还能怨于悠然肚子痛得不是时候吗?
顾青未让雪伶和雪怜去西府请人时,吕氏正扯了宁致祥胡乱往他身上打呢。
能让从来都舍不得动宁致祥一根手指头的吕氏来说,这已经是让人简直想都想不到的事了,足以看出吕氏到底有多恼怒。
知道这些,安平长公主连连摇头。
为了个宁致祥,吕氏如今已经是越来越荒唐了,竟然能做出瞒着于悠然将香巧安置下来这种事。
香巧坏了规矩在先,就算于悠然知道此事之后真的让人灌一碗打胎药给她,也是她活该,更何况,安平长公主以为,若于悠然真的当时就知道了这件事,哪怕心里再怎么恨,她也绝不至于就做出拉了香巧灌打胎药的事。
毕竟,于悠然虽然自有孕之后张扬了些,但她从来可都是表现得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就算她她暗地里会动手脚,但当着宁致祥和吕氏的面,她也绝不会做出这等狠毒之事。
偏偏,吕氏平时这么精明的人,却选了这个最荒唐的法子来保住香巧。
当然了,香巧落得如今这地步也是她活该,趁着主母有孕就算计着自己也怀上身孕,这样的奴才就是乱棍打死也没人会过多的同情她。
不过……
安平长公主看了顾青未一眼,“致祥那媳妇,你以后还是远着些吧。”
她虽然看好顾青未,但也不确定顾青未会不会这些私底下的算计,为了不让顾青未在于悠然手里吃亏,还是少与于悠然接近为好。
顾青未了然地点头。
她知道安平长公主为何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香巧是因为耽误了功夫才没保住腹中的孩子,但大夫之所以未能及时救治香巧,却是因为先在突然肚子痛的于悠然那里逗留了许久。
可是,于悠然的肚子痛,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是她装的,这大概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顾青未并不想将所有人都想得那般狠毒阴暗,但于悠然本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就算真的是她故意拖着大夫的脚步,顾青未也一点也不会觉得惊奇。
在对西府发生的事的感慨中,顾青未度过了自己的十七岁生辰。
西府众人不能过来,但这天的菜色却是早就准备好的,安平长公主后来干脆就让了顾青未去顾宅、周家、严家、秦宅请人,将这些顾青未的娘家人都请来了定国公府,众人一起替顾青未热热闹闹的庆祝了生辰。
生辰一过,顾青未就开始注意起宫里的动静。
她没记错的话,刘贤妃的生辰,可就在她的生辰后两日。(未完待续。)
第452章 牡丹花下死(月票360+)
顾青未是去年六月初六与宁致远成亲的,初七认亲,认亲后一日进的宫向元昌帝谢恩。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在慈宁宫里拜见太后的时候,就曾听了宫里的妃嫔说那日是刘贤妃的生辰,永昌公主和楚承启那日也都进了宫贺刘贤妃的生辰。
也似乎就是在那一日,刘贤妃看顾青未的眼神很是奇怪。
细细想起来,刘贤妃后来对她的针对,大抵便是起始于这一次了。
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一个是刘贤妃的亲儿子,一个则是从小就养在永寿宫,两人对刘贤妃又向来都表现出孝顺儿女的模样,这次刘贤妃过生辰,想必他们都不会缺席于宫中吧?
自百花宴之后已经过了三个多月,郑贵妃想必早就将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之间的事摸清楚了,先前没有动作左不过就是没寻着合适的时机,这次,郑贵妃该不会错过良机了吧?
顾青未拭目以待。
……
宫里。
六月初八是刘贤妃的生辰。
虽然是自己的生辰,但刘贤妃却没有一点要过生辰的喜气,她狠狠瞪着入宫为她庆祝的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你们怎么都来了?”
你们怎么“都”来了。
发现自己儿子和永昌公主之间的事已经整整一年,直到现在,刘贤妃都仍记得她当时的不敢置信。
因为这件事,她原先最信任的一个嬷嬷都被她寻了个理由处置了,可只要一想到这本是亲姐弟的两人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来,刘贤妃都恨不得时光能倒流,那她一定在两人幼时就将两人远远分开!
可时光又如何能倒流?
所以纵然刘贤妃心里再怎么气再怎么恨,她也只能将此事死死的捂下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楚承启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将来老了的依靠,她当然不能让他出事。
就算是永昌公主,那也有着自幼养大的情分,说刘贤妃一点也不担心她也是假的。
正因为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从楚承启嘴里知道顾青未竟然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手里还握着楚承启亲笔画的永昌公主的画像,刘贤妃大惊之下才会出了昏招。
可事实证明,她的昏招不仅没有解决了顾青未这个后患,反而把定国公府给彻底得罪了。
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想出来可行的办法,刘贤妃忧得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楚承启和永昌公主微微对视一眼,然后楚承启嬉笑着拉了刘贤妃的手,“母妃,今儿个是您的生辰,我们都是母妃的儿女,当然要进宫替您庆祝一下了。”
说完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拽着刘贤妃的手晃了几下。
刘贤妃心里蓦地就是一软。
楚承启自幼就顽皮,每次闯了什么祸都总会这样拉了她的手撒娇,以期能逃过元昌帝的惩罚。
但再一想到去年今日所见,刘贤妃又立即硬下心肠来,这次他们犯的事可不是幼时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若是叫皇上知道了……
哪怕楚承启和永昌公主都是元昌帝的亲儿女,刘贤妃也不敢赌元昌帝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到底能不能饶他们。
将手抽出来,刘贤妃一双精心描绘过的眼剐了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一眼,“不过就是个生辰,年年都要过的,不值当什么,永昌若是想陪我就在宫里住上几日,皇儿你就赶紧回敬王府吧。”
楚承启脸上一苦,正要再与刘贤妃说些什么,就见刘贤妃身边的心腹嬷嬷走了进来,附在刘贤妃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刘贤妃当即大怒,也顾不得再赶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了,猛地站起身,“她真如此说?”
嬷嬷沉着脸点头。
刘贤妃抬步就想往外走,但又想起还有楚承启和永昌公主的事没说完,顿了顿,横了两人一眼,交待他们一句“老实点”,就与心腹嬷嬷一起去了别处说话。
在刘贤妃和嬷嬷离开之后,楚承启看着坐在他身边的永昌公主,突然挑了挑眉,然后拿了食指勾起永昌公主的下巴,“本王的好‘姐姐’,怎么见了弟弟倒没话说了?”
永昌公主微微一侧头,就叫楚承启的食指落了空。
“虽然这里是永寿宫,可到底人多嘴杂,若是再叫旁人看到了……”
话没说完,就叫楚承启打断了。
“呵,”楚承启冷笑一声,“这时倒是警醒起来了,可去年今日就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谁扯着我叫我疼她呢。”
听楚承启话越说越不堪,永昌公主一双柳眉怒而竖起,“你给本我闭嘴!当初可不是我主动勾、引你的,要不是你趁我生病占我便宜,我又岂会……”
楚承启听她如此一说,面上恼怒更甚,“难不成,这些年你的乐在其中也是我逼的?”
永昌公主一窒,再说不出话来。
姐弟不伦,这种事比那背着夫君偷、情还要来得刺激,一旦经历过,便如那食髓知味一般,就再难割舍了。
若不是如此,她与楚承启之间的关系,又岂能维持这么些年?
见永昌公主不说话,楚承启又冷笑一声,“这个时候倒是知道与我撇开关系了,莫不是,真如旁人所说的那般,你最近对那位周大人有了兴趣?你可别忘了,人家是有妻有儿的,你堂堂公主,难不成还想着要给人做妾?”
听到这里,永昌公主面现惊愕。
但随即,她的脸色就缓了下来,冲着楚承启轻轻一笑,一只手还顺势就抚上他的脸,“你瞧瞧你,平时见天儿的听到你又占了哪个良家女子的身子,我可没像你一样浑身冒酸气儿。至于那个周大人,不过是略好奇多问了几句罢了,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对他有什么心思?你也知道的,我这整天深居简出的,这些年也就与你见得最多……”
待永昌公主说到最后一句,楚承启莫名就心里一荡。
他伸手就将永昌公主拉了起来,往两人的“老地方”去。
永昌公主一边半推半就的随着他走,一边打趣道:“这可是永寿宫,今天还是母妃的生辰,你就不怕被父皇发现了我们的事饶不了你?”(未完待续。)
第453章 做鬼也风流
楚承启这时候满脑子就想着要与他这好姐姐亲近亲近,哪里能考虑其他,闻言轻佻的在永昌公主的腰间掐了一把,“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皇姐以为呢?”
永昌公主一双媚眼微微一挑,尽收无限风情。[]
……
永和宫里。
忙里得闲的元昌帝穿了一身常服,正与精心打扮了的郑贵妃对弈。
郑贵妃跟在元昌帝身边之前只不过是个农家女,琴棋书画这些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她如今会的基本上都是元昌帝手把手的教会的。
元昌帝之所以二十几年如一日的宠着郑贵妃,说不得就有这种亲手雕刻了一块璞玉的心态在里面。
这时郑贵妃就拉了元昌帝的袖子,“陛下,您怎么也不让着臣妾些。”
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交错,但明显能看出黑子的颓势。
元昌帝听了郑贵妃的撒娇,朗声一笑,“你啊,都这么多年了下棋还是要朕让着。”
郑贵妃闻言轻轻掩了嘴,“皇上,臣妾的棋艺本就是您教出来的,您要是不让着臣妾些,那臣妾还不输个一败涂地啊?”
“你啊……”元昌帝摇头不语。
两人才说着话,元昌帝身边的随侍太监就又附在元昌帝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听完之后,元昌帝扬了扬手挥退那太监,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郑贵妃,“爱妃不如与朕说说,今儿拉着朕又是下棋又是品茗的都是为了什么?”
被元昌帝发现自己的刻意,郑贵妃像个被抓到做了坏事的小姑娘一样冲元昌帝吐了吐舌头,然后笑首道,“臣妾就知道一定瞒不了皇上,刘贤妃成日里就巴着皇上,今儿是她的生辰,她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臣妾才不想让她如意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郑贵妃毫不掩饰自己的酸意。
元昌帝听了便又大笑两声,然后抬指间往郑贵妃如花娇靥上轻轻点了点,“这么多年了,还是个醋坛子。”
郑贵妃自然不依,又拉着元昌帝不肯放。
与郑贵妃玩笑了半晌,元昌帝敛了脸上的笑容站起身,“行了,今儿既然是刘贤妃的生辰,承启和永昌都进了宫,朕也去永寿宫里看看。”
郑贵妃嗔了元昌帝一眼,倒也没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一定要拦着元昌帝不让她往刘贤妃那里走。
待元昌帝走远,郑贵妃身边的心腹嬷嬷有些迟疑地道:“娘娘,老奴有些不懂,您如何能确定那两位,就一定能……”
楚承启和永昌公主的事让这嬷嬷都没脸说出口。
郑贵妃闻言冷笑一声,却也没解释什么。
她有无数办法将楚承启两人的事捅到元昌帝那里去,可那些办法都很难让她自己完全脱身,所以才一直等到几个月后的今天才动手。
楚承启之所以会知道永昌公主对周谨之颇为在意,是她让人传的消息。
楚承启这样的人,哪怕这天下女人他都沾了,他也不乐意这其中任何一个对旁人动心思,他与永昌公主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占有欲被激起的情况下,他还能放过今天这么好的机会?
还有永昌公主,她也不是什么好意儿,若是个会拒绝楚承启的,他们之间又不会保持这样的关系这些年了。
想到这两人,郑贵妃就犯恶心。
至于刘贤妃那里……
呵,刘贤妃那个蠢货,不过是放句话说今儿一定要将皇上留在永和宫里,就能叫她想尽了办法一定要将皇上请到永寿宫里。
真是很期待,皇上看到他的一双儿女竟然滚到一起时的表情。
郑贵妃策垂了眼睑,敛下眼中的冷笑。
元昌帝这些年因为刘贤妃表演出来的所谓天真而对她多有看顾,殊不知,这后宫里的女人,许皇后,她自己,刘贤妃,还有下面那些一个月也许也见不到元昌帝几面的其他人,又有几个的演技不比那戏子还要来得精湛?
这一点,任元昌帝是个英明的君主,他也不会看透。
……
永寿宫里,刘贤妃好不容易得到了元昌帝已经起架往永寿宫而来的消息,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郑贵妃不是自诩得宠,放话今天要将皇上留在永和宫吗?
若不是要等着接驾,刘贤妃简直恨不得跑到永和宫去好好打郑贵妃的脸。
得意之后,刘贤妃又想起之前被她放下的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二人,连忙挥了手让身边的紫云紫依两人去将他们唤过来:“你们先去……”
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御驾亲临的唱喝声。
“皇上驾到……”
刘贤妃被这突来的声音吓得心里莫名的一突,甚至还有了些不祥的预感,但她随即就将这莫名其妙的感觉给抛到脑后。
元昌帝之所以会来永寿宫,这还是她从郑贵妃那里争过来的!
这亲一想,刘贤妃心里得意,脸上则挂着欢喜的笑容,往殿外迎了上去。
迎到元昌帝,又见了礼,刘贤妃伴在元昌帝身边往里走。
想起刘贤妃说楚承启和永昌公主都进宫了,但又没见着这两人的身影,元昌帝抬眼四顾,然后问:“爱妃,承启和永昌呢?不是说他们都进宫了?”
刘贤妃便突然一顿。
她总觉得自己有点什么事忘了,被元昌帝这样一问,才想起来,她可不就是忘了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了?
这两人去年的今天就在宫里……今天……
心里一紧,刘贤妃只能祈祷这两人能顾忌着今天元昌帝有可能会来而收敛些,否则,若是让元昌帝发现了……
刘贤妃很想冲身边的宫人使个眼色让他们去寻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但是当着元昌帝的面,她又不敢做出任何能让元昌帝起疑的动作来,便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就在刘贤妃心里暗急之时,元昌帝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顺着元昌帝的视线看过去,永寿宫一条通往偏殿的小路上,一棵约一人高的树上,两条锦帛挂在那里,正随着微风轻轻飘荡。
刘贤妃眼前一黑。
她当然不会认不出来,那是楚承启和永昌公主的腰带。(未完待续。)
第454章
傍晚时分,顾青未从宁致远那里得到了宫里的消息。[]
今天是刘贤妃的生辰,元昌帝抬举刘贤妃所以特意去了永寿宫用膳,还赐了不少奇珍异宝给刘贤妃,但刘贤妃不仅不感恩,还触怒了元昌帝,气得元昌帝当场昏厥。
“舅舅毕竟年纪大了。”宁致远说着这样类似关心的话,面上却不见有多关心。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元昌帝确实年纪不小了。
纵然再怎么保养,但元昌帝毕竟已经年近半百,平时看着龙体自是康泰,但这一动了真怒,立即就能看出隐患来了。
元昌帝并未亲眼见了他的一双儿女正在怎样颠鸾倒凤,自发现那两条腰带,他就铁青着脸屏退了永寿宫的宫人,然后遣了身边最受信任的暗卫去偏殿里查看。
得到的回应,令元昌帝当时就抬手给了刘贤妃一个响亮的耳光。
因为这件事乃是绝对不能传与外人之耳的丑事,元昌帝心里再怎么狂怒,却也只能强自按下,先是寻了个理由将刘贤妃禁了足,然后坐在永寿宫里,等到楚承启和永昌公主终于回到正殿向他请安时,只目带雷光的看了两人一眼,就让了侍卫将这两人分别送回了敬王府和公主府,没有他的吩咐不允外出。
与前世一致的是,楚承启和永昌公主被元昌帝幽禁了。
不过因为元昌帝对外放出的刘贤妃触怒圣颜的原因,估计这两人直到各自回府被禁,都不能肯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元昌帝突然就厌弃了他们。
虽然自家人知自家事,但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只要没被当场撞破,这两人只怕都会抱着这样的侥幸心态。(.)
宁致远将这些与顾青未都细细讲了,然后道:“楚承启和永昌虽然都不是什么聪明的,但他们如何也不会蠢到会将腰带挂明晃晃的挂在树上的程度,这里面,只怕还少不了郑贵妃的手笔。”
顾青未点点头。
不过,元昌帝这一怒,永寿宫上下的宫人只怕都活不成,那腰带到底是谁挂上去的,又有谁会知道?
纵观这件事,郑贵妃也确实是个厉害角色,不仅达到了打击刘贤妃的目的,偏还完全置身事外了。
知道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之间的丑事之后,先是隐忍几个月,然后一举找了这么个合适的时机,将事情完全摊在了元昌帝跟前。
可即使是这样,郑贵妃在这件事里面其实做的并不多。
她只不过是放了消息给楚承启,然后再合情理不过的挑衅了刘贤妃而已。
至于刘贤妃三人的下场,那只能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了。
就算日后元昌帝想起这件事觉得有蹊跷,但与郑贵妃又能扯得上什么关系呢?
一边感叹着郑贵妃的手段,顾青未倒也渐渐安下心来了。
刘贤妃将来必定是再不可能找到机会对她做些什么了,楚承启的选妃也必然会因为他的被幽禁而不了了之,叶流苏和顾亦安那里也就没了什么危机。
顾青未与宁致远说着话的时候,宫里的永寿宫,刘贤妃正满脸泪痕的拉着元昌帝的常服一角哭求。
刘贤妃自打进宫之后就没有这般狼狈过,衣衫凌乱,发髻松散,一侧脸颊高高肿起,原本只要看到元昌帝就只会带着笑意的两眼里更是只有惊惶与绝望,她勉强控制着大颗大颗往外落的眼泪,拉着元昌帝的衣袍不让他抬脚。
“皇上,皇上……”刘贤妃一声声的喊着,声声听得让人心里跟着发酸。
元昌帝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他脚边的刘贤妃,心里既有怒也有恼。
他这些年就算身边有个盛宠不衰的郑贵妃陪着,但对刘贤妃却始终也是分了些心思顾着的,就算他能看出来刘贤妃的本性并不像她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就当是身边养了只能逗趣的小宠物,不也就行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所以为的养着逗趣的刘贤妃,竟然还敢瞒着他这么大的事。
楚承启和永昌公主……
一想到这两个人,元昌帝也忍不住的一阵眼前发黑。
他处置永寿宫的人找的是个刘贤妃触怒盛颜气晕他这个皇帝的借口,但再想这两个人,说不定他还真的就被气晕了。
抬了抬脚,见刘贤妃不肯放手,元昌帝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震怒,抬脚就重重踹在了刘贤妃的心口上。
“贱人!”元昌帝口中似含雷霆,在这空旷的永寿宫里,他的声音听得直让人打从心底的发寒,“你还敢开口叫朕,你敢说这件事你之前不知情?”
刘贤妃被元昌帝一脚踹得整个人扑倒在地,她原本还想说什么,听了这话却顿时哑口无言。
她不仅知情,还是在一年前就已经知情了,而且还想尽了办法要替楚承启和永昌公主将事情压下来。
若不是这次元昌帝机缘巧合……
不!
刘贤妃突然察觉到不对劲来。
自己生的儿子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就算再怎么胡来,他也知道这是在宫里,断然不可能招摇到直接将他和永昌的腰带系到树上的程度,那么,那两条腰带,又是何人系的?
意识到这一点,刘贤妃就似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再度往元昌帝身上扑过去。
元昌帝铁青着脸后退两步,刘贤妃这一扑空,便又重重跌到地上。
但她这时也顾不得痛不痛脏不脏了,仰起头看向元昌帝,嘴里连声喊着:“皇上,皇上,这件事必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和敬王永昌他们的,一定是,一定是郑贵妃,她看臣妾不顺眼已经很多年了,定是她故意要让皇上倦了臣妾……”
刘贤妃只是胡乱抓了个人来向元昌帝求饶,却是正好说中了真相。
但元昌帝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冷眼看向刘贤妃,“这么说来,朕的暗卫看到的也是假的了?”
刘贤妃的连声呼喊便又戛然而止。
是啊,就算真是有人算计她,可谁叫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之间的事再真不过呢?(未完待续。)
第455章(月票380+)
宫里的事便这样尘埃落定。[.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因为元昌帝用了雷霆手段将事情往下压,就连永寿宫的宫人,但凡是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都被元昌帝处置了,所以除了早就知情的郑贵妃,这满宫上下竟再无帝人知晓刘贤妃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元昌帝,不仅自己被禁足,还连累了敬王和永昌公主。
虽然元昌帝只是将刘贤妃禁足,但这宫里的明眼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刘贤妃只怕将来也没机会踏出永寿宫一步了。
刘贤妃怎么说进宫之后也一直得宠,一朝就得了这样的结果,倒也叫宫里一时间人人自危,这偌大的皇宫仿佛突然之间就安静了许多。
而这之后,元昌帝倒也真的病了一场。
人上了年纪有个头疼脑热的本就很正常,元昌帝平时有太医们随时看顾着身体,自然能保持旺盛的精力,即使天天要处理繁杂的国事也不至于精神不济,可他这次是被气得太狠了,这心病还得心药医,偏这还是件丑事,让他根本就不能与任何人说,这样一天天的压下来,会生病也是再所难免的。
元昌帝是这后宫的主人,他生了病,宫中的嫔妃们自然要表达自己的关切,但元昌帝却谁都不见,连最得宠的郑贵妃也吃了个闭门羹。
郑贵妃都如此了,其他人又怎么会再往自讨没趣。
因为元昌帝的异常,本就安静下来的宫里更是被重重低气压笼罩了,就算平时再如何活泼的宫人,这些日子除了做好自己的差事,其他时候也是大气不敢喘一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后来还是宁太后出面了。
也不知道宁太后与元昌帝说了些什么,然后元昌帝的病倒也一天天好了起来,宫里的气氛便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刘贤妃和楚承启都被元昌帝厌弃了,叶流苏那边也着实松了口气。
自从元昌帝发了话要替楚承启选妃,这几个月叶流苏几乎就没出过叶府一步,除了偶尔顾青未楚雁南梁诗诗去叶府看望她,就再没见过其他人。
如今终于不用再防着一踏出叶府就遇到什么意外,饶是叶流苏最是温婉沉稳,这时也有了种终于可以放风了的解脱。
这天顾青未得了叶流苏的邀请去叶府拜访,同去的还有楚雁南梁诗诗,几人说了大半天的话才分开。
顾青未才从叶府回来,到了漱云居里刚坐下,宁致远就领着韩肃和殷莫一起来了,还特意着了人请她去书房。
略收拾了一番,顾青未就去了书房。
书房里,韩肃和殷莫一见了顾青未就都站了起来,一个人面带感激,另一个则一脸的急切。
面带感激的当然是韩肃,他自从得了顾青未的指点,再与继母孙氏过手时,却不像以前那样尽吃闷亏了,如今荣阳伯已经看清了孙氏的真面目,再不让她沾手韩肃之事。
至于殷莫的急切,则是因为他那三个不成器的弟弟了。
见顾青未进来,宁致远也不管韩肃和殷莫都在,拉了顾青未的手就先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道:“喏,今天阿肃是特地来谢你的。”
说着话还向韩肃呶了呶嘴。
韩肃也真的对着顾青未就先鞠了一躬。
顾青未忙让了宁致远将他扶起来,“你们既是越之的至交,又何需与我如此客气?”
听顾青未如此说,韩肃才又重新坐了下来。
就如宁致远所说的那般,韩肃是来谢顾青未的。
没有了孙氏的阻挠,韩肃不仅和荣阳伯的关系得到了改善,前几日还在荣阳伯的亲自作主下,与荣阳伯一位同僚的女儿定了亲,他那未婚妻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韩肃对这门亲事很满意,所以才特地前来定国公府向顾青未道谢。
若不是有顾青未帮着出主意,说不定他如今已经娶了孙氏娘家的侄女,然后也许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嫡子。
“……若不是弟妹,我如今还不定会怎样呢。”韩肃略有些感慨地道。
顾青未笑着恭喜韩肃几句,这才一转头看向殷莫,殷莫就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可算是轮到我了,弟妹,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弟弟现在可怎么样了?”
虽然嘴里说着那是不成器的弟弟,但殷莫眼中却是满含关心的。
他那三个弟弟,虽然养成了那副性子,但其实他们都没有什么坏心。
算算时间,他们已经被顾青未送去庄子上整整一年了,就连过年时也没回京看看母亲谢氏,谢氏虽然过去天天都为这三个儿子有操不完的心,但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儿子,这一离开就是整整一年,还是去了庄子上做那些他们从未做过的事,叫谢氏怎么能不担心?
前两日谢氏又梦到三个儿子了,梦里他们哭着向她求救,一副好不凄惨的模样。
谢氏本就担忧他们,又做了这么个梦,哪里还能硬下心肠,于是就使了殷莫过来问问他们的情况。
问出这句话,殷莫心里其实还有些不好意思。
再怎么说当初顾青未也是为了帮他才会将这件事揽下来,当初他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过随便顾青未怎么做绝不插手的,但如今到底是没等到顾青未主动将人交到他手上。
见殷莫这样,顾青未有些忍俊不禁,然后笑着道:“就算你不提,我也是打算这两日就让越之请你过来一趟的。”
殷家那三个小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但说来也算得上是倔骨头。
被顾青未让人打包送去了庄子上,三人抵抗过也偷跑过,犟了差不多一个月不肯下地干活儿,直到后来实在受不住那以前从来没有尝过的饥饿滋味,这才只能屈服。
不过三人都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平时连重物都没提过,就算是下地又能做得了多少活儿,若不是顾青未特地交待了只要他们肯听话就给他们一口饱饭吃,这三人劳动换来的价值指不定还抵不了他们吃的。
这样一来,他们当然一天也赚不了几文钱。
可不就是这样,顾青未原以为他们用个半年就能赚够那五两的“赎身”银子,却不想他们用了整整一年。(未完待续。)
第456章 妖书
这不,前两日庄子上的人才递了消息给顾青未,殷家的三个小子总算是将五两银子凑齐了。[.超多好看小说]
顾青未已经让人送他们回来了,正准备让宁致远通知殷莫来领人呢,殷莫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知道三个弟弟这两天就能回来,殷莫也大松了一口气,也没在定国公府多呆,就赶着回去告诉母亲谢氏这个好消息。
待韩肃和殷莫离开,顾青未和宁致远也没急着回漱云居。
宁致远拉着顾青未坐到书桌旁,用颇为神秘的语气道,“欢颜,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然后将两本看着相差不大的册子放到顾青未面前。
只看到册子封面的几个字,顾青未就不由面上带了笑容。
两本册子上都写着“闺范图说”四个字。
《闺范图说》,这本书在前世时可谓是天下人皆知,端王能最后入主东宫,最后成为隆庆帝,说起来还算是得了这《闺范图说》的助益。
三年前,江南有大儒许坤为明女教,采揖历代贤妇烈女折事迹编写了《闺范图说》一书,借这些史上为人所称赞的女子来教化天下女子。
因许坤在江南颇负盛名,所以《闺范图说》一书在江南一带流传甚广。
许坤的本意是好的,可这本《闺范图说》最后却没得什么好结果,甚至还一度被人称作是“妖书”。
事情起源于郑贵妃的兄长郑国泰的江南之行。
郑家祖籍就是在江南,因如今郑家靠着郑贵妃有了青云直上的造化,郑家族里思忖着但凡能称得上世族的,谁家没有自己的根,谁家的祖坟不是修葺了再修葺?
郑家人自诩在京城也算是名门了,于是也打起了回江南修葺祖坟的主意。
负责这件事的,就是郑贵妃的兄长郑国泰。
郑国泰在江南办完了祖坟一事,回京城时无意得了一本《闺范图说》并将之带回了京,后来还当作是解闷儿的东西送到了宫里的郑贵妃手上。
这原本只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郑贵妃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帮着儿子宁王争得储位,在看到这本《闺范图说》之后,竟然就想了个主意出来。
像这种足以教化天下女子的书,若是将自己列入其中,岂不是能提高自己在看书的百姓中的威望?
俗话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郑贵妃比皇后还得百姓的拥护,那宁王是不是也就有了机会?
也不怪郑贵妃会如此想。
事实上,因为元昌帝这些年对立储一事的讳莫如深,朝中有许多大臣都多少有了这样的想法。
宁王比之端王丝毫不差,却因为不是嫡长而不能获封太子。
反过来说,端王不仅占了嫡长二字,而且文治武功样样优秀,元昌帝却一直拖着立储之事,这岂不就是在给宁王创造机会?
郑贵妃有了这灵光一闪,当即就拿定了主意,授意兄长郑国泰着人编写新《闺范图说》。
新版的《闺范图说》比之原版增补了十二人,以某位史上莫名的贤后开篇,以郑贵妃自己为终篇,书中将郑贵妃塑造成为了天下百姓谋福祉的贤良后妃,通篇对郑贵妃多有赞誉,郑贵妃还亲自为这新版的《闺范图说》作了序。
郑贵妃也了解元昌帝的脾性,这新版的《闺范图说》编写好后,并未在京城及其周边流传,而是仍让人在江南等地另刻了新版的《闺范图说》慢慢向外流传。
因《闺范图说》一书在江南等地流传已久,而这新版的《闺范图说》又与原版表面上并无太大差别,所以并未引起江南等地官员或文人士子的注意,倒也真的渐渐流传开来,也确实让郑贵妃在民间的威望陡升。
元昌帝虽然并未明着流露要立宁王为太子的意思,但他这么多年压着没立储,这其实本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
若真如郑贵妃所预想的那般,借着这新版的《闺范图说》在民间有了远超中宫皇后的威望,她所谋还真有可能成功。
但后来,端王一方的人却先发现了两版《闺范图说》的不同。
尔后,朝中一名年轻气盛的御史上疏弹劾大儒许坤,道是许坤著《闺范图说》并将郑贵妃列入其中,乃是结纳宫闱,依附郑贵妃,并最终直指立储一事。
这份奏疏在朝中立即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儒许坤虽曾在朝中做过官,但因年事已高早就致仕回乡了,得知朝中竟然有此种言论,许坤拖着老迈的身子进京敲了宫墙外的登闻鼓,将自己所作的《闺范图说》初稿呈到元昌帝跟前,如杜鹃啼血般诉说着自己的冤屈,就差没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了。
在这件事上许坤确实是遭受了池鱼之殃,他的书被人改头换面了四处流传,这本就与他并无关系,如今却落得个差点不得善终的结果,这激起了朝中许多文官的义愤,群臣皆上奏元昌帝,要求严查此案。
经此一事,这《闺范图说》也就被人们称作了妖书,这件事也被称作是“妖书案”。
因此事影响太大,元昌帝立即就着了锦衣卫严查。
郑贵妃等人就算事情做得再隐秘,在锦衣卫的严查之下也总能寻到蛛丝马迹,最终的结果当然也就摆到了元昌帝的御案之前。
这件事之后,郑贵妃自然落不了好。
而朝中那些早就希望元昌帝尽早立储的老臣们,也深感储位多年不定带来的隐患,唯恐若是再拖下去,这次的事还会再上演,于是联名上了折子请元昌帝立储。
端王也就此成功入主东宫。
可以说,若不是郑贵妃没把准元昌帝的脉搏,端王也不可能这般什么都没坐就成了太子。
顾青未看着面前的两本《闺范图说》,轻吁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宁致远,“这一次,由咱们先一步卖许皇后和端王一个大人情。”
宁致远笑着点头。
元昌帝本就忌讳皇子与朝臣结党,所以定国公府不可能在储位未定的情况下就旗帜鲜明的站在哪一边,但要送两本书给许皇后解闷儿,这却是可以的。(未完待续。)
第457章
算算时间,这新《闺范图说》也不过是刚开始流传而已。[.超多好看小说]
但无论如何,郑贵妃既然做了这件事,明眼人自然能看出来她的心思。
尤其是许皇后。
许皇后入主中宫多年,从来都以温婉大气的形象示人,与元昌帝之间不能说没有夫妻情分,但更多的却是相敬如宾,甚至因为有个宠冠后宫几十年的郑贵妃作对比,许皇后的存在感都显得有些低。
可若是真有人以为许皇后是个软弱无能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皇宫是这天下最藏污纳垢的所在,许皇后能稳坐中宫这么多年,还能平衡好后宫诸多嫔妃的关系,这已经能够说明她的不寻常了。
身处权力最中心,又有端王这样一个皇位有力竞争者的儿子,许皇后对朝中政事也绝对不陌生,只要将这两本截然不同的《闺范图说》送到许皇后眼前去,她自然就知道下一步要如何去做。
如今,就等一个时机了。
顾青未与宁致远就这件事又商量了一会儿,然后才回了漱云居。
……
过了两日,被顾青未安排去看着殷家三兄弟的护卫护送着三兄弟回了京,而且还是先将那三个小的送到了定国公府。
顾青未先遣了人去长安侯府通知殷莫,然后让人将殷家三兄弟带到了近前。
比起一年前的张扬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养尊处优,三人现在可就狼狈太多了,不仅又黑又瘦,脸上手上这些看得见的皮肤还都能看出来辛苦劳作之后的粗糙。(.无弹窗广告)
不过,除了这些表面上的变化,三人身上那沉淀下来的成熟稳重,以及眼中不时闪过的坚毅,却也叫人看得深感欣慰。
见到顾青未,三人神色略有些复杂,却立刻都向着她作了一揖,“见过嫂子,多谢嫂子苦心照应。”
顾青未想起一年前,殷莫将他们带到自己跟前时,他们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再对比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一年他们是真的有所长进了。
抬手虚扶,她笑着道:“当初也只是受了你们兄长所托而已,你们不在心里偷偷骂我就行了。”
听顾青未如此说,三人便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顾青未没说错,初到庄子上时,肚子吃不饱,干活儿累得慌时,他们心里最为痛恨的就是顾青未了,可以说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的他们之所以能在庄子上撑下来,至少有一半的力量是从在心里偷偷骂顾青未而来的。
不过,人又岂会一直不长大。
在庄子上这一年,虽然他们也确实是吃尽了苦头,可真的尝到了生活的艰辛,他们也难免因自己从前的不懂事而感到惭愧,也才知道这些年母亲和兄长维持着这个家有多不容易。
顾青未就当作是没看到他们的尴尬,又笑着问了些他们在庄子上的事,然后宁致远就和韩肃殷莫一起来了,殷莫还扶着他的母亲长宁侯夫人谢氏。
儿行千里母担忧,殷家三兄弟虽然没远走千里,但也是整整一年不曾见面,所以知道三个儿子已经回京了,谢氏一刻都不想等,这才跟着殷莫一起来了定国公府。
这时陡然见着三个儿子,谢氏第一时间就红了眼眶,待看清他们现在的模样,眼中立即就有心疼闪过,但更多的却是欣慰。
“好,好,好。”紧紧拉着三个儿子的手,谢氏一连说了三个“好”。
殷家三兄弟面上也有思念、愧疚、激动等复杂情绪,不顾谢氏的阻拦,三人长袍一掀,便“扑通”一声跪倒在谢氏跟前。
“母亲,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三人声音中都有了几分哽咽。
谢氏哪里还能忍得住,一边落泪一边拉了三个儿子起来。
这母子相见的情景倒也让一旁的几人都跟着唏嘘不已。
殷莫一直等谢氏的情绪平复下来了,才拍了拍弟弟们的肩,虽然他们尚年少,但那结实的肩头竟也隐隐有了几分能肩负重担的意味。
“回来了就好。”他道。
一家人一年未见,当然有许多话要说,所以没多久就告辞回府了,韩肃倒是留下来与宁致远在书房叙话许久。
……
后面这段时间日子倒也过得平淡。
转过六月,就又到了七夕,以及宁致远的生辰。
虽然这段时间有些忙碌,但到了生辰这几日,宁致远仍抽了时间出来,然后一家人一起去了郊外的庄子上避暑。
庄子上不仅凉爽,也没有京城那么多的事,顾青未和安平长公主都有些乐不思蜀,逗留了好些时日之后,直到宁景昌和宁致远都打了保票以后每年定会抽出时间来庄子上小住,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京城的定国公府。
虽然仍觉得没尽兴,但顾青未很快就没有心思为这点小事而遗憾了。
顾亦安和叶流苏的婚期定下来了。
自从去年匆匆定下亲事,叶家和顾家也都没歇着,六礼一直在走着流程。
他们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三月十六。
才从顾亦安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没几日,顾青未就收到了清河来的信。
信是秦氏写的,除了说了顾亦安与叶流苏的亲事,还说了另外一件叫顾青未开心甚至是兴奋的事。
秦氏已经与顾锦源和老太太商量好了,顾亦安成亲就不回清河了,而是就在京城,反正顾家的姻亲大多都不在清河,不管是去清河还是去京城于亲朋们区别都不大。
除此之外,顾锦源和秦氏,老太太,二叔和六叔这次都会一起进京主持顾亦安的婚事。
顾青未读完信几乎要抛却所有的稳重一蹦三尺高。
算起来,她已经整整一年没见过娘家人了,虽然时常都通着书信,可书信又如何能够完全代替她的亲人呢,父亲母亲身体如何,祖母天气一凉就易染了风寒,去岁冬天可还安好,家里的叔婶兄弟姐妹们又过得怎样……
每次与秦氏和老太太通信,顾青未总免不了会想这许多。
前世的她自出嫁后就再未回过清河,也再未见过疼爱她的父亲母亲以及祖母,这一世总算与前世有了不同。
第458章 喜讯
顾青未想起出嫁前,她曾与老太太说过,待老太太过七十大寿时,她会带着孩子回去给老太太祝寿。(.无弹窗广告)
原本还以为,真的要等到老太太做大寿,却没想到明年三月,老太太就要进京了!
不过,欢喜之后,顾青未也有些担忧。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能不能承受这样的长途奔波?
可她心里又着实想见老太太,一时之间又是喜又是忧的。
宁致远从外面回来时,就正好看到了顾青未这副模样。
“这是怎么了?”宁致远一边脱下身上的衣裳,一边问着顾青未。
顾青未看着宁致远换了身衣裳,这才将手里的信递给他,“三哥和流苏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祖母也要与父亲母亲一起进京。”
宁致远大致看了一眼,便明白了顾青未为何如此了。
他坐到顾青未身边,伸手轻轻揽了她的肩头,“这是担心老太太的身体受不住奔波?”
宁致远对老太太也是极为敬重的,对他来说,任何对他的欢颜好的人,都值得他认真对待,更何况这还是让顾青未最为在意的亲人。
所谓爱屋及乌,也就是如此了。
顾青未点点头,虽然她想见老太太,可若是这要以老太太的身体为代价,她也不愿意。
宁致远在顾青未肩上捏了捏以示安慰,见顾青未仍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想了想,便出了个主意:“这样吧,明年开了春,咱们早些派了人去接祖母,一路上呢也不急着赶路,就让祖母在路上慢慢走,就当是游山玩水了可好?”
顾青未听的在宁致远肩上拍了拍,“真要按你说的,七八天的路程还不得走上一个月来了?你觉得祖母到底是会轻松些还是更累些?”
见顾青未终于又笑了,宁致远轻舒了口气,“欢颜,你就是太喜欢操心了,岳父岳母考虑问题难道还能没有我们全面吗?”
顾青未一听,也觉得自己操心得太早了,便也不再想这件事,只一心期待着明年的到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在她的期待中,日子就进了八月。
又到了秋桂飘香的时节,眼见着又要到中秋了,宫里照样传了话要设宫宴宴请群臣及内外命妇。
而宫里同时传出来的,还有一个喜讯。
已经四十出头的郑贵妃又有身孕了!
前几日郑贵妃一早就去坤宁宫向许皇后请安,没想到才在坤宁宫里用了半盏燕窝粥,就连连作呕。
许皇后立刻就着了人去请太医。
本以为郑贵妃这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想到太医竟然诊出了喜脉。
郑贵妃进宫二十几年,在产下宁王之后也不是没想过再生下龙嗣,但这么多年来却始终未闻喜讯,谁也没想到如今四十多岁竟然还能老蚌怀珠。
听说元昌帝因此而龙颜大悦,又因为郑贵妃这个年纪有孕很是凶险,元昌帝第一次没有经过皇后就直接插手后宫之事,免了郑贵妃以后每天的请安。
纵使许皇后这些年都表现得端庄大气,在当时那种情况也难免有些脸色不好看。
宫里已经多年没有皇子公主出生了,这次郑贵妃诊出有孕,别说是元昌帝了,就是以往对郑贵算不得喜欢的宁太后也老怀安慰,赏了不少东西去永和宫。
郑贵妃这一有孕,别说是宫里,就算是朝中也隐隐变了凤向。
先前因为元昌帝对郑贵妃的宠爱,也因为元昌帝迟迟拖着不立太子,也有朝臣暗中将宝压在了宁王身上,可大体来讲,支持端王这个正统嫡长的仍占多数。
可现在,许多人却都有些摇摆起来。
元昌帝本就对郑贵妃恩宠不断,如今郑贵妃有了身孕,元昌帝又高兴得几乎打了许皇后的脸,待那小皇子或小公主出生,会不会就真的能逆了历代的规矩立了宁王为储?
谁也不能肯定这一点。
因为郑贵妃这一有孕,以及元昌帝难得的喜形于色,就连这即将到来的中秋宫宴,都仿佛成了专为郑贵妃庆祝一般。
顾青未知道这个休息时还颇为惊讶,因为前世可没有这件事,前世直到郑贵妃后来在永和宫里自尽,也没传出过她有身孕的消息。
不过,这一世本也有许多事较前世有所改变,顾青未虽然惊讶,却也仅止于此了。
不过……
郑贵妃本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再有了她腹中的孩子做筹码,现在应该会更加加快脚步了吧。
也许,她手中的两本《闺范图说》这就有机会送出去了?
因为有了这个认知,顾青未甚至都有些期待中秋宫宴的到来了。
而在宫宴之前,顾青未先要去西府吃中秋团圆宴。
去年的中秋团圆饭是在东府吃的,这次自然就轮到了西府。
顾青未和安平长公主才进了摆宴的花厅,吕氏就拉了顾青未的手表达歉意,“致远媳妇,真是让你见笑了,因为致祥屋里的事,让你过个生辰都只能冷清清的……”
却是在说上次顾青未过生辰时,西府诸人推了顾青未的宴请之事。
顾青未闻言冲着吕氏笑而不语。
吕氏说话还是喜欢在话里藏话。
只不过,她似乎也太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了,缺了西府的人,她过个生辰都要冷清清?
见吕氏又转头与安平长公主说话,顾青未便看了一旁坐着的于悠然一眼。
于悠然如今已经有了近六个月的身孕,比起孕期前几个月的屡次不安稳,她现在的情况明显好了许多。
听到吕氏提起前两个月发生的事,她完全不受影响的端坐着,脸上甚至还带着温柔的笑。
顾青未只看了这一眼便将视线移开了,才正准备与宁结衣姐妹说话,就隐隐听到外面传来唐氏那即便极力压制了,却仍透着隐怒的声音。
“真是些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养着你们还有什么用?四少爷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唐氏又恼又怒地骂道。
被唐氏派去寻宁致栩的人也不敢反驳,只嗫嗫嚅嚅的应了。
过了半晌,外面的声音渐弱,然后门口的帘子一掀,脸色仍有些不好看的唐氏走了进来。
感谢周馨维、vanfic的打赏,今天应该也是两更。下午陪姐姐做头发,这一章是听着n多个吹风的声音用手机一个个字敲出来的……
第459章 送书
唐氏进了屋正好与顾青未对视一眼,然后轻轻“哼”一声,扭头坐到了另一处。(.无弹窗广告)
于悠然也注意到了唐氏的异样,她稍打量了唐氏一眼,然后却是轻声与顾青未说起话来,“七嫂可知道四哥四嫂院子里最近不太太平的事?”
顾青未对唐氏和宁致栩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但于悠然显然并不想让她清净,自顾自的就又道:“四哥这半年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经常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影儿,四嫂又是个看得紧的,这不,动不动就在房里闹矛盾呢。”
顾青未淡淡扫了于悠然一眼,并不开口。
许是看出顾青未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于悠然于是也就消停了,只抚着隆起的肚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被唐氏四处寻找的宁致栩,直到这团圆饭都要开始了,这才不知道从哪里匆匆回来。
于悠然略带嘲讽地看了唐氏一眼,然后眼角余光在瞥到宁致栩的脖颈间时,突然便一顿。
一顿团圆饭吃完,因为还要准备着入宫之事,吕氏也没多留安平长公主和顾青未,两人自回了府,沐浴更衣收拾妥当之后就由宁景昌和宁致远护着着进了宫。
当然了,顾青未没忘了带上那两本有区别的《闺范图说》。
顾青未等人进宫时时辰还早,因宁太后这两日有些精神不济,也没让内外命妇们往慈宁宫去,于是除了安平长公主去了慈宁宫看望宁太后,顾青未则跟着宫女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里这时还没有其他的命妇过来,只有端王妃陪着许皇后坐在一起说话。(.无弹窗广告)
顾青未到了之后立即就得了许皇后和端王妃的笑脸相迎。
待向许皇后和端王妃见了礼,顾青未不着痕迹的打量起许皇后。
许皇后比元昌帝也小不了两岁,四十几岁的妇人因保养得宜,平时看着倒与那三十来岁的没什么两样,再加之许皇后身上那股温婉大气的特质,见了便让人觉得心生亲近。
顾青未之前也见过许皇后不少次,但以往的许皇后总是温和而从容的,这次面上却带了淡淡的疲惫。
状态糟糕到让别人轻易就能看出来,许皇后这些日子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也难怪许皇后如此了。
帝后相伴这么多年,虽然元昌帝在立储一事上一直态度模糊,可平时也从未因任何事而落过许皇后的脸面,可谓是给足了许皇后尊重。
可这次,才一知道了郑贵妃老蚌怀珠的消息,元昌帝竟然就迫不及待的越过她这个中宫作主免了郑贵妃每日的问安,而且这些日子几乎就天天与郑贵妃作伴。
元昌帝对郑贵妃腹中这孩子的重视可想而知。
一个宁王就能与端王和安王两个嫡出的皇子对等,若是郑贵妃再生个小皇子,就算是生个公主,只要得了元昌帝的欢心,这宫里将来还能有许皇后的位置?
即使许皇后这些年都能淡定从容的应对宫里的局势,这时也难免有些坐不住了。
身在后宫,就算你自己不想争,也总有别人会逼着你争。
哪怕是为了端王和安王,许皇后也不得不去争个输赢,否则,将来元昌帝驾崩之后,这天下哪里还有他们母子三人的立足之地?
也因为这诸多考量,许皇后这次看到顾青未却是比往日都亲热了许多。
寒暄了片刻,端王妃温氏笑着拉了顾青未的手,“表弟妹,咱们也都不是外人,母后平时在宫里也闷得慌,表弟妹若是有空闲时间,倒不妨往坤宁宫里多走动走动。”
顾青未微微一顿。
端王妃这是明显的试探。
别以为内宅妇人就与朝堂之争,妇人虽然居于深宅不参与政事,可是女眷的态度往往也代表了家中爷们儿的态度。
端王妃不仅是在试探顾青未,更是在试探宁致远甚至是整个定国公府的态度。
顾青未眼睑微低,也笑着回应,“臣妾倒是想往皇后娘娘这里来,不过家兄的婚期在即,又没有个长辈照应着,臣妾这个做妹妹的就只能帮衬着些了……”
许皇后和端王妃眼中都有淡淡的失望闪过。
但她们其实也算是早有所料,因此虽然有些失望,却也能保持住面上的笑容。
定国公府地位超然,就算从头到尾都不偏不倚的站在中间,无论最后是谁登上了皇位,总不会亏待了他们。
既然如此,他们不表态也是谁都能想得到的。
许皇后和端王妃本也没抱什么希望了,但紧接着两人就听到顾青未又开口了。
“不能陪着皇后娘娘解解闷儿,臣妾也深感不安,不过,臣妾先前偶然得了两本极有意思的话本子,拿了给皇后娘娘无聊时翻了看看,却也是不错的。”顾青未笑着道。
然后又伸了手往后,跟着进宫的画屏立即就取出被锦缎包好了两本书递到顾青未手上。
话本子?
许皇后和端王妃对视一眼,心里都颇为不解。
虽然顾青未才嫁到定国公府一年多,但以她们平时所见,也知道顾青未虽然年纪不大,行事却是再稳妥不过的,她先是推拒了端王妃的邀请,然后又特意送上这么两本书,这又是何意?
示意宫女将那被锦缎包了的两本书递到近前,许皇后轻轻揭开那锦缎。
里面确实是两本书,而且还是两本《闺范图说》。
这种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来内容的书,顾青未特意递到她跟前是有何用意?
任许皇后怎么想也没想明白。
她正想翻开书看看内容,就有宫女领着其他命妇往坤宁宫里来了,于是便也让人把两本书收好,留待宫宴之后再慢慢翻看。
之后又陆续有内外命妇聚到坤宁宫里来。
虽然所有人对许皇后仍然一如既往的恭敬,可很多人偶尔谈到与郑贵妃有关的事时就立即噤声不语的行为,也叫人知道如今宫里情形的不寻常。
许皇后这时正思忖着顾青未送那两本书的意思,倒也没有过多的注意到别的命妇的神色。
这几天的更新可能不会很稳定,大家多包涵,顶着锅盖爬走
第460章 心凉
又过了许久,待人到得差不多了,许皇后又领着众多命妇一起去了慈宁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宁太后到底年纪有些大了,这些时日总觉得精神不济,不过有安平长公主陪在身边说了会儿话,这会儿倒也喜得眉开眼笑的。
众人陪着太后又说了会儿话,眼见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这才一齐起身往宫后苑走去。
这一路上,顾青未神情间难免便有了几分感慨。
一年前的今天,她在中秋宫宴上中了刘贤妃和刘凤娇的算计,甚至还差点如了她们的愿,但如今可才短短一年而已,宫里又还会有何人提到刘贤妃?
就算元昌帝没下旨将刘贤妃夺了封号打进冷宫,但如今永寿宫显然就已经是另一个冷宫了。
而刘贤妃到底为何会突然惹得元昌帝如此大发雷霆,甚至还牵连到了敬王和永昌公主身上,除了郑贵妃这个始作俑者,宫里便再无第二人知道。
宫后苑里,宴席早已备好,群臣命妇各自落座。
顾青未与宁致远坐到一处,眼神微扫间,却是没看到郑贵妃。
见顾青未若有所思,宁致远立即心领神会地道:“那位啊,据说是有了身孕不宜宴饮,所以不曾出席。”
顾青未了然点头。
不得不说,元昌帝对郑贵妃也着实算得上是看重了。
圆月渐渐挂上枝头,伴着这淡淡的霜色,君臣欢聚一堂开怀畅饮,好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刘贤妃自从被元昌帝下令禁于永寿宫,这两个多月都没走出过永寿宫一步,虽然按理说没了刘贤妃,别人不太有可能在自己身上动心思,但有了去年的教训,顾青未这次算得上事事小心谨慎,还是后来宁致远发现了,偷偷握着她的手说了一句“一切有我”,她才渐渐放松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郑贵妃有孕,元昌帝今天显得格外有兴致,一改往日的严肃变得满面笑容不说,还连连与群臣举杯痛饮。
顾青未在心头暗叹一声。
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公平,许皇后母仪天下又如何,不也抵不过被元昌帝放在了心上的郑贵妃。
元昌帝早些年虽然宠着郑贵妃,但到底还知道给许皇后留脸面,可如今也不知道是单纯的因为郑贵妃有了身孕,抑或是年纪大了再难保持头脑的清醒,竟然将对郑贵妃的喜爱表面得如此明显。
看出顾青未在想什么,宁致远又轻轻捏了捏她放在膝上的手,“刚刚得来的消息,宫里最近隐隐还有风声,道是舅舅想册郑贵妃为皇贵妃。”
顾青未惊讶地抬眼。
宫里竟然已经有这样的消息在流传,这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大周朝的礼制,贵妃之上皇后之下还设有皇贵妃,而皇贵妃一般都被视为副后,在某些时候还能代皇后掌理后宫诸事。
元昌帝这是真的要将郑贵妃捧上去了?
只怕,经此一事,朝中又将会有许多动荡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朝臣会因元昌帝的态度而倒向宁王那边。
想到这里,顾青未忍不住微微一笑。
待许皇后看明白了她递上去的两本《闺范图说》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激动?
前世定国公府在立储一事上并未偏向任何一方,虽然也成功度过了那段皇权更迭的时光,后来宁致远也得了隆庆帝的信任,但到底与隆庆帝还是隔了一层。
而这一次,他们占了先机,早一步知道许多事情的发展,更在这种时候向许皇后和端王伸了把手。
锦上添花又怎么比得雪中送炭?
相信这件事会被许皇后和端王记在心底的。
在顾青未的思索中,这次明显比往年气氛要来得热闹的中秋宫宴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群臣命妇谢恩之后先后出宫,原本热闹非凡的宫后苑不过片刻就安静了下来。
坤宁宫里,许皇后被宫女服侍着换下了庄重的凤袍,然后随意披了一件常服,待将身边服侍的宫人都遣下去之后,才面上带着讽刺的笑容坐到了床上。
今儿是十五,除了是中秋月圆之时,也是惯例上元昌帝该到坤宁宫来的日子。
可是,就因为郑贵妃肚子里多了那块肉,元昌帝就像是个第一次做父亲的毛头小子一般连话也没留下一句,就自去了永和宫伴着郑贵妃。
秋日的夜凉如水,可许皇后此刻的心却比那夜还凉上几分。
她少年时就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元昌帝,相敬如宾的相伴多年,她以为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些情分的,可没想到,那情分却是如此脆弱。
想想元昌帝近些日子以来忽变的性情,许皇后不仅心凉,还多了许多紧迫感。
元昌帝有意册立郑贵妃为皇贵妃,这件事许皇后不是不知道,甚至元昌帝还就这件事在她跟前试探过,若真让郑贵妃再上一步,将来是不是她这中宫之位也要被她夺了去?
这样一想,许皇后一张温婉的脸便带了淡淡的扭曲。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让人夺去的东西,对于许皇后来说,她的后位,她的一双儿子,便是她绝对不会让人碰触的。
然后,她便想到了顾青未送上来的那两本书。
那时她只来得及看清两本书的名字,却是没有时间看看书中的内容。
想到顾青未当时说的,送这两本书是给自己逗趣的,即使这时心情算不得好,但许皇后仍不由又带了笑容。
她有预感,这两本书里的内容,一定会让她满意的。
略过一模一样的封面,许皇后先翻开了其中一本书。
取历代烈女贤妇之事迹编成册,以明女教,这第一本书的内容并没超出许皇后的预期,待翻看完之后,她合上书页,又开始翻看另外一本。
只看了前面几页,许皇后就已经发现了端倪。
这两本《闺范图说》的内容并不完全一致!
也许,这就是顾青未将书送到自己跟前的真实用意?
这样一想,许皇后加快了翻看的速度,直到她的视线停在了最后一页上,然后便久久不能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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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出手
原来,是这样。[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许皇后心里终于有了明悟。
虽然凭直觉就猜到了能从顾青未送上来的这两本书里得到不小的收获,但许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得到这样一份大礼。
郑淑容!
许皇后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不过是个连名字都是在跟着元昌帝之后才重新取过的农家女,竟然就这样生生占据了元昌帝这么多年的宠爱,也难怪如今天下女子都以她为榜样,总幻想着能重复她走过的路。
许皇后并不羡慕郑贵妃所得到的宠爱。
对于后宫的女子来说,君王的恩宠是最虚幻不过的泡沫,随时都有可能被轻轻戳破,许皇后的娘家是开国功臣,虽然许家的根底并不深,可许皇后却自幼被教导得眼光开阔,并不只局限于那些内宅的争斗。
在她心里,元昌帝是将来要与她同葬一处的人,只要他能给她该有的尊重,给她的儿女应有的地位,她并不介意他的后宫里有几个女人,也不在乎他所宠幸的女人之中谁才是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那一个。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元昌帝能给她该有的体面。
大周朝自立朝那一日起,立嫡立长就已经写进了礼制中,所以即使这些年元昌帝一直拖着不立端王为太子,许皇后也没有太着急过。
她与元昌帝相伴多年,即使他们之间永远是平淡的,但也不妨碍她了解元昌帝这个人。[.超多好看小说]
元昌帝能算得上是一个英明的帝王,可他的魄力并不足以让他公然违逆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更何况,元昌帝自己就是这条立嫡立长的规矩的得益者。
许皇后本以为,无论元昌帝怎么拖,到最后,仍然会是她的儿子登上皇位。
她以前一直都深信着这一点。
但现在,她并不确定了。
自古就有红颜祸水的说法,更有败火戏诸侯的典故在,虽然许皇后并不认为将一个国家的败落都推到一个柔弱女子身上是对的,但这足够叫她知道,即使是君主,一旦将某个人真正放在了心上,也是能抛开许多顾忌做出叫人不敢置信的事的。
而元昌帝会不会走到那一步,许皇后不能肯定,但她却不敢赌。
将自己母子三人的性命寄托在一个早就被另外的女人迷住了的男人身上,许皇后还没有这么心宽。
她之前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但现在,有了这两本书,她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呵呵……
郑婉容,你想踩着我的脸面成为皇贵妃?
那么,咱们拭目以待吧。
第二天一早,宫门才一打开,就有坤宁宫的宫人们出了宫,除了往端王府送去两本许皇后读了有所得,交待了端王和端王妃要仔细研读的书,另有流水般的赏赐直接送往了定国公府。
收到来自许皇后的赏赐,顾青未并不意外。
眼见着元昌帝已经在为册立郑贵妃为皇贵妃之事造势,想必端王会用最快的速度查明白这件事,然后给正处于兴奋喜悦之中的郑贵妃迎头痛击。
果然,接下来一段时间,虽然朝堂之中风云暗涌,但身为正主的端王却一反常态的沉寂下来。
这时端王与宁王之间的相争其实已经从暗处转明,两人平时倒也能斗个旗鼓相当,但端王这一沉寂,立马就叫宁王那边的人找准机会出手,连吃了好几个亏。
端王的不作为,在很多人眼里已经被解读成了自知斗不过宁王而自暴自弃,倒是叫许多由始至终支持端王的老臣失望不已。
但大概半月之后,端王再次出手时,只一击便拿中了宁王以及郑贵妃的要害。
九月初四,元昌帝第一次正式在朝中提出,以郑贵妃孕育皇嗣有功为由,册立郑贵妃为皇贵妃一事。
这后宫的册立原本只是元昌帝的家事,而且郑家虽然靠着郑贵妃发迹,但如今在京城也算不得有多了得,所以群臣原本也没人会跳出来冒着惹元昌帝不快的风险反对此事。
当然,端王那一脉又有不少人心中沮丧。
然而,就在元昌帝想要拍板此事时,一名刚入官场不足半年,还像个愣头青一样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年轻御史,却突然跳了出来。
与别的朝臣有所避忌不同,这名御史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直言郑贵妃不配被册为皇贵妃,身为女子却试图通过阴谋手段干涉朝政,其实意识影响到储位之争。
这位御史说得高兴,但元昌帝却瞬间黑了脸。
恐怕没有几个做皇帝的会真心喜欢这些动不动就想用血溅金銮殿这种方式名留青史的御史,元昌帝当然也是一样。
虽然元昌帝也知道自己这般抬举着郑贵妃是出于私心,可再怎么说,郑贵妃也是被他宠了几十年的女人,突然跳这么一个人出来指责一通,叫元昌帝怎么能不发怒?
可就算是看出元昌帝发怒,那御史仍梗着脖子不肯改口,直气得元昌帝放言若是他拿不出什么有力之言,定要拔了他的舌头这种话。
很快,元昌帝就后悔了。
当那御史拿出两本有些差异的《闺范图说》,又详细解释了两本同名书内容的区别。
而这名御史敢在早朝上就如此与元昌帝对着来,当然不会是毫无准备,早在之前就将新版《闺范图说》的来历查了个一清二楚,原来竟是郑贵妃自吹自擂之作。
那么,一个宫闱妇人,如此苦心的编了这样一本对自己竭尽称赞之能事的书册出来,还让其在江南富庶之地广为流传,这其中又安的是什么心?
不用那名御史多作解释,群臣心里自然就有了答案。
而说完这些,顶着元昌帝那张铁青的脸以及凌厉的视线,这名御史不仅不害怕,反而还继续弹劾起大儒许坤来。
《闺范图说》原就是许坤所作,可如今却改版成这等模样,莫不是许坤辞官之后不甘这样平淡终老,所以选了宫里的郑贵妃以及宁王来投靠?
结纳宫闱,这可不是等闲之事。
第462章 愤怒
这次早朝就在那年轻御史的慷慨激昂,与元昌帝的怒而退朝之中结束。
(.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几乎是群臣才出了宫,这个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京城,更有许多人出于好奇想要寻了两版的《闺范图说》来看。
可是《闺范图说》本就只在江南周边流传,在京城就算想要寻上一本都难,更别提还是两版的。
也有那等脑子转得快的书商,得知这件事之后用最快的速度从江南搜集了大量《闺范图说》新旧两版,然后在京城吆喝开了卖。
别说,还真的就惹来了众人争抢。
《闺范图说》图说一书也由此正式出现在京城人的眼中,而与此同时,那名御史弹劾大儒许坤借《闺范图说》讨好郑贵妃且结纳宫闱的消息,也由南北往来之人的嘴传到了江南。
许坤的大儒之名可不是白来的,江南之地多文人士子,而许坤在这些文人士子之中的地位更是极高,听说远在京城竟然发生了两版《闺范图说》引出来的事,这宫中后妃踩着大儒的背抬高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御史弹劾许坤借此结纳宫闱?
江南才子们齐声嗤笑了一番。
《闺范图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在江南等地流传,可这新版的《闺范图说》却是最近才现世,许坤又一直都在江南开了书院专心育人,他如何有那个时间和心思去与宫中的郑贵妃勾结?
这个消息当然也传到了许坤耳中。
许坤虽然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但为人却是最刚正不阿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自知不能适应官场之后辞官回归故里。
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平白受了此等冤屈,还叫人将自己与那等妇人联系在一起,许坤当场就被气晕过去,然后立即就让人收拾行李,一定要亲自进京向元昌帝讨个公道。
江南文人士子本也替许坤叫屈,见许柛拖着这老迈的身子都不惧远上京城,自然也跟着群情激愤。
原本只是许坤一人要进京,到最后竟然发展成了江南文人士子成群的往京城里涌。
这么一件小事,也就由此变成了大事。
自然有江南的官员将此事上奏了朝廷,元昌帝得知江南文人士子们竟有这样的异动,又是恼怒又是头疼,连下了几道圣旨以示安抚,更言明并未有将此事牵连到许坤身上的意思,而且会严查此事,定要给大儒许坤以及江南文人士子一个说法。
到最后,无论是许坤还是那些激愤的文人士子,他们的京城之行到底还是未能成行。
不过,郑贵妃这个人由此彻底得了江南文人们的厌恶,这却是事实。
而京城,关于这件事也由锦衣卫紧锣密鼓的严查。
郑贵妃和其兄郑国泰当初谋划此事时,哪里能想到这件事到后面会掀起这样大的风浪,正因为预料不及,所以郑国泰在找人做这件事时,无论是重新编写新版《闺范图说》还是让人带往江南等地,虽然做得也算是隐秘,却也真的经不起查探。
没用多久,事件事便也就摊在了天下人眼中。
得到锦衣卫查出来的结果,元昌帝又一次在早朝上摔了奏折愤而离去。
离了奉天殿,元昌帝愤怒得仿佛周身都能腾出火焰来。
无论是作为帝王还是男人,元昌帝都是极为自负的,他一直以为在这后宫之中,所有女子,下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上到许皇后这个中宫之主,以及各宫主位,都该是依附于他而存在的。
更因为郑贵妃是由他一点点由璞玉雕琢成如今这样的光华外放,他对郑贵妃更是多了些普通百姓的夫妻之间的感情。
可他怎么能想到,在他的想象中,应当像是菟丝花一样攀附着他的郑贵妃,竟然心里还存了这等谋算。
前些日子这件事被那名御史揭露出来时,元昌帝还只当这是有人在恶意往郑贵妃身上泼脏水,意图阻挠他册立郑贵妃为皇贵妃,他甚至都想过,是不是许皇后和端王按捺不住虚构此事借此行争储之事。
可是,锦衣卫查出来的那些语气,无异于在元昌帝这天下最尊贵的脸皮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事实由不得他不信。
一路压抑着心里升腾的怒火,元昌帝径直去了永和宫。
从奉天殿到永和宫,这条路元昌帝已经走了很多遍,尤其是在郑贵妃又有了身孕之后,许多次,他走在这条路上,心里充满了第一次做父亲时那般的急切与喜悦。
这个年纪还能做父亲,而且是来自于郑贵妃。
元昌帝从前以为这是上苍送给他的大礼,但如今想来,只怕这只是郑贵妃手中一个有力的筹码。
越是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元昌帝就越显愤怒。
作为君王,他无疑有着非常强的掌控欲、望,对这种不在他控制之中的事便也觉得格外的难以忍受。
永寿宫里,郑贵妃斜倚在贵妃榻上,双手轻抚着还未显怀的肚子,面上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心里却是忐忑不已。
这些时日《闺范图说》之事几乎成了京城人人必议之事,作为正主,郑贵妃哪里能不惊慌失措。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
她确实是授意了娘家兄长做《闺范图说》之事,可她当初也没想过效果能很快的达到她的预期,只想着等时间长了总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一些人。
可为何,她才将这件事吩咐下去没多久,竟然就有人率先发现了两版《闺范图说》的不同,还由此在她即将获封皇贵妃的着急时刻牵扯到了她身上。
越想这些,郑贵妃心里就越憋闷。
经历了几十年风浪的她况且如此了,宁王那里,也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了,只希望宁王府里养着的那些幕僚能在这个时候出些有建设性的主意给他吧。
郑贵妃才如此为宁王担心着,就见着了出现在门口的元昌帝。
永和宫占地面积可不小,元昌帝这么一路走来,却没有宫人唱喝或者先一步通知她迎接,这异常情况叫郑贵妃心里猛地一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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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不该
“皇上。(.无弹窗广告)”郑贵妃起身相迎。
虽然还未显怀,但往常元昌帝都体谅郑贵妃如今有孕在身,总会免了她的这些繁琐礼节。
但今天,直到郑贵妃轻轻福身了,元昌帝都只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她,没有半点要扶她起来的模样。
郑贵妃半蹲着身子,浑身又是一僵。
元昌帝的反常让她隐隐觉得,又有什么她并不愿意看到的事发生了。
而最近能让元昌帝如此的,除了关于那两本《闺范图说》的事,又还能有什么?
郑贵妃的心往下沉,虽然如今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但她却莫名的觉得从头到尾都有些发凉。
“平身吧。”
好半晌,才传来元昌帝那似乎含了雷霆之怒的声音。
郑贵妃缓缓起身,两只手在袖中交错,然后轻轻抚着仍然平坦的小腹。
与许皇后那时的心情一般,郑贵妃这时也觉得有些心凉。
身为宫妃,却将手伸到了朝堂之上,这本就是大忌,但郑贵妃之所以敢这样做,说起来,也是元昌帝这些年对她的态度让她有了底气。
她以为,就算元昌帝并不只是独宠她一人,但这么多年的宠爱,他待她也总是与别人不同的。
她甚至还因此而有了错觉,就算她仗着他的宠爱做了什么不该她做的事,元昌帝也总能宽容以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但如今,看着元昌帝那张阴沉得似随时能滴出水来的脸色,郑贵妃却并不那样肯定了。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郑贵妃抬起头,直视着元昌帝的双眼,轻声问道。
就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般。
被她这样一问,元昌帝有一瞬间的心软,但随即想到早朝时发生的事,那点心软立即就被他压了回去。
“朕怎么了,爱妃难道还能不知道?”元昌帝两眼如利刃般看向郑贵妃。
郑贵妃轻轻一笑,心里原本的忐忑便在这时尽数沉淀下来,她道:“皇上不说明,臣妾如何能猜到您心里在想些什么?”
虽然口中说着不知,但郑贵妃的眼中却分明都是了然。
元昌帝触到她的视线,虽然有些稍稍不自在,但到底也抵不过他心里的愤怒。
一把将两本书重重砸到郑贵妃脚下,元昌帝冷笑一声,“爱妃还要与朕装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年,朕可从来不知道,朕的枕边人竟然还能将手伸得这么长!”
只要一想到平时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将自己视作天,眼中只有自己一人的郑贵妃,其实心里也早有盘算,元昌帝就格外的不能容忍。
郑贵妃仍然面色平静,她略勾了勾唇,有些讽刺地道:“皇上,您的枕边人,可不只臣妾一人。”
元昌帝一窒,然后冷声道:“爱妃这是在怨朕?早在你跟在朕身边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朕不可能像话本子里的男子一般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爱妃素来是个聪明的,怎的也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郑贵妃深吸一口气,将心里那一阵阵的凉意压了下去。
是的,从她跟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起,她就从来没有奢望过她会是他唯一的女人。
但她总以为,在元昌帝心里,她的存在是于旁人与众不同的,而是独一无二的,或者是不可或缺的。
现在看来,她还是太过天真了些,元昌帝到底拥有一颗帝王之心,而帝王心里满满装的都是他的天下,又如何可能会因为一个女子就轻易驻足?
不想再与元昌帝撕扯这些,也知道自己根本无从撕扯起,郑贵妃略过这个话题,看了看脚边的两本《闺范图说》,很干脆地应道:“皇上说得没错,这件事确实是臣妾做的,目的也确实是想借机抬高自己的地位,以助宁王夺得储位。”
元昌帝没想到郑贵妃会如此爽快的承认了,他本以为她会极为狡辩的。
但,也正是因为郑贵妃承认得如此容易,元昌帝反而更不能压下心头的怒气,他伸手指着那两本《闺范图说》,眼中怒意翻涌,“你好大的胆子,莫不是仗着朕这些年宠着你,就什么事都敢伸手去做了?”
似乎没有注意到元昌帝的怒色,郑贵妃甚至在觉得站得有些累了之后径自又往贵妃榻上坐下,然后才微爷着头看向元昌帝,“皇上,您说得没错,臣妾就是仗着您的宠爱才敢做这些事,若不是皇上这些年一直如此宠着臣妾,臣妾又怎么能有做这些事的底气。可是,皇上,您与臣妾说说,臣妾这底气是不是来得有些可笑?”
元昌帝于是沉默下来。
好半晌,他才道:“爱妃,有些东西我可以给,但你去不该伸手要。”
郑贵妃于是轻笑两声。
果然如此。
好半晌,她敛下唇畔的笑容,看着元昌帝轻声问道,“皇上,那如今臣妾已经伸手要了,您又要如何处置臣妾呢?”
元昌帝不语,深深看了郑贵妃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永和宫里,郑贵妃独自一人坐在这偌大的宫殿里。
她从前总以永和宫的宽敞和奢华而自傲,因为这都是元昌帝给的,代表的是元昌帝对她那独一无二的宠爱。
可是现在她才总算看明白了,她能得到的,也只是元昌帝主动给的这些,至于其他的,在元昌帝没有给之前,她没有任何资格伸手讨要。
她以为她是被元昌帝珍藏于心的心头宝,但如今看来,她也与后宫的其他女人一般,都只是被元昌帝豢养在这豪华牢笼里的金丝雀,平时倒还好,可一旦触到了元昌帝设在心里的那条底限,就会突然发现,原来所谓的宠爱,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郑贵妃仰倒在贵妃榻上,一双即使满溢了悲凉,却仍水润动人的眼怔怔地看着屋顶。
就算她在宫里再怎么风光,但说到底,她其实也是个仍带了点奢望的女人。
她知道有些事她不该做,但哪个女人不希望在自己做错了事之后,有个坚实的臂膀可以作依靠,有个人能不管对错的护着自己?
郑贵妃这样想着,便突然轻声笑出来。
第464章 立储
《闺范图说》的事,元昌帝很快就有了定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就算再怎么愤怒,但元昌帝到底也没有拿郑贵妃和宁王如何,而只是借着此事夺了郑贵妃的兄长郑国泰的官职。
郑家原本靠着郑贵妃也算得上是大周朝的新贵,可是经此一事,郑家的顶梁柱郑国泰却倒了,若不是郑贵妃仍安然端坐于宫中,只怕郑家就要一朝回到发迹之前的日子了。
虽然郑贵妃没受到什么处置,可郑国泰被一捊到底,这也是在明晃晃的打郑贵妃的脸,宫里的气氛也因此而瞬间一转,往日门庭若市的永和宫也因此而渐渐安静了下来,先前一直被人争相谈论着的,郑贵妃即将获封皇贵妃一事,也再无人提起。
一切,就好像突然就回到了原本该有的样子。
然后,在一次早朝中,元昌帝这么多年第一次主动提到了立储之事。
太子于一国来说本就极为重要,重要到甚至被称之为“国本”,大周朝这么多年没立太子,朝中老臣本就有些坐不住了,这时听元昌帝主动提及,哪里能有不欣喜若狂的。
也因此,早朝上百官为了到底立端王还是立宁王又吵成了一团。
在前段时间元昌帝有意抬举着郑贵妃时,除了那些坚持要按祖制的老臣,朝中其实有不少官员心里的天秤渐渐偏向了宁王,毕竟若只论治国之才,宁王与端王差距并不明显,若元昌帝真的铁了心要立宁王,纵使真有老臣在奉天殿触柱,只怕也是于事无补。(.无弹窗广告)
不过,在经过了《闺范图说》之事后,元昌帝处置了郑国泰,朝中的风向立马又变了。
如今来说,却是端王一方占了比较大的优势。
元昌帝看着为了立储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文武百官,心里又渐渐生出了隐隐的怒意。
作为一个颇有决断的君王,元昌帝尤其不能忍受他的这些臣子对他指指点点,无论是立储还是立谁,这都该由他这个皇帝决定才是,这些臣子,难道他们以为他们能左右他的决定?
元昌帝往殿内一扫,待看到立于首位正垂眸不语的定国公宁景昌以及稍远处同样一语不发的宁致远,心头便是一顿。
“你们吵完了吗?”元昌帝淡淡地扫了百官一眼,“你们以为这里是菜市场?”
群臣于是齐齐噤声。
元昌帝这才又转向宁景昌,问道:“定国公,以你之见,这立储一事当是如何?”
突然被元昌帝点名,宁景昌倒也并不意外,对着元昌帝一礼,然后道:“回皇上,立储之事自当由皇上决断,臣等只需听从皇上吩咐便是。”
殿内的文武百官蓦地就静下来。
他们这时都反应过来,然后为自己先前吵嚷而后悔不已。
元昌帝并不是他们在史书上看到过的那些昏君,而是一个英明决断的明君,他既然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到了立储之事,心里只怕也早就有了决断,无论元昌帝想要立端王还是宁王,就算他们吵破了天也断不会叫他改变主意,那他们这般吵嚷除了徒惹元昌帝的厌恶,又还有何用?
于是,所有人都微低着头,只竖着一双耳朵听着元昌帝接下来的话。
元昌帝却只淡淡地道:“朕还以为,这立储之事得按着你们争吵的结果来行事呢。”
说完之后,元昌帝心里其实也有淡淡的疲惫。
作为君王,他并不是不知道早些立太子于国有益,但这些年因为郑贵妃,他却始终在端王和宁王之间犹豫不定。
对于果断的元昌帝来说,这样的经历并不常有。
一个是各方面都出色的嫡长子,一个是他最宠爱的妃子生的同样出色的次子,元昌帝会有所犹豫也并不奇怪。
而他犹豫了这么多年,促使他终于做下决定的,也还是郑贵妃。
如果说他之前隐隐有立宁王的打算,但在郑贵妃借着《闺范图说》生事之后,这个打算却又被元昌帝完全打消了。
如今无论是郑贵妃还是宁王,在江南一带百姓和文人士子心中就无异于那祸国殃民的妖妃和意图乱了祖宗规矩、居心叵测的皇子。
无论是出于哪种考虑,元昌帝也不可能再有立宁王为太子的打算。
纵使他再怎么宠着一个女人,可比起他的江山社稷,郑贵妃到底也只能往后面排。
思及此,元昌帝也不再犹豫,偏头以眼神示意立于龙椅一侧的传旨太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嫡长子承乾,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立储诏书一出,无论先前有怎样想法的朝臣,这时也只能山呼万岁,然后拜见新鲜出炉的太子。
长达二十几年的储位之争,也终于在这一日尘埃落定。
在这之后,原本居于端王府的太子楚承乾以及太子妃温氏便正式迁于东宫,成为了闲置了二十多年的东宫之主。
储位一定,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突然安静了许多,仿佛突然之间就少了许多纷争。
而在太子楚承乾和太子妃温氏入主东宫之后的一个月后,从那日之后就再没踏出过永和宫一步的郑贵妃,在打听到了元昌帝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时,亲手炖了一盅滋补的汤水,然后领着宫人往了御书房而去。
只不过一个多月未出永和宫,郑贵妃只觉外面不仅比永和宫里冷,还有了许多别的变化。
就比如,从前那些见了她只会巴结讨好的低位份的嫔妃,如今虽然面上仍带着恭敬,眼里却总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都说人走茶凉,她如今还是皇后之下第一人呢,这些人的态度就有了如此改变。
郑贵妃尾指上的金丝甲套深深嵌进掌心。
第465章 你会后悔的
顶着各式各样的打量眼神,郑贵妃一路到了御书房外。[.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元昌帝身边服侍的宫人不敢怠慢,立即就进去通报。
能在元昌帝身边服侍的都不会是痴傻之人,相反还各个都十分精明。
郑贵妃虽然一个多月未出永寿宫,沉寂得仿佛宫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但这可不是元昌帝下了令禁郑贵妃的足,而是郑贵妃自己不愿意踏出宫门而已。
而这一个多月,元昌帝虽然并未去永和宫,但各种赏赐却也从没短了永和宫的。
没看就连如今得势的许皇后,在有宫妃故意挑郑贵妃一个多月不去坤宁宫请安的刺时,都用了一个“皇上早先就免了郑贵妃每日晨起请安”
的理由轻轻挡了回去。
即便郑贵妃将来不能因皇帝生母而获封太后,但至少现在,她仍是被元昌帝放在心上的,元昌帝身边的宫人又岂敢怠慢了她?
而事实证明,这些宫人也确实把准了元昌帝的脉。
得到通报,元昌帝立即就着了人将郑贵妃请进御书房,甚至还下了御案往前迎了两步。
注意到御书房里还有侍候的宫人在,元昌帝及时止住脚步,然后轻轻挥了挥手,宫人们便都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待御书房里只有了自己两人在,元昌帝便上前握了郑贵妃有些微凉的手,“爱妃怎的不多加件衣裳?”
打量着这些日子有些清减了的郑贵妃,元昌帝略有些心疼。
[]不管郑贵妃先前做了什么,这毕竟是他这么多年来最放在心上的女人,而且先前《闺范图说》之事也早就给了她苦头吃,甚至连储位也都定下了,元昌帝自然没有了当时那样的愤怒。
只要郑贵妃静静伴在他身边,他当然会像从前一般宠着她。
而这段时间虽然一直没有去永和宫看望郑贵妃,却并不能代表元昌帝对郑贵妃一点都不关心,与其说不关心,倒不如说他是在等着郑贵妃主动找他。
他堂堂君王,又如何能向一个女人低头?
哪怕,那是个被他如珠似宝宠了多年的女人。
而如今,既然郑贵妃主动踏出这一步,便当然也就雨过天青了。
被元昌帝握着,郑贵妃因有些清瘦而更惹人怜惜的面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皇上,臣妾不碍事的,看着消瘦了也不过是因为肚子里这个折腾得紧,当初怀宁王时可是十分安稳的,以臣妾之见,这次定能生个小公主。”
郑贵妃说话的同时,双手便轻轻抚上了已经有些微凸的小腹,面上满是即将为人母的满足和喜悦。
见郑贵妃如此,想起她这一个多月来怀着身子的辛苦,元昌帝微皱了眉头,便忙牵了郑贵妃过去坐下,“这么调皮,朕倒以为是个小子,爱妃如何倒以为会是个女儿?”
被元昌帝拉着,郑贵妃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放在原处的食盒,“皇上,那是臣妾亲手为您煲的被烫,您可得趁着热喝了。”
说完便又要起手替元昌帝张罗补汤。
元昌帝连忙按下郑贵妃不让她起身,而是自己亲自去提了食盒,端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补汤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郑贵妃见状面上的笑容便又加深许多,却是突然道:“皇上,这宫里吃食何时不用经过重重检验了,您就这样一口喝下去,难道就不怕臣妾会在汤中下毒吗?”
元昌帝这时正端了空的瓷碗往食盒里放,闻言手上微微一顿,但随即就恢复正常,放好碗回头看向郑贵妃,“爱妃会吗?”
郑贵妃与元昌帝对视半晌,然后才摇了摇头,轻声道:“当然不会。皇上,臣妾还想您再护着我们母子三人几十年呢。”
“皇上,臣妾和两个孩儿,如今也只有您了……”
说到后来,郑贵妃将头轻轻靠在元昌帝的肩上,语气中是满满的依恋。
元昌帝微默,然后伸了手放在郑贵妃的肩头,“爱妃放心,无论如何,朕总会妥善安置好你们母子三人的。”
郑贵妃点头,这堆满了书册和奏折的御书房里,于是便也多出了几分温情。
许久,与元昌帝就腹中孩子又说了会儿闲话,郑贵妃以不打扰元昌帝处理国事为由,起身向元昌帝告辞。
一个多月未见最宠爱的妃子,元昌帝这时还颇有不舍,向郑贵妃许了诺待批阅完奏折之后会去永和宫,目视着郑贵妃出了御书房,然后才又重新坐回御案处理国事。
元昌帝当然不会知道,郑贵妃出了御书房后,并未马上回永和宫,而是站在外面,仰头望着天空,看着那蓝天白云,许久之后眼中便微微渗了泪。
回想起方才御书房里元昌帝的嘘寒问暖,与之前的那么多年并无二致,就好像先前那些让她心凉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到底,郑贵妃敛下了眼中所有的不舍,眼神重归平和。
皇上,您会后悔的。
她如此想。
……宫里正在发生什么,顾青未当然不知道。
就如宫宴那日与许皇后和太子妃所说的那般,她这段时间都在为顾亦安和叶流苏的婚事而忙碌。
秦氏等人还未进京,在京城能被称作顾亦安长辈的,也就只有顾锦琳和周谨之而已,不过顾锦琳有两个孩子要照看着,就算有心想要替顾亦安操持着,也到底抽不出手来。
算来算去,能替顾亦安操持这些的,也就只有顾青未这个妹妹。
妹妹替哥哥操持亲事,这样的事倒也确实少见。
顾青未忙了差不多两个月,才总算将顾宅的事都理出了个头绪,然后正好又接到了太子妃温氏发出的邀请她赏花帖子,于是便收拾了一番进了宫。
太子和太子妃如今已经入主东宫,赴太子妃之邀当然不像是以前那样去端王妃,而是去东宫。
顾青未先往慈宁宫拜见了太后,又去坤宁宫见了皇后,然后才在东宫宫人的带领下一路去了东宫。
得到顾青未到了的消息,太子妃温氏很快就被一群宫人簇拥着迎了出来。
能被太子妃亲自相迎,这样的礼遇让东宫的宫人们立时就对顾青未更多了几分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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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消气
握了顾青未的手往里走,太子妃指着中庭摆着的一盆盆开得正盛的秋菊,亲自介绍道:“我这人也没什么别的喜好,就只爱侍弄这些个花花草草的,尤为喜欢菊花,这次开的这些秋菊亦不乏名品,弟妹若是有喜欢的自开了口就是,不过是些花草,也算不得什么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顾青未听了回以一笑。
她知道太子妃这是在传达太子和她的态度。
太子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入主东宫,还多亏了顾青未送上来的那两本《闺范图说》,若非如此,说不定元昌帝真的就会偏向宁王那边。
而顾青未,抑或者说是定国公府在这件事上出了这至关重要的力,太子又如何会不在事成之后安抚允诺一番?
这意思领会到了便足矣,至于这菊花,顾青未又岂会真的不知趣的开口讨要,于是道:“太子妃的这些菊中名品若是给了臣妾,那才是暴殄天物,臣妾可不是什么雅人,只怕养不了两日便都要枯萎了去,到时候反倒要惹得太子妃这爱花之人心疼了。”
一番话却是小小的将太子妃捧了一把。
太子妃于是便嗔怪地看了顾青未一眼,“不过是侍弄几盆花草罢了,哪里就当得了什么雅士,这些秋菊虽好,比之另外几盆寒菊却也有所不如,到时候寒菊开了,我给了弟妹下帖子,你可不许推辞。”
顾青未当然连声应好。
太子妃领着顾青未去了东宫的园子。
因为太子妃爱菊,所以园子里种着的便大半都是菊花。(.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太子和太子妃入主东宫也不过一个多月,东宫就被布置成了这般模样,这也足矣看出宫人们是如何尽心了。
顾青未与太子妃坐在早已准备好茶水点心的亭子里,然后开口赞道,“太子妃这园子布置得倒也确实雅致,宫人们倒也是尽了心了。”
听顾青未说起这个,太子妃就像是终于被搔到了痒处,面上的笑容都跟着深了许多。
她做了好几年的端王妃,但直到现在成了太子妃,才终于能体会出这其中的不同来。
心中有些微微的喜悦,不过太子妃并不是个会因这点事而张扬之人,于是又责怪般的道:“你看看你,我都称你为弟妹了,难道你还不认我这个嫂子?”
见太子妃几次三番称自己为弟妹,顾青未倒也真的从善如流的唤了声“嫂子”。
太子妃这才又重新笑了起来。
今天太子妃是单独邀了顾青未,两人坐于这亭子之中,赏着盛放的菊花,闻着阵阵花香,面前摆着菊花糕,甚至还有一小壶菊花酒,倒也确实悠闲。
与顾青未说了会儿花草之事,似是生恐顾青未对这些不感兴趣,太子妃便又稍提了些宫里最近发生的事。
“……郑贵妃倒也着实是盛宠不衰,自那日主动给父皇送了补汤,这些日子可谓是圣眷正隆,平时往永和宫去的人倒也不少……”
“前些日子刘贤妃不知为何惹恼了父皇,不仅自己被父皇下令禁于永寿宫里,还连累得敬王和永昌公主也跟着吃了挂落……”
听太子妃说起这件事,顾青未便格外注意了起来。
刘贤妃惹怒元昌帝一事的内情,太子妃当然不会知道,她若是知道的话,任是如今怎样得势,也断不敢如此轻易的开口。
“不过,父皇对皇姐倒也确实疼爱,虽然因刘贤妃的原因而迁怒于皇姐,这不没多久便又消了气。”太子妃饮了一口菊花茶,随口说道。
顾青未却突然一顿。
元昌帝对永昌公主消了气?
亲自抓到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之间的丑事,若不是这两人都是自己的儿女,只怕元昌帝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就算是对外说的是刘贤妃御前失仪触怒圣颜,且牵连到了楚承启和永昌公主身上,但实际上根本就是楚承启和永昌公主连累了刘贤妃。
所以,元昌帝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消了气?
要知道,前世时,直到元昌帝驾崩,他也再没让楚承启和永昌公主出过各自的府邸一步。
这其中,又有着怎样的事?
顾青未这样一想,不自觉的就皱了眉头,然后状似好奇地问道:“嫂子,贤妃娘娘不是一向得皇上的心吗,怎么这次竟然就触怒了皇上,还累得敬王和永昌公主都吃了这么大的挂落?”
顾青未问的也是太子妃想不明白的。
好半晌,她才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除了父皇与刘贤妃,只怕这宫里就再无其他人知晓了,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这帝王的宠爱,本就来得……”
话只说了一半,察觉到自己所言有些不妥,太子妃就闭了口。
顾青未在心里微微感叹。
太子妃如今倒也算看得明白,不过,等到将来她成了皇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有现在的这份清醒?
装作没听到太子妃后面半句话,顾青未只追着永昌公主的事问,“嫂子,您是如何知道皇上对永昌公主消了气?”
太子妃也没因顾青未的追问而察觉到什么不妥,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今儿一早就有公主府的侍从入了宫,许是传达了永昌公主的一片孝心吧,父皇立刻就着了人去公主府接人,这会儿皇姐大概正在父皇那里与父皇叙着父女情吧。”
也正是因为本就对刘贤妃一事存了好奇,太子妃得知永昌公主进宫时还特意关注了一番。
永昌公主毕竟是元昌帝疼爱多年的女儿,元昌帝会接她入宫并不让太子妃意外,可今天永昌公主入宫马车是直入宫门,后来又是直接被元昌帝身边的宫人用软轿接去见元昌帝的,从头到尾,竟然再无旁人亲眼看到过永昌公主。
这却叫太子妃有些好奇。
顾青未听了也同样有些好奇。
她敢肯定,元昌帝绝不会是因为什么被永昌公主的孝心所打动,才遣了人接她入宫共叙父女之情。
那么,又是什么让元昌帝忘了当时的愤怒,还如此遮遮掩掩的接了永昌公主入宫呢?
第467章 谁的
而顾青未与太子妃谈论着元昌帝到底消没消气时,乾清宫里,元昌帝正冷眼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永昌公主。(.$>>>棉、花‘糖’小‘說’)
当时发现他这对不知廉耻的儿女做出来的丑事,之所以没有当场赐死他们,不过是不想叫所有人都知晓皇室居然还有这样的丑事。
可现在,元昌帝是真的后悔没有赐死他们了。
“说吧,你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元昌帝的目光比那刀子还锋利。
寡居的永昌公主竟然有了身孕?
这件事若是传到外面去,只怕又会被百姓们用带着暧、昧的语气热议。
永昌公主微微一窒。
事实上,自从刘贤妃生辰那日被元昌帝禁在了公主府,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四个月了,可她一直都没闹明白为何她会被一向疼爱她的父皇如此对待。
她心里也隐隐有过猜测,是不是她和楚承启的事被元昌帝发觉了。
可人到底都是有侥幸心理的,没听到元昌帝亲口说出来,她又怎么能往那最差的情况去想?
所以,她才会在今天一定要进宫。
交叠在小腹处的手移开,露出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永昌公主眼神微闪,然后道:“父皇,儿臣腹中的孩子,是您甚为倚重的周大人……”
话还未说完,元昌帝就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孽障!”元昌帝喘着粗气,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你以为你们的丑事真的就没人知道了?还是你以为,朕会蠢到被你这些拙劣的把戏给骗了?”
心里隐隐的猜测得到了最终的证实,永昌公主心头一凉。(.$>>>棉、花‘糖’小‘說’)
然后,她急切的想要解释,“父皇,您听儿臣说……”
“住口!”元昌帝怒吼出声,“要是早知道你们能做出这样的丑事,早在当初你们出生时,朕就会亲手掐死你们!”
元昌帝才说完话,就觉得眼前一黑。
本就是年近半百的人,这几个月先是因为发现了儿女的丑事而气得夜不能寐,然后又因为郑贵妃有孕和《闺范图说》的事而情绪大起大落,现在又被永昌公主气了一遭,会感到不适也是正常的。
见元昌帝如此,永昌公主也再不敢多说什么。
这里可只有她和元昌帝两人,若是元昌帝这时有个什么意外,她不还得担个忤逆父皇的罪名?
当然了,事实上她的行为与忤逆也没什么不同的了。
半晌之后,缓解了突来的晕眩,元昌帝铁青着脸看向永昌公主,“你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你自己最清楚,朕也绝对不可能允许这个孽种来到世上,你若是还知道什么是脸面,就立即给朕回你的公主府安安分分的呆着,否则,等朕下了旨,你该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
永昌公主闻言再不敢多说什么,只将手抚上了小腹,脸色微微发白。
不多时,就有乾清宫的宫人照样将永昌公主遮得极为严实的将她送回了公主府。
……
顾青未出了宫就径直回了定国公府。
不多时,宁致远也回来了,见着顾青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坐在罗汉床上,他先是一笑,然后一边换衣裳一边问道:“欢颜,你在想些什么?”
顾青未这时正在想着元昌帝为何会突然消了气愿意见永昌公主,正是没头绪的时候,想着两个人一起集思广益总比她自己来得强,便将在东宫时从太子妃那里得到的消息与宁致远说了。
“皇上可不是个能容得下这种事的,前世……”
说到这里,顾青未便是一顿。
她一直也不知道,前世没有她这个知情知经由郑贵妃的手推波助澜,元昌帝到底是如何发现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之间的事的。
毕竟,这两个人的事既然能挂级这么些年,必定是极为隐秘的。
宁致远同样猜不出元昌帝这次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却知道另外一些事。
沉吟片刻,他道:“别的我不知道,不过,公主府里自从永昌公主被禁之后就一直没有人出入,准确的说,是没有一个活人走出公主府,前两个月,倒是死了两个平时替永昌公主调理身子的医婆……”
宁致远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他本就特意让人注意过公主府的动静。
永昌公主和楚承启有那样难以启齿的关系,而顾青未又与楚承启和刘贤妃有嫌隙,为了防止永昌公主对顾青未动什么念头,他当然要让人特意注意了公主府的动向。
死了两个医婆,元昌帝奇怪的态度……
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顾青未的脑中迅速闪过一道灵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面上立即就有些不敢置信。
见顾青未如此,宁致远便也奇道:“欢颜,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好半晌,顾青未才道:“越之,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永昌公主,是有了身孕?”
若真是这样,那前世元昌帝会发现她和楚承启之间的事也就不奇怪了,会一反常态的同意见永昌公主也不奇怪。
宁致远也因顾青未的这个猜测而一顿,但不得不承认,顾青未的这个猜测还真是极有可能的。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都是一叹。
姐弟两人做出丑事,甚至还有了身孕,这可真是……
不过,这件事到底与他们没有关系,两人只略感叹了一会儿,便也就将之抛到脑后去了。
……
进了十月之后,天气一点点转凉,时间也随着这天气的变化走向年末。
因要安排府里过年的事宜,顾青未这些日子忙得有些脚不沾地,就连好不容易得了闲暇的宁致远都抱怨她连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待将过年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东宫的太子妃也真如她先前所说的那般邀了顾青未入宫观赏寒菊。
太子妃相邀,顾青未当然不会推托。
说是为观赏寒菊,但其实不过是太子妃想找个借口向顾青未表达她的亲近而已,陪着太子妃说了半天的话,顾青未才被东宫的宫人送着出了宫。
定国公府本就离皇城不远,出了宫门不用多少功夫就能到,马车本待直接回府,但顾青未突然嘴馋惦记起了楼记的炒货,便特意吩咐了车夫拐个弯去楼记。
第468章 怀疑
楼记门口仍是那么热闹,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边上,画屏下了马车去替顾青未买炒货,秋岚则留在马车上陪着顾青未。
[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虽然是在外面,但顾青未也没拘着秋岚,秋岚于是就伸手将靠街边那侧的车帘轻轻掀了一点起来往外看,看到有趣的人或事,还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青未于是打趣她,“这都是快要嫁人的姑娘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秋岚听了立即就红了脸。
她与成晋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因顾青未还想着留她两年,婚期就定在了明年。
不仅秋岚,画屏几个也是如此,漱云居里的二等丫鬟如今都已经开始在画屏四人的教导下渐渐上手顾青未房里的事了。
“主子,您……”
秋岚羞得说不下去了,便将脸转向了外面。
然后,她的目光便突然一凝,手上的车帘也更往上面掀了些,然后指着外面某一处,有些迟疑地道:“主子,您看看,那是不是西府的四少爷?”
顾青未于是顺着秋岚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秋岚看到的正是宁致栩。
在外面看到宁致栩并不奇怪,虽然宁致栩只是得了个闲差,但作为男子,他在外走动也是极为寻常的事。
让秋岚如此迟疑的,是宁致栩并非独自一人。
他不仅身边伴了一个女子,而且那名女子还不是唯一有资格与他如此亲密的唐氏。
宁致栩今天穿了一身天青色的直裰,他的面容本就俊朗,经过精心打扮之后更自有一股富贵公子的意味。
[]当然了,他也确实是出身富贵的公子哥。
而与他站得极近,明显关系不普通的女子,因被宁致栩遮挡了一半,顾青未并没看到她的模样,但也隐约能知道年纪应该不大,顶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顾青未心里立即就有了淡淡的狐疑,同时还有些说不清楚的怪异。
虽然她没看到宁致栩身边女子的正面,但看她的身形,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模样……不仅顾青未,就连秋岚也突然开口道:“主子,您有没有觉得,四少爷身边的女子有些眼熟?”
就在主仆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宁致栩偏过头与身边的女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子低头抬手,似是掩了嘴在笑,然后两人便相依着渐渐走远了。
正好这时候下去买炒货的画屏也回来了,顾青未便也放下了心里的疑惑,转而吩咐车夫回府。
回到定国公府时天色还算早,顾青未才进了垂花门,就遇到了正往外走的唐氏。
唐氏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
顾青未心下疑惑,面上却也没表现出来,只对唐氏点了点头,淡淡道:“四嫂。”
她与唐氏本就没什么大的交情,而且唐氏自打她嫁过来认亲那日初见起,就一直对她没个什么好脸色,顾青未对与宁致栩有关的人或事又本就极为厌烦,自然不会与她有什么深交。
只这样打了声招呼,顾青未就准备与唐氏错身而过。
她以为唐氏也会是如她一样的想法,但没想到,这次唐氏却出声唤住了她。
“七弟妹……”
唐氏一边开口,还一边拿了某种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眼神打量着顾青未,“七弟妹今儿这是去哪里了,怎的这时才回府?”
说着话,她一双本就稍嫌刻薄的眼睛还不停的上下扫着顾青未,就像是……就像是在怀疑什么。
顾青未心里的那股火腾的就冒出来了,即使活了两世,她也没办法对与宁致栩有关的人或事多些容忍。
微微冷笑一声,顾青未道:“四嫂往东府走这一遭不会就是为了打听我的行踪吧?我的行踪虽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不过四嫂要想打听清楚也不容易,毕竟太子妃可不会理会这种无聊之人。”
宁景昌和宁致远都不在府里,顾青未又进了宫,府里拢共就只有安平长公主一人,唐氏既然来了东府,又怎么可能不去见安平长公主,而安平长公主又是知道顾青未去了哪里的,自然也不可能不提。
那么,唐氏再这样问,目的又何在?
顾青未不想将她往最龌龊的地方想,但唐氏所表现出来的,确实让她难以忍受。
被顾青未这样直白的一呛声儿,唐氏脸上顿时就是一白。
她当然是从安平长公主那里知道了顾青未是进了宫赴太子妃的邀请,可也不知道如何,即使明知道心里所想不可能,她就是忍不住对着顾青未问出了那句话。
就像,每次看到宁致栩总是若有若无的关注顾青未时,她总会忍不住偷偷瞪顾青未一样。
再联想到这次来东府见安平长公主的目的,唐氏面色又难看了几分,然后也不再与顾青未多说什么,扭头就匆匆出了垂花门往外走。
顾青未目视着唐氏的背影,重重一拂袖,也转身离开。
身后跟着的秋岚和画屏都有些不明白顾青未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对视一眼之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顾青未先回漱云居换了身家常衣裳,然后也没多休息一会儿,就往了荣庆堂去。
她外出归家,总得先去安平长公主那里知会一声。
到了荣庆堂,被侍候的丫鬟婆子们引着进去,顾青未看到安平长公主正一脸的感叹,于是先给安平长公主行了礼,然后笑着问道:“母亲这是在想什么,怎的这一脸的怅然?”
听了顾青未这半打趣的话,安平长公主脸上的感叹倒是收了些。
她先是问了顾青未进宫的情形,说了会儿关于宫里的事,然后才回应起先前顾青未的疑问。
先是轻轻叹了口气,安平长公主道:“还好咱们如今与西府也拉开了关系,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又受什么影响,西府现在从上到下都乌烟瘴气的,要是叔父九泉之下看到儿孙如此,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感受。”
安平长公主口中的叔父,当然就指的是老安国公。
老安国公这爵位也是靠着马上功夫打下来的,是真正实打实的功勋,说是马上英雄也不为过。
比起老安国公,他如今这一府的儿孙,也确实有些不成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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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隐忧
听安平长公主提到老安国公,又提到西府,顾青未立即就想到了她回来时遇到的唐氏。(.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母亲突然想起叔公,莫不是四嫂方才来又与您说了些什么?”顾青未道,然后又多解释了一句,“我方才回府时正好遇到了四嫂。”
安平长公主点头。
她突然有些感叹,还真是因为唐氏说的那些话。
她幼时与老安国公也是极为熟悉的,嫁给宁景昌之后老安国公待她也真是如最亲近的晚辈那般,所以想起安国公府如今的样子才会觉得有些感慨。
“你四嫂与我说了些西府的事……”
自从刻意与西府拉开关系,安平长公主就已经再没主动关心过西府都发生了什么,可到底两府挨得近,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很难不传到她耳中,就比如,这次就有唐氏主动相告。
唐氏所说的无非就是西府最近的那些糟心事。
她那已经废了的公爹宁景泰是如何在府里折腾啊,长房的安国公宁景昱和吕氏是如何为了宁景昱新收用了的一个丫鬟而闹矛盾……
当然了,唐氏说得最多的,还是大着肚子的于悠然和香巧之间的你来我往。
宁致祥去了香巧那里,于悠然自然就会因肚子疼而使人去通知了宁致祥,而宁致祥往于悠然那里去,香巧又会因为她那个已经没了的孩子而闹出些事来,叫宁致祥又不得不出面安抚他心爱的通房丫鬟……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棉、花‘糖’小‘說’)
甚至还有一次,于悠然折腾得真的差点真的闹出事来,这之后吕氏大为火光,直接发言若是两人再敢如此折腾就再不纵着她们了,宁致祥院子里这才好歹安定下来了。
到后来,唐氏还问起了安平长公主一件事,却是关于宁致栩的。
“虽然她说了这么多,我倒只觉得后面这些才是她真正想说的,”安平长公主摇了摇头,道,“老四媳妇向我打听起了老四的事,说什么是不是衙门里最近太忙了,才叫他成日里的不着家。”
安平长公主说着话,面上唏嘘,摇头不止。
宁致栩虽然出身安国公府,但他并非出自承了爵位的长房,安国公府的子嗣又众多,他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个,又本身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才干,成年之后的差事自然也就成了问题。
就连他现在的这个闲差,也是当时由宁景昌出了面替他安排下来的。
所以,这大半年来宁致栩一直早出晚归的,唐氏心里又是急又是疑,这才会最终问到了安平长公主这里。
安平长公主出身皇家,虽然因为身份一直也没经历过什么谋算心机,但该知道的她绝对是知道的,很多事也是一眼就能看个清楚明白。
就比如,宁致栩这件事。
不过是个闲差,又能叫他忙到哪里去,而他的俸禄显然不能叫他天天与同僚在外找乐子,那他这大半年的早出晚归当然也就有问题。
安平长公主不相信唐氏没看出不对劲来,若唐氏真的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她今天也就不会来东府了。
唐氏虽然有些小心眼儿,但平时看着倒也是个泼辣的,这次明知道有问题,却只敢这样小心翼翼的向旁人试探,也真是叫安平长公主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听完安平长公主的讲述,顾青未反射性的就想起了先前在楼记外看到的,宁致栩与一名年轻女子行为亲密的一幕。
这京城的勋贵子弟在外养外室的多了去了,也不多宁致栩这一个,可这毕竟只是顾青未自己的猜想,并不能肯定,所说她张了张嘴,到底也没拿了这件事与安平长公主说。
不过,想起那名伴在宁致栩身边,只看到了半个侧影的女子,顾青未心里总有些淡淡的不舒坦。
带着这样的思绪,顾青未微皱着眉回到了漱云居。
明明无论宁致栩如何都不关她的事的,但她偏偏就为了这么个不相关的人心中郁郁,这样的感觉让顾青未尤其的不舒服。
不多时,宁致远就从外面回来了。
见着顾青未这副皱着眉头神游天外的模样,他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坐到顾青未身边,“怎么了这是?想什么想得这般不快?”
顾青未这才回过神来。
她也没有隐瞒宁致远,直接就将回府时看到的以及从安平长公主那里听到的都与宁致远说了一遍,然后说起自己心里那淡淡的隐忧,“虽然没有看清楚,但总觉得宁致栩身边的那名女子有些熟悉,而且莫名的觉着有些不舒坦……”
顾青未也没办法准确的描述那种感觉,而且也无从描述起。
这,可能就是女人那毫无理由的直觉?
宁致远却没将顾青未的话不当数,闻言身体立即坐正了些。
对宁致栩,他的感觉与顾青未是一样的,若不是他两世也没做出过什么于顾青未有害的事,仅凭前世那些恶心事,宁致远就断容不得他。
所以,宁致远立即就向顾青未打了包票,“欢颜,你放心,宁致栩那里交给我就行了,保管将他的那点事查得清清楚楚的,你只要再等个几天就能知道消息了。”
有宁致远出面,顾青未当然也就乐得将这件事丢给他。
于是也不再想宁致栩的事,与他说了些今天进宫与太子妃赏花时说的闲话,还拿出了在楼记好不容易才买到的炒货。
见着那几个有着“楼记”两个古朴字体的纸包,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他们刚定亲那会儿,宁致远偷偷溜进顾家,替顾青未送他快马加鞭让人从京城送过来的楼记炒货的事。
因想起这趣事,两人对视一笑。
然后顾青未便嗔了宁致远一眼,“枉你还自以为思绪有多缜密,在这件事上可不就露了马脚?也就我当然压根儿就没想那么多,才会被你轻而易举的糊弄了过去。”
宁致远于是带着一脸赖皮的依着顾青未坐了,涎着脸道:“欢颜,你说说,要是你夫君我脸皮不厚点,不动那么点小小的善意的……”他用了无数个褒义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当初之举,“我们之间又岂能像现在这样?”
第470章 瓜子(气根和氏璧+)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虽然都不能忘记前世的种种,但至少已经能云淡风轻的将前世之前拿出来说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听宁致远如此说,顾青未伸出纤长白皙的食指就在他额上戳出一个浅浅的月牙形印记,“就你最会狡辩!”
宁致远也不以为忤,抓了顾青未的手指就捏在手里细细把玩,就仿佛是握着什么稀世之珍一般。
顾青未因而微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一使劲儿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回来。
宁致远这次倒也没厚着脸皮再贴上去,而是赶紧就拆了楼记的油纸包,替顾青未剥起瓜子、松子等炒货来。
他的两只手虽然因为常年习武而有些粗糙,但做起剥瓜子壳这种细致活儿来却是意外的顺手,不过一小会儿功夫,顾青未跟前的几只小碟子里就已经有了小小的一堆瓜子、松子仁儿等。
顾青未先是冲着宁致远笑了笑,然后伸手拈了一粒瓜子仁儿放进嘴里,微微的焦香味道顿时在她口中扩散开来,明明只是一粒瓜子,她却生生吃出了甜蜜的味道来。
随即,再看了几只小碟子里摆放着的炒货仁儿,顾青未便蓦地一怔。
宁致远是个文武双全之人,无论是在读书写字或是苦练武艺时,他都能保持着高度的自制力,而且他在某方面也总有着别人难以理解的坚持,甚至可以说是强迫症。
就比如,摆在顾青未跟前的这几只小碟子里,里面的每一粒瓜子仁儿的朝向都是一致的,就像是被人特意仔细摆放过的一般。[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顾青未这突然的愣神,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
她想起来,前世时,在她后来嫌麻烦不爱嗑瓜子时,身边的丫鬟总会端上这样一碟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瓜子仁儿。
她还曾几次问过这是哪个手巧心细的丫头剥的瓜子仁儿,竟摆放得如此整齐。
每到这时,她屋里服侍的丫鬟们便都或不语,或拿了话岔过去。
因不是什么要紧事儿,顾青未便也从来没追问下去。
但她从来都没往宁致远身上想过。
所以,在看到眼前这几只摆放方式极为特殊且熟悉的碟子,顾青未瞬间就红了眼眶,眼里就似蒙了一层雾汽般,连近在咫尺的宁致远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宁致远这时正低着头剥手中抓着的一把瓜子,一边剥了瓜子放进碟子里,他一边还与顾青未说着话,“欢颜,你夫君剥这些动作挺快吧?以后啊,你再想吃这些可别拿自己的牙去嗑,要是嗑坏了牙可就不漂亮了……”
话说到这里,宁致远笑着抬头。
他以为迎接她的会是顾青未伸过来拧他耳朵的双手,却不想会看到顾青未这般眼中含着雾气地看着他。
“欢颜,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是好好的吗?”宁致远瞬间就慌了,然后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难道,经了我的手剥的瓜子特别难吃?”
即使心里正伤感着,听了这话,顾青未也顿时就“噗嗤”一声笑了。
见顾青未笑了,宁致远心头也跟着一松,然后那有些不清醒的脑子也就跟着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
发现顾青未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几碟剥了壳的炒货上面,又联想到顾青未方才的异常,他先是一怔,然后就又有些无奈地笑了。
顾青未才说了他在这楼记炒货的事上露了马脚,他就再一次犯了个低级错误。
他们前世之所以会走到那一步,并非只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原因,所以关于前世那些默默做过的事,宁致远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与顾青未说。
没想到,却在这楼记炒货上面叫顾青未发现了端倪。
“欢颜……”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要与顾青未说些什么。
顾青未吸了吸鼻子,然后压下眼中的酸涩,好半晌才又重新对宁致远笑了笑,“要是我自己不发现,你说说,你还想瞒着我多少事?”
宁致远立即就将手中的瓜子扔回油纸包里,也顾不得自己双手因为剥瓜子而有些脏,伸手揽着顾青未的肩头将她往自己这边一拉,然后严肃且认真地对顾青未道,“欢颜,我也不是故意想瞒着你,而是前世之事再细细追究本就没有意义,当初我就是缺了主动走到你跟前的勇气,我们才会互相磋砣了那么多年,但这一世不同了,我们之间没有那些误会,只要这样又何必再去想前世之事?”
顾青未知道宁致远的意思。
但,只要一想到,前世那些年,当她心里还怨着宁致远时,宁致远却躲在暗处一直看着她,还替她做了这等不符合他身份的琐碎之事,她就有些心酸。
以及,同样怨自己前世为何没能早些与宁致远开诚布公。
不过,她也知道宁致远说的是对的,于是伸手回抱住宁致远的腰,然后仰头就递上自己柔软的红唇。
唇齿一经相依,便自然难分难舍。
两人本就是恩爱的夫妻,这样一通厮磨下来,呼吸便都有些急促起来。
宁致远正伸手往顾青未腰带上拽去,便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了丫鬟们禀报晚膳准备好了的声音。
身子一僵,宁致远伸了一半的手自然也就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也格外的精彩。
见着他这副悲愤的模样,顾青未便忍不住拿了袖子捂住脸闷声笑起来。
宁致远无奈地叹口气,将顾青未搂在怀里,将头埋在她颈间狠狠一嗅,“欢颜,你的这些丫鬟可真是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这都是第几次了?”
话虽如此说,却也松开了手将顾青未放开。
顾青未面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闻言更是毫不客气的又笑了一通,然后才嗔了宁致远一眼,使唤他去开门。
宁致远哪有不应的,站起身与顾青未互相检查了一番,确认都没有什么不妥了,这才开了门让提了食盒的丫鬟们流水般进到屋子里来。
以秋岚四个为首的丫鬟们恭敬的服侍着宁致远和顾青未用膳。
她们当然不会知道,先前她们的一声禀报又打搅了什么好事。
第471章
宁致远没有食言,才过了两天,他就将调查到的关于宁致栩的消息交到了顾青未手里。
[.超多好看小说]就如顾青未所猜测的那样,宁致栩确实是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他与那个外室是在去年的元宵灯会那天相识的,原本两人之间倒也没什么别的关系,直到后来,那名叫做婉儿的女子家中遭了大变,不仅父兄先后亡故,自己都差点被人拖去做小妾。
正当她绝望无助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并且还帮了她一把的宁致栩就像是老天派来解救她的天神一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再然后,很自然的,宁致栩提出要照顾婉儿一辈子,婉儿也就从此成了他养在外面的外室。
顾青未看了之后不由摇了摇头,真是一出狗血大戏。
她对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纠葛并不关心,简略的将前面几页纸翻过,顾青未直接翻到最后一张画像上。
这画像上的人,就是宁致栩的外室婉儿。
画师的技艺显然不凡,虽只廖廖几笔,却将人的面容勾画得极为传神。
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婉儿看容貌是个柔婉的女子,虽然不是极漂亮,但也隐约透着几分小家碧玉的清秀,而且属于那种耐看型的,也难怪宁致栩会将她养在外面了。
顾青未仔细看着画上这张脸。
仍有淡淡的熟悉感,却不像上次偶尔看到时那般觉得熟悉了。
顾青未思索了许久,最后肯定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见过这画上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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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腊八,往交好的各府里送了腊八粥之后,顾青未也与顾锦琳顾青澜,以及表嫂冯氏一起商议往清河送年礼的事。
本来姑侄几个是约定了去顾锦琳那里商议的,但秦府突然就传来了冯氏有喜的消息,于是最后顾青未几人便一起去了秦家看望冯氏。
到了院子门口,冯氏被一众丫鬟婆子小心翼翼地簇拥了迎出来,一边将顾青未几人往屋里领,一边有些羞赧又有些满足地道:“还没出三个月,原是不好张扬的,但夫君唯恐这天冷路滑出门容易出事,这才劳烦得姑母和两位妹妹走这一遭了……”
说话的同时,冯氏还不自觉的伸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待几人分主宾坐下,顾青未仔细打量着冯氏的神色。
在提到“夫君”
时,冯氏的脸上并未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反而是在提到腹中的胎儿时,她眼角眉梢都是充满了母性光辉的笑意。
让人只在旁边看着,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幸福与满足。
顾青未想起那次冯氏与她说的那些话,也许,对冯氏来说,能有自己的骨血,然后将所有的母爱都给了他或者是她,这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这样一想,顾青未于是脸上也多了几分带着祝福的笑容,道:“先要恭喜表嫂喜获麟儿了,不知道表嫂可往舅母那里去了信,要是舅母知道表嫂有了身孕,也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冯氏笑着点头,“早在大夫确诊了是喜脉,我就往太原去了信,想必现在父亲母亲已经得到信儿了,不过这样一来,今年过年我与夫君却是不能回太原了。”
怀了身孕的前三个月,正是最需要休养的时候,可不敢长途跋涉。
冯氏不宜操劳,顾青未几人也没多打搅她,祝福之后商议妥当了往清河送年礼之事,就起身向冯氏告辞。
冯氏还想送她们出去,却被顾青未几人拒绝了。
虽然院子里的积雪都被打扫干净了,可到底还有些湿滑,冯氏现在可经不起任何的意外。
出了秦府大门,顾青未正要上马车,却发现顾锦琳正拿了一种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姑母,您这查怎么了,难不成我脸上还有花儿不成?”
顾青未笑着打趣。
顾锦琳于是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表嫂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进京这才多久就如愿以偿的有了身孕,欢姐儿,你……”
说着话,她的视线就落到了顾青未的小腹上。
顾青未一怔,然后立即就明白了顾锦琳的意思。
她去年六月嫁给宁致远,到现在已经是一年半了,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许多与她情况差不多的女子只怕都已经有了身孕了,更有的甚至孩子都已经出世了。
顾锦琳这是在为她担心。
见顾青未面上了然,顾锦琳也不故意藏着掖着,又叹了一口气,“欢姐儿,你与你夫君感情甚笃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甚至你还得了皇上的金口玉言,将来的日子指定会越过越好,可无论如何,这女子出嫁了膝下若没有个儿女,终是……”
女子出嫁之后,就当生儿育女,尔后相夫教子。
这是这个年代无论男女的共识。
虽然这样的看法无疑是将生孩子尤其是生儿子认作了女子此生最大的价值,但当所有人都认同了这一点,无论是心气儿有多高的女子,便也只能被这样的看法束缚其中。
顾锦琳是亲身经历过这样的痛的。
她当初与常进州之间也算是相敬如宾,若没有子嗣的问题,就算她不能像如今与周谨之一样互敬互爱,但相携过上一生却也是可以的。
可当她十年不能为常家留后,无论是常家老太太还是常进州,便都渐渐变了脸,直到最后两人以和离收场。
顾锦琳如今看顾青未,就依稀能看到自己从前的影子。
当然了,常进州是半点也比不得宁致远的。
但,这男子一旦薄幸,当初感情有多好,日后带给女子的痛苦就有多深。
顾锦琳不希望顾青未以后经历这样的痛苦,所以她只希望,她这帮她甚多的侄女,能够尽快有自己的孩子,然后在定国公府彻底站稳脚跟。
感受到顾锦琳的关心,顾青未不知要说些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像顾锦琳一样因为子嗣之事而经历诸多波折,前世她的辰哥儿,算算时间也就是年后有的。
她的辰哥儿……感谢周馨维的打赏,今天五更……
第472章 服老
顾青未到底也只是握了握顾锦琳的手,“姑母,您放心,我会好好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虽然这样的话听起来有些空洞,但她要如何与顾锦琳说,她不仅没有问题,前世还曾一举得男?
虽然顾锦琳并未因她的话而放下心来,但闻言仍点了点头。
姑侄三个于是上了马车各自归去。
回府之后,顾青未花了两天的时间将要送去清河的年礼准备好送出去,送年礼的都是从顾青未的陪房里挑的人出来,待他们从清河回来,这日子也就走到了一年的尾巴上。
在这期间,西府的于悠然在煎熬了一整天之后,终于产下了一名稍有些体弱的女婴。
吕氏对宁致祥的第一个孩子可是满心的期待,于悠然生产之前,她就从什么“酸儿辣女”、“肚子尖尖的要生儿子”之类的迹象中一口断定于悠然这一胎是个儿子,哪曾想最后却是生了个女儿?
若不是生产地点就在安国公府内,又有不知道多少丫鬟婆子盯着,只怕吕氏恼怒之下都要认定是稳婆把她的孙儿换走了!
不过,虽然于悠然生了个女儿,但这好歹也是宁致祥的第一个孩子,初时的失落之后,吕氏倒也换了一张笑脸,一副慈爱祖母的模样。
而在于悠然坐着月子的时候,东西两府有诰命的女眷,却又在准备着入宫赴宴了。
去年因天气太过严寒,除夕夜宫里没有设宫宴,今年元昌帝却早早就发了话,要与群臣在除夕夜里把酒言欢。
元昌帝都发了话,文武百官又哪里敢不乐意,到了三十这天,午膳过后就已经先后有官员携带家中女眷进宫了。
定国公府里,因为听说宁太后又染了风寒身子有些不妥当,安平长公主甚至午膳都没来得及用,就催了宁景昌带着宁致远和顾青未一路进了宫。
在安平长公主一行去慈宁宫里看望宁太后时,永和宫里,元昌帝正与郑贵妃坐在一张小圆桌上一起用膳。
虽是年节里,但两人面前的桌上并未见什么山珍海味,相反还多是些家常小菜。
郑贵妃穿了一身半旧的银红小袄,面上笑意盈盈的,一手抚着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一边用公筷夹了些元昌帝爱吃的小菜,道:“皇上,这可都是臣妾亲手做的,您可要多用些。”
元昌帝于是面上又多了几分笑容,也不管边上还有侍候的宫人,握了郑贵妃的手,“爱妃何必如此操劳,这些事让宫女们做就行了,你现在可怀着身子呢。”
说完还看了郑贵妃隐隐护着的肚子一眼。
听元昌帝提及孩子,郑贵妃下意识的又抚了抚小腹,面上笑容微微一僵,但她随即就恢复了正常,含笑看向元昌帝,“皇上,臣妾不也是想着您就爱吃臣妾亲手做的这些小菜嘛,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臣妾当然希望皇上能多用几口喜欢的菜色。至于臣妾腹中的孩子,许是知晓臣妾是在为皇上做菜,这一上午也都乖乖的没闹腾着臣妾呢。”
元昌帝笑着在郑贵妃手上拍了拍,再看向她小腹时,眼中便多了些喜爱与亲近。
然后一边爽朗笑着,一边举箸夹菜,“好好好,既然这是爱妃亲手做的,朕当然要多用些,要不然,岂不是白费了爱妃的一番心意?”
元昌帝笑得极为开怀。
自从立了太子之后,元昌帝不仅没像宫里其他人所猜测的那样从此就冷落了郑贵妃,反而倒似对郑贵妃的宠爱比之以前还要多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里对郑贵妃的愧意。
也因此,虽然郑贵妃到底也未能获封皇贵妃,但宫里那些本就擅长见风使舵的宫人们也再不敢像之前那样将自己的心思摆在脸上。
不过,元昌帝好歹也记得给太子留点脸面,虽然仍然宠着郑贵妃,对宁王却是平平的。
用了些饭菜,元昌帝端起郑贵妃替他盛的汤,拿了精致的银制调羹喝汤。
一口汤才喝了一半,也不知道怎么的被呛着了,元昌帝“咚”的一声将汤碗放在桌上,然后一手扶着桌子就大声咳嗽起来,咳得几乎能用撕心裂肺来形容。
郑贵妃被吓了一跳,连忙丢了筷子站在元昌帝身后,一边伸手轻轻抚着元昌帝的背,一边面带焦急地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可需要唤了太医来……”
话到这里,因元昌帝的挥手戛然而止。
好半晌,被郑贵妃轻拍着顺了气,又喝了宫人送上来的温水,元昌帝好歹才缓了过来。
有了这么一出,郑贵妃也顾不得这桌上的小菜是不是都是她亲手做的了,吩咐了宫人将桌子收拾干净,然后抚着元昌帝到一边的软榻上坐下。
“皇上,您就是太操劳了,”郑贵妃有些嗔怪地道,说话的同时还站到元昌帝身侧轻轻替他捶着背,“朝中许多事您也不必要事必躬亲,能往下放的就交给朝中的大人们,要是他们不能替皇上分忧,那朝廷要他们何用?”
听了郑贵妃这话,即使胸口仍隐隐的发闷,元昌帝仍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爱妃这说的就是孩子话了,朕是这大周朝的皇帝,那些政事本就该由朕过目的,若是随意就丢给百官,那岂不就成了个不作为的昏君?”说着这样的话,元昌帝还隐隐有些骄傲得意,只因他从来都自诩是个明君,看着郑贵妃看他时眼中的崇拜,他随即又有些感慨,“但这天下又哪里有不老的帝王,朕,只是年纪大了罢了。”
元昌帝掌了几十年的江山,心气自然是一等一的高傲。
但,再怎么高傲,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也不得不服老。
衰老,与一个人的地位没有任何的关系。
第一次服了老,元昌帝显然有些怅然,“翻过这个年头,朕也要进入半百之龄了,说起来,爱妃可也比朕小不了两岁……”
元昌帝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着郑贵妃那张不仅不见半点衰老,近段时间反而还越发显得年轻娇艳的面容,一时陷入沉默。
第473章 金丹
元昌帝和郑贵妃相识于彼此年少时。[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自从将郑贵妃从那个农家小院里带出来,这一晃眼,他们就已经相伴着越过三十年了。
可现在,看着自己搭在肩头的那些已经花白的头发,再对比一下娇艳宛如当年的郑贵妃,元昌帝一时间都有些怀疑起这三十年的时光到底有没有在郑贵妃身上停驻过。
否则,为何他已经垂垂老矣,而郑贵妃却仍保留着当年的青春?
而且,郑贵妃还是以这样的年纪怀了身孕,她本该被腹中的孩子折磨得面色蜡黄现出老态才对,但如今……
都说时光最是无情,任有怎样的身份在一视同仁的时间面前也只能带着不甘,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得衰老。
但,也许,时光真的对有的人就是格外的手下留情?
就比如,郑贵妃。
元昌帝的眼神于是有些复杂难言,他伸手抚上郑贵妃娇艳而又充满弹性的脸颊,“一转眼,朕已经成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但爱妃不仅没因时间的流逝而苍老,这段时间反而看着更年轻了些……”
说着话,元昌帝心里难以抑制的涌出些不甘来。
他这些年的身体本就不如以前,近半年来又经历了许多事,先是因永昌公主和楚承启之事而大怒,后来又因为郑贵妃策划了《规范图说》以替宁王谋太子位而生了一通气,偏这些愤怒都不能对旁人说起,自然也就无从疏解。
元昌帝最后能下定决心立太子,其实也是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日渐衰败的原因在里面。[]
纵是坐拥天下的君王,到最后也只能在无情的时间面前俯首称臣,这让元昌帝如何能甘心?
可再如何不甘,他也只能一点点将他的江山交到他的儿子手中。
元昌帝想着这些,手上便渐渐用了力,直到被郑贵妃的痛呼声唤回神。
“皇上,您弄痛臣妾了。”郑贵妃痛呼,眼中还带着十足的关切,“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又不舒坦了,臣妾立马让人召了太医来为您诊脉……”
被她这样一唤,元昌帝恢复了神智,连忙将手收回来。
他方才不知不觉间手劲儿太大了,在郑贵妃那容光焕发的脸上留下了一条明显的红印。
看着郑贵妃脸上自己留的印子,不知道为何,元昌帝心里没有半点的愧疚与心疼,反而因为郑贵妃焦急之下的一声“哪里又不舒坦了”而隐隐有些介怀。
又不舒坦了?
难道他现在已经老到让郑贵妃觉得他随时都能有个三长两短吗?
元昌帝的脸色顿时就阴沉起来。
郑贵妃也不知元昌帝这是为何突然就变了脸,张了张嘴正要说着什么,外面就先传来宫女的禀报声。
“皇上,贵妃娘娘……”来人是郑贵妃身边最受信任的宫人。
元昌帝闻声看过去,只见那宫女手上捧了一个黑漆描金的托盘,托盘上盖了一层红色的绒布,叫人看不清上面装了什么,但隐隐也能从绒布上印出的形状上看,大抵是个小盒子。
见这名宫女上前,郑贵妃脸色立即就是一变,没等元昌帝再多看一眼,就开口训斥道:“你这不长眼的奴才,没见本宫正与皇上说话吗,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能等到稍后?”
被郑贵妃这样一训斥,宫女似是唯恐郑贵妃会降罪,慌忙解释:“回贵妃娘娘,奴婢不敢扰了您与皇上说话,只不过,贵妃娘娘您吩咐过的,无论如何,也要叫奴婢准时送了金……药来给您服用。”
听宫女竟然还敢顶嘴,郑贵妃面上怒色更甚,她先是往身边的元昌帝那里看了一眼,然后怒道:“还不赶紧给本宫滚出去!”
宫女面上一白,匆匆行了个礼便欲退下。
但这时,元昌帝却突然出声了。
“且慢,”元昌帝望着宫女手中的托盘,“将东西拿给朕看看。”
郑贵妃眼中闪过惊慌,偏偏又什么也不能说。
而那端了托盘的宫女,看看郑贵妃,再看看元昌帝,到底不敢忤逆元昌帝的意思,端着托盘一步步走到元昌帝身边。
元昌帝伸手掀开绒布。
托盘上只放了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四四方方的紫檀盒子。
这盒子虽然用料名贵,但并不如何精致,除了木料本身带着的隐隐香味,还能闻到淡淡的药味。
这是,药?
元昌帝想起郑贵妃的异常,以及宫女说话时的含糊不清,心下犯疑,取了那盒子便打开来看。
木盒中间,一丸龙眼大小,看着金光灿烂不似寻常的丹丸静静的躺着。
“皇上……”郑贵妃有些不安地解释,“皇上,臣妾最近身子有些不舒坦,这,这是太医开的保胎药。”
元昌帝微微眯起双眼?
郑贵妃这样红润的面色,如何像是身子不舒坦的样子?
再则,太医院里谁能不知他对郑贵妃这一胎的看重,要是郑贵妃真的不好到要用保胎药的程度,他又岂能半点不知?
那丹丸,看着,可也不像是什么保胎药……
这样一想,元昌帝心中越发生疑,紧紧握了那盒子,沉下脸,先将宫女挥退了,然后看向郑贵妃,不悦地道:“爱妃如今竟连朕也开始隐瞒起来,这是不是什么保胎药,朕只需唤了太医一问便知,爱妃莫不是真想朕问了太医才肯说实话?”
郑贵妃一听,红润的双颊便也跟着一点点变白。
但是,顶着元昌帝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到底还是没能坚持住,吐露了实情,“回皇上,这确实不是什么保胎药,而是,而是臣妾兄长送来的……金丹。”
最后两个字,郑贵妃说得极为小声。
这金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历代帝王意图寻仙问药以证长生的可是不少,服食丹药的也不在少数,可到最后,又有何人能够真的求得长生?
正相反,因为服食了丹药而暴毙的君王倒是有。
郑贵妃唯恐元昌帝会发作她,不等元昌帝说话便又急忙道:“皇上,您乃真龙天子,您的龙体事关重大,臣妾不敢有让您服食金丹的想法,这金丹,是臣妾自己服用的!”
第474章 珍宝
“皇上,臣妾前些日子身子确实有些不舒坦,害喜又有些严重,召了太医来把了脉吃了药也不见什么起色,”
郑贵妃一脸惶急地道,“正巧臣妾的兄长自被……之后终日无事,倒是喜欢上了求仙问道,由此结识了一位方外道长,那位道长与洞虚道长有着莫大的渊源,听臣妾的兄长提及臣妾有些不妥,就送了一丸丹药予臣妾的兄长,兄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人将这丹药送进宫给了臣妾……”
郑贵妃说到这里,面上还多了几分畏惧,“皇上,臣妾知晓服食丹药不是什么好事,臣妾虽然愚昧,但这些年跟在皇上身边好歹也是看过几本史书的,史上多有君王因误服金丹而亡,臣妾不敢犯了这种忌讳向皇上进献金丹,只是臣妾服了这位道长的金丹之后……”
听到这里,元昌帝难免的就有了几分急切,“之后如何?”
郑贵妃抬头看了元昌帝一眼,见他确实没有要追究自己的意思,这才往下说,“洞虚道长果然不愧是得道高人,兄长结识的那位道长只是得了洞虚道长指点了几句,炼出来的金丹竟就有此奇效,臣妾自服了金丹之后,不仅身子大好,连之前极为严重的害喜反应都轻了许多,气色也一天比一天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元昌帝闻言仔细观察起郑贵妃来。
就如他先前所不甘的那般,郑贵妃就仿佛未经历那三十载的岁月一般,说她是二十岁只怕都没有人会怀疑。
他之前只以为这是因为郑贵妃格外的得了时间的偏爱,却不想,原来竟是服食了金丹?
元昌帝眼中隐隐闪动着微光。
[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就如郑贵妃所说的那般,史上求仙问道以图长生的帝王并不少,作为尽掌天下的帝王,若有可能,谁不愿向老天爷再借个五百年?
所以,对那些帝王的所为,元昌帝其实很难理解。
就比如他自己,眼见着身体一天天变得老迈,但这大好的江山却仿佛从没变过,让他如何能甘心呢?
若是真能长生,就算不能长生,只要能延长一些寿命,只怕这世间任何一位帝王都会为之疯狂。
元昌帝两眼微眯。
以往读史书时,他总是用着批判的心态去看那些因服食丹药而亡的帝王,而那时的他正值壮年,当然深信不会走向这些帝王的后尘。
但原来,真到了年老体衰之时,自诩英明的他,到底也不能免俗。
“爱妃服了这金丹,可有召了太医来把脉?”
元昌帝问道。
郑贵妃于是松了口气,然后连连点头,“回皇上,臣妾最初服了金丹心里本也没有着落,第二日就召了太医把脉,太医却道臣妾的身子康健。臣妾也是知道史上那些金丹的危害的,这些日子虽然隔上几日就要服上一丸丹药,但每次也都会召了太医来诊脉,幸好,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臣妾的结识的这位道长确实并非那些招摇撞骗之人所能比拟的,臣妾虽未见过洞虚道长,但这次也算是沾了洞虚道长的光了……”
洞虚道长……元昌帝将这个名字在心里轻轻念叨。
洞虚道长乃是太祖皇帝都绝不敢怠慢了的人,元昌帝就算登基为帝,这些年也断不会对洞虚道长有任何微词。
如果真是与洞虚道长有关,那么……心里有着盘算,元昌帝仍不放心地握了郑贵妃的手,“爱妃既然深知这些丹药的危害,又岂能如此掉以轻心,这样吧,朕现在就召了太医来替爱妃诊脉,若真无事,也好叫朕放心。”
郑贵妃于是一脸感动的连连点头。
元昌帝发了话,太医哪里敢怠慢,不多时就来了永寿宫,然后在元昌帝的吩咐之下给郑贵妃诊脉。
被元昌帝那灼灼的目光看得很有些压力,那名四十左右的太医只以为自己是不是太过心慌让元昌帝看出来了,也顾不得是不是逾越了,握着郑贵妃的手腕把了许久的脉,这才抬手擦了把汗,诚惶诚恐地道:“皇上,微臣无能,未能诊出贵妃娘娘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
元昌帝知道这太医绝对不敢欺瞒于他的。
甚至,因为要杜绝某些可能,他让人去寻的这位太医是绝对不可能与郑贵妃合起伙来欺瞒于他的。
那么,这金丹,真的能有那样的神效?
挥手打发了太医,元昌帝看着手中木盒装着的那粒金丹,就像是在看着什么追寻了许久的珍宝一般。
……顾青未随着安平长公主一起先去了慈宁宫。
宁太后翻了年就要过七十的千秋,这样的年纪平时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也属正常的,直到见了虽然脸色不怎么好,但精神还不错的宁太后,安平长公主这才松了口气。
宁太后见状便招手让她过去,待安平长公主坐到近前,才道:“安平,你就是喜欢操心,哀家的身子并无大碍,仔细将养着的也就是了,哪里就能叫你如此担心的。”
然后还向着顾青未点了点头。
安平长公主极为亲昵地依在宁太后身边,“母后,儿臣可就您一个母后,如何能不担心您的身体,儿臣还望着您能一辈子护着儿臣呢。”
宁太后于是伸了食指在安平长公主额头点了一下,“你这丫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致远媳妇可还在旁边看着,你是要叫致远媳妇看看你这个婆婆有多幼稚吗?”
安平长公主当然又拉着宁太后的手不依。
好半晌,被安平长公主这样一通闹,宁太后的脸色都好看了些,最后才道:“行了行了,哪怕是为了你,母后也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的,母后啊,如今就只等着能抱重外孙了……”
宁太后并不缺孙子,但外孙,却只有宁致远这么一个。
这话头到最后,却是又扯到了顾青未的肚子上。
不过,无论是宁太后还是安平长公主都没有借机给顾青未施压的意思,为了不让顾青未听了不自在,便也就将这个话题轻轻揭了过去。
这金丹之事可别觉得不可能,像唐太宗李世民这样公认的明君,最后也是死于丹药之手,可见对于长生的渴望早已经越过了这些帝王的理智,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也都会紧紧抓住不放
第475章 年轻
宁太后身子有恙,今晚的宫宴自然就不去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安平长公主又陪着宁太后说了会儿话,直到宁太后略有些乏了,这才领着顾青未一起去了坤宁宫见许皇后。
坤宁宫里这时候已经坐满了人,许皇后由太子妃等人簇拥着,不知是说起了什么,正是一脸的笑意。
见着安平长公主领着顾青未来了,许皇后连忙招了手让她们过去坐。
一众女眷说着闲话,这时间过得倒也快,很快就有宫人传话,宫宴已经备好,元昌帝请了群臣及命妇们入席。
毕竟是冬日,宫宴不能如中秋一般设在宫后苑,而是设在了保和殿。
虽然天色渐暗,但保和殿内这时正灯火通明,纷纷落座的文武百官,按品大妆精心打扮了的内外命妇,以及来往穿行的宫女太监,乍一眼看过去,好一派的热闹繁华。
顾青未被宫女引着坐到宁致远的身边。
两人自进宫就分开了,宁致远悄悄打量了顾青未好半晌,确认她在宫里没受什么欺负,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顾青未有些哭笑不得,斜嗔了他好几眼,才道:“瞧你,这宫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又是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的,难不成还能有人把我吃了不成?”
宁致远却不赞同地看向顾青未。
这宫里可不就是龙潭虎穴吗?
他可还没忘记去年的中秋宫宴时,顾青未差点吃什么样的大亏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想到这件事,宁致远先是脸色一沉,但随即就又重新高兴起来,也不过一年多一点,看看今年的宫宴,不仅不见了刘贤妃,就连楚承启和永昌公主也都跟着只能幽居敬王府和公主府,怎么不叫人大快人心?
刘贤妃当初想出这么个昏招时,肯定没想到原本无事的楚承启,反倒会因为她这突然插了一脚而彻底被元昌帝所厌弃。
只能说,一饮一喙,都各有缘法了。
再看上首,元昌帝与许皇后并座上首,太后未至,元昌帝的另一侧便坐的是郑贵妃,还有几名嫔妃则分坐两侧。
而在元昌帝这一席的台阶下左右两侧往下延伸的,就是君臣及内外命妇的座次了。
顾青未抬眼往帝后那一席,原本只是随意一瞥,但随即就心中一疑,轻轻拉了拉宁致远的衣袖,在他耳边轻声道:“越之,你上次不是说,皇上近段时间身子不怎么好,精气神都有所不足吗,怎么这一看过去,非但不见萎靡,反倒让人觉着要年轻了几岁?”
也不怕顾青未会如此惊疑了。
这段时间元昌帝的身子为朝野上下所关注,就连今天这宫宴,若不是元昌帝提前很久就发了话,只怕群臣为了元昌帝的龙体考虑,也会上折子奏请取消这宫宴。
顾青未记得,昨天宁致远还与她说起过元昌帝昨儿早朝上又精神不济的事,这才过了一天,怎的不仅精神十足,还像是一、夜之间就年轻了好几岁,莫不是吃了什么仙药不成?
宁致远先前一直担心顾青未,当然也就没注意观察元昌帝的脸色,但这时被顾青未这样一提醒,果然就看到了不同之处来。
不仅如此,元昌帝似乎对郑贵妃的态度也较往常要亲密了许多。
再看看与元昌帝同坐一席的许皇后,虽然面上仍笑得温婉端庄,但那微有些泛白的唇色,也叫人能将她此刻的心情猜出一些来。
还有在元昌帝左下首的太子和太子妃,虽然不至于就心思外露,可面上的笑容始终少了几分热度。
这可就奇了……
元昌帝平时在后宫中宠着郑贵妃是不假,可在这等宫宴上,哪怕只是顾着太子的脸面,也断不会表现得太亲近郑贵妃,可这次怎么就……
看不懂元昌帝心思的并不只有他们。
所以,宫宴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奇怪,群臣虽然表面上都没有异样,但却连大声说话都不怎么敢。
好不容易捱到宫宴结束,顾青未挽了安平长公主的手往外走,出得宫门才上了定国公府的马车,安平长公主就皱着眉头,道:“皇兄这又是在想些什么?”
定国公府这些年来在立储一事上虽然没有偏向,但就安平长公主个人来说,她当然是偏向如今的太子的。
太子本就占了嫡长,又并非那等无才无德的,得了储位本就天经地义。
而宁王,虽然看着也是个不错的,可只他非嫡非长这一条,就足以叫安平长公主无法认同他。
这些年朝中因立储一事频生波折,安平长公主虽然不干涉朝政,但她既是长公主又是定国公夫人,该知道的她也是知道的,如今好不容易立了太子,原以为这样就能安定下来了,怎的元昌帝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捧着郑贵妃?
顾青未抿了抿唇,却是没说话。
好在安平长公主也不是要她回答,于是便也一路沉默着回了定国公府。
回到定国公府已近亥时,漱云居的丫鬟们笑闹着道是要守岁,顾青未还没有所回应呢,反倒是宁致远先来了兴致,拉了顾青未的手非要她一起守岁。
“欢颜,咱们可得先拉勾,今晚一定要等到子时过完了才能睡,你想想啊,当时间翻到新的一年,外面传来鞭炮声,以及远处道观迎接新年的隐隐钟声时,我们手拉着手迎来新年,这是何等有意义的事……”
宁致远的话还没说完,顾青未就已经忍不住笑场了。
“多大的人了。”顾青未嗔了他一眼。
也亏得他们早先就让房里的丫鬟们下去了,否则还不得被她们笑话?
但到底,顾青未还是点了头应下了宁致远这守岁的提议。
于是,两人也真的就一直未睡,顾青未拿了本话本子坐在灯下轻轻念给宁致远听,宁致远则坐在一边替她端茶倒水剥瓜子,虽然早就过了平常他们安歇的时间,但两个人却也没觉得困。
当整个京城都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当城外的道观敲响了迎接新年的钟声,顾青未和宁致远执手相望,伴着外面的热闹,两人倒也有了些盛世安稳的感觉。
第476章 梦境
年节里走亲访友,谈天说地,日子过得倒也极快。[.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纵是朝廷官员,在过年时也是有几天休沐的,宁致远除了陪着顾青未去拜访亲朋,其他日子也就陪着顾青未哪也不去,倒也悠然。
这样的悠闲中,转眼就到了上元佳节。
这天一早,顾青未带着些迷茫睁开眼,想着先前梦中的情景,她的眼中微有些怅然。
“唉……”
顾青未轻声一叹。
也就是这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就让原本正在睡梦中的宁致远蓦地醒了过来。
他先是往身旁看了一眼,然后发现顾青未已经醒了,于是伸手揽过顾青未的肩头,在她额上印下一记轻吻,“欢颜,这会儿还早,为何不再睡一会儿?”
听到宁致远的话,顾青未这才真的清楚过来。
她伸手回抱住宁致远的腰,埋首于他的怀中,好半晌才轻声道:“越之,我方才做了个梦。”
做梦?
宁致远便松了口气。
他是因顾青未的叹息而突然醒来的,还以为顾青未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才会如此,却不想竟是因为一场梦。
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在他的身边,顾青未还能有为之叹息的事。
抬手抚了顾青未一头柔软的青丝,再嗅了嗅她身上的馨香,宁致远看着顾青未的眼睛,笑道:“哦?做了个什么梦,说来也让为夫听听如何?”
顾青未沉默半晌,抱在宁致远腰间的手突然紧了紧,然后道:“我梦到了,辰哥儿。[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她想起方才的梦中,孩童时的辰哥儿嘴里叫着“母亲”
往她这里跑,她伸出手想要接住辰哥儿,但他们之间就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能触碰到对方。
辰哥儿于是扁着嘴大声唤着“母亲”
,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眼中,还渐渐落下泪来。
顾青未就是这时突然醒过来的。
她想起,前世自从辰哥儿被送到安平长公主的院子里,她就再没看到辰哥儿哭过,一直到后来,已经长大的辰哥儿都是一副无论何时都平淡且稍显冷漠的模样。
将梦中的场景描述给宁致远听,顾青未心里一片酸涩,“越之,我们重活一次了,那辰哥儿还会是我们的儿子吗?前世我们都没尽到做父母的责任,这一次还有没有机会补偿?”
说到后来,顾青未的手渐渐抚上小腹,心里有个离奇的想法,“会不会,其实辰哥儿现在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了,所以他特意托了梦告诉我的?”
宁致远原本也因为顾青未提到辰哥儿而有些伤感,但听顾青未这样一说,立时就有些哭笑不得,“欢颜,你可别再胡思乱想了,到了合适的时间,咱们的孩子总是会来的。”
他说的是他们的孩子,却没说一定就是辰哥儿。
这一世有太多的事情与前世相比有了改变,他们当然会有孩子,但那个孩子是不是辰哥儿,宁致远也不能肯定。
他当然希望是,这样他也能尝试着做个好父亲。
但无论是不是,只要是他与顾青未的孩子,他总会好好疼爱的。
但顾青未却并未被宁致远说服。
算算时间,前世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她有的辰哥儿,说不定……这样一想,顾青未甚至是有些激动的。
但随即,她也因自己这突来的想法而摇头苦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而再再而三的听人提到子嗣问题,竟然叫她的想法都跟着偏离奇了,就如宁致远所说的那般,可不就是在胡思乱想吗?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顾青未将心里的种种思绪敛下,然后冲宁致远轻轻一笑,道:“你说的对,是我胡思乱想了。”
宁致远笑着拥了顾青未的肩头,两人相拥着温存了一会儿,这时时辰还早,倒也不用急着起身。
“今儿看样子天气倒还好,想必晚上的灯会会格外的热闹。”
顾青未道。
原本年前宫里已经传了消息出来,今年的上元灯会大抵是会取消的,只因元昌帝的身体不能负担,但除夕夜里的宫宴之后,元昌帝又突然改了主意,道是灯会照往常办,不过元昌帝和宫里的贵人们许是不会到场。
但这样,也足以叫京城百姓们连呼万岁了。
一想到宫宴上元昌帝身体的突然大好,以及在上元灯会一事的改变主意,宁致远心里便有些起疑。
先前元昌帝的身体急转直下,这件事没有任何的疑问,宫里那么多的太医,断不会有人敢在这件事上动什么手脚,可从除夕夜到现在,元昌帝好转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偏生,元昌帝作为天子,他的身体有所好转,无论何人都只能争相称颂,又岂有人敢质疑?
宁致远记得很清楚,前世也是从这两年开始,元昌帝的身体开始不堪重负起来。
身为帝王,尤其还是一个明君,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每天堆积的奏折就足够让勤勉的帝王分身乏术了,元昌帝年轻时也许还能无视这样的辛劳,但年纪大了难免就会力不从心。
也因此,前世的元昌帝纵是再怎么不甘心松开他握着江山的手,后来也只能渐渐让太子监国,直到三年后元昌帝因病重而驾崩,已监国数年的太子这才平稳登基。
可这一世,元昌帝如此突然的就有了这样的好转,总叫知晓前世之事的宁致远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也许,他该让人去查一查?
心里有了定计,宁致远也不再去想这件事,而是看向顾青未,笑着道:“那,不知道为夫能否有幸邀夫人一起出行赏灯?”
顾青未嗔了他一眼,却仍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起了身,然后去了荣庆堂,与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一起用了元宵。
等两人回到漱云居,就明显发现了今天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有些心思浮躁,见顾青未回来,还有那胆子大些的望着她欲言又止的。
顾青未只略想了想就知道这些丫鬟们为何会如此了,想来,大抵是与今晚的元宵灯会脱不了干系。
感谢周馨维、vanfic的打赏,今天三更~另外,为什么大家都认为郑贵妃在汤里下了毒呢,宫里那么多太医,要是真下了毒哪里可能发现不了,之所以走出永和宫,再送上那碗汤,其实是她低头服了软,表达了这样一个态度给元昌帝看而已,难道素作者菌没表达清楚咩
第477章 发现
待到用完午膳,四个大丫鬟正准备收拾了里间让顾青未午睡,顾青未却笑了笑,问她们:“今天这些丫头都魂不守舍的,莫不是都想出府看灯会,又担心我不同意?”
国公府的下人每个月是有两天时间可以去做自己的事的,无论是离府逛街还是回去看父母都行,但正好今儿不当值的又能有几个?
这次的上元灯会因为元昌帝身子有所好转,宫里的贵人们都大手笔的添了许多银子,论起来比往年的只怕还要盛大几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也难怪这些丫头会有这样的表现了。
四个大丫鬟当然也是知道院子里的其他人在想什么的,秋岚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主子,您可别管她们,小丫头没定性,见天儿的就想着玩儿,可还得好好磨练磨练。”
顾青未闻言一笑,打趣道:“对,她们磨练好了,你们也就可以安心出嫁了。”
秋岚立即就红了双颊,跺了跺脚不依:“主子……”
不仅秋岚,画屏雪伶雪怜也都跟着害羞地低头。
她们的婚期都定在了今年,所以也确实如顾青未所说的那样,将正面的丫头调、教好了,她们才能安心出嫁。
“行了行了,”顾青未见状也不再拿秋岚几个逗趣,“今儿是上元佳节,也不用拘着她们了,你们一会儿就传话下去,今晚府里留下足够的人手当值,其他人都可以去看灯会,当值的人则都赏个红封。(.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如今是顾青未主持定国公府的中馈,这点事她还是能作得了主的。
秋岚几个依言退下。
能看灯会的自然高兴,就算不能出门的,也有赏钱可拿,这可不就是皆大欢喜了?
果然,不多时,等秋岚几个把消息四下传出去后,府里各处便时不时的就能听到欢呼声。
在这样洋溢着喜气的期盼中,众人终于等到了天色暗下来。
用过晚膳,顾青未就与宁致远一起出了门。
她没要秋岚几个在身边服侍,虽然灯会上人多,但她有宁致远护着就足矣了,秋岚几个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总得留些时间让她们与未来夫婿见上几面不是。
今年的灯会就如预料一般的格外热闹,虽然宫里的贵人没有来,但灯会上的气氛反而还较往年要欢快几分,顾青未两人所乘的马车才走出没多远就已经因为拥挤的人潮而不得不停下来。
顾青未和宁致远于是也就下了马车,赏灯若是一路坐马车也没什么意思了,两个人没有目的的随兴走走逛逛岂不更有意趣?
而就在顾青未和宁致远兴致勃勃的赏灯时,另一处街角,于悠然正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闲庭信步一般的漫步街头。
才坐完月子,于悠然如今看外面什么都觉得新奇,即使周围这人挤人的,即使陪着她一起出门的宁致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与香巧那个小贱蹄子一起落到了后面,也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在屋里闷了整整一个月,又见天儿的对着那个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又吃的丫头片子,还要强忍着厌恶装出一副慈母模样,对于悠然来说,这也是极为挑战她耐性的事。
所以今天只是出门看灯,也能叫她如此开怀。
兴致一上来,偶尔碰到喜欢的花灯,于悠然也会凑趣的猜个灯谜。
她从前待字闺中时好歹也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猜这么些浅显的灯谜当然不在话下,虽然她是有选择性的挑了花灯,但这一路下来,她身边的丫鬟仍几乎人手一只花灯。
看了一路的花灯,纵是再有兴致,于悠然也有些乏了。
正好这时路边有个卖馄饨的小摊子,虽然于悠然是不屑吃这等街边小食的,但在这里休息一下却是可以的。
她才正要吩咐丫鬟们往那小摊子的方向走,她身边的一名丫鬟就指了那摊子上正对坐着吃东西的两人,有些惊讶地道:“少夫人,您看,那是不是东府的世子爷和世子夫人?”
东府的世子爷和世子夫人,那不就是宁致远和顾青未么。
于悠然只觉得原本的好心情都因为听到顾青未的名字而少了几分。
那两人平时没少了在各种场合表现他们的恩爱,会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远处那简陋的馄饨摊子里,一男一女在一张小方桌上相对而坐,两人面前都摆了一碗用粗瓷碗盛着的泛着热气的馄饨,穿了一身月牙白绣着竹叶外衫的俊朗男子正笑着与对面的女子说着什么,那女子听了娇羞地低头,然后将自己碗中喷香的馄饨夹了一个放到男子碗中。
看侧影,可不就是宁致远和顾青未吗?
平时在府里一副恩爱羡煞旁人的模样,如今不就是离府赏个灯,怎么还连在这破摊子上都显摆起来了?
于悠然皱起眉,正准备扭头呵斥那丫鬟,却突然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凝神再往摊子上坐着的两人身上看过去。
虽然看着挺像,但那两人,好像,不是宁致远和顾青未?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为了看得更清楚点,于悠然又往前走了几步,出于某种原因,她还特意往丫鬟身后躲了躲,不想叫摊子上那两人发现她的存在。
摊子上摇曳的烛光这时正好映在一片温情脉脉的两人身上,于悠然仔细一分辨,然后便突然瞠圆了眼。
坐在那里的果然不是宁致远和顾青未,但那名男子,于悠然也是认得的。
二房的宁致栩!
宁致栩本就与宁致远生得有五六分像,方才隔得远自然也就极易让人将他认作是宁致远,可坐在他对面的……
于悠然震惊之下又往宁致栩对面坐着的女子脸上看去。
方才看侧面时她一眼就将这女子认作是顾青未,可这时看到了正面,这女子与顾青未之间又并没有明显的相似,最多只是让人看了会觉得熟悉而已。
可是……
宁致栩,他与一个侧影与顾青未如此相像的女子如此亲密的坐在一起,两人的关系明显不普通。
于悠然一颗心怦怦跳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第478章 迎接
元宵过了没多久,顾青未就收到了清河的来信。[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秦氏与老太太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就准备动身进京了。
顾亦安和叶流苏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十六,秦氏进京之后大概还能有一个月的时候仔细打点,虽然时间紧了点,但顾青未其实已经将大部分的琐事都处理好了,秦氏到了之后也不是不能忙过来。
从收到信开始,顾青未就几乎是见天儿的数着手指头过日子,那望眼欲穿的模样让宁致远与她说话都忍不住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不过,宁致远也只是有些酸罢了。
事实上,他这段时间也一直忙得早出晚归的,很少有时间能陪在顾青未身边,如今顾青未有了别的寄托,他其实也是只有高兴的。
近来宫里的元昌帝就像是突然焕发了第二春一般,由前段时间的老态渐显身体不支,几乎是一、夜之间就精神焕发,然后一天比一天的年轻起来。
这样的异常当然引起了文武百官的警惕。
生老病死,这本是世间常态。
连高悬的骄阳都是有起有落的,又哪里会有不老的君王?
若是元昌帝的龙体只是循序渐进的有所好转,他们当然只会欢欣鼓舞,帝王龙体强健有助于江山稳固,这可谓是社稷之福。
但元昌帝好转得太快,也好得太过了些。
明明是半百的人,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竟然一天好过一天,如今看起来竟与那三十左右的壮年男子一般,这如何能不叫人起疑?
朝臣中有人怀疑元昌帝是不是情急之下服了什么虎狼之药,但眼见着元昌帝如今天天精神焕发的模样,他们哪里敢直言将这样的猜测说出来,便只能想尽了各种法子让太医们替元昌帝把脉。
(.)元昌帝许也是明白百官们想的什么,每次太医把脉时倒也并不抗拒。
只不过,太医院里上上下下的太医都替元昌帝把过脉了,却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说元昌帝的身体像表现出来的这样康健吧,又似乎有些不妥之处,那蓬勃的生机背后总叫人觉得有些凶险,可若要说元昌帝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又着实不敢肯定。
这样折腾了许久都没有太医诊出自己身体有疾,元昌帝自然龙颜大悦,不仅流水般的往永和宫里赏赐东西,还几乎天天都宿在了永和宫里。
元昌帝有如此举动,哪里能叫人猜不出他的突然好转是与郑贵妃有关。
如今宫里可又隐隐变了风向,即使许皇后稳坐中宫,太子也储位已定,但元昌帝对郑贵妃的日渐恩宠,所有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假以时日,郑贵妃说不得还真能越过了许皇后去。
至于太子,可立,不也可废吗?
这样的风声也不知道何时就在宫里流传,初时倒只叫人惊疑之下噤声不言,后来听的人多了,倒也开始有人真的相信起来。
作为中宫之主,许皇后当然不可能对宫里的变化全然不知。
眼见着元昌帝的身体一日硬朗过一日,她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心里有些心惊胆颤的。
事出反常即为妖。
许皇后还曾拿了这件事去劝元昌帝,可到最后也只不过得了元昌帝一句“皇后是不是不愿看到朕好”
,随后就被元昌帝让人送回了坤宁宫。
如果说先前元昌帝有意册封郑贵妃为皇贵妃,还隐隐有抬举宁王的意思时,许皇后只是觉得心凉,但现在,她却已经是心冷了。
在朝廷以及后宫的风云诡谲之中,二月十五这日,宁致远的桌案上多出了一份关于郑家以及郑国泰最近动向的调查结果,而顾青未则盼来了已经近两年不见的秦氏和老太太。
提前一天就得了信儿,顾青未激动得几乎一、夜未睡,早上睁眼得比要去上朝的宁致远还要早,要不是宁致远拦着,只怕她一起了身就要出门去城门口等着。
好不容易按捺住心里的急切用完了早膳,顾青未与安平长公主打了声招呼,就上了马车往城门走。
她到达城门处时,顾锦琳已经带着择哥儿和恪哥儿到了,顾青澜也领着涵姐儿和宇哥儿到了,还有顾亦安,以及被有孕的冯氏遣来迎接秦氏和老太太的秦家下人。
这么多人挤在一处,倒也极为引人注目。
顾青未心里的急切顿时就是一松,她先与顾锦琳几人打了招呼,“我还以为我已经是最早的了,没想到倒被落在了最后。”
说到这里,又看向择哥儿等几个孩子,摸了摸他们的手,确认都没有受寒,这才看向顾锦琳和顾青澜,“姑母,大姐姐,现在虽然天气渐渐回暖,但到底还是有些冷的,母亲和祖母又不是外人,何至于就叫几个小的也跟着守在这里?”
顾锦琳今儿穿了一身银红绣着缠枝梅的褙子,再衬上她那一脸的笑容,看着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扫过,“这说的什么话,择哥儿和恪哥儿平时可皮得紧,在这里又风吹不着的哪里就能冷着他们了,他们的外祖母进京,他们过来等一等又算得了什么?”
顾青澜也在一旁点头,“姑母说的对,涵姐儿和宇哥儿也不是那等娇弱的,总得第一时间给他们的曾祖母磕个头。”
她自成亲生子之后,原本的温婉之上就又多了几分母性的柔和,看着倒比从前做姑娘时还吸引人。
顾青未也知道无法说服她们,于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与顾亦安站到了一处。
顾亦安这时也是一脸的激动。
顾青未见了便忍不住拿他打趣,“三哥,你这么盼着母亲和祖母来,是不是想着她们到了你成亲的日子也快到了?”
顾亦安被打趣得一恼,抬手就在顾青未头上轻轻敲了敲,“你这丫头,就不兴我也想念母亲和祖母么?”
顾青未自然捂嘴轻笑。
虽然在等待,但有这么多亲人相伴,众人心里却是愉悦多过焦急的。
而在他们的期盼之中,远远的,大开的城门外,一列车队正在缓缓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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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遇上
虽然已经阔别两年,但顾青未哪里会认不出马车上顾家的徽记?
心情激荡之下,顾青未也顾不得身边还有顾锦琳等人了,当先就往前跑去,直到迎到那列车队近前,这才停了下来。
[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车队缓缓停下,看到顾青未,秦氏和老太太带来的丫鬟们就先惊呼出声,然后一些立即就通知了秦氏和老太太,另一些则跳下马车迎向顾青未。
“七姑娘……”
她们齐齐行礼,但随即又立刻改口,“七姑奶奶。”
顾青未挥了手示意她们免礼,然后也不停顿,就走向后面的几辆马车。
这时秦氏和老太太正得了消息由丫鬟们扶着下马车,一见着顾青未,老太太手上就是一松,若不是丫鬟们搀扶得紧,只怕就要从马车上摔下来了。
众多丫鬟见状哪里还敢耽搁了,连忙搀了老太太下来。
看着老太太那明明熟悉却已经两年不见的慈祥面容,顾青未鼻头一酸,眼眶跟着泛红,“祖母。”
两年不见,老太太比之顾青未出嫁时显得要苍老了几分,她两手前伸,一抓住顾青未的手便紧紧握住,“欢姐儿,欢姐儿……”
老太太也是年过花甲的人了,她这一辈子也没少经历了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但这毕竟是她最钟爱的孙女儿,又是在她出嫁之后第一次见到,哪里能有不激动的。
[.超多好看小说]祖孙俩在这里就差要抱头痛哭了,另一边秦氏也被丫鬟扶着过来了。
即使顾青未如今已为人妇,但在她眼里,顾青未仍是当初那个抱着她喊“娘”
的小姑娘,她伸手在顾青未的发间轻抚,唤道,“欢姐儿。”
顾青未眼中的泪原本就掉不掉的,但这时再见到秦氏,哪里还能忍得住,立即就有两行泪从脸颊上划过。
“母亲。”
她有些哽咽地道。
这祖孙、母女相见的情景,既酸涩,又暖人心。
顾锦琳顾青澜顾亦安这时也赶了上来。
看到老太太,顾锦琳原本也眼中有些酸涩的,可这时见了顾青未和老太太秦氏这样痛哭的模样,立即就劝慰起来,“母亲,大嫂,欢姐儿,这亲人相见本该是高兴的,你们怎的倒哭起来了?”
顾青澜也从旁相劝。
择哥儿等几个小的还纷纷围在老太太身边,唤着“外祖母”
、“曾祖母”
的,好歹才让老太太又重新开怀了。
顾青未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自重生起就对家中亲人格外的依恋,如今又是两年未见,会激动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抽了帕子擦了泪,顾青未笑脸迎向老太太和秦氏,“祖母,母亲,咱们先回府吧,您们奔波了近半个月,只怕也疲惫得紧了。”
因为老太太也进京,这一路上的行程放缓了许多,近半月才进了京。
听顾青未如此一说,众人便纷纷点头,然后才重新上了马车进了城,直往京城的顾宅而去。
顾青未当然是和老太太秦氏挤了一辆马车,在马车上她就将自己这两年来的情况大致讲了一番,虽然平时也与清河保持着通信,但写信哪里比得上说话更能表达清楚。
老太太和秦氏听得欣慰不已。
她们原还担心顾青未到底年纪不大,一出嫁就是到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就怕她会适应不过来,但如今看来,竟是她们担心过头了。
到了顾宅之后,几家人聚在一起用了一顿着实热闹的午膳。
午膳时,宁致远也来凑了个热闹,席间还连连向老太太和秦氏赔不是,祖母与岳母进京,他这个做孙女婿和女婿的未亲至迎接,这本就已经极为无礼了。
事实上,若不是今天的朝会不能缺席,宁致远也不会让顾青未独自去接老太太和秦氏。
老太太和秦氏又哪里会怪他。
宁致远用完午膳就又匆匆走了,顾青未则陪了老太太和秦氏整整一下午。
她其实还想就在顾宅留宿的,不过老太太和秦氏好劝歹劝的才劝着她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回府去。
就算老太太和秦氏也同样舍不得顾青未,但顾青未如今到底已经是别人家的儿媳了,老腻在她们身边算怎么回事?
而且,她们在京城还要呆一段时间,又不是再见不着了。
顾青未这才按下心中的不舍准备回府,临走前又再三说了待禀明了公婆,过几日再来顾家。
回府这一路上,顾青未的心情都还未完全平复下来。
正好马车又路过楼记炒货,想着顾宅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准备了这些小食,顾青未便又忙命了人去多买些送到顾宅去。
待吩咐完,顾青未又忍不住因自己的举动而失笑。
顾宅里当然不至于就没有这些小零嘴,甚至老太太和秦氏平时都几乎不碰这些炒货,只是她太重视老太太和秦氏的到来,所以才总会有些患得患失。
虽然眼瞅着天色就要暗了,但楼记外面仍等了不少人。
顾青未估摸着还要等上一会儿,许是因为之前太过欢喜,又隐约觉着有些气闷,便由了秋岚和画屏扶着下了马车透气。
马车正好停在一条巷子口。
这里周围住了不少人家,这条巷子是平时人们借道所用,巷子里还有不少人家都开了后门。
顾青未下了马车正待要往大街上走,就蓦地发现巷子里缓缓走过来两人个。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他们的关系显然极为亲近,几乎就是相依在了一起,其中的男子还不时有些逾矩地伸了手去摸女子的脸蛋儿。
顾青未看得连连皱眉。
她正转身要走,就见巷子里的男女也蓦地顿住了。
虽然巷子里光线稍有些暗,但也足以叫顾青未看清男子的脸,竟然是西府的四少爷宁致栩。
她早就知道宁致栩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可这件事到底与她无关,她当然也就没有理会,却没想到这时会与宁致栩以及他的外室迎头碰上。
宁致栩和他身边的那个叫婉儿的外室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人。
尤其是宁致栩,看清前方淡然而立的顾青未,他浑身蓦地一僵,然后竟然丢下身边之人,掉头就从巷子另一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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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冒充
无论是顾青未还是被宁致栩丢下的婉儿,这时都颇为无语。.
然后,两人看着对方,便都觉有几分眼熟。
顾青未之前是看到过这个婉儿的画像的,她会觉得眼熟也不奇怪。
可那个婉儿,她是第一次见到顾青未,也敢肯定自己以前绝对没有见过有这样风仪的贵夫人,那么,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带着这样的疑惑,婉儿轻轻一笑,冲着顾青未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时,立于左右服侍着顾青未的秋岚和画屏,却都惊呼一声,然后齐齐指着婉儿,瞠目结舌着说不出话来。
被秋岚和画屏的异样所引,顾青未也跟着往婉儿身上看去。
这时的婉儿正侧过身子。
然后,顾青未便终于知道了,为何她第一次见到宁致栩和婉儿在一起时就隐隐觉得眼熟了。
虽然面容只依稀有那么点相似,但当婉儿侧过身子时,若不是顾青未能确定自己是谁,只怕她都要将婉儿认作是她自己了。
这……
她伸手捂着胸口,压制着心头的翻涌。
她想起了很多事,前世那些让她深为厌恶宁致栩的事,宁致栩看她时那简直压不住的让人恶心的眼神,他将这个婉儿养在外面的事,以及,先前,宁致栩与婉儿并肩而立的的那一幕……
意识到这其中的含义,顾青未再也忍不住胸口的翻腾,一手扶了秋岚的手,她偏过身子对着墙就是一阵干呕。[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简直让她连想一想都觉得恶心!
胸口的翻江倒海让顾青未几乎要将苦水都吐出来,好不容易干呕缓解了些,她才一直起身子,又是一股突来的晕眩。
然后,眼前一黑,顾青未就晕了过去。
“主子!”
最后的意识是秋岚和画屏带着焦急的惊呼。
顾青未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经历了前世的某一段时光。
那是一个冬日里,才生产完的顾青未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身边的襁褓里是她刚生下来的儿子。
才出生的婴儿算不上白嫩,甚至还有些红扑扑皱巴巴的,但这到底是自己经历了生死才生下来的骨肉,顾青未却一点也不觉得丑,反而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可爱。
素纨就是在这时候冲进来的。
顾青未抬头往外看了一眼,却并未在素纨身后看到宁致远的身影。
她正要开口相问,却不妨素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跟前。
“主子,奴婢肚子里已经有了世子爷的骨肉,主子您就大发慈悲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顾青未随即脑中一片空白。
她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素纨在说些什么。
素纨有了宁致远的孩子?
她当然是不信的。
这些日子宁致远时常在她身边相伴,与素纨也没少见过面,如果他对素纨有什么心思,自己不可能半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即使刚生产完有些体虚,但顾青未这时仍勃然大怒,当即就招了人将素纨拉下去,可无论板子怎么打,哪怕打得血肉模糊,素纨都没有反口,还在下、身流出一股殷红的鲜血时悲呼了一声。
直到被活活打死,素纨都一口咬定了腹中的孩子是宁致远的。
即使再怎么想相信宁致远,但看着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顾青未又要如何去相信?
若这不是事实,为何素纨宁愿被活活打死也不改口?
若这就是事实,那宁致远这段日子的陪伴又算什么?
心里反复交织着这样的想法,可以想象,当宁致远回来时,顾青未看他的眼神会是怎样的冰冷。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初为人父而高兴,就先被顾青未拿了这样的眼神看着,待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之后,宁致远不仅是脸,就连心也跟着冷了下来。
憋了一口气,他转身离开了漱云居,直到三日后,将西府的宁致栩揪着才再重新回去。
虽然宁致栩被吓破胆之后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也足够让顾青未听明白事情的始末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和宁致远之间的裂痕,居然是因为这样一个人。
安国公府子嗣众多,宁致栩除了一张与宁致远长得有五六分像的脸,其他方面都算得上平庸,当然也就不惹人注意。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自从顾青未嫁进定国公府认亲那日看了她第一眼起,竟然就对自己的弟媳上了心。
他平时没想过要找机会与顾青未搭讪,但顾青未是知道名声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的,即使因为两府的关系也算是时常能见到宁致栩,私下里却从来没与他多说过一句话。
宁致栩多番求而不得之下,便打起了其他主意。
无意之间发现了宁致祥和东府看守园子里那道将两府一分为二的门的香巧有了首尾,宁致栩又是威胁又是利诱,让香巧点了头为他进出东府提供了方便。
然后,利用那张与宁致远极为相似的脸,宁致栩某次冒了宁致远的身份,与顾青未身边的素纨搭上了关系。
他的脸本就与宁致远很相似,就算有些区别也被昏暗的光线所遮盖了,素纨又哪里能区分得出来?
在借了宁致远的身份再三在素纨跟前献殷勤之后,素纨终于还是没能抵挡住成为“世子爷”身边人的诱惑,与宁致栩成就了好事。
打那之后,两人只要有机会就寻了隐秘之处厮混在一起。
因为宁致栩每次去找素纨都是在晚上,而那段时间又正逢顾青未与宁致远冷战,素纨于是一直都以为是宁致远受不了顾青未的冷漠以对,才会在她身上寻找安慰,竟一直没有察觉到不对。
直到顾青未生产,那日素纨被顾青未遣了去让人通知宁致远回来。
那时的素纨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也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她压根儿就没让人去端王府请宁致远回府。
直到后来,宁致栩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素纨仍将宁致栩当作了宁致远,只以为他是得了不知道谁传的消息回来看顾青未的,于是又酸又涩的将自己有了身孕的事告诉了宁致栩。
第481章 有孕
再后来,在宁致栩的诱哄之下,素纨冲去了顾青未那里,最后得了个一尸两命的结果。[]
得知真相竟是如此,顾青未对杖毙了素纨没有任何的愧疚。
虽然与素纨有首尾的其实是宁致栩,但在素纨心里,她委身的可是“世子爷”。
她是被顾青未救了才捡回了一条命,又被顾青未一直带在身边善待着,竟然不仅不图如何回报,反而还爬了“宁致远”的床,这样背主的奴才,就是打死了,顾青未也只会扔一床破草席给她裹着!
顾青未只是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如此离奇。
可是,宁致栩这样费尽了心机,他图的又是什么?
一直到现在,顾青未都还记得那时宁致栩说的话。
他说:“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与你有什么关系的,可若是我的儿女能唤你一声‘母亲’,这样似乎也不错……”
那时的顾青未正是产后体虚的时候,闻言差点没生生被气晕过去。
她从没想过,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的宁致栩心里竟然有这样荒唐甚至是变、态的想法。
而且,他还真的做了,且借机在她与宁致远之间划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顾青未才终于再度睁开眼。
她觉得浑身有些酸软,嘴里还有些发苦。
身上盖着的被子有些厚,顾青未被捂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伸手想将被子掀开一些,这才一动,就发现她放在被子里的手正被另一只手紧紧包裹着。[.超多好看小说]
感觉到了顾青未的动作,下一刻,趴在床边刚睡着的宁致远就突然睁了眼。
他第一时间往床上的顾青未看过去,待发现顾青未醒了,眼中便是一喜,“欢颜,你醒了!”
然后,他隔着被子将顾青未整个抱在怀里,就似抓住了什么稀世奇珍,喜得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好半晌,待宁致远终于稍稍平静下来将她松开,顾青未伸出手轻轻抚上宁致远的脸,“越之,你这是怎么了,才多久没见,怎么就憔悴了这么多?”
这时的宁致远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好。
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显然自打回来之后就没换过,原本无论什么时候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脸上一片憔悴不说,下巴上还冒出一层微青的胡茬子。
“你这是多久没合眼了?”顾青未皱眉又问道。
宁致远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待看着他们十指紧紧相扣,这才回应顾青未的问题,“欢颜,我没事,不过是一晚没睡而已,算不得什么。”
他说着话,将两人扣在一起的手放到顾青未跟前,唯恐吓到顾青未一般,他轻声道:“欢颜,你知道吗,你有身孕了,才刚刚一个月,我们有孩子了!”
隔着被子,宁致远轻轻抚上顾青未小腹的位置,因为激动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有身孕了?
顾青未一懵,但随即就意识到宁致远的意思。
她第一时间也抚上自己的小腹。
这里,现在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了?
怔忡之后,顾青未自然也是欢喜的,甚至都喜极而泣了。
但激动完了,她才想到,在她晕过去前发生的事。
宁致栩,那个有着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侧影的婉儿……
然后又忍不住一阵干呕。
宁致远连忙就拿了痰盂过来。
好半晌,顾青未总算压下了心头的翻滚,才说起之前看到的事,“……我看到宁致栩和他的那个外室,他那个外室,她……”
顾青未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宁致远忙扶了她坐起来,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待顾青未好受些了,这才点了点头,道:“欢颜,这件事你不用再想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这件事就交给我,好吗?”
昨天顾青未在秋岚和画屏跟前晕倒,可把她们吓个够呛。
也顾不得什么炒货不炒货了,直接吩咐了车夫回府。
才将顾青未安置到漱云居里躺下,宁致远就回来了。
秋岚和画屏自顾青未晕倒就慌了神,见宁致远回来又听他连连追问,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样。
她们也知道宁致远与顾青未之间的关系绝不会因为一个宁致栩和他做的荒唐事而有变化,于是就将先前看到的事一五一十的与宁致远说了。
若不是顾忌着顾青未还睡着,宁致远只怕掉头就要找宁致栩算账去。
自重生以来,他一直拿宁致栩并未真的做出什么伤害顾青未的事而说服自己饶他一次,却不想他的一时心软,倒是叫宁致栩做出了这等比之前世更过分更恶心的事!
他这是在找死!
宁致远简直怒不可遏,但到底更惦记顾青未的身子,遣了秋岚和画屏去请大夫,他自己守在顾青未身边。
他没想到,大夫替顾青未把脉之后,会给他一个这样叫他惊喜的答案。
顾青未有了身孕,有了他们的孩子!
最初得到这个消息,宁致远着实连着傻笑了好几声,才在那位老大夫诧异的目光注视下清醒了过来。
认真听了老大夫交代的需要注意的,又送上一个大大的红封,宁致远才让人将老大夫送了回去。
在宁致远眼里,这里的顾青未就是那易碎的瓷娃娃,就是随意动一下都是有危险的,他又岂会让她再因为这些破事而烦心呢?
听了宁致远的话,再想想自己腹中已经有的小生命,顾青未又哪里会逞强,立即就点了头,将事情交到宁致远的手中。
两人于是两手交叠着置于顾青未的小腹上,然后充满了期待的对视一眼。
这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都期待了许久的孩子。
想象着将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夫妻两个都一脸的憧憬。
而在顾青未和宁致远因为这让他们惊喜不已的小生命而感动期待的时候,隔壁的西府里,于悠然听着耳边那并不如何响亮的婴儿哭声,脸色跟着就是一沉。
但想到这毕竟还是在安国公府,宁致祥和吕氏又对这头一个孩子宝贝得紧,纵是心里再不喜,于悠然也挤出一张笑脸吩咐服娘将孩子抱下去喂奶。
第482章
待乳娘将孩子抱去了隔间,屋里只剩于悠然一人,她这才沉了脸。
[]不多时,于悠然身边的贴身丫鬟桃儿步伐有些匆忙地进到屋里。
见着桃儿,于悠然面上一喜,连忙就领着桃儿进到里间,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如何,可查清楚了?”
桃儿这一路走来脚步匆忙的,呼吸极为急促,听了于悠然这般一问,她先深吸一口气,然后冲着于悠然点了点头,“回主子,奴婢的哥哥这一个月来天天盯着那个院子,二房的四少爷隔个三两日就会去一趟,奴婢的哥哥还向左邻右舍打听过了,都说那院子里住的就是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说这话时,想到上次灯会时看到的那个侧影,桃儿下意识的就有些心虚。
但于悠然却半点不觉得有什么心虚的,她甚至因为桃儿的话而眼中带了淡淡的兴奋。
看起来一脸老实的宁致栩,竟然也在外面养了个外室,最重要的是,那个外室的侧影看起来竟与顾青未有个七八分相似。
呵呵……若是这个消息被两府的其他人,尤其是护食的唐氏知道了……那,顾青未还能有什么脸面在府里走动?
虽然说做出这种荒唐事的是宁致栩,可对宁致栩,人们最多只会斥一声荒唐,对顾青未却不然了,只怕到时候什么难听话都会对着她去。
想象着脑中的顾青未的凄惨下场,于悠然脸上满满都是快意与解恨。
没错,她就是一直深深恨着顾青未的。
[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这恨也许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一点也不想更正自己的想法。
当初吕氏办生辰,若不是顾青未将梁诗诗拦下了,若不是顾青未一点提示也不给她,她又怎么会嫁到乌烟瘴气的安国公府来?
别看这国公府表面上风光,宁致祥又是安国公的小儿子,可内里真正如何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
纵使于悠然如今已经接受了自己这辈子只能与宁致祥绑在一起的事实,但就不代表她心里就没有不甘了。
而现在,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发泄心里的不甘了。
只要她领着两府的人,让所有人都看到宁致栩养的那个外室……于悠然因自己心里的想法而兴奋得难以自已。
拉了桃儿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于悠然用她那带着难以压制的兴奋与激动的嗓音继续交待桃儿做事。
正在相商的主仆两人并没有发现,就在一墙之隔的窗户下面,一个面容还带着些稚嫩,看模样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紧紧趴在墙上听着里面的对话。
待于悠然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小丫头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开,再退回院子里去。
才拿了把扫帚哈拉了几下院子里掉下的落叶,就见桃儿从于悠然房里走出来,见着小丫头正慢条斯理的扫地,一双利眼狠狠剜了她一眼,“青枝,你这个死丫头,见天儿的就知道偷懒,还不赶紧干活儿!”
叫青枝的小丫头唯唯喏喏的应了,然后低头干活儿。
待桃儿走远,青枝几下将院子打扫了,然后寻了个空就偷偷溜了出去,一路去了另一个偏僻的院子。
那里,住的是香巧。
……顾青未醒了之后,宁致远就又请了大夫替她诊脉。
她昨儿之所以会突然晕过去,也是太过愤怒以及突然而至的害喜反应,其实无论是顾青未的身子还是她腹中的胎儿,都没有大碍,连药都用不着喝。
听大夫这样一说,宁致远才算是放了心。
才送走了大夫,安平长公主就到了。
虽然有妇人怀孕不满三个月不对外通报喜讯的规矩,但这样的大喜事当然不可能瞒着她这个做婆婆的,所以昨天大夫才诊出了是喜脉,就已经有人去安平长公主那里报喜了。
安平长公主盼孙儿也盼了许久了,这时骤然听得顾青未有孕了,哪里能不高兴,当即就给全府的下人都发了赏钱,直让他们喜得各个都在心里为这即将到来的小主子祈福。
拉着顾青未的手,安平长公主一脸的笑容,“欢颜啊,你如今可得好好保重着自已,府里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母亲虽然年纪大了,照看个几个月也是无碍的。”
顾青未哪里有不应的。
若是在别的府里,听了安平长公主的话,只怕那做儿媳妇的就要以为婆婆是在借机夺她的权了。
但无论是顾青未和安平长公主,都从未将这府里的中馈权看得太重,当然也就不存在有这样的说法了。
又说到刚进了京的老太太和秦氏,安平长公主道:“老太太是长辈,原本应该我和你们父亲领了你们亲自上门拜访才对,但欢颜你现在可不宜四处走动,不如就这样,咱们就在国公府里设宴招待老太太和亲家母,再将周家、秦家、严家也都请了来作陪可好?多见见娘家人,欢颜你的心情指定也会更好些……”
安平长公主絮絮叨叨的说了自已的想法。
顾青未一边听一边点头,待听到后面时,心里难免就又是一暖。
“多谢母亲。”
她感激地道。
作为婆婆,而且还是一个身份如此尊贵的婆婆,安平长公主也确实待她够宽和了。
安平长公主拍了拍顾青未的手,“都是一家人,哪里值当什么谢,难道将来你生的孩子不得唤我一声祖母?”
然后再与顾青未闲谈了几句,便先行离开去安排宴请老太太秦氏等人的事去了。
待安平长公主离开,已经在旁边沉默了好半晌的宁致远才挤到顾青未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欢颜,你瞧瞧,你这一有了身孕,母亲眼中只怕连我这个儿子都看不见了,我在旁边站了这么久,母亲别说关心我了,连看我一眼都不曾。”
顾青未听了自是失笑不已。
夫妻两个说着闲话正是最温馨的时候,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争执。
“你这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是想干嘛,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被抓去见官打板子,可别怪我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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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传话
说话的是秋岚。
虽然听声音有些恶形恶状的,但若是熟悉秋岚的人就能听出来,她也不过是故意在吓唬人罢了。
但被秋岚一把揪住吓得脸色煞白的小丫头青枝却当了真,唯恐真的会被秋岚抓去见官,她眼里含了一泡泪,满脸惊惶地看向秋岚,“秋岚姐姐,你不要抓我去见官,我,我,我是来向七少夫人汇报一件事的……”
七少夫人。
听青枝这样一说,秋岚立即就猜到了她是隔壁西府的。
东府的人都称顾青未为世子夫人或者少夫人,而不会是按两府排行而论的七少夫人。
将害怕得就差没哭出来的青枝松开,秋岚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原来你是西府的……你有什么话想要与我家主子说?”
但听到秋岚如此一问,青枝却又立即吱吱唔唔了,任秋岚如何问都紧紧抿着唇不说话,实在被问急了就只憋出一句“要当面告诉七少夫人”。
秋岚想着顾青未才刚醒过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拿了这件事去扰了顾青未的休息,就听房里传来宁致远的声音。
“把她带进来吧。”宁致远道。
在等着秋岚将人带进来的空当,他扶着顾青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又往她背后塞了一个枕头,才关心地问道,“欢颜,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要是觉得累咱们就将那小丫头轰出去,管她有什么事要汇报。”
顾青未于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她是怀了身孕,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大夫都说她身强体健,孩子也没事,宁致远做出这副唯恐她动一下就要碎了的姿态是要做什么?
不过,虽有些无奈,但被人如此捧在手心里,顾青未心里总是暖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秋岚就已经将那叫青枝的小丫头给扯了进来。
“世子爷,主子,这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在府里窥头窥脑,被奴婢揪着了还作出一副被奴婢欺负了样子,简直可气!”秋岚气不打一处来。
顾青未笑着看了秋岚一眼。
这丫头马上就要出嫁了,却还是个孩子脾气。
“行了,你先出去吧,到底怎么回事问清楚就行了。”顾青未冲秋岚挥了挥手。
秋岚于是瞪了还有些惊惧的青枝一眼,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宁致远和顾青未都将青枝仔细打量了一番。
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张脸还能看出稚嫩,头上梳了个手艺不如何好的双丫髻,身上穿了一件天青色比甲,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丫鬟打扮。
顾青未和宁致远对视一眼,然后顾青未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西府的丫头?又有什么事要向我汇报?”
青枝不过是于悠然院子里不入等的粗使丫鬟,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顾青未,她自以为隐蔽的偷偷抬了头看了顾青未一眼,然后又立即低头,小声道:“回七少夫人,奴婢青枝,是在八少夫人院子里服侍的,这次来东府是受了香巧所托给您传个话。”
青枝确实是西府的丫头,若不是拿了于悠然的名头,她也不可能轻易进得了定国公府的大门。
顾青未和宁致远同时扬眉。
香巧?
她这次又想闹个什么事出来,难不成还想着将顾青未也拉下水?
这样一想,宁致远的脸上顿时就见了冷色。
别说顾青未现在有了身孕最是需要时刻注意的时候,就算顾青未没有身孕,他也断不能容香巧这样一心往上爬的丫头来算计她!
眼见着宁致远就要发怒,顾青未伸手拽了拽他的胳膊。
然后,顾青未扭头看向青枝,“香巧想与我传什么话?”
青枝也许不是个机灵的,却是个老实的,听顾青未如此一说,立即就将香巧吩咐的话重复了一遍。
“回七少夫人,香巧说八少夫人发现了四少爷的事,想要借机生事哩,还让您好好去查查四少爷养在外面的外室……”
怎么又是这件事?
顾青未拧了眉头。
她现在最不想理会的就是宁致栩的事,怎的偏就有人想要借着这件事来兴风作浪?
于悠然在这件事里横插一脚又是想做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或者只是心理作用,顾青未现在听到这些事只觉得厌烦。
宁致远时刻都注意着顾青未的,哪里看不出来顾青未的倦怠,替顾青未掖了掖被角,他冲着青枝点了点头,“行了,这件事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香巧,此事本世子领了她的情。”
香巧会知道于悠然房里发生的事,这并不稀奇。
她让青枝来通知顾青未,这也很容易理解。
宁致祥的房里,香巧和于悠然自于悠然进门就一直吵闹不休,于悠然因为占了正室的身份而一直死死的压着香巧,香巧不仅不断吃了小亏,还连好不容易算计来的孩子都没了,她会想尽了办法借其他人的手收拾于悠然,当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虽然知道这一点,但宁致远还真的领了香巧的情。
若不是香巧让青枝来传话,只怕直到于悠然出招他们才会知道这件事。
如今他们既然已经先一步知情了,于悠然的种种算计当然也就不可能再成功。
得了宁致远的话,青枝也就一路又回了西府去。
还是在那个偏僻的院子里,青枝将见了顾青未和宁致远之后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香巧听完之后面上便带了些喜色。
就如同宁致远所猜测的那样,香巧会在得知于悠然想借着宁致栩养的外室生事之后,之所以会第一时间想到去通知顾青未,其实只是想借着顾青未的手去收拾于悠然。
毕竟,凭借香巧自已,她只怕是不可能将于悠然怎么样。
可顾青未就不一样了,她是定国公世子夫人,还被宁致远当宝一样宠着,而且顾青未本身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之人,若非如此,香巧也不能早早的就成为宁致祥的通房了。
在占了先机的情况下对付于悠然,对顾青未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让香巧意外的是,这件事宁致远显然是要插手了。
第484章 其人之道
顾青未是女子,若是她自已处理这件事,于悠然就算是吃亏,想必也不会有多惨。[.超多好看小说]
可若是宁致远亲自出手……
只是用想的,就足够香巧兴奋了。
她倒要好好瞧瞧,于悠然这次要如何来收场!
好半晌,香巧收起脸上的兴奋,看向还一脸懵懂的青枝,问道:“你怎么了?”
青枝摇了摇头,“我不懂。”
香巧看着青枝脸上的疑惑和不解,微微叹了口气,“你不需要懂。”
她是在做了宁致祥的通房之后才认识青枝的,有一次遇到青枝被其他的丫头欺负,她不过随意说了两句帮了青枝,竟就叫青枝对她感恩戴德起来。
后来宁致祥娶了于悠然,青枝就被分到了他们的院子里做粗使丫头。
香巧平时虽得宁致祥的宠,但要说人手,她的手里还真没有多少,于是青枝也就自告奋勇的要在院子里替她探听些消息,她本就是个不起眼的,性子也单纯,院子里的人都没想着要防她,倒也真叫她打听了些消息传给香巧。
见青枝仍固执地看着自已想要个解释,香巧扬手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咱们的八少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昏了头了,明明东府的七少夫人与她无怨无仇的,就非得要寻机会找七少夫人的麻烦,以前还只是挤兑个几句,这次竟然存了这等恶毒心思,既然如此,就叫她这次碰个头破血流得了。”
也顺便,能让自已借着东府那两位的东风狠狠踩于悠然一脚。(.无弹窗广告)
香巧如此想。
……
而漱云居里,等青枝被送走,顾青未看向宁致远,“你打算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先前他们就已经说好了,顾青未不操心这些事,都交给宁致远。
见顾青未还记得先前所言,宁致远笑着在她颊边印上一记轻吻,“媳妇,虽然我对这内宅之事不精通,甚至可以说是笨拙,不过嘛,这什么事情其实都是一个道理,多想想也就行了,于悠然想让你得了什么结局,咱们让她亲自尝尝恶果也就行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
顾青未有些疑惑地看向宁致远。
于悠然的盘算不难猜测,让所有人知道宁致栩这个做兄长的居然暗中倾慕顾青未这个弟媳,还养了个与顾青未看着十分相似的外室。
尔后,也不用于悠然说什么做什么,自然就会有人将顾青未视作是个勾、引兄长的荡、妇。
即使许多人明知道这件事是错在宁致栩,但谁叫这个时代的女子就是半点也不能与这种事扯上关系呢?
女子被人调、戏,最后却被指责不守妇道,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叫顾青未不解的是宁致远说的话,他想叫于悠然尝尝这恶果,可于悠然有这样的算计,是因为宁致栩养的那个外室确实有着与她极为相似的侧影,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宁致栩养着她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可于悠然那里,宁致远又要如何才能达到这样的目的?
想到这里,顾青未一时间好奇心上来了,揪了宁致远的衣袖就问道,“越之,你快说说,你要如何做?你快与我说说嘛!”
见宁致远只笑而不语,顾青未不自觉的语气中就带了些撒娇。
宁致远被顾青未唤得有些心软,原本想要完全卖关子的,到底还是稍稍透露了几句,“欢颜,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与你说起过的,于悠然肖似其父于侍郎?”
顾青未眨了眨眼睛点头。
不过,这与他们正在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宁致远被顾青未这疑惑懵懂的模样勾得心里痒痒的,俯身就凑近那两片红唇好一阵厮磨,最后道:“总之,欢颜,这件事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为夫都给你兜着,到时候于悠然要是出什么招,你尽管接着就是,有机会好好瞧瞧于悠然到时候的表情,对你来说就当是解闷儿了。”
他这时也知道自已先前表现得太过紧张了。
孕期的前三个月虽然极为关键,但也不是真的就只能卧床休养了。
至于于悠然么……
就当是个乐子让他的欢颜瞧瞧也就罢了。
但宁致远越是这样说,顾青未反倒越是好奇。
不过,宁致远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卖关子,任顾青未怎样撒娇,越之,夫君,世子爷,这等等称呼都唤了一遍,都不见他松口再透露些什么。
顾青未无奈之下,狠狠在宁致远的腰间掐了一把,最后也只能作罢。
因为宁致远的故弄玄虚,她现在都已经开始期待起于悠然快点出招了。
又过了两日,待确认了顾青未一切安好,安平长公主就亲笔写了帖子让人送到顾宅,以及周家、秦家、严家去。
老太太和秦氏都是顾青未的至亲,安平长公主当然不会瞒着她们顾青未有了身孕的消息,不仅通知了老太太和秦氏,还言辞恳切的向她们赔了不是,又邀了她们以及其他几家人两日后齐聚定国公府,既算是为老太太和秦氏接风洗尘,也是庆贺顾青未有孕。
收到安平长公主的帖子,老太太和秦氏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们本就担心顾青未的子嗣问题,没曾想这才一进京,就听到了顾青未有孕的喜讯。
本就是为顾亦安的亲事进京来的,这样不就是双喜临门了?
一到安平长公主设宴这日,老太太和秦氏就早早的由顾亦安陪着来到了定国公府。
安平长公主显然是将老太太和秦氏看得极重的,不仅亲自迎到了二门上,一见了老太太立即以晚辈礼相见,还拉了秦氏的手笑着道,“老太太和亲家果然就是有福的,这不,您二位一进京,欢颜这里就传出了喜讯……”
老太太和秦氏最初都有些受宠若惊,然后便只有感动与庆幸了。
以安平长公主的身份,她不让她们行那君臣之礼就已经是礼待她们了,这般折节将自已摆到这种位置,除了因为看重顾青未这个儿媳妇,还能有什么理由?
第485章 开导
亲眼见着了安平长公主的态度,几乎是从顾青未一出嫁就提着一颗心的老太太和秦氏才总算是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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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接到顾青未的书信,见她从来都只说自已一切安好,还担忧着这是不是顾青未在报喜不报忧,但现在真往定国公府走了这么一遭,她们当然再无怀疑了。
与安平长公主寒暄过后,老太太和秦氏才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顾青未的身上。
顾青未这时不过才一个月的身孕,压根儿就看不出什么来,但因为提前知道她有了身孕,老太太和秦氏竟就从她身上看出了一丝母性的光辉。
这可真是……顾青未摇了摇头,拉了祖母与母亲的手坐下。
几人闲谈了一会儿,顾锦琳和顾青澜就各领着儿女来了,秦家只有秦朗来了,同样有了身孕的冯氏却是未至。
时下有怀了身孕的妇人不宜随意去旁人家走动的说法,这种说法当然是没有任何依据的,也不是谁家都有这样的忌讳,但顾青未估摸着,冯氏只怕是顾忌着这一点,怕安平长公主不高兴让顾青未难做,这才独自留在了家里。
安平长公主决定宴请顾青未的娘家人时,就已经了解过各家都有些什么人了,这时见少了一个冯氏,又大致猜到冯氏的想法,便有些责怪地看了秦朗一眼,“都是自家人,哪里有那么多的忌讳,咱们到一处倒是热闹了,将我那侄儿媳妇一个人扔在家里是怎么回事?”
然后又立即吩咐了身边的嬷嬷,待会儿开席了一定要捡些适合孕妇吃的菜色送去给冯氏。
(.$>>>棉、花‘糖’小‘說’)众人还都是第一次与安平长公主及宁景昌如此相处,原本还都觉得有些束缚,但在安平长公主如此亲切以待之后,便也都跟着放松下来。
说起来,安平长公主之所以会待顾青未的娘家人如此亲和,除了是看重顾青未这个儿媳,也是有其他考量的。
在座的这些人之中,周谨之是现在就已经得了元昌帝倚重的,虽然如今品级不算高,但在翰林院那个地方,一旦往上升,那可就是一条坦途。
秦朗虽然还年轻,但当年也是探花出身,为人又不是那等浮躁的,还有个秦家在身后,将来自然会在官场有一番造化。
就算是严从柏,虽然家世算不得显赫,但有了顾家这门姻亲,严从柏自已也是个知道争气的,将来怎么也差不了。
原本几家也都算是沾着亲,这些人又都是极为有潜力的,交好一番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这样说来是稍嫌功利了些,但沾着亲的几家彼此扶持着,这本就是互利双赢的不是吗?
有安平长公主和宁景昌的热情招待,又有顾青未这个纽带在,众人倒也是宾主尽欢。
在定国公府用了午膳,又坐了半个下午,老太太和秦氏等人才有些不舍的向安平长公主告辞。
顾青未如今有了身孕,老太太和秦氏当然不可能完全放下心来,但她们的孙女、女儿已经是别人家的儿媳了,她们这些娘家人若是表现得太过关心,只怕倒要叫安平长公主这个做婆婆的心里不舒坦了。
而且,虽然进京有一部分原因是想亲眼看看顾青未过得好不好,但同时也是为了顾亦安的亲事。
如今离顾亦安成亲不到一个月,该准备的琐事还有许多,所以老太太和秦氏再怎么不舍,也没在定国公府多逗留。
这天之后,顾青未一连好些天心情都颇为不错。
吃的好睡的香,就连上次来得突然的孕吐都再未找上门,倒叫宁致远在旁边狠松了一口气。
不过,顾青未的好心情却在她又一次做了个梦之后结束了。
她又梦到了辰哥儿。
梦里,辰哥儿哭着跑向她,一声声地叫着“母亲”
,还问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顾青未因为这个相似的梦境而突然惊醒。
她还记得,元宵那日她就做了这样一个梦,当时她还突发奇想的与宁致远说,是不是他们的辰哥儿又到来了,这才特意用了这梦的方式告诉她。
那时宁致远只道她是在胡思乱想,她自已之后也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些离奇,便也渐渐抛开了。
但现在,她却又做了这个梦。
算起来,她腹中的孩子现在也就将将一个月,莫不是就是在她做梦那日来的?
顾青未于是又再一次想起了她先前一直反复思考的问题。
她腹中的孩子,到底还是不是前世的辰哥儿呢?
她希望是。
毕竟,她前世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如果能有这样一次弥补的机会,她一定将那积压了两世的亏欠都弥补到辰哥儿身上。
否则,顾青未觉得,纵使她仍会因为有自已的孩子而开心,但,无论如何,她的心里到底还是会存有遗憾吧?
她的辰哥儿啊……顾青未拧眉,心绪都因此而变得不宁。
才翻了个身,借着昏暗的光线,顾青未就看到了正静静看着她的宁致远。
“越之……”
她道,然后将自已轻轻偎过去。
宁致远半拥着顾青未,想着她方才的辗转反侧,问道:“欢颜,又在想辰哥儿的事?”
顾青未轻轻点头,也不问宁致远是怎么猜到的。
宁致远眉头轻轻拧起。
他觉得顾青未对这件事在乎得几乎有些偏执了,想了好一会儿,整理好措辞,他才道:“欢颜,你的心态有些失衡了,不管你腹中的孩子是不是辰哥儿,他都是我们的孩子。”
顾青未也知道自已的想法有些不对,可没想起还好,一旦想起来,她就极为迫切的希望腹中的这个孩子就是她的辰哥儿。
她也跟着皱眉,“越之,你想想我们的辰哥儿,要是能再有一次机会,我们都尽力做一对好父母,他就不会变成前世那样冷淡的性子……”
宁致远轻轻拍着顾青未的背,“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欢颜,你带着这样的想法迎接我们的孩子,对孩子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
顾青未看向宁致远,眼中满是不解与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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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不足
怀了身孕的人原本情绪变化就大,若是这次不将顾青未说通了,宁致远担心她会一直钻牛角尖。(.无弹窗广告)
所以,他轻声开导道:“欢颜,我们有前世的记忆,可是孩子没有。”
“如果咱们的孩子不是前世的辰哥儿,你是不是就要一辈子想着辰哥儿,甚至将他当作是辰哥儿的替身,这样对孩子来说是不是很不公平?”
“若他就是辰哥儿,对他来说无论这个世界还是作为父母的我们,都无异于白纸一张,可你带着这样亏欠弥补的心情,难道孩子会一点也察觉不到吗,你这样,与将他当作前世辰哥儿的替身,又有何区别?”
宁致远故意将话说得有些重。
顾青未还从来没有以这种角度去想过,听了宁致远的话她脸色跟着就是一变。
无疑,宁致远说得没有错。
顾青未其实也知道一直执着于这个问题并无益处,可是只要一想到前世的辰哥儿,她就忍不住的要去想。
可,就如宁致远所说的,若是她一直将现在的孩子当作是前世辰哥儿的替身,不仅不会弥补到前世的辰哥儿分毫,对他们这一世的孩子也极不公平。
双手下移,最后交叠在仍然平坦的小腹上。
虽然还看不出来,但这里已经在孕育着一个生命。
然后,宁致远的手覆于顾青未的手上,轻声道:“欢颜,这是我们的孩子,无论他是不是辰哥儿,只要我们一起疼他爱他,就不会再有前世的遗憾,不是吗?”
感受着掌下小腹的柔软,以及宁致远的手上传来的温暖。[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顾青未怔了半晌,然后轻轻点头,坚定地道:“越之,你说的对,是我想左了,只要我们都好好的疼爱我们的孩子,就不会再有遗憾。”
听顾青未如此说,宁致远才松了口气。
看着外面天色还未亮起来,夫妻两个就又相拥着入眠。
有了宁致远的这番开导,顾青未后来果然也没再为这件事而纠结过,只是对腹中孩子的到来却是越来越期待了。
似乎就见不得顾青未开心,所以总就有些不受人待见的人要往她跟前凑。
这天,宁致远又外出了,顾青未用了午膳觉得有些困,正准备午睡,秋岚就皱着眉进来禀报,道是于悠然又来了。
想着于悠然扰到了顾青未午睡,秋岚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这八少夫人见天儿的非得往主子您这里凑,也不知道她图的是什么,这次竟然还将才满了月的小姐也带了来,这天还凉着呢,她就不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虽然秋岚的话里带了情绪,但她说的也没错。
于悠然的女儿才刚满了月,而且听说出生时就有些先天不足,所以连办满月酒时都未抱出来让人看,于悠然这样抱出来招摇,是相信不会有闪失,还是根本就不关心?
凭直觉,顾青未认为是后者。
就在顾青未思忖着的时候,于悠然被小丫鬟们领着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以及一个抱了孩子的乳娘。
见着于悠然,顾青未被秋岚扶着起身,然后笑着与于悠然打招呼:“弟妹如何这时候来了,还带着孩子,小心我那小侄女困了与你这做母亲的闹腾。”
于悠然听了心里就是一拧。
这人呀,只要不喜一个人,任这人说什么,便总会听出些恶意来。
顾青未原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她虽然不喜于悠然,还知道于悠然想要借了宁致栩生事,但她也不至于就将自已的厌恶摆在脸上或直接从言语中表达出来。
可在于悠然听来,却偏偏就只听到了“小侄女”几个字,然后就认定了顾青未这是在借机嘲讽她只生了个女儿。
脸上僵了僵,于悠然随即又恢复了平时温婉的笑容,她道:“这孩子自打出生了还从未走出府,这不,我也是想着天天闷在一处对孩子不是好事,这才领着上七嫂这里逛一逛。”
对于悠然的说辞,顾青未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她现在感兴趣的,是于悠然的来意。
不知道,会不会就是为了宁致栩和那个婉儿的事。
招呼了于悠然坐,顾青未也在秋岚小心翼翼的搀扶之下慢慢坐到了软榻上。
见了顾青未如此,于悠然却突然两眼一眯,心里也有了些惊疑。
她今天之所以来见顾青未,确实是为了拉顾青未去看一出与她有关的精彩好戏,可会特意抱了她这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来,却是出于她心里那淡淡的优越感了。
就算她没有一举得男,可她才嫁进定国公府一年就已经有了子嗣,顾青未进门快两年,肚子里却连个蛋都没有,怎么能不叫于悠然得意?
可是,现在看了秋岚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于悠然却有些不确认了。
她按下心里的不快,强笑了笑,试探道:“七嫂这是身子有什么不舒坦,还是,有了什么喜事?”
说完,就屏气凝神等着顾青未的回答。
但顾青未却压根儿就没理她这一茬儿。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悠然到底不甘心,又继续道:“嫂子若是觉得哪里不妥,可千万不能强忍着,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那等贫苦吃不起药的,自有太医替七嫂好好诊治……”
秋岚听到这里便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
于悠然,她这是在咒自家主子吗?
“八少夫人,”秋岚挑了挑眉,“我家世子夫人可有的是福气,又怎么能有哪里不舒坦,八少夫人可不用替我家世子夫人操心了,有那功夫……”
说话的同时还特意看了被乳娘抱着的小小婴儿一眼。
一般满了月的婴儿都长得白白嫩嫩的,可于悠然这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先天不足的影响,到现在皮肤都还泛着黄,看着情形可算不得好。
秋岚的意思很明显,有空管别人家的闲事,倒还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已的女儿。
于悠然顿时就被气得双颊通红。
她去了半条命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个女儿,却是个先天不足的,这本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如今被秋岚这样说了出来,哪里能不愤怒?
第487章
顾忌着这里是漱云居,于悠然倒也没有直接开口呵呵斥秋岚。[.超多好看小说]
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更何况秋岚还是顾青未的贴身丫鬟。
不过,在于悠然想来,顾青未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丫鬟打了她的脸,总得有个什么表示处置秋岚的出言不逊才是。
所以,她仍面上带笑看着顾青未。
但,让于悠然没想到的是,顾青未就似没听到秋岚的话一般,别说是处置秋岚了,连寻个借口都不曾。
这叫于悠然有种自已被轻视乃至无视了。
难不成,在顾青未的眼中,她这个妯娌的脸面,还比不上一个咶噪不懂规矩的丫头吗?
意识到这一点,于悠然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
她再次在心里发了狠,果然,对顾青未,就算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但同时,于悠然也从秋岚的话中意识到了些什么。
顾青未不是生了病,那么,这些丫头们如此小心翼翼的,她这是,有了喜了?
于悠然就差没咬碎一口银牙。
若真是如此,那她这样抱着孩子过来串门,岂不就是个笑话?
顾青未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将来的定国公夫人,定国公府又只有宁致远这么一根独苗,她只要能生出儿子,那必定就是以后的定国公府继承人。[.超多好看小说]
就算顾青未生了个女儿,宁致远如今可还没有子嗣的,就算是个丫头,只怕安平长公主都能将之当作宝贝一样供起来。
比起自已生的这个先天不足的丫头,又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
这样一想,于悠然只觉得浑身都燥得慌,除了原先对顾青未就有的厌恨,她心里还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妒意。
出身好还嫁了好夫婿,有个好婆婆,年纪轻轻就掌了一府中馈,现在还即将生下定国公府的嫡子女,怎么,这世间所有的好事难道都被顾青未给遇上吗?
于悠然心中生恨,那恨意来得太过汹涌,以至于即使她自诩演技过人,这时也唯恐面上会表现出什么来,连忙微低了头掩饰自已的表情。
好半晌,她勉强压下心里的愤怒,面上的笑容又更温和了几分,她道:“原来七嫂竟是有了喜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七嫂如何也不派个人去西府知会一声呢,也好叫大家都替七嫂好好高兴一下。虽然有不满三个月不能往外张扬的规矩,不过咱们两府都是一家人,又何至于守着这种规矩。”
纵使于悠然笑得再温柔,但既然知道这是一个绝对不会对自已抱有善意的人,顾青未当然不会多理会她,仍未对这个问题有什么回应,而是问道:“弟妹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顾青未的不回应又让于悠然心里多了一阵阴霾,她眸中微微一闪,“是这样的,我最近发现了咱们京城有个首饰店,里面的工匠据说是前朝的御用匠人,手艺极为精湛,铺子里的首饰头面比之其他老字号都还要精美几分,不过那掌柜的也是个死脑筋的,任是怎么说都不愿意做了册子往府里送,不亲至铺子里还连东西都不卖……”
“虽然那掌柜的不会做生意,不过那些首饰确实让人耳目一新,这不,我与西府的妯娌们说了此事,她们都极为感兴趣,就连母亲也凑了趣要一起去逛逛,这才特意来问了七嫂和三婶要不要一起。”
说完话,于悠然的唇角又往上勾了勾。
她在心里期待着顾青未给以肯定的答复,最好安平长公主也跟着一起。
这是她辛苦了一个月才替顾青未安排下的大戏,若是少了她这个主角,这出大戏岂不要少了几分精彩?
只要一想到,到时候顾青未会是怎样的表情,于悠然就止不住的觉得快意。
顾青未听了也跟着笑了笑。
于悠然这也是太过自信一定能给她难看了,连理由也不找个好些的,竟然说是什么寻到了一个这样特别的首饰铺子,是想着反正到时候发现了大事没人顾得上挑她这个漏洞吗?
众人都是在京城生活了多年的,京城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地方,难不成谁还能不知道?
只怕,其他人之所以应下来,也是想看看于悠然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顾青未当然是会应下来的。
不过,她却不想这般容易的应下来,怎么着也要叫于悠然多着急一会儿不是?
所以,顾青未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一脸想去看看却又不能的表情,“多谢弟妹遇到好事儿还能想着我,不过,你刚刚也知道了,我这身子,现在可不适合往人多的地方去,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别说是公婆和夫君了,就是我自已也无法原谅自已。”
非常希望顾青未能应下的于悠然立即就是一窒。
在此之前,她有自信就算顾青未推辞,她也总能说服她应下,可什么样的理由能比得过顾青未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于悠然这一瞬间便卡了壳。
不过,她的反应也不慢,只顿了这一瞬间就又笑道:“七嫂,这女子有了身孕可不能天天闷在院子里不往外走,我有孕时大夫就劝解着让我经常多走动,只不过我那时太过紧张小心了,见天儿的就闷在院子里,看看如今……”
说到这里,她往被乳娘抱着的女儿身上看了一眼,然后眼中便多了几分哀伤,“若是早知今日,当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不听大夫劝解的。”
竟是将她女儿的先天不足推到了这个上面。
顾青未都有些佩服于悠然的应变了。
当然,也佩服她的心狠。
作为一个母亲,为了拉着她去那所谓的“首饰铺子”逛逛,竟然不惜把先天不足的女儿都拿出来说话,没见那乳娘都变了脸色吗?
既然她表现得如此卖力,顾青未又如何会驳了她的面子呢?
所以,顾青未面上有些惊惶地看了于悠然一眼,“原来竟是这样,看来我也是太过紧张了,说起来倒也要多谢八弟妹的提醒了,否则我还不知道有这样的说法呢。”
第488章 恶意
其实于悠然说的倒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棉、花‘糖’小‘说’)怀了身孕虽然需要特别注意,但也不是一定要卧床休息,适当的走动确实对将来生产时有助益。
顾青未冲着于悠然笑了笑,“既然是这样,什么时候出去,八弟妹到时候也通知我一声就是了,想来只要不被外人冲撞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我也好去瞧瞧是什么样的首饰能叫八弟妹都看迷了眼。”
她猜,那所谓的首饰铺子,一定就开在宁致栩安置婉儿的那条巷子边上。
而且,她们这一群女眷过去时,也一定会正好发现了宁致栩在那院子里和婉儿私会。
再然后,再然后的情形当然也就可以想象了。
当然,这是于悠然的想象。
顾青未想起宁致远所说的,于悠然有什么招只管接下来的话,便又笑着点了点头,“若是挑中了什么心仪的首饰,到时候还得再好好谢谢八弟妹呢。”
于悠然闻言乐得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笑着看向顾青未,仔细打量着顾青未现在脸上那带着喜悦的表情,打量她身上那用料做工无一不是上乘的衣物,打量她发间装饰的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实则价值惊人的首饰,然后一边强忍着妒意,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已。
快了,快了。
只要再过上几天,只要被两府的女眷看到宁致栩居然养了这么个肖似顾青未的女人做外室,到时候,就算有了肚子里那块肉,顾青未还能保住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
就算宁致远再怎么宠着她,面对一个被兄长觊觎着的女人,他难道心里就能没有刺?
到时候,顾青未的日子,与现在,应该会是有了天壤之别了吧?
于悠然是带着这样的愉悦离开漱云居的。
[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顾青未自打于悠然离开之后,就再没想过她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
反正,她现在万事都有宁致远顶着,到时候只需要跟去看一出好戏也就是了,看看真到了那时,到底会是谁的脸上难看。
被侍候着好吃好喝的又过了几日,顾青未都觉得自已脸上圆润了些。
这才几日就已经这样了,孕期还有那么长时间,可别等到时候把孩子生下来了,她自已也成了个瘦不下去的胖子!
这天一早,顾青未略有些迷糊地看着宁致远起身洗漱,然后将这个担忧说与他听。
宁致远闻言有些失笑的半蹲在床头。
虽然是重活了一世的人,但现在的欢颜比起前世来明显要灵动活泼了些,现在因为有了身孕还显得稍稍有了些幼稚。
不过,想着如今这娇软的小媳妇都是自已宠出来的,宁致远心里立即又充满了成就感。
他低头在顾青未额间印下一吻,然后安慰道,“欢颜,你放宽心,我媳妇天生丽质,就算生了孩子这一点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而且,不管你是胖是瘦,我都一样喜欢,嗯,胖一点抱起来肉肉的还要舒服一点哟……”
顾青未一巴掌轻轻拍在宁致远头上。
原本还有些睡意的,这时候被宁致远这话一逗,立即就清醒了。
宁致远也不恼,还就着顾青未的手蹭了几下。
娇妻在怀,还有他们那未出世的孩子,宁致远满心都是不舍,不想离开他们一步,但他若真的因为留恋这样的温情而停留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他将来又要拿什么来保护他的妻儿?
只要想到这些,宁致远的眼中便又重新写满坚定。
他将头埋在顾青未的颈窝,轻轻嗅了一口顾青未身上独有的气息,然后道:“欢颜,我还有公事要办,不能陪着你了。今天于悠然大抵是要出招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在暗中保护你,到时候你就站在一边看戏就好了,呵,一定会很热闹的。”
提到于悠然,宁致远一脸的霜色。
他还从来没有这般厌恶过一个女人,而他之所以如此厌恶于悠然,除了于悠然在宁致栩和婉儿这件事上的苦心谋划,也有这几天发生的一件事的原因。
顾青未有了身孕,但因为未满三个月,消息也没对外传,就连西府的众人也没有通知。
直到那日,于悠然为了游说顾青未出门而特意来了漱云居,无意间猜到了顾青未有喜的事。
女子有孕不满三个月不宜往外说,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有的共识。
既然安平长公主和顾青未没特意给西府递消息,一般人就算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也会缄默不语,直到定国公府自已向亲朋好友报喜。
于悠然一直以来就是以善解人意的面貌示人,她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但偏偏,就是这个应该很通人情的人,自上次从漱云居回了西府之后,就“无意”
之间将顾青未有孕的事透露了出去,甚至还不知怎的闹的就连跟两府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这些天下来,只怕现在京城最普通不过百姓,都知道定国公府要有后了。
之所以会有孕期不到三个月不宜张扬的规矩,除了因为前三个月比较容易有闪失,避免出现让人空欢喜一场的情况,也有一种老说法,说是这个时候的胎儿底子弱,若是被太多人念叨着,容易折福。
所以,于悠然这样故意赶在三月之期未满时将顾青未有孕的事张扬出去,又何尝不是存了心的不想顾青未和孩子好?
宁致远如今最看重的也就是顾青未和她腹中的孩子了,于悠然有这样恶毒的用意,他又如何会不恨?
也因此,在于悠然这件事的安排上,宁致远这次是半点也没留手。
听宁致远这样一说,再看看他现在的表情,顾青未哪里能猜不出他的想法,于是伸手握了宁致远的手,“越之,有你让人护着,我当然会好好的。这么久了你也不好好与我说说到底都安排了什么,我可是好奇了这么久,今天总算能够解惑了,只怕往后睡觉都要安稳几分。”
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但顾青未是真的很好奇宁致远到底留了什么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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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出发
说起来,这段时间顾青未想得最多的,也就是这件事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只不过,任她如何撒娇使小性子,宁致远的嘴就跟那蚌壳似的闭得紧紧的,怎么都撬不开。
至于于悠然拿她有孕的事使的小手段,顾青未却是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有那样的说法,但她从来都不信自已的孩子被人念叨得多了就会折福这种话,她和宁致远都生活了一世,都深切的意识到了为人父母应当有怎样的责任,有他们全心护着,他们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个没有福气的?
于悠然有这样的恶意,她还就先要看了于悠然的笑话,然后再让她好好看着自已的孩子是如何幸福快乐的!
想到这里,顾青未只觉得身体里满满都是力气。
她伸手替宁致远理了理衣襟,“你去忙你的吧,不用担心着我这里,等到晚上你回来,咱们还可以好好讨论一下于悠然的精彩表现呢。”
宁致远笑了笑,又抚了抚顾青未柔软的发丝,然后才离了府。
就如宁致远所说的那般,于悠然果然就选在了今天让这出好戏开锣。
怀孕的女人本就觉多,宁致远走了之后,顾青未又拥着被子睡了个回笼觉。
自她有孕之后,安平长公主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还特意在漱云居里设了小厨房,以备顾青未随时饿了都有东西吃,小厨房的厨娘还是安平长公主特意寻了的擅做顾青未的家乡菜的。
这样的待遇被西府的众多女眷知道之后,可没少让她们艳羡。[]
睡饱之后,顾青未起身梳洗用膳,手中的筷子才一搁下,就有丫鬟禀报西府的八少夫人来了。
于悠然被丫鬟领着进屋,正好就看到了桌上尚未撤下的精致早点。
虽然只有一个人用早膳,但桌上的杯盘碗碟却着实不少,菜色也极为丰富,虽然每样的分量都不多,但无一都看着极为精致,显然是用心做出来的。
再看看时辰。
她就是想着太早来叫顾青未出门有些不妥,所以特意将时间往后压了压,可现在都已经巳时了,顾青未竟然才刚刚用早膳!
想想自已怀着身孕时,不仅要与香巧那贱蹄子争宁致祥的注意力,还要想尽了法子的讨好吕氏,让吕氏更在意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对比着顾青未如今过的日子,于悠然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人比人,气死人。
心里的妒意就像那疯长的野草一般张狂,但只要一想到今天的事成之后,顾青未那被所有人鄙视的样子,于悠然就立即就平静了下来。
这是顾青未最后一顿用得安稳的早膳了吧,明天,她还能这样悠闲的用早膳吗?
若是顾青未知道于悠然心里在想些什么,指定会比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被丫鬟们服侍着用热毛巾净手,顾青未抽空望向于悠然,“让八弟妹见笑了,这一有了身孕就越发显得娇气起来了,也亏得婆婆是个爱护晚辈的,要不然定是容不下我这个懒儿媳的。”
虽然顾青未说得很寻常,但于悠然总觉得顾青未的话中有话。
她是不是在借机讽刺自已有个不好相处的婆婆?
于悠然一边这样愤然想着,面上却是满满的笑容,“七嫂这说的是什么话,七哥膝下现在还没有子嗣,七嫂如今是东府的功臣呢,再说了,这有了身孕的女子谁不娇气,七嫂就好好将养着,将来生个大胖小子,保管三婶高兴得抱着就舍不得放。”
这话说得倒是好听,不过掩在她那笑容之下的是什么,那就只有她自已才知道了。
顾青未也没将这些好听话放在心上,待净了手,这才扶了丫鬟的手坐下,问起于悠然的来意,“八弟妹今儿来可有何事,莫不是这就要去逛你先前说过的那个首饰铺子?”
除了这件事,她可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叫于悠然这般积极的。
听顾青未主动提起这件事,于悠然含笑点头,“正是这件事,今儿天气好,大家都想着趁着这好天气出去好好走走,也正好去看看那铺子上能不能寻到什么心仪的首饰。”
顾青未闻言看了于悠然一眼。
明明她眼中什么意味也没有的,但于悠然却莫名觉得背脊一凉。
她心头跳了跳,再想从顾青未眼中探究些什么时,顾青未已经转眼站起了身,“八弟妹说得没错,有了身孕就该出门走动走动,八弟妹且容我收拾一番。”
于悠然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顾青未于是招了丫鬟来服侍她更衣。
虽然是要出门,但顾忌着顾青未如今有了身孕,丫头们也没往她脸上涂脂抹粉,虽没上妆,但顾青未这些天养得气色极好,看着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寡淡,反而有种人比花娇让人惊艳的感觉。
待顾青未装扮一新走出来,于悠然看了心里便又有妒意涌动。
不过,想着待会儿就能看到的好戏,她倒也能压下心里所有的嫉恨,甚至还笑着伸了手去扶顾青未。
因是与西府的女眷们一起出行,两人便先去了西府。
这本是早就定好了的行程,所以顾青未两人到达西府时,西府的众女眷已经都准备妥当只等着她们到来了。
就如同于悠然所说的那般,这次西府的女眷出动了大半,不过都是与顾青未一辈的妯娌,上次于悠然说也感兴趣的吕氏却没来。
她们站在一处,再加上每个人带的丫鬟,莺莺燕燕的看着倒也极为惹人注目。
顾青未注意到,这一群女眷虽然嘴里谈论的都是首饰头面等等,但她们的脸上却都带着淡淡的兴奋。
安国公府如今虽然隐隐有没落之兆,但也不至于让女眷们眼皮子浅到会为了些头面首饰而如此失态,想来,众人也是都猜到了今天这一行必定有好戏可看。
虽然,她们当中的很多人,都还不知道这好戏到底是来自于谁。
只能说,这些女眷天天呆在这小小的后院之中,有些太无聊了,所以一遇到这么点事就立即迫不及待起来。
只要那笑话不是落在自已头上,站到一边儿多看看又算得了什么?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第491章 认错人?
于悠然也真算得上煞费苦心了。
顾青未这样一想,便更期待起待会儿的好戏来。
为了一会儿好好看戏,她这时便也难得的与于悠然周旋起来,“八弟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像咱们这样的人家的孩子,又哪里会是没有福气的,就像我那小侄女儿,这若要是生在别的人家,又哪里能养得……”
话未说完,顾青未便似突然发现自已失言,连忙闭了嘴,还催促起于悠然来,“八弟妹,时辰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就赶紧些上路?”
虽然顾青未那没说完的话就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了于悠然的心里,但被顾青未这样一刺,她反倒松了口气。
要是顾青未因为生气而转身就走,她还真的不好拦下来。
反正马上就要上演好戏了,现在让顾青未撒点气,到时候再好好还回来,不也一样?
于悠然努力说服自已,然后招呼着众女眷上了马车出行。
顾青未坐的是定国公府的马车,她独自一人领着秋岚画屏两个丫鬟,其他人都是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再加上各带了一名丫鬟。
于悠然所说的那个“首饰铺子”离两府倒算不得远,而且紧挨着楼记。
秋岚半道上轻轻掀了帘子往外瞧,然后面上有些高兴地道:“主子,您昨儿个不是还念叨着想吃些楼记的松子吗,正好这眼瞅着就要路过楼记,不如咱们一会儿去买上一点?”
秋岚和画屏上次虽然亲眼见了宁致栩和婉儿站在一起的场景,但她们并不知道这后续还会有事,所以两人今天的心态都极为放松。
她们不知道,顾青未却哪里能不知道待会儿必定是没有功夫去买什么松子了,于是便只轻轻摇了摇头。
孕妇的胃口本就多变,见顾青未摇头,两个丫鬟也只以为顾青未这是不想吃了,便也再不提这茬儿。
马车很快就在挨着楼记的巷口停了下来。
一连好几辆马车,而且每辆车上都下来几名女眷,一时间倒也引得街上往来的路人不断看过来。
待所有人都下了马车,于悠然便又招呼着众人往巷子里去。
“那铺子就开在这巷子里,要不怎么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呢?”于悠然笑道。
她可已经得到了消息,宁致栩刚刚进了院子与那婉儿私会。
见着这丝毫不像是会有铺子开在里面的狭窄巷子,就算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安国公府的众女眷也难免有些犹疑,她们看向于悠然,都迟疑着没往里走。
于悠然见状心里一急,便又道:“别看这巷子狭窄幽深,那些首饰可样样不差,大家今天绝对会觉得不虚此行的。”
听了于悠然这般肯定,再加上原本那看热闹的心碎,众人便也都抬脚往里走。
于悠然特意和顾青未一起留在了最后,还向顾青未笑了笑,“七嫂有了身孕,可得仔细着些。”
顾青未也不理会她,笑了笑便往这来过一次的巷子里走。
才往前走了大概十几步,众人就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满是惊怒地道:“你到底是谁?”
这声音……
众女眷脚步都是一顿。
而这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唐氏了。
听到这个声音,唐氏脸色一白,然后就像疯了一般,一把将挡在她前面的人都推开,两步就来到了发出声音的院子的后门外。
那后门也只是虚掩着,唐氏用力一推,木门就发出“咣当”一声巨响用力打在墙上。
然后,唐氏颤抖着手指向院子里正亲热的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还僵着身子转头往外面的人群中最后面望过去。
透过人群,唐氏能看到走在最后的顾青未与于悠然。
见着唐氏有这样的反应,于悠然心里便是一喜。
虽然那个叫婉儿的外室只是侧影看着与顾青未极为相似,但唐氏那护宁致栩就像是护肉骨头一样的性子,她又岂会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端倪?
一阵沉默之后,众人就见着好不容易重新有了力气的唐氏艰难地起身,再次分开人群,向着顾青未和于悠然走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还没看到院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自然都是一头雾水。
而于悠然这时却兴奋得几乎要笑出来。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唐氏,在心里一声声地念叨着,给她一巴掌,狠狠给她一巴掌,最好将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一巴掌打掉……
而事情也确实就如于悠然所想的那般。
唐氏走到她们二人跟前,然后高高扬起了手。
顾青未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退了两步,于悠然则两眼充斥着喜意,期待着接下来会听到的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当然了,她也确实听到了。
而且,那声音还格外的响亮。
“啪!”
唐氏扬手,几乎是用了她最大的力气,一巴掌煽在了于悠然的脸上。
“贱人!”唐氏咬牙切齿地咒骂,两只因充血而变得通红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她一边骂,一边还用了她那修剪得极为尖利的指甲往于悠然脸上招呼过去,“连自家人都不放过,你就那么缺男人?”
各种污言秽语从唐氏嘴里骂出来,还有唐氏两只手带来的剧痛,于悠然瞬间就懵了。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何唐氏会打她,而不是顾青未。
好半晌,被脸上的剧痛唤回了神智,于悠然一边用手捂着脸,一边急着与唐氏解释,“四嫂,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都不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一边说着话,于悠然一边在心里肯定,唐氏必定是认错人了。
一定是她和顾青未站得太近了,才叫唐氏打错了人。
但唐氏回应的却是更重的一巴掌,然后一把揪住于悠然保养得柔亮顺滑的头发,“认错人了?你这个小贱、人,就算是缺男人,外面的野汉子大把大把的,你勾、引谁不好,为什么要勾、引我夫君?”
唐氏这时也是气疯了,完全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揪着于悠然的头发就将她提溜着到了那个院子里。莞迩说感谢周馨维的打赏,今天三更,还有一更等会儿回来了更……()
第492章 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着唐氏揪着于悠然就进了院子,其他面上都带着惊惶的女眷也都下意识的跟了进去。
下一刻,院子里便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抽气声。
“你们,你们……”
众人齐刷刷的伸手着着正在院中抱成一团的宁致栩和另一名女子,都集体失声了。
落在最后的顾青未见状也好奇得紧。
她早就想知道宁致远到底想了什么招来让于悠然自食恶果,只不过宁致远一直不肯告诉她,所以这时她被秋岚和画屏小心翼翼地扶了,进了院子,先选了一个安全的地儿站了,这才抬眼往中间看去。
只一眼,她就知道为何众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院子中间,宁致栩正手足无措地看着唐氏,以及一群安国公府的女眷。
而在他的怀里,这时正伏着一个看年纪约摸有十七八岁的女子,那女子紧紧搂着宁致栩的腰,不时发出几声惹人怜惜的抽泣声,哭得极为伤心。
最重要的是,虽然这名陌生女子一直有些遮遮掩掩的,但众人还是能看出来,她的容貌与于悠然至少有六七分相像。
一个是府里的四少爷,一个是与府里的八少夫人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这两人紧紧搂在一起,连见着这么多人都不肯放开,他们是什么关系,又有谁能看不出来?
宁致栩竟然养了个外室,而且这外室的容貌还这般酷似于悠然?
这代表了什么……
众人只在心里微微一想,就立即为之一震。
所以,虽然平时不怎么看得出来,但是宁致栩其实一直都暗中觊觎着作为弟妹的于悠然?
安国公府的众女眷齐刷刷的不顾形象张大了嘴。
她们以为,于悠然这般积极的撺掇着大家出来,是想借机收拾香巧。
这自古正室和小妾就没有相安无事的,更何况是个随时都能提脚卖了的通房丫鬟,所以她们也乐得看个热闹,但谁能告诉她们,现在出现在她们眼前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悠然,她这是想借机向唐氏示威还是怎么着?
一时间,众人看向唐氏的眼神里都多少带了些同情,而再看于悠然时,又变成了满眼的鄙视了。
这件事本就是于悠然捣鼓出来的,她明知道宁致栩在暗中觊觎她,还撺掇了唐氏来抓、奸,这人也是够不要脸的!
不仅安国公府的这女眷们懵了,就连当事人宁致栩,以及一直期盼着这一幕发生的于悠然,也都跟着懵了。
宁致栩被这么多女眷盯着,又被怀里那陌生的女子牢牢抱着不肯放,一时之间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还不能理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今天明明是要来见婉儿的,谁曾想进了这院子都没来得及往里面看上一眼,就被这不知打哪儿来的女子给一把抱住了。
还没问清楚这女子是何人,就见唐氏一脸愤怒的冲了进来,然后还带进来这么一长串安国公府的女眷。
以及……
宁致栩往站在院子边上远着众人的顾青未身上看了一眼,又极快的收回了视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致栩只觉脑中一片浆糊。
于悠然也不明白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哪怕她被唐氏这样一通打,哪怕她看到了那名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可是,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明明,宁致栩养在这里的,应该是那个与顾青未有着相似侧影的婉儿。
明明,该被唐氏这样对待的应该是顾青未。
可现在,为什么这一切都发生到了她自已身上?
于悠然想得头都快炸了,都不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而院子里,宁致栩好歹是个领了差事的大男人,愣神了半晌之后抬手就要将怀里的女子往外推,但那女子既然如此紧紧抱着他,又岂能容他这般轻易的就推开。
整个人都几乎巴在了宁致栩身上,女子对这满院子的女眷都视而不见,只仰头带着满脸的泪痕看向宁致栩。
“四爷,咱们这大半年来是如何恩爱的,您都忘了吗?”
“您看看,现在夫人都已经知晓了奴家的存在,四爷您就将奴家接进府里吧,您以前不就是这样说的吗,您让奴家等等,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就会接了奴家进府,还要给奴家一个妾室的名分……”
“四爷,四爷,奴家除了您已经没有任何依靠了,您若是不要奴家了,奴家也就只有一头碰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至少做了鬼都还能记起当初与四爷的这段美好时光……”
“或者,四爷,奴家也不要什么名分了,您还像以前那样,隔三岔五有空就来看看奴家,这样可以吗?”
女子哭得梨花带雨,那满脸的泪痕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
她虽与于悠然有个六七分相像,但其实容貌比于悠然还要柔美上一些,作出这样的柔弱姿态来,立即就将一旁已经头发散乱、脸上布满血痕的于悠然给比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宁致栩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寒,然后用了最大的力气将怀中女子重重往往一推。
他到底是个男子,力气是女子所不能比的,这一用全力之下,纵使女子再怎么不肯放手,也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四爷,您为何要如此对待奴家?”女子掩面哀哀哭泣。
自被唐氏闯了进来到现在,宁致栩直到这时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到底是谁,又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
他的话立即就惹来跌坐着的女子一阵伤心的哭泣,她满眼哀伤地看向宁致栩,“四爷,奴家跟着您从来也没图过什么,为何您要这样对奴家?”
安国公府众女眷也斗点不信宁致栩的话。
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就搂搂抱抱了,被唐氏抓了个正着就立即矢口否认,难不成他当她们这么多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无论是宁致栩,还是正被唐氏揪着不放的于悠然,这时都只觉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第493章 丢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众人就没有一个明白的,所有人心里都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就连顾青未,虽然早就知道宁致远安排的戏码一定不会太普通,却也没想到她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宁致栩指着那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子,好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另一边的唐氏,先是恨恨地瞪了宁致栩一眼,然后一边用几乎能将人身上的肉都剜下一块的眼神看着那与于悠然相似的女子,另一边又死死扯着于悠然的头发不放。
“原来狐狸精都长成这个模样儿,都这么会勾、引人,难怪连脸都长得差不多,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这天底下的男人多了去了,压不住浑身那骚气儿也大可以找别人去,为什么要勾、引我夫君?”
唐氏心里又是恨又是怒,扬手就又往于悠然脸上招呼了一巴掌。
她本也不是个很有城府的人,遇到这种事更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要遮掩过去,而是自已怎么痛快就怎么来。
她痛快了,于悠然当然就不会痛快。
于悠然觉得,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痛苦最难耐的一天了。
就算是那时在吕氏的生辰宴上被算计着失了身,还让那么多人见着了她的丑态,可至少,那时她的身体上并无太大的痛楚,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难堪。
可现在,不仅心理上难堪得叫于悠然受不了,而且还得时时承受来自于唐氏的暴行。
感觉脸上痛得都有些麻木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她这一张脸将来还能不能再看,于悠然奋力将唐氏推开,因为这个动作还被唐氏硬生生揪掉了一缕头发,痛得她就差没拿了头去撞墙了。
但无论如何,好歹是摆脱了唐氏的桎梏。
捂着已经肿得不成样子的脸,于悠然一边拿了仇恨得近乎怨毒的目光从院子里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在看到正犹自不解恨还想冲过来却被妯娌们拉住的唐氏,以及远远站在边上噙着微笑看戏的顾青未时,那目光更是可怕得像是要吃人一般。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垂眸掩下眼中那几乎要透出眼眶的恨意,竟然极为仔细认真地整理起她被唐氏抓得散乱的头发来。
脸上带着那样的伤,却只顾着整理仪容。
这样的情景被围观着的众人看在眼里,只让人觉得诡异得让人心里发寒。
好半晌,于悠然终于将她的头发整理得让她自已满意了,虽然她的样子看起来仍狼狈凄惨不堪,但她竟然能压下所有的疼痛与难堪,迎着众人那意味不明的视线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今天之事,我于悠然记下了。”她撂下这样一句话,然后飞快地低头离去。
待到她走了之后好一会儿,院子里的众人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于悠然这一走,众人的视线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仍拉拉扯扯的宁致栩与那名女子身上。
唐氏猛地将几个妯娌的手挣开,“嗷”的一声就冲到两人跟前,照样揪着那女子的衣襟扬手就是一巴掌煽过去,但这与于悠然极为相似的女子先前早就看到了于悠然的遭遇,哪里会乖乖站在原地让唐氏打,虽然被唐氏揪着,仍后退了半步去,唐氏那下了狠力的一巴掌于是只有一半落到了女子的脸颊上。
即使是如此,女子半边脸仍迅速泛红且变得微肿。
她也没呼痛,而是两眼隐隐含泪,一脸凄婉地扭头看向宁致栩,就似在寻求庇护。
唐氏本就恨这女子勾、引宁致栩,这时见了她这副作态,心里的火气更是再涨三分,扬手就要再去揪她的头发,去被宁致栩拦住了。
宁致栩看了那女子一眼,虽然他并不认识这女子,还被她害得现在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但这时见唐氏如此揪了人就打,心里到底也有些不忍心。
他怒瞪了唐氏一眼,“够了,你还嫌今天丢人没丢够吗?”
唐氏原本只是愤怒,但在听到宁致栩如此说之后,她心里却泛了凉。
手上一松,那女子就挣脱了去,还娇娇怯怯地躲到了宁致栩身后。
唐氏抬眼冷冷看向宁致栩,然后冷笑一声,“丢人?要说是丢人,今天难道还有谁能越过你去了不成?在外面养外室也就罢了,居然还养的是个与自已弟媳如此相似的,宁致栩,觊觎自已的弟媳,这样的事你都能做得出来,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脸?”
和宁致栩成亲这好几年,这是唐氏第一次在宁致栩面前落脸。
听了唐氏这话,宁致栩反射性的回头看了那陌生女子一眼,然后又看向这满院子的女眷。
尤其是在听到那句“觊觎自已的弟媳”时,他还不自觉的就往顾青未那里看了一眼,在触到顾青未那淡漠的眼神之后又立即收回眼神。
好在这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唐氏身上,倒也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妥。
宁致栩不敢在顾青未跟前表现出什么来,但对唐氏,他却是没有任何的顾忌,“住嘴,你……”
话还没说完,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女子却是猛地往地上一跪,抱住宁致栩的腿便淌下两行泪来,“四爷,奴家不过是那水中浮萍,若不是得了四爷的相救,如今早已不知道又飘零到哪里去了,四爷对奴家有恩,奴家亦不愿看到四爷和主母为了奴家之事而起争执,若为此伤了四爷和主母的夫妻情分,那奴家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女子的话说得可怜,但唐氏却被气得没了理智,扬腿就要往她身上踹。
一边踹还一边怒极之下谩骂起来,“哪里来的小娼、妇,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口口声声喊主母,你要是没了男人活不了,窑子里就是个好去处,信不信我马上就叫了人把你送进去?”
女子满脸惧怕地跌坐在地,一边拿了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宁致栩,一边还唯恐唐氏真的做出这种事连连往后退。
宁致栩本也不是什么果断之人,这时看看唐氏,再看看那女子,最后干脆再不管这件事,怒而拂袖离去。()
第494章 原委
于悠然和宁致栩这两个当事人都先后走了。
唐氏还想再将那名与于悠然相似的女子再狠狠收拾一遍,但一来被妯娌们纷纷出手拦着,二来到底也不放心已经离开的宁致栩,于是再恨恨地瞪了女子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连唐氏都走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哪里还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便也纷纷跟着出了这院子。
顾青未走到了最后。
她走到门边时回头看了一眼那名女子,方才还在宁致栩跟前哭得楚楚可怜的女子,这时就已经面容平静了。
察觉到顾青未看过来,她甚至还冲着顾青未屈膝行了个礼。
顾青未于是再不看她,扶着秋岚和画屏的手就出了院子自回府去。
一直到回到定国公府,顾青未都仍在想着之前院子里的那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这世上的人何其多,除了有血缘关系的,再找到一个与某个人相似的人何其困难,可是据她所知,于家可是只有于悠然这么一个女儿的,除了于悠然,就连庶女也没有一个。
那么,宁致远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人,叫于悠然吃了亏?
顾青未百思不得其解。
正因为太过好奇,她这接下来的大半日都只想着这件事,直到天擦黑时,宁致远回来。
一见了宁致远,顾青未眼中立即就是一亮,甚至等不及让宁致远走过来,就先朝着宁致远那边小跑过去。
这可把宁致远吓得够呛。
大夫都说了这前三个月是最需要注意的,欢颜怎么还敢如此!
赶紧两步向前将顾青未接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道,“欢颜,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心里感慨顾青未这一有了身孕,性子竟然也跟着有了些变化。
顾青未闻言也知道自已莽撞了,冲着宁致远吐了吐舌头,然后也不急了,站到一边等着宁致远换了衣裳,这才拉了他一起坐到铺了一层厚褥子的罗汉床上。
“越之,你快说说,你到底是哪里找的一个和于悠然如此相像之人?”顾青未问道。
宁致远先捏了捏顾青未的手,确认她没凉着,这才将她拉到怀里轻轻揽着,然后用下巴轻轻在顾青未柔软的发丝上摩挲着,“今天是不是看了一出精彩的好戏?”
宁致远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唐氏厮打于悠然的那一幕,但是有的是人将当时的情形报给他知晓。
顾青未点点头。
确实是一出精彩大戏,想想于悠然被唐氏打得鼻青眼肿的模样,她都替于悠然觉得脸疼。
但不得不说,看到于悠然那么狼狈,她心里还真有些暗乐。
谁叫于悠然这种成日里只将自已遭遇的一切都往别人身上推的人,就是这样不讨喜呢?
见顾青未点头,宁致远于是与她讲起那名突然出现的女子是何来历。
“欢颜,你还记得吗,我曾经与你说起过,于悠然的容貌是极为肖似其父,也就是于侍郎的。”宁致远缓缓道。
听宁致远提起这个,顾青未又点头。
她记得,宁致远确实与她说起过这件事。
当然了,一直到现在,顾青未也没明白当时宁致远为何会突然有这么一说。
不过……
在说起今天所见的这一出好戏时,突然提到这件事,莫非,那女子……
顾青未求证般地看向宁致远。
宁致远果然就点了头,然后继续道:“礼部的于侍郎,这么些年来在朝中可是有着极好的名声,更是从来都是洁身自好来要求自已,于家的内宅之中也没有什么乌七八糟之事,干净得叫人忍不住会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在内宅之中。”
顾青未与梁诗诗交好,偶尔也能从梁诗诗口中知道一些有关于家的事。
就如宁致远所说的那般,于家的后宅之中几乎就没有让小宋氏操心的事,若说京城有什么人是叫其他夫人们一起羡慕的,小宋氏绝对算是其中之一。
“于侍郎如此严于律已,于家当然不会有庶女。”宁致远说到这里嘲讽地一笑,“不过,却是很少有人知晓,这位道貌岸然的于侍郎可不是真的就不好色了,他只不过是觉得妾不如偷而已。”
早在多年前,于侍郎就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与那外室生了个女儿。
说来也可笑,那个外室所生的女儿,比起于侍郎和小宋氏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于悠然,还要大上一岁。
那外室生的女儿长相酷似于侍郎,于悠然也是如此,自然而然的,这姐妹两个就相像了些。
原来是这样……
顾青未暗自沉吟。
宁致远的话还没说完,“原本这件事已经隐瞒了快二十年,于侍郎也是打算一直隐瞒下去的,但极为不巧的是,去年却被于悠然的母亲无意间给发现了。”
小宋氏被全京城的夫人们艳羡了这么多年,又有个做了东阳伯夫人的姐姐做后盾,底气那是十足的,发现于侍郎竟然骗了她近二十年,哪里能罢休。
不过,在这种事上,女人大多有种通病,就是总是将错处推到那些被养在外面的外室身上,而全然不去想想,男人是不是错处更多。
小宋氏自然也是如此。
一边为于侍郎骗了自已而伤心,小宋氏一边又恨毒了那个被于侍郎养了近二十年的外室。
怒极之下,小宋氏哪里还能顾得了她贵妇人的体面,当即就领了人将那外室住的院子砸了个彻底,还让人按着那外室,命人在其脸上刻了“贱、人”两个字。
脸上被刺字,在这年代可是极为屈辱之事。
纵使是个外室,但那个外室这么多年也没受过这等委屈,哪里能忍得了,当天晚上就取了白绫悬梁自尽了。
将这外室逼得自尽,小宋氏都还没能完全压下心里的那口气,盘算着要如何给于侍郎与外室所生的那个女儿一些颜色瞧瞧。
“……我找到她时她已经被小宋氏逼得几乎要走上绝路,这时候哪怕是根稻草她都不会松手,所以我都还没开口,她就自已先将什么都应下来了。”宁致远道。莞迩说感谢周馨维、调戏猫的鸟、书友160828134647244的打赏,今天三更。话说,今年大家有木有集五福呀,作者菌已经集齐了哟o(n_n)o,还要感谢可爱的清泉和浅浅送福给作者菌噢~()
第495章 投井
于家的事,宁致远也是之前偶尔调查一个案子时无意之间发现的。
所以他那时才会问了顾青未那样一个问题,但当时他都只是将这件事当作了一个笑话来看,为了不污了顾青未的耳朵,甚至都没讲给顾青未听,哪里会想到,到了后来,竟然还有用得上这件事的时候。
自打香巧递了话过来,知道了于悠然的盘算之后,宁致远气愤之余,就替她设计了这样一条出路。
苦心设计出来的招数,最后却尽数作用到了自已的身上,想来于悠然现在是最有这样的体会。
顾青未看着宁致远的表情,猜测道,“我猜,这件事还没完吧?”
宁致远笑着捧着顾青未的脸啾了一个,然后点头道:“说起来,那外室生的女儿也是个狠角色,当初一听说是要给于悠然捣乱,二话不说就一口应了下来。我原本只是想让她装一下宁致栩的外室让于悠然难看,没想到她自已竟然就设计出一整套的后续方案来,让我都不得不感叹‘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了。”
话才说完,瞅着顾青未那斜觑过来的眼神,宁致远立马又讨好般的笑了笑。
那个于侍郎与外室所生的女子名叫于翩然。
亲眼见着生母挂在房樑上冰冷僵硬的尸身,她着实做了好几天的恶梦,还没来得及有个恢复的时间,就又被小宋氏穷追猛打,几乎没有了活路。
在宁致远这里看到了报复小宋氏的机会,她哪里能不抓住?
“总之,于悠然以后的日子是不会好过了,欢颜你就等着慢慢看好戏吧。”宁致远道。
顾青未原还想问于翩然到底想了些什么招对付于悠然,但被宁致远这样一说,倒也觉得坐在旁边看好戏倒也不错,既然是要看戏,早早的知道了结局又有什么意思?
两人于是也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早早歇下不提。
翌日。
顾青未睡足了由丫鬟们服侍着起身,坐到梳妆台前,顾青未瞥了秋岚一眼,“有什么话你就说,憋了这么久了你也不嫌累得慌?”
这丫头从方才起就一直欲言又止的。
秋岚本就憋得难受,这时见顾青未发了话,哪里还有继续憋下去的道理,当即就把她打听到的消息一古脑儿的给倒了出来。
“主子,您可是不知道,昨儿夜里,西府可又是好好闹了一通。”秋岚说得眉飞色舞的。
这顾青未却是真的不知道。
她自诊出有了身孕,这段时间觉就越发的多了起来,晚上多是一觉睡到天亮,连梦也很少做,西府的动静当然也就影响不到她。
秋岚于是迫不及待的与顾青未说起她探听来的消息。
昨天在宁致栩养外室的那个院子里发生了那么多事,于悠然后来率先离开,径直回了安国公府,纵使她这一路上如何遮掩,但她脸上的伤处,以及满身的狼狈又哪里能遮掩得了,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已经惹得安国公府上下为之议论不已了。
于悠然这里气恨交加之下,也没功夫去顾及别人的想法了,回了院子之后就将自已关在了房里。
而在于悠然之后,安国公府的几位少夫人也都相继回府。
当时在那院子里的除了安国公府几个媳妇,还有她们各自带着的丫鬟,这人多嘴杂之下,又哪里还能有什么秘密,于是宁致栩暗中觊觎于悠然,并且在外面养了个酷似于悠然的外室,于悠然还被唐氏揪着狠狠收拾了一顿,这件事便也就这样传遍了整个安国公府。
再联想到之前于悠然回府之后的异状,安国公府上下又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悠然,她这是没脸见人了。
这件事很快就传进了吕氏和宁致祥的耳中。
吕氏当即就觉得这件事有猫腻,毕竟这次众人之所以会往外走,都一直是于悠然组织的,既然如此,怎么到最后竟然会是于悠然自已出了丑?
但宁致祥却不像吕氏这样能有理智分析,他只觉得自已被人戴了个大大的绿色帽子,愤怒得直接冲进院子里,砸了门就要找于悠然要个说法。
于悠然哪里能给出什么说法来,两人最后当然也就跟着争执起来。
也不知道于悠然是如何想的,后来竟然冲到**娘的屋子里抱了孩子就厉声叫着要去投井,还说着什么反正府里的人都不想给她们母女一条活路了云云。
这件事当然也就跟着闹大了。
于悠然抱了孩子要投井,安国公府上下那么多人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要死一个要拦的,这件事闹了大半宿。
最后还是吕氏出了面,将于悠然和宁致祥都狠狠训斥了一顿,这两人才好歹算是消停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于悠然消停了将手里大哭不止的孩子交到**娘手里之后,也不知道是在井边呆了太久腿软了,还是于悠然真的存了死志,她竟然“扑通”一声就落到了井里。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安国公府顿时就哗然了。
原以为八少夫人只是做做样子,谁曾想这就真的投井了?
虽然吕氏马上就指挥着下人将于悠然从井里救起来,但这时可才刚进了三月,又是在夜里,那井水到底是何滋味,相信只有于悠然这个当事人最清楚不过了。
于悠然自被救起来之后,就一、夜高烧不止,到今儿早上才将烧退了下来。
顾青未听得摇头不止。
于悠然会投井,她当然是不信的。
与其说是羞愤之下蒙生了死志,倒不如说她这是拿她自已以及孩子的性命作要挟,想让宁致栩与于翩然这件事就此过去,谁知道她会真的落入井里?
至于是她自已不慎,还是有了别人暗中下手,这顾青未就不清楚了。
想想宁致远所以说的,这件事情还没完,那个于翩然还卯足了劲儿的想要叫于悠然难看,顾青未便忍不住想,也不知道于悠然这一病要什么时候才能好,说不定,等她养好了病,就该轮到于翩然上场了?()
第496章 入府
西府的这出大戏当然还没完。
就如顾青未所想的那般,于悠然的病才将将好转了,早已经蓄势的于翩然就找上了门来。
于翩然倒也没闹腾,她就是直接往安国公府的大门口直挺挺的一跪。
这样一名年轻女子跪在安国公府的大门口,根本不用于翩然说些什么,就已经足够吸引人注意力了。
虽然安国公府所在的这一片住的都是京城权贵,但这可不代表这些人就没有好奇心了,要知道这些京城贵妇收拾整治完府里不听话的妾室通房之后,大多都闲得无聊,如今有了现成的好戏可看,又哪里会错过?
因为一个于翩然,安国公府或明或暗的就多了许多窥探的视线。
这一大早上的就有人来了这么一出,安国公府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理,不多时,就已经有人出来处理此事了。
出来的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郝氏。
郝氏那日也是随着于悠然一起去了那院子的,一见着跪在门口的是于翩然,她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而那些国公府的下人,见着这么一个与才闹着投了井的八少夫人如此像的女子跪在门口,又想起这几天府里隐隐在流传的那个说法,看于翩然时眼中便多了几分了然。
一见着郝氏,于翩然就重重以头抢地。
郝氏还没来得及阻止于翩然,她就已经面容凄婉,声音却绝对不小的说话了。
“……主母,这件事都是奴家的错,不怨四爷和府上八少夫人,若是主母还不解气,奴家愿意自毁容貌……”说着话就从袖中摸出一把闪着锋锐光芒的剪刀。
无论是郝氏还是那些围观众,见着都吓了一跳。
郝氏连忙让人将于翩然手中的剪刀夺了下来。
而这样一来,周围或明或暗关注着安国公府门口情形的人,也才终于有些回过味来了。
他们之中也不是没有人认识于悠然,再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于翩然,这两人的容貌岂不是就有着惊人的相似,再加上于翩然话中提到的四爷和八少夫人……
人的联想是没有边际的,给他们一点提示,就已经有不少人想到了点子上。
郝氏见状立时就变了脸色。
她出来就是想将事情给压下来,但现在于翩然张嘴就半遮半掩的将事情给张扬了出去,她还要如何压下来?
强压着怒气,郝氏皱眉看向于翩然,“你到底是何人,到国公府要死要活的又是何意,还不速速离去,若再敢放肆,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就冲身后侍立着的几个婆子打了眼色。
那几个婆子也是做惯了这种事的,见状立即就朝着于翩然围了过去。
于翩然一脸惊慌的跪着往后退,嘴里还不忘求得唐氏这个“主母”的原谅,“主母,您就不要与四爷置气了,奴家若不是得了四爷所救,早就是一缕孤魂了,若是因此反让主母和四爷夫妻不睦,却是奴家的罪责了,四爷当初救奴家也不是因为奴家的容貌……”
她的容貌,与安国公府的八少夫人,也就是当初在与宁致祥成亲之前就在吕氏的生辰宴上失了清白的于悠然,可是极为相似的。
围观的众人立即了然。
安国公府的事从来都不少,这些左近的邻居们也都听说了一些,但这做兄长的觊觎弟媳,还养了个容貌相似的外室,这可真是件新鲜事儿。
郝氏出来这么久都没将事情压下来,反倒是让于翩然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出来,想着吕氏那里还不知道要如何交代,心中一恼,“还不赶紧将她的嘴给堵起来?”
几个婆子的动作便愈发的快了起来。
被几个人围着,于翩然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面上又是悲愤又是惊慌。
她的容貌与于悠然相似,本就属于清秀类型的,但这时这样惊惶失措的,看着倒也能惹人心生怜惜。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于翩然一边往后退,一边还不忘为自已解释,“奴家没有恶意的,只是不想四爷夫妻失和……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最后这句话说得色厉内荏,谁都没有当真。
但下一刻,于翩然却真的兜头就往安国公府门口的石狮子上撞了过去。
郝氏原也只当于翩然是在作样子,直到发现于翩然那决绝的姿态,这才面色一变,“把她拦下来!”
就算宁致栩养的这个外室是个微不足道的,但现在可有这么多人看着,她总不能叫人就死在了国公府大门前吧?
被郝氏这样一喝,几个正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婆子立即想要上前拦人,但她们本就晚了一步,只来得及将揪住于翩然的衣袖。
然后……
“嘶啦”一声响。
于翩然的袖子被扯了下来,人去没有停下,额头在石狮上重重一碰,就软软倒在了地上。
四下里突然就是一静。
郝氏拍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她先前吩咐人去拦,若不是那婆子好歹揪住于翩然的袖子卸了些力道,这人,指不定就真的要死在安国公府门口了?
惊吓过后,看着石狮下倒着的额头上缓缓流出血迹的于翩然,郝氏又气又急地疾声吩咐,“来人,赶紧去请大夫……”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下,但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将人抬进府里去!”
无论如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于翩然是被安国公府的人逼得要自尽的,若是她再不管不顾的,也不知道又要惹来什么非议了。
于翩然于是就这样进了安国公府,不多时又有大夫急匆匆赶来,然后有小厮将石狮上沾染的以及地上那一小滩血迹擦拭干净。
各处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渐渐散去。
一切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顾青未听秋岚绘声绘色的讲了安国公府发生的事时,正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
讲到最后,秋岚面上便现出恨色来,“八少夫……呸,于悠然她也有今天?真是活该!”()
第497章 烦恼
秋岚和画屏那天是陪着顾青未一起去那院子里的。
再看了这些天下来西府发生的事,她们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那天若不是在院子里的人换成了与于悠然相似的于翩然,会发生些什么。
每想到这一点,秋岚和画屏便有些不寒而栗。
真要是那样,那现在于悠然的遭遇就会是顾青未的遭遇,纵然安平长公主是个明理的,顾青未也与宁致远感情甚笃,但除了他们之外,定国公府之外的所有人,他们的目光,他们的指点,顾青未要如何承受?
更何况,顾青未如今还有着身孕,若是因为这些而有个什么好歹……
后怕不已之下,秋岚和画屏都将于悠然恨得牙痒痒的。
如今于悠然终于自食恶果,她们自然都极为解恨。
画屏见顾青未放下筷子,立即递了帕子让顾青未净手,待顾青未净完手吩咐丫鬟们将早膳撤下,画屏才轻轻笑着道:“主子,那位进了西府,想必就不会再出来了吧。”
顾青未赞许的冲画屏点了点头。
于翩然本就是为了报复小宋氏而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才以性命为筹码进了安国公府去,只怕她就没想过会再出来。
至于,她是想用什么办法留在安国公府……
呵,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分晓的。
而事情也正如顾青未所想的那般,不过三五日之后,西府那边就传来了消息,道是四少爷房里要纳新人了。
四少爷也就是宁致栩,他房里要纳新人,除了被郝氏让人抬进府里去的于翩然,又还能有谁?
“听说西府的四少夫人气得冲到那位新姨娘的屋子里就是一通打砸,若不是四少爷即时赶到,还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秋岚幸灾乐祸的说着西府这几日发生的事。
唐氏从来都对顾青未没个好脸色,那天她们一起去那院子里时,唐氏也没少在顾青未跟前冷嘲热讽的,如今那于翩然放到了唐氏房里,这也真是来了个大大转折。
“就算是四少爷赶到了也没能讨得了好去,四少夫人扬手就用她的指甲将四少爷抓成了大花脸,这几日四少爷可都是向上峰告了假没脸出门呢!”
顾青未不喜欢,甚至是极为厌恶宁致栩,秋岚和画屏一开始就知道。
原先她们还不清楚为何顾青未会如此,但自从亲眼见了宁致栩与那个叫婉儿的外室站在一起,她们又哪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宁致栩的这种心思她们知道了都直犯恶心,更别提顾青未这个当事人了。
说起来,顾青未倒有些好奇宁致栩为何会将于翩然纳进房里做妾。
在那日事发之前,宁致栩是不认识于翩然的,他也不会不知道将于翩然纳进房里会惹来什么后果,那么,这又是为什么呢?
虽然想不明白,但对这件事,顾青未是喜闻乐见的。
想想看,于翩然给了宁致栩做妾,以她因为恨屋及乌而对于悠然保持的深切恨意,于悠然的日子就绝对好过不了。
就算于翩然什么都不做,两张那般相似的脸,一个是宁致祥的正室夫人,一个却是宁致栩新纳的妾室,天天对着这样两张脸,就无异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安国公府众人,宁致栩对弟媳到底是抱了什么样的心思。
宁致祥可不是个圣人,天天被人如此提醒着他的堂兄觊觎着他的妻子,啧啧……
更别提,宁致祥身边还有个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的香巧了。
想想这将来的事,安国公府必定会越来越热闹。
就这样一天天听着安国公府的大戏,时间转眼就进了三月中旬。
顾亦安和叶流苏的婚期,就在三月十六。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接近十六,顾青未脸上的喜色也越来越多,但之后却又突然情绪低落起来。
宁致远原本还以为这是顾青未在孕期的正常反应,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两三日,他才察觉出些不对劲来。
这天晚上,夫妻两个梳洗毕,让了丫鬟退下去,宁致远先替顾青未掖了被角,然后侧身躺在顾青未身边,轻声道:“欢颜,你这几日这般不开心,到底是为了哪般?前几日不还与我讨论着十六那日去吃喜酒吗?”
听宁致远提到吃喜酒,顾青未的神情就更蔫了。
这倒叫宁致远稀奇起来了,怎的让顾青未如此情绪低落的,竟然与顾亦安的亲事有关?
没等宁致远追问,顾青未就已经将自已压在心底好几日的烦恼和盘托出,“越之,三哥成亲我当然想去吃杯喜酒祝福一下,但我现在可是有了身孕……”
按照习俗,有了身孕的女子是不宜往旁人家去的,更不好去这种喜庆的场所,就怕会冲撞了喜气。
若是放在前世,顾青未对这种说法当然是不屑一顾的,她前世连神佛都不敬,又岂会惧于这些沾了腐朽气息的旧习俗?
可现在,她却并非什么都不敬了。
她与宁致远能重生,这本就已经能趋于鬼神之说了,那别的约定俗成的习俗是不是真有其事,她也不敢肯定。
顾亦安是她嫡亲的兄长,叶流苏也是与她私交甚笃的手帕交,这两人能走到一起,中间也是经历了一些波澜的,如今他们成亲,顾青未会最诚心的祝福他们,同时,哪怕有任何一丝于他们有碍的可能,她都不愿意冒险。
所以,轻轻偎在宁致远的怀里,顾青未道:“越之,十六那日,我还是不去吃喜酒了,到时候你可得看着三哥些,别让他被他那些同窗给灌醉了。”
虽然有些遗憾与失落,但顾青未心里却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而宁致远,听着顾青未语气里的失落,他一边轻轻在顾青未背上拍着,一边垂眸思考着什么。
许久之后,待听到怀里的顾青未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宁致远低头在睡颜恬静安然的顾青未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低声笑道:“就这么点事,也值当你烦心这么久?真是……”
真是,有了身孕之后心思都细腻敏感了许多。
不过,想着顾青未的腹中,如今有了他们的孩子,宁致远下意识的微微一笑,眼中尽是满足。莞迩说感谢周馨维的打赏,今天三更~()
第498章 劝慰
第二日,顾青未醒来时宁致远早就已经离府了。
懒洋洋的被丫鬟们服侍着起身,又用完厨娘准备好之后就一直温在灶上的早膳,顾青未正准备在府里四处走走,或是去寻安平长公主说说话,雪伶就进来禀报,道是叶家小姐来了。
叶流苏?
顾青未有些诧异。
现在已经是三月十四,还有两日就是叶流苏的好日子,虽然她只要做个新娘子就行了,但她也绝对不可能空闲到可以离府闲逛的程度。
“雁南和诗诗与流苏一起来了吗?”顾青未扶着雪伶的手往外走,一边问道。
雪伶轻轻摇了摇头,“只有叶小姐一人来了,玉叶郡主和梁小姐未至。”
顾青未便不再多问。
她还没走出院门,就已经看到了叶流苏的身影。
见着顾青未迎出来,叶流苏赶紧两步走到她跟前,一边拉了她的手,一边略带了责备地道,“欢颜,你我又不是外人,你这如今已经是有身子的人了,我来你这里一次,哪里就用得着你亲自相迎?”
顾青未自有了身孕之后在屋里闷着的时间就多了,难得见着叶流苏,她心情自然十分舒畅,闻言看了面上带了红光的叶流苏一眼,“别人可以不迎,但流苏你再过两日可就是我嫂子了,我哪里能不出来迎一迎,我这出了嫁的姑娘就指着将来有娘家兄弟撑腰呢,可不就得先把你这嫂子笼络住了?”
这话自然是玩笑话。
顾亦安只这么一个亲妹妹,若是宁致远欺负了她,不作任何人说,第一个冲过来的就该是他了,哪里用得着顾青未来笼络嫂子。
叶流苏也知道这是打趣,闻言脸上飞上红霞,嗔怪地看了顾青未一眼。
待两人回到屋里坐下,丫鬟们奉上茶点之后便自发退了下去。
叶流苏这才捡起先前的话头,“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我看该是我要笼络住你这个小姑才对吧?”
话才说完,意识到自已还没嫁进顾家就已经以顾青未的嫂子自居,叶流苏脸上又是一红。
顾青未这次倒也没一直揪叶流苏的话头,啜了一口杯中的温水,有些好奇地道,“流苏,你不在家里待嫁,怎的竟来了我这里?”
叶流苏闻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拿了帕子掩嘴笑,然后才道:“我这次可是专程来请你后天去观礼的,谁叫你这小姑子太难请呢?”
顾青未顿时就明白了。
她心里既有些好笑,又觉有些甜甜的。
昨儿才与宁致远说了这件事,今天叶流苏就亲自上门相请了,要说这中间没有宁致远的事,顾青未可不相信。
见着叶流苏那促狭的笑容,顾青未先抿了唇一笑,然后道,“你和三哥,一个是我的哥哥,一个是我的手帕交,你们成亲我当然也想去观礼,可是你也知道的,我现在……”
顾青未一手抚上小腹。
“那些习俗虽然不能尽信,但守着这习俗,至少还是能叫人心安。”她轻声道。
叶流苏听了心中便是一暖。
但她随即就有些责怪地道,“你看你说的,你有了身孕我还想沾点你的喜气呢,怎的你倒还不想让我沾不成?”
顾青未知道叶流苏是想劝慰她,便道:“流苏,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但我现在有了身孕,去人多的地方本就有危险,留在府里清清净净的也没什么不好。”
叶流苏既然已经来了,又怎么会被顾青未这样的话说服。
她拉了顾青未的手轻轻握着,言辞恳切地道:“欢颜,你应该知道,我这人就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从前这满京城也只有雁南和诗诗,如今也只再多了一个你。”
叶流苏的出身好,想往她身边凑的人并不少,但她长到这么大,也只有楚雁南和梁诗诗两人与她亲近。
“你也知道的,成亲这日可谓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日,我当然希望在我成亲这一日,我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能在身边祝福我。”
话说到这里,叶流苏用力握了握顾青未的手,“欢颜,就算定国公世子不亲自与我说起这件事,知道你竟然决定不来观礼,我也会是一样的话。”
顾青未被叶流苏的一番话说得心中暖融融的。
但她心里到底有顾虑,“就算如此……”
没等顾青未把话说完,叶流苏便又道,“你平时也不是个迂腐之人,怎的现在竟因为一个旧习俗就这般犹犹豫豫的,我就不信你来观礼喝了喜酒,就能对我与你三哥有什么害处了,再说了,你也不想想,你三哥可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当初你成亲时若不是他能护送你进京,只怕是要与大哥和六弟一起打上一架的,如今他成亲了你这个妹妹却不到场,你觉得他心里能好受?”
“还有你母亲和祖母,她们又还能在京城呆几日?”
叶流苏的字字句句都说到了顾青未的心坎之上。
想到三哥,以及母亲祖母,她的心里倒也顿时开阔起来。
她这些日子也确实是有些想左了,叶流苏说的是,与其守着什么习俗,倒不如让她的亲人心中都不留遗憾。
这样一想,顾青未便展颜一笑,“流苏,还多亏你点醒了我,要不然指不定我还真的就不去观礼了,你放心,后天我一定到场!”
叶流苏这才重新有了笑容。
又询问了一番顾青未腹中孩子的情形,说了些从别处听来的别人怀着身孕时的趣事,叶流苏便也就起身向顾青未告辞。
她这两日确实没有什么时间在外逗留,若不是宁致远特意找了她,并拜托她劝慰顾青未,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往定国公府来。
走出漱云居,想到宁致远从以前那淡漠不近人情的模样变成现在这副万事替着顾青未着想的样子,叶流苏心里也不由涌出淡淡的羡慕。
但这羡慕也只存在了区区一瞬而已。
想到后天她就要嫁的那个人,叶流苏唇畔不由自主的就噙上一抹微笑。
她想,她与顾亦安,将来也定会如此恩爱和美的。()
第499章 添堵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三月十六,宜嫁娶,乃是一年里也不多见的黄道吉日。
也是顾亦安与叶流苏成亲的正日子。
自有了孕之后就变得嗜睡的顾青未这天一大早不用任何人唤,就自已睁开了眼,偏头瞧着仍自熟睡的宁致远,顾青未忍不住一笑,然后伸了手捏住宁致远的鼻子。
宁致远可是常年习武的人,身体感官的敏锐自不是寻常人能比,早在顾青未偏头看他的时候,他就已经醒过来了,只不过是想看看顾青未要做什么而已。
察觉到鼻子被顾青未捏住,他非但没有如顾青未所想的那般睁开眼,反而张了嘴又继续“睡”起来,还特意咂巴了嘴,一副睡得很香的样子。
顾青未一愣,然后立即就醒悟过来这是宁致远在逗她。
“好啊,竟然装睡骗我,你说这件事要如何处置?”顾青未故作严肃地道。
宁致远这才睁开眼。
看着顾青未刚睡醒还显得有些红扑扑的脸颊,以及在清晨稍暗的光线下也显得嫣红的双唇,他忍不住欺身吻住那两片柔软的红唇。
本就是大清早,又因为顾青未有了身孕而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近她的身,这一个吻下来,顾青未立既就察觉到了宁致远身体上的异样。
“越之……”她伸手推了推宁致远,想要拒绝又有些不忍。
但不用顾青未多说什么,宁致远就自已松开了她。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以及身体上的躁动,宁致远稍稍远着顾青未些,然后道:“欢颜,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的。”
一边说着话,宁致远一边将手掌放到顾青未的小腹上,神情一片柔软。
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不同来,但顾青未腹中正孕育着他们的孩子,这是被他们共同期盼着的孩子。
为了迎接孩子的到来,就算是要忍下剩下的八个月孕期,又算得上什么?
闻言,顾青未有些心疼的在宁致远脸上吻了吻,又唯恐会惹得他难受,连忙掀开被子,“快起身吧,今儿是三哥的好日子,咱们可得早些到场。”
宁致远听罢抬手便在顾青未的鼻子上捏了捏,“现在知道急了,也不知道是谁前两日道是今天不去观礼的。”
顾青未嗔了宁致远一眼,见他起身去了内室洗漱,这才扬声唤了候在外面的丫鬟进屋。
两人梳洗完毕,又去了宁景昌夫妇的院子里一起用了早膳,然后才一起往了顾家去。
顾家这时候早已经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大红的喜字以及到处挂着的红绸,都无一不告诉旁人这家里正在办着怎样的喜事。
顾青未几人才到了顾家大门口,就立即被迎了进去。
他们还没走到二门上,秦氏和最近几日才进京的顾锦源,以及前段时间就进京帮衬的二叔顾锦池和二婶林氏,六叔顾锦淳和六婶文氏,就已经迎了出来。
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一一与众人打了招呼,然后宁景昌笑道:“都不是外人,亲家何需如此客气。”
顾家和宁家如今已结成两姓之好,顾青未这个儿媳又极得安平长公主的欢心,而且顾青未现在还有了身孕,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两家也确实不用客气。
顾锦源笑着将宁景昌夫妇往里边请。
顾青未和宁致远却是落到了最后。
扯了扯顾锦淳的衣袖,顾青未冲他眨了眨眼,“六叔。”
这还是出嫁之后第一次见到六叔,顾青未眼中满是喜色。
顾锦淳见她仍是这副小女儿的娇态,立即朗声笑了,“欢姐儿,你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的还与小姑娘似的。”
他从来就极喜爱这个侄女,从前顾青未小的时候,他可没少抱着她作画。
顾青未对顾锦淳的打趣不以为意,反而道,“六叔,您也知道我马上要做母亲了,您这侄外孙眼看着就要出世了,六叔可想好要给什么见面礼没?”
“你这丫头……”顾锦淳笑着摇头。
说话的功夫,众人已经到了花厅里一一落座。
笑着闲谈了几句,宁景昌便道:“亲家,亲家母,你们今天还有的忙,都不是外人,可不兴特意撇下那么多的事陪着我们。”
顾锦源和秦氏今天也确实忙,闻言倒也真的就不与宁景昌夫妇客气,又交代了顾青未几句,这才各自忙碌去了。
然后,又有人领着宁景昌和宁致远去了男宾所在的外院,顾青未和安平长公主则仍在花厅里坐了。
安平长公主如今是唯恐顾青未会累着了,这才略坐了一会儿,就问了顾青未几次。
顾青未正摇着头,就见吕氏以及西府的几位少夫人被丫鬟领着进来了。
吕氏今天穿了一件挺衬这喜庆气氛的正红色妆花褙子,这个颜色的衣裳若是气色好,倒也能与人相得益彰,但吕氏这段时间被府里的一连串烦心事所扰,哪里还能以前的那些好气色,穿了这身衣裳反倒显得憔悴黯淡了。
一见着安平长公主,吕氏就精神一振,道:“弟妹果然是将这亲家看得重,怎的也不叫我一声就先来了……”
定国公府与顾家是亲家,安国公府与定国公府又几乎亲如一家,顾亦安成亲,吕氏等人当然也不会落下。
但安平长公主听了吕氏这番话却皱了皱眉。
看着没什么问题的一番话,从吕氏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让人觉得变了味道。
宁家与顾家是亲家,她将今天这喜事看得重些又如何了,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没等安平长公主说话,吕氏就又扫了顾青未一眼,“原来侄媳妇也在,侄媳妇倒是与你兄长兄妹情深,按说以侄媳妇的情况……”
这是点着顾青未有了身孕不该来的话了。
顾青未听了心中便是一恼。
不管该不该来,既然她已经来了,这大喜的日子里,但凡是个有眼色些的人,都不会把话说出来吧。
吕氏在不碰到宁致祥的事时,也不是个没有眼色的人,所以,她这是故意的?
顾青未想对了,吕氏还真就是故意要给她添堵的。()
第500章 添人
吕氏这是在撒气。
为的,自然还是最近西府发生的那一摊子事儿。
于悠然这个她以前还算是满意的儿媳妇,居然会与宁致栩扯上了关系,甚至宁致栩还养了个与于悠然如此相似的外室,吕氏初时听了也极为恼火。
可吕氏不是不会分辨的宁致祥,虽然恨于悠然沾上了这种事,但吕氏却并不认为如今传出来的这些就是真的。
那时候于悠然积极的刻意引了众人出门,当时吕氏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儿,不过是看着于悠然是聪明的,应当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这才由得她去了。
可到最后,她以为不会惹上麻烦的于悠然,竟然偏生就惹了这么一摊子烂事出来。
若不是于悠然和宁致祥早就成了亲,还连孩子都有了,吕氏指定得将这么个让人不省心的儿媳妇给休了!
后来于悠然闹腾着要投井,最后也真的落进了井里,还生了一场病,吕氏借着探病之时,就去问了于悠然这件事的真相。
于悠然最开始时还瞒着不愿意说,但在吕氏威胁若是不说就再不管她,由得她自生自灭之后,这才将她先前的打算都说了出来。
即使那时的于悠然病还没好,吕氏仍当即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还指着于悠然就大骂。
“你以为那个顾青未是省油的灯?连我平时都不敢去招惹她,你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吕氏简直又恼又怒。
当然了,她更恼怒的是,于悠然连点把握都没有,就鼓动着众人出去看笑话,结果笑话没看成,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虽然在这件事里完全看不到顾青未的影子,但凭吕氏这么多年的宅斗经验,她仍直觉的认定了顾青未必定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事实上,在这一点上顾青未还真是冤枉。
她虽然知道了于悠然的盘算,但真正动手脚的人可不是她好吗?
正因为认定了是顾青未做了手脚,才让于悠然最后丢了这么大的脸,现在还成了满京城贵妇贵女们眼中的笑料,吕氏才会对顾青未有如此大的怨气。
倒不是说吕氏真的就有多心疼于悠然这个儿媳,而是因为于悠然到底已经是宁致祥的正室夫人,她丢了这样的脸会连累到宁致祥也跟着遭人笑话。
无论何时,在吕氏的心里,最重要的都只有她的儿子。
正因为这么多恼怒与怨气聚在了一起,吕氏才会在顾亦安的好日子里如此刺顾青未的心窝。
顾青未先前就因到底要不要来观礼一事犹豫的许久,还是得了叶流苏亲自相劝才想通了,这时听了吕氏明显不怀好意的一句话,眉头不由自主的便蹙了起来。
她正要开口,却被安平长公主抢了先。
顾青未到底是晚辈,有些话她说了会被人指责,但安平长公主却是能说的。
“大嫂这说的是什么话,今儿个是欢颜兄长的好日子,她这个做妹妹的不能来,那还有什么人能来?”
安平长公主语气之中也带了几分不客气。
她也是烦了吕氏的阴阳怪气,明明是来别人家作客的,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讨喜,这要是换了个脾气火爆些的主家,只冲她这番话,就得拿了扫把将她赶出去吧?
顾青未好歹也是极得她喜爱的儿媳,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吕氏如此拿了顾青未说事,只怕是根本就没将她这个长公主看在眼里,莫不是她这些年来看在宁景昌的面子上对西府诸人都是礼遇有加,所以倒将吕氏给惯出毛病来了?
安平长公主这样想着,一张脸便有些阴沉。
吕氏也不是完全不会看眼色,许是看出了安平长公主的不悦,她面上微微一僵,倒也没再扭着这个问题不放。
但她心里到底还是有着几分不甘心,即使忍了再忍,却仍朝着顾青未别扭地笑了笑,然后道:“侄媳妇有了身子,东府马上要添丁,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不过,这样一来,致远房里就要添人了吧?”
安平长公主原就一直忍着心中的不耐,一听吕氏不仅不收敛,反而还打探起了宁致远的房里事,哪里还能忍她,当即就双眉一竖:“大嫂,他们小儿女之间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可都从来没有插手过。”
言下之意,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有插手,你这个堂伯母,手难道还能伸到这么长?
吕氏面上又是一阵尴尬。
她本以为,安平长公主本来就是个心疼儿子的,这次定然也会与她站到同一阵线上,却万万没想到她这才开了个头,安平长公主竟然就隐隐有了要翻脸的意思。
原本想借此事让顾青未难受一番的,到头来竟将自己闹了个没脸。
这又让吕氏心中更为气闷。
这个顾青未,将宁致远死死拢在手心里也就罢了,难不成还给安平长公主都喂了**药了?
连出几招都未奏效,吕氏纵然再不得劲,但眼见着安平长公主一直将顾青未护得死死的,她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但她消停了,却不代表顾青未就要轻易让这件事过去了。
顾青未轻轻握着安平长公主的手,温声一笑,道:“母亲,您要是愿意多费心管管漱云居的事,儿媳可不知道能有多高兴呢,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母亲如今虽是一点也不老,但也是同样的道理,您若肯替儿媳和夫君操心,那才真是我们的福分。”
一番话说得安平长公主里子面子都有了,心里自然极为熨帖。
尔后,顾青未看向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吕氏,“说起来,大伯母也是关心我和夫君,按说我们这做晚辈的应该感谢大伯母的关心才是,不过,大伯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吕氏一脸的莫明。
然后便见顾青未拿了帕子拭了拭唇,道,“大伯母莫不是忘了,去年上元灯会之时,皇上可是亲口允了我与夫君一个没出息,一个不贤惠的,如今皇上身子骨愈发健壮,这件事想来他老人家定是能记住的。”
第501章 打扮
吕氏面上一僵,心中更是懊恼至极。
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儿!
皇权至上,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元昌帝就算只是当时随意这么一说,但若有人妄想要去挑战元昌帝的这随意一说,那谁就要做好碰得头破血流的准备。
干笑一声,吕氏道:“瞧我这记性,致远和侄媳妇是得了皇上金口玉言的,当然用不着我来多嘴,侄媳妇你可不要见怪。”
顾青未微笑着点头,“大伯母也是关心我与夫君,我们当然不会以为您是故意想插手我们的房里事,大伯母尽管放心。”
吕氏于是又是一阵不自在。
她再次在心里感慨顾青未并不是个会逆来顺受之人,也后悔着自己为何偏生要送到她跟前去。
但顾青未的话还未说完,她瞧了瞧吕氏身后,只看到郝氏、田氏,以及西府其他几房的少夫人,却是没见着于悠然。
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顾青未有些不解地道,“大伯母,怎的不见八弟妹一起来,八弟妹这才出了月子没多久,正是该多在外走动走动,总不能让大家将她忘了。”
吕氏一张老脸立即面色铁青。
她敢肯定,顾青未这就是故意的!
别说那日顾青未是和于悠然一起去了那个院子的,更是见着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算顾青未那天没去,两府离得这么近,于悠然的事如今又闹得满京城都当作了笑话来看,顾青未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于悠然难道还能大剌剌的出门交际吗?
顾青未故意提到于悠然,这岂不是在戳她的心窝子?
如果吕氏将这个问题问出来,顾青未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她就是要故意戳吕氏的心窝子,吕氏这自打一进来就没句好话,竟然还想插手她和宁致远的房里事,这明摆着就是不想叫顾青未好过,顾青未又何必对她笑脸相迎?
若是换了前世,顾青未也许就忍了。
但是她是重活一世的人,这种内宅纷争,她总不能一直让宁致远来护着好吧。
话说完,顾青未还满脸不解地看向吕氏,一副完全不知情,而且等着吕氏下文的模样。
纵然心里已经恨不得将顾青未一把捏死,但表面上吕氏却仍要带上笑脸,她几乎是咬着牙道:“致祥媳妇这几日身子有些不舒坦,正留在府里休息。”
顾青未惊讶地扬眉,“原来八弟妹身体不适啊,那我回去之后可得去瞧瞧八弟妹。”
再怎么忍耐,吕氏仍忍不住阴了脸,不咸不淡地道:“致祥媳妇并无大碍,休息个几日也就好了,侄媳妇你如今可怀着身孕,可不敢叫你去过了病气。”
见吕氏是真的被气得不轻,顾青未这才终于心里舒坦了。
安平长公主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们交锋,到最后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却是半点也不觉得顾青未这是在忤逆长辈。
在这之后,吕氏也是长了教训,再不敢时不时的找晦气。
之后这花厅里来的女眷也越来越多,气氛便也渐渐热闹起来。
顾亦安虽是状元,但如今的官位着实不高,原本他成亲是请不来多少人的,但一来顾老太爷当年可是在朝中任过太傅的,在朝中也有不少门生故旧,虽然已经过去许多年,顾家这些年也没与这些人联系,但仍有不少人自发的来了顾家吃喜酒。
另有顾亦安的同窗,官场上的同僚,以及冲着叶家、定国公府来的众多人,这喜宴现场却也是极为热闹。
顾青未陪着安平长公主坐了一会儿,就见着了随着母亲一起前来的楚雁南与梁诗诗。
庄王妃和宋氏本就是熟识的,两人自笑着寻了安平长公主一处说话,却是将顾青未几个给抛到了一边,道是让她们自去寻了地方说话。
梁诗诗倒是乐得如此,拉了楚雁南和顾青未的手就往角落里去。
她性子本就有些粗心大意,完全没顾及顾青未如今是有了身孕的人,还是楚雁南将她的手拍掉,她才醒悟过着冲顾青未吐着舌头。
三人在角落里坐下,顾青未瞧着楚雁南神色间有些蔫蔫的,便有些好奇地问:“雁南,你这是怎么了?”
听顾青未问起这个,梁诗诗立即就抢着回答,“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庄王和庄王妃如今正替她挑选夫婿呢,她这段时间为了这件事可没少与庄王和庄王妃置气。”
梁诗诗都已经将话说出去了,楚雁南于是便也无奈地点头。
顾青未立即心下了然。
说起来,楚雁南今年可马上就要十九了,就算皇室宗亲的女儿家比之寻常人家总能多了几分特例,但十九岁的姑娘家不仅没嫁人,还连亲事都没定的,也着实是不多。
庄王和庄王妃会急着替楚雁南挑选夫婿,这也是再所难免的。
可楚雁南会如此抗拒,甚至还因此而与庄王和庄王妃置气,这就叫顾青未有些不解了。
顾青未自进京之后就与楚雁南相熟,在她眼里,楚雁南的性子里带着些飒爽,以前也从未见过她对成亲有什么抗拒,只不过那时庄王和庄王妃舍不得这唯一的女儿,想多留她两年而已。
想到这里,顾青未重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个适龄的女子,本就不该对亲事有这样的抗拒,更何况楚雁南乃是皇室郡主,她对这件事更该看得十分清楚才是。
既然如此,能叫她如此抗拒亲事,莫不是……
顾青未探寻地将楚雁南上下打量了一番。
楚雁南的个子比起顾青未来说要略高挑些,皇家的女儿容貌都不会差,楚雁南自然也是如此,她的五官无一不是精致非常恰到好处,一双形似弯月的眼睛不仅极为灵动,还带着淡淡的英气。
因为要来吃喜酒,楚雁南今儿的装扮也格外的精心,头上插着红宝石的分心,一头乌发间又斜插了一支用了罕见红翡做成的步摇,身上穿了一件茜红的刻丝褙子,上面点缀般的绣了几朵嫩黄的迎春花。
这身打扮,于楚雁南来说,无疑有些太精心了。
第502章 灯
女子爱俏,这本是寻常事。
若是其他女子如此精心打扮,顾青未并不会觉得奇怪,但若是这个人是一向并不注重这些的楚雁南,而且还是对婚事极为抗拒的楚雁南,那就有些奇怪了。
能让一个此前并不注重打扮的女子有这样的变化,除非,是有人让她生出了打扮的心思。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楚雁南,她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顾青未脑中隐隐有些什么闪过,但不等她及时抓住,那缕灵光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仔细想了想,仍没想出什么所以然,顾青未便先放过此事,而是冲楚雁南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问道:“雁南,你是不是有了心仪之人?”
听顾青未这么一问,最先反应的不是楚雁南,反而是梁诗诗。
梁诗诗摇了摇手,“怎么可能嘛,平时可没见雁南姐姐对谁家公子假以辞色,就算出门也多是有我们陪着的,若是她有了心上人,我们怎么可能不……”
话未说完,梁诗诗便见着了楚雁南脸上那瞬间的扭捏。
她顿时不顾形象地张大了嘴,“雁南姐姐,不会真的被欢颜姐姐说中了吧?”
虽然楚雁南没有作出正面的回应,但她闻言之后鲜见的揪了袖口不放,这样反常的反应却无疑是默认了。
梁诗诗狠狠摇了摇头,很是不解,“既然你已经有了意中人,为何还会如此抗拒庄王妃替你说亲?以庄王妃疼你的程度,你直接将心上人告之了庄王妃,难道她还能不允了你?”
梁诗诗说得理所当然。
但楚雁南却略带苦涩地抿了抿唇,顾青未也在心里暗暗摇头。
庄王妃疼楚雁南是不假,但梁诗诗却没想过,这世上还有门户之别,能叫楚雁南有如此反应,想来她的那个意中人的出身必定不足以与身为郡主的她相配。
更极有可能,还是出身寒门。
皇室郡主与寒门子弟,话本子上倒是有不少这种才子佳人终成眷属的美好故事,但话本子毕竟只是话本子,事实是,现实之中,就算才子佳人两情相悦,只一个门第,就足以将他们死死隔开。
拍了拍楚雁南的手,顾青未问道:“可是你知道,你的意中人不可能入了庄王和庄王妃的眼?”
楚雁南面上带着怅然,轻轻点头。
也许是这件事在心里闷了太久了,这时反正顾青未和梁诗诗已经知道了,她也不用再苦苦瞒着,反而还说起与那意中人相识的经过。
“去年的上元灯会,你们都还记得吧?”楚雁南轻声问。
顾青未和梁诗诗都点头。
她们当然记得,去年的上元灯会,元昌帝领着宫里的贵人们与民同乐,宫里的贵人们还出了银子烧制了一盏琉璃宫灯作彩头,后来有人猜中了这盏琉璃宫灯上的灯谜,还得了元昌帝百两黄金的赏赐。
顾青未还记得,那时宁致远还曾问了她想不想要那盏琉璃宫灯,她不想宁致远为了给她拿这么一盏灯而阻了别人的前途,最后拒绝了。
后来没多久,那盏琉璃宫灯就被人摘走了,猜出灯谜的似乎是寒门才子,虽然没能让元昌帝亲自召见,却也得了百两黄金,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顾青未那时和宁致远四处观灯,倒也没有去关注到底是谁摘了那琉璃宫灯。
如今听楚雁南提起,顾青未有些惊讶地扬眉,不会这么巧吧?
但无巧不成书,有时候事情就有这么巧。
去年的上元灯会,楚雁南也来了。
但她只跟着庄王和庄王妃在元昌帝跟前露了个面,就乃开丫鬟护卫自己一个人偷溜了。
那天的灯光如流火般璀璨,一直到现在,都仍被楚雁南深深记在心里。
顺着街上各式各样花灯,楚雁南便一路来到了放置琉璃宫灯的地方。
身为皇室郡主,楚雁南自然不会看得上一盏琉璃宫灯,她只不过是想凑个热闹而已,不过她到的时候那盏琉璃宫灯已经被人摘走了,只留下原处有不少人仍意犹未尽的讨论。
没瞧着热闹,楚雁南也觉有几分无趣,唯恐丫鬟们寻不着她将事情禀到庄王妃那里去,她便想着要原路返回。
因为看着路边一盏别致的荷花灯,楚雁南一个不小心,就结结实实的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人。
她还没来得及觉得抱歉,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一盏极为精致的琉璃宫灯,就在她这一撞之下碎成一地晶莹。
映着周围熠熠的灯光,地上的琉璃碎片仿佛突然就有了别样的美丽。
楚雁南没有想到,她特意去看那盏琉璃宫灯没有看到,却转头就亲自将它碰碎了。
虽是皇室郡主,但楚雁南虽然高傲,却并不骄纵,都没顾得上抬头看一眼这盏宫灯的主人,就先低头道歉,“抱歉……”
说话间,她一抬头,就正好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仿佛将周围的灯光都尽数映入其中的眼睛。
楚雁南这样一顿,道歉的话便没再说下去。
周围人来人往,街道两旁的灯光连成一条闪闪的长龙,那一瞬间,楚雁南却觉这世间都只剩了她与前方的男子两人而已。
许久之后,意识到自己竟然这般看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发呆,楚雁南面上一红,挪开眼睛,道:“碰坏了你的灯,若是你不介意,我可以另外赔你一盏。”
那男子大约二十出头,容貌不能算极为俊朗,但也十分周正,让人一见就能从他脸上看到正气,他的家境应当不是很好,身上穿了一件洗得有些泛白的直裰。
看了看脚下的一地晶莹,男子面上微有遗憾,轻轻一叹之后却是摇了摇头,“不过一盏灯而已,碎了也就碎了,姑娘不必为此介怀,也许这也是天意,这样的一盏灯,本就不该属于我……”
楚雁南先还对这男子有些好感,但听他如此一说,却顿时把眼一瞪,“不过就是一盏琉璃灯而已,又不是什么宝贝,有什么该不该属于的?”
男子听了摇头失笑,眼中的光芒温暖,仿佛能暖入人心。
第503章 情思
这就是两人的初识。
后来男子到底是没要楚雁南的赔偿,只摆了摆手,便徒留了一地的晶莹渐渐远去。
站在原地,楚雁南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直到被人流挡住再也看不到了,才怀揣着莫名的心绪回去了。
“……这原本只是一次偶遇,我甚至都没想过以后会再与他有什么交集,但这世间就有如此巧的事,没过多久,我们就又见面了。”楚雁南眼中闪动着微光。
那次是楚雁南陪着庄王妃去城外的寺庙上香。
楚雁南不是个有耐心的,庄王妃听着住持讲经的时候,她就领了丫鬟在寺中随意闲逛,尔后在后山的一处桃花林里,看到了正低头读书的男子。
正值春暖花开之季,淡粉的桃花开了满树,微风轻轻一吹就有醉人的芬芳飘入鼻端,然后有片片落英缤纷着落下,落到那张小小的书桌上,落到翻开的书页上,也落到读书之人的发间、肩头。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原本专心致志看书的男子抬眼相望。
隔着无数桃花,两人便这样四目相对。
楚雁南没想到,上次灯会上一另之后,她还能与这名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男子再次相遇。
“……他叫杜仲先,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因为家中贫寒没有太多的资财住客栈,这才住到了寺里。”楚雁南说起心上人,面上便多了几分酡红。
自寺里的偶遇之后,楚雁南某次外出时又在茶楼里碰到了与同窗谈论诗书的杜仲先。
在这样一次次的偶遇之后,楚雁南渐渐的就对不骄不躁,温润如玉的杜促先上了心,甚至有时候在梦中都会见到他。
少女情怀总是诗,随便从中截取一些,就能写下不知道多少婉约的诗作了。
在楚雁南不由自主的靠近之下,她和杜仲先就这样渐渐熟愁起来。
这可不是男女之间可以成为朋友的年代,一男一女,又都是到了婚嫁年龄的,两个人这般经常见面,就算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也能叫他们双方对彼此的情意心知肚明了。
听到这里,梁诗诗正为了这才子佳人的美好故事而心折,顾青未却微皱了眉头,“雁南,这个杜仲先已经二十多岁了,难道就不曾娶妻?”
听顾青未如此问,楚雁南嗔了她一眼,“我又岂会如此糊涂,这件事早就弄清楚了的,他家中贫寒,又只想着要靠读书科举搏出一条路来,早就立志要功成名就之后再谈娶妻之事,这也是得了他的同乡证实的,你以为我真的傻?”
楚雁南当然不是傻,但顾青未却担心她被心中的情意迷了眼。
才子佳人的故事听起来极为美好,可是这其中隐含的艰辛,又岂是寻常人能理解的。
门当户对,这是世代流传下来的规矩,哪里是一个楚雁南和杜仲先就能打破的。
不过……
顾青未又皱了皱眉。
她总觉得,杜仲先这个名字,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
可再怎么回想,却也始终只有这淡淡的熟悉感,而想不起来到底是不是曾经听过。
压下心中这怪异的熟悉感,顾青未看向楚雁南,“这件事情,难道你就打算一直瞒着庄王妃?你应该知道,你是皇室郡主,就算这个杜仲先明年的春闱上中了状元,他一介寒门士子,也断不可能入了庄王妃的眼。哪怕他是个有前程的,但庄王妃不可能让你最美好的年华都生活在等待之中。”
顾青未直接点出了事实。
她所说的这些,楚雁南当然也是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楚雁南才会如此苦恼。
她是金枝玉叶,就连封号都是玉叶,而且庄王一肪不仅受元昌帝重视,在皇室宗亲之中也极有威望,作为庄王唯一的女儿,楚雁南又怎么可能嫁给一介连温饱都难以维持的寒门?
就算庄王和庄王妃再怎么疼楚雁南,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一点上作出退让。
也所以,在知道庄王夫妇替自己相看未来夫婿时,楚雁南才会抗拒到甚至与庄王夫妇使小性子。
“婚姻大事,我也知道应该听从父王与母妃的,可每次想到将来与我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他,我的心都会隐隐作痛,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我真的听从父王母妃的安排嫁了人,将来又要如何与夫君相处?”楚雁南蹙起一双柳眉,神情既苦涩又茫然。
顾青未看得默然。
女子心里装了别人,这一点很容易就能被看出来,若楚雁南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嫁了人,只怕将来也只会多出一对怨偶了。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心里装着另外一个男人。
梁诗诗听到这里,却突然道:“雁南姐姐,这件事可不该由你一个人来烦恼,那个杜仲先呢,难道他就看着你一个人为了这件事而愁眉不展吗?”
听梁诗诗如此问,楚雁南苦笑地道,“这门第之见,又岂是他能轻易改变得了的,自从知道父王母妃在商议我的亲事,这些日子,他就再不肯见我,只写了信劝我听从父王母妃的安排嫁人,不要因为他而蹉跎了终身……”
楚雁南想起那封措辞相当绝情的信,心里就又是一痛。
但无论是梁诗诗还是顾青未,听了楚雁南这番话却都对这个杜仲先生不出好感来。
就算中间隔着门第,但身为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竟然第一时间就退让,即使可以用这个杜仲先是不想耽误了楚雁南来解释,也不足以叫人对他转变看法。
若真的不想耽误了楚雁南,当初就不该在明知道双方身份有差距之后还与楚雁南保持密切联系,如今再说什么耽误不耽误,岂不好笑?
但看着楚雁南如今这副模样,顾青未和梁诗诗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们总不能见着楚雁南如此伤心了,还往她的伤口上洒盐。
正好这时候外面传来了阵阵热闹的欢呼,却是新娘子进门了。
三人于是也不再说什么,而是都换上笑脸准备观礼,以及向叶流苏献上自己最诚挚的祝福。
第504章 好消息
一对新人被众人祝福着拜完堂之后,便是热热闹闹的喜宴。
喜宴上的菜色顾青未并未动多少,秦氏心疼她,特意吩咐了人替她另做了一份适合她用的饭菜去了偏厅里用。
顾青未也没拒绝秦氏的心疼,与安平长公主打了声招呼,就被丫鬟们扶着去了偏厅。
秦氏吩咐的菜色都是顾青未从前就喜欢,而且适合有孕之人食用的,顾青未想着这是来自母亲的关心,饭菜吃进腹中,却是暖入了心里。
正准备落筷子,秦氏就掀了帘子进来。
“母亲。”顾青未立即扬了笑脸与秦氏打招呼。
秦氏先前忙着筹备喜宴的事,也没顾得上如何仔细打量顾青未,这时总算稍得了些空,先就将顾青未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满意地点头笑道,“这些时日看着倒丰润了些。”
母女俩相携着坐下。
顾青未先问了秦氏可用了饭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才拉了秦氏的手道:“母亲这次怎的不让六哥和闵哥儿一起进京,快两年不见,也不知道闵哥儿又长高了多少。”
顾青未出嫁的时候闵哥儿才七岁,这般大的孩子正是长得最快的时候。
听顾青未提起顾亦齐和闵哥儿,秦氏一时便有些好笑,“还说呢,知道我与你父亲祖母要进京,你六哥和闵哥儿可没少吵着要一起来。”
但最后两人到底还是没能成行。
顾亦齐自幼厌文喜武,原本顾锦源也是拘着他的,但在顾亦安走了科举这条路之后,顾锦源对顾亦齐的喜好倒也不再拘着了,还给他寻了个真正的高手做师傅,这次顾亦齐想进京的念头就是被老师傅给压了下来。
而闵哥儿,他自幼就聪慧,三四岁上就由顾锦源亲自开了蒙,在读书上半点也不比当初的顾亦安差,后来还拜了有名的大儒为师,如今可有不少人都夸闵哥儿将来说不得就是第二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呢。
这其中当然会有夸张的成分在。
但无论如何,读书是件需要坚持的事,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秦氏想到两个儿子,面上的笑容便又加深几分,“闵哥儿可是立志将来也要进京做官,给你这个姐姐撑腰呢。”
顾青未听了便抿了唇笑。
闵哥儿自打出生就与她这个姐姐亲近,有时候连秦氏都会假意吃味。
顾青未将家中亲人的近况都一一问了,然后一时便有些怅然,那毕竟是她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就算她如今已经嫁了人,那里只能被她称之为娘家,但也改变不了她对那里的依恋。
许是看出顾青未所想,秦氏仍像了顾青未幼时那般抬手轻轻抚了她的发,“欢姐儿,你如今过得好,父亲母亲还有祖母,也就放心了,你祖母这些日子都时常在说,要等着过几年你领了曾孙给她过大寿呢。”
这是顾青未出嫁之时与老太太说的,两年过去了都时常被老太太挂在嘴边。
顾青未一手抚上小腹,重重点了头。
秦氏见状便也跟着笑起来,然后道:“行了,你也别作出这副模样了,母亲再与你说个好消息如何?”
“好消息?”顾青未看向秦氏,看着秦氏嘴角的笑容,虽然不知道秦氏要说的是什么好消息,但心情已经下意识的飞扬起来。
“可不就是个好消息,你祖母舍不得你,再加上你三哥三嫂这里又没个长辈照应着,所以你祖母决定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等你生产之后再回清河,还有你六叔六婶,也会暂时留在京城……”
若不是顾及着腹中的孩子,顾青未指定得兴奋得跳起来。
远嫁京城,本就难得见到娘家人一面,如今老太太,以及顾锦淳夫妇都要留在京城,只要一想到未来的一段时间只要坐了马车出府就能看到祖母和六叔六婶,顾青未哪里能不高兴。
不仅她高兴,想来那些平时想尽了办法只为得一副玉山先生真迹的文人墨客们也会高兴。
就连楚雁南,见着她的时候就没少提到六叔。
也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楚雁南最近烦躁的心情会不会好上一些。
见着顾青未高兴成这样,秦氏倒是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的手道:“高兴归高兴,你可得顾着你腹中的孩子,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的还这般孩子气?”
顾青未高兴之下立即就拉了秦氏的手摇了几下,“母亲,女儿就算头发都白了,在您跟前不也一样是个孩子?”
秦氏于是笑着摇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母女俩又笑着说了会儿闲话,喜宴便也差不多散了。
吩咐了顾青未就在这里休息不要随处走动以免被人冲撞了,秦氏这才又去忙去了。
这之后的时间,顾青未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将老太太哄得面上就没断了笑容,直到时辰确实晚了,才与公婆以及宁致远一起回了定国公府。
顾青未这些日子变得格外的嗜睡,回到漱云居洗漱了一番,待宁致远洗漱完毕回来,就看到她正拥着被子犯迷糊了。
笑着摇了摇头,宁致远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儿,然后连着被子一起将顾青未拥入怀里,尔后替她理了理被角,熄了灯正准备睡觉,就听到顾青未迷迷糊糊的开口了。
“越之……”也不知顾青未是不是在做梦,声音听着都有些含糊,“杜仲先这个名字……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耳熟?”
杜仲先。
这明显是个男子的名字。
宁致远挑了挑眉,然后,却也真的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
他敢肯定,这个名字他一定是听过的,而且是在前世。
正准备问顾青未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一低头,却发现顾青未已经唇畔含笑睡熟了。
昏暗的光线下,宁致远并不能看清楚顾青未的脸,但她面上的那抹笑,却仿佛能照亮一切的黑暗。
将熟睡的人儿再往怀里搂了搂,宁致远在顾青未的睡梦中的笑靥上轻轻印了一吻,然后也跟着闭上眼沉入梦乡。
第505章 杜仲先
第二日一早,顾青未是被明亮的光线晃醒的。
嗯,还有鼻子上不断传来的痒意。
抬手无意识地鼻子前一挥,却不想就打到了一只作怪的手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听到这略有些响亮的声音,原本还有些迷糊的顾青未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就看到正拈了她一缕发丝在她脸上挠挠的宁致远,以及满室的光辉。
只看了看已经从窗户慢慢爬进屋里的阳光,顾青未就知道现在定然已经不早了。
往常的这个时候,宁致远早就已经离开了,今儿却与她一起赖在床上,还在她脸上作怪。
“越之,你今天休沐?”顾青未问。
似乎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她的记性也比以前要差了许多。
宁致远“嗯”了一声,替顾青未理了理挡在她眼前的一缕发丝,又捏了捏她的鼻子,“太阳都晒进来了,还不想起来?”
早上睁开眼,能看到满室灿烂的阳光,以及最亲近的人,这本就是一种快乐了。
顾青未扬了笑脸,拉了宁致远的手撒娇,“嗯,不想起来,除非,你给我讲故事……”
说着话,她还随手指了指旁边小几上放着的她这几日拿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子。
宁致远拿了这话本子随意翻看了一下,仍是最老套的落魄才子与富贵佳人的故事,便拿了尾指在顾青未脸上轻轻刮了刮,“你还喜欢看这种书……”
话未说完,宁致远便突然顿住了。
顾青未正等着他的下文,见状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越之,怎么了?”
被顾青未这样一唤,宁致远缓缓将手中的书放回原处,然后若有所思地道:“欢颜,昨儿临睡前,你问我是不是对杜仲先这个人有印象……”
顾青未立即就有了精神。
她倒是不记得昨晚有问过这句话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宁致远这话的关注。
昨天楚雁南与她说起这个杜仲先时,她就隐隐觉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现在就连宁致远也提起来了,那先前肯定不会是她的错觉了。
拉着宁致远的衣袖,顾青未赶紧道:“越之,你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是吗,你是不是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宁致远安抚性地拍了拍顾青未的手,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昨晚听到这个名字我就觉得有些耳熟,不过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听过这个人的名字,直到方才你让我给你讲故事,看到这本书,我才突然想了起来。”
书?
顾青未不知道杜仲先这个人怎么与书产生了联系,但仍等着宁致远的下文。
宁致远也没卖关子,“欢颜,你记不记得,前世的两年后,京城发生了一个涉及到读书人的大案子……”
顾青未有些茫然。
她是内宅妇人,平时对这些本就关注得少,再加上前世的两年后,正是她与宁致远关系极为恶劣的时候,她成日里都只顾着悲春伤秋了,哪里有功夫去关注外面这些事?
不过,宁致远既然这样问了,那是不是就说明,前世关于这杜仲先的事闹得很大?
就着这一点往下想,顾青未渐渐凝眉,然后脑中灵光一闪。
她抬头看向宁致远,恍然道:“你说的,是那个窃取了同窗的文章成了名,还被朝中重臣看中想要把女儿嫁给他,后来唯恐卑劣事迹被泄露出去,就买凶杀同窗的那个杜仲先?”
宁致远点点头。
顾青未心里顿时就是一凉。
前世这个案子在京城也是闹得人尽皆知的,因为里面不仅涉及到了两个读书人,而且还有寒门子弟一朝崛起,以及才子佳人这些元素,更出了人命,即使顾青未那时一心缩在定国公府这方小小的天地,也对这整件事的原委知之甚祥。
昨天听楚雁南提起杜仲先这个人时,她也只是隐隐觉得耳熟,以及莫名的不喜,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楚雁南如今情根深种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有着狠毒心肠的人。
一边替楚雁南担心,顾青未一边回想起关于这个杜仲先的事。
就如杜仲先自己所说的那般,他确实是个出身贫寒的学子,因为一心只想通过科举这条路来光宗耀祖,在中了举之后,他就提前来了京城为春闱作准备,还进入了京城有名的寒山书院读书。
能中举人,说明杜仲先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才学,可春闱是整个大周朝的举人一起争那区区两三百个名额,这其中的竞争之大可以想象。
杜仲先进京之前是有些恃才傲物的,但真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却发现,他的才学在京城那么多赶考的学子之中只能算是普通的,就算他这两年再怎么努力读书,将来也很有可能是无法得中进士的。
这样的想法让杜仲先一度极为颓废。
后来有一次中秋前夕,由几位京城有名的望族公子联合办了一次中秋文会,意在以文会友,以期见识到更多文采非凡的诗文。
也就是在这次中秋文会上,杜仲先凭借一首锦绣诗文声名大噪。
而这首诗文,却是他在寒山书院的同窗所作,却被他拿来换取了名声。
这件事之后,杜仲先倒是有了名声,但却再也无法在寒山书院呆下去了,好在他那位同窗倒也不是个不依不饶的,并没赶尽杀绝,杜仲先才没有走向绝路。
再后来,就像是突然走了运一般,让杜仲先成名的那首诗文不知怎的就入了朝中一位大臣的眼,这位大人极为欣赏杜仲先的才华,再加上杜仲先在外面又惯是个会伪装的,竟叫这位大人起了要将掌上明珠许配给杜仲先的念头。
杜仲先自然大喜过望。
只要能娶了这位大人的女儿,他就算春闱落第了,凭着他这举人的功名,怎的也能捞个官做做不是?
正憧憬着将来的美好生活,杜仲先却突然想起来,他如今所得到的一切,其实都是从别人那里窃取来的,他的同窗现在也许能对他网开一面,但若是那位同窗看到他以后的好日子会眼红呢?
第506章
一边是荣华富贵,一边是随时有可能被人揭开真面目的可能。
杜仲先成日里想着这件事,就差没一夜白头了。
太过在乎如今以及即将拥有的一切,杜仲先最后竟然想出了一个永绝后患的主意,那就是雇凶去将真正写出那首诗文的同窗杀了,这样一来,将来就算有别的知情者质疑,但也已经死无对证了吗?
昏了头一般,杜仲先就这样铤而走险走上了不归路。
但他那时可还没娶到官家小姐,就算接受了那位大人的一些资助,也不可能有太多的银钱可供他挥霍到这件事上,所以最后能雇到的,也不过就是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而已。
而后来,事情也真如杜仲先所想的那样,他的同窗被几个小混混随意找了个理由活活打死了。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出了人命案子当然不可能随意处置了,而且出事的还是寒山书院的学子,自然立即就得了官府的慎重对待,偏生那几个小混混首尾还没收拾干净,没两日就被拿住了。
几个小混混而已,又能指望他们的骨头有多硬?
还没用刑,就先把什么都招了出来。
杜仲先,也就是这样被几个小混混咬出来的。
牵扯上了人命案子,自然不可能再迎娶官家小姐,而寒山书院里知道杜仲先与那位同窗之间纠葛的也不只一人,他雇凶杀人的动机简直藏都藏不住。
最后,杜仲先被判了个秋后处斩。
他的所为在众多学子之中也引起了公愤,窃取了别人的诗文搏名声也就罢了,在别人原谅了他之后竟然还因害怕事情败露而买凶杀人!
义愤之下,据说行刑那日,有大批的学子到午门外看他的下场。
也是因为这件事,之后的那次春闱比往常都要严格了许多,就是唯恐会再出现这种窃取他人文章之事,更意外的揪出了几个试图舞弊之人。
楚雁南放在心上的,竟然是这样一只恶狼!
顾青未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是极想现在就去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楚雁南的,可她所知的毕竟是前世发生的,这一次到底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还是两说,看杜仲先如今似乎没什么名声的样子,多半是还未发生。
就算她与楚雁南是闺中密友,但她拿了一件根本就还没发生的事去劝楚雁南远离她的情郎,只怕楚雁南也是不会尽信的。
可是……
若是就此放任事情发展下去,以前世这杜仲先的狠毒,很难说他在楚雁南面前表现出来的这些,到底是不是他的伪装。
如果是……
顾青未皱起眉头,心里跟着就是一急。
放眼这京城,能算得上她朋友的,也就只有楚雁南、叶流苏、梁诗诗三人而已,她当然是希望她们三个将来都能有个好归宿。
但这归宿,绝对不是指的杜仲先这样狠毒又擅长伪装的卑劣小人。
想起昨天楚雁南所描述的那些,温润如玉,温文儒雅,只怕泰半都是装出来的吧。
顾青未在这里急得不知要如何是好,宁致远却看着她一张脸一会儿阴一会儿雨的觉得有趣,就差没抓把瓜子嗑了。
苦思的空隙见着宁致远这副置身事外看好戏的模样,顾青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就知道看戏!”
宁致远心里委屈啊。
顾青未可什么都还没与他说呢,什么都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
但他也知道,现在的顾青未是要他哄着的,所以也不为自己争辩,轻轻拍了顾青未的背哄道:“好了好了,都是为夫的错,欢颜你不如好好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与那个杜仲先有什么关系,然后我再帮着你出主意成不成?”
顾青未也知道自己这脾气发得莫名其妙的,被宁致远这样一哄,也就顺着台阶就下了。
然后,她略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将楚雁南的事说出来。
毕竟,这也是楚雁南的私事,楚雁南将事情告诉她,那是对她的信任,可她若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宁致远……
但很快,顾青未一咬牙就拿定了主意。
她抬头看向宁致远,“是这样的,昨儿三哥和三嫂的喜宴上,我遇到了雁南,她与我说起了一件事……”
顾青未将楚雁南与杜仲先的事说了一遍。
“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偏偏我现在还知道了这个杜仲先不是什么好人,若是雁南被他所迷惑,最后真的犟着一定要嫁给他,庄王和庄王妃多半是拿她没有办法的,可这样一个人……”
绝非良配啊。
宁致远听了却半点不似顾青未这般担心,他撇了撇嘴,“雁南那丫头好歹也是皇室的郡主,若她还会被这样一个人所迷惑,那将来要有什么苦果,她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即使楚雁南算起来还是宁致远的表妹,但宁致远却显然没想过要替她操这样的心。
但看着顾青未那满脸的不赞同,不过片刻宁致远就又举了双手投降。
嗯,好歹也算是他的表妹,又与欢颜交好,能让她少走点弯路,他帮上一把也是无妨。
“那,欢颜你想如何?”宁致远问道。
顾青未这才又露了笑脸,她沉吟片刻,“当然是要叫雁南看清楚这个杜仲先的真面目,可咱们知道的这些事现在都还没发生过,我也不知道要拿什么来说服雁南了。”
宁致远听了扬手揉了揉顾青未的发丝,失笑道:“你就为了这么点事烦恼这么久啊,这有何难的,杜仲先前世能干出买凶杀人这种事,屁、股底下指定干净不了,他在京城这么久,总是能查出点什么来的,再叫人往他家乡走一趟,就不相信不能抓到他的小辫子。到时候,你再把证据往雁南那里一送,该如何做决定,那就看她自己了。”
说到最后,宁致远面上有些淡漠。
这世上多的是一定要飞蛾扑火的女子,若楚雁南明知道这个杜仲先不是良人,还非得要往火坑里跳,那谁也救不了她。
第507章 寺中
顾青未看了宁致远一眼,虽然对宁致远的语气有些不满意,但不得不承认,宁致远说的没有错。
无论错对,说到底,最后要做选择的仍是楚雁南。
她作为朋友,帮着将证据送到楚雁南面前就已经足够了,若她最后仍放不下这杜仲先,那顾青未也无话可说了。
对这件事有了共识,两个人也没再多说,这才开始起身。
时辰可不早了,他们要是再赖在屋里不起来,指定又得被人笑话了。
……
顾亦安成亲之后不过七八日,秦氏和顾锦源就准备动身回清河。
他们一个是一族之首,一个是一府主母,就算族里府里的事能暂时交给兄弟妯娌,却也不可能在外逗留太久,虽然知道这一点,但顾青未送别父母时仍满脸满眼的都是不舍。
将顾锦源夫妇送到城门口,她还极小孩子脾气的将秦氏的衣袖扯着不肯松手,直叫顾锦源和秦氏又是悲又是笑的,还是老太太和宁致远,以及其他人劝了好久,才好歹是叫她松了手。
送走了顾锦源夫妇,宁致远回头就派了人去查了那个杜仲先,还另分了几人去杜仲先的家乡去查查他从前的情况。
因路途遥远,一时之间却是不能得到消息,需得等上一段时日了。
宁致远自然是与顾青未说了,因这件事也不算急,顾青未倒也没一直挂念着。
转眼又是大半个月,进入四月中旬,顾青未也总算是过了孕期的前三月,不仅可以向各通家之好报喜,胎相坐稳之后也可以适当的出门走动了。
这天,顾青未就跟着安平长公主一起去了城外的白马寺上香。
安平长公主平时也不见得就是个有多信神佛之事的人,这次之所以会想着带顾青未去上香,也是想替顾青未腹中的孩子祈福。
顾青未也不是个不识好的,当然不会拒绝了安平长公主的好意。
白马寺也算不得多远,但马车也要坐一段时间,安平长公主唯恐顾青未这一路上会气闷了,还特意与顾青未分坐了两辆马车。
白马寺在京城也是极有名气的,虽然比不上因为洞虚道长而被众多身居高位的大臣们视作是仙家的太乙观,但据说香火也格外的灵验,每天前去进香的善男信女不知有多少。
虽然顾青未和安平长公主到达白马寺的时候时辰还早,可是白马寺里出入的信徒却是一点也不少,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虔诚。
顾青未前世虽然不信神佛,但后面那些年也没少伴在青灯古佛之前,重新闻到寺中的味道,倒也并不觉得不适。
与安平长公主一起去上了几柱香,顾青未觉得稍有些闷,趁着安平长公主小憩之时,就禀了安平长公主去寺里四处走走透气。
白马寺历来有众多的香客供奉着,寺中的和尚自然也舍得花功夫在修葺上,各处倒也算得上是景致宜人,顾青未领着秋岚和画屏在几处大殿外走了走,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回转去寻安平长公主,谁知在一间殿宇外的拐角处,就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欺人太甚!”一个听着年轻的男声恨恨地道。
顾青未原本正往前的脚步于是跟着一顿,然后转身就想另寻了一条路走。
她无意偷听别人说话,就算是无意遇上了。
但下一刻响起的另一个声音,正确来说,是另一个人所说的话,却让顾青未止住了脚步。
“常林兄也不必太过生气,杜仲先,哼,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品,去年的上元灯会之后,咱们不是早就看清楚了吗?”
杜仲先?
顾青未没想到,她只是随意在这寺中转了转,竟就听到了和杜仲先有关的事。
而且……
想到楚雁南所说的,杜仲先因为生活窘迫而借宿在寺院中的事,莫非,他借宿的,正是这白马寺?
没等顾青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又传来了最先说话的那人,也就是被称为“常林”的男子的声音。
“明诚兄真是瞎了眼了,以前还将杜仲先视作是知交挚友,当初在上元灯会上,那灯谜明明是明诚兄猜出来的,只是说出来与杜仲先讨论,结果就被杜仲先给抢了先摘下了琉璃宫灯,不仅得了皇上那百两黄金的赏赐,如今还装出不认识我等!”说话之人语气中是藏不住的义愤填膺。
听到这里,顾青未也是一怔。
去年的上元灯会上,因元昌帝的许诺,无数寒门士子聚在那盏琉璃宫灯周围,就是想猜出宫灯上的灯谜以期能得元昌帝的召见,再不济也有百两黄金的赏赐。
对寒门士子来说,百两黄金,已经足以做很多事了,更别提还有这件事带来的名声。
楚雁南也就是在上元灯会上与摘了这盏琉璃宫灯的杜仲先相遇的。
只是……
原来杜仲先之所以能摘得这琉璃宫灯,竟是窃取了同窗的答案?
这可真是本性不移。
即使这两世有着太多的不同,即使前世的那些事情还未发生,但杜仲先无疑是个惯会窃取他人成果的无耻小人。
这样说来,说话的这两人,也就是寒山书院的学子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想要拆穿杜仲先的真面目,倒也就简单些了。
而且,不用像前世那般,是拿了一条鲜活的人命为代价。
顾青未正如此想着,那个被称作是常林的人又开口了,“不行,你我如何说也与明诚兄是几载的同窗,如今明诚兄重病在身,就等着银子救命,杜仲先窃取了明诚兄的谜底才得了那百两赏金,名被他得了咱们没办法,但这些银子,定要叫他吐出来给明诚兄治病!”
顾青未这时也把前因后果都捊了个清楚。
杜仲先从明诚那里得了灯谜的谜底,然后抢在明诚之前摘了琉璃宫灯,又得了名又得了元昌帝的赏赐,尔今明诚得了重病却无钱医治,所以他的两位同窗才想着将杜仲先手中得的那些不该他得的银子拿来替明诚治病。
第508章
在顾青未沉思的这会儿功夫,说话的两人也渐渐走远。
“主子?”画屏略有些迟疑地道。
她们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顾青未如今可还怀着身孕呢,如今虽然天气已经渐渐转暖,却也不好在外过多的停留。
因画屏这一声轻唤而回过神来,顾青未点点头,道:“行了,咱们也先回去寻母亲吧。”
三人自回去寻了安平长公主,然后又在白马寺里用了斋饭,略作休息之后,这才动身回了定国公府。
顾青未回了漱云居之后没多久,宁致远也回来了。
看着宁致远脱下一身飞鱼服换下家常衣裳,顾青未道:“越之,你让人去查查寒山书院可有叫明诚和常林的可好?”
宁致远坐到顾青未身边,听她提起寒山书院,就知道她这又是在为楚雁南的事而操心了。
抬手捏了捏顾青未这些日子变得稍显丰盈的脸颊,他满意地点点头,应允下来倒也极为爽快,“行,回头我就着人去查查看,对了,上次不是让人去那个杜仲先的家乡查他以前的事吗,这一查,还果真查出些事来了……”
宁致远说着话,就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
顾青未抬手就要去拿那封信,却被宁致远给制止了。
“越之?”顾青未有些疑惑地看向宁致远。
宁致远道:“欢颜,就算咱们与雁南那丫头还沾着亲,你与她也是手帕交,但这件事到底是别人的事,你可别为了他人之事反倒将自己气着了,你如今腹中可还怀着我们的孩子。”
他说得慎重。
显然,去杜仲先的家乡调查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顾青未抬手就在宁致远的手背上掐了一把,她是关心楚雁南,可她也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又岂会因为这件事就累及腹中的孩子?
嗔了宁致远一眼,顾青未将那封信拿过来打开。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信中的内容不对,但真的看到了之后,顾青未仍为这杜仲先的无耻而吃惊了一番。
楚雁南与她说的,杜仲先因家境贫寒且一心想在科举上有所建树,所以抱了不金榜题名不娶妻的念头,是以是不曾娶妻的,而且这个说法还得了杜仲先同乡的证实。
可是,宁致远派人调查到的情形却是大不相同。
杜仲先如今确实是没有妻室,但只是如今,以前,却是有的。
杜仲先的家乡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小镇上,他的父亲是个落魄的老秀才,因读了几十年的书也没能考取个举人的功名,最后心灰意冷之下便开了间私塾教些蒙童识字。
虽然落魄,但杜仲先的父亲到底还是个秀才,靠着学生交的束修以及帮人写信之类的,杜家的日子倒也不是过不下去。
后来杜仲先出生了,而且自幼还有几分灵慧,其父自然而然的就将自己没能一展的抱负全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立志要给杜家供养一个进士出来。
可供养一个读书人的花费却是不低,杜家的日子也只是能过得去而已,再加上一个自幼读书的杜仲先,却立即就有些紧巴巴的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杜仲先倒也确实争气,十七岁上就考中了秀才有了功名。
这原本是喜事,但杜家二老这时已经实在无力继续负担杜仲先读书的费用了。
在秀才之前,杜仲先的父亲可以手把手的教他,但在秀才之后,为了不拖了杜仲先的后腿,他父亲却不敢再继续教他,而是将他送到了书院中去。
要交的束修,平时住在书院的各种花费一加起来,杜家立即就不堪重负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个乡绅员外看中了杜仲先的潜力,主动向杜家二老提出结儿女亲家的想法。
那位员外的女儿虽然不能说生得花容月貌,但也能算小家碧玉了,而且又自幼随了西席读书识字,也不是那等目不识丁的粗鄙之人。
杜仲先的父亲这时也实在没有多的能力供杜仲先继续读书了,所以在员外提出两人成亲后就由他一力承担杜仲先读书的费用之后,就一口应下了这门亲事。
所以,十八岁上,才中了秀才没多久的杜仲先就娶了那员外的女儿为妻。
两年之后杜仲先又中了举人,他的发妻也替他生下了一双儿女。
原本这样的日子也算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了,但杜仲先却并不满足,他自幼就被父亲灌输了要考中进士光宗耀祖的念头,又岂能甘心止步于举人?
他当然是要进京赴考的!
秋闱的第二年就会举行春闱,刚中了举人的杜仲先当然是没有把握第二年就金榜题名的,但他却拿了一个提前进京熟悉京城的氛围,以及在京城寻了更好的书院和先生的理由,在中了举人之后没多久就进京了。
这一走,又是三年。
最开始时,杜仲先还时常写了家书回去,问问发妻,以及一双儿女是否安好,但在见惯了京城的繁华之后,他的家书便也越来越少,就算往家里去信,也多是因为手中没有银钱了,却似完全忘了家中还有妻儿在等着他。
而杜仲先与楚雁南所说的,因家境贫寒而不得不借宿于寺庙之中,却是一半真一半假。
他确实是因为手头紧才借宿在寺庙之中,却不是因为家境贫寒。
在与发妻成亲之后,杜仲先的所有花费便都是由了岳父家出的,那位员外家中只得一女,双颇有资财,是以从未在钱财上亏待过杜仲先。
可以说,杜仲先成亲之后的日子,比他成亲前要好了太多了。
只不过,是因为杜仲先进京之后那明显到叫人不得不警惕的变化,他的岳父刻意削减了他的花费想给他点敲打而已。
事实上,与楚雁南相遇之时,杜仲先就已经行了元昌帝那百两黄金的赏赐,说手中没有钱财所以只能借宿寺中,这却也非事实。
只怕,也只有因为第一印象而对杜仲先存了好感的楚雁南,才会没有仔细想他话中这些不对劲之处。
第509章
而杜仲先,自从认识了楚雁南,又察觉到了楚雁南对他的那朦胧的好感,就将楚雁南当作了他的新机遇。
就算楚雁南从未在他面前说过她的家世,但楚雁南衣着打扮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杜仲先在京城的这三年学识没长进多少,看这些身外之物的眼力却是磨练出来了,当然能从中猜出楚雁南的家世绝对不普通。
至少,比他家中那个员外之女的发妻,又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
他将来可是要中进士,继而入朝为官的,可这官场若只任由他自己去闯荡,还不知道要花多少的时间在碰壁上,若是有个得力的岳家相助……
所以,早在与楚雁南相识两三个月之后,也就大概是一年前,杜仲先就往家中寄了一封休书,不仅毫无理由的休了于他有扶持之恩的发妻,还连一双儿女都没有问过。
其人之凉薄,可见一斑。
顾青未看完这些,就忍不住一声冷笑,“靠着岳家的资财得以继续读书,如今竟还想靠着另一个岳家往官场上爬,他哪里来的脸?”
楚雁南可是封号为玉叶的郡主,如此软骨头一般的杜仲先,竟然还肖想要娶楚雁南?
顾青未为楚雁南看人的眼光又摇了摇头。
不过,楚雁南长这么大也没接触过男女情事,再加上这个杜仲先又是个惯会作戏的,她会一时被杜仲先蒙蔽了,也是情有可原。
宁致远见顾青未情绪没什么大的波动,倒也松了口气,将她手中的信纸抽走,然后握了她的手,“反正现在事情已经查出来了,大可以直接把这信往雁南那里一送,到时候可不就与咱们无关了?”
他不太乐意顾青未为了楚雁南的事如此操心。
总觉得,嗯,有其他人将顾青未对他的注意力都分了一部分一样。
他不是吃醋,肯定不是。
顾青未看了宁致远这副从脸上都能看到淡淡酸气儿的模样,心里一乐,小心着侧着过身子就凑到宁致远嘴边轻轻啄了一口,这才让他的脸色由阴转了晴。
“咳咳,欢颜你乐得替雁南那丫头操心,也是她的福气,好歹也是我的表妹,那咱们就多帮她看着点吧。”宁致远再开口时,话锋不觉就转了个方向。
顾青未便又忍不住低头轻轻笑。
有即将落下的夕阳余晖斜着洒到她的侧脸上,那微带了暗色的金黄将她唇畔的那缕笑容都染得多了几分温暖,也让宁致远眼里心里都只剩了顾青未一人,眼中的暖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没说什么动人的情话,只将手中的一双葇荑握得更紧了些。
有前世的那些经历在,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他更懂得了什么叫做珍惜。
这一生,他们能这样相伴,便足矣了。
……
寒山书院是京城极负盛名的书院,虽然京城设了国子监,但国子监里多是得了荫恩入内的官生,各地举荐的民生却是极少的,所以寒山书院里就成了许多人最好的选择。
虽然书院之内各地来的学子不少,但有了顾青未提供的两个名字,宁致远很快就将顾青未在白马寺里遇到的谈话的两人身份查了出来。
那个被称为“常林”的人名叫赵常林,与他谈话之人叫余庭安,他们口中的“明诚兄”叫廖明诚。
这三人原本与杜仲先都算得上是知交,因大家都是寒门士子,又是同窗,当然就走得近了些,其中廖明诚因与杜仲先住了一间学舍,自然也就更亲近些。
后来上元灯会上,琉璃宫灯上的灯谜乃是元昌帝亲自所出,算得上是极有难度,即使有不少寒门学子去凑了热闹,却都没第一时间猜出来。
廖明诚是几人之中学问最好的,猜出灯谜之后就轻声与同行的杜仲先讨论,却不想杜仲先却抢先一步用廖明诚给出的答案摘了琉璃宫灯,不仅受了追捧,还得了元昌帝那百两黄金的赏赐。
杜仲先也是由此与廖明诚断绝了往来的。
年轻的学子最厌恨的便是这等事,所以杜仲先虽然得了赏赐有了名声,却是再没办法在寒山书院呆下去了,这才去了白马寺里借宿。
杜仲先还有个岳父扶持着,廖明诚却是真的家境贫寒。
最近廖明诚生了一场重病,大夫开的药方之中包含了一些名贵药材,这些药材都不便宜,就算有书院的同窗帮扶着,但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更不可能靠着家境都不怎么样的同窗来治好病不是?
于是,赵常林和余庭安想到了杜仲先得去的那百两黄金的赏赐。
他们原想着,杜仲先的名声和赏赐都是窃取的廖明诚的,如今廖明诚生了重病,让杜仲先拿出一部分银子来救急治病本是理所应当的,却不想一路寻去白马寺,竟然连杜仲先的面都没见着。
得知赵常林和余庭安后日约了杜仲先在城内一家茶楼里见面,顾青未便不由轻轻笑了笑。
也许,让楚雁南自己亲耳听一听她心目中温润如玉的君子到底是个什么人,比任何的劝说都要来得好些。
拿定了主意,顾青未立即就写了帖子让人送去庄王府,约了楚雁南后日一起出门走动走动。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日顾青未没像往常一样睡到自然醒,而是让了丫鬟们早些叫醒她。
洗漱用了早膳,又换了身外出的衣裳,与安平长公主禀了一声,顾青未便领了秋岚和画屏一起出门。
赵常林和余庭安都不是什么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再加上他们约杜仲先见面主要是为的从他手中拿到银子,而不是为了品茗,所以那家茶楼真的就是间普通的茶楼,无论是茶点还是摆设都比顾青未平时去的那些要差太多了。
所以,当在约好的地方碰了头,又另寻了几间铺子随意逛了逛之后,被顾青未领着去到那家茶楼时,楚雁南忍不住扬了扬眉,“表嫂,你何时喜欢往这样的地方跑了?难不成,这看着不起眼的茶楼里还暗藏什么玄机?”
第510章
楚雁南是一点也没掩饰她的嫌弃。
她平时再怎么不与人摆驾子,她也是皇室郡主,长到这么大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最好的,这种看着就普通的茶楼,她还真的从来没有进过。
若非是顾青未领她来这里的,她肯定不会往里面迈一步。
顾青未看着她这副嫌弃的模样,便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楚雁南连这茶楼都不愿意将就一下,却在杜仲先的事上一再的退步,真是叫人不知要如何说了,也许,女子一旦心中对谁有了情,便都会这般容易迷了眼吧。
轻轻笑了笑,顾青未道:“这不是正好走累了不想再动弹了吗,再则闻着这茶楼里茶点的味道就是有些馋,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口味有些奇怪,难不成还不能迁就我这一回?”
被顾青未这样一说,楚雁南便也收了脸上的嫌弃,与顾青未一起笑着进了茶楼。
她们是女眷,又领了这么几名丫鬟,自有人直接将她们往楼上引。
到了楼上,顾青未不着痕迹地往那引路和小二那里望了一眼。
小二于是微微点了点头,将顾青未和楚雁南引到一间包厢外,很是恭敬地道:“两位是贵客,原本应该给两位安排个宽敞些的地方的,但今儿也是不巧,其他包厢早早就坐满了,只得了这一间,不过两位贵客请放心,隔壁坐的乃是寒山书院的学子,他们定不会扰到二位贵客的清净的。”
楚雁南在进到这间茶楼之后就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对于包厢的环境倒也没有多失望,尤其是在听到隔壁坐的是寒山书院的学子时,就更没有意见了。
所谓爱屋及乌,她因为心里装了个杜仲先,如今便连带的对寒山书院也多出无限好感来了。
包厢不大,顾青未和楚雁南,再加上一人带的两名丫鬟,里面就稍嫌有些拥挤。
待茶点送上来,小二殷勤地替她们关上门离开。
顾忌着隔壁还有人,楚雁南与顾青未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轻声交谈的。
见着顾青未只尝了一口白瓷碟中的点心就放下,接下来就只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温水,楚雁南立即就乐了。
“表嫂,你方才不还馋这茶点吗,怎的只尝了这一口就放下了,有了身孕口味真的就能变得如此奇特?”半是打趣半是好奇。
顾青未斜看了她一眼,“将来你总有机会亲自试试的。”
听顾青未如此一说,楚雁南立即就有些失落。
女子嫁人生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自然也不会例外,现在庄王夫妇就已经在替她操持亲事了。
只不过,她将来要嫁的,和她真正喜欢的,到底会不会是一个人,却是说不一定。
楚雁南其实性子爽利倔强,她若是真打定了主意,就算庄王夫妇再怎么极力反对,最终多半仍是会妥协于她,她其实是可以用这种方法来达成目的的。
但,不知道为何,每次想起将来或许要与杜仲先共度一生,楚雁南心里除了羞涩喜悦之外,还总有些莫名的不安。
也正是因此,即使如今庄王夫妇已经急着选女婿,楚雁南虽然心急,却始终未将这件事捅到庄王妃那里。
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不安,但她到底还是有些迟疑。
正这般想得有些失魂落魄,楚雁南就听到了隔壁的包厢里传来的声响。
这茶楼的包厢倒不是那种用了屏风等物隔开的,两间包厢确实隔的是墙,不过却是木制的,隔音效果着实不怎么样。
先是一声明显是用了力气的关门声,然后是桌椅挪动的声音。
楚雁南下意识的就皱了眉头。
方才那小二不是说,隔壁坐的是寒山书院的学子吗?
怎的,动作却是如此粗鲁,半点不见学子的温文?
正疑惑着,她就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而面现惊讶。
“……赵常林,余庭安,你们三番四次的打扰我读书是想做什么?”
明明是同一个声音,但因为语气中那明显的不耐,听着,竟像是两个人了。
楚雁南一怔。
她与杜仲先相识也有一年多了,在她面前,杜仲先从来都是温润有礼的,又何曾像现在这样不耐过?
隔壁几人没容楚雁南多想。
一见着杜仲先,沉不住气的赵常林便是一声冷笑,“杜仲先,就你还妄称读书人?听说你家中早就有了一双儿女,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去抱孩子吧,像你这无耻之人,若是也能考中进士,那才是老天不公!”
就算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一般,楚雁南浑身都跟着一僵。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方才有人说,杜仲先家中早就有了一双儿女?
楚雁南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她紧紧握着拳头,在心里期盼着杜仲先会否认此事。
但,杜仲先的回答叫她失望了。
“我的家务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吧,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杜仲先皱着眉头道。
若不是这两人拿了当初之事威胁他,若是不出来见面就要他身败名裂,他才不会特意走这一趟。
也不知为何,他这右眼皮总是一跳一跳的。
赵常林还想说什么,稳重些的余庭安却按住了他的手。
“我们为何来找你,相信你也是清楚的,明诚兄如今身染重疾,若没有银子治病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余庭安缓缓道,“当初你窃用了明诚兄的谜底摘了那盏琉璃宫灯……”
赵常林又在旁边冷笑着添了一句,“还因此结识了一位官家小姐。”
余庭安看了赵常林一眼,“不管如何,你得到的那百两黄金的赏赐全部得益于明诚兄,当初明诚兄没向你讨要这些赏金,如今明诚兄有难,你至少要拿出银子来替明诚兄治病!”
虽然余庭安说话的声音不如赵常林,但他话中的分量却明显重了许多。
杜仲先绝不是什么视金钱为粪土的人,相反,因为自幼家中的拮据,他对金银更多了几分执着。
那百两黄金是元昌帝赏的,本就有着极为非凡的意义,就算没有意义,他也舍不得将进了他口袋的银子掏出去。
第511章
看到杜仲先半点没有要接话的样子,赵常林再次冷笑,“你现在可是与那位官家小姐来往得极为密切,你说,若是叫人知道你不仅娶了妻,还有一双儿女……”
没等赵常林将话说完,杜仲先就先开口制止了,“休得胡言,杜某并无妻室。”
“你‘现在’当然是没有妻室,因为你为了攀附权贵将自己的发妻休了嘛,连带着一双儿女也不管不顾,听说你能够心无旁骛的读书还是得了岳家的助益,真是好一匹中山狼!”赵常林骂得痛快。
被人指着鼻子如此骂,杜仲先一张脸都气白了。
偏生,赵常林所说的都是事实,还句句戳在了他的心上。
那位燕小姐只看形容气度就知道绝对不是出自普通人家,而且最近还正是关键时期,只要能让燕小姐执意要嫁了他,那他可就是踏上一条坦途了。
但若是现在出了什么纰漏,那,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抛妻弃子,舍弃了以前那相对来说还算是富足的生活,为的就是攀上一个好岳家,若是因为赵常林和余庭安的胡搅蛮缠而把好事搅黄了……
他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银子来,显然抓住“燕小姐”更来得重要。
这样一沉吟,杜仲先便道:“原来是明诚兄病了,明诚兄与我也是知交,如今他病了,我这个同窗当然也要略尽绵薄……”
话还没说完又被赵常林打断了,“行了,你也别装模作样了,在这里的都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德性,你借着明诚兄的光拿了那百两黄金的赏赐,我们也知道让你全部拿出来是不可能的,只要你拿出两百两银子来,我们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来找你!”
赵常林也是被恶心坏了。
也不知道杜仲先自幼是在什么环境长大的,演起戏来几乎是毫无破绽,当初他们几人不就是这样被他蒙蔽的吗?
若不是出了琉璃宫灯一事,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的真面目。
现在想想也是幸运,早些发现只是损失了一盏琉璃宫灯,一些名声和那百两黄金,若是再晚上一些,谁知道杜仲先还会从他们这里骗去什么?
这种伪君子有什么做不出来,指不定吃了他们的血肉,最后还想要他们的命呢!
赵常林不知道的是,他只是胡乱这样一蒙,竟然就猜中了前世发生的事。
而杜仲先,一听到赵常林嘴里说出“两百两”几个字,就立即心疼得抽了抽嘴角。
他得了那百两黄金还是去年的事,这一年来他没了任何的收入来源,就靠着这百两黄金来支撑生活,到如今也只不过是剩下了五六百两银子而已,若是真的拿了这两百两出去……
但,想到赵常林所说的拿了银子以后就再也不出现在自己面前,杜仲先便咬了咬牙,一口应承下来,“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说好了,只要拿了银子,以后你们再要说什么,我可不会认!”
沉默的余庭安看了杜仲先一眼,“你放心,我们与你不一样。”
杜仲先闻言“哼”了一声,便叫了两人随他一起去取银子。
片刻之后,隔壁的包厢里便再没了声息。
顾青未看着到现在神情都有些呆滞的楚雁南,在心里轻叹一声,然后吩咐几个丫鬟,“你们都先去外面守着吧。”
秋岚和画屏自然是应声退下,楚雁南带来的两名丫鬟也看出了气氛有些不对,略迟疑了下,见楚雁南没有反对,也跟着退了出去。
好半晌,楚雁南才低声一笑:“可笑,简直是可笑!”
前不久她才与顾青未说了她与杜仲先的事,言语之间还将杜仲先夸了一通,这才多久,竟就让顾青未听到了杜仲先到底是个怎样卑劣之人。
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为了眼前的利益就能窃取同窗好友苦思的成果……
这样一个卑劣之人,他是如何在她面前装出品性高洁的?
是杜仲先的演技太无懈可击,还是她真的眼瞎到了识人不清的地步?
这一时的冲击之下,楚雁南也找不到答案。
包厢里沉默了许久,然后楚雁南才看向顾青未,“表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这次也是特意带了我来这里的?”
既然楚雁南问起,顾青未便也没再想瞒着她,“我确实是事先就知道……”
顾青未将上次在白马寺里听到的对话与楚雁南说了一遍。
至于前世发生的事,那些当然只能深藏心底了。
“我也没想到只是去上个香,就会听到这样的事,有心想与你直说,又怕你不肯相信,正好又听到那两人说要在这里约了杜仲先见面,这才想让你亲自来听上一听。”顾青未道。
说话的同时,顾青未也有些纳闷儿。
楚雁南虽然失落,但看着却又不像太伤心的样子,可上次说起杜仲先时,她又分明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啊。
别说是顾青未了,就连楚雁南自己,一手抚上胸口,也有些奇怪。
得知杜仲先的真面目,她最初当然是震惊和伤心的,可等那伤心渐渐过去,她心里剩得最多的,却是轻松与恍然。
难怪,即使已经与杜仲先互诉了衷肠,她却始终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于他,只杜撰了一个“燕小姐”,而且这些日子看着庄王妃为她操心亲事时,每次明明嘴已经张开了,却都没能将她与杜仲先的事说出口。
这,大抵便是她的直觉在替她做决定吧。
胸口的酸涩不是假的,但心里的轻松也是真的。
楚雁南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因为杜仲先这个人而起的与伤心类似的情绪都压了下去,然后真诚地握了顾青未的手,“表嫂,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指不定我就得做出傻事来,还要累得父王母妃因为我而被人指点。”
顾青未笑着摇头,“这也算不得什么,只要你不怨我多管闲事就好。”
虽然心里仍有些发苦,但楚雁南仍笑了笑。
若是她真糊涂到分不清好意还是歹意,那她这些年也真的就是白活了。
第512章
这件事之后,楚雁南好些日子都没再出过庄王府。
梁诗诗有时候往定国公府来,都直念叨着不知道楚雁南为何突然做了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来。
杜仲先的事,无论是顾青未还是楚雁南都没与之前一起听了楚雁南心事的梁诗诗讲,倒不是怕梁诗诗不小心说了出去,梁诗诗虽然在几人之中年纪最小又是个活泼的性子,但该有的分寸她却是有的,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也清楚得很,之所以不说,也是因为这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身为皇室郡主,却差点被杜仲先这种人骗了,若是传出去了,于楚雁南将来的婚事也多少会有些影响的。
楚雁南这边的事解决了,宁致远大概是最高兴的一个。
这下好了,他媳妇总算不用再为别人东操心西操心了。
事实上,顾青未这些日子也没有精力再去操心别的事,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腹中的孩子上。
这时已经是五月初,眼看着马上就是端午。
天气一天天变热,顾青未也早早就捡了单薄的衣裳穿,她原先倒也不是很怕热,但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竟早早的就觉得热起来。
宁致远原还担心她会不会着凉了,后来见没事倒才放心下来。
自满了三个月之后,顾青未这肚子倒也渐渐的变得明显起来了。
她和宁致远前世虽然有过辰哥儿这个儿子,但那时两人的关系本就降到冰点,虽然宁致远没少往顾青未身边凑,但因为顾青未对他的抗拒,宁致远几乎可以算是没有参与到顾青未孕育孩子的这个过程。
但现在不同了。
宁致远如今回到府里之后,除了首先要问顾青未这一天过得怎么样,心情好不好,还有一件必做的事,就是蹲在顾青未身边去观察她的肚子。
随着顾青未这些日子渐渐显怀,他观察时眼中更是多带了些惊奇与小心翼翼。
就好像,唯恐他一眼看重了,孩子就会受到什么伤害一般,叫顾青未看了都觉哭笑不得。
但同时,因为宁致远对孩子的看重,顾青未也觉心里暖融融的。
她有了他们的孩子,再与他一起共同一天天看着她的肚子变大,期待着他们孩子的到来,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她感到幸福?
这天,顾青未正坐在窗边,借着窗外的光线做着一件婴儿穿的小衣服。
这件小衣服并没用那些名贵的料子,而是选了未经印染过的棉布,虽然看着有些灰朴朴的不符合定国公府将来的小少爷和小小姐的身份,但面料柔软亲肤,又透气吸汗,给小婴儿穿却是最合适不过的。
亲手给孩子做衣裳,这却是前世顾青未没做过的。
事实上,她也是在看到秦氏临走前留给未出世的外孙的见面礼,这才有了这个想法。
秦氏留下的是一双针脚细密又极为精致的虎头鞋。
这样的虎头鞋,顾青未和三个哥哥一个弟弟每人都有一双,都是秦氏亲手做的,顾青未的那双都被她带到了京城来,压箱底放着呢。
秦氏也是进京之后才知道顾青未有孕的消息,先前当然没有准备什么小孩子用的东西,就趁着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一针一线亲手做了一双小鞋子出来。
收了这双小鞋子,再将秦氏多年前给自己做的那双翻出来,看着一新一旧两双都出自同一人之手的虎头鞋,顾青未这才萌生了亲手给孩子做些什么的想法。
这小鞋子秦氏已经做了一双了,顾青未便选了小衣裳。
她的女红倒是不错,但是做这种小衣裳却是第一次,还出了不少的错,后来还特意把府里负责给未出世的小少爷小小姐做衣裳鞋帽的绣娘寻了来,细细问了不少问题,这才在绣娘的指导下上了手。
宁致远踏进房里,看到的便是顾青未这专心致志的样子。
虽已临近黄昏,但现在已属夏日,日头长了不少,外面却还是透亮的,顾青未侧坐在软榻上,上身轻轻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手里的针线在手中那小小一块的布料上不断穿行。
微白的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正好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侧脸似乎被打上一层薄薄的光晕,本就因为有了身孕而更白皙了几分的脸颊便有了种通透感。
听到宁致远脚步声,她抬头往外一望。
随着她的动作,便似带起了一阵光影。
宁致远紧走两步,过去牵了顾青未的手,然后这才有了现在所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感觉。
顾青未连忙用另一只手拿了针,有些嗔怪地看了宁致远一眼,“没见着我手里还拿着针吗,要是受了伤可别怨我。”
宁致远将她手中的小衣裳和针线都放得远远的,“不怨你,不怨你,都这个时候了怎的还在做针线,离孩子出生可还有六七个月,可别把你的眼睛给熬坏了。”
顾青未为之失笑,“慢慢做打发时间而已,哪里就能熬坏了眼睛。”
宁致远于是又将目光落到了顾青未的肚子上。
快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有些明显了,将夏日单薄的衣衫撑出一个浅浅的让人看了便觉心中温暖的弧度来。
这已经成了这段时间宁致远的日常,所以顾青未也没觉什么奇怪的,也跟着伸手在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轻轻抚了抚,被她这一抚,肚子上的弧度便又明显了些。
宁致远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也跟着将手轻轻放在顾青未的小腹上,轻声道:“我不在的这一天,小家伙有没有乖乖的?”
掌心温暖而柔软的触感,让他本就已经柔和的神色再轻缓了几分。
顾青未闻言不由嗔了他一眼,还在他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背上轻轻掐了一把,“咱们的孩子什么时候不乖了,还用你特意来问上一句?”
就如顾青未所说,自有了身孕之后,除了最开始有那么点孕吐反应,后来一直到现在竟都极为安生。
宁致远唇畔牵出浅浅的笑容。
咱们的孩子。
这是一句让他听了就忍不住要露出笑容的话。
第513章 胎动
宁致远轻轻笑了笑,手上微微用了用力,却仍显得那般小心翼翼。
触着掌下这片温暖,他觉得,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对,是我说错话了,咱们的孩子都乖了这几个月了,以后当然会更乖。”宁致远话才说完,就突然惊“咦”一声,然后浑身跟着就是一僵。
与他有同样反应的,还有顾青未。
但顾青未好歹前世是经历了怀孕生子的,虽然也觉得惊讶,却不像宁致远那般有过度的反应。
好半晌,宁致远才抬起头,“欢颜,你方才感觉到了吗,小家伙动了一下,他是在与我们打招呼吗?”
顾青未被宁致远逗笑了。
她有身孕已经快四个月,这时候本就已经能感受到孩子的胎动,这本是极为正常的事,却让宁致远有了这等惊奇的反应。
将手覆在宁致远手上,顾青未轻轻一笑,“我当然感觉到了,这是咱们的孩子第一次有胎动。”
宁致远却没将胎动什么的听在耳中,只认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一定是孩子在与我们打招呼呢,要不然为何一说到他乖,他就动了?”
这副模样又让顾青未忍不住低头轻笑。
宁致远也是重活一世的人,她倒是极少见到他这样稍显幼稚的样子,看来孩子的第一次胎动真的对他有很大的触动。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就是孩子在与我们打招呼。”抬手用尾指将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顾青未也因为孩子而笑容变得温婉中带着母性的光辉,“这才是第一次,以后会更频繁了,到了临产前,说不定还能隔着肚子抓住孩子的小脚丫呢。”
宁致远听得越发惊奇。
“还能这样?”他惊讶地瞠圆了眼。
这副模样,若是叫那些将他称作是“酷吏”的人见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顾青未于是与他讲起前世怀着身孕时的经历,宁致远也跟着时而惊呼时而发生类似“这样啊”的声音。
许久之后,待顾青未说完,他坐到顾青未身边,然后从顾青未背后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一双温暖的大手最后落在顾青未的小腹上。
这样将他们娘俩抱在怀里,他只觉无比的充实。
“欢颜,能这样陪着你一起起见证咱们的孩子每一分的成长,真好。”他道。
顾青未也没想到前世那些不好的记忆,而是完全靠在了宁致远的怀里,轻轻点头,“有你陪着就者好。”
然后微侧过头回望宁致远。
两人于是相视一笑。
又聊了会儿孩子的事,话题便转到了最近的局势。
“皇上的身体,真的就这样一日好过一日?”顾青未又提起元昌帝身体突然大好一事。
听顾青未说起这件事,宁致远的眼中有淡淡的阴霾闪过,他对顾青未从来没有任何保留,所以听顾青未提起来了,便轻轻点头,“是的,宫里所有太医都诊过脉了,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元昌帝的身体是在年后突然一下好转的,到如今也有差不多五个月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一个人的身体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这其中定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发生,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是杏林国手,他们当然不会相信什么不药而愈之事。
明明,他们都断定元昌帝的龙体需要精心养着才成的。
有太医曾私底下断定,就算元昌帝突然有了好转,但这样的情况必定不能持续太长的时间。
不过,在元昌帝龙颜大悦的情况下,这话当然没人敢真的说出口。
而现在,眼见着元昌帝真的无病无痛的快半年了,原本下了这样定论的太医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再不敢胡乱揣测了。
因元昌帝身体的突然大好,以及他随后对郑贵妃的极尽恩宠,无论是宫里还是朝中都在隐隐猜测,这件事多半是与郑贵妃有关。
宁致远自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立即就着了人去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因为郑贵妃将这件事捂得太紧,一开始却只查到是与郑贵妃的兄长郑国泰有关。
直到最近,这才查到了郑国泰那里竟然还藏了个号称是与洞虚道长颇有渊源的道士,元昌帝就是服用了这个道长进献的金丹,身体状况这才突然由老病恢复到了壮年时期。
顾青未听了也是一脸的惊讶,她忍不住扬眉,“你是说,皇上竟然也在服食金丹?”
别说是顾青未,就是宁致远在最初知道这个消息之时也有些不敢相信。
史书上因为服食金丹而亡的帝王不知凡几,但元昌帝自登基以后就勤勉于政事,可谓是个英明决断的帝王,这样一个君王,竟然也会信那虚无飘渺的长生之说?
宁致远记得很清楚,前世的元昌帝可没有服食过金丹,最后驾崩也是因为病重。
这一世,竟有了如此偏差。
想到这些,宁致远轻轻点了点头,“不错,舅舅近来的转变确实是因为郑国泰献于宫中的金丹。”
说话之时,他不由有些唏嘘。
帝王热衷于求长生,这是古来有之,他只是没想到元昌帝也会如此。
史册上那么多因此而丧命的帝王都没能让元昌帝清醒些,只能说,长生对于帝王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
顾青未沉吟了片刻,问道:“那,这件事,你想如何做?”
这几个月虽然安心呆在府里养胎,但顾青未也并不是对朝中的形势完全不知。
原本因为《闺范图说》一事而沉寂下去的郑贵妃和宁王,这些日子因为元昌帝那越来越不知掩饰的恩宠又重新抬起了头,而且还隐隐有了要将太子压一头的趋势。
储位已定,却又突然有了这样的波折,朝中不少原本安下心来的老臣都为此而忧虑不已。
金丹的危害只要看过史册的人都会了解,郑贵妃向元昌帝进献金丹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满朝文武都得上折子请求元昌帝严惩这妖妃了,可元昌帝确实因为郑贵妃进献的金丹而身体大有好转,又岂会同意处置了郑贵妃?
不用想,朝中又会因此而有一番动荡。
第514章
顾青未无意识的轻轻在宁致远的手背上摩挲,“越之,你查到了皇上的异常是因为郑贵妃进献的金丹,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明明储位已定,但现在朝廷却仍因储位一事而发生动荡。
定国公府不仅是元昌帝颇为倚重的左右手,因为安平长公主的关系还与皇室有所牵扯,根本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若不想因此事而措手不及,就只有事先就做好准备。
听顾青未如此问,宁致远反手握住她的葇荑,“欢颜,这件事还需要与父亲母亲商议,不过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定会护住你与孩子的周全的。”
顾青未轻轻笑着颔首。
她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前世宁致远年纪轻轻就接手定国公府,并将定国公府经营成了朝中的中流砥柱,重活一世当然也不会有例外。
撇开这件事,顾青未却着实有些无法理解郑贵妃的心态。
无论如何,元昌帝对郑贵妃还是有些情谊的,这一点从立了太子之后元昌帝仍没断了对永和宫的各种恩宠就能看出来。
郑贵妃不可能不知道金丹的危害,但她仍然将金丹进献给了元昌帝,在太子之位已定的情况下,若是元昌帝因为服食金丹而有个什么不妥,到时候又还能有谁护着她与宁王?
再联想着郑贵妃和宁王近来一反常态的高调,莫不是,郑贵妃心里有了扭转乾坤的信心?
将心里的疑问与宁致远说了,顾青未道:“郑贵妃进献金丹,只怕所图不小。”
宁致远自然也想到了。
又与顾青未说了会儿话,宁致远就去了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那里。
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正坐到一处说话,见宁致远来了便停住话头,安平长公主笑道:“盼哥儿来了。”
这一顺口,就又将宁致远的**名叫了出来。
宁致远原本心情还略有些沉重,被安平长公主这样一唤,立即就有些哭笑不得,“母亲,不是说了不要再这样叫我吗?”
见着宁致远这一脸的苦相,安平长公主先是一乐,与宁景昌相视一笑,道:“也对,咱们的盼哥儿已经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以后确实不能再这样叫了。”
宁致远脸上又是一黑。
宁景昌见了这母子俩的互动,只在一旁拈须笑而不语。
眼见宁致远脸上越来越黑,安平长公主便也不再刻意拿他打趣,而是问起了顾青未的情况,“致远,你媳妇的情况可还好,我那小孙孙没有闹腾她吧?”
听安平长公主提起顾青未和孩子,宁致远面上一缓,道:“母亲尽管放心,欢颜这些日子可得好睡得香,孩子也安安分分的知道不闹她,方才我还摸到了孩子的第一次胎动。”
这一不小心就将夫妻之间的亲密给说了出来。
安平长公主立即就乐得一声轻笑,却也没打趣宁致远,而是点头道,“这样就好,现在咱们府里,你媳妇可是最金贵的。”
想到再过上五六个月,府里就要多了孩子的笑声,安平长公主心里不知道有多熨帖。
宁致远也跟着面色柔和的笑了笑。
笑罢,想起自己这次的来意,他将手中的一叠纸张轻轻放在宁景昌夫妇面前,“父母,母亲,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查到的有关舅舅的事,你们先看看吧。”
关于元昌帝的。
宁景昌和安平长公主对视一眼,神情立即就严肃了起来。
想着宫里的形势,以及自元昌帝身体突然好转之后朝中的纷纷扰扰,两人心中一凛,拿了宁致远递过来的纸张就看了起来。
才扫了几眼,安平长公主便惊呼道:“金丹?”
她有些不敢置信。
身为皇室公主,她当然是知道历代有多少帝王沉迷于这长生之术之中,最后死于其上的,她以为她的皇兄不会如此,却没想到元昌帝近来身体的异常康健,竟是金丹之效!
随后,安平长公主有些咬牙切齿,“她怎么敢!”
这个“她”,当然指的就是郑贵妃。
宁景昌这时也看完了纸上记载的内容,轻轻拍了拍安平长公主的手背,然后问宁致远,“致远,这件事,你打算要如何办?”
宁致远略思忖了一下,“父亲,母亲,我想将你们看到的这些交到太子手中,至于之后的事,我们定国公府就不需要再沾手了。”
元昌帝如今这般放肆地宠着郑贵妃,又完全不顾太子的颜面捧着宁王,最急的当然要数许皇后和太子。
知道了郑贵妃的事,该如何做,他们心里自然有数。
安平长公主听了紧紧蹙着眉头,有心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虽然皇室成员之间的亲情远不能与寻常百姓之家相比,但她与元昌帝无论如何说也是几十年的兄妹,如今知道元昌帝竟然会糊涂到服食金丹,以安平长公主的性子,她自是恨不得冲到宫里去劝服元昌帝。
可是,她也知道,元昌帝既然这近半年来都没断过服食这金丹,又对郑贵妃如此不掩余力的宠爱,足见郑贵妃所进献的金丹正合他意,就算她是元昌帝唯一的亲妹妹,贸然去劝说,也定是讨不了好。
就算她与元昌帝是兄妹,但元昌帝到底是大周朝的君王。
安平长公主对元昌帝其实有着很清楚的认知,别看他平时能对自己和颜悦色,好似真的与普通兄妹一样,可一旦惹恼了元昌帝,就算自己是长公主又能如何?
别说是她了,在元昌帝已经尝到那金丹甜头的现在,就算是将宁太后请出来,只怕也不能让元昌帝听进去一星半点。
更别提,宁太后如今年事已高,这件事根本就不能往她那里捅,否则还不知道气极之下宁太后会不会有个什么不妥。
所以,思虑良久,安平长公主最终也只是在心里叹息一声。
商议的结果,最后仍是听从了宁致远的主意,将这个消息送到太子那里去。
他们定国公府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其他的,就看许皇后和太子要如何做吧。
第515章
翌日一早,东宫。
太子看着手中的一叠信笺,一张平时看着显得温和沉稳的脸尽显铁青。
一把将手中的纸张捏成皱巴巴的一团,手上骨节之处隐隐泛着青白之色,额际的青筋也时隐时现。
太子妃正亲自做了补汤端到书房来,见着太子如此面色,大惊之下将手中托盘随意往桌上一放,“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又被什么下贱胚子气着了?”
近来宫里的风声隐隐有些不对,太子妃上次就偶然听到过两名宫人碎嘴妄议宫中局势。
因为元昌帝这近半年来越来越宠信永和宫那位,连带着也没少在各种场合夸赞宁王,东宫早已没了最初时的风光。
不过,太子妃心中焦急的同时,也有些暗自纳罕。
太子这些日子也没少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却从没像这次这般大动肝火,这次又是出了何事?
被太子妃这样一问,太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呼吸放缓,慢慢平复下心中的怒气,然后将手中早已经被捏成一团的纸张又一点点舒展开来。
“没事。”将手里的纸张再一张张的叠好,太子冲着太子妃温和地笑了笑。
听太子说没事,太子妃便也真的只当作无事了。
虽然立储一事拖了这么多年,但太子却是从小就按储君培养的,在他的眼里,女子便只该呆在后宅之中相夫教子,即使是太子妃,也当是如此。
男主外,女主内,这就是太子眼中的天经地义。
也正因此,他知道元昌帝近半年来的异常竟然是因为郑贵妃进献了金丹,才会如此愤怒。
金丹之害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郑贵妃虽然有个贵妃的头衔,但在许皇后面前,她也只能算是个妾,这样一个人,竟然敢做出向元昌帝进献金丹惑主之事,这让太子尤其的无法容忍。
妖妃,奸妃!
这就是郑贵妃如今在太子眼中的形象。
与太子妃又说了几句话,太子之后就起身去了坤宁宫。
他是极为敬重许皇后这个母亲的,郑贵妃之事不仅牵扯到了朝堂,还与后宫也有关系,他当然要去知会许皇后一声。
太子到达坤宁宫时,许皇后正在侍弄着坤宁宫里的几盆花草。
这是许皇后闲来无事时的消遣。
见着太子,许皇后已经并不年轻却仍余了温婉雍容的脸上缓缓露出微笑,“承乾来了。”
然后与太子一起进了正殿,待宫人奉上茶点,这才将宫人挥退了,问起太子的来意,“太子如何面色有些不好,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说到最后,许皇后眼中闪过些许的嘲弄。
太子轻轻一顿,却是没有否认,“果然还是瞒不过母后。”
然后将收到的那叠信笺递给许皇后。
许皇后一边伸手接过信笺,一边略带了感慨地道:“你是母后生的,又是母后看着长大的,就算你如今已经成了父亲,也成了大周朝的太子,但你的心情如何,又岂能瞒得了母后的眼睛?”
话说完,许皇后展开手中的信笺,待看清楚信笺上所记载的内容,她先是浑身一僵,然后手上蓦地收紧,本就已经并不平整的信笺立即就又更加皱了起来。
许久之后,许皇后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道,“原来是这样,难怪……”
想起这近半年来宫里因为元昌帝的态度而又突然变化的形势,许皇后只觉讽刺得紧。
就算再怎么英明的帝王,也总是拒绝不了长生的诱、惑。
元昌帝当然也不能免俗。
更何况,那将金丹进献上去的,还是郑贵妃。
将手中的信笺丢进火盆里,看着那一叠纸张渐渐化作灰烬,再也看不到上面曾记载过什么,许皇后才问道:“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可靠吗?”
太子轻轻颔首,“是今日一早一名宫人送过来的,如果儿臣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定国公世子让人送来的。”
“原来是致远啊。”许皇后轻轻念叨着,然后看向太子,“定国公府能将这些送过来,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们是不可能有太过明显的偏向的,所以这件事你也不用想着借定国公府的力,还得靠我们自己解决。”
“所以,承乾你准备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太子一双与元昌帝极为肖似的眼微微往上一扬,便有厉色闪现其中,“母后,这还用得着问吗,我定要将那妖妃的真面目揭露出来,千夫所指之下,难道父皇还能硬保住她不成?”
许皇后听了轻轻摇头。
太子到底是历练少了,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觉得他的父皇还有理智。
若真有理智,又不会服食金丹,还不顾东宫的颜面那般任由郑贵妃和宁王日渐张扬了。
“承乾……”许皇后轻轻一叹,“你以为你父皇还是那个英明决断的帝王?就算他现在表面上还与往常是无异的,只凭宫里朝中最近发生的事,你以为他还和以前一样?”
太子一窒,却是说不出话来。
这半年来,宫里和朝中发生的事都不少。
就拿最近的一件来说,前两日元昌帝才因为太子理政时的一点小疏忽而怒斥了太子一番,甚至还说出了“若是当初立了宁王为太子定不会如此”这种话来。
想想以前的元昌帝,再对比如今这身体比之从前还要好上一些的元昌帝,太子着实不能给出肯定的回答。
早料到了太子的反应,许皇后轻轻一笑,一双幽深的眼看着火盆中仍明灭着的一团灰烬,温声道,“太子,这件事,咱们就且当做不知道就好了。”
太子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反驳,“母后,可是……”
可是,若是不理会,父皇的身体迟早会因为金丹而亏空尽了。
太子本想这样说的,但在意会到许皇后的意思之后,却又蓦地顿住了。
“可是什么?”许皇后向来温和的眼中这时少有的现出了锋锐之色,这也让她的神情看上去突然就凌厉了起来,“你以为,如今的皇上,他耳中还能听见你我母子的话?”
第516章
对许皇后的话,太子无法作出回应。
如果是以前,他断然不会赞同许皇后的观点,但是现在,他却没办法否认了。
仅仅是半年而已,元昌帝的行事就有了这样大的转变,在处理国事上倒并不明显,可在对待郑贵妃和宁王上却是任谁都能看出来其中的偏颇。
可是……
难道,真的要任由元昌帝继续服食金丹而没有任何的劝阻?
太子犹豫了好半晌,到底都没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母后……”他还有些想劝许皇后。
许皇后却淡淡地扫了太子一眼,眼中是坚定与不可错认的狠厉。
“你以为,若是我们真的劝阻了,等来的会是皇上的感激还是呵斥?你的太子之位如今看上去可不是那么稳固了,你还想让永和宫那对母子抓住机会再穷追猛打不成?”许皇后定定地看着太子,一字一顿地道,“而且,这是你父皇自己的选择,既然他如此宠信郑贵妃,那就叫他好好瞧瞧,他所宠信的人最终到底让他有了什么样的结果吧。”
太子怔怔地看着许皇后,就似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
他以前总以为,女子,就算是后宫中的女子,也只需要依附在男人的主宰之下就行了,却没想过,他的母后,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服食金丹,身体又诡异的由病弱转为现如今的形如壮年,任是个存了理智的人都该知道,现在所谓的“康健”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代价,又会是什么?
为人子,太子本以为他有必要在元昌帝没迎来最坏的结果之前劝阻于他,但许皇后的话,却让他这个想法动摇了一下。
可是,若是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等到元昌帝尝到苦果的那一天……
太子简直不敢往深处想。
“母后……”太子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决定会是他几十年都温和柔婉的母亲,“可是……”
“没有可是。”许皇后轻声道,她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悲凉,“你父皇既然是大周朝的帝王,那他下的什么决定,咱们母子只需要静静看着,等着,就好了。”
看着,等着。
看着元昌帝因为服食金丹,等着这金丹带来的恶果。
许皇后感觉着心中渐渐涌上的凉意,她本以为上次就已经耗尽了心里所有的期待,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仍是对元昌帝存了期待的。
还好,在看清楚如今宫里的情形之后,她再也不用期待了。
现如今,她只需要静静地等着。
等到一切结果呈现在她眼前,而在这之前,她,以及太子,应该做好对将来之事的应对。
在坤宁宫里许皇后和太子商议着将来之事时,永和宫里,郑贵妃和宁王,正围在元昌帝跟前嘘寒问暖,而元昌帝则有些面目青白,半点不似他这近半年来所表现的那般康健。
“皇上,您怎么样了?”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了许多的郑贵妃紧紧握着元昌帝的手,关切地问。
与实际年龄相比,郑贵妃算得上容光焕发艳色无双,她的神情似是极为紧张,握着元昌帝的手因为太用力,尾指上的金丝甲套都嵌了些在元昌帝的手背上。
若是平时,元昌帝也许会因此而不悦,但这时他却半点没有察觉到手上有什么异样。
一口将一粒金丹服下,然后又闭眼小憩了好半晌,元昌帝才轻吁一口气,待睁开眼时,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比先前好转了许多,整个人也跟着精神了几分。
见元昌帝有所好转,郑贵妃和宁王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宁王抬手拭了拭眼角,两眼泛着红,道:“父皇,您感觉好些了吗?”
元昌帝目光从郑贵妃和宁王那充满关切的脸上扫过,这才轻声道:“朕无事了。”
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但声音里却能听出有几分疲惫。
可见,他的状况并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全然无事。
郑贵妃一直满是紧张担忧的面上这才轻松了些,“皇上,还好您没事,否则,臣妾这次可万死难辞其咎了。”
说完还一脸的庆幸。
郑贵妃的庆幸倒也不全是在演戏,若是元昌帝真的在她的永和宫里出了事,就算这半年来元昌帝再怎么捧着她,她也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听郑贵妃如此说,元昌帝原本略带了疲色的双眼顿时就多了几分厉色,他考究般地看了郑贵妃一眼,视线在郑贵妃的面上停留了好半晌,这才道:“爱妃,近段时间以来,这一粒金丹的效用能挂级的时间,可是大大减少了……”
那略带了深意的尾音,即使郑贵妃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盘算,这时听了也不免心里一突。
“皇上,”郑贵妃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她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走到元昌帝身后,用轻重适宜的手法轻轻替元昌帝按摩着头部,然后才道,“道长原就说过这金丹多服了之后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不过前几日臣妾的兄长将金丹送进宫时也说起过,道长这段时间正在筹划着改良丹方,争取能将这个弊病给除了。”
元昌帝闻言,原本显得凌厉的眉眼便跟着缓和下来。
虽然站在元昌帝身后,但郑贵妃却似看到了元昌帝神色的变化一般,唇畔轻轻牵出一抹笑容,柔声道,“皇上,臣妾眼看着就要临盆了,只怕这宫里最希望皇上能够龙体安康的人就是臣妾了,臣妾还指望着皇上您能护着咱们娘儿三呢,皇上你龙体的康健,自然是臣妾和宁王,以及臣妾腹中孩子之福。”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元昌帝听着郑贵妃这样的话,神情也愈加放松起来。
他轻轻点了点头,“爱妃放心,朕自然会为你们母子三个考虑的。”
郑贵妃于是和侍立一旁的宁王对视一眼,面上虽然带着笑容,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就连神情都跟着有些冰冷。
她想要的,可不只是元昌帝为她考虑一些。
至于,她到底能不能得到她想要的,那就拭目以待吧。
第517章
漱云居里,宁致远一边轻轻替顾青未按着略有些泛酸的小腿,一边与她说起关于对他查到的元昌帝服食金丹这件事的处置。
“……总之,这件事我已经让人通知了许皇后和太子了,之后他们要如何做,就与咱们府里无关了。”宁致远道。
皇室的各种争斗,他确实不宜参与太多。
顾青未因为宁致远那轻重合适的手法而舒服得半眯了眼。
宁致远这还是与秋岚几个丫鬟学的,虽然一开始没掌握好力道,但练习了几次,却是比秋岚几个按得还要舒服些。
“也不知道许皇后和太子如今是何感受。”顾青未道。
宁致远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却是突然考起顾青未来了,“欢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就来猜猜看,许皇后和太子到底最后会如何做,可好?”
顾青未扬唇一笑,“行啊。”
她正准备细细思忖,却又听宁致远道,“只这样猜来猜去的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就来赌上一把,赌注嘛,输的人答应嬴的人一件事,如何?”
顾青未原本还不是太热衷于猜测许皇后母子的决定,但这时听宁致远提到了赌注,便也渐渐有了兴趣。
两人击掌为誓之后,顾青未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便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许皇后和太子总不能看着皇上被郑贵妃和金丹所害,金丹的危害之大这是谁都知道的,只需要将郑贵妃向皇上进献金丹一事传入朝堂,再给她安个妖言谋害皇上的罪名,就算郑贵妃如今有皇上护着,总也讨不了好吧?”顾青未道。
能在后宫生存多年的女人就没有谁是真的心慈手软的,许皇后能在有个得宠的郑贵妃的情形之下还稳坐中宫这么多年,这本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如今有了打击郑贵妃的机会,她当然不可能随意放弃了。
顾青未是这样认为的。
可听了顾青未的定论,宁致远却含笑轻轻点了点头。
“欢颜,”宁致远又换了顾青未的另一条腿来轻轻按着,“我的判断与你不同,我认为,许皇后和太子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顾青未诧异地抬眼,“怎么会?”
许皇后和太子都不是糊涂的,他们不会不知道金丹的危害,又怎么能……
但宁致远轻轻垂了眼,仿佛只专注着手下那条仍然匀称的小腿,“怎么又不会?舅舅若是出了什么事,太子岂不能名正言顺的就登上了帝位?”
宁致远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冷意。
他前世混迹官场几十年,又一辈子都位高权重,早已将许多事都看得清楚明白。
宫里是容不下任何温情的,就算许皇后平时表现得再怎么温婉,经过元昌帝这段时间以来纵着郑贵妃和宁王的表现,也足以叫她彻底冷了心。
而宫里的女人,一旦真的冷了心,自然而然的,就会变得极为可怕。
又不用许皇后亲手对元昌帝做些什么,只需要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所以,宁致远才有了这样的判断。
想着这些,宁致远仿佛都能看到不久之后,元昌帝到底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
论起血缘关系,元昌帝是他的亲舅舅,若是可能,宁致远也不希望元昌帝英明了一世最后却因为一个郑贵妃的蛊惑而落得与史书上的许多君王一样的结果。
可是,宁致远却没想过要去劝诫元昌帝。
作为君王,而且还是在重病之后尝到了健康的诱、惑的君王,就算有再多的人劝阻,只怕元昌帝如今都不可能丢下那让他重新回到壮年的金丹。
而元昌帝只怕也并非不知金丹对他有危害,但即使是如此,他也定不会放弃继续服食金丹。
一个已经往绝路上走的君王,他又怎么能听得进那逆耳忠言?
宁致远看明白了这一点,自然不会去做那注定了只能惹了元昌帝不快的无用功。
顾青未经宁致远这样一说,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于是便只能沉默不语。
见着顾青未心情也有些沉重起来,宁致远便转移话题道,“欢颜,你就不好奇我想让你做什么事?”
顾青未于是两指掐在他腰间狠狠一拧,“说得你已经嬴了一样。”
然后斜眼看他,“那你倒不妨先说说,你若是嬴了想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听了顾青未如此说,宁致远眼中蓦地便是一亮,然后附在顾青未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顾青未的脸上跟着便是一红,抬手就在宁致远背上拍了一下,啐道,“美得你!”
宁致远见状哪里还能不知道顾青未这已经算是默认了,一边“嘿嘿”笑着,一边两眼像那狐狸一样得意地眯起。
这夫妻之间的闺中之趣当然不足为外人道。
顾青未自这天之后就一直等着宫里的动静,但就如宁致远所预料的那般,即使是知道了元昌帝近半年来的所有反常都是因为郑贵妃进献的金丹,但许皇后和太子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一连过了好些时日竟然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别说是将郑贵妃所做之事揭露出来了,就连元昌帝这两日公开表示,只待郑贵妃月底临盆之后,就要封郑贵妃为皇贵妃,许皇后都只静静守在坤宁宫里,连句不当的话的都没有说过。
不得不说,许皇后也确实耐性十足。
都等到这时了,顾青未便不得不承认,她与宁致远之间的赌约她到底是输了。
至于宁致远之后是怎样向顾青未索取她胜利的果实,那也就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了。
眼看着过了端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日子也一天比一天临近郑贵妃的产期,不仅宫里的气氛开始渐渐紧张起来,就连朝中以及整个京城,空气之中似乎也多了些躁动不安。
这天,顾青未接到了表嫂冯氏的帖子,邀请她一起去京城有名的多宝斋给腹中未出生的孩子挑选配饰。
顾青未想着也确实应该有所准备,当即就回了冯氏到时定会一起去。
第518章 巧遇
事实上,早在知道顾青未有了身孕之后,安平长公主就已经兴冲冲的命人打造了一批适合婴儿用的饰物,各种材质的长命锁、项圈、手镯等,早早的准备了一大堆。
反正顾青未这孩子出生了之后是指定穿戴不完的。
不过,替孩子准备这些本就是一种乐趣,顾青未当然也乐得自己亲自去铺子里瞧瞧。
再则,成日里呆在府里,就算有众多丫鬟们陪着,也到底有些闷,出去走一遭也就当作是散心了。
宁致远倒是赞成顾青未出去走走的,又念着最近的局势有些紧张,临到顾青未出门时,又特意点了几名好手跟着去保护她。
顾青未虽然觉得只是出门走走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不过这也是宁致远关心她,为了让宁致远安心,她倒也没拒绝。
到了与冯氏约定的那一天,顾青未禀了安平长公主一声,便领了雪伶雪怜两个,又带着宁致远拨给她的护卫出了门。
马车拐去秦府,与冯氏汇合了之后,又驶向了多宝斋。
多宝斋是京城的老字号,其中的首饰头面格外的有名,除此之外,多宝斋经营的孩子用的饰物亦被京城的众多女眷们赞誉。
顾青未和冯氏打从一进了多宝斋就直奔这些孩子用的饰物去,许是出于对腹中孩子的关爱,两人简直是看了什么都觉喜欢,长命锁寓意好,项圈精巧,手镯精美……
挑来选去之下,两人最后都各挑了一堆,后来还在多宝斋小二的提议之下,兴致勃勃的自己画了图样定做了几样小东西。
顾青未和冯氏都有孕在身,而且冯氏还挺着七个多月的大肚子,虽然都颇有兴味,但看了没多久也觉得有些累了,于是准备在附近找一家雅致清净的茶楼坐坐。
走到多宝斋的大门口,顾青未抬脚正要往外跨,从她斜后方突然就窜出来一名女子,若不是有护卫及时将那女子往后提溜了一步,只怕那突然出现的女子就要闷头撞到顾青未身上去了。
被护卫这样一挡,那女子也知道是自己孟浪了,低垂的眼正好看到顾青未微微凸起的小腹,又从顾青未的衣着打扮以及身边跟着的丫鬟护卫等猜出顾青未的身份必定不凡,立即面色一变,连忙低下头认错,“这位夫人,是民女无状,还请夫人……”
说话的同时,女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顾青未一眼。
然后,她的话便就此戛然而止,原本只有惊慌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畏惧之色,整个人都跟着往后狠狠退了几大步。
见着女子这般害怕自己的表现,顾青未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轻声道:“原来是你。”
见顾青未认出了自己,女子连忙一脸惊恐地低下头,再也不敢看顾青未一眼。
这名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被宁致栩养在外面的那名与顾青未有着相似侧影的外室。
因为于悠然动了坏心思,后来这件事被宁致远接手过去,后来顾青未跟着于悠然一起去了宁致栩养外室的那个院子,出现在那里的变成了于翩然,原本的那个外室,却是不知道被宁致远送去了哪里。
出于对宁致远的信任,顾青未自那之后就再没想起过这个叫婉儿的外室。
却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到她。
虽然对宁致栩做的那些事极为恶心,可是顾青未对这个与她有那么一点相似的婉儿却没什么恶感,当然了,也没什么好感。
淡淡地扫了婉儿一眼,顾青未道:“你走吧。”
宁致远既然能将这个人放走,当然是肯定了她不可能再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既然如此,她当然也不会刻意去为难这个婉儿。
似乎没想到顾青未会如此轻易就放自己走,婉儿微愣了一下,然后眼中迅速闪过淡淡的苦涩,低头对顾青未行了个礼,“谢夫人。”
然后提了裙角匆匆离去。
眼见着人走远了,冯氏微皱了眉看着婉儿的背影,“表妹可是认识那人?这般冒冒失失的,若是方才真的撞到了表妹,那可该如何是好?”
顾青未闻言偏头冲冯氏笑了笑,“表嫂放心,我没事的。”
冯氏于是往一直警惕着四周护着顾青未的几名护卫身上看了一眼,打趣道,“也对,有妹夫的人保护着,你哪里会有什么事。”
被冯氏这样一打趣,顾青未也想起了宁致远,低头轻笑一声,然后挽了冯氏的手往外走。
多宝斋开在一条热闹的街道上,才出了多宝斋的大门,顾青未和冯氏就立即感受到了大街上的喧嚣。
不过……
“咦?”
顾青未抬头往前面看过去,那里这时已经围了一大圈的人,似是在瞧什么热闹。
无论是顾青未还是冯氏,都不是什么有太多好奇心的人,再加上她们如今还都有了身孕,正该需要避忌着人群以免被冲撞,所以即使眼见着那么多人都看得津津有味的,她们也没有想要过去瞧瞧热闹的想法,而是招呼了身边的丫鬟护卫们往离多宝斋不远的一家茶楼走去。
也正是在这时,顾青未听到了一个极为耳熟的声音。
声音是从人群的最中央传来的。
“……不行!”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用着极为激动,就似寻到了什么珍宝一般的语气道,“我不管你有什么说法,这件事既然是由你而起,当然该你去解释清楚,走,你跟我回府……”
顾青未低头沉吟。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说话的这人,应该是于悠然?
自从上次出了事之后,于悠然这么长一段时间都再没出过安国公府,原本还以为她会等到上次的事彻底平息之后才会往外走,却不想,这才过了多久,她竟然就又出了门,而且还要大庭广众之下露出她这鲜少显露于人前的一面?
想到方才在多宝斋门口遇到的婉儿,再结合于悠然所说的话,顾青未觉得,她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想来,是方才匆忙离去的婉儿,被于悠然抓了个正着。
第519章
于悠然因为那个小院子里的人从婉儿变成了与她自己极为相似的于翩然,这些日子可算是吃尽了苦头。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如今好不容易再次逮着了婉儿这个当事人,于悠然心里又是怒又是喜,怒的是终于逮着了这个所有事情的源头,喜的是只要找着了这个婉儿,她就可以彻底洗清泼在她身上的这盆污水了。
只要婉儿在安国公府里一澄清,就算不能再对顾青未造成什么影响,可至少,如今宁致栩那个不知道打哪里跑出来的妾室,总该可以被赶出去了吧?
想到于翩然,于悠然的双眉更是狠狠拧成了一个结。
相似的两个人,一个是安国公府的八少夫人,另一个是四少爷宁致栩的妾室,而且中间还有个四少爷钟情于八少夫人的流言在。
这些日子下来,于悠然杀了于翩然的心都有了。
长得与自己相似也就罢了,还叫了“翩翩”这么个叫人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的名字!
如今好了,宁致栩真正的外室被她揪出来了,倒要看看府里成日里在自己眼前晃的那个,还能有什么话说!
于悠然想象着那样的情景,都忍不住一脸的解恨。
这样想着,她更是紧紧地揪着婉儿的手不肯放,瞅着婉儿一脸惊惧地挣扎不休,于悠然冷笑一声,“这个时候知道要挣扎了,你甘愿给人家做外室,不就是图的那富贵荣华吗,如今可是有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错过了这一次,你这一辈子都别再想跨进府里半步!”
围观的众人原本还都有些同情明显是弱者的婉儿,但这时听了于悠然说婉儿是个给人做外室的,立时便有了许多人面上露出不屑来。
婉儿一顿,然后又挣扎起来,“这位夫人,民女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民女还要赶着回家,夫人您还是快些将民女放开吧。”
于悠然这段时间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时听婉儿还不肯承认,更是气得瞬间就失了理智。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她冷笑一声,“只要你跟着我往府里去一趟,到时候看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话说到一半,于悠然偶然间一抬头,目光透过围观的人群,便落在了离她稍远的顾青未身上。
顾青未!
在心里将这个名字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于悠然的手狠狠掐着婉儿的手臂,“行啊,现在另外一个正主儿也出现了,正好咱们一起回府,倒要叫大家好好知晓,咱们府上的四少爷,她到底养了一个与谁相似的外室!”
怒到极致,于悠然说话间顿时就漏了些口风出来。
四少爷,与谁相似的外室……
围观的人群中立即就有人面现恍然。
安国公府的事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京城有谁不知安国公府的四少爷竟然对自己的弟妹上了心,还养了个与弟妹容貌极为相似的外室一事。
如今看来,这位在大街上就拉着人撒泼的夫人,竟然就是安国公府的八少夫人,从前听说是极为温婉可人的于家小姐?
愤怒之下暴露了身份,又被这么多人拿了这种目光打量着,于悠然直气得浑身发抖。
明明这件事就是宁致栩肖想顾青未这个弟妹,为何最后却是她落到了这步田地,不仅如今在定国公府里地位全无,还被满京城的百姓们随口当作笑谈来谈论!
而顾青未,却是仍被宁致远当作是宝一样的宠着,还有了身孕,连安平长公主都时时让着她。
不该这样!
于悠然胸口急剧起伏。
好半晌,她一咬牙,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既然她已经替没有了名声可言,那顾青未这个罪魁祸首,她又怎么能让她逃过去?
至于今天之后会怎样,于悠然也已经豁出去了,难不成宁致远还能杀了她不成?
一发狠,于悠然抬手就指向人群之外的顾青未,厉声道:“你快说,那养了你许久的恩主,真正放在心上的,是不是她?”
因为于悠然这突来的举动,众多的围观者立即就齐刷刷看向顾青未所在的方向,见于悠然所指的是位年轻且怀有身孕的夫人,众人心里先就有了几分不信。
再说了,那位夫人与被于悠然抓着的婉儿,她们之间哪里有什么相似之处?
众人看向于悠然的目光都带了些不齿。
自己没了名声,如今竟还随意攀咬他人,这位于家的小姐,想来也不像是以前人们所传的那般温婉吧。
接收到众人的视线,于悠然气得只差没跳脚。
事实上,她现在也有了些后悔,后悔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与顾青未撕破脸,可既然都已经开了口,她也只能一条道走下去。
所以,她一把将挡住了婉儿视线的几个人推开,直到推出一条能让婉儿清楚看到顾青未的通道,这才狠狠道:“你快说,是不是她?”
于悠然敢肯定,顾青未一定是听到了她说的话。
她以为顾青未就算不惊惶失措,也至少会有些反应,可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顾青未却始终都只淡淡地立着,甚至都没看婉儿一眼。
没从顾青未身上等到回应,于悠然便又看向婉儿。
被她那恶狠狠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婉儿往后缩了缩,然后道:“这位夫人,您到底在说些什么,民女真的听不懂,民女不是什么外室,也没有与谁长得相似……”
于悠然简直恨不得一把将婉儿掐死。
但婉儿的话还没说完。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婉儿恍然大悟,“……这样的事,民女只在街头巷尾听人议论过,说的是安国公府的八少夫人,莫不是,您就是那位八少夫人?”
“可是,就算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总也不该硬按个罪名在民女头上才是,您看看,奴婢与那位夫人哪里有半点相似了?”
于悠然的眼神就似要吃人一般。
她当然知道婉儿与顾青未的相似之处在哪里,可婉儿现在这样缩成一团,又哪里能看出什么侧影是不是相似?
第520章 不怪你
若要形容于悠然此刻的心情,那肯定只有“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她今儿本来也是来逛多宝斋选些孩子用的东西的,却不是给她自己的女儿买的,而是她娘家的嫂子马上就要临盆,给她那未来的侄儿或者侄女选的。
倒不是于悠然对她这个还未出生的侄儿或侄女有多喜爱,她连自己生的女儿都不见得有多关心,又怎么会对别人的孩子有多少关爱。
之所以紧赶着要给这即将出生的侄儿侄女挑东西,却也是因为于悠然现在在安国公府的处境。
有个长得与她极为相似,又是个妾室的于翩然天天给眼前打转,时时提醒着府里所有人宁致栩对于悠然的“心思”,这么些日子下来,于悠然能明显的察觉到宁致祥待她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柔情蜜意,就算还不至于天天对她横眉冷对,但留在她屋里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少,往香巧那小蹄子屋里去的时候越来越多。
再这样继续下去,指不定过不了多久,香巧肚子里就又要蹦出个庶子庶女来。
于悠然都能隐隐察觉到,最近这段时间府里的丫头婆子在她跟前都没有以前那般敬重了。
后宅女子都是如此,就算身份高贵,可若是不能得了夫君的敬重,就鲜少有能压得住下面的人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于悠然当然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宁致祥以及吕氏的身上,便只有指望娘家人在将来她遇到什么事的时候能扶她一把了。
娘家人是出嫁的女儿的底气,尤其是像于悠然这种情况。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再往外面走这一遭,竟然就遇到了叫她遍寻不着的婉儿。
她以为这是她时来运转了,才会在她都不报希望的时候又揪住这个将她害得不浅的外室。
只要将这人揪回安国公府,再将当时的情形一说,又寻了宁致栩来对质,是非曲直岂不就能水落石出了?
正是因为这样,于悠然才会压不住心里的兴奋,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揪着婉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可现在,她却无异于被架在火上在烤了。
她以为,婉儿明明才是宁致栩的外室,如今还被人给顶替了,心里必定十分不甘才是,有了这么个机会必定毫不犹豫的就会与她同去安国公府,但谁知道这个叫婉儿的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般,不仅矢口否认,还瞅着就要倒打一耙了?
人群之外,冯氏握了顾青未的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表妹,这就是安国公府那位八少夫人?怎着看样子竟是要冲着你来了?”
顾青未闻言只轻轻笑了笑。
她一点也不怕于悠然或者是婉儿会抖出什么来,于悠然如今说的什么话,任是谁听了只怕都得先打上个问号,而婉儿,宁致远既然能让她在外面跑,她当然就不可能会胡乱说话。
既然如此,她还有何惧?
顾青未这一笑,正好就落在了于悠然的眼中。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本来看什么都是不顺眼的,更别提于悠然看到的还本来就是她恨之入骨的顾青未,虽然顾青未的笑容看着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味,可于悠然直接就认定了顾青未这是在看她笑话。
几乎是瞬间就气得两眼充血。
一把将婉儿拽了过来,于悠然指着顾青未,“你说,是不是她威胁你不准你说实话了?也对,以定国公府的地位,你不敢说真话也可以理解……”
定国公府。
许多人听到这几个字,然后瞬间就猜到了顾青未的身份。
定国公府拢共也才两个女主人,既然不是安平长公主,那就只有定国公世子夫人了。
所以,于悠然这是想将脏水泼到自己的堂嫂身上去?
围观的众人面上立即就莫测高深了起来。
安国公府这位八少夫人当初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嫁给宁致祥的,这件事当初可是传得不少人都知道的,听说嫁进安国公府之后将院子里也折腾得鸡飞狗跳的,与她原先那温婉的形象一点也不符,如今竟然为了洗掉自己身上的脏名声而随意攀咬起定国公世子夫人来了?
这些高门后宅的事,可真是乱啊。
许多人心里都有了这样的结论。
察觉到众人视线中的含义,于悠然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
明明她说的才是事实,可为什么到最后却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
顾青未却在这时淡淡扫了于悠然和婉儿一眼。
被顾青未这样一扫,婉儿脑中灵光一闪,然后一把抱住了于悠然的腿,“八少夫人,您就算是想澄清自己,却也不该就故意逼了民女来构陷自家嫂子啊,而且还是随意抓了民女这个与定国公世子夫人没有一点相似的人来,您觉得就算您把话说出去了,难道还有人能信吗?”
当然没人信。
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面上的表情,分明就写满了这个答案。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于悠然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看着格外的扭曲。
众人的视线于是便又都落到了顾青未的身上,似是在期待着顾青未说些什么。
也许是感受到了这么多人的期待,顾青未极为大度的一笑,冲于悠然点了点头,“八弟妹,你这些日子压力太大了,有些不清醒,我不怪你。”
不怪你。
这话说得多大气,众人将顾青未和于悠然的态度拿来一对比,立即就分出了个高下。
再想想顾青未所说的话……
于悠然有些不清醒。
莫不是,安国公府这位八少夫人,竟然早早的就承受不住打击,有些神智不清了?
或者,疯了?
众人就似是窥探到了什么秘密一般,一脸的恍然,再看于悠然时眼中都忍不住带了些同情。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难怪了。
于悠然差点没真的气疯。
若不是她身边的两名丫鬟见着不对硬拉着她,指不定她就能冲到顾青未身边去。
顾青未如今可是怀着身孕的,两府谁敢却她一根指头啊,若是今天于悠然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们可谁都讨不了好!
第521章 安定
“顾……”于悠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两名一脸急色的丫鬟伸手捂住了嘴。
若是可以,她们也不敢有所逾越,可以于悠然现在的情况,她只要一开口就必定不会是什么好话,要是与东府的世子夫人起了什么冲突,到时候回了府,怕是连吕氏也不会饶过她去。
再说了,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定国公世子是个护妻的,于悠然平时在顾青未跟前说几句酸话也就罢了,若是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构陷顾青未,谁知道宁致远能不能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饶于悠然这一回?
两名丫鬟都是于悠然嫁过来时带的陪嫁丫鬟,当然是尽了心替于悠然考虑的。
两人后怕地看了顾青未一眼,见于悠然仍不甘心的想要继续闹腾,然后一咬牙,一人捂了于悠然的嘴,一人抱了于悠然的腰,硬拖着她穿过人群往回走。
见着这一幕,围观的众人自然而然的往两旁让开一条通道来让她们过去。
待挣扎不休的于悠然被两名丫鬟带走,好半晌之后,先前围观的一人拍了拍胸口:“原来这位安国公府的八少夫人,真的……”
真的疯了。
最后两个字,那人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没敢说出口。
再如何说,那也是安国公府的女眷,何时轮得到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来随意评说了?
不过,就算嘴上不说出来,众人心里却都是一致同意这人所说的。
方才定国公世子夫人不是已经说了吗,安国公府的八少夫人这是这段时间心情太压抑有些不清醒,再看看于悠然身边的两个丫鬟将她拖走的方式,那可不就是对待疯子的方式吗?
不过,这安国公府也太大意了些,这位八少夫人都已经神智不清了,怎的还将人放了出来?
定国公世子夫人看样子可是怀着身孕呢,方才若是被这位八少夫人冲撞了有个什么好歹,只怕安国公府上下都讨不了好!
都这样念叨着,围观的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瞧了,便也渐渐散了去。
到这时,顾青未才笑着挽了冯氏的手,“表嫂站累了没,咱们先去茶楼里歇歇吧。”
这外面也不好说话,冯氏便没与顾青未多说,两人一起往了茶楼里去,待在一个二楼靠窗的雅间里坐下,冯氏才皱着眉头看向顾青未,“欢颜,你那位弟妹,怎的竟胡乱攀咬起你来了?”
顾青未喝了一口杯中特意吩咐小二上的温水,又抽了帕子拭了拭唇,这才道,“表嫂,我自认与她没有什么过节,奈何她总咬定了是我害了她,所以平时才会总是这般咬着我不放。”
然后将当初吕氏的生辰宴上发生的事都与冯氏说了一遍,却没提这次于悠然想要借着那婉儿的事要自己难看,最后却自讨苦吃的事。
听顾青未说完,饶是冯氏历来是个温婉之人,也忍不住狠狠拧起了眉头,语气中满是不悦,“都道礼部的于侍郎是个再严于律己不过的人,但现在看来这样的说法只怕也是有些水分的,若真如传言,其女又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
冯氏进京也有快两年了,对京城的官场也有几分了解。
顾青未于是冲冯氏笑了笑,“这种人不理她也就罢了,反正现在东西两府也疏远了些,她平时可到不了我跟前,就当作是不知道罢。”
冯氏还一脸的不赞同。
她不知道顾青未和宁致远让于悠然吃了什么哑巴亏,只以为顾青未这是顾忌着于悠然是西府的人而不愿意有所回击。
本有心劝顾青未两句,但到底最后什么也没说。
顾青未看出来冯氏的欲言又止,但她纵是与冯氏交好,也不能将什么都与她说清楚了,所以便只能略带了歉意地看了冯氏一眼。
冯氏本也是个长了一颗玲珑心肝儿的,见状便也不再提此事,而是主动岔开了话题。
两人这一随意闲谈,便提到了冯氏与秦朗之间的事。
顾青未犹豫了半晌,试探性地问道:“表嫂,你与秦朗表哥这些日子如何了?”
见顾青未这副生怕伤到了自己的模样,冯氏掩唇笑了笑,“表妹放心,我不是什么脆弱之人,更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生气。你是想问府里的情况吗,我觉着还不错。”
冯氏是真的觉得不错。
她早就与顾青未说过的,秦朗虽然纳了那水伊人为妾,但他并不是个贪恋女色之人,更不会色令智昏,自从冯氏进京之后,这两年来秦朗待她都极为敬重,平时都是歇在冯氏屋里的,只有冯氏不方便的时候才会去水伊人那里。
这样的情况,显然是与水伊人最初的设想相悖的。
但,用了几次小手段想将秦朗从冯氏那里抢过来,却被秦朗发现了端倪之后,秦朗待水伊人就更冷淡了。
也就是如今,冯氏有了身孕不能再侍候秦朗,他也是极少往水伊人屋里去的。
冯氏也知道顾青未是在关心她,于是握了顾青未的手,真切地道:“表妹不用替我担心,早在嫁给夫君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想明白了将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很满意,虽然不像你与妹夫一样情深意长,但至少我的心是安定的,于我来说,这样便足够了。”
听完冯氏的话,顾青未先是有几分怅然,但随即就释然了。
每个人想要过的生活都不一样,这既然是冯氏想要的,那她自然就是幸福开心的。
这时,冯氏又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我如今最期待的就是孩子的降生,若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儿,我还想着停了夫君那妾室的避子汤。”
于冯氏来说,她做的是一个妻子该做的。
而她自己,只需要好好看护着她的孩子就好了。
顾青未沉默了片刻,然后唇畔含笑,“表嫂,你开心就好。”
冯氏笑着点头作为回应。
两人还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传来茶楼小二的声音,“世子爷,就是这里。”
第522章 那就让她疯了
世子爷?
听到这个称呼,冯氏立即含笑看了顾青未一眼。
下一刻,雅间的门应声推开,出现在门外的,不是宁致远又是谁?
待那领路的小二退下,宁致远反身将雅间的门关上,这才冲着冯氏点了点头,唤了声“表嫂”,然后坐到顾青未的身边,也不顾屋里还有冯氏在,捏了捏顾青未的手,又抬手在她额头上触了触,做完这一切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气热了,顾青未这几日可都睡得有些不安稳,他也是怕她出来走动了之后会热着。
顾青未才被冯氏无声的打趣了,就又被宁致远这般嘘寒问暖的,面上微微一热,“越之!”
话中的嗔意听得宁致远心里痒痒的。
若是这是在他们的房里,他定要在顾青未的嘴上讨些便宜,但这里是茶楼,屋里还有冯氏在,他便也只能略带了遗憾地看了顾青未一眼。
两人做了这么久的夫妻,顾青未哪里能看不出来他眼神的含义,于是又瞪了宁致远一眼。
一旁看着的冯氏笑着啜了口杯中的温水,看向这对小夫妻的眼中带了点隐隐的羡慕。
追逐真情,这也许是根植于女人心底的本能。
顾青未和宁致远之间的脉脉温情,就算他们不说不动,只一个眼神的交汇,就能叫旁人感受到。
虽然因这一幕而心中生羡,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冯氏就摆正了自己的心。
早在看过了父母之间的爱恨纠葛之后,年少时的她就已经学会了紧紧守着自己的心,她可以做到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一切,但唯独不会去触碰那让许多人为之痴狂的感情。
还好,她嫁的这个夫君,也是个并不注重这些的人。
她觉得,就这样与秦朗一起相敬如宾的走到白头,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想到这些,冯氏眼中便又恢复了往昔的清明。
而这时,顾青未已经与宁致远说起话来,“越之,你怎么来了?”
往常这时候,宁致远可都还在北镇抚司处理公务。
“今儿没什么事,就早些回府了,顺便来接你。”宁致远笑着道,然后话头一转,“欢颜,你和表嫂先前碰到于悠然了?”
顾青未出门时可是带了护卫的,所以宁致远想知道她遇到了什么简直不要太简单。
听宁致远问起于悠然的事,顾青未也没有什么意外,将方才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我可没理会她。”
想到方才暗示于悠然疯了的事,顾青未忍不住掩唇轻笑。
宁致远却沉下脸来。
于悠然,这个人已经蹦跶了太久了,上次就已经饶了她一次,但她既然一定要找不自在,那他当然不用再对她客气。
宁致远眼中有淡淡的戾气闪过,但在转眼看顾青未时,却又立即换上了满眼的温柔。
提起搁在他手边的茶壶替顾青未倒了杯温水,宁致远不无宠溺地道:“行,既然欢颜你都这样说了,那就让她疯了吧。”
面上带笑,但宁致远说出来的话分明是带着凉意的。
顾青未早已习以为常,但冯氏闻言却忍不住抬头看了宁致远一眼。
早就听说过宁致远那护着顾青未的劲儿,现在可算是亲眼见着了,就因为顾青未暗示了,所以就要让于悠然疯了?
冯氏并不怀疑宁致远有没有能力做到。
听宁致远如此说,顾青未却没有说出什么阻止的话来。
她如今有了身孕,脾气可也不像往常那般好,于悠然三番四次的找她麻烦,还都带着满满的恶意,她现在也是真的厌烦了。
既然于悠然一定要与她过不去,她也不是那泥捏的。
于是抬头冲宁致远笑了笑。
宁致远正准备有所回应,却是突然扭头朝窗外看了过去。
顾青未一怔,也跟着望向窗外。
他们现在正坐在靠了窗的桌边,从两扇大开的窗户往外看,正好可以看到下面热闹的大街。
而这时,原本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却传来一阵喧哗声。
“让开,让开!”
声音来源是一名骑着马的年轻男子,他身下的马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在热闹的街道上放肆狂奔,任男子如何拉缰绳都只发生高亢的嘶鸣,不见半点要减速停下的意思。
骑着马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横冲直撞,这本就是极为危险之事,好在有马上的男子大声提醒,一路上的行人倒大多都及时避开了。
就在这时,两边的行人都齐齐发出惊呼声。
只见,在前面不远处,一个年约三四岁的男童一脸懵懂地看着疾驰而来的一人一骑,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啊,我的宝儿!”路边有一名二十来岁的少妇满脸惊恐地尖叫出声。
那点距离对于飞驰的骏马来说眨眼即至,眼见着高高扬起的马蹄就要踏到毫无防备的男童身上,马上的男子眼中一厉,“铮”的一声自腰间抽出一把刀来,雪亮的刀高高扬起……
就在这时,路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先是扬鞭将已经吓得坐倒在地的男童卷到了安全的地方,但她自己却眼见着就逃不过高高抬起的马蹄。
见着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不由紧紧闭上眼不敢看即将发生的事。
然后,一道白光闪过,马上男子扬起的刀重重斩在了身下马匹的颈间,“轰”的一声,被斩了首的马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带着男子往前冲了一段距离,最后险之又险的倒在了离先前救了男童的女子身前不到一尺远。
因距离太近,那马上飙浅而出的带着热气的马血都洒了些在也明显受到了惊吓的女子脸上。
穿着绯色衣裳的女子,白净的脸上沾了几滴滚烫的马血,以及从轰然倒地的马背上一个腾跃落在地上的男子……
人群安静了片刻,然后立即又喧哗了起来。
方才那一刻,可是太惊险了,但凡男子手中的刀慢了那么一瞬间,这救了人的女子就有可能被马给踩踏了。
这时危险已经解除,众人才看清骑马男子的容貌。
虽然皮肤稍显黝黑,但男子身形却是极为高大,而且容貌也硬朗中带着俊秀,用仪表堂堂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第523章
这男子才落了地,就两步来到因为救人险些自己遇险的女子跟前。
很多人都以为他就算不感谢女子,也至少会温言说些什么,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男子竟然狠狠拧着眉头,指着女子就骂:“你是傻子吗,没见着马受惊了,还逞强救什么人?”
虽然男子开口就骂有些不对,可方才的情形也确实危险,若不是男子及时挥刀斩马,女子定是躲不过高扬的马蹄的。
看到这里,茶楼雅间里的宁致远轻“咦”了一声。
顾青未抬头看了宁致远一眼,视线却是落到了被男子骂的女子身上,然后有些着急地拧眉,“那不是雁南吗?”
没错,那个挥了鞭子救人,却将自己置于险境差点就出事的女子,正是楚雁南。
楚雁南显然因为方才发生的一幕而有些吃惊,又被男子指着鼻子骂,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一把将脸上渐渐冷却的马血拭净,看着袖子上与衣裳颜色深浅不一的红,她冷眼看向还在指责他的男子,“你是疯子吗?大白天的骑着疯马在闹市横冲直撞?”
男子为之一窒。
见楚雁南没什么事,顾青未也跟着松了口气,她正准备让人下去与楚雁南打个招呼,却被宁致远按住了手。
“越之?”顾青未有些不解地看向宁致远。
宁致远这时脸上还带着笑,他冲顾青未摇了摇头,“不用。”
虽然他没多解释,但顾青未仍打消了与楚雁南打招呼的想法。
就这么会儿功夫,下面的楚雁南和那陌生男子就已经不欢而散了。
顾青未和冯氏原本的打算是在茶楼里休息一会儿,然后在外面用了午膳再回去的,不过冯氏可不是个没有眼色的,宁致远都追到这里来了,她当然不会仍插到中间,于是又坐了一会儿,便笑着起身告辞了,只约了下次得空再一起出门。
顾青未哪里能不知道冯氏的意思,略带了羞赧的与冯氏道了别,然后随宁致远一起回了定国公府。
虽然这一上午只是走走逛逛,并没做什么累的事,但顾青未回到府里仍觉得两腿有些泛软,回了漱云居就斜躺在贵妃榻上,任宁致远替她轻轻捏着腿。
想到之前在茶楼时,宁致远不让自己去与楚雁南打招呼,她还有些奇怪,便问道:“越之,之前在茶楼,那个骑马的男子,你认识?”
听顾青未问起这个,宁致远笑着点头,“我是认识,其实你也见过的。”
她也见过?
顾青未有些茫然,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那男子。
见顾青未想不起来,宁致远又道,“那个人,是镇国将军府的长子,自幼养在外面的。”
顾青未还是摇头。
她是真的想不起来认识这个人。
宁致远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是雁南前世的夫婿。”
楚雁南前世的夫婿?
顾青未惊讶的瞠圆了眼。
她前世与楚雁南关系平平,顶多是见面点个头,后来又因为与宁致远的关系变成那样,不仅深居简出,而且对不关己的事表现得极为漠然,对楚雁南成亲以及她的夫婿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镇国将军府,顾青未却是知道的,只因,京城也就只有一个镇国将军府。
镇国将军,并非是某位领兵作战的将军的名号,而是大周朝的爵位名,在大周朝的礼制中,郡王嫡长子袭郡王爵位,其余的儿子封镇国将军。
太祖帝当年打下大周朝的江山称帝,紧跟着当然就是论功行赏。
而这其中,就有渭南郡王,京城的人都称为渭南王。
渭南王姓徐,并非楚家宗室,之所以能得封郡王,却是因为渭南王的父亲与兄长都是在征战时因救了太祖帝的性命而亡的,徐家那时又只剩渭南王一人,人丁极为凋零,太祖给的这郡王的爵位,多少也是带着安抚的意味。
渭南王资质只能算是平平,拢共就得了两个儿子,长子封了渭南王世子,次子则封了镇国将军。
后来渭南王世子没等继承爵位就亡故了,原本太祖还有意让渭南王的次子袭郡王爵的,后来也不知怎的没了下文,在渭南王离世之后因徐家也没有旁支过继,渭南王的爵位便也这样只存在了没几年就又被收了回去。
至此,渭南王这一脉便只剩了镇国将军府。
镇国将军徐怀如今也有两个儿子,长子是元配夫人所出,次子是如今的继室夫人所出。
长子徐岂自徐怀的元配夫人病故之后就被接到了驻守边关的舅舅那里,一直长到了如今的二十来岁,满京城都没几个人见过。
元配留下嫡长子病故,继室夫人又生下儿子,且那嫡长子还自幼就被接到舅舅家去,二十来年都没怎么回家。
镇国将军府的情形,任是个后宅女子都能看出来其中有多少是非。
当然了,顾青未关心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前世楚雁南的夫婿,就是这镇国将军府的长子徐岂?
见顾青未有些恍然,宁致远又笑道:“这两人前世时就是京城有名的欢喜冤家,如今倒是又碰到一块儿了,莫非就与我们一样,也是天定的缘分?”
顾青未忍不住嗔了宁致远一眼。
这人的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明明说的楚雁南和徐岂之间的事,就会往自己身上扯,还天定的缘分……
宁致远倒是一点也不以为意,牵了顾青未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才又道:“庄王和庄王妃最近不是正在替雁南相看人家吗,不知道这一次他们还会不会再看中徐岂。”
顾青未却有些疑惑。
徐家的情况明摆着就如此复杂,楚雁南那样的性子,显然是不能适应的,庄王夫妇又都是疼爱女儿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能舍得让楚雁南嫁去徐家?
让顾青未没想到的是,这才过了没几日,楚雁南就怒气冲冲的到了她这里找她诉苦,为的还就是这位镇国将军府的徐岂。
第524章 诉苦
这天用过午膳,顾青未觉得有些犯困,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秋岚就进屋禀报,道是玉叶郡主来了。
顾青未当然连忙让人将楚雁南请进来,心里却在想着楚雁南这个时候来找她有何事。
还没想个明白呢,楚雁南就已经阴着一张脸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顾青未吩咐秋岚上茶点,然后有些好笑地看了楚雁南一眼,“怎么了这是?看这脸板的。”
楚雁南正想说话,见秋岚领了小丫鬟奉上茶水点心,便又将话头给咽了回去,待顾青未将丫鬟们都遣了下去,她才道:“我今儿来找你可是来诉苦的。”
说完,端些温度适宜的茶水就狠狠饮了一口。
看那模样,也不知道是将那茶水当作了什么。
顾青未见着楚雁南这样,反倒还放了心。
自杜仲先的事之后,她就再没见着楚雁南,原还暗暗担心楚雁南会不会因此而受了打击一蹶不振呢,如今看来楚雁南对杜仲先虽然颇有些情意,但到底也算不得情根深种。
拎起小巧的茶壶又替楚雁南倒了杯茶,顾青未笑道:“你又有什么苦要诉?”
楚雁南见状忙将顾青未手中的茶壶给接了下来,一边将茶壶往自己这边放,一边打趣道:“你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我可不敢让你替我做这些,要不然啊,我那表哥回来见着了铁定得对着我摆脸色。”
说完,楚雁南就忍不住笑起来。
但笑过之余,她的心里其实也不是没有羡慕和怅然的。
楚雁南性子本就爽直,幼时还曾跟着父兄习了点武,所以无论在哪方面都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杜仲先一事她不是不伤心,只不过在看清楚杜仲先是个什么人之后,她就狠了心要将这个人从自己的心里剜除。
也还好,因为她心里的凭直觉而生的防备,她对杜仲先也并不是那般死心塌地,所以事发之后她倒也能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心情。
所以,这时见着有了身孕的顾青未那眉梢眼角都是满满的喜悦与幸福,楚雁南不由跟着面色放缓,轻声道:“欢颜,你和我表哥,这样真好。”
顾青未冲她微微一笑,然后岔开话题道:“你还是说说你急匆匆的来我这里要诉什么苦吧。”
听顾青未提起这个,楚雁南又忍不住拧起眉头来,然后阴着一脸缓缓道明来意。
因为亲耳听到了杜仲先与两位同窗的对话,了解到这个人的真面目,楚雁南躲在家里暗自伤心了好几日,才总算能将这个人缓缓从自己心里拔除。
后来在府里闷久了,便连丫鬟都没带就独自一人出了门。
谁曾想,就见着一人骑着受了惊的马在闹市狂奔,还眼见着那马蹄就要踏到一名幼童身上。
楚雁南是会一点点武的,见状当然就挥了鞭子想救人,只不过她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武力值,那幼童是被救下了,她自己却反倒面临了危险。
好险那马上的男子挥刀斩马,她才没有受伤。
那是楚雁南第一次见到初回京城的徐岂,两人因这件事还发生了口角,最后不欢而散。
当然了,两人谁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几乎就面临了生死,自这天之后,楚雁南的心境更是开阔,想起杜仲先的时候也是少之又少了。
第二次见到徐岂是在白马寺。
那日,庄王妃要去白马寺上香,想着楚雁南这段时间都闷在府里,怕她闷坏了,所以要领着楚雁南一起外出。
楚雁南本来是不想去的。
杜仲先就在白马寺里住着,虽然她就算是去了白马寺也不一定能与杜仲先碰上,但她现在连任何一点可能与其碰面的可能都不想有。
见楚雁南拒绝出门,庄王妃有些奇怪,顺口就道:“你这丫头,平时疯疯癫癫的总是想往外跑,这段时间却闷在府里哪也不去,莫不是在躲着谁不成?”
听庄王妃这样一说,楚雁南微怔之后,却是突然豁然开朗。
她这些天不出门,纵然有心情不好的原因在里面,但究其根底,却是不想在外面又碰到杜仲先那个伪君子。
不过,在这件事中,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既然这样,为何躲躲闪闪的人却变成了她?
这样一想,楚雁南自然没有再躲的道理,反正她早已经拿定了主意只将杜仲先当作是个陌生人,如此一来就算在白马寺里见着了又能如何?
所以,她立即就改变了主意,要与庄王妃一起去白马寺散心。
原还想着不一定能遇到杜仲先,却没想到,到了白马寺才没多久,杜仲先就找到了楚雁南跟前。
那时楚雁南正领了丫鬟想去恭房,她原是陪在庄王妃身边听白马寺的高僧讲经的,若不是实在有些憋不住,她可没打算要离开庄王妃半步。
虽然不想见到杜仲先这个人,但既然杜仲先已经找上门来了,楚雁南当然也不会刻意回避。
将身边的两名丫鬟挥退,她冷冷看向杜仲先,“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从今以后你我再无任何瓜葛吗?”
自那日在茶楼里听到杜仲先与两名同窗的谈话之后,楚雁南就写了一封信给杜仲先断绝关系。
可杜仲先好不容易才抓住楚雁南这么个机会,又哪里能如此轻易就松手呢?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楚雁南厌了他,但杜仲先这段时间可算是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寻找楚雁南这件事上,但是因为楚雁南听从了内心隐隐的警觉,几乎没有告诉他什么关于自己身份的信息,所以杜仲先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如今终于在白马寺守到了楚雁南,他哪里能被楚雁南的冷漠给吓退?
拦在楚雁南跟前,杜仲先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演技,又是无辜又是哀求的,将个痴情人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但楚雁南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远离这人,又怎么会再被他的演技所迷惑,为了断了杜仲先的念想,直接就道:“你不用再找我了,我母……亲已经替我定下了亲事,过段时间我就该出嫁了。”
第525章 缘分
杜仲先哪里能相信楚雁南的说辞。
他与楚雁南认识这么长时间,虽然能看明白楚雁南并未完全对他敞开心扉,但也足以看出楚雁南是个真性情的姑娘,才与自己断了联系没多久,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定了亲?
所以,杜仲先压根儿就不理会楚雁南的话,仍又是哭又是求的。
楚雁南被这人缠得也烦了,更是深觉自己从前是不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人了呢?
正想着什么脱身之法,就正好瞧着身侧有人影走过,用余光确认了这人是名男子,楚雁南也顾不得想自己的所为合不合规矩了,直接将这路过的男子往跟前一扯,对杜仲先道:“看,这就是母亲给我找的未来夫婿,这不就陪着我一起来白马寺上香来了,这会儿寻过来,指定也是担心我这么久没回去。”
说完这番话,楚雁南往这人身后一缩,极小声地道:“这位公子,帮个忙。”
那被她随手抓过来的男子先是一怔,然后倒也极为仗义地挺身而出,冲着杜仲先就道:“你谁啊,缠着本公子的未婚妻是想做什么?可告诉你,本公子才从战场上下来没两日,正是手痒的时候,你要是不怕死的,就尽管再缠着她!”
又是恐吓又是威胁的,好歹是将杜仲先给吓走了。
楚雁南这才松了口气。
就算她性子爽直是个不拘小节的,可她到底还是女子,又是皇室的郡主,她与寒门士子结为夫妻倒是能成为一段佳话,可若是与杜仲先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扯上关系,那可就是个笑话了。
所以,帮了她忙的男子这才一转身,她就忙不迭的开口道谢:“这位公子,感谢……”
感谢的话才开了个头,楚雁南就蓦地停了下来。
看清楚这无意间帮了她一把的男子长什么样,她心里的感谢立即就变成了“冤家路窄”的愤慨。
嗬,这不是那天那个在闹市纵马差点伤人的纨绔子吗?
见楚雁南只这么一瞬间就变了脸,那男子,也就是初回京城的徐岂,顿时乐了,剑眉一扬,便笑道:“哟,方才不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未婚夫吗,怎的这才过了多久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楚雁南还没来得及把这话给顶回去,就又愣住了。
只因为,那迎面走过来的,可不就是她的母亲庄王妃吗?
庄王妃显然是听到了徐岂说的话,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一双眼也忍不住瞠得溜圆。
楚雁南敢肯定,这是她见过的庄王妃表情最滑稽的时候。
但随即,她就没空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庄王妃正愁着要尽快将她给嫁出去呢,如今就叫庄王妃听到了她主动叫人未婚夫……
事实证明,楚雁南对庄王妃是极为了解的。
从白马寺回去之后,庄王妃就以最快的速度打探起与楚雁南巧遇了两次的徐岂的情况。
镇国将军府的情况京城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得知在白马寺见到的少年人就是镇国将军府那自幼就被接去了舅家的大公子,庄王妃原本已经打消了心里的念头,毕竟,以楚雁南这样的性子,是不适合往镇国将军府那样情况复杂的人家里去的。
但也不知为何,在与庄王提过两嘴这件事之后,庄王竟然立即就拍了板,却是极为满意徐岂这个人。
再然后,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庄王府和镇国将军府就定下了儿女亲事。
被誉为京城一双明珠之一的玉叶郡主楚雁南,就这样有了一个叫做徐岂的未婚夫。
“……也不知道父王和母妃都在想些什么,这个徐岂是个什么人他们只怕都不了解,这样都还能随意将我往外推……”楚雁南很是泄气地道。
顾青未却是心里一动。
庄王是个疼女儿的,这一点绝对不会假。
可在楚雁南的婚事上,庄王这次也确实有些仓促。
莫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顾青未还在细细思索,楚雁南就又冷笑一声,不屑地道:“父王母妃想与徐家结亲,可镇国将军府那位继夫人,反倒还百般推辞起来,说什么家中长子自幼顽劣,又是被养在边关的,唯恐会冒犯了我等等……”
这倒并不难以理解。
镇国将军府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个生了儿子的继室,能指望她对元配所出的嫡长子存什么好心思?
而且,镇国将军的爵位虽然是降等袭爵的,镇国将军的儿子也都会被封辅国将军,但这个辅国将军到底是得到了父辈的全部产业,还是一半甚至更少,这却是一个有野心的继室不能不想的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镇国将军府那位继室夫人,哪里会乐意本就占了嫡长的徐岂娶了庄王府的郡主?
若不是庄王和庄王妃都坚持,后来镇国将军又点了头,只怕这门亲事还真不一定能成。
听完楚雁南的诉说,顾青未忍不住拿了帕子掩嘴轻笑,道:“你与那徐岂短短时间之内就两次相遇,而且还都相遇得如此有戏剧性,说不得,这就是你们的缘分呢?”
他们可还真是两世的缘分,前世就是一对欢喜冤家,这一世看着倒会比前世还要精彩。
楚雁南闻言斜睨了顾青未一眼,“这要真是缘分,那也肯定是孽缘!”
话说得斩钉截铁的。
顾青未只轻笑不语。
但这时,楚雁南却又突然泄了气,“虽然知道父王和母妃都不会害我,可这亲事定得也实在太过仓促了些,而且就这几日的功夫,母妃就已经拿了我的庚帖去镇国将军府合了八字,甚至已经开始商议起婚期来,听父王和母妃的意思,这婚期还越快越好,最好就在这个月之内!”
这个月之内……
顾青未也有些不明白了。
如今已经过了端午好几日,这个月月底,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二十日,庄王和庄王妃,就打算这样仓促甚至是急切的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出去?
也难怪楚雁南会是这样一副丧气的样子了。
第526章 缘由
顾青未后来好说歹说的才将楚雁南安抚下来并送走。
她倒不担心楚雁南的这门亲事,宁致远都说了,这两人在前世虽然是欢喜冤家,但感情却是极好的,如今他们既然又能有这样的缘分,将来的日子也指定不会过得差了。
顾青未有些无法理解的是庄王和庄王妃所表现出来的急切。
楚雁南是皇室郡主,又是庄王和庄王妃极为疼爱的掌上明珠,按理说,事关楚雁南的亲事,庄王夫妇就算不夸张到如替公主选驸马那般慎重,至少也会仔细挑上许久才是,而且还会替楚雁南考虑到所有的方方面面。
可现在,楚雁南与徐岂的亲事定得仓促不说,还有镇国将军府那一兜子的事都没处理好,庄王夫妇就急着想赶在这个月之内将楚雁南嫁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宁致远回府,顾青未都在想着这件事。
宁致远进门时脸色稍有些难看,在见着顾青未之后才缓和了许多,又见顾青未一直低头思索,便扯了笑容出来,问道:“欢颜,你在想些什么?听秋岚说,下午雁南那丫头也来了,又是为的什么?”
听到宁致远的声音,顾青未才暂时按下心中所想,起身替宁致远拿了要换的衣裳,一边看着宁致远换衣裳,一边道:“雁南是特意跑我跟前诉苦来了,她的亲事前几日定下来了。”
“是徐岂?”宁致远拉着顾青未的手一起在罗汉床上坐下,虽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分明是极为肯定的。
顾青未点点头。
宁致远面上便也跟着见了笑,“雁南的亲事一直是庄王妃的心病,现在总算定下来了,想必庄王妃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
顾青未一边点头,然后终于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宁致远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微微一顿,她握了宁致远的手,关心地问道:“越之,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自打他们成了亲,不管公事上遇到什么难处,宁致远在她面前都是带着笑的,可这次……
再联想到庄王和庄王妃一反常态的急切,顾青未心里也是一突。
见顾青未着急,宁致远连忙揽了她的肩头,轻声安慰道:“欢颜,你不要心急,放心,都没什么事。”
顾青未哪里能这般轻易的就被他安抚住。
偏头看向宁致远,她道:“越之,庄王和庄王妃不仅将雁南和徐岂的亲事定了下来,而且还急着让他们在这个月之内就成亲,是不是……”
顾青未用手往皇宫的方向指了指,“出了什么问题?”
听顾青未这样一问,宁致远先是一怔,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再轻轻点了点头。
能让宁致远即使回到漱云居还如此沉重的事,必定是与元昌帝有关,再联系到元昌帝这半年来将郑贵妃进献的金丹当作是仙丹一般的举动,顾青未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出来是什么事了。
心里一惊,顾青未坐直了身子,满眼的惊愕,“怎么会?”
也难怪顾青未会如此吃惊了。
她与宁致远都是重活一世的,他们亲历过前世的种种,也经历过前世皇位的更替。
虽然这一世比起前世来许多小细节上都有所改变,但大方向上却是没有什么变化的,所以他们一直以为宫里的事也大抵会是如此。
可是,前世的元昌帝,是在两三年之后才驾崩的,后来的隆庆帝,也就是如今的太子,也是极为平稳的登上了皇位。
但现在……
元昌帝沉迷长生之道,又无比宠信着郑贵妃,连带着对宁王也高看几眼。
若是元昌帝在这时候有个什么意外,凭着郑贵妃和宁王这半年来重新振起的威势,太子到底能不能平稳登基,这还是个大大的问题。
到时候,京城的局势……
顾青未都不敢往深了想。
唯恐顾青未会伤到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宁致远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欢颜,你放轻松,不要急。”
待顾青未放松下来,宁致远才跟着松了口气,然后轻声与顾青未说起他最新得到的消息。
“……最近几日,舅舅的身体突然就急转直下,就在昨儿夜里,舅舅因要册封郑贵妃为皇贵妃一事去了坤宁宫,还与许皇后发生了争执。”
顾青未屏气凝神地听着,她有预感,下面必定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在与许皇后发生争执的时候,舅舅突然就倒地不起,不仅没有了平时表现在外的精神,还直嚷嚷着让许皇后将他送去永和宫见郑贵妃……”
忍不住揪住宁致远的衣袖,顾青未连忙追问,“那许皇后是如何处置的?”
按说,元昌帝倒地不起,许皇后应当立即着人请了太医来替元昌帝诊治的,当然更不可能将处于这种情况的元昌帝送到永和宫的郑贵妃那里去。
但,让顾青未没想到的是,宁致远沉默了一瞬,然后轻声道:“许皇后,避开宫里的人,将舅舅送去了永和宫。”
顾青未的手骤然收紧。
她没想到,会从宁致远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
上次宁致远知会许皇后和太子元昌帝服食金丹一事,许皇后最终选择了按下此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次元昌帝就在许皇后跟前倒地,许皇后竟然也真的就听了元昌帝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将他送去永和宫。
许皇后,她这是……
顾青未看向宁致远,眼中满是惊骇。
似乎看出了顾青未眼中的意思,宁致远苦笑着摇了摇头,“别看许皇后几十年来都是这副温婉端庄母仪天下的模样,但能在宫里生存这么多年,还能在郑贵妃受了独宠的情况下安然坐在上,她的心地,又怎么可能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良善?”
后宫的女人,没有谁是纯然无害的。
这一点,顾青未当然知道。
甚至,从上次许皇后的选择之中她也能看出来许皇后的心思。
但这次……
不得不说,许皇后的选择,再次让顾青未吃了一惊。
第527章 疯了
看来,再是表面上如何温婉的女人,也自有其心硬的一面。
尤其是,在宫里生存了多年的女人。
许皇后如此顺着元昌帝,只怕,暗地里早就已经对元昌帝万一有了什么意外有了应对之策。
想到这里,顾青未轻轻一叹。
这深宫之中,因为最上面的那个位置,有太多的人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郑贵妃是如此,许皇后也是如此。
不过……
顾青未看向宁致远,眼中仍有不解。
宁致远所说的才是昨儿夜里发生的事,就算这意味着元昌帝的龙体有了些不好,但庄王和庄王妃难不成早早的就知道了元昌帝那里会有变故?
否则,他们又如何会匆匆忙忙的就定下了楚雁南的亲事,还急着将她嫁出去?
而且,就算将楚雁南嫁出去,又能如何?
顾青未满脑门儿的问号,然后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宁致远于是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欢颜,庄王一脉在皇室地位极其超然,当然能有许多知道某些事的途径,如今朝中的局势庄王自然也能看明白一些,在郑贵妃和宁王得势的现在,舅舅若有一日突然有了意外,朝中必然会因为皇权的接替而又起硝烟,到时候会波及到谁,谁也没办法预料得到。”
“镇国将军府的情况虽然有些复杂,但徐岂这个人却是极为出色的,而且,徐岂自幼就住在驻守边关的舅家,若京城真有个什么不对,雁南嫁了徐岂,也可以随着他一起去边关。”
“远离了京城的争斗,边关的清净简单于雁南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
宁致远大致猜出来庄王和庄王妃的用意了。
顾青未听了一怔。
所以,元昌帝的情况,已经到了随时都有可能变得如此糟糕的程度吗?
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宁致远当然不会再瞒着顾青未,于是,又继续道:“这段时间,我想办法从郑国泰那里得了一枚舅舅正在服食的金丹,然后特地将这金丹送去给了一位杏林国手,今天下午,那位国手托了人将他对金丹的研究结果送了来……”
说到这里,宁致远看着顾青未,“那所谓的金丹,根本就没有任何强身健体的功效,而是刺激人体本身的潜力,再用一种透支的办法让人感受到一种欺骗性的好转。”
顾青未轻轻吸了口气。
所以,元昌帝服了这金丹之后感觉到的变化,其实是因为金丹刺激并透支了他所有的元气?
这样一来,前世的元昌帝本来还有两三年的寿数,但在这金丹的作用之下,他可能随时都……
郑贵妃和宁王,他们的胆子,也确实太大了!
宁致远的话还没说完,“最近这段时间,那金丹对舅舅的作用已经远不如从前,郑贵妃已经给那自称与洞虚道长有莫大渊源的道长传了话,道是要让他加重金丹的药效。”
原本这金丹就是以透支为代价,如今还要加大药量……
也难怪宁致远回来时会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了。
顾青未赶紧捏了宁致远的手,“越之,那你……”
宁致远明白顾青未想要问什么,但他脸上却只有淡淡的凉意,“这件事情,我不会插手。”
事实上,他也不可能插得进手。
元昌帝如今根本就容不得别人说郑贵妃一句不好,而且他已经将那金丹当作了救命且能让他长生的仙药,就算有人与他说那金丹于他有害无益,他又怎么能听得进去?
若真有人不顾不一切要在元昌帝跟前死谏,到头来,恐怕也只能迎来元昌帝的震怒,甚至还牵连到家人。
就算元昌帝是宁致远的舅舅,他也断不可能会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还非要去试探一番。
所以,这件事,他只需要从旁看着就行,然后早早的准备好即将要到来的乱局。
宁致远在心中轻轻一叹,然后保证般地对顾青未道,“欢颜,你放心,我还有你,还有孩子,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拿自己去冒险的。”
听宁致远如此说,顾青未心下一安,然后却不知道要如何分说了。
见顾青未这个样子,宁致远便也不再说起这件事,而是转移话题,道:“欢颜,上次你不是说了要让于悠然疯吗?这几日我稍稍有了些动作,你只管在旁边看热闹吧。”
顾青未哪里能不知道宁致远这是在转移话题,却也顺着宁致远的话头,就问起了于悠然的事来。
“你是如何做的?”
于悠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的忍耐力可是相当不错的,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疯了,可是宁致远说得这般笃定,顾青未那当然会好奇了。
但宁致远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然后道:“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然后任顾青未怎么问,都硬是不肯再提这茬儿,直恨得顾青未拿了手就往他腰间的软肉上拧。
夫妻两个笑笑闹闹的,用过晚膳之后早早歇下不提。
对于宁致远所说的,让于悠然疯的事,顾青未本以为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看到结果,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才起了身由丫鬟们服侍着梳洗,秋岚就神神秘秘的凑到她跟前。
“主子,西府的八少夫人疯了!”秋岚说话的同时还一脸的快意。
疯了?
顾青未惊讶地回头,“当真?”
秋岚可是四个大丫鬟之中最喜欢打听这些事的,听顾青未这样问,立即跳了起来,“自然当真!”
顾青未于是将秋岚上下打量了一番,“亏得你还是漱云居的大丫鬟,平时训起下面的小丫鬟时没少严肃的板着脸,怎的实际上却是个包打听?”
秋岚不依地跺脚,“主子!”
顾青未见状也不再打趣她了,而是听起秋岚打听到的消息来。
“主子,您可是不知道,最近这位八少夫人可是将西府上下都吓得够呛,若不是今儿西府的国公夫人下了令将八少夫人关进院子里再不准放她出来,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乱子来!”秋岚比手划脚地道。()
第528章 怪事
自从那天被两名丫鬟给拖回了安国公府,于悠然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再没出去过。
她以为顾青未或者宁致远会报复她,毕竟,上次她想借着宁致栩养外室的事让顾青未出丑,甚至再也抬不起头来,后来就被这样狠狠地报复了回来。
但,让于悠然意外的是,这样一连过了几日,安国公府里都风平浪静的,没有半点要出事的端倪。
虽然不解,但于悠然也因此而渐渐安下心来。
也就是在她安心之后,这一天天的便突然便有怪事发生。
于悠然第一次发觉不对劲,是在她某天夜里突然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没躺在床上睡觉,而是出现在了香巧的屋外。
发现了这一点,于悠然心中极为震惊。
她敢肯定,她是早早就上、床歇的了的,更没有往香巧的院子里走。
换句话说,香巧的院子外面可是有守夜的婆子的,她一个大活人,又不会飞檐走壁的,又怎么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就进到院子里来?
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于悠然立即就打算不惹出动静来,先回到自己的院子去。
宁致祥可是歇在香巧的屋里的,若是叫他发现自己大半夜的出现在屋外,疑似是在听墙角,还指不定得出什么乱子来。
可事与愿违,那守院子的婆子这大半夜的却是精神十足,于悠然才走了几步就躲闪不及之下被发现了。
那婆子是香巧院子里的,又眼见着香巧如今是如何受宁致祥的宠,当然不会向着于悠然这个如今与个笑话无异的正室夫人,当即就给张扬了出来。
宁致祥和香巧那时已经歇着了,被这样一吵,哪里还能睡得着。
得知于悠然竟然大半夜的来香巧院子里听墙角,宁致祥大怒,还说出了“大半夜的难不成是想来偷看丈夫和通房是如何行房的”这种叫于悠然极为难堪的话来。
于悠然没脸之下,当然冲回了自己的院子。
自这之后,于悠然身边就频频发生怪事。
比如说,宁致祥好不容易来于悠然的屋里,早上睁开眼时却发现于悠然虽然闭着眼,手里却捏着把小刀,那刀子还架在了宁致祥的脖子上!
宁致祥被吕氏当宝一样护着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那天早上是吓得屁滚尿流的离开于悠然那里的,而且打那之后再不敢靠近于悠然一步。
再比如,院子里丢了东西四处寻找,却翻出来明显是于悠然笔迹的一叠信笺,上面写满了于悠然对吕氏这个婆婆的咒骂。
吕氏知道后当即就被气得差点没晕过去,然后什么也顾不得,更不听于悠然的解释,直接就甩了于悠然一个大嘴巴。
等等。
这些倒也罢了,直到今天早上,又发生了一件事。
之前于悠然因为宁致栩的事而受了牵连,再没了什么名声可言,吕氏于是将于悠然的女儿抱到了自己屋里去养着。
于悠然这几日因为身边怪事频发而无人敢接近,在这样的孤寂之下对女儿倒也确实有几分想念,于是到了吕氏那里千般求万般哭的,想将女儿抱回身边。
吕氏想着于悠然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当然是不乐意的,不过也碰巧吕氏这几日着凉染了病,一来也是没有精力照看着小孙女,二来也怕过了病气给孙女,所以,虽然因为之前的事而万般的不待见于悠然,但想着于悠然好歹也是个做母亲的,总不能对亲生骨肉怎么样吧,于是也就同意于悠然将女儿接回去住几天,等到自己病好了再接回来。
生下这女儿好几个月,这大概是于悠然最为珍惜自己这亲骨肉的时候了。
正因为对这个女儿有种失来复得的心情,于悠然昨儿夜里还特意将女儿抱到了身边和自己一起睡,将**娘打发到了外间。
今天一早,**娘还未完全清醒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原以为是小小姐饿了,想着去将孩子抱了来喂奶,却没想到才进了内室,竟然就见着于悠然居然闭着眼睛,两手放到了那小小婴儿的颈间,一副要将亲骨肉掐死的姿态。
**娘直惊得魂儿都没了,尖叫一声之后就冲上去将孩子抢了过来,然后拔门而逃。
待于悠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娘已经冲出了院子。
**娘的职责就是照顾好小主子,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哪里还敢瞒着,当然是直接报到了吕氏那里。
吕氏的病情才好转了些,听到这样的事差点没一个倒仰摔下去,然后哆嗦着嘴直念叨着“最毒妇人心”、“虎毒不食子”之类的话。
待好不容易回了些神,吕氏哪里还敢再放任于悠然这样下去,立即就着了人去将于悠然所住的院子围了起来,还下了令,八少夫人这是得了失心疯,日后断不能再将她放出来!
……
“可算是恶有恶报,叫她成日里就想着要如何害人,如今看她还能怎么折腾!”秋岚极为解气地道。
顾青未听完这些,微微一怔,然后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宁致远所说的果然这就变成了现实。
于悠然,她可不是疯了,她这是被人认为是疯了。
也不知道现在被关起来的于悠然心里是作何想的。
不过,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就算她如今抓了人去解释自己没有得失心疯,又还有什么人会相信她?
顾青未也不是什么圣人,有仇,她当然也是想报的。
于悠然三番五次的找她麻烦,若只是发生些口角也就罢了,被她酸几句顾青未也能不理会,偏她还尽盘算些恶毒主意,如今叫她再也不能害人,再也不能在自己跟前晃荡,顾青未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同情这种人?
因为秋岚传来的这个好消息,顾青未早膳都多用了半碗碧梗粥,直喜得秋岚几个眉开眼笑的。
看着四个大丫鬟因为自己多用了半碗粥就高兴成这个样子,顾青未心里一暖,然后却是盘算起了秋岚几个的婚事来。
第529章
秋岚几个的亲事早就定下了,婚期也都定在今年的下半年,漱云居里的二等丫鬟如今也都被调、教得可以独当一面了。
既然秋岚几个如今已经可以撒得下手了,就算顾青未对这四个丫鬟还有些不舍,但也仍希望她们能尽快有自己的归宿。
毕竟,她们的年纪可都不小了。
待梳洗完毕又用过早膳,顾青未将其他人都打发下去,只留下秋岚画屏雪伶雪怜四个。
喝了口秋岚弟来的温水,顾青未目光一一在四人脸上扫过,道:“你们四个的婚期眼见着就要到了,家里该置办的可都置办好了?”
听顾青未问起婚事,几个丫鬟脸上都不由带了些羞涩。
对于自己的亲事,秋岚几个是真心感激顾青未。
没有像别的主子一样随意让她们配了府里的小厮,而是请了世子爷出面从锦衣卫之中挑了合适的人选,她们的未婚夫可都是有品级的,就算品级低了些,但她们嫁过去之后好歹也是正经的官太太,若是将来夫君争气些得了提拔,给她们挣个诰命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日子,放在从前,秋岚几个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现在,她们不仅能想,而且好日子还就近在眼前。
遇到如此好的主子,这大概是她们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吧。
秋岚几个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画屏回的话,“回主子,东西都置办得差不多了,主子大可放心。”
她们四人家中都是有兄长或者弟弟的,可在替她们置办嫁妆这件事上,家里的爹娘都几乎是拿出压箱底的银子来替她们打算。
说起来,这不也是因为她们要嫁的人是官身吗?
而这一切,都是主子给的。
听到画屏的话,又见秋岚和雪伶雪怜都连连点头,顾青未这才放下心来。
她如今有了身子,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管这些,所以前些日子便给秋岚几个一人拿了一百两银子作嫁妆,如今既然她们的爹娘将一切都操持好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相伴多年的丫鬟就要有好归宿了,顾青未面上带着微笑,拉了秋岚和画屏的手,“你们的婚期眼看就要到了,而且现在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也都调、教出来了,既然这样,这段时间你们就将手里的事暂且放给她们,只专心准备出嫁吧。”
顾青未这也是替秋岚她们打算。
就算有爹娘替她们操持,但至少自己的嫁衣总是要去绣几针的,若是时时侍奉在她身边,她们又哪里能有多少空闲时间。
但没想到,四人对视了一眼之后,秋岚却道:“主子,奴婢们已经商量好了,将婚期推到明年去,主子待奴婢们如此好,奴婢们当然也想尽自己的努力替主子多做些事,主子如今有了身孕,正是身边需要人服侍的时候,奴婢们当然要等到主子产下了小少爷再出嫁!”
话毕,画屏和雪伶雪怜也都跟着连连点头。
顾青未心中虽暖,却又有些失笑,“行了,你们就安心等着出嫁吧,我身边哪里就能缺了人服侍。”
不说整个定国公府,就算是漱云居的丫鬟婆子都是一大堆,秋岚四个出嫁之后,最初可能会忙乱上一段时间,但于顾青未来说却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但秋岚四人这时却是格外的固执起来。
“主子,这次我们可得忤逆您一回了,您就算是拿了棍子撵奴婢们走,奴婢们也定要等到小主子满月之后才出嫁!”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的,就好似唯恐顾青未真的撵她们出去一般。
顾青未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但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秋岚和画屏自不必说,都在她身边陪伴了十年以上,即使有着主仆之别,但其中的深厚感情却不是假的,而雪伶雪怜虽然只在她身边服侍了两年,但这两年也是一直尽心尽力。
人心都是肉长的,顾青未当然也不例外。
看着秋岚四个那一副绝不妥协的坚决模样,好半晌之后,她才笑骂道:“行了行了,你们既然坚持,那这件事就随你们了,不过,早就定好的婚期,如今却是突然要改,你们可得与男方那边商量好了才行,可千万不要因为这点子事就伤了和气。”
将来她们毕竟还是要嫁过去的,若是因这件事而在她们以后的日子里埋下隐患,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见顾青未应了下来,秋岚几个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全然不像是她们自己的婚期因故要推迟了。
这件事算是敲定了,顾青未觉得腿有些酸,正准备让秋岚和画屏替她捏捏腿,外面就有小丫鬟进来传话。
“你是说,西府的国公夫人请我去西府一叙?”顾青未有些诧异地道。
小丫鬟点点头,“回世子夫人,来人是西府的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她就是如此与奴婢说的。”
顾青未心里很是惊讶。
吕氏可是个极不待见她的,她们之间也就是有个面子情,再说了,顾青未如今可是怀着身孕的,又没什么事,吕氏又如何会特意着了人请她去西府?
虽然不解,但顾青未可没想过要去趟西府的浑水。
冲传话的小丫鬟点了点头,她吩咐道:“你这就去回了吧,就说我身子有些不舒坦,现在正在休息。”
她一个孕妇,说出身子不舒坦这种话,难不成吕氏还能硬要她往西府去?
小丫鬟了然地点头,然后自退下打发了吕氏身边的嬷嬷。
这之后,顾青未也没去深想吕氏突然寻她是有何用意,只当不知道有这回事。
天气虽已渐热,上午却也有些凉爽,顾青未看着外面的阳光,让人搬了软榻放到院子里的树下,然后拿了一本游记斜倚在软榻上慢悠悠地看着。
有调皮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她手中的书上投射出一个个轻轻晃动的小圆点,偶尔还有没粘尽的蝉发出阵阵呜鸣。
有静,也有闹,却又格外的让人觉着悠然。
第530章
顾青未这段时间本就嗜睡,耳边听着这因势单力孤而并不让人觉得刺耳的蝉鸣,树下又有微风轻轻吹过,不过片刻就又有些些睡意。
但随即,她的这点睡意就因为院子外面突然传来的一声呵斥而顿时被趋走了。
“哪里来的小丫头,不知道世子夫人在里面歇着吗,竟敢闷头就往里面闯!”说话的是漱云居外守门的婆子。
顾青未抬头往声音来处看过去,就见着那婆子手里拎着个小丫头,正板着一张脸呵斥。
看清楚那个被提溜着的小丫头的容貌,顾青未眼睛便跟着微微一眯。
这个小丫头,她以前见过。
就在顾青未看过去的时候,被揪住了的小丫头也看到了她,两手立即朝着顾青未所在的地方伸,满脸求救地看向顾青未,嘴里还道:“七少夫人,您还记得奴婢吗,奴婢上次来传过话的……”
顾青未当然记得。
上次于悠然想要借着宁致栩养外室的事搅事,香巧就是从这个叫青枝的丫头口中得到的消息,然后又遣了青枝来东府递话的。
吕氏那里才来了人请自己去西府,香巧又后脚就让了青枝过来,这其中若要说没有什么联系,顾青未可是不相信的。
到底有什么玄机,只要将青枝招进来一问,便可以知道了。
顾青未于是冲守门的婆子点了点头,“这小丫头我认识,让她进来吧。”
婆子立即冲着顾青未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依言松开揪着青枝的手,又横了她一眼,“世子夫人可是有孕在身,你这冒失丫头可得老老实实的!”
青枝连连点头,尔后一溜烟儿的就到了顾青未近前。
她的年纪到底还小,没等顾青未问到她的来意,一双溜圆的眼睛就落在了摆在顾青未面前的两碟点心上。
顾青未摇头一笑,倒也不急着问话,指着那两碟点心,道:“这些就赏给你了,一会儿回西府时就带走吧。”
青枝脸上立即就是一亮,满脸喜色的与顾青未确认,“真的吗?”
顾青未点点头,“不过是两碟子点心而已,难不成我还会骗你?”
青枝脸上的喜色更甚,偏着头略想了一下,又道:“七少夫人,奴婢可以现在就在您这里把这点心吃了吗?”
点心都赏了,顾青未当然不会管她要在哪里吃,点头应允了之后,随意问了一句:“为何要在这里就吃了?”
青枝抬手就抓了一块点心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还含糊不清地道:“七少夫人,奴婢待会儿还要回西府的,到时候带着这些点心可不明摆着就是告诉别人奴婢来了东府吗?”
顾青未微笑着摇头。
这小丫头年纪是不大,倒有些小聪明。
两块点心下肚,青枝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的来意,随意拿手在嘴边抹了抹,她道:“七少夫人,奴婢今天来是有事要与您说哩!”
“哦?”顾青未轻轻扬了扬眉,“有何事?又是香巧让你来的吗?”
青枝使劲儿摇了摇头,“这次是奴婢自己来的,奴婢今儿一早给八少夫人送了早膳,后来听到了一件事。”
青枝是半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听墙角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随后,她将她这一早上的见闻一一道来。
于悠然被吕氏下令关到了院子里,再不允她走出院子一步。
但于悠然分明是个神智清醒的,她当然知道自己没有疯,也能猜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多半是有人故意在暗害于她。
可是,她现在都已经被吕氏以及府里许多人认定是得了失心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话,就算条理再怎么清楚,又怎么会有人再会相信她?
于是,于悠然无奈之下,便只有选了以死相逼这条路。
院子里守着的都是些地位不高的粗使婆子,就算于悠然如今落到了这步田地,她们也是断然不能任于悠然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所以被于悠然这样一逼,立即就没了主意,只能去吕氏那里禀报了,等着吕氏下令。
吕氏虽然深恨于悠然竟然差点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但也唯恐于悠然真的死在这里,被人说安国公府逼死儿媳,所以即使心中暗恨不已,却也仍往于悠然的院子里去了。
见着了吕氏,于悠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即就将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母亲,母亲,您相信儿媳,儿媳没有疯,这定是有人在其中捣鬼!”于悠然也深恐自己这下半辈子都只能被关着一直到老死,面上又是惊恐又是愤恨,“前几日儿媳才又得罪了西府的顾氏,儿媳身边发生的这些怪事定是她指使人做出来的!”
于悠然什么也没想就将这件事给按到了顾青未的头上。
若要说于悠然现在最恨的人是谁,她绝对会二话不说就说出顾青未的名字。
有时候,这爱恨都来得挺莫名其妙的。
听于悠然这样一说,吕氏却是半信半疑。
虽然看着于悠然确实没有什么疯样子,但早上她将手掐在她那仍在襁褓之中的女儿颈间,这可是**娘亲眼看到的。
若是没有疯,能做出这种事来?
而顾青未,她一个内宅女子,又是如何能将手伸到安国公府来的?
于悠然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吕氏,哪里能放过这唯一的机会,几乎是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这才好歹让吕氏多少信了些她的话。
可即使是如此,吕氏也没松口马上将她放出去,而是决定先让于悠然一个人在院子里呆个几天,若是确实再没有什么异常,再另说放她出去的话。
于悠然哪里甘心得个这样的结果,万一顾青未还不死心继续在这几天捣鬼呢?
所以,好说歹说的,她才说服了吕氏去请顾青未来。
于悠然打算的好,若是让她和顾青未单独见面,见着她这个失败者,顾青未定然不会有多少防备,说不得就会被自己套出些话来,到时候,吕氏躲到一边听着,不就一切水落石出了吗?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认定了这件事与顾青未有关的。
第531章 尖叫
青枝之所以能听到吕氏和于悠然的谈话,却是因为她给于悠然送完早膳后,还没来得及出去就碰到了吕氏等人。
出于某种直觉吧,青枝没有现身,而是偷偷躲在了一边。
青枝年纪还小,也不能完全弄明白于悠然和吕氏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但有一点她却是明白的,那就是无论是吕氏还是于悠然,对顾青未都没存什么善意。
所以,她这才匆匆溜到了东府,将这些告诉顾青未。
顾青未听完青枝的复述,忍不住心中觉得好笑。
从前还觉得吕氏和于悠然都算得上精明,但现在才发现,这两人总也能想得出昏招来。
难不成,于悠然还觉得,到了现在,顾青未还会因为吕氏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上赶着去见她?就算真的见到了,顾青未又怎么可能与她再多说什么。
退一万步说,若这件事真是经由顾青未之手做的,难道她还能不知道言多必失这句话吗,又岂会在西府与将自己的算计都说出来给人听?
真是……
顾青未摇了摇头,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于悠然和吕氏。
虽然她从没有想过要去西府,但青枝为了这点事特意跑来东府通知,顾青未却是领情的。
招呼着青枝将两碟点心吃了,青枝早上大概还没吃什么东西,两碟子点心就着一杯温水,竟然很快就吃了个精光。
想着赏东西有可能给青枝带来麻烦,顾青未便吩咐秋岚拿了个大红封给青枝,然后才目视着青枝一脸欣喜的离开。
待青枝走后,秋岚又忍不住啐了一口,“真是阴魂不散,都被关起来了还尽作妖!”
她还没因为于悠然被当作疯子关起来而高兴多久,就又听到了这件事,也难怪会这般了。
顾青未轻轻一笑,却是没说话,只一双秋水般的瞳眸中看着略有些深沉。
吕氏到了现在都仍对于悠然的话深信不疑,既然如此……
一个白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到下午宁致远回府,顾青未将这件事与他说了。
宁致远听得眼中泛冷,“欢颜,这件事你可别费什么神,都交给我处置就好了。”
顾青未靠在宁致远的肩头,闭上眼笑道,“我与你说了,本来就是要将这件事交给你处置的,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动手?”
宁致远闻言轻轻侧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恬静容颜,忍不住微低了头在顾青未脸上映了映,“既然大伯母不相信她疯了,那就让大伯母自己好好体会一下好了。”
于悠然身边的怪事当然不是自然发生的,无论是半夜起来发现挪了地方,还是拿着刀子在宁致祥脖子上比划,或者被**娘看到她双手掐在孩子颈间,这些都是宁致远吩咐了人去做的。
原本他只打算做到这一步就算了,不过如今既然于悠然还想挣扎,吕氏也不那么相信于悠然疯了,那么,接下来就让吕氏亲自感受一下吧。
宁致远眼中微光一闪,心里便有了定计。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西府众人是被一声尖叫声惊醒的。
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听到这尖叫之后都匆匆忙忙的起身,然后到处寻找尖叫声的来源,到最后却发现,那尖叫竟然是从吕氏所住的主院传出来的。
而且,发出这声尖叫的,还正好就是吕氏这位当家主母。
吕氏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吕氏有没有传唤了,一窝蜂的就推开门冲了进去想要救主,却不想就看到了让他们眼睛都看直了的一幕。
被关在院子里的于悠然也不知道是如何出现在了吕氏的房里,身上还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那中衣因为行走或是其他原因而变得有些皱,领口而是松松垮垮的,让人不需要费太大的颈,就能看到其下那隐隐的雪白。
让众人惊骇的,却不是于悠然的打扮。
床上躺着的是吕氏和安国公宁景昱,而于悠然这时正立于床边,身子微微往前倾,一双手正稳稳的放在吕氏的脖子上……
也许是因为脖子上的不适,吕氏皱了皱眉头之后睁开了双眼,却不想就见着了这样差点将她吓傻的一幕。
大早上,一个人出现在床边,手还掐在自己脖子上,换了再大胆的人,也不能不惊恐啊,更别提吕氏还只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了。
“啊……”
尖锐的叫声就是这样从吕氏口中发出的。
第一个被惊醒的,当然是睡在吕氏身边的安国公宁景昱,睁眼见了眼前的情形,宁景昱毫无准备之下被吓得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
第二个,则是于悠然了。
她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然后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在房里睡觉,而是会出现在这里。
待发现近在咫尺处就是她满脸惊恐的婆婆,以及同样惊吓以及震怒的公公,于悠然心里一惊,双手下意识的就是一紧。
吕氏本就只差没被吓破胆了,又感觉到于悠然手上传来的力道,惊吓之余一把将于悠然推倒在地,然后起身就冲着于悠然脸上“啪啪”招呼了两下。
“好你个于氏,满嘴谎言欺瞒与我也就罢了,竟然还试图谋害婆母,你这样的人不是疯子,谁还是疯子!”
所有人都听到了吕氏的咆哮。
于悠然这才醒悟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解释,想告诉吕氏她并非有意谋害于她,但吕氏现在就有如那惊弓之鸟,又岂会再听于悠然说一个字,见着丫鬟婆子们都冲了进来,又怒吼连连,“将这贱、人给我拉下去关起来,从今天起,你们给我将她看好了,要是再让我知道她走出院子一步,我就让你们好看!”
哀求声,怒吼声,哭泣声……
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于悠然到底还是被拉了出去重新关了起来。
等吕氏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惊悸想起宁景昱时,宁景昱早就已经拂袖冲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被吕氏这声尖叫吓到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从这天之后,宁景昱却是极少再往吕氏院子里来了。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第532章
顾青未用过早膳之后,又休息了会儿,正准备去顾府看看老太太,就又从秋岚的嘴里知道了西府发生的事。
虽然宁致远的手段有些单一,而且还是用过一次的,不过什么手段无所谓,只要管用就行。
现在看来,确实是挺管用的。
至少,吕氏受到了惊吓之后,是再不会相信于悠然口中说出来的任何一个字了。
确认了于悠然是再不可能被吕氏放出来,顾青未就再没关心过这个人。
想也知道,今后于悠然的日子绝对不可能好过。
一个正常人,被当作是疯子关起来,还再不允任何人往她那里去,别看只是被关起来,但没有任何人可以交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间长了再正常的人只怕也要真的发疯。
再则,于悠然疯了,吕氏又是个再疼爱宁致祥不过的,她能容忍于悠然这个疯子占着宁致祥正室夫人的名分吗?
将来啊,西府还有的闹腾。
顾青未也只这样略略一想,就将这件事放开,确认一切都打点好了,才领着丫鬟和护卫出门往了顾家去。
顾家那里早就得到了消息顾青未要来,一大早的叶流苏就遣了人去大门口等着,顾青未才下了马车,立即就有人往府里知会去了,又有众多丫鬟婆子簇拥着她往里走。
还没走到二门上,叶流苏就已经领着人迎了上来。
“哟,三嫂。”顾青未冲叶流苏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促狭。
叶流苏面上微红,然后作势要抬手拧顾青未的嘴。
虽然已经成亲快三个月了,但叶流苏本就是个性情温婉的,自然有些受不住顾青未的打趣。
顾青未不闪不避的任叶流苏伸手,只笑着道:“看吧,当初我早就说过的,我这个嫁出去的小姑子得好好讨好着你这个嫂子,现在可不就应验了?”
“你呀!”叶流苏说不过顾青未,嗔了她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挽了她的手,“咱们进去吧,祖母可是打从一睁眼就问起你呢。”
叶流苏说话的时候一脸的笑意。
嫁到顾家也有三两个月了,叶流苏现在也算是了解了这些年顾青未在老太太跟前是如何受宠的,不过,对于老太太挂念顾青未,她却是一点不高兴也没有。
就算都是儿孙,但又怎么可能真的能一碗水端平,长辈有个比较偏爱的晚辈再正常不过,就算是她未出嫁时在叶家,祖父不也一样偏着她吗?
而且,老太太又不是只偏着顾青未而刻意忽略其他的儿孙。
再则,叶流苏与顾青未先前就是极为谈得来的手帕交,她又岂会因为老太太对顾青未的偏爱就不高兴。
顾青未将叶流苏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气色红润,笑容真切,显见在顾家也是过得极好的。
于是与叶流苏一起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问道:“这几日天气渐热,祖母可还受得住?府里的冰够不够,若是不够,我……”
叶流苏听到这里便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她这才知道老太太为何格外的偏爱顾青未了,这样孝顺的孙女儿,有哪位老人能不偏爱着些的?
然后拍了拍顾青未的手,“你呀,就只管好好养胎,给祖母生个曾孙子就好,祖母身子硬朗着,就等着抱曾孙呢!”
顾青未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太过紧张了,也跟着摇了摇头。
片刻之后,两人就进了老太太住的院子。
老太太身边的年嬷嬷扬了一张笑脸迎上来,“七姑娘来了,老太太正念叨呢。”
虽然顾青未已经出嫁了,但如年嬷嬷这等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却仍习惯唤她作七姑娘。
顾青未与年嬷嬷略寒暄了几句,一进了屋就看到老太太虽然端坐着,却不时就往外张望。
见着顾青未,老太太立即露出笑脸来,“欢姐儿来了,快让祖母好好看看。”
待顾青未走到近前,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顾青未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我这小曾孙,这些天可有没有折腾你?”
顾青未微抚着小腹,笑道:“祖母放心,这些日子都能好吃好睡的,一点没被折腾呢。”
老太太凝神看了,见顾青未确实气色极好,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与顾青未拉了会儿家常,老太太道:“趁着欢姐儿你今天回来,我还特意通知了你姑母以及澜姐儿,总之也无事,一起坐坐也是好的。”
顾青未自然也只有高兴的。
她知道老太太留在京城的初衷,虽然也确实有京城的顾宅没个长辈照应着的关系,但更多的却是因为老太太挂念着她。
只要老太太高兴,她自然是什么都乐意的。
几人闲谈了不多时,顾锦琳和顾青澜就先后到了,还领着四个孩子。
多了孩童的笑声,原本稍有些冷清的顾宅瞬间热闹了起来,就连老太太面上的笑意也都跟着加深了许多。
今天不是休沐日,宁致远、周谨之、严从柏都不得空,来的都是女眷,大家聚在一起倒也落个自在。
陪着老太太坐了大半日,眼见着日头往西斜了,顾青未正准备与老太太道别,远远的就瞧见仍穿了一身飞鱼服的宁致远握着腰间的佩刀,神情有些凛然地匆匆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笑谈声突地一静。
顾青未站起身,有些不解地迎上去,“越之,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宁致远打断了。
“欢颜,”宁致远都没顾上与老太太和顾锦琳打招呼,只语速极快地吩咐道,“今天可能会有些不平静,你领着祖母以及姑姑和两个弟弟,三嫂和大姐还有涵姐儿宇哥儿一起回府,府里有护卫守着,又有母亲的身份在,安全上当是无虞。”
说完也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便吩咐丫鬟们,以及跟在他身后一起过来的护卫们替顾青未等人收拾东西。
丫鬟们暂且不提,宁致远身边的护卫们却是立即应了诺,几乎是小跑着的,将他们认为是必要的东西往马车上装。
第533章 变故
宁致远来得突然,话也说得不清不楚的,无论是顾青未还是老太太等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
但她们也知道宁致远必定不会胡言,所以强压着心里的疑惑与不安,快速收拾了些必要的东西,与顾青未一起上了马车,直往定国公府而去。
顾青未和老太太坐了一辆马车,顾锦琳领着择哥儿和恪哥儿坐了一辆车,顾青澜则带了涵姐儿和宇哥儿一起。
宁致远一直骑着马走在顾青未的马车旁,顾青未时而掀了车帘往外看,就必定能得到宁致远第一时间的回望。
虽然心里因这突来的变故而有些忐忑,但只要看到宁致远那守护的姿态,顾青未的心就自然而然的静了下来。
宁致远神情凛然,眼中还时常透着焦急,但顾忌着顾青未和老太太,马车行进时却是极为平稳的,速度也算不得快,众人到达定国公府时,整个定国公府已经被护卫们团团围住,各个护卫腰间那出鞘了一半的雪亮的刀,让人看得心中都是一寒。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心里大惊。
到了定国公府大门口,宁致远一个翻身下马,先将顾青未和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扶下来,然后将她们与顾锦琳顾青澜几人一起送进府里。
送着一行人入了垂花门,宁致远捏了捏顾青未的手,安抚般的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要往外走。
“越之……”顾青未心里一急,唤了一声。
宁致远的脚步因她的这一声唤而一顿。
回过头看着顾青未那一脸的着急,想头她怀着身孕还要担惊受怕,宁致远心里微微一揪,即使时间很紧,却也挤了点时间出来,将顾青未拉到一边低声道:“欢颜,宫里怕是要出大乱子了,你和祖母她们好好呆在府里,我处理完了宫里的事就回来。”
说完,宁致远就要转身离开。
顾青未本想拉住他的衣袖,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只在他身后低低地道:“越之,我和孩子在府里等你回来。”
宁致远又是一顿。
他回过头来,深深看了顾青未一眼。
然后收回视线,想了想又看向面上都带了惊惧的顾锦琳和顾青澜,道:“姑母,大姐,你们放心,姑父和姐夫都安好,你们就在这里安心住两日,待事情了了,姑父和姐夫自然会来接你们。”
说完,宁致远再不停留,转身大步而去。
而顾锦琳和顾青澜,虽然心中仍忐忑不安,但得了宁致远这样一句话,到底也安心了些。
随着宁致远离开,大批的护卫也退出后宅将整个定国公府团团围住。
待后宅里安静下来,顾青未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后顾青未便决定领着老太太几人一起去安平长公主院子里去。
突然发生这么些事,安平长公主现在只怕也正惊惶着。
一行人才走了一半,安平长公主就已经领着一众丫鬟婆子寻了过来。
见着顾青未,安平长公主立即松了口气,将她打量了一番,确认没什么事,这才转向老太太等人,“老太太受惊了,大家快一起进屋吧。”
然后领着众人一起去了荣庆堂。
先使着丫鬟服侍着老太太和顾青未坐下,安平长公主这才又招呼了顾锦琳和顾青澜坐下,看着四个孩子,她一直有些心急惶惑的心情倒也跟着渐渐舒缓开来。
这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安平长公主先也没说别的,只让下面的人去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饭菜都端上来。
“不管如何,还是先用了膳再说别的。”她道。
顾青未几人就算心里急,但总也不能空着肚子干等,于是都纷纷点头。
情况特殊,众人也不分什么主宾老幼了,一起围坐在桌上。
顾青未才举起筷子夹了面前的菜,突然想到,宁致远、周谨之、严从柏都因为宫里的突发之事而回不来,那秦朗自然也不会例外。
秦朗不能回来,大着肚子的冯氏不是就只能一个人守着秦府?
京城的秦府只有秦朗夫妇住着,就算平时不缺侍候的人,可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府的护卫肯定是不够的……
手里的筷子一顿,顾青未扭头看向安平长公主,“母亲,现在的情形已经坏到不能随意外出的程度了吗?”
安平长公也看出顾青未是有话想说,轻轻摇了摇头,“情形倒不至于坏到这种情况,只不过都是未雨绸缪而已,欢颜,你有何事不妨直说。”
顾青未点点头,于是便也不再藏着掖着,“母亲,儿媳的表嫂如今只怕也是独自一人守在府里,表嫂也怀着身孕,儿媳是想,能不能分出几名护卫去将表嫂也接过来……”
定国公府的人手是足的,所以安平长公主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就点了几个人去秦府接人。
然后,众人一起用了晚膳。
才刚下了桌子,去秦府接人的护卫着护送着冯氏和两名丫鬟进来了。
这本来就是夏日,冯氏挺着大肚子走得有些艰难,即使被丫鬟搀扶着,额头上也浸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顾青未见状尽快招呼了丫鬟替冯氏准备了软榻,待冯氏坐下喝了杯温水,才关心地问道:“表嫂,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冯氏如今已经七个月的身孕,可是半点也大意不得。
歇了这么一会儿,冯氏倒也缓过来了,舒了口气,她冲着顾青未摇了摇头,“表妹放心,我没事。”
之后才又笑着与安平长公主、老太太等人打招呼。
估摸着冯氏还没用晚膳,顾青未又着了厨房将炖给她的燕窝粥端上来,“表嫂想是饿了,先喝点燕窝粥吧。”
都这个时候了,冯氏也没有推辞,却是将顾青未的这份情都记在了心底。
待冯氏用完燕窝粥,丫鬟们收拾完了退下之后,顾青未才看向安平长公主,“母亲,到底出了何事,为何越之这般匆匆忙忙的就接了我们过来?”
虽然宁致远说了一句宫里许是要出大事了,但他说得太拢统,顾青未仍忍不住想知道事情的原委。
第534章 讲史
听顾青未问起这件事,安平长公主面上立时便多了些阴霾。
她的目光自这一屋子的女眷面上扫过,原本是不打算多说的,但这件事本也瞒不下,最多过个一两日只怕就要闹得人尽皆知,隐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深吸一口气,安平长公主用了略低沉的声音道:“宫里出乱子了,虽然如今消息还未传开,但夫君和致远也是怕有个什么万一,才想着将大家集中到一起来,定国公府的护卫身手都不错,就算京城再出了什么乱子,也定能护得住我们。”
更何况,有安平长公主的身份在,若不是昏了头,也不会有人找上定国公府。
所有人于是都轻轻吸了口气。
虽然安平长公主说得隐晦,但宫里能出什么乱子使得定国公府都如此紧张?
只有,元昌帝……
大家都不敢多想。
顾青未虽然先前就从宁致远那里得了只言片语,但真听安平长公主如此说起来,却也是心里一突。
能让宁致远那般焦急,显然元昌帝那里的情况定是不容乐观。
前两日才听宁致远说起过元昌帝服食金丹之后的情况,这就马上接到了元昌帝也许要不好了的消息,顾青未心里也极为意外。
要知道,前世的元昌帝可是还有两三年的寿数的。
可这一次,多了郑贵妃这个变数,只怕元昌帝是难有幸理了。
若元昌帝真的驾崩了,郑贵妃和宁王准备多时,必然不可能完全没有防备,而许皇后和太子这边也是准备多时,到时候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不知道,越之,他现在如何了。
顾青未这样想着。
明明才与宁致远分开没有多久,但她却已经开始想念了。
外面也许并不平静,但定国公府里却是一片安宁。
在安平长公主提到宫里的事之后,众人便也知道这件事不应该再问下去了,于是转移了话题又聊起了别的。
不过,到底心里装着事,众人的谈兴都不高。
眼见着时辰已经不早了,安平长公主便安排了客房给众人休息。
这一群女眷中,老的老幼的幼孕的孕,紧张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确实都有些乏了,谢过安平长公主之后便都各自回了房休息不提。
顾青未与众人道别之后也领着丫鬟们回了漱云居。
看今晚这情形,宁致远大抵是不会回来了。
与宁致远成亲近两年,这还是第一次顾青未一人独自入眠。
可以想见,这必定会是个漫长的夜。
……
时间倒退回下午,宫里。
御书房里,元昌帝伏于御案之前批阅奏折。
虽已年届半百,但近半年来的元昌帝却始终身强体健,而且每日都精神十足,这已经成了元昌帝近来颇为得意之事。
元昌帝登基多年,从来都自诩是个勤奋英明的帝王,即使这半年来分了很多的精力在别的事上,但对于政事也算是勤勉,并未像史书上的那些昏君一般庸碌。
用御笔在一份奏折上写下朱批,才一放下笔,就有惯会揣摸元昌帝心意的当值太监将温度正合适的热茶放到最顺手的位置。
元昌帝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然后正要继续批阅奏折,就听外面有宫人禀报的声音,“皇上,翰林院侍读周大人来了。”
“传。”元昌帝只说了这一个字,手中的笔却是未停。
片刻之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穿了一身官服的周谨之走了进来,然后立在御案前,“微臣见过皇上。”
元昌帝这才抬头看了周谨之一眼,面上带了笑,“周爱卿来了。”
周谨之又是一礼。
他如今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主要职责是替皇帝、太子讲解经史,元昌帝历来勤勉,亦时常有以史为鉴之说,几乎每日都要召了翰林院的学士们讲解经史。
而今天,就是周谨之当值。
周谨之向来话不多,就算是在元昌帝跟前也从不会学旁人那般溜须拍马,他在朝为官也有些年头了,元昌帝对他的脾性倒也知之甚详,并未计较周谨之的沉默,而是让随侍的宫人们替周谨之看座。
“爱卿稍坐片刻,待朕将这几本奏折处理完了,再听爱卿讲解经史。”元昌帝对周谨之也算得上是极为欣赏了,连着说话的态度都和气得紧。
周谨之轻声应了“是”,便坐下静静等着元昌帝批阅奏折。
大概一刻钟,元昌帝总算将手边的奏折都批阅完毕,尔后才召了周谨之到身边来,“上次讲到哪里了?”
周谨之并未有任何的迟疑,道:“回皇上,上次讲到雍朝灭亡了。”
替元昌帝讲解经史,这是翰林院多名官员共同的职责,若是换了个心不够细的,没有注意到别的同僚进度讲到哪里,在元昌帝这里倒还要出了丑。
听到周谨之的答复,元昌帝略沉吟了片刻,点头道:“还是周爱卿记性好。”
说到“记性”这两个字,想到自己最近记性越来越差,元昌帝蓦地脸上就是一沉,但随即就又调整了过来。
“皇上过奖了。”周谨之又是一礼,然后翻开史册,为元昌帝讲解起来。
雍朝是早已亡国数百年的一个王朝,开国皇帝亦是个有雄才大略的,只可惜后继者一代不如一代,尤其是雍朝的末代皇帝,也就是雍哀帝,不理政事不说,还迷恋于长生之说,多次派人寻访海外仙山仙岛,更召集天下道长为其炼制可使长生的金丹,为此不知道有多少道士死于宫门之中。
有这样一个皇帝,雍朝的灭亡当然不能理解。
那位雍朝的末代皇帝最后也就是死于金丹之上。
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什么长生,那些道长自然是最清楚这一点的,哀帝因为不满道长们炼制出来的金丹,一边大量的杀人,一边又将各地闻名的道士都抓进皇宫逼着他们炼制金丹。
后来,几位道长自知绝无幸理,联合起来炼制出了一枚据说有长生之效的金丹。
雍哀帝大喜过望,不顾任何人的劝阻,服下金丹就暴毙而亡。
第535章 谈话
后来那些炼了金丹给雍哀帝的道士们自然都没有好下场。
但雍哀帝这个帝王却因为迷恋长生之说而年轻轻轻就暴毙,这也足以叫后来人心中生出警惕来了。
雍哀帝的突然暴毙给雍朝带来了极大的动荡,其时哀帝唯一的儿子才不过刚满月而已,这小皇子还没来得及在众臣的拥护之下登上皇位,雍朝各处就已经因为哀帝这个昏君终于归西而弹冠相庆,尔后各种起义立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雍朝自此也陷入风雨飘摇之中,短短一年就彻底亡了国。
周谨之讲解起这段历史,条理清晰、语速适中,将这雍朝的灭亡讲解得深入浅出。
元昌帝对这段历史格外的看重,从头到尾都一直在侧耳听着周谨之的讲解,直到周谨之讲完雍朝的灭亡,元昌帝面上又是怅然又似乎有着隐隐的愤怒,也不知是为了哪般。
“周爱卿……”元昌帝突然点了周谨之的名字。
周谨之恭敬地低头,“皇上有何吩咐。”
略沉吟了一会儿,元昌帝问道:“爱卿也觉得,雍朝的灭亡是因为哀帝服食金丹吗?”
周谨之没想到元昌帝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当即就是一怔。
“回皇上,臣以为……”
他随后张嘴欲言,却又被元昌帝打断了。
元昌帝摇头有些失笑的模样,“算了,朕也只是随口问问,周爱卿继续讲吧……”
虽然觉得元昌帝有些反常,但周谨之却是时刻谨记自己臣子的身份的,于是又是低头一礼,就继续讲解起雍哀帝暴毙之后雍朝的风雨飘摇,以及后来一个王朝的建立。
时间大概又过了两刻钟,周谨之讲完一个阶段,顿了一顿正准备继续,元昌帝那里却突然有了异动。
手掌抚上胸口,元昌帝紧紧拧起眉头。
原来充沛的精力慢慢从身体各处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又一阵的疲乏,那种种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明了的老迈时特有的姿态,让元昌帝心里陡然就生出一股股恐慌。
没有人不怕老,不怕死。
尤其,他还是坐拥了天下的帝王。
他的手里,他的脚下,都是属于他的江山。
拥有了这些,他又怎么能甘心某一天闭上眼之后就再无法醒来,他又怎么愿意江山永固,自己却一天天的垂垂老矣?
所以,即使他为此而做些什么,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别人,元昌帝压着心里越来越多的恐慌,如此想道。
是的,所以,他就算服食了金丹,也是想更好的治理这大好的江山!
这些话显然将元昌帝自己说服了。
他压下这因为金丹而起的种种思绪,心里随后便只剩下了愤恨。
自郑贵妃进献了金丹之后,元昌帝就一改之前的病弱老迈,而是有了仿佛回到壮年时的健壮,可那金丹明显是有缺陷的,这才不到半年,药效竟然就在减弱了,从前还是每五日服一粒,到得现在,竟然一粒金丹都管不了三日!
若是再持续下去,到得一粒金丹连一日都不能撑下去之时……
元昌帝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恐慌。
尝过了拥有强健身体的滋味之后,让他如何接受自己只能像个普通的老人一般老朽?
前些时日,郑贵妃说过的,要让那位道长改良金丹的配方,以增强药效的!
想到这里,元昌帝心里就是一喜。
没错,这金丹的效用一定还能有所增强!
感受着身体上那让他恐慌的虚弱,元昌帝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什么雍朝之事,立即面露不耐地冲周谨之摆了摆手,“爱卿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朕有点事要处理,稍后再来听爱卿讲史。”
周谨之微微一愣。
但元昌帝这个做皇帝的都已经开了口,他当然没有置喙的余地,于是站起身朝着元昌帝躬身一礼,又往后退了两步。
元昌帝这时正急着去永和宫找郑贵妃拿金丹,看也没看周谨之一眼,就强自压下身体上的不适,迈着微有些踉跄的步子,往了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里。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郑贵妃和宁王促膝而坐,其他的宫人都被郑贵妃遣下去了,因而这平时看着华美庄严的宫殿里,这时格外的显得有些空旷。
宁王面上既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他看着正端坐着的看起来形如三十左右的郑贵妃,有些不安地问道,“母妃,这样真的能行得通吗?”
郑贵妃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
这个动作由即将做母亲的人做起来,原本应该是带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与期待的,但郑贵妃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喜悦,手掌在肚子上摩挲了片刻,仍戴了金丝甲套的尾指一用力,那尖尖的甲套便隔了单薄的夏衫,深深的嵌进她高隆起的腹部。
冷漠,甚至是冷厉的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柔情的动作。
这情形……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些诡异。
倒不似个即将做母亲的人,而像是那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一般。
宁王原本还有些急切,看到这一幕,心中蓦地就是一寒,“母妃……”
听到宁王这一唤,郑贵妃才悠悠回过神来。
她轻轻瞟了宁王一眼,声音轻柔,语气之中却是不容质疑的肯定,“为何行不通?”
宁王看着面无表情的郑贵妃,想起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即使知道郑贵妃都是为了他在谋划,却也不可避免的对自己的生母有了几分畏惧。
好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母妃,如今储位早就已经定下,要让父皇改变主意何其困难,更何况皇兄在朝中还有那么多的大臣支持着,儿臣恐怕……”
对于宁王的顾虑,郑贵妃却半点也没当回事。
她仍低头看了自己的肚子,“没有什么恐怕,要将皇位传给谁,别人说了不算,只有你父皇说了才算,这天下,毕竟还是你父皇的。”
郑贵妃说着这样的话,眼中却有着淡淡的讽刺闪过。
第536章 天真
天下。
这是两个让人何其向往的字眼。
而只要坐上那张龙椅,就能坐拥天下,任是哪个有志男儿,又岂能不动心?
宁王自幼就生长于宫廷之中,又因为郑贵妃的原因而得了元昌帝的青眼,这么多年来就是比起占了嫡长二字的太子都没有任何的逊色之处。
很多时候,看着元昌帝在面对自己时表露出来的喜爱与慈祥,他都会隐隐有种错觉,觉得元昌帝最是看重他这个儿子,这大周朝的壮丽江山,将来也许就该由他来继承。
但,再怎样逼真的错觉,也只是错觉而已。
到了最后,被封为了太子的,仍是他的皇兄。
若要说不甘,宁王当然是不甘心的。
都是元昌帝的儿子,凭什么太子只因为“嫡长”二字,就能生来比他高贵一点,若是论起父皇的宠爱,这宫墙之中,还有谁能越得过他的母妃去?
这既然是楚氏的江山,当然也该有他的一份!
从小到大,宁王都是这样在心里与太子,与他自己较劲的。
也所以,在后来元昌帝因为《闺范图说》一事而震怒,从而立了端王为太子之后,宁王才会那样不甘心。
也是在那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正会替他打算的,也只有他的母妃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郑贵妃又拿出了主意,道是要替他夺回太子之位,宁王又哪里能有不应的?
而现在,他们苦心半年,总算是有了些成果了。
在宁王想着这些时,郑贵妃却又是冷笑一声,“你父皇虽然向来可以算得上英明,但他的心思其实很容易就能猜到,一个平时见着一根白发都要沉着脸让宫人立即拔了的人,在突然尝过了一朝从老迈变回健壮的滋味之后,他难道还能再舍得下?”
“……就算是毒药,只怕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郑贵妃冷着脸道。
提到她平时见了总是娇声恭维着的元昌帝,她这时的语气之中只有满满的不屑,又哪里还有一丝半点的敬重?
而听了郑贵妃的话,宁王心中也只能浮现出一个词。
饮鸩止渴。
事实就是如此,元昌帝是个英明勤勉了几十年的帝王,他不会不知道历史上有多少帝王是因为服食金丹而亡的,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服食郑贵妃进献的金丹。
他不知道金丹的危害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只是在尝过了这金丹带来的效用之后,即使明知道有害,却也再无法舍弃罢了。
这就是人的欲、望。
穷人渴望着拥有大把的银子,官场之人梦想着一朝得了君王的青眼,从此飞黄腾达。
而元昌帝这个帝王,则希望有着永生的时间,来守着他的大好江山。
宁王顿了顿,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他当然是极力想要坐上那张龙椅的,可他到底还是记得元昌帝是他的父亲,纵然在皇室中成长,但真的要为了那张椅子谋害自己的父亲时,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能完全放开。
“可是,母妃……”宁王定了定心,又继续道,“父皇既然已经立了皇兄为太子,如今又岂能轻易改变主意?”
郑贵妃又看了宁王一眼。
从前她总觉得这个唯一的儿子不管从任何方面都不逊色于太子,但现在看来,到底心性还是不够狠!
“你父皇,若是在清醒的时候,他当然不可能朝令夕改,而且还是关乎大周朝的将来……”郑贵妃有些艰难地站起身,“可你觉得,父皇现在还算是清醒吗?”
宁王于是默然。
如果元昌帝还是清醒的,他就不可能会服食金丹了,也不可能在这半年来如今宠着母妃和自己,一再的打了许皇后和太子的脸。
所以,母妃的所图是真的有可能实现的?
宁王想到这里,先前的所有不安立即就都被抛到了脑后,而是只剩下了兴奋与期待。
他连忙站起身,扶了郑贵妃的手慢慢在殿内走动。
“如今金丹对你父皇能起的作用越来越小,以前一粒金丹能保皇上五日精力充沛,但现在却连三日都管不了,等到皇上一次又一次的体会到老迈与健壮的天差地别,到时候咱们再以药效加大了的金丹为饵,皇上,他又岂能拒绝我们的任何要求?”郑贵妃说着这番话,面上表情却是轻松适意的。
她以前就是太傻了,居然相信元昌帝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的,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可是现在……
想到不久的将来,宁王就能登上帝位,自己也能以新皇生母的身份被封为太后,郑贵妃一直以来都带着冷色的脸上总算现出了点点笑意。
宁王听了这番话,哪里能有不高兴的。
只要他成了太子,许皇后和如今的太子这些人,又哪里还能在他跟前蹦跶?
不过……
略皱了皱眉头,宁王又道:“母妃,以父皇如今的身体善,只怕是无法承受加大了药效的金丹的,你以前不是说过,这金丹之所以能起作用,就是在于刺激了人体本身的潜力,相当于透支了所有的元气,可是父皇现在几乎已经相当于油尽灯枯了……”
油尽灯枯。
这是个让人听了都会觉得有些惊悚的字眼,可是,宁王此刻却将这个词用来形容元昌帝。
元昌帝这半年来身体健壮一如壮年时,这样的字眼,若是被满朝文武知晓了竟然与元昌帝沾上了关系,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
宁王是想要成为太子,甚至想要皇位,但若是要为此背上弑父这样大逆不道的名声,他却也是有些下不了决心的。
这种悖逆人伦的事,翻遍史书,也没有几位帝王敢于做。
对于宁王这时候才想起这个可能,郑贵妃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才说起这个,你不觉得有些太迟了吗?你父皇若是不能荣登极乐,你又要如何登上皇位?”
“想坐上那把椅子,却还存了这样的念头,皇儿,你还太天真了些。”
第537章 心痛
被郑贵妃这样一通教训,宁王立即就低头不语。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句话,身为皇室成员的他当然不会不知道。
皇位和他的父皇,两者到底谁更重要,对宁王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选择。
宁王于是再没有提过元昌帝。
不过,他看着郑贵妃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母妃,可是您肚子里的……”即使能对自己的父亲狠下心,但宁王提到这件事时仍觉有些不忍。
听宁王提到自己腹中的孩子,郑贵妃原本冷漠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她下意识的用手护住腹部,但掌心在触到高高隆起的肚子时,虽然隔着单薄的衣物可以感觉到温暖的体温,但郑贵妃心里却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寒凉。
太医预计的郑贵妃的临盆时间就是这个月月底,元昌帝近来也有了打算,只待她产下孩子,不拘是个皇子还是公主,都立刻晋了她为皇贵妃。
皇贵妃本就只比皇后低一线,再加上郑贵妃如今这受宠的程度,只怕她立即就能与许皇后比肩。
这曾是郑贵妃期待已久的,但她现在却连半丝喜色都没有。
只因,她腹中的孩子虽然看着无事,但实际上能不能顺利产下都是两说。
郑贵妃向元昌帝进献金丹之时,正是怀孕初期,为了让元昌帝看到金丹的功效,她不顾自己有了身孕,不仅先服了半个月的金丹,后来更是陪着元昌帝一起又服了半个月,直到彻底打消了元昌帝的疑念这才以怀有身孕不宜多服为由停止。
这金丹的效用就在刺激人本身的潜力,以达到看似神奇的效果。
郑贵妃年纪比元昌帝还要小上几岁,若只是她自己,服了这一个月的金丹,虽然于身体有损,但也并不至于会有太严重的后果。
可她腹中那时才两个多月的胎儿……
自从停止服食金丹之后,郑贵妃就偷偷让郑国泰进宫之时带了可信的杏林国手替她以及腹中的孩子诊治过,却只得到了一个让她万般心寒的结果。
整整一个月的金丹功效,郑贵妃腹中的孩子也自然避免不了的受了金丹的影响,虽然看似一切正常,但待到分娩之时,产下来的绝对不可能是个正常的孩子,胎死腹中都极有可能,或者更可怕的是,会产下一个因为金丹而畸形的胎儿。
也就是百姓所说的怪胎。
这个结果,即使郑贵妃在行动之前就早已经做好了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却依然让她心痛难当。
无论如何,这是她十月怀胎的孩子。
可再怎么心痛,郑贵妃这大半年来也生生忍下去了。
也因此,自从服了金丹之后,这半年来她都一直找了各种理由不让太医院的太医们替她诊脉,还拿了自有身孕之后闻了药味就想吐的理由出来。
元昌帝自尝到了金丹的长甜头之后就万事都依着郑贵妃,而且这本也只是小事,郑贵妃也确实没有什么大碍,自然也就由得她去了。
即使这半年来,郑贵妃一直极力避免提起腹中的孩子,但她最迟到这个月底就要临盆了,这本就是件无法避免的事,所以宁王到底还是没忍住提起来。
沉默许久,郑贵妃眼中有心痛有不甘有愤恨,这些情绪先后闪过,又被她一一压了下去。
“皇儿,无论如何,就算将来你坐到了皇位之上,你也要时刻记得,你这个弟弟或妹妹,是因为你才有了这样的牺牲,若他无缘来到这世上也就罢了,只当咱们母子都欠他的,今世债来世偿,总有一日要还给他的,可若是他能活下来……”
说到这里,郑贵妃一双美目极为凌厉地看向宁王,“无论他有怎样的缺陷,你这个做兄长的,都必须护他一世,若你做不到,母妃就算是化作厉鬼,也绝对不能饶了你!”
郑贵妃本就不是什么温婉柔善之人,此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立即就将宁王震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虽然郑贵妃的话有些狠,但宁王却没有任何的不满。
就如郑贵妃所说的那样,若不是要替他争得皇位,郑贵妃是绝对不会拿自己腹中的孩子冒险的,她如今虽然已经是后宫一人之下的贵妃,也能冷下心肠拿所有去搏一个将来,可她唯一舍不下的,就是她的孩子了。
宁王是如此,腹中尚未出生的这个孩子也是如此。
所以,听郑贵妃如此说,宁王立即神色一肃,“母妃您放心,无论这个弟弟或者妹妹能不能活下来,又或者是有何种缺陷,我楚承运对天发誓,定会竭尽全力护他一生!”
宁王这番话本也是发自内心,听起来自然就格外的有力量。
听他如此说,郑贵妃冰冷的脸上,这才终于现出些许的笑容来。
轻轻点头,郑贵妃道:“皇儿,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母妃就放心了。”
宁王扶着郑贵妃重新坐下,又问道,“母妃,那,咱们还能有多少时间?”
多少时间。
虽然只是四个看着没什么异常的字眼,但其中隐含的深意,却是极为可怕的。
郑贵妃听了却并点也不以为意。
从她将金丹送到元昌帝面前,甚至更早,从元昌帝随意就将她放弃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抛下对元昌帝一切念想,只想着将她的儿子推上皇位了。
为此,就算是亲眼看着元昌帝死在她眼前,她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
在心里细细盘算了一下,郑贵妃道:“总要在我临盆之前办舀这件事,算下来也不过就十余日的功夫,皇上是撑不过加大了药效的金丹的,到时候,只要我们母子手里拿到易储的圣旨,那就相当于是皇上的遗诏……”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许皇后和太子会有何等精彩的表现!”
说到最后,郑贵妃面上便再没了先前低沉与悲痛,而是只有了得意。
待到她成了太后,她这些日子所承受的一切,她都要尽数向那些人讨回来!
十倍,甚至百倍!
第538章 听到
听郑贵妃又提到许皇后和太子,宁王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
他几乎是打出生起就在与太子这位兄长竞争,竞争了二十几年,才在端王被封了太子之后分出了输赢,但从现在起,他们,就要再重新竞争了。
不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郑贵妃现在做的总是件大逆不道之事,宁王总觉得这件事不可能会这般容易,再则,他与太子争了这么多年,无论是许皇后还是太子,见着元昌帝反常了这半年,难道会一点准备也没有?
宁王是不信的。
他看向郑贵妃,带着些忧虑,道,“母妃,可是许皇后和太子那里……”
“许皇后和太子?”郑贵妃听到这两个人就忍不住冷笑一声,“皇儿,你与太子争了这么多年,但至少,在比谁心狠这一点上,你是没办法和太子相比的。”
心狠?
宁王很是不解。
他看向郑贵妃,等着郑贵妃的解释。
郑贵妃轻轻摇了摇头,“你以为,皇上这半年来如此反常,许皇后和太子会半点不知因由?”
宁王先是一怔,然后却是震惊地看向郑贵妃,“母妃的意思是,许皇后和太子,他们知道……”
郑贵妃点头,肯定宁王的猜测,“许皇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这么多年都安安稳稳地坐在凤椅上,最后又将咱们母子踩下去,将自己的儿子推上太子之位,若不是很清楚皇上反常的原因,她又岂能安安静静这么久什么也不做?”
宁王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郑贵妃的所为,这宫里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就再没任何人知道,毕竟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被任何人知道了都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可现在,郑贵妃却告诉他,不仅有人知道,那人还是他们最大的对手,宁王和郑贵妃?
但是……
“可是母妃,若是这样,许皇后和太子为什么会如此隐忍不发,他们难道就不担心……”宁王仍很疑惑。
郑贵妃跟着面上就带了几分讽刺的笑容。
她从殿内打开的窗户往外看出去。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暗,看着颇有些山雨欲来的模样,庭院中间的一棵大树被风吹着不住摇摆,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郑贵妃看着那片阴影,就连眼中似乎也跟着染上了阴影一般。
“皇儿……”郑贵妃道,“你以为,这宫里,等着皇上大行的,就只有我们母子吗?许皇后和太子可是占了正统的,只要皇上一朝驾崩又没有留下什么遗诏,太子就能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你说说看,他们为什么要将我们的所为揭露出来呢?就为了冒着可能被皇上申斥的风险踩我们母子一脚?”
宁王显然是没想过这些的,一时间竟然有了些呆滞。
他与太子,两个都是元昌帝的儿子,但一个谋划着让元昌帝早些去死,一个明知道这件事,却故作不知,尔后等着看元昌帝去死。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坐上那张龙椅。
有那么一瞬间,宁王觉得这宫里不愧是许多人心里最阴森幽暗之地。
但……
只要能登上皇位俯瞰天下,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这样一想,宁王立即就释然了。
从史书上往前翻,轼父轼兄登上皇位的也不只一人,他既然想坐上那把龙椅,再存了这些妇人之仁,又能成什么大事?
于是,宁王冲着郑贵妃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母子俩在殿内谈论着这种密事,殿外,元昌帝立于那株正随风摇摆的树下,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寒。
他是因为金丹的药效弱了,所以才会提前过来寻郑贵妃的。
却不想,会听到这番极为惊人的话来。
所以,郑贵妃将金丹送到他跟前来,这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而且,为了让他上勾,郑贵妃还不惜伤到腹中的孩子?
元昌帝从御书房出来时本就觉得虚弱无比,这时在完完整整的听完郑贵妃和宁王的谈话之后,却觉心里的寒凉远胜他身体上的不适。
这半年来身体上的转变,他并不是不知道这金丹必定是有其害处的,可是为了那上了瘾一般的康健感受,元昌帝即使明知有害,也总忍不住会一次又一次的去到永和宫里,从郑贵妃手中接过那一粒粒的金丹。
可现在看来,他分明是在将一粒又一粒的毒药,吞入了腹中。
这一瞬间,英明了一世的元昌帝竟然有了种茫然,他甚至开始分不清,这世间,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又在树干后等了半晌,确认没有引起殿内的那对母子的注意,元昌帝才用着踉跄的步伐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没有回御书房。
登基几十年,即使再怎么样都不忘政事,但元昌帝这一次却是没了去处理那些国家大事的想法。
他径自回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这时一片冷清,元昌帝将所有宫人都挥退了,然后躺在铺了明黄色锦被的龙床上,闭眼细思着这许久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以前最为得意的,就是他登基多年以来却始终未被任何人与事影响,始终保持着为君者最应该有的清明,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已经渐渐偏离了自己行事的方式,而且还不自知呢?
是……
从郑贵妃手里接过那粒金丹开始,还是在更早之前,他渐渐在端王与宁王之间有所偏好之时?
往事一幕幕在元昌帝心里浮现,即使紧闭着眼,元昌帝的面上都忍不住现出微微的痛苦。
他以前总是以为,为君者最不需要的就是那些所谓的感情,否则就很容易会陷入妇人之仁,所以,他这些年从来没将身边的人真正放在心上。
他的发妻,他的儿子,他后宫的妃子,他的臣子,他唯一的亲妹妹……
等等。
唯独郑贵妃。
元昌帝对郑贵妃始终是不同的,也许是因为郑贵妃是后宫所有宫妃之中唯一由他自己的意愿带到身边的,连带着,他对身为次子的宁王,都有了几分不同。
第539章 咳血
却没想到,他其实是亲手将一条毒蛇,放到了自己身边。
元昌帝深吸一口气,想要努力平静下来,但耳边不断回响着的,郑贵妃和宁王的对话,却让他如何都不能真正得到平静。
他自认,在整个后宫,最宠着的就是郑贵妃了,甚至为了郑贵妃,还会驳了许皇后的脸面。
他觉得,一名农女出身的宫妃,他所给她的已经是世间最好的了,为何,郑贵妃竟然如此不满足?
和亲生儿子一起定下这等金丹的毒计来谋害自己,想借着金丹来哄着,甚至是威胁自己留下易储的圣旨,再等着自己驾崩之后拿出这制胜的圣旨……
元昌帝考虑了许久,联系着自己此前那对金丹着了魔一般的表现,最后不得不苦笑着摇头。
很明显,若不是今天偶然之间听到了郑贵妃和宁王之间的谈话,等到郑贵妃真的拿了金丹为引,要他下这么一道旨,他极有可能会真的如了郑贵妃的意。
再继续发展下去,他因为加大了药效的金丹而暴毙,郑贵妃母子则在这之后拿出这道圣旨,到时候,原本是正统的太子就成了废太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宁王登基为帝……
这满朝上下,会因此而惹来多少腥风血雨……
元昌帝简直不敢想下去,他一直无比看重的江山,因为他对那金丹的迷恋,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将这些都撇开,元昌帝更觉震惊痛心的,却是许皇后和太子。
郑贵妃说,许皇后和太子许是早就知道自己在服食金丹,可他们却并点要出面制止的意思都没有,只等着自己驾崩了太子就顺理成章的登基。
元昌帝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
可他不得不承认,郑贵妃说得很有道理。
许皇后和太子都不是什么庸碌的,若要说他们没发现自己这半年来的反常,元昌帝当然是不相信的,可他们既然发现了,却不行劝谏之事,反而冷眼旁观,若不是如郑贵妃所说的,又是如何?
他耳边又响起了郑贵妃所说的那句话。
“你父皇不驾崩,那皇位又要如何坐得上去?”
“等着你父皇大行的,可不只是我们母子。”
元昌帝忍不住悲怆地笑出声来。
他是这大周朝的主宰,可是到得现在,放眼四周,他身边,又何其有一个能以真心待他之人?
笑着笑着,元昌帝却是猛然一阵咳嗽。
这咳嗽来得太突然,又格外的有些迅猛,元昌帝抚着龙床边沿,几乎把腑脏都要咳出来了,直到最后……
点点血沫顺着大张的嘴落到了明黄的锦缎之上,然后迅速浸下去,变成鲜红的印记。
元昌帝一怔。
虽然他这半年来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竟然咳出血来。
再感受着浑身上下那一阵阵的让人忍不住要闭眼陷入沉睡的疲乏,以及那仿佛要将他带进深渊里去的沉重。
莫非……
元昌帝心里有了种莫明的明悟。
他张嘴唤人,随后立即有宫人出现在他身边。
“去传了……”元昌帝原本是想让人将内阁的阁老们唤到乾清宫来,但那话到了嘴边,却又被生生改了个方向,“去御书房传了翰林院的周大人过来。”
也不知为何,元昌帝这时想见的,却不是那些内阁的阁老,而是先前在御书房里替他讲解雍朝灭亡的周谨之。
然后,他想起才听了周谨之讲的雍朝灭亡的历史。
雍哀帝早亡,以致大雍朝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又以极快的速度分崩离析,是因为雍哀帝不理政事,一心求仙访药,最后被那些自知活不下来的道士们联合起来拿了金丹毒死。
元昌帝自幼就是被作为储君来培养的,他当然不可能没有听过雍朝灭亡这段历史。
甚至,在他少时就多次听过这段历史,被太傅再三告诫,作为一名英明的君主,是绝对不能有了这样的执念。
前面这么多年,他一直是时刻记着这些告诫,从未有过半点这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世间,何人不想福寿连绵?
可是,若真有那长生之道,这悠长的历史之中,只怕早就有帝王举国之力得到了长生。
但细数历史,元昌帝只看到了大部分帝王都在壮年之时便大行而去,而从未有任何的帝王可以得到什么长生。
因为有这些历史为鉴,元昌帝从前那些年都是无比清醒的。
可到年纪大了,他到底还是未能免俗,哪怕知道那长生之说是虚无飘渺的,却仍忍不住拿了那所谓的金丹饮鸩止渴。
而现在,就是他要接受后果的时候了。
元昌帝紧紧抓着身下明黄色的锦缎,心中无比悲凉。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一切能够重来……
元昌帝细思许久,最后忍不住苦笑着摇头。
就算真的能叫他再重新选择一次,也许他还是不能放下那有着立竿见影效果的金丹吧。
这是他的贪婪,也是他绕不开的劫。
元昌帝的眼角微微抽了抽,然后放开一切,再不多想,只静静等着周谨之的到来。
……
周谨之在御书房里正襟危坐。
他并未因为元昌帝不在而有所松懈,就连坐姿都与元昌帝离开之时一般无二。
周谨之也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所以虽然元昌帝中余离开,他却没有半点要深究元昌帝这是去了哪里的意思。
在朝为官,以及在这宫里,言行举止都必须时刻谨慎再谨慎,否则一时疏忽便有可能为自己以及家人招祸。
周谨之不仅爱惜自己,而且他身后还有妻儿,由不得他不小心。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周谨之突然听到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心里不由微微惊奇。
御书房这等重地,能出入这里的宫人,都无一不是元昌帝身边极受宠信的,而这样的宫人,是绝不可能有这样急躁的表现的。
没等周谨之多想,御书房的门便被人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乾清宫里一直侍候在元昌帝身边的林公公。
见着周谨之,林公公眼前一亮,“周大人,皇上有请。”
第540章 通知
皇上有请。
分明只是四个字,但周谨之这时听来却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元昌帝那里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心里一紧,周谨之便拼命思索着如今的形势。
若宫里真有个什么万一……
可是,元昌帝这几年虽然待自己也算青眼有加,但满朝文武之中,比他更受元昌帝信重的人并不少,为何元昌帝会在这时独独请了他去乾清宫面圣呢?
周谨之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元昌帝那里既然召唤了,他也不可能故意拖延,于是冲着林公公点了点头,便随着林公公一起往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里,因为元昌帝吐出来的那口血,所有入内服侍的宫人面上都不由带了惊慌。
元昌帝这半年来可从没有过什么病痛,这突然之间竟然就如此了,却是叫宫人们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有宫人急着想去禀了各宫的主子,再请了太医过来瞧瞧,却被元昌帝厉声喝止了。
元昌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愿让他的妃嫔们,以及太医过来,也许是因为才从郑贵妃那里听到了那些惊人的话,也许是因为不想让太医看到他此刻这老朽的模样以及深究到他为何会如此的根源,也许,是因为他心底那隐隐的不祥预感……
他只闭着眼养神,等着周谨之受他的召唤而来。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过了一瞬,元昌帝睁开眼时,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林公公带了催促意味的声音。
“周大人您请……”
再然后,殿内紧闭的门突然被人自外打开。
虽然外面的天气有些阴沉,但门开之后仍给这阴暗的宫室之中带来一片耀眼的白光,待周谨之走进来,林公公又从外面关上门,殿内便又恢复了之前的阴暗。
周谨之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龙床之上,神情很是萎靡的元昌帝。
元昌帝从御书房离开其实并不久,可他离开之时虽然有些急色,看着却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现在……
看着仿佛突然之间就老了二十岁的元昌帝,周谨之心里微微一惊,然后恭敬的朝着元昌帝行礼,“臣周谨之叩见皇上。”
元昌帝睁开眼,看着在昏暗的光线之中长身而立的周谨之,微微摆了摆手,“周爱卿免礼。”
这一开口,别说是周谨之了,就是元昌帝自己也吓了一跳。
干哑发涩的声音,听在耳中就像是拿了最钝的刀子在割着石头一般,让人听了都忍不住要拿手堵了耳朵。
周谨之忍不住开口:“皇上,您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臣立即就让人去请太医……”
元昌帝却伸出手制止了。
微微摇了摇头,元昌帝冲着周谨之艰难地笑了笑,“周爱卿不必惊慌,朕并无大碍,只是略有不适而已。”
周谨之虽然并不认为元昌帝现在看起来的情形是没有大碍的样子,但元昌帝既然如此说了,他这个做臣子的便自然只有听着的份。
于是垂手而立。
“这次唤周爱卿过来,也并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想再听周爱卿将方才没讲完的雍朝灭亡这段历史讲完……”元昌帝顿了一会儿,又道。
周谨之微微一怔,却是没想到元昌帝唤他过来是为了这件事。
可是……
瞧元昌帝这副模样,现在唤了太医来诊治才是正理,为何却又如此执着的想要听自己讲解雍朝灭亡的历史?
虽然心里都是问号,但周谨之仍恭声应了是。
周谨之从来都是个做事考虑极其全面之人,因为要给元昌帝讲史,他早已经将雍朝灭亡这段历史烂熟于心,所以即使离开御书房时并未将史书带了出来,他也没有任何的惊慌,而是用着适中的语速将雍哀帝暴毙之后的那段掺杂着战火的历史一一道来。
随着周谨之的讲解,元昌帝眼前仿佛也浮现出历史的影子。
他是个意志极为坚定的帝王,生平更是少有后悔之事,但现在,听着那足以鉴人的历史,元昌帝却无可避免的心中充满了悔意。
枉他自诩英明,却连生老病死这等人之常情都不能看透,最后屈服于欲、望之下,只被郑贵妃拿话一引就迷上了金丹。
若是,他能早些醒悟,也许他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是现在……
元昌帝闭上眼,后悔的同时,又有些昏昏欲睡。
许久,周谨之将雍朝灭亡的那段历史讲完,正准备出声,却发现元昌帝已经双眼半合,看似是昏睡过去了。
心中一惊,周谨之原本不好的预感更甚。
昏暗的寝宫,人事不省的元昌帝,还有自己这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
周谨之低头沉吟许久,然后轻轻舒了口气。
他再看了眼龙床之上的元昌帝一眼,放轻了脚步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
外面侍立着的正是之前去传周谨之过来的林公公,见周谨之开门,他立即朝着周谨之一礼,“周大人,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周谨之轻轻颔首,“林公公,皇上吩咐您去请皇后和太子过来。”
林公公没有任何的迟疑,转身就往了坤宁宫而去。
周谨之看着林公公走远的背影,然后又轻轻将门关上,走回龙床上的元昌帝身边。
元昌帝这时已经睁开了双眼,他看向周谨之,“周爱卿让林公公去请了皇后和太子。”
周谨之本也没想过能瞒得住元昌帝,于是点了点头,“皇上身子看着有些不妥,又不愿唤太医来诊治,微臣只有通知了皇后和太子。”
元昌帝倒也没因为周谨之的自作主张而生气,他只是看向周谨之,问道:“那么,周爱卿觉得,见着朕这与病入膏肓的模样,皇后和太子是会立即如了太医来替朕诊治,还是会在一旁冷眼看着呢?”
周谨之怔住。
元昌帝的这个问题显然有些古怪,叫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好在,元昌帝本来也没想着让周谨之回答,只略讽刺般地笑了笑,便再不言语。
第541章 问
元昌帝这里出了事,又得了周谨之的通知,许皇后和太子当然不会有所耽误,得到消息之后便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乾清宫。
而在来乾清宫之前,许皇后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宫里全面封锁元昌帝这里的所有消息,不仅不能往外面传,还尤其不能让永和宫那对母子知道。
在赶往乾清宫的途中,无论是许皇后还是太子都在心里暗暗感激着周谨之。
元昌帝这里出了事,这个时候谁守在元昌帝身边无疑就得了先机,若是这时站在元昌帝身边的是永和宫的那对母子,还不知道他们会弄出什么妖蛾子来。
再想到周谨之与顾家的关系,而定国公府的宁顾氏又是周谨之的妻侄女……
还有,定国公府几次让许皇后和太子知晓先机……
想到这些,许皇后母子对定国公府也更为感激起来。
在这样的急切之中,许皇后和太子很快就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这时仍是由了周谨之守在里面。
因为元昌帝的那个问题,这本来就光线极为昏暗的宫室之中立即就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若不是还隐隐能看到周谨之正立于龙床前低头侍立着,以及龙床上的隆起,只怕都要叫人怀疑这里面到底是不是有人。
周谨之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在元昌帝跟前假传了元昌帝的口谕让林公公去坤宁宫请许皇后和太子,这已经是大逆不道之罪,若是元昌帝之后没什么大碍又要追究他的罪过,只怕他是断然得不了好的。
可是……
在方才的情况下,元昌帝出了事,身边又只有自己一人,周谨之只能选择给坤宁宫里透消息。
其实,这也算是他个人的一种偏向了。
现在朝中文武基本上分了两个阵营,一派是支持太子这个正统储君的,另一派则是因为宁王这半年来隐隐露出后来居上的声势而偏向了宁王。
周谨之既然已经注定了要被卷到这争夺之中,那他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来择其中之一了。
还好,在明知道周谨之假传了口谕之后,元昌帝仍没有什么要追究的意思。
而且,元昌帝似乎还对周谨之对他的问题会有什么样的回答感兴趣,见周谨之沉默着并不回答他先前的问题,又继续问道:“周爱卿,你觉得,皇后和太子,这次会如何做?”
竟似一定要周谨之回答。
周谨之无奈,便只能实话实说,“回皇上,微臣不知。”
对于周谨之这个万金油的回答,元昌帝倒也并不意外,又继续问道:“那周爱卿,朕对你的事也知道一些,你的夫人是顾家的女儿,而且是在大着肚子的时候嫁给你的,后来你们又共同孕育了一个儿子……”
周谨之低头凝神听着元昌帝的话。
元昌帝对周谨之的家事倒也确实知道得不少,“一个是你夫人与那常家人生的儿子,另一个是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听闻周爱卿对两个儿子一视同仁,就是不知道,若周爱卿你是朕,你觉得,你会将太子之位给谁?”
周谨之听了这个问题好半晌都是无言。
元昌帝平时是个再严肃不过的人,在臣子面前更是从无开玩笑的时候,现在明明躺在床上状态不好,不留着些精力,反而非得要追问他这么些问题。
不过,周谨之也算是看出来了,元昌帝这是一定要他回答。
既然避不过,周谨之便也不管会不会有什么大逆不道了,向着元昌帝恭敬一礼,然后道:“回皇上,微臣既然娶了拙荆,当然就要包容她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她的孩子,不,应该是我们的孩子,若真有皇上所说的这样的情形,臣也自当用尽全力去培养微臣与拙荆的嫡长子。”
借着昏暗的光线,元昌帝仔细将周谨之面上的表情打量了一番。
他能看出来,周谨之所言半点不虚,这都是他的真心话。
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这屋里光线暗得紧,但元昌帝这时的视力却仿佛回到了他身体最康健之时,连周谨之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也看得一清二楚。
意识到这一点,元昌帝微微一怔。
然后,他因为周谨之说出的“嫡长”二字,又是一顿。
大周自从定下江山之后,太祖皇帝就留下了立嫡立长的规矩,元昌帝自己就是以嫡长的身份被立的太子,后来顺理成章的登基为帝。
可是到了他自己,却因为一个郑贵妃,而生生将立储之事拖了二十几年,而且还在立储之后,又被郑贵妃进献的金丹所惑,几次三番的打了太子以及许皇后的脸……
想到这里,元昌帝眼中闪过几许复杂。
他想起这近半年来,似乎,无论是许皇后还是太子,都极少往他身边凑,就算见了面,许皇后看他的眼神也始终带着些冷意。
再回想很久以前,他与许皇后之间虽然没有什么很炽热的感情,但多少年来相伴左右的夫妻之情却也是有的。
是从什么时候,他与许皇后之间已经有了这样的隔阂呢?
大概,是在他第一次有了封郑贵妃为皇贵妃的念头之后?
想想从前,再对比现在,元昌帝有些费神地闭上眼。
好半晌,他重新睁开眼,又看向周谨之,“那,周爱卿,若是你处于朕现在的情况下,你以为,你的夫人她是会立即唤了太医来替你诊治,还是会冷眼瞧着你渐渐衰弱下去?”
元昌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意的想要问周谨之这些问题,但他就是想知道。
周谨之沉默一瞬,仍继续回道:“回皇上,臣于拙荆相濡以沫多年,又互敬互爱,臣以为,就算是遇到任何事,拙荆也绝对会以臣的性命为重。”
周谨之说得十分坚定。
这寝宫本就大,又只有元昌帝与他二人,这番斩钉截铁的话经这空旷的宫室一放大,就有了几分振聋发聩的意味。
也不知是不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元昌帝面露怅然的看向虚无之处,总算再不问周谨之任何问题了。
第542章 夫妻
其实,元昌帝也不知道自己非得要从周谨之嘴里得到一个答案是出于何种心态。
也许,他只是想看看,在周谨之与顾锦琳身上,有没有可能与他和皇后,和郑贵妃之间的情形不同,而现在真的得到了周谨之这毫不怀疑的回答,元昌帝心里的情绪极为复杂。
后悔吗?
也许有。
可能还多少有点类似于艳羡这样的情绪。
身为帝王,这世间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叫元昌帝羡慕,可现在,他却在周谨之身上体会到了。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周谨之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以及他有一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优先考虑他安危的夫人。
元昌帝自幼就是被教导了要做一个好皇帝,他自觉登基这么多年大多数时间也确实做到了。
身为帝王,元昌帝一直以为,他只需要处理好政事,让百姓安居乐业这就是最大的事了,至于那些只有在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才子佳人的生死相恋,那些都不过是说书人用以赚取眼泪的手段,不值得他在上面花费任何一丝的精力。
所以,许皇后这个发妻,于元昌帝看来也只是个能将皇后这个位置扮演好的同行者,刘贤妃这个愿意花了几十年时间只为取悦于他的妃嫔,也只是他闲来无事养来逗趣的金丝雀,就连郑贵妃,即使因为是他自己挑中,而且还放在身边宠了二十几年的,却也只是与其他人有些不同而已。
在他的江山面前,就算是郑贵妃,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
更甚至,元昌帝以前甚至还极为不解,那些历史上因为美人而没了江山的昏君到底是如何想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为郑贵妃做出《闺范图说》一事就发怒,还立即就将太子之位给了端王,用以对郑贵妃表示告诫。
可现在,元昌帝将从前经历过的一幕幕都回看一次,却发现,纵使他做帝王有多成功,但他身边,却没有一个真心待他之人。
一个都没有。
他最宠爱的郑贵妃,因为要替宁王夺到太子之位,亲手将要命的金丹一次次喂他服下,为此甚至不惜赔上他们的孩子。
他的皇后,明知道他在郑贵妃的蛊惑之下服食金丹,却半点也没有要劝诫的意思,而是冷眼旁观,说不得就是在等着他什么时候驾崩,然后将太子推上皇位。
而他这一辈子最看好的两个儿子,一个与皇后一般冷眼等着他驾崩,好顺理成章的登基,另一个和郑贵妃一起密谋着想用金丹控制他,让他写下易储的圣旨,好奉为“遗诏”。
无论怎么想,这种种,都让人打从心底的发寒啊。
元昌帝感受着心里那自从听到郑贵妃母子的谈话之后就不停涌上的阵阵寒意,许久之后,仍是没有忍住发出一声叹息。
他一辈子最看重的天下,这时候并不能伴在他身边,更不能带给他哪怕一丝的温暖。
可是,他身边的这些人,却更不能。
元昌帝心中思绪流转不休。
许皇后和太子,就是在这时候进到乾清宫的。
天气阴沉,虽然只是下午,但天空已经滚动着阵阵阴云,光线也暗得给人以山雨欲来之势。
许皇后和太子推开门,有稍亮的光线照入屋里,让屋里的能见度高了一些。
见着许皇后和太子来了,周谨之也知道现在这里不该是他再逗留的的,于是朝着元昌帝以及许皇后太子躬身一礼,“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微臣先行告退。”
元昌帝没有理会,只淡淡地看着许皇后和太子。
许皇后和太子却都对周谨之点了点头。
周谨之于是走出寝宫,还顺手将大开的房门也关上了,同时也将这一室的冷清关在了身后。
这一刻,周谨之有些想他那个算不得十分大,但因为有顾锦琳和两个孩子而显然格外温馨的家了。
宫里发生了这么些事,他肯定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的,也不知道,顾锦琳和两个孩子现在如何了?
他想起昨儿顾锦琳就与他说过,今天顾青未要去看望老太太,她也会领着两个孩子一起去顾府陪在老太太身边,只希望,有家人在身边,顾锦琳在这次的动荡之中能少些担惊受怕吧……
而元昌帝的寝殿里。
许皇后和太子就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并不说话,也并不行礼,就这样淡淡地看向元昌帝。
许久之后,许皇后开口道:“皇上,这里太暗了。”
然后,许皇后也不招呼宫人,而是自己亲自取了火折子,将寝殿内的一只只烛台都点亮,随着点点烛光亮起来,寝殿之中也渐渐亮堂了起来。
待将所有烛台都点亮了,许皇后才往元昌帝的龙床边走去。
她定睛看着那明黄的锦被上染了点点暗色,显然有些触目惊心的血迹,轻轻一笑,温声道:“皇上,您看看,怎么就咳血了呢?”
元昌帝仔细将许皇后打量了一遍。
他们成为夫妻三十几年,但似乎,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仔细的打量许皇后。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和的女人,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这样想着,元昌帝便轻轻一笑,“既然这样,皇后为何不替朕请了太医来诊治?”
站在后面些的太子闻言一急,正要开口,但许皇后这时却回头看了他一眼。
太子微微一顿,于是便也无声地叹息,然后低下头,再不看他这对世间最有权势的父母。
听到元昌帝如此说,许皇后面上没有任何的惊讶,她几步来到龙床边,轻轻扶了元昌帝坐起来,还在元昌帝背后塞了柔软的枕头以便他能靠得更舒服些,做完这一切,许皇后甚至还顺手替元昌帝掖了掖被角。
这一切,就似一个普通的妻子在照顾他生病的丈夫。
可元昌帝却半点也不觉得暖心,他的目光甚至在许皇后这些又温柔又细心的照顾之中渐渐变冷。
而许皇后,她做完这一切便坐到了元昌帝身边,笑着看向元昌帝,道:“皇上乃是真龙天子……”
第543章 气死朕?
“皇上乃是真龙天子……”许皇后那温和的笑脸上不带任何的讽刺,就似她真的是如此想的一般,“真龙天子既然是受命于天,当然无需臣妾来担心皇上的龙体。”
说到这里,许皇后轻轻一顿,面上的笑容又加深几分,“而且,皇上,您不是从郑贵妃那里得到了能让人长生的仙药吗?既是如此,皇上您自然是不用太医这等凡人来诊治的。”
说到郑贵妃,许皇后眼底深处又闪过几许怨恨。
听完许皇后的话,元昌帝却是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先前听到郑贵妃和宁王的谈话,元昌帝就已经有几分相信郑贵妃对许皇后和太子的猜测,但这时真的从许皇后口中得到证实,元昌帝到底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凉。
这是他的发妻啊。
在大婚那日,他们各剪下了一缕长发结成同心结。
那时元昌帝看着那同心结,还顺带着就想到了一句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现在想来那是多么讽刺,原本应该恩爱不疑的他们之间,却没有任何的温情作维系。
有的,也不过是这宫廷之中的算计罢了。
“你果然知道。”元昌帝道。
许皇后又是一笑,她的手不自觉地攥住那明黄的锦被,与锦被同色的金丝甲套在四周的烛光映照之下闪烁着冰冷却又华贵的光芒。
“皇上指的是臣妾知道什么?”许皇后道,“是皇上您早在半年前就因为郑贵妃的谗言而开始服食金丹,还是,皇上您现在的元气几乎被金丹透支殆尽,根本就是油尽灯枯?”
油尽灯枯。
这四个字被许皇后这般一字一顿地说出来,显得格外的冰冷。
元昌帝显然没想到许皇后竟然会在他跟前将他们潜藏在这表面的繁华之下,一直没揭开的丑陋这般直白的说出来。
他看着许皇后。
印象之中,许皇后本来就是个极为温婉的女子,他们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结为夫妻,自他登基之后,许皇后也以她本身的温婉和大气,向所有人诠释了什么叫母仪天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许皇后有这样锐意外露的表情。
元昌帝莫名的又忍不住在心中一叹。
这皇宫,真的就是那吃人的恶魔吗,竟能将他印象中那般真正温婉的许皇后,也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许久之后,元昌帝才有了再度发声的力气,“所以,皇后和太子,这是准备看着朕死在你们眼前吗?”
死,这曾经是元昌帝极为厌恶的字厌。
不仅是死,他同样厌恶老。
所以,在亲自体验到了郑贵妃进献的金丹有什么功效之后,他才会失了理智,只想着要凭着这金丹得到不老不死。
现在看来……
元昌帝心中无奈。
他也是到现在才明白,所谓的不老不死,不过就是虚无飘渺的神话而已。
听元昌帝如此说,许皇后却是极为诧异地看他一眼,仿佛不知道元昌帝为何会说出的这样的话来,随后,许皇后又轻轻拍了拍元昌帝的手,就似在安慰一般。
“皇上,您多心了,臣妾当然不会如此做,等到臣妾确认皇上您是真的需要请太医时,臣妾自然会召了太医院的太医们来为您诊治的……”许皇后的语气,就好像她是在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说话一般。
元昌帝冷冷一笑。
然后再不与许皇后说什么,而是看向仍立于许皇后身后的太子。
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虽然那时候的元昌帝更宠爱的是郑贵妃,但在有了这个嫡长子之后,却也是欣喜不已的,还立即就取了“承乾”这个名字。
楚承乾,也就是如今的太子,自幼就能看出聪慧来,无论是读书识字还是于国事上,都几乎可以算是一点即通。
这样一个聪明的儿子,元昌帝当然极为喜爱,直到后来郑贵妃又生下了皇次子楚承运,这才夺去了元昌帝的一部分注意力。
许多人都以为,元昌帝之所以一直拖着不立太子,是因为郑贵妃以及宁王。
元昌帝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这样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元昌帝本身对楚承乾这个长子是有着不满意的。
身为帝王,勤勉自是不可少,对百姓的仁爱也必须要有,但也需要有为君者的狠辣。
若不能狠下心来,又如何能将这满朝文武都压下来?
可是楚承乾,虽然其他方面都很合元昌帝的意,只有一点,那就是他的脾性太过温和了些,若他真的登基为帝,守成自是无妨,但开拓进取却是不太可能。
元昌帝自己登上帝位之后就将四方蛮夷压得服服帖帖,若下一任的帝王是个这等一味柔和之人,他又如何能放心得下?
可是现在,元昌帝终于在他的长子身上看到了他一直以来想看到的狠。
只是没想到,楚承乾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狠,却是因为他这个父亲。
元昌帝敛下心里所有的复杂,只淡淡道:“太子,待朕大行之后,你大概能做个合格的帝王了吧。”
寝殿里于是便这样沉默了下来。
有微微的风从门窗的缝隙之中吹进来,将各处的烛光吹得摇曳不休,有淡淡的火爆味传入元昌帝鼻中,他再也压不下喉中的痒意,又抚着胸口重重咳了几声。
许皇后见状,就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一边轻轻拍了拍元昌帝的背,一边递上一块纯白的丝绢。
元昌帝狠狠捏着丝绢,置于唇畔又是几声咳。
待止住这阵咳嗽,将丝绢从嘴边拿开时,便又再次看到了丝绢上那殷红的血迹。
许皇后的目光落在丝绢上。
她离元昌帝极近,近得她几乎都能感受到丝绢上那鲜血的温度。
摇曳的烛光在她眼中映出点点光芒,她眨了眨眼,然后却是道:“皇上,您看看,您又吐血了。”
元昌帝也跟着一笑,“皇后,你这是打算气死朕?”
这个气死,是真的气死。
但许皇后又如何会认下这种事,“皇上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无论如何也是多年的夫妻,臣妾又岂会想着要刻意气您呢?”
第544章 后悔与否
对于许皇后的话,元昌帝也只有一笑而已。
他觉得很讽刺,从前他总是畏惧生老病死,唯恐自己什么时候一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也再也看不到他治理了几十年的江山了。
但此刻,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他反而看开了,心里也没有了任何的畏惧。
生死而已,这是谁都逃不开的宿命。
只可惜,他清醒得太迟了。
就像是许皇后所说的那般,元昌帝现在的状况确实已经是油尽灯枯,他原本就生了一场重病以致身体极为虚弱,还没有养好就因为郑贵妃的蛊惑而开始服食金丹。
那金丹的药效何其霸道,元昌帝本就不多的元气在这整整半年的服食金丹过程中,几乎是被榨干了。
后来又在永和宫里亲耳听到郑贵妃和宁王的谈话,又是怒又是惊的,情绪几番大起大落,原本就如那风中烛火一般飘摇不定了,更别提又因为许皇后和太子到来之后的凉薄而又情绪翻涌。
可以说,就算是真有那神仙,也不能让元昌帝恢复如初。
看看自己离开世间之前,伴在自己身边的两个都冰冷着脸的妻儿,再想想方才周谨之所说的那番话,元昌帝一时感慨万千。
这样一番感慨,又让元昌帝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但由怒至终,许皇后和太子都只冷眼看着,半点也没有要请太医来的意思。
元昌帝知道,许皇后母子,这是唯恐他不死。
几次咳嗽之后,元昌帝的脸色也跟着就灰败起来。
大概是见着火候差不多了,许皇后这才允了太子吩咐宫人去请太医。
在许皇后再度坐回龙床时,元昌帝用已经略显得有些黯淡的双眼看了许皇后一眼,“皇后,朕今日在永寿宫,听到了郑贵妃和宁王的谈话,他们,也如皇后和太子一般,只盼着朕早死呢,皇后觉得,朕这个做丈夫做父亲的,是不是太失败了?”
听到这里,许皇后面上才终于有了些惊讶。
先前得知元昌帝有些不好,她心里就有些暗暗奇怪,元昌帝虽然服食了金丹,但也不可能立即就变成了这样,还正猜测着到底出了何事。
却不想,是因为元昌帝亲耳听到了他最宠爱的郑贵妃是如何谋划着要让他去死的。
先前与元昌帝说了那么久,许皇后都没有任何的动容,但这时,她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却有些好奇起元昌帝此刻的心情来。
那,想必不会好受吧。
“皇上,您现在,可觉得后悔?”许皇后忍不住问。
虽然在这时候,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但许皇后却总有些期待元昌帝的回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也许,是期待着元昌帝说出“后悔”二字,尔后她会更开心些?
但元昌帝沉默了片刻,到最后却也什么都没说。
后悔吗?
他也不知道。
但就算他后悔了,事情已经到了现在,又有何用呢?
见元昌帝到了现在仍没说永和宫那对母子半点的不是,许皇后再也无法保持一直以来的淡定与从容,她面上那温和的面具有了片刻的龟裂,眼底深处更是隐隐有怒火升腾而起。
“皇上,您既然已经知道了郑贵妃进献金丹是何用意,难道,到了现在您还舍不得让那对母子受到应有的惩罚吗?若是皇上您现在精力不济口不能言,臣妾愿替皇上代劳下旨!”许皇后这般质问着,声音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大。
太子抬头看了许皇后一眼,欲言又止,但到最后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在许皇后的心里,最让她在意的,其实也就是这一点而已。
她伴在元昌帝身边三十年,她自诩是个合格的皇后,她做到了一切她应该做的事,她是天下百姓都敬仰的皇后,她是臣子眼中的国母,她将皇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对元昌帝这个夫君嘘寒问暖,即使元昌帝身边还有个更受宠的郑贵妃……
她为元昌帝生下嫡长子,她悉心教导着这个儿子,并满以为他会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封为太子。
但,结果呢?
结果,她也只换来元昌帝对他们母子的种种漠视,只能看着元昌帝抬举着永和宫里的郑贵妃,甚至差点让她的儿子连太子之位都得不到。
而现在,元昌帝在明知道永和宫那对母子进献金丹是藏着阴谋的,却仍没有丝毫的愤怒!
许皇后无法接受这一点。
但,她再如何不肯接受,也改变不了元昌帝的沉默。
在许皇后这样的质问之下,元昌帝灰败着一张脸,两眼中的光芒渐渐弱了下去。
但直到最后,他也没就郑贵妃和宁王降下惩罚。
许皇后眼中的火焰于是渐渐变冷,最后彻底熄灭。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是宫人们请过来的太医院的太医们。
本就已经是夏日,太医们年纪都偏大,这般一路跑过来,个个脸上都挂上了成颗的汗珠,但没有人有空抬手擦额头的汗,而是都急匆匆地涌进乾清宫的寝殿之中。
太医来了,寝殿之中的谈话自然也就不能再继续下去。
许皇后换上一脸的焦急,忙指挥了太医们替元昌帝诊脉,“快看看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位留着花白山羊胡的太医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呼吸,然后颤抖着手搭上元昌帝的手腕,不过数息,这位老太医的脸色就变得刷白。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位太医惶恐万分地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微臣无能。”
许皇后面上现出怒色来,再不看这位太医一眼,而是怒视着另一位太医,“你,赶紧替皇上诊治,若是皇上有个什么不测,本宫……”
被许皇后指定的这位太医自然不敢拖延,连忙跪行着上去为元昌帝诊脉。
但手才搭上元昌帝的手腕,也如前面一位太医那般流着冷汗跪地不语。
其他人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元昌帝,这是不好了。
于是,所有太医齐齐跪地,“微臣无能。”
第545章 驾崩
元昌帝这时灰白着一张脸,呼吸极为微弱,只让人看着便能想到气若游丝这个词来。
他冷眼瞧着这一幕,只觉又是好笑又是悲凉。
他原是想张嘴说些什么的,但到最后仍没有说出来。
英明了一世,却到最后晚节不保。
罢了,就这样罢了吧。
元昌帝如此想着,一时间倒是无喜无怒起来,然后,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注意到元昌帝这里的情况,许皇后心里一咯噔,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但声音却下意识的扬起了几分,她指着元昌帝,催促起跪伏在脚下的太医们,“你们这些庸医,还不快赶紧看看皇上的情况!”
一向温婉示人的她,竟然还一怒之下抬脚就往离得最近的一名太医身上踹了过去。
那名太医不敢躲,被许皇后踹得一个翻身倒在地上,然后在许皇后的瞪视之下,只能浑身颤抖着爬到龙床边,一手颤抖着搭上元昌帝的脉……
颤抖的手倏忽间收回。
那太医扭头看向许皇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悲呼一声,“启禀皇后娘娘,皇上,驾崩了……”
驾崩了。
许皇后就如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顿时踉跪了一下,若不是同样面现悲痛的太子扶了一把,只怕就要立时摔倒在地。
众多太医也跟着伏地。
主宰大武朝几十年的元昌帝,就这样驾崩于乾清宫。
……
元昌帝驾崩了,许皇后和太子并没有刻意瞒着这个消息。
消息传出乾清宫之后不久,满宫上下就已经响起一片哭嚎之声,各宫主子及宫人们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颜色鲜艳的东西都换了下去,只短短的一段时间,宫里已经一片素缟。
永和宫里,郑贵妃和宁王仍在细细说着待计划完成之后会有怎样的风光,陡然听到宫中各处传来阵阵喧哗与哀嚎,便都迟疑不已。
郑贵妃抚着肚子,面上现出不悦来。
她正畅想着将来呢,是谁在宫中鬼哭狼嚎扰了她的兴致?
不悦的同时,郑贵妃心里却也有了些莫名的不安。
她看了宁王一眼,“皇儿,你去问问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宁王点点头,正待起身往外走,就见一群永和宫的宫人已经满脸惊慌失措地冲了过来。
“贵妃娘娘,宁王殿下,大事,大事不好了……”郑贵妃身边的心腹宫女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因为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这名宫女也没将话说清楚。
但这“大事不好”几个字,却是将郑贵妃气得不轻。
她如今可谓是智珠在握,更认定了她苦心策划的计划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哪里能忍得了旁人在这时候触她的霉头?
顾不得自己现在还挺着大肚子,郑贵妃站起身,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说话的宫女脸上,那名宫女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肿,那片红肿上还有一道被郑贵妃手上尖锐的甲套划出来的血口子。
那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哪里顾得上脸上痛不痛,伏地便哭嚎道:“贵妃娘娘,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
郑贵妃心头先是一跳,然后大怒,“你这个狗奴才,竟然敢在宫里行这等诅咒皇上之事,来人啊,将这奴才给本宫拖下去!”
在永和宫里,郑贵妃的话向来是被众人言听计从着的。
若是往常,早就已经有了别的宫人将这名宫女拖到外面去了,但这时,不仅没有人动,反而其他宫人也都跟着跪地不起。
“贵妃娘娘,皇上驾崩了!”
众人再次齐声悲呼。
郑贵妃眼前于是一阵阵的发晕。
到直这时,她才能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所以,先前的喧哗声,以及哭嚎声,都是因为皇上驾崩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郑贵妃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
金丹是她进献到元昌帝手里的,元昌帝的身体状况如何她当然也是最清楚不过的,炼制金丹的那位道长说了,元昌帝现在的情况虽然不好,但也是能撑一段时间的。
只要不服用那加大了药效的金丹,便是再撑个几个月也不是不行。
她方才还在与宁王一起计划着,待元昌帝再也无法容忍现在这金丹越来越差的效用时,再将那加大了药效的金丹拿出来,只等元昌帝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他们母子再哄着元昌帝写下易储的圣旨,自然就再容易不过了。
却不想,她都还没来得及行动,元昌帝就已经先一步驾崩了?
那,她和宁王,他们母子苦心计划了这么久,甚至不惜做下这等要诛九族的事,他们如今要怎么办?
郑贵妃只觉心跳瞬间加快,就连肚子也都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腿上一软,郑贵妃不由自主地就往旁边一歪,若不是同样处于震惊之中的宁王抬手扶住她,只怕她就要这样大着肚子摔倒在地。
被宁王这样扶着,许久以后,郑贵妃才有了自己的力量站稳身子。
她轻轻将宁王的手推开。
“将永和宫里所有颜色不对的东西都收起来,再挂上白幔……”郑贵妃这般冷静地吩咐道。
众多宫人神色不安地应了是,然后都先后退下按着郑贵妃的吩咐行事。
待宫人们都退下了,这殿内立即便又只剩了郑贵妃和宁王两人。
郑贵妃回过头看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宁王,然后一手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手抚上宁王仍然很年轻的脸庞。
“皇儿,我们母子,到底还差些气运……”郑贵妃道。
宁王心中又是不甘又是愤怒,但到最后,他也只能两眼充着血看着郑贵妃,“母妃,儿臣,不服啊!”
明明他们将一切都记划好了,可事情却没像他们计划的那般发展,元昌帝已经驾崩,而他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只需要太医们一起检察了元昌帝的状况,只怕他们母子所做的事便再也不可能瞒得下来。
可是,纵是再如何不服,又能如何呢?
郑贵妃是个能输得起的,哪怕,输的代价,有可能是他们母子的性命。
第546章 地道
深吸一口气,郑贵妃看着宁王,眼中满是不舍。
这是她的儿子啊,她一心想要将之推上皇位的儿子。
可今日之后,他们母子,只怕再不会有相见的时候。
直到皇上驾崩了,连宫人都收到消息了,永和宫里才得到消息,可想而知,皇上驾崩前身边陪着的除了许皇后和太子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如今皇上大行,他们手里又什么都没有,太子当然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登基。
到了那时,难道还能指望许皇后和太子,不,应该是许太后和新皇,能再放他们一马?
郑贵妃在宫里也是这么多年,她又岂会有这样的奢望。
她再深深地看了宁王一眼,就似要将宁王的样子印进自己的眼里,“皇儿,太子想必很快就要登基,哪怕是为了做给天下人,做给朝中文武看,他也定不会直接就拿你怎么样,最多也就是将你幽禁起来……”
郑贵妃说着自己的判断,“若是他想将你禁于宫中,你一定想了办法让他将你幽禁于你的宁王府里。”
宁王还有些不解郑贵妃这时候说这些有何用意。
禁于宫中与禁于宁王府,两者又能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束手待毙,只等着太子登基之后什么时候有空了再用一种不着痕迹,半点沾不上身的法子让他去死?
宁王扶着郑贵妃,眼中渐渐温润起来,“母妃,既然咱们母子注定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儿子倒不如就此陪在母妃身边,就算是皇泉路上,儿子也好这般搀着母妃前行……”
宁王这番话说得既悲切,又真情实意。
宁王自幼就长在郑贵妃身边,对这个一心为了他而谋划的母妃本就十分敬重,如今虽然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但他却半点也没有怨过郑贵妃的种种谋划。
若不是为了他,郑贵妃只安心在宫里做个宠妃不是更好?
听了宁王这些话,郑贵妃眼里也忍不住泛起水光。
如果可以,她多想看着她的儿子登上天底下最高的那把椅子。
但,既然时不我与,她也只能低头认输。
不过,她可以安心接受自己的命运,她却不能允许她的儿子就这样死于许皇后母子之手!
即使是到了这种时候,郑贵妃面上仍是没有半分惧色的。
她紧紧抓着宁王的手,一字一顿地吩咐道,“皇儿,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太子应了你回宁王府,听到了吗?”
听郑贵妃再三如此说,宁王哪里不能察觉到其中有异,面上的悲切都为之一顿。
“母妃,您的意思是,儿臣的宁王府,还有什么儿臣不知道的玄机?”宁王如此问道。
但虽然这样问了,宁王心里却并没抱什么期望。
他自封了王就一直住在宁王府,若府里有什么秘密,只怕也早该被他发现了。
不过……
宁王回想起来,当初封王时,他的府邸是郑贵妃亲自去向元昌帝要来的。
大周朝皇室的人口不多,除了元昌帝这一支,也就只有庄王那一支了,这京城本就是当年太祖皇帝从前朝手中抢过来的,前朝上下都以奢侈为风,京城里突空置的王府数量可是不少。
宁王封王时,可以供他选择的王府其实还有好几座,比他现在所居的宁王府更大更华美的也有,但郑贵妃最后却只替他选了现在的宁王府。
当时他还有些不解,后来就只当郑贵妃这是不想让他被人认为喜好这种奢侈之风,便也没多问。
但现在看来,这其中,还真的有什么玄机?
宁王一眨不眨地看向郑贵妃。
郑贵妃这时竟然还有心情笑了一笑,她将所有的情绪都撇开,只扶着宁王的手走到贵妃榻边坐下,这才细细与宁王解释,“当初我无意之间从你父皇那里知道了一个消息,你现在的宁王府,虽然不是京城最大的王府,却有一个其他王府都比不上的优点,那就是你所住的主院下面,有个能直接通往外面的地道。”
这件事是郑贵妃当年无意间从酒后的元昌帝口中得知的。
那个地道是前朝那王府的主人命人修建的,只因那位前朝的王爷是个极为胆小之人,生平最热衷的就是保命,所以自打入住了王府之后就先命人挖了这样一条可供他逃命的地道。
事实上,后来前朝覆灭之时,这位王爷还真的差点经由这条地道逃出去。
那位领了人无意之间抓到了这位出逃的前朝王爷的将领,因为此事还得到了太祖帝的夸奖,金银珠宝也赐了不少,所以这件事在当时还一时被传为美谈。
而随着当初攻破京城时的老将领渐渐老去甚至是死去,这件事也渐渐的就变得不为人知起来。
郑贵妃以前就是个出身普通的农女,又从来没往京城里去过,又如何会知道这样的秘事,若不是元昌帝酒后自己提起,只怕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地道之事。
也正是因为知晓了这件事,郑贵妃才会亲自向元昌帝开口,替宁王讨了这座王府。
原本只是出于谨慎,想着给宁王留条后路,却没想过,这次竟然真的用上了。
郑贵妃将这些事与宁王讲了,紧紧抓着宁王的手,“皇儿,无论如何,你一定要逃出去,逃出去之后记得往西边跑!”
说到西边,郑贵妃脸上甚至带了几分狰狞之色。
西边有元昌帝几十年来都小心压制着的夷族,这些夷族也并不是甘心被元昌帝压制的,只不过大周国力强盛,又兵强马壮,他们自然只能选择屈服。
“若是实在无法,你就借了这些夷族的势,只要能夺回这皇位,就算要舍下一块肉去给这些蛮夷,那也是值得的!”郑贵妃满眼都是狠意。
宁王被郑贵妃的话吓了一跳。
身为皇子,他这些年没少对那些时常扰乱边境秩序的蛮夷们深恶痛绝,可现在听郑贵妃的意思,竟是要他与蛮夷合作?
这无疑是与宁王自幼所受的教育相悖的。
但……
现在连命都要保不住了,他再顾忌这些又有何用?
于是狠狠点了点头!
第547章 夜思
就在郑贵妃母子密谈之时,乾清宫里,许皇后和太子也没有停下来。
一个个指令吩咐下去,这些面带着悲痛的宫人们不断进出乾清宫,有通知朝中各位重臣入宫的,有收拾永和宫的,有准备素服的,还有一队侍卫去了永和宫,将永和宫团团围了起来。
其他各宫的主子见此情景,都悄悄缩在自己宫中,不敢闹出任何让许皇后注意到自己的动静。
为防京城因为元昌帝的驾崩而现乱局,许皇后和太子还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掌了锦衣卫的宁景昌和宁致远父子。
待宁致远领着神色肃穆的锦衣卫护立两侧时,许皇后和太子才算是松了口气。
宫里人人自危的同时,整个京城也同样立即禁严。
入夜之后,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但即使是这样,也能听到街上传来的巡城的京卫们那仿佛踏在了人心上的马蹄声。
老太太和顾锦琳等人夜里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喧哗声,只在心里暗暗庆幸,也亏得是在戒备森严的定国公府里,若是仍留在了顾家或者周家,也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惊吓了。
最为庆幸的,却是冯氏。
她本就怀着身孕,又已经有七个月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受了惊吓,就算是早产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些,冯氏对将她接来定国公府的顾青未就更加的感激了。
不过……
想到之前离开冯府时,秦朗纳的那个妾室哭着喊着想与自己一起走,却被自己一脚踢开了的事,冯氏心里又是一叹。
虽然秦朗对那水伊人看不出来有什么格外的看重,但她与秦朗之间的关系本就算不得多亲密,说不得,待这次的风波之后,就会因这件事而生了嫌隙。
但冯氏却是半点也不曾后悔。
顾青未虽然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但她也是给别人做儿媳的,她能在危急的时候想到自己,并说动了安平长公主来接自己去定国公府,这已经非常让她感激了。
而水伊人,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妾,将她带到定国公府去无疑是打了顾青未和安平长公主的脸,冯氏又岂能做出这等事来?
至于秦朗的想法……
呵,反正她也从来没想过要与秦朗做一对恩爱夫妻,他要如何想,也就由得他去吧。
冯氏带着这样的想法安心入眠。
而在漱云居里的顾青未,她躺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自与宁致远成亲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夜里宁致远不回来,身边这般空荡荡的,顾青未觉得就像是少了什么或不可缺的东西一般,让她的心跟着空荡荡的,仿佛无处安放。
“主子,您怎么了?可是被外面的声音吓着了?”
说话的是画屏。
她披了件单衣,先是借着淡淡的月光将屋里的灯点亮了,然后一脸关切地看向顾青未。
因宁致远和顾青未的感情好,自他们成亲之后,向来是不用人值夜的,可这次宁致远外出未归,又正值京城动荡之时,顾青未还怀着身孕,不管是安平长公主还是老太太等人对她都极为不放心。
若不是顾青未再三保证晚上一定让丫鬟们陪着,只怕老太太都要与她挤一张床了。
见画屏来了,顾青未反正也睡不着,干脆也就不强逼着自己了,而是在画屏的搀扶下坐起身,半倚在床头。
“没事,就是睡不着。”顾青未冲画屏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床沿,“你也坐吧,陪我说说话。”
画屏依言在床边坐了。
“主子想与奴婢说些什么?”她道。
顾青未于是笑着摇了摇头,“瞧你这实诚的,这样一说谁还能有多少谈兴,这要是换了个人啊……”
她本是开玩笑的,但画屏却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要是换了个人,像奴婢这样不会说话的丫鬟肯定就要被嫌弃了。”画屏微笑着道,“能跟在主子身边,本来就是奴婢等人的福气。”
画屏说的其实一点也不夸张。
大周朝虽然立国不过几十年,楚氏皇族最初时也不过是一介莽夫,但自打有大击朝的存在起,所有的礼制规矩却是参考了礼法森严的前朝而定的,上下尊卑都极为森严。
就如画屏这样的丫鬟,各家后宅里都不知道有多少,她们就是主子的私有物,就算是打死打伤也不会有任何人替他们出头,别家的后宅每年就不知道会死上多少丫鬟。
画屏秋岚等人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次的庆幸自己是跟在了顾青未身边。
听画屏如此说,顾青未却只轻轻一笑。
她与秋岚画屏,那是两世的主仆。
人心都是肉长的,虽是主仆,但相伴这么多年,情分自然非比寻常,顾青未当然也会尽可能的替她们考虑。
想到这里,顾青未又不由问起了画屏的亲事。
“关于你们的亲事,改婚期的事,现在可是与两方的长辈说好了?可别因为这点事而影响了你们今后的生活。”顾青未道。
提到自己的亲事,画屏微有些羞涩,“回主子的话,已经都说好了,奴婢的娘老子,还有他……的爹娘都知道主子如今有了身孕,得知奴婢想服侍到主子生产,都只有欣然赞同的,又岂会有什么不悦?”
“再说了,奴婢们都有主子护着,哪里能愁以后会有什么不好过的?”
画屏说到后来便笑意盈盈的。
顾青未失笑,“看看,我这养了几个丫头还甩不开手了,还得管着你们以后的日子!”
主仆俩于是又笑作一团。
与画屏说了这么会儿话,顾青未心里倒也放轻松了些。
想起宁致远这时候还不知道在宫里做些什么,她心里就有些没底。
虽然宁致远已经简略说过几句,但从下午她们回到定国公府之后,宫里却是一直都没有消息传出来,元昌帝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无从得知,越是这样得不到消息,反而越让人担忧。
“不知道……越之现在怎么样了。”顾青未忍不住喃喃道。
第548章 钟声
画屏是亲眼看着顾青未和宁致远一路走到现在的,也知道顾青未和宁致远之间有怎样的感情,她当然能看出来顾青未之所以睡不着就是因为在担心宁致远。
听顾青未主动提到宁致远,画屏反倒松了口气。
“主子,”画屏握了顾青未的手,“您就放心吧,世子爷下午既然还有时间来接您回府,一定也不会有什么事的,您呀,就和小主子一起,安安心心的等着世子爷回来就行了,否则啊,等世子爷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见着主子憔悴了些,可又不知道会如何心疼呢。”
为了安慰顾青未,画屏都不惜打趣起她来了。
顾青未其实也知道,宁致远多半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只不过这心里始终有些放不下而已。
这时得了画屏这样肯定,悬着的一颗心倒也松了松。
有了身孕的人本就更容易疲乏,更别提顾青未今天还精神紧张了一下午一晚上,这时才一放松下来,立即就觉得倦得紧。
画屏见顾青未如此,立即就扶了顾青未躺下。
害在床边,待顾青未睡着了,她才留下一盏灯,然后自回了外室。
……
第二日一早,顾青未是被外面传来的阵阵钟声惊醒的。
那些钟声隔得极远,听在耳中还有些飘渺之意,却又有那连绵不绝之意。
顾青未刚睁开眼时还有些茫然,待醒悟过来这钟声的含义,这才心中陡然一惊。
天子驾崩,京城各寺庙道观在闻讣之后会鸣钟三万杵。
元昌帝……
这是驾崩了。
这一世,终究是与她所经历过的前世有了太大的改变。
“画屏!”顾青未撑了手肘坐起身,冲着外间唤道。
画屏早已经醒了,不仅她,还有其他秋岚雪伶雪怜三名丫鬟这时也都等在了外间,听到顾青未的唤声,四人便都一起涌入内室。
“快服侍我起身更衣!”顾青未有些急促地道。
昨天宁致远走得匆忙,又只顺带提了一嘴,她以为元昌帝就算真的要出事,总也该拖上三两日,却不想,这才一天不到,竟然就传出了元昌帝驾崩的消息。
秋岚和画屏是从清河来的,虽然在京城也呆了两年,但对这钟声的含义还并不清楚,可雪伶和雪怜却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又哪里能不知道这阵阵钟声代表着什么。
她们面上原本都有些惊惶的,但听到顾青未的吩咐,反而心中一定,只快手快脚的服侍起顾青未来。
被丫鬟们服侍着梳洗,穿戴妥当之后,顾青未连早膳都没顾上吃,就一路去了安平长公主那里。
安平长公主这时正在荣庆堂中坐着,面上带着些悲戚。
她与元昌帝是亲兄妹,宁皇后又拢共只生了这么一子一女,自幼两人感情就十分要好,元昌帝登基之后,待她这唯一的妹妹也是百般宠着。
前段时间知道元昌帝竟然在服食金丹,安平长公主原本是想劝谏的,但到底还顾忌着她身后还有定国公府,最后只让宁致远将这件事通知了许皇后和太子。
却不想,许皇后和太子却没有任何作为。
元昌帝会如此突然的驾崩了,说与那金丹没有关系,安平长公主都不信!
想到这些,安平长公主在心里又是一阵阵的自责。
如果她当时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而是不顾一切的去了元昌帝跟前劝说,有没有可能……
每每想到这一点,安平长公主心里都又痛又悔。
而在安平长公主身边,老太太和顾锦琳顾青澜叶流苏冯氏等人也都一直在劝慰着,只不过安平长公主这时正钻进了死胡同里,谁劝她都听不进去。
见顾青未来了,老太太等人也都松了口气。
自从早上听到那连绵不绝的钟声起,安平长公主就一直如此。
老太太等人虽有心相劝,但她们到底与安平长公主还算不上很熟,就算劝慰也没有多大的效果,但顾青未却不一样了,她是安平长公主的儿媳,自嫁进定国公府之后又与安平长公主这个婆婆相处得甚好,只希望,顾青未能想办法让安平长公主心里好受些吧。
顾青未一眼就瞧见安平长公主那满的哀痛与悲戚。
前世元昌帝是寿终正寝的,所以他驾崩之后安平长公主虽然也伤心,却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想来,还是因为那金丹之事吧。
顾青未在心里轻轻一叹,然后走到安平长公主身边。
“母亲。”她唤道。
听到顾青未的声音,安平长公主的眼皮微动,往顾青未这边看了一眼,但随即就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样子。
顾青未也不着急,她坐到安平长公主跟前,握了安平长公主的手,将她的手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上引,“儿媳方才感受到胎动了呢,到底月份大些了,就连胎动也频繁了些,您摸摸看。”
顾青未腹中这孩子也确是个听话的,几乎是顾青未话音方落,就真的叫安平长公主感受到了一下胎动。
即使沉浸在悲痛之中,安平长公主面上仍有些动容。
宫里刚刚驾崩的,那是她的亲兄长。
而她现在掌心抚着的,是她再过几个月就要出生的孙儿。
这死生之事,总叫人为之悲,为之喜。
虽然顾青未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但安平长公主却也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自责收了起来。
事实她很清楚,就算她当时进宫向元昌帝劝谏,元昌帝也是断不会听她的,甚至还很有可能会连累到整个定国公府受申斥,她只是过不去自己这个坎儿而已。
也许,这真是天意吧。
安平长公主只能这样想。
好半晌,她将手自顾青未腹部收回,轻轻拍了拍顾青未的肩,“欢颜,让你担心了。”
顾青未于是笑着摇了摇头,“母亲这说的什么话,儿媳也没做什么,再说了,咱们是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说两家话。”
语毕,看着老太太等人,以及四个孩子,顾青未笑着道:“大家都还没用早膳吧,我已经吩咐了厨房将早膳都送到母亲这里来,可别饿着几个孩子了。”
第549章 输赢
因是顾青未早就吩咐过的,早膳没多久就送了过来。
众人一早就被钟声惊醒,哪里顾得上用早膳,这时也确实饿了,倒也都多用了些。
用过早膳之后,安平长公主收拾好心情,先是吩咐下人将府里该收拾的收拾了,该换的换上,又着了针线房用最快的速度将素服衰服做好,以备接下来几日要用。
随着这响彻京城的钟声,元昌帝驾崩之事也渐渐传进了普通百姓耳中。
整个京城,都因为这个消息而震惊不已。
元昌帝登基这几十年来,也确实算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知道元昌帝驾崩,甚至还有不少百姓掩面痛哭。
在定国公府众女眷安排着这些琐事之时,宁致远也在许皇后和太子身边守了整整一、夜。
元昌帝驾崩,许皇后和太子用最快的速度召了内阁诸大臣。
因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虽然元昌帝没有留下遗诏,但太子仍在众大臣的见证之下,于元昌帝的灵前登基,成为大周朝的第三个皇帝。
不过,登基大典却是要放到一个月之后了。
当务之急,当然是办好元昌帝的身后事。
召了内阁几个阁臣,以及礼部众臣,定下了《大行皇帝丧礼仪注》,又过了小殓,为元昌帝治丧的事也只需要按部就班下去就行了,许皇后和太子到这时也才能歇一口气。
虽然一天一、夜不曾休息,且面上都现出几分疲惫,但许皇后和太子,不,如今已经是嗣皇帝了,眼中却都带着隐隐的兴奋之意。
太子登基,只待元昌帝的后事一了,圣旨一下,许皇后当然也就成了太后。
在这宫里,他们母子就是立于金字塔最顶端的人,以前得势的郑贵妃和宁王。
呵……
见内阁和礼部的众臣都领了命退下,许皇后这才能抽出时间来,往永寿宫里而去。
永寿宫里这时正是一片惊惶,宫人们都战战兢兢地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太子于先前灵前登基,现在已经是大周朝的新君,那他们服侍的郑贵妃和宁王,想也知道定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他们这些服侍了郑贵妃和宁王的宫人,又能有什么结局?
因为这样的想法,永寿宫里的宫人心里几乎都带了绝望。
许皇后踏进永寿宫时,看到的就是众多宫人那绝望的神情。
她的目光自然不会在这些宫人身上多作停留,只领了人就往永寿宫正殿而去。
正殿里,郑贵妃和宁王正优雅万分地坐着。
见着许皇后缓缓走来,郑贵妃面上甚至还带了淡淡的笑容。
“皇后娘娘来了。”郑贵妃轻声道。
许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郑贵妃。
郑贵妃自打入宫之后就一直受宠,记忆之中,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郑贵妃在她面前用如此谦和的语气说话。
许皇后心里原本还有许多的复杂情绪,但在看到郑贵妃之后却都只留了庆幸。
她是真的庆幸啊。
若不是这次有周谨之及时通知,若元昌帝驾崩之前陪在他身边的是郑贵妃母子,她与郑贵妃之间的争斗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更有可能,输的人就是她和太子。
见许皇后不说话,只是这般看着自己,郑贵妃扬了扬下巴,面上半点不见一败涂地的颓废。
“皇后娘娘是特意来看我们母子笑话的,还是来炫耀的?”郑贵妃又道。
许皇后原本心里也确实存了些看笑话或者炫耀的心态,毕竟,她几乎是打从郑贵妃跟在元昌帝身边开始,就将郑贵妃视作是心腹大患。
可真的看到了郑贵妃母子,许皇后却是没有半点这样的心态了。
她顿了顿,然后道:“你知道皇上是如何驾崩的吗?”
郑贵妃显然没想到许皇后会问这个问题,微微一怔,眼中便泛出冷色来,“不是听说皇上驾崩之时最后见的人是皇后娘娘和太子,不,现在应该称为新皇了,所以皇上是如何驾崩的,皇后娘娘不是才应该知道得更清楚吗,如何又问起我来了?”
她连以往用的“臣妾”二字都不愿再用了。
终归,她是不可能再好了,那她又何必委屈自己?
许皇后看了郑贵妃一眼,也不理会郑贵妃话中的挑衅,“皇上驾崩之前来过永寿宫,而且还听到了你与宁王的谈话……”
说起来,要说元昌帝是被郑贵妃和宁王气死的,也不是不可以。
听许皇后这样一说,郑贵妃也怔住了。
难怪,皇上明明还能再撑上一段时间的,却突然就出了变故。
郑贵妃心里时悲时喜。
也许,他们母子真的就差这点气运。
若是元昌帝没有听到她和宁王的谈话,若是元昌帝能撑到她拿出加强了药效的金丹,若是元昌帝能被她说动写下易储的诏书……
可是,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一招之差,满盘皆输。
再联想到元昌帝此前竟然来过永寿宫,郑贵妃心里更不知道是何感受。
她对元昌帝当然是存了怨的,这么多年来元昌帝都始终将她当作是宝一样的疼着,却在她稍稍触到了底线之后就立即翻脸,还将她最想要的那些东西转手就给了许皇后母子。
若非存了这怨恨,郑贵妃也不会往金丹上下功夫。
可是,再如何怨,若说郑贵妃真的就对元昌帝的死没有反应,那却也是假的。
一个她陪伴了这么多年的帝王,就这样死了。
郑贵妃一时觉得痛快,一时又觉得悲伤。
她抬头,冷冷看向许皇后,“皇后娘娘这种时候与我说这些,又是何意?反正,我们母子已经败了,皇后娘娘要如何处置我们就直说好了。”
但许皇后听了这番话,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立即就有些意兴索然了。
她与郑贵妃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但现在才发现,其实很是无趣。
这样一想,许皇后自然不想再在这永和宫里多呆。
她转身,只留了个背影给郑贵妃母子,“你放心,本宫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再怎么样,你现在不还是怀着先皇的骨肉不是吗?”
第550章 等待
听到“先皇的骨肉”几个字,郑贵妃面上忍不住就又是一恸。
她不知道许皇后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随意一说,只紧紧抿着唇,因为太用力,原本娇艳的唇色都变得有些泛白。
许皇后再未往郑贵妃那里看上一眼。
她脚步顿了顿,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道:“皇上一直到临终之前,都没说过任何要惩罚你的话。”
许皇后也不知道元昌帝到底是太过宠着郑贵妃,不忍让她在自己驾崩之后过得不好,还是因为郑贵妃牵扯到了金丹一事,不想因郑贵妃受惩处而让天下人知晓了自己服食金丹一事。
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算是结束了。
这样,便也罢了吧。
许皇后于是再不停留。
随后,郑贵妃听到正渐渐远离的许皇后的吩咐。
“郑贵妃妖言惑主,但顾念其正孕育着先皇遗嗣,暂且禁于永和宫中,不允任何人探视!”
郑贵妃冷着脸坐在贵妃榻上。
只是幽禁而已,不过如此。
许皇后离开后不久,新皇亦遣了大批宫中侍卫前来永和宫,将正在其中的宁王从永和宫中带离。
宁王被押着往外走,临出宫门之前,到底没能忍住回头看了郑贵妃一眼。
然后,他一把挣开侍卫的手,大声道:“本王要见皇兄!”
侍卫们当然不可能做这样的主,于是这件事便上奏到了新皇那里。
新皇后来倒也真的见了宁王,之后就做了一个决定。
宁致远听着新皇下令,皱起眉头道,“皇上,宁王的野心不小,既然已经决定将他控制起来,就断不能容他再有任何反扑的机会,如今宫里已经尽在掌握,就将他禁于宫中无疑是最稳妥的,您为何又要同意将宁王禁于宁王府里?”
新皇因宁致远的几次相助,对宁致远的意见倒也极为看重,听宁致远如此说,他道:“表弟尽管放心,就算是禁于宁王府,朕也定会派了大量的侍卫将宁王府看守起来,绝对不会容许宁王有逃脱的可能!”
事实上,新皇也确实是被宁王给说动了。
这半年来郑贵妃母子得势,朝中有不少大臣都偏向了宁王那边,而他如今只不过刚登上皇位,甚至连登基大典都未举行,就先一步对宁王出手,只怕真的会引来朝中不少人的不满。
而且,元昌帝在郑贵妃的蛊惑之下服食金丹,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若是他太过强势的要对宁王出手,说不得就要将这件事给扯出来。
元昌帝英明了一世,临老却有了这样的荒唐之举,也不知道传出去之后会叫天下人如何议论。
新皇本就做了为人子不该做的事,如今既然能避免让元昌帝被天下人指点,他当然也会竭力去做。
而且,宁王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幽禁而已,只要小心防范着,不让他有翻身的机会,与将他禁于宫中也没有任何的不同。
听新皇如此说,宁致远眉头又不由拧紧了些。
虽然看着确实没什么不妥的,但他总有种隐隐的不好的预感。
可是,他的直觉又如何能拿来说服新皇?
所以,宁致远到底也没再发一语,只看着新皇吩咐侍卫们将宁王押回宁王府好生看管。
又在宫里守了一天一、夜,直到许皇后和新皇将宫里的事大致理清楚,宁致远才终于得以出宫。
也不知道,欢颜现在怎么样了。
他想。
……
随着宫里的新皇一道道命令下来,京城因为元昌帝的突然驾崩而现出的乱子也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虽然这两日京城有许多京卫巡城,但总少不了有那想浑水摸鱼的人大着胆子行作恶之事,两日下来还真处置了不少人。
定国公府,顾青未和老太太等人坐在一起,笑看四个孩子在丫鬟的陪同下在院子里玩。
虽然外面气氛极为紧张,但听着孩子们清脆的笑声,众人的情绪却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这两天宁致远虽未回府,却不只一次让暗卫给顾青未传了消息出来,顾青未等人自然也就知道了些宫里的情形。
太子在元昌帝灵前即位成为新皇,郑贵妃被许皇后下令禁于永和宫,宁王则被押送回了宁王府,宫里有了新主人,原本的乱局却是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顾青未想着宁致远在信上所说的,他大概今天就能出宫。
可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顾青未一会儿看看天色,一会儿问问时辰,倒是有些神思不属起来。
“……七姨母,这朵花给您戴……”
察觉到手上一软,顾青未回过神来,就见七岁的涵姐儿将一朵从园子里摘来的花放在她手上,似是发现顾青未在发愣,涵姐儿又将花拿起来,站在顾青未身边踮着脚就要将手里的花往顾青未的发间插。
顾青未看着这小小的长得与顾青澜幼时极为相似的人儿,即使仍有心事,也忍不住轻轻一笑。
因为元昌帝驾崩,女眷们都将所有钗环卸了下来,顾青未当然也是如此。
这样一来,看着就难免素淡了些。
却不想,涵姐儿竟然就采了花要给她戴。
顾青未轻轻摸了摸涵姐儿的小脸蛋儿,配合着略低了头,让涵姐儿能更容易的将花载到她发间,然后看着涵姐儿那因为开心而泛着微红的脸,心里又是一暖。
顾青澜见顾青未如此由着涵姐儿,忍不住训了涵姐儿一声,“涵姐儿,可不能往你七姨母那里去捣乱!”
严从柏如今已经走上了官场,顾青澜当然也不是什么也不懂的无知愚妇。
皇帝驾崩,命妇们尽卸钗环,身上连点鲜亮的颜色都不能看到,可涵姐儿摘的这朵花,却是红色的。
这也就是大家都在定国公府里,也没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人,若是落到了不怀好意之人眼中,指不定就要给顾青未惹来麻烦。
顾青未倒也能猜出顾青澜的顾虑,不过这是在定国公府里,又是孩子的无心之举,这哪里又能叫顾青澜如此训斥涵姐儿。
于是又摸了摸略显得有些不开心的涵姐儿,还冲她眨了眨眼。
第551章 归来
看着那一大一小的姨侄俩对视一笑,顾青澜无奈,便也只能由着她们去了。
之后,涵姐儿大概是受了顾青未的鼓励,紧接着就又摘了好几朵花,选了漂亮的往老太太、顾青澜等人那里送。
众人都不忍伤了孩子的心,便也都欣然受了。
大不了,待会儿取下来便是了。
这一群女眷之中,也就叶流苏才新婚不久还没有孩子,见着涵姐儿这般乖巧,她忍不住拉了涵姐儿的手在身边稀罕,“涵姐儿可真是乖巧。”
顾青未见了便又是一笑,“三嫂若是喜欢,大可以给我生个可爱的侄女呀,相信三哥一定会很高兴的,祖母,您说呢?”
老太太被晚辈们如此环绕着,虽然外面形势有些紧张,却也是笑颜不减,听了顾青未这话,便连连点头道,“生闺女好,我这老婆子啊,如今可就真稀罕曾孙女儿呢。”
叶流苏到底还成亲不久,听老太太都如此打趣自己,立即就羞涩地低头,再不说话了。
不过,老太太说的倒也是实话。
她在孙辈上本就更偏向顾青未这个孙女,想着若是将来叶流苏能生个与当初的欢姐儿一样可爱的曾孙女给她抱,心里先就欢喜了起来。
见老太太是真的没有不喜女娃的意思,虽然明知道自己想得在远了,但叶流苏仍忍不住松了口气。
子嗣,这是个不知道多少女子不能绕开的问题。
更有多少女子,因为没能生下儿子,而不得不将丈夫的庶子抱了膝下来养的。
自己的孩子,与丈夫同其他女子所生的孩子,这又怎么可能会一样,纵然那些女子膝下算是有了个儿子,但心里指不定会忍受着怎样的憋屈。
叶流苏自嫁给顾亦安之后,与顾亦安之间倒也琴瑟合鸣,羡煞旁人,更因为顾家那条祖训的关系而不用担心顾亦安身边会有别人,但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子嗣问题了。
这子嗣问题,苏氏在她出嫁之前就再三与她强调过。
可这种事,又岂是自己重视就能如愿的?
叶流苏不敢肯定自己将来能否一举得男,但如今既然老太太都有了这样的态度,她心里却也少了许多的负担了。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看出来她心里的负担,这才想了法子的在安慰她。
但不管是不是,叶流苏心里对老太太的敬重,和对顾青未的感激,却是半点不少的。
看着几个可爱的孩子,又说说笑笑的,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眼见着透亮的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顾青未面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些失落。
便是这时,她听到顾锦琳低声道:“也不知道谨之现在如何了……”
声音里透着的思念和担忧一览无遗。
顾青未闻言忍不住一笑。
不过是两天而已,却不只她一人在思念着自己的夫君。
她再看了看叶流苏,她眼底的相信是如何也掩不住的,若说众人之中最平静的,反倒是冯氏了,她一直都只轻轻抚着肚子,然后含笑看着几个孩子在园子里玩闹,却不像有半点担心秦朗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担心,还是相信秦朗没事。
才想着这样的问题,顾青未就听到秋岚那很是兴奋的声音。
“主子,世子爷,世子爷回来了!”秋岚一路小跑着来到顾青未身边,几乎激动得要跳起来了。
秋岚哪里能不知道顾青未这几天是如何过的,所以一得到宁致远回府的消息,就立即跑着来给顾青未报信儿了。
顾青未一听,立即就猛然要起身,但又随即意识到自己如今还怀着身孕,连忙放缓了动作。
知道顾青未着急,秋岚不用追问便忙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主子,世子爷已经入府了,现在只怕已经进了垂花门,除了世子爷,还有姑老爷、三舅爷、表舅爷,以及严家姑爷,他们都来接各位主子了……”
听秋岚这样一说,顾锦琳几人也都跟着激动起来。
虽然只是三两日未见,但这中间还经历了元昌帝驾崩、全城警戒这样的事,也由不得她们不担心不想念。
这边女眷们才正欣喜着,不过片刻,宁致远就已经领着周谨之等人进来了。
顾锦琳几人见了明显憔悴了许多的夫君,都只觉心疼不已,也顾不得旁边还有人了,互相携了手便低声说着这两日里发生的事。
倒只有冯氏和秦朗,不似其他几人那般热乎,只是低声交谈了几句也就罢了。
顾青未也迎上宁致远,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先是将宁致远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关切地问道,“越之,你没事吧?”
宁致远现在的模样看着可不如何好,他穿了一身素服,应是宫里准备的,面色憔悴,眼下还因两晚没睡好而带了些青黑。
与顾青未一样,宁致远也是先将顾青未打量了一遍,确定她这两日没有因受到什么惊吓而消瘦,这才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现在有点累有点饿。”
在宫里呆了整整三天两夜,这两晚宁致远基本上就没怎么合过眼,白天里也都时时守在新皇身边分不开身,更别提能好好用膳了。
宁致远不是个会轻易喊累喊饿的人,顾青未听他如此说,再看了看其他几人也都有些憔悴,便先将众人都领着去了安平长公主那里,然后吩咐了厨房用最快的速度将晚膳送到安平长公主那边去。
众人来到主院时,安平长公主也正在与宁景昌说着话。
见大家都来了,安平长公主虽然面色仍有些不好,却也立即扬了笑脸,招呼众人一起用膳。
用过膳后,顾青未原本想留众人仍在定国公府歇一晚的,也免得再奔波一次,毕竟周谨之等人如今看着都是疲累不堪的样子,冯氏还怀着身孕,又有四个孩子,但众人这时都更希望回到自己家中,顾青未便也没再多留,而是吩咐了府里的护卫们一一将众人送了回去。
待做完这一切,时辰也已经不早了,顾青未和宁致远一起洗漱完,然后才将丫鬟们都遣了下去。
第552章 夜话
丫鬟们才一退下,顾青未就忍不住投入了宁致远的怀中。
宁致远不在的这两日,大概是她这辈子过得最漫长的两日了,白天有众多亲人陪着倒还好,总能找着其他的办法分散注意力,但一到了晚上,原本该是两个人的床上却只剩了自己一人,顾青未只觉格外的孤寂。
其实,这样独居的日子,前世她过了很多年。
但这一世,与宁致远合好之后,只不过两晚,她就已经有些忍受不了了。
重生这一回,倒是变得娇气了。
顾青未这两晚都是如此自嘲的。
而现在宁致远终于回来了,她哪里还能忍得住,只能凭着宁致远怀抱的温暖来告诉自己,她一直思念着的人是真的回来了。
顾青未如此主动,倒叫宁致远微微一怔。
但他随即就稍稍往后退了退,然后才将顾青未接入怀中。
倒不是他不想与顾青未相拥,而是念及顾青未如今怀着身孕,唯恐会一时不慎伤到了她腹中的孩子。
“欢颜,我回来了。”宁致远紧紧搂着顾青未,如此道。
许是想叫顾青未放心,他一声又一声的在顾青未耳边说着“我回来了”这几个字。
许久之后,顾青未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激动了。
夫妻俩于是相视一笑,然后才脱了外衣相拥着躺下。
顾青未原是想让宁致远赶紧休息的,但宁致远这一回来见着顾青未之后,精神反倒好起来了,只想搂着顾青未好好说会儿话。
顾青未拧不过她,便抬手在宁致远腰间掐了一把,“明儿你可还要入宫哭临呢,现在还不睡我看你早上能起得来!”
皇帝驾崩,朝中文武闻丧之后便要去思善门外哭临,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顾青未也是担心宁致远受不住。
但宁致远却搂着她使劲儿蹭了蹭,“欢颜你放心,为夫只要搂着你睡上一两个时辰,保管明天早上起来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听宁致远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顾青未倒也稍放了心。
反正他也不是那等逞强之人。
顾青未提到了哭临,宁致远倒想起了一件事。
“欢颜,从明日起,命妇们也要去西华门哭临三天,不过许皇后知道你有了身孕,特意吩咐了你,还有表嫂都不用去。”宁致远道。
许皇后这也是在投桃报李。
不说定国公府地位本就超然,就只说宁致远先后几次暗中相助,还有这次周谨之的及时通知,都让许皇后对定国公府以及顾家、周家等心生感激了,只不过是免了顾青未和冯氏两人去西华门哭临而已,又能算得了什么。
听宁致远如此说,顾青未倒也真的松了口气。
她如今肚子虽然算不得很大,但真要去哭临三天,只怕也有的受,如今许皇后能主动免了此事,她当然是高兴的。
到这时,顾青未才问起了宫里这两日的情形。
宁致远也不瞒她,将这两日亲历的事一一说与了她听。
得知元昌帝驾崩之前,竟然是周谨之让人去通知了许皇后和太子,顾青未也是一阵的惊讶,倒是没想到,竟然连周谨之也牵扯到这里面去了。
再听到元昌帝驾崩这事件事的原委,顾青未也不由唏嘘不已了。
虽然早就知道元昌帝服食金丹断然是得不了善终的,却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而且还是在亲耳从郑贵妃母子口中知道了真相之后才身亡的。
这世间人都向往帝王所握有的权力,但看看元昌帝,被最宠爱的妃子算计,发妻又只冷眼旁观,偏还叫他在临终之前知道了这一切,也不知道元昌帝最后心中有没有后悔过从前所为。
但,这些,再不会有人知道了。
顾青未忍不住轻轻一叹。
宁致远将顾青未往怀里搂了搂,却是说起了宁王的事,“皇上让人将宁王押回了宁王府,不知道为何,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顾青未一顿,“难不成郑贵妃和宁王手里还有什么底牌吗?”
宁致远摇了摇头。
郑贵妃是不是有什么底牌,他当然不会知道。
前世的元昌帝并未服食金丹,是正常因病驾崩的。
而前世自从立了太子之后,元昌帝虽然对永和宫仍是荣宠不衰,对宁王却没有像这一世这般抬举着,所以元昌帝驾崩之后太子也是极为顺利的登了基,宁王无势,后来倒也老老实实的在京城做了几十年的悠闲王爷。
当然了,他表现出来的悠闲到底是不是出自本意,那就只有宁王自己才知道了。
前世的宁王后来并未弄出什么事来,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郑贵妃和宁王合谋皇位,还输在了许皇后母子手里,只凭这一点,他们都不可能会像前世那般平稳度过下半辈子的可能。
那么,有没有可能,宁王真的就想凭着什么手段翻身?
宁致远虽然隐隐有了这样的想法,却无论如何也猜不透。
总归,这件事也不该是他去操心的,想了一会儿之后倒也就将之丢到一边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直到顾青未忍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睡着了,屋里的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顾青未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她迷蒙着往身边一探,手上摸空了之后顿时一惊,然后立即清醒过来。
是了,宁致远这时候应该已经入宫哭临了,当然不会在这里。
很是孩子气的拿手揉了揉眼睛,顾青未这才扬声唤了丫鬟们进来服侍梳洗。
……
接下来这些日子的事就十分平顺了。
皇位已定,郑贵妃母子又都双双被幽禁起来,朝中纵然还有那曾经支持宁王的大臣,也只能压下原先心里所有的心思,诚惶诚恐的奉新皇为主,为恐会惹来新兵的不悦。
而新皇即位之后,元昌帝的丧礼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小殓,大殓,然后是为元昌帝上尊谥。
待到元昌帝梓宫发行,被葬入皇陵之中,而后神主被迎入太庙附享香火,已经过去七八日了。
帝王的葬仪何其复杂,若不是现在是夏日,只怕还会停灵好几日。
第553章 产子
元昌帝的谥号最终被定国“圣神武皇帝”。
从这个谥号之中不难看出,新皇对元昌帝过往功绩的赞誉。
而元昌帝服食金丹之事,却是被新皇给压了下来,世间百姓不会知道,他们所敬仰的元昌帝,到临老之前竟然也会如史上的昏君一般寻求过长生,并且还是因此而死。
就在元昌帝的神主被送入太庙的那一天,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是大事也不太合适,也许应该说是一件让人惊奇甚至是恐惧的事。
郑贵妃自从被许皇后禁于永和宫之后,就再没能走出过永和宫一步,有在永和宫服侍的宫人们曾经猜测过,郑贵妃一朝从云端跌落泥地里,会不会存了死志,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郑贵妃不仅没想着寻死,反而还极为正常的吃喝休息,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样的表现,当然是反常的。
但想到郑贵妃肚子里还怀着先皇的龙嗣,宫人们倒也没有太意外。
郑贵妃的产期本就是这个月月底,元昌帝的神主才在太庙安置好,永和宫里就有了动静。
却是郑贵妃发动了。
就如许皇后所说的那般,除了将郑贵妃禁于永和宫,她并未在其他任何方面亏待了郑贵妃,才有宫人将事情报到许皇后那里去,许皇后立即就遣了太医去永和宫里守着,并下了命令,一定要保郑贵妃母子均安。
谁也不知道许皇后为何会如此在意郑贵妃和她腹中的孩子,但众人也只当这是许皇后在为先皇做最后一件事了,一时间宫里上下倒都是觉得许皇后果然仁和无比的。
在痛了一整个白天之后,郑贵妃终于将孩子生下来了。
郑贵妃到底也是年过四旬的妇人,这时候生产本就十分凶险,能平安将孩子产下就已经极为不易了,后来当然没剩下什么体力。
不过,郑贵妃对她腹中的孩子本就有些执念,即使产后累到极点,却也仍撑着不肯昏睡过去。
直到,她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然后,郑贵妃心里一松,终于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她的孩子,总归是平安的。
郑贵妃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样的。
可是,郑贵妃不知道,在她昏过去之后,将这个先皇的遗腹子抱在手里的宫嬷在将手中的小公主仔细看了一阵之后,却是差点没将手中刚出生的孩子给扔了出去,嘴里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极为高亢的尖叫。
“啊……”
郑贵妃这一昏睡,就是一整夜。
她醒来时,外面天光大亮,显然已经是第二日的白天了。
“来人!”她想起昨天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的孩子,立即强撑着喊道。
永和宫里时刻都有宫人候着,郑贵妃这样一唤,当然立即就有了宫人进来服侍。
不过,郑贵妃总觉得,这些宫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有时候被她一眼扫过去,竟然还都纷纷低下对,一副极为惧怕的样子。
郑贵妃立即就沉下了脸。
这些狗奴才,莫不是以为她失了势,就能随意轻慢于她?
但郑贵妃这时也没功夫去训斥这些宫人,她最想的,也就是见见她的孩子。
“本宫的孩子呢?”她盯着一名宫女,如此问道。
听郑贵妃提到孩子,那名宫女浑身一颤,然后低下头,很是畏惧地道:“回太妃娘娘,小公主安然无恙,不过,太后娘娘下了令,太妃娘娘产后身子虚,还是过些日子再看小公主……”
“放肆!”郑贵妃立即就恼怒了。
因为恼怒,她连宫人们改了称呼都没有注意到。
许皇后将她禁于永和宫,她无话可说。
所谓成王败寇,关于皇位的争夺本就是如此,她也不是那等输不起的,输了也就是输了,许皇后如何处置她,她都不会有任何话说。
可是,现在她才刚刚产下先皇遗嗣,许皇后就已经想要将她与孩子分开了?
郑贵妃不能忍受这一点。
于她来说,本就对腹中这个孩子有所亏欠,如今好不容易孩子得以平安降生,这已经让她在心中万般感谢上苍,并发誓从今以后定要好好待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了,但许皇后,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要从中作梗?
自元昌帝驾崩之后,郑贵妃第一次冷了脸。
“你们都去告诉皇后娘娘,本宫今天一定要见到本宫的孩子,如若不然,本宫就一头撞死在这永和宫里,本宫就不信,皇后娘娘愿意承担这种在先皇驾崩没几日就逼死本宫的恶名!”郑贵妃厉声道。
若是其他事,她也就忍了。
但,那是她几乎有了执念的孩子。
无论如何,她也绝不会容许许皇后将她的孩子夺走!
听郑贵妃这样说,在她床前跪了一地的宫人们眼中惧色更甚,但他们的惧色,却不太像是被郑贵妃的狠话给吓的,倒似是……
郑贵妃还没从这些宫人的神色之中解读出什么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许皇后的声音。
“郑太妃多虑了,哀家既然都让你平安将孩子生下来了,当然也不会让你们母女分离,之所以想着让你多休养些日子再看孩子,只是不想你在产后立即就遭受打击罢了……”许皇后手里抱着一个红色襁褓,缓缓走进郑贵妃的寝殿里。
众多宫人立即都低下头,恭声道:“叩见太后娘娘。”
郑贵妃这才留意到宫人们对许皇后的称呼。
新皇即位,虽尚未举行登基大典,却也尊了原先的宁太后为太皇太后,许皇后为皇太后,甚至,在许太后的要求下,还特意封了郑贵妃为太妃。
到这时,郑贵妃,不,应该称作是郑太妃了,才冷笑着看向许太后,“太后?忘了恭喜太后娘娘如愿以偿了,不过,太后娘娘将本宫的孩子抱了去,这又是作何用意?”
郑太妃说完,两眼便紧紧盯着许太后手中抱着的襁褓,唯恐许太后手上一松就将孩子给摔了。
那是她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之后才平安产下的孩子……
第554章 报应
察觉到郑太妃那急切又担忧的目光,许太后往怀中的襁褓里看了一眼,然后眼中便带了些微微的笑意。
最了解你的人大多都是敌人,这句话不假。
郑太妃与许太后争斗多年,对许太后的脾性不可谓不了解。
虽然许太后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但郑太妃总觉得,许太后的眼神之中,带着某种残忍。
而那残忍,若不是针对她的,又会是针对谁?
想到这里,郑太妃心中一震。
唯恐许太后会真的丧心病狂到对她刚出生一天的孩子动手,郑太妃两眼一厉,直视着许太后,“太后娘娘,本宫虽然才产下孩子,但身体并无大碍,可否请太后娘娘将本宫的孩子还给我?这毕竟是先皇遗嗣,太后娘娘总不至于让我们母女分离吧?”
担心自己的话不够分量,郑太妃还刻意将先皇抬了出来。
她以为许太后会因为她的话而动怒,但叫她惊奇的是,许太后不仅未动怒,反而还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之中包含的东西太多,有怜悯,有快意,等等。
郑太妃一时之间未能完全解读许太后眼中的含义,但她这时最想做的就是将孩子抱到自己手中,是以就算心中生疑,却也顾不上去深究。
只要能将孩子要回来,其他的留待以后再说。
郑太妃是这样想的。
许太后见状唇畔笑意加深,她没有计较郑太妃的挑衅,而是真的如郑太妃所希望的那般,将郑太妃辛苦产下的孩子递到了她的手里。
“哀家当然不会做这种夺人子嗣之事,既然郑太妃想看看孩子,那,就好好看看吧。”许太后说完,就抱着手中的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孩子放入许太妃手中。
好好看看。
许太妃将孩子接过来。
不知为何,她原本是极为急切的想看到自己的孩子,但听了许太后这若有所指的话,她明明已经将孩子接到手里了,一时之间竟下意识的没往怀里看。
就似……
在惧怕什么一般。
但许太后这时却轻轻笑着道:“郑太妃,你不是想看看孩子吗,现在孩子已经交到你手上了,这可是先皇留下来的最小的公主,哀家已经与皇上商量了,只待这小公主满了月,就立即封她为长公主,这样做,郑太妃可还满意?”
若是寻常,郑太妃当然是满意的。
在这宫廷之中,就算是龙子凤孙,也并不一定是尊贵的。
那些生母不受宠、本身也不得皇帝重视的皇子公主,在宫里活得比普通宫人还差的也不是没有。
虽然天子的女儿都是公主,但有多少不受宠的公主临到死都没能得个封号。
她才生下来一天的孩子,许太后却道是只等满月了,就要封为长公主……
叫郑太妃如何能够心安?
她与许太后明争暗斗了几十年,郑太妃毫不犹豫,若不是大周朝废除了前朝的殉葬制度,只怕许太后绝对会逼着她为先皇殉葬。
可现在,许太后却如此善待她的孩子……
想到这种种反常之处,郑太妃抱着孩子的手都不由有些轻颤。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一种决绝的姿态,低头看向襁褓中的孩子。
大红的襁褓将小小的孩子裹得紧紧的,刚出生的孩子面上泛着红,还有些皱巴巴的,看起来并不漂亮,但郑太妃对这个孩子执念已久,这一见只觉得这便是世间最漂亮的孩子了。
但……
她眼中有疑惑闪过。
她可不认为许太后会有心思与她开玩笑,许太后既然做出那等姿态,绝不会是在故意细耍她。
仔细看了好几遍,也没从小公主脸上发现什么不妥的。
心里一突,郑太妃便伸出微颤的手,将那襁褓解开。
而一旁的许太后,看着郑太妃的举动,眼中是一种带了残忍的快意。
果然,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郑太妃就已经面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哀痛。
大红的襁褓散落开来,被襁褓裹着的小小婴儿那泛着红的身体也完全落入了郑太妃的眼中。
她死死地盯着婴儿的左腿,以及右手,一时间,竟恨不得昏死过去。
这正是盛夏,虽然没有了襁褓的遮挡,那小婴儿却也不至于会被冻着,顺着郑太妃的视线看过去,小婴儿的左腿明显比右腿要小要短了许多,两条腿放到一起,立即就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不仅如此,郑太妃所出的小公主,右手还多了一根手指。
皇室公主,却不仅左腿畸形,右手还多了一指!
郑太妃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她双目呆滞,嘴里喃喃念道,“不,你们骗我的,这不是我的孩子,这不是我的孩子……”
可是,嘴上再如何反驳,郑太妃心里却是极为清楚的。
这就是她的孩子。
她想起之前那位杏林国手的诊断。
她腹中的孩子受了金丹的影响,足月之后就算没有胎死腹中,也有极大的可能会生来就与正常孩子不一样……
那个不一样,就是指的现在这样吗?
郑太妃心中揪紧,心里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从她服下金丹那一天起,她就很清楚这样做对她腹中的孩子来说必定会带来恶果,后来那位国手的诊断让她肯定了这一点。
也因此,在之前与宁王的谈话之中,她才会那般严厉的一定要宁王应下,若是将来有一日登上皇位,无论她生下的孩子是什么样的,都要宁王一辈子厚待这个弟弟或妹妹。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恶果。
这,难道就是她拿金丹害人的报应吗?
郑太妃这一瞬间甚至是心如死灰的。
可是,若这世间真有报应,老天爷为何不直接报应到她的头上,而是要折磨她的孩子?
到这时,郑太妃才倏忽明白过来,许太后先前的种种作态是什么意思。
想到许太后所说,待这孩子满了月就要新皇将她封为长公主,郑太妃心里更是直恨得几欲发狂。
她与许太后争斗了几十年,还从来没像此刻一般如此痛恨过!
第555章 因果
对郑太妃那要吃人一般的眼神,许太后一点也不在意。
她能理解郑太妃现在的心情。
辛苦生下来的孩子竟然变成了这样,任是一个母亲心里都绝对不会好过。
可是,谁让这一切,都是郑太妃自己作出来的呢?
若不是她不顾自己还怀着身孕,拿了金丹以自己试药来引了元昌帝相信金丹的神效,也不会有今天这一日。
许太后对这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没有什么恶感,她甚至还极为同情这小婴儿,可是,谁叫她有这样一个母亲呢?
居高临下地看向郑太妃一眼,许太后道:“郑太妃,自己种的因,当然就要好好品尝一下得来的果,你也怨不得旁人!”
说完,再没看郑太妃一眼,拂袖而去。
在她身后,郑太妃两眼呆滞地看着怀里的小小婴儿,发了疯一般的将所有宫人都赶了出去。
许久,寝殿里才传来郑太妃几欲要崩溃的恸哭声。
但,无论如何,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
宫里发生了什么,因为许太后并未让人压下来,没用多久就已经传到了京城,甚至连许多百姓们都知道了郑太妃产下了一名身体有数处缺陷的女婴。
皇室的公主,于普通百姓来说向来都是让他们觉得高高在上只能仰望的,但这时却发现,原来皇室公主之中也有如这小公主一般的,百姓们哪里能忍得住,三五成群的一个个摆谈得唾沫横飞。
“听说呀,那位小公主有两个头,三只脚,看着就让人害怕……”
“你说错了,是三个头,四只脚……”
这样的对话这几日在京城是随处都可以听到。
而在知道许太后不仅没有因为小公主身体有缺陷而厌弃了她,反而还决定在满月之后就将之封为长公主,百姓们对许太后的仁慈便又争相夸赞起来。
在所有人眼中,许太后会如此善待这位小公主,无非就是因为这位小公主乃是先皇的血脉。
再想到许太后与已逝的元昌帝这么多年来的琴瑟合鸣,百姓们一时之间倒也都感慨起来。
定国公府里,顾青未听了郑太妃和小公主的事,也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她听到的当然不是那些百姓们谣传的消息,而是从宁致远那里等到的确切情况。
没想到,郑太妃最后却是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因为自己也正有着身孕,顾青未对那位生来就注定了命运多舛的小公主就格外就多了些不忍。
孩子刚来到这个世上,她自然是无辜的,可谁让她有郑太妃这样一个母亲呢?
但凡郑太妃当初能够多为自己腹中的孩子想想,行事不要那般不择手段,又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再想想郑太妃如今几乎被小公主的事刺激得发了疯,顾青未便不由又摇了摇头。
宁致远一直守在顾青未的身边,见她又是叹息又是摇头的,立即就将她的脸掰过来,“欢颜,你可别想多了,郑太妃自己作的孽,如今报应在了她的孩子身上,想必比报应在她自己身上都还要让她难以接受,不过这些与咱们可没有任何关系,你现在也有着身孕呢,可别……”
听宁致远这般说,顾青未立即就嗔了他一眼。
她又不是那等没有分寸的,宫里那位小公主就是再如何让人叹息,她也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孩子就让自己腹中的孩子难受。
宁致远于是讨好地搂了顾青未的肩,“是是是,为夫多虑了。”
先皇的葬礼结束以后,宁致远倒也得了些清闲。
宁王被禁,朝中也再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声音,新皇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整肃朝纲,还有就是在准备着下个月的登基大典。
顾青未才与宁致远说着话,丫鬟就进来禀报,道是楚雁南来了。
顾青未自然让人将楚雁南请进来,宁致远也不好在这里听着她们之间的谈话,便自去了书房。
楚雁南来得很快,宁致远才离开一会儿,她就已经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说起来,自从上次楚雁南来定国公府找顾青未抱怨了她的婚事,这些日子就再也没见过了。
那时候楚雁南还对庄王夫妇想要让她在这个月之内就成亲而有所不满,但没想到元昌帝会突然驾崩,这样一来,百日之内禁宴饮禁嫁娶,楚雁南的婚事当然也就这样耽误了下来。
当然了,对于楚雁南来说,这可不是她被耽误了。
这一点,从她说话的语气就能听得出来。
“……哈哈,可算是暂时摆脱了那个什么徐岂了……”楚雁南是这样说的。
但顾青未立即就瞪了她一眼。
她的婚事耽误下去,那可是因为元昌帝驾崩的缘故,若是让外人听到楚雁南竟然如此高兴,指不定就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毕竟,她可是皇室的郡主,还是庄王这一脉的。
楚雁南也不是完全不懂这些,见顾青未如此,立即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了嘴,好半晌之后才将手拿起来,冲着顾青未讨好般地笑了笑。
“瞧我这张嘴,也亏得是在你面前……”楚雁南讪讪地道。
顾青未于是摇了摇头。
她想到了镇国将军府的徐岂。
徐家的情况那般复杂,以楚雁南这口无遮拦,又没有什么心机的性子,也不知道真嫁去徐家之后了会如何。
只希望,庄王夫妇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吧。
顾青未想到这些,随即又在心里失笑。
庄王和庄王妃可是楚雁南的父母,他们又向来是疼女儿的,若不是确认了楚雁南嫁给徐岂之后不会过什么苦日子,就算再如何着急楚雁南的婚事,只怕他们也不会让两人定亲。
而且,顾青未虽是表嫂,但楚雁南可是比她年纪还大一些的,如今倒成了她来替楚雁南操心这些了。
宁致远不是早就说了吗,前世的楚雁南和徐岂之间可是好着呢,她还操这心做什么。
顾青未于是将这件事彻底放开。
“都是马上要嫁人的人了,再这样口无遮拦,将来可怎么办?”顾青未只这样道。
第556章 逃脱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楚雁南立即就有些无奈。
“表嫂,你现在只是怀着身子,孩子可还没出世呢,怎的说起话来却是与我母妃越来越像了?”她忍不住冲顾青未翻了个白眼。
不过,虽然表面上如此,但楚雁南心里却是知道好歹的。
若不是为她好,顾青未也不会与她说这么多。
然后,话题一转,楚雁南却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唉,你不知道,那个徐岂,等到皇上的登基大典之后,说不得就要起身去边关了,到时候我这婚事就又可以再拖一拖了。”楚雁南说得心里乐得紧。
顾青未有些无语。
这世间的女子在提到自己的亲事时大多都是羞涩却又期待的,大概只有楚雁南才会在知道自己的婚期有可能会一拖再拖之后反而还只有高兴的。
不过……
顾青未微拧了眉,有些诧异地道:“去边关又是为何?”
楚雁南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只顾着傻乐了,然后就来了定国公府与顾青未说这个好消息,哪里能打听那么多,这时听顾青未这样一问,才有些不确定地偏头仔细想了想。
“……好像是,边关的夷族最近这些日子有些不安分?”说到这里,楚雁南面上才又略带了些兴致,“我也是刚知道的,那个徐岂虽然年纪不大,但跟在他那个做将军的舅舅身边,却是没少上战场,身上可是有军功在的。”
顾青未闻言仔细将楚雁南打量了一番。
从她的面上,顾青未再看不到任何对杜仲先的留恋,反而只有对徐岂的兴趣。
对一个本就已经与自己定了亲的男子感兴趣……
顾青未忍不住轻轻一笑。
她有种预感,楚雁南过不了多久,怕是真的就要与徐岂做一对欢喜冤家了。
不过,这些事应该由楚雁南自己去发现,顾青未只闷头笑,却是半个字都没有提及。
待到楚雁南兴冲冲的来,又高高兴兴的离开,顾青未笑着与宁致远说起这件事。
宁致远对此没有任意的意外,见顾青未终于不再为楚雁南的事而担心了,很是满意地点头,“我早就说了嘛,你可用不着替她担心。”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过得安宁。
将宫里的事忙完之后,宁致远的空闲时间也多了些,陪在顾青未身边功夫当然也就多了起来。
就在这样的安宁之中,很快就进了六月。
同样请了老太太等人替顾青未热热闹闹的过了个生辰,再一转眼,也就到了新皇正式举行登基大典的日子。
登基大典之后,楚承乾成为了大周朝名正言顺的第三位皇帝,改年号为隆庆元年,楚承乾也自此被称作是隆庆帝。
新皇登基大多会大赦天下,隆庆帝大赦的旨意还没来得及拟出来,却因为另一个消息而怒不可遏。
被禁于宁王府的宁王失踪了!
自宁王被押回宁王府之后,隆庆帝就下了旨将宁王府上下所有服侍的人都清洗了一遍,为的就是防止会有人助着宁王逃脱。
但宁王自回到宁王府之后,每日里倒也极为安分,从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举止。
隆庆帝最开始时还天天都关注着此事,但一来刚登上皇位这段时间本来就忙碌,二来宁王确实安分得让人放心,所以后来渐渐的倒也将这件事放开了。
倒不是隆庆帝大意,而是宁王府如今已经被大批的侍卫把守着,就算是只耗子都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进出,更何况是宁王这么个大活人呢?
可明明是不应该发生的事,却偏偏就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今天是隆庆帝正式登基的日子,满京城都只议论着这件事,宁王府里服侍的下人们当然也是如此。
负责给宁王送饭菜的是从许太后身边拨过来的一位嬷嬷。
这些日子许是因为在与隆庆帝的争斗之中输了,宁王打从回了宁王府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里,没往外走过一步,就连饭菜也是由这位嬷嬷送来放在门外,待这位嬷嬷走了之后宁王才自取了饭菜。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这一个月来已经成了惯例,所以中午时这位嬷嬷将饭菜放到门外之后便也就走了,直到再送晚膳时发现中午送来的食盒里的饭菜竟然动都未动,这位嬷嬷才惊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宁王当然不会想要绝食。
若他真想这样做早就做了,也不会拖到一月之后的现在。
可这些饭菜……
嬷嬷立即就扬声唤了侍卫破门而入。
但这间明明门窗紧闭的房中,却是空无一人!
所有侍卫都敢肯定,宁王绝不可能这样逃出来而不被他们发现。
于是,这件事立即就以最快的速度被报到了隆庆帝那里。
隆庆帝原本还打算大赦天下的,得到这样的消息,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赦免那些罪人,震怒之下就命了全京城的京卫们都出去搜捕宁王的下落。
虽然宁王如今如丧家之犬,但想也知道,宁王既然这般逃脱,必定是要图东山再起的,隆庆帝又如何能将这样一个心头大患放到外面呢。
指不定什么时候,宁王就会突然冒出来狠狠咬上他一口。
到这时,隆庆帝也后悔起来当初不该不听从宁致远的建议,不理会宁王的说辞,直接将他禁于宫中了。
凭他现在对皇宫的控制,宁王是绝对不可能有机会从宫中逃脱的。
可现在……
但任隆庆帝如此恼怒,离奇消失的宁王就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任他让了人将京城刮地三尺也没能搜出个影子来。
还是后来,宁王府里的侍卫们经过仔细搜索之后,才从宁王的卧房床底下寻到一条可以通往宁王府外的地道。
那条地道虽然不能直接通往京城外,但宁王离开之时京城的城门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防备,让他这般溜了出去,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之事。
而到宁王府的侍卫们发现了宁王失踪,这中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王都不知道离开京城有多久了,再另寻搜捕,又何其不易。
也因为宁王失踪之事,隆庆帝和许太后心里都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557章 走出
虽然明知道不太可能,但隆庆帝后来仍让人在京城周边仔细搜索了一番。
不过,又没有一个确切的方向,就算隆庆帝派出太多的人手,几日之后都只是徒劳而已,到最后也只能空手而回。
确定了不太可能将宁王抓回来,隆庆帝失望之余,也只能向外宣布,宁王于宁王府里病逝的消息。
无论宁王离开京城后想做些什么,但只要所有人都认定了他已经死了,他再做什么,总也不会那么方便了。
隆庆帝只有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了。
……
顾青未可没想到后面还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不过,再如何说,隆庆帝如今已经掌控了天下,宁王就算要整出什么妖蛾子来,应该也不会太容易,只是可怜了仍留在宁王府的宁王妃以及宁王的几名子嗣了。
虽然碍于天下人之口,隆庆帝不会拿他们怎么样,更不会要他们的命,但被人当作是宠物一般圈养在小小的宁王府里,这却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
顾青未与宁王以及宁王府反正也没有什么交集,虽然微微叹息一阵,却也没有想太多。
宁致远回到漱云居时,就正好看到了顾青未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换了衣裳就坐回顾青未身边,“欢颜,你在想什么呢。”
说话的同时,宁致远仔细打量着顾青未。
因为先皇驾崩才一月有余,还未过百日之期,所以顾青未身上只穿了一件极为素净的家常衣裳,就连如云的发间也没有佩戴任何的首饰头面,浑身上下连点能与鲜亮搭得上边的颜色都看不到。
但是,即使这样全身都素着的顾青未,虽然比平时要少了些华贵,但那并不由首饰多少而决定的从容气质,却几乎叫宁致远着迷。
怎么看都觉得还是自己媳妇好看,宁致远抓了顾青未的手就又往嘴边一凑。
被宁致远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子扎得手上有些痒痒的,顾青未忍不住一笑,然后将手抽出来,纤长如玉的食指往宁致远额间一点,“离着我远些。”
宁致远这样的厚脸皮,当初他们关系还没有修复的时候就能往顾青未身边凑,如今哪里能被顾青未这轻轻一斥就真的离她远些了。
不仅没离远些,他反而还更往顾青未身边凑了些。
顾青未本也不是真的想远着他,见状只微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回答起宁致远先前的问题来。
“倒没想什么要紧事,只是听说宁王逃脱了,有些为宁王妃和宁王的那些儿女可惜而已。”顾青未道。
她对宁王妃的印象并不好,可如今宁王妃因为宁王的原因可能一辈子都踏不出宁王府一步,只能这样守着一座空荡的王府度过剩下的日子,她也难免会有些同情。
不过,也只是同情而已。
宁致远倒不觉得顾青未的是非什么不对的,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却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欢颜……”宁致远道,“永昌公主,被皇上从公主府里放了出来。”
永昌公主。
隔了许久之后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顾青未眉头不由为之一皱。
她当初让楚承启和永昌公主走向前世那条路,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的,还借了郑贵妃的手,怎的隆庆帝这才一登基,竟然永昌公主就又出来了?
前世的元昌帝后来因病驾崩之前,还特意嘱咐过隆庆帝,绝对不可以将永昌公主放出来。
但这一世,元昌帝因为服食金丹的缘故而冷淡当时还是太子的隆庆帝,驾崩之前又遇到那么多的事,根本就没想起来要嘱咐永昌公主和楚承启的事。
而永昌公主和楚承启姐弟之间的不伦,元昌帝只将这件事当作是皇室最大的耻辱,哪里又能轻易与他人说起?
是以,除了仍被禁于宫中的郑太妃,以及早就知情的顾青未等人,却是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这姐弟俩之间的事了。
就连隆庆帝也是一样。
若不是如此,只怕隆庆帝也不可能开口将永昌公主放出来。
顾青未皱着眉头,“永昌公主是如何出来的?”
隆庆帝才登基,每日的事情都不少,若不是有人提起,他只怕是绝对想不起永昌公主来,那么,又是谁在隆庆帝面前提到的?
宁致远是知道顾青未对永昌公主的观感的,更知道永昌公主曾经还打了周谨之的主意,所以一知道这件事之后就让人将事情的原委查了个清楚,顾青未这才一问,他就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是永昌公主自己往宫里递了信。”宁致远道。
永昌公主如今也才二十几岁,被元昌帝下令幽禁于公主府,若说她不想出来,那肯定是骗人的。
可是元昌帝是知道她和楚承启做了什么的,只要元昌帝在的一天,就绝对不会放她出来,但现在元昌帝不在了,自从听到那钟声,永昌公主就看到了希望。
她不关心到底是她的哪个兄弟登上了皇位,无论是太子还是宁王,他们登基之后,她都是长公主。
她只关心,新皇登基之后,能不能下旨将她放出来。
按例,新皇登基都会大赦天下,就连那些被关在大牢里的囚犯们都能得到赦免,她一位公主,又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只要元昌帝驾崩之前没有特意就她的事叮嘱新皇,她又为何不能从公主府里走出去?
自打知道元昌帝驾崩了,永昌公主就一直盼着这一天。
但她没想到的是,因为宁王的突然逃脱,隆庆帝根本就没有了任何要大赦天下的意思,她当然也就等不来想要的消息了。
这让永昌公主极为失望。
她被禁于公主府里,根本就不能与外界有所联系,对京城的局势也所知有限,所以不能肯定到底隆庆帝是得了元昌帝的嘱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所以便试探性的写了一封言辞极为恳切的信,交于看守公主府的侍卫们递到隆庆帝那里去。
这些侍卫原是奉了元昌帝的旨意幽禁永昌公主,但谁又能知道如今的隆庆帝对永昌公主如何呢?
所以,永昌公主的信就这样递到了隆庆帝的案前。
第558章 骄纵
隆庆帝看了永昌公主的信,只沉吟了一会儿,便下了旨让守在公主府外的侍卫们撤了回来。
当初元昌帝对永昌公主的惩罚本就来得极为突然,而且元昌帝事后又绝口不提为何会如此对等这个他以前最疼爱的女儿,隆庆帝一直只以为是永昌公主不知何时惹怒了元昌帝,才会如此。
现在元昌帝已经驾崩了,对于这个亲姐姐,隆庆帝当然不忍让她年纪轻轻就只能一辈子被禁于公主府里。
于隆庆弟来说,这只是他的一个念头而已。
但于被禁了一年多的永昌公主,却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福音。
听完宁致远的讲述,顾青未眉头拧得更紧了。
永昌公主也确实会钻营,明明都已经走回前世的老路了,竟然就这样被她给拐了回来。
顾青未只希望,重见天日的永昌公主能够安分些,别再打不该她招惹的人的主意。
“对了,皇上不仅将永昌公主放了出来,还下了旨要封她为长公主,圣旨都已经拟好了。”宁致远又道。
皇帝的姐妹为长公主,皇帝之姑为大长公主。
安平长公主如今就已经被隆庆帝封了安平大长公主,隆庆帝会分封他的姐妹也实属寻常,只不过,将永昌公主也带上,这却让顾青未有了种莫名的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
永昌公主这回出来之后不会收敛。
“那敬王呢?”顾青未又问道。
敬王楚承启和永昌公主是一起被元昌帝下令幽禁的,如今永昌公主能重得自由,那敬王有没有可能……
但宁致远却摇了摇头,“敬王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
顾青未点了点头。
其实也能理解,永昌公主不过是个公主,就算将她放出来,对隆庆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甚至还能让他有个善待姐妹的好名声。
可是敬王就不同了。
就算敬王这些年表现得再怎么混账,他到底也是封了王的,就算敬王看着就不像是能打皇位主意的,可在宁王逃脱之前,又有谁能猜到他竟然真的就逃出去了呢?
放了楚承启出来,那不是隆庆帝给自己找麻烦吗?
而且,楚承启当初是被元昌帝下令幽禁的,就算隆庆帝不理会这件事,有人有微辞时,不也能说是遵照先皇之命吗?
当然了,永昌公主和敬王的情形其实都是一样的,反正也没有元昌帝的遗旨,到底要不要遵照元昌帝从前的命令,也不过就是凭隆庆帝自己的喜好而已。
顾青未最后也只能先将这件事抛开。
永昌公主虽然已经出来了,但是只要她不再打周谨之和顾锦琳的主意,她们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交集。
现在什么事情都未发生,她太未雨绸缪也只是劳累自己而已。
不为永昌公主的事情而扰,顾青未抬手摸了摸宁致远略带了憔悴的脸,还有他脸上新冒出来的胡茬子,“这几日可是辛苦你了。”
这几天宁致远也确实辛苦。
因为宁王的突然失踪,隆庆帝派了大量的人手四手追捕,宁致远手里管着的锦衣卫当然也不例外。
隆庆帝登基之后,当然要论功行赏。
宁致远几次相助让隆庆帝与许太后占了先机,隆庆帝当然不能没有表示,不仅大肆赏赐了定国公府,还将宁致远提作了锦衣卫的指挥同知,仍辖了北镇抚司。
锦衣卫的指挥使之下,就尾两位指挥同知品级最高,比起宁致远从前从四品的北镇抚使,可是连升了两级。
以宁致远的年纪,能达到这样的品级,几乎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
而众所周知的,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定国公宁景昌,如此一来,锦衣卫几乎就完全为这父子二人一手掌控。
因为要追捕宁王,宁致远这几日可是天天早出晚归的。
顾青未早上醒来时他已经走了,顾青未晚上睡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夫妻俩明明是同住一个屋檐之下,却已经几天都没打过照面了。
被顾青未这样关心着,宁致远只对她一笑,“哪里能有多辛苦。”
无论何时,他再如何辛苦,所为的,也就是他的妻儿而已。
虽然宁致远这样说,但顾青未哪里能真的就这样认为了,看了看宁致远几天就已经略显了清瘦的脸,她连忙又吩咐了小厨房准备几样宁致远平时爱吃的菜。
宁致远享受着顾青未的关心,只一直眯了眼笑。
好一副傻样。
……
日子一转眼就进入了六月底。
天气已然十分炎热,顾青未如今的身子极为娇气,又是畏寒又是畏热的,偏她现在月份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唯恐房里放多了冰盆会受了寒,只能咬牙忍着暑气,可谓是极为辛苦。
怀着身子本就十分辛苦,又没有一个舒适的环境,顾青未的脾气想当然的就不怎么好。
先前京城将近半个月没有下雨,顾青未的性子也变得有些阴晴不定,别说是身边的丫鬟们了,就是宁致远也被她从床上赶下去过。
本就大热的天,她还是个怕热的,还有一身火热的人紧紧挨着她,顾青未觉得自己只这样小小的发一点火简直太正常了。
但其他人可不这样认为。
老太太拿了食指轻轻点着顾青未的额头,“欢姐儿,从前瞧着你倒是个极为稳妥的,怎的如今倒是越发的骄纵起来,怎的还能将夫君都赶下去?”
虽然如此训斥着,但老太太心里实则是欢喜的。
当初元昌帝下旨赐婚,顾家上下其实没有几个人是真的看好顾青未和宁致远这桩婚事的,若不是后来宁致远所表现出来的对顾青未的看重,只怕老太太也不会放心让顾青未这样嫁过去。
可现在看来,这却是一段再好不过的姻缘了。
瞧瞧她的欢姐儿,如今因为有了身孕而较以前要丰盈了些,但面上的皮肤却是白如凝脂,颊边又透着点自然的红晕,气色可谓是极好,而且就算是在向自己抱怨着,她的眼底闪动着的,却分明就是幸福和喜悦的光芒。
第559章 疑惑
这也许真的就是天赐的姻缘吧。
老太太如此想。
她觉得,她现在可以真正的完全放心了,毕竟,宁致远这两年是如何待顾青未的,她现在可看得十分清楚。
不过,虽是这样,身为长辈,她该教训的却还是要教训。
老太太思量着这些时,顾青未还在她耳边撒娇。
“……祖母,您可不知道前几日有多热,天气醒来就热了,旁边还有个人,可不怪我发脾气哦!”顾青未在老太太跟前就与那小女孩一般。
但老太太可一点都不纵着她,反而在她手上重重一拍,“你呀,也就是仗着你夫君纵容你!”
老太太的话才说完,一边的顾锦琳和顾青澜也都拿了帕子掩着嘴笑。
“这可不是,”顾锦琳打趣道,“母亲您才来了京城几个月,可不知道致远是如何宠着欢姐儿的,现在满京城的贵夫人们可没有几个敢惹欢姐儿。”
不只他们,就连四个孩子,虽然不知道大人们在笑些什么,却也都拍了手笑。
这欢声笑语的,让人听了都忍不住打从心底的笑出来。
昨儿晚上下了一场雨,可是将这近半月以来的暑气都带走了大半,顾青未也难得神清气爽的睡了个好觉,睡觉之后就立即安排了让人去请老太太等人过来一叙。
先皇驾崩不足百日,虽禁了宴饮,但她们本也只是亲人之间随意一聚,也不行那奢侈之风,倒也是无碍的。
众人都只为顾青未高兴。
顾青未其实也知道自己那日的脾气来得有些急,听了老太太等人的话,心中倒也确实有些难为情,不过同时也有些甜意。
大半夜的被顾青未从床上赶下去,宁致远惊讶过后却也极为好脾气的包容了下来,然后也没真的就另寻了地方睡,而是就在床边的脚榻上铺了层席子打了地铺。
脚榻才那么点儿宽,宁致远就连翻身都不行,可想而知在这样的地方睡一晚有多难受。
就算他自幼习武,第二天早上起床之时,行走之间也难免有些僵硬。
但由始至终,宁致远都没说过顾青未一个字。
后来她问宁致远为何不另觅了地方睡,宁致远是这样回答的。
“离得你远了,就算那床再如何舒适我也睡不安稳。”
只这样几个字,就让顾青未感动得一塌糊涂,抱着宁致远就直掉眼泪,又是后悔自己控制不住脾气,又是向宁致远保证再也不这样乱发脾气的。
想到这些,顾青未不由感慨。
越是被宠着,就越是有任性的权利。
还真是如此。
她前世与宁致远之间关系降到冰点,同样要忍受怀着身孕时的种种不适,但也不就那样撑过来了吗?如今也真的就是仗着宁致远宠着她而已。
还好。
还好,他们有了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顾青未如此想。
也就是在顾青未想着这些的时候,就听到顾锦琳那略带了疑惑的声音。
“……前两日外出时与谨之一位同僚的夫人偶遇,就一起往茶楼里去坐了坐,却不想遇到了永昌长公主,还被永昌长公主邀着一起饮了几杯茶。”顾锦琳道。
在此之前,顾锦琳与永昌公主可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突然得了永昌长公主的邀请一起喝茶,周谨之那位同僚的夫人倒是惊喜不已,但顾锦琳却总觉有些怪异。
隆庆帝登基以后,若要说有谁的品级提升得最多,那还要数从前并不算太引人注目的周谨之。
既是论功行赏,周谨之这个在见着元昌帝不好之时及时通知了许太后和隆庆帝的人,当然也是隆庆帝心里的有功之臣,正式举行了登基大典之后,周谨之就由一个五品的翰林院侍读被擢升了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这连升四级的速度简直看得人目瞪口呆。
朝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为何隆庆帝会突然对周谨之如此看重,吏部为六部重中之重,左侍郎又是一部副长官,就算周谨之从前也表现出了极强的才干,但这突来的任命也实在太出乎人意料了。
而更让朝中众臣们震惊的,却不是周谨之的晋升,而是周谨之的升迁之路,竟然与如今即将致仕的内阁首辅黄大人当年如出一辙。
入翰林院,经编修、修撰等职位之后进翰林院侍读,然后为吏部左侍郎……
要知道,首辅大人当年可就是在任了吏部左侍郎之后没两年就入了内阁,然后一步步走到如今的首辅之位。
可现在……
有朝臣在私下里暗暗揣摸隆庆帝的心思,是不是隆庆帝有意在首辅致仕之后擢了周谨之入内阁,但也只是在揣测罢了。
但不管如何,周谨之如今在朝堂之中却也确实算得上位高权重了。
只不过,就算是如此,也不至于让永昌长公主突然之间就如此关注起顾锦琳来。
虽然马上就要有三品诰命,但顾锦琳将自己的位置摆得极正,永昌长公主乃是隆庆帝的亲姐姐,只要她不做什么谋逆之事,必定能享一世的荣华。
而在这些皇室公主眼中,别说只是个三品诰命了,就算是一品诰命也不一定能让她们表现得如此热情。
虽然永昌长公主从头到尾都是带着笑的,言行举止也都是极为亲切,但也不知为何,顾锦琳却总有种被什么盯上了一般的感觉,而且,永昌长公主看着她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她是在挑剔着什么。
最让顾锦琳不安的是,她回到家中仔细回忆与永昌长公主交谈的内容,却隐隐发现永昌长公主所说的每一句话只怕都是有着特定的意义的。
倒像是在套她的话。
可是,她有什么值得让永昌长公主惦记的?
听到顾锦琳口中提到永昌长公主,顾青未便是一顿。
她前不久才与宁致远一起讨论过永昌长公主走出公主府的事,这才不过多久,就又从顾锦琳嘴里听到了这个人的名字。
而永昌长公主重获自由这么一段时间,就这样目的鲜明的冲着顾锦琳而去了,她是想……
第560章 惦记
虽然只听了顾锦琳这短短的一句话,但这些已经足够让顾青未心中生出警惕来了。
倒不是她生性多疑,而是永昌长公主原本就打过周谨之的主意,这次竟然就又故意往顾锦琳那里凑,难不成,她还真以为她是皇室长公主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顾青未拧起眉头。
虽然心里有了这种猜测,但顾青未却也没有与顾锦琳提。
这毕竟只是猜测,还当不得真,若是告诉了顾锦琳,而永昌长公主最后又什么也没做,也只是徒增顾锦琳的困扰而已。
不过,顾青未却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得让宁致远多留意下永昌长公主的动静。
她要是仍死性不改地打周谨之的主意,顾青未也是绝对不会容得她胡来的。
心里有了这样的决定,顾青未倒也先将这件事放到一边,而是扬了笑容与老太太等人闲谈起来。
顾青未当然不会知道,在她们亲人相聚的时候,长公主府里,被她们念叨着的永昌长公主,也正在听宫人回禀着关于顾锦琳的消息。
“……长公主,就查到了这些。”一名宫女低声道。
永昌长公主容貌当属极易引人注目的明艳,虽然因还在国丧期间不能如何装扮,但她也在规矩容许的范围之内尽可能的将自己打扮得更亮眼一些。
听完宫女的回话,永昌长公主凤目轻轻一挑,眉眼间便都是不屑。
“行了,你下去吧。”她扬了扬手挥退那名宫女。
宫女应声而下。
待屋里只有自己一人了,永昌长公主便极为不屑的嗤笑一声。
“不过是个带了孽种再嫁的弃妇,哪里值当本公主亲自对付你,本公主只需要轻轻动一动手指头,你那夫君,不就是……”
闭着眼享受着想象中的美好画面,永昌长公主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说起来,永昌长公主自见过周谨之之后,就对他有了种莫名的执念。
若非如此,她当初也不会在有了身孕后试图让元昌帝误以为她腹中的孩子是周谨之的了。
想到这些往事,永昌长公主面上又是一沉。
与楚承启之间的不伦是她从前心中最大的秘密,她本以为能将这件事瞒一辈子的,却不想竟然就那样被元昌帝知道了,甚至还因此有了身孕!
只要回想起那时被元昌帝派来的人硬掰开嘴强行灌下那碗落胎的药汁,永昌长公主到得如今都忍不住表情有些扭曲。
不过……
现在好了,父皇驾崩了,楚承启也没被放出来,所以她现在可以心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永昌长公主之所以对没见过几面的周谨之有了这样的执念,当然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当年永昌长公主的驸马虽是元昌帝选的,却也是她自己先看中了状元郎的才学品貌,这才嫁了过去。
而那位新科状元虽然容貌不俗,又才学出众,但家中却只能算是殷实罢了。
永昌长公主在皇室被娇养了十几年,一朝嫁去这样的人家,自然觉得哪里都不适应,不是觉得用膳的碗碟不够精致,就是觉得屋里的摆设太过寒酸……
等等等等。
在新婚初期与状元郎的柔情蜜意之后,永昌公主当然就忍不了这样的生活,而回了自己的公主府居住。
那位状元出身的驸马,明明胸中有沟壑万千,却因为尚了公主而只能挂个闲差,时间长了之后自然难免积存了郁气,这对从前受尽众人艳羡的夫妻自此就有了种种隔阂。
驸马在永昌长公主下嫁之后短短一年就英年早逝,这件事天下人都知道,除了永昌长公主之外,却几乎没有人知道驸马的真正死因。
他可以说是被永昌长公主气死的。
永昌长公主自幼得了元昌帝的怜惜,在三位公主之中受宠程度还超过了许太后所出的嫡公主,她在元昌帝跟前也从来都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当然了,那也真的就是在元昌帝跟前。
从她能与楚承启滚在一起,就能知道,她并不是什么会循规蹈矩的人。
皇室公主豢养面首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永昌长公主自回了公主府之后就暗自搜罗了合意的人供自己玩乐,反正驸马因为心里的傲气别着性子轻易不肯往公主府里来,所以这件事倒也就这样瞒了下来。
出了公主府,她是人前那副温婉的模样,但一回到公主府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模样。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因永昌长公主行事隐秘,也没惹出什么乱子来。
事情坏就坏在永昌长公主不仅养了那些面首,竟然还打起了别的主意。
驸马有一位远房的表弟,因要进京赶考,便投靠了驸马府上。
那时永昌长公主已经常居公主府,只偶尔去了夫家小住个一两日,也就是这一两日,就叫她见着了驸马的那位表弟,从而起了心思,甚至还因此较以前频繁的去夫家,几次三番的寻了机会就逗弄那位表弟。
驸马的表弟家境本就贫寒,能供着他读书已经不易,好不容易能进京应试,又哪里愿意因为触怒了永昌长公主而失去这个机会?
所以虽然不堪其扰,却也只能生生忍下来。
结果,有一次,却被驸马无意间看到了。
驸马那时正生了一场重病,又本就是个文弱书生,这样一病一气之下,竟然不过短短几日就辞了世。
驸马的家人也隐隐察觉到了这件事,但他们到底没有抓着什么证据,且还畏惧着永昌长公主的身份,再加上永昌长公主自驸马去后就一直在公主府深居简出的,并未想着要再嫁,便也渐渐打消了疑虑。
也是在那之后,永昌长公主才会与楚承启滚在一起。
名为姐弟,实为情、人。
这样带着禁忌的关系让永昌长公主着迷不已,甚至连她从前养的那些面首都一一送了出去。
只不过,与楚承启的关系维持了几年之后,永昌长公主也渐渐没了以前的新鲜感和刺激感,反而觉得有些意兴索然了。
也就是在这时,她见着了周谨之。
第561章 哭诉
永昌长公主之所以会注意到周谨之,还是因为她觉得周谨之与她那早逝的驸马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
这种相似倒不是指容貌,应该是某种气质。
而且,在永昌长公主眼中,周谨之比起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的驸马来说,还更格外的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也正好那时永昌长公主有些倦了与楚承启的关系,反而觉得像已逝的驸马、周谨之这样的文人士子更能让她提起兴致。
所以,她才会一边暗地里打听周谨之的情况,一边还试图与周谨之接触。
只不过,她有了这样的心思没多久,就被顾青未借着郑贵妃的手给按回了前世的轨迹。
正因为对周谨之有了这样的执念,所以这次好不容易才能重获自由,永昌长公主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要如何将周谨之弄到手。
不过,周谨之如今已经是吏部左侍郎,乃是一部的副官,就算她是长公主,但她从来没接触过朝政,她的手可没有那么长能伸到吏部去。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办法了。
周谨之这里无从入手,但顾锦琳这里就不一定了。
不过就是个带了孩子再嫁的妇人而已,就算有个顾氏女的身份,但她的弱点也极为明显,对付起来也着实不难。
将这顾氏赶走了,说不定……
她还能嫁给周谨之?
想到这些,永昌长公主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永昌长公主这一下定了决心,出起手来自然也就极快。
所以,大概过了半月有余,刚过了中元节,周家那边就又出了点事。
中元之后,选了雨后凉爽的一天,顾青未又去了顾府。
她现在已经快七个月了,肚子看着也大得让人有些担心,若不是请了宫里的太医来再三保证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状况良好,只怕宁致远都不会让她出门。
隆庆帝登基已经一月有余,京城的局势也彻底稳定了下来。
隆庆帝登基前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甫一登基自然也就天下归心,这段时间也足以让他将该整治的整治了,所以京城这段时间除了比以前安静了许多,又素淡了些,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不同之处。
顾青未本就提前往顾府递了消息的,所以她才下了马车,叶流苏就已经迎了上来。
不过……
顾青未将叶流苏仔细打量了一番,她怎么觉得,叶流苏好像心事重重的,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三嫂,”顾青未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儿出了什么事?”
听顾青未这样问,叶流苏便忍不住摇了摇头,原是想瞒着顾青未的,但顾青未显然太过敏锐了,话都还没与她说一句,就被她看出了端倪来。
叶流苏也不是个习惯撒谎的,于是只略略一顿,便叹了口气,低声道:“姑母来了,而且还是红着眼来的,这会儿正在与祖母说话,祖母原本还想瞒着你的……”
顾锦琳会突然回来,是老太太和叶流苏都没有想到的,却是与顾青未撞到了一起。
顾青未闻言就忍不住又皱了眉头。
老太太都想瞒着她,那只怕顾锦琳那里是真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老太太也不会如此。
顾锦琳那里会出什么事……
顾青未立即就想到了永昌长公主。
她也只能想到永昌长公主了。
自上回与老太太等人相聚了之后,顾青未就让了宁致远留意着些永昌长公主那里的动静,但这半个月来那边也没什么消息啊,莫非与永昌长公主无关,而是顾锦琳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只自己想当然不能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所以顾青未便也不再胡乱猜测,而是与叶流苏一起往屋里去。
两人去到老太太所住的主院时,顾锦琳正拿了帕子擦眼泪。
察觉到顾青未和叶流苏来了,老太太冲着顾锦琳使了个眼色,顾锦琳这才吸了口气,作出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不过,她那仍泛着红的眼圈可出卖了她。
顾青未被丫鬟扶着进了屋,老太太忙招了手让她过去坐。
屋里摆着冰盆,因老太太年纪大了也受不得凉,所以倒也没可劲儿的用冰,屋子里的温度也只是比外面凉爽上一些而已,却是正适合顾青未。
老太太一见着顾青未就忍不住满脸的笑意,先问了几句顾青未近来的情况,顾青未一一应了。
然后,老太太的视线才落在了顾青未的肚子上。
七个来月的肚子已经隆起很高,老太太一边看眼里一边流露出慈祥和期待,她道,“欢姐儿,你这月份也大了,可别见天儿的往这里来,你要是想祖母了啊,就让人给祖母带个信儿,主母去国公府看你。”
老太太的身子骨如今还很健壮,就坐这么一段路的马车,还真累不着她。
但顾青未哪里能真的应了,只笑着道:“祖母,我没事,太医也说越是快临产了越是要多活动活动呢,我除了您这里,我还能往哪里去?”
老太太立即就被顾青未哄得呵呵笑。
待老太太笑过了,顾青未才看了顾锦琳一眼,道:“祖母,姑母,到底出了什么事,您们也别瞒着我,真要瞒着我,我心里反倒会更担心,您们也不愿意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担心吧?”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老太太和顾锦琳面上便都现出无奈来。
她们想着瞒着顾青未,就是不想让她担心,如今却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知道瞒不下去,老太太便也不一味的想着瞒着了,冲着顾锦琳点了点头道:“既然欢姐儿已经看出来了,那你也别捂着了,说给欢姐儿听听吧,择哥儿自幼就与欢姐儿亲,说不得,欢姐儿说的话他还能听进去几分。”
择哥儿?
顾青未有些诧异。
让顾锦琳跑到老太太这里来哭诉的事,竟是与择哥儿有关?
如果,这件事是永昌长公主做的,那么,不得不说,她还真是打准了顾锦琳的命脉。
想到永昌长公主,顾青未拧着眉头,心里着实有些恼怒起来。
第562章 找来
听了老太太的话,顾锦琳原本还顾忌着顾青未而强忍着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两行泪又很快就顺着脸颊往外落,一点也不顾屋里还有丫鬟婆子等。
叶流苏见状也吓了一跳,连忙将屋里的丫鬟婆子都遣下去了,然后才温声劝慰着顾锦琳,“姑母,您也先别着急,择哥儿还是个孩子,他要是做错了什么,让七妹妹好好说说他去。”
也不知是叶流苏的劝慰起了作用,还是顾锦琳自己控制住了情绪,顾锦琳很快就擦干眼泪,然后与顾青未讲述起她之所以会如此失态的原因。
这件事的起因就在择哥儿身上。
当初顾锦琳嫁给周谨之,因想着择哥儿的身世到底还有些让人嚼舌根的地方,所以顾锦琳一直约束着府里的下人,不准任何人在择哥儿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
倒不是顾锦琳就拿定了主意不告诉择哥儿他的身世,只不过是想着择哥儿还年幼,并不会分辨是非曲直,准备等择哥儿有自己的判断力了,再将身世的事告知于他。
事实上,后来的这些年里,顾锦琳不只一次的庆幸过自己的决定。
周谨之确实是个极为包容的男人,自顾锦琳嫁给他之后,不仅对顾锦琳极为体贴,对择哥儿也只完全是对亲生儿子一样的管教教育的,就连之后顾锦琳生了恪哥儿之后,周谨之对择哥儿的态度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平时对择哥儿和恪哥儿也都没有任何的差别。
有时候,顾锦琳也想过,要不然,就这样一辈子不告诉择哥儿他的身世,只让他将周谨之当作是亲生父亲就好了。
周谨之,在父亲这个角色上,他当然是完全合格的。
不过,也只是这样想想而已。
正因为顾锦琳的嘱咐,所以虽然择哥儿的身世在清河不是什么秘密,但一直到择哥儿如今都九岁了,他却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一心的以为周谨之就是他的父亲,且自小就崇拜着周谨之这个父亲。
而这样的情况,却在十来日之前被打破了。
择哥儿今年已经九岁,他自幼就由周谨之开了蒙,虽然年纪还只能算是个孩子,但他生来聪慧,读过的书可也不少。
到了京城之后,周谨之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督促着择哥儿的功课,正好定国公府和安国公府办了个宁家的族学,因着顾家与定国公府的姻亲关系,择哥儿便被送进了宁家的族学里读书。
这天择哥儿才下了学回府,才下了马车,正准备往里走,就被一个人叫住了。
择哥儿回过头。
叫住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着极为老迈落魄的老妪,老妪穿了一身粗布衣裳,那身衣裳用捉襟见肘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她抬了一手招呼着择哥儿,另一只手上还牵了一个看着比择哥儿还要小上一些,而且面黄肌瘦的小女孩。
也不知为何,虽然明明不认识眼前这两人,但择哥儿的心里却蓦地就有些不落忍。
他只将这祖孙俩当作了是乞讨之人,于是吩咐了身边的小厮给些碎银子给她们。
但是,那老妪之所以唤住择哥儿,目的显然不会是这么点儿碎银子,择哥儿才一转身要走,老妪就一声悲呼:“择哥儿,你别走,我是你亲祖母啊……”
择哥儿一怔,然后立即摇头。
他的祖母早就已经过世了,这几年每年逢年过节,他都要以长孙的身份在父亲的引领下在祖父祖母的牌位前上香呢,又岂会是这个陌生的老妪?
因老妪这么一喊,择哥儿心里原本对她们祖孙俩的同情便淡了去,然后只淡淡扫了老妪一眼,便要回府。
那老妪显然没想到择哥儿会一点也不为所动,顿时也慌了,用着与她的身形极为不符的利落动作就往前一扑,一把揪住择哥儿的衣袖,不依不饶地道:“择哥儿,我真的是你的祖母,那个周谨之根本就不是你的生父,你生父是我的儿子常进州,当初你母亲在怀着你的时候常家遭了难,为了与常家断绝关系,你母亲才与我儿进州和离了,又大着肚子嫁给的周谨之!”
老妪一口气将话说完,然后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算是稳下心神来。
择哥儿和他身边的小厮都被老妪这番惊人之言给惊住了,一时间连挣脱老妪的手都忘了。
不过,择哥儿好歹也在周家长到这么大,也跟着周谨之读了那么多书,哪里能随意听个老妪说话就怀疑起自己的母亲来,当即就涨红了一张脸将老妪的手甩开,“你这老妇人,本公子原是看你可怜施舍你点碎银子罢了,难不成你就当本公子好骗不成?”
见择哥儿仍是不信,老妪,也就是曾经的常老太太也急了,一连串的话就又这样脱口而出。
“你母亲是九年前的下半年嫁给周谨之的,可是你今年就要满九岁了,难道你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吗?”
场间立即就为之一静。
择哥儿虽然还小,却也是知道怀胎十月的。
如果真如这老妪所言,母亲是九年前的下半年嫁给父亲的,就算是马上就有了他,他也确实不可能马上就要九岁。
而这老妪看着也不像是在说谎。
若真是说谎,顾锦琳嫁给周谨之的时间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他只要随意寻个人一问,就能戳穿这个谎言了……
那,难道是真的?
择哥儿一时之间有了这样的怀疑。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是老妪口中那种夫家有难就决绝的断绝关系的人。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择哥儿有些迷茫。
或许是从择哥儿这里看到了希望,常老太太想了想,一把将她手上牵着的那个小女孩儿给扯了过来,“你看看,这是你的亲妹妹,她只比你小两个月,你看看她现在过成什么样子了!”
择哥儿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小女孩儿,简直不敢相信常老太太说的话。
第563章 伤心
在择哥儿的眼中,眼前的小女孩儿面黄肌瘦的,还长得又瘦又小,因为脸上太瘦,颧骨高高突起,眼眶也深陷下去,随便往哪里一看,就似那双眼珠随时都要掉出来一般。
明明看着最多只有六七岁,但常老太太却说她与自己同年,比自己只小两个月?
择哥儿立即就露出了不信的表情。
常老太太能赶到京城来,还能在这么大的京城里如此精准的找到择哥儿,身后自然是有高人指点过的,见择哥儿不信,立即就道:“这是你一个父亲的亲妹妹啊,当初你母亲带着你改了嫁,她倒是从此过上了好日子,可你这妹妹却没有这样的福气,只能留在常家与我这老太婆一起受苦,你看看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祖母说的话都是千真万确的,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问了你母亲,她要是否认一句,祖母甘愿受那天打雷劈!”
为了取信择哥儿,常老太太连赌咒发誓这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也正是因为常老太太面上的表情太过逼真,择哥儿才有些犹豫了。
而就在这时,常老太太看着被她揪着的小女孩儿,在暗处狠狠往小女孩儿胳膊内侧一掐,瞪了她一眼,“这是你哥哥,还不快叫人?”
小女孩儿痛得两只大眼睛里噙着眼泪,然后怯怯地看了择哥儿一眼,轻声唤道:“哥哥。”
轻软又带了些惊惶的声音传进择哥儿的耳朵里,让他的心里跟着就是一抖。
他先前是极不相信常老太太说的话的,但在听了小女孩儿这声“哥哥”之后,他却有些不得不信了。
……
“……欢姐儿,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择哥儿当时回到家中这样问我的时候,我这一颗心真是痛得几乎都要裂开了,那是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就连恪哥儿出生了,唯恐择哥儿会觉得受到忽视,我有时候还更偏向择哥儿一些,可是……”
顾锦琳说着说着,眼圈便又是一红。
顾青未听得在心里一叹。
她能理解顾锦琳现在的心情。
因为择哥儿的身世坎坷,更因为当初让顾锦琳下定决心与常进州和离的那个顾青未所做的“梦”,顾锦琳对择哥儿一直是极尽呵护的,只要一想到,若是她当初没有及时与常进州和离,择哥儿就会受什么苦,她就忍不住的想对择哥儿好些,再好些。
只差没将自己的一颗心都捧出去了。
可是现在,择哥儿只是听常老太太胡言乱语了几句,竟然就能回到家中质问顾锦琳到底是不是如常老太太所说的那样为了自己的安逸而抛弃了夫家。
让顾锦琳如何能不伤心呢?
换了是顾青未自己,只怕也会这般伤心不已吧。
拿了帕子拭了泪,顾锦琳又道:“虽然听了我的话之后择哥儿安静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但是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哪里能看不出来他的半信半疑?我养了这么大的儿子,竟然只被那老虔婆几句话就说得对我有了这样的质疑,那老虔婆……”
顾锦琳说到后来就有些咬牙切齿的。
当初常老太太就没少因为想从顾锦琳这里占便宜而在清河闹出动静来,后来甚至还有一次差点将那时还小的择哥儿给抱走,现在顾锦琳一家都到了京城,常老太太都还阴魂不散的跟了过来,还这般歪曲事实,挑拨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也难怪顾锦琳会这般恨毒了她了。
也许,还有顾锦琳舍不得怪择哥儿,所以只能怪常老太太的原因。
好半晌,顾锦琳深吸一口气,“从那天之后,我就刻意多派了几个人跟在择哥儿身边,那老虔婆果然没有打算放过择哥儿,这几日都一直想尽了办法的往择哥儿身边凑,甚至还从择哥儿那里拿了些银子住客栈、买衣裳……”
顾锦琳并不心疼那点银子,但最让顾锦琳伤心的,却是自那日起,择哥儿在她面前,却是隐隐有了些生疏之感。
一手养大的儿子,竟然因为这点事就生疏了起来,顾锦琳这些天一颗心都是拧巴着的。
听到这里,顾青未微皱了眉头,“姑母,这件事姑父知道了吗?”
顾青未这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
择哥儿虽然因为常老太太的话而态度大变,但这些顾锦琳还能用择哥儿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来安慰自己。
可是,她最担心的,就是会因为这件事而影响了择哥儿和周谨之的父子关系。
像周谨之这样,能将择哥儿真正当作自己孩子看待的男人绝对是极少数,择哥儿能在一出生后就被这样一个胸怀宽广的父亲护着,这是择哥儿一辈子最大的福气。
可这回,择哥儿连她这个亲生母亲都疏远了,那与周谨之之间,又如何还能像以前一样?
顾锦琳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了。
摇了摇头,顾锦琳道:“你姑父才到了吏部没多久,这些日子天天都忙着公务,这一时倒也未曾发觉不对,可择哥儿现在这样拧着,这件事又还能瞒多久去?”
说着话,顾锦琳眼中又满布担忧。
周谨之平时话不多,但却是个极为敏锐的。
说不得,他其实早就已经察觉到了择哥儿的不对劲,只是一直没有问而已。
虽然这只是顾锦琳的猜测,但她隐隐觉得,这也许才是真相。
“欢姐儿,你现在月份大了,这些糟心事我原想不让你跟着担心的,不过既然如今你已经知道了,姑母也没有别的法子,你就帮姑母一个忙吧,择哥儿这孩子自小就与你亲,你哪天得了空往我那里走走,好好劝上择哥儿几句,若是再这样下去,我……”
顾锦琳说着说着便忍不住拿了帕子捂着嘴,声音都跟着有些哽咽了起来。
如今在她的生活里,最重要的也不过就是周谨之与两个孩子了,原本什么都好,择哥儿这里却有了这样的变故,若是真的因此而让择哥儿与她、与周谨之生疏了,这好好一个家,岂不立即就要因为离心而散了?
第564章 开导
屋里老太太和叶流苏都未说话,只听得到顾锦琳那低低的呜咽声。
虽然顾青未没有放声痛哭,但这样低沉而哀痛的哭声,却更能深入人心底。
说起来,顾锦琳虽然出身于顾氏,又从小就得了父母的疼爱,少时倒是过得与那公主一般无二,可自从出了嫁之后,日子倒也真算不上好。
嫁到常家十年,她就因为子嗣的问题而忧虑了十年,后来还因为常进州与他那表妹的事而与常进州和离,甚至差一点就卷进常家的那一摊子事里面去。
好不容易后来嫁给了周谨之,又生下了两个孩子,如今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又被常老太太找上了门。
顾青未一边如此感慨着,一边低声安居顾锦琳,“姑母,您就放心吧,后天不就正是择哥儿第旬的旬休吗,到时候我就往你那里走一趟,怎么着也要好好说说择哥儿,断不能叫他就如此被那老虔婆给迷惑了!”
话虽如此说,但顾青未其实对择哥儿也有些怒意。
虽然择哥儿年纪确实小,但年纪小并不是理由。
周谨之本就是个饱学之士,这些年只要有空闲的时间便一直悉心教导着择哥儿,教他读书习字,教他骑马射箭,教他如何处事……
等等。
跟着周谨之学了这么多年,顾青未可不信择哥儿什么都不懂。
他会如此轻易的就被常老太太说动,只怕心里未尝就不是不相信顾锦琳这个母亲的为人,以及怀疑周谨之这个父亲的真心。
莫说顾锦琳会如此伤心了,就算是周谨之,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不定都会如何在心里伤心。
就算周谨之是男人,而且还是个从某些方面来说可以算得上强大的男人,但他既然有一颗为父之心,当然便能轻易的被儿女伤到。
若是这件事没有处理好,说不得,还会真的伤到周谨之和择哥儿之间的父子感情。
顾青未又是一叹。
她原是来看老太太的,现在听顾锦琳说起了这件事,连着老太太面上也没了什么笑容,眼中也跟着满是忧虑,还是顾青未后来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哄又是撒娇的,才好歹让老太太又重新开怀起来。
因有了这件事,顾青未也没在顾府多呆,没等用午膳就早早的回了定国公府。
择哥儿遇到的事,顾青未怎么想都只能想到永昌长公主身上去。
想想也知道,常老太太就不是盏省油的灯,她只怕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过往顾锦琳和择哥儿这里靠,可先前这么些年她都没能找到京城来,永昌长公主才重见天日这么一段时间,常老太太就找来了。
再加上永昌长公主以前就打过周谨之的主意……
要说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关系,顾青未都不相信!
回到定国公府用了午膳,顾青未正准备小睡片刻,等宁致远回来了再问问他有没有查到关于常老太太祖孙的事。
没成想,正在丫鬟们的服侍下脱了外衫,就有人禀报,道是周家的表少爷来了。
周家的表少爷,除了择哥儿,顾青未想不到旁人。
连忙又让丫鬟们服侍着自己将衣裳穿好,顾青未立即让了人将择哥儿带进来。
顾锦琳还说着想让她帮着劝劝择哥儿,却不曾想择哥儿就自己找上门来了,听怕,为的还是让顾锦琳伤心了这么些天的那件事吧。
不一会儿,丫鬟就将择哥儿引到了漱云居。
择哥儿才不过九岁,自然不用拘那些俗礼。
人才一进屋,顾青未就仔细打量过去。
因为顾青未和顾锦琳都时常约了一起去顾府看望老太太,所以顾青未近半年来倒是经常能见着择哥儿,在她以前的印象中,择哥儿是个眼里洋溢着自信,极为活泼开朗的孩子。
可是现在,出现在顾青未眼前的择哥儿,眼里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黯淡的光芒,将以前的那点自信却是尽数掩了去。
看着,就似是变了个人一般。
顾青未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将丫鬟们都遣了下去,拉着择哥儿的手一起在罗汉床上坐了,然后轻声问道:“择哥儿,你到七姐姐这里来,可有何事?”
虽然之前顾青未对择哥儿存了些怒气,但真看到他人,总还是有些不忍。
择哥儿抬头看了顾青未一眼,又重新低头沉默不语。
“择哥儿,你既然已经来了,有何事不妨直说,看看七姐姐能不能帮到你。”顾青未又道。
想到择哥儿今天可是要上族学的,这时候却出现在了定国公府,她微皱了眉头,但随即就舒展开来。
择哥儿自幼就与顾青未亲近,这时又听顾青未如此说,眼圈不由自主的就是一红,然后道:“七姐姐,我知道母亲今天去了外祖母那里,你与一起去了,母亲是不是很伤心?”
顾青未看到择哥儿这样,又不由一叹。
她抬手摸了摸择哥儿的头,“择哥儿,你既然知道你母亲会伤心,为何还要做这些让她伤心的事?”
择哥儿听得便是一阵沉默。
好半晌,他抬手用了衣袖擦了眼睛,“七姐姐,我也不想让母亲伤心,可是,可是那个……”
择哥儿眼前又浮现出常老太太和那个连名字都没有,只被她用“死丫头”来称呼的小女孩儿,想到小女孩儿那双尤其凸显的眼睛……
他很想将常老太太的话都当作是胡言乱语,可不知为何,却总有点在意。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忍不住冲到顾锦琳跟前去问。
只不过……
择哥儿想起听到自己的问题时,母亲脸上的表情,一直到现在都颇为自责。
也正是因为自责,这些日子他才会觉得有些没脸见顾锦琳,因而生疏起来。
听到择哥儿这样说,顾青未倒也觉得自己先前的生气还是有些严苛了,择哥儿到底才九岁,就算读了不少书,但他的判断能力当然不如成年人,常老太太祖孙的模样又那般可怜,他会下意识的心生同情,甚至将常老太太的话听进去几分,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第565章 可贵
所以,顾青未想了想,对择哥儿道:“择哥儿,就算你心里有什么疑问想问你母亲,也该先从她那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了才行,你这样一上来就问她是不是真的为了自己的安稳而抛弃夫家,让你母亲如何能不伤心?”
择哥儿低下头,面现惭愧。
他将自己那天以及这些日子的所为仔细回想了一番,然后低声道:“七姐姐,是我错了。”
顾青未却轻轻摇了摇头,“择哥儿,这件事最伤心的是你母亲,这句话你应该在她跟前说才是。”
择哥儿于是重重点了点头,“七姐姐,待会儿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向母亲认错,以后再也不惹母亲如此伤心了!”
顾青未仔细将择哥儿打量了一番。
虽然还是个孩子,但说出这番话时,择哥儿的语气里却也颇有几分掷地有声的意味。
只希望他是真的知道错了吧。
不过,即使是如此,但常老太太的这件事,却不能这样随意就过去了。
所以,顾青未又摸了摸择哥儿的头,“择哥儿,你母亲的事,七姐姐现在就能告诉你,七姐姐也可以向你保证,七姐姐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所以,你现在要听吗?”
择哥儿略一犹豫,然后使劲儿点头,“七姐姐,我要听,我相信母亲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但我也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以后再也没有人能用这件事来离间我们母子了!”
来顾青未这里之前,择哥儿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可是在与顾青未说了这么会儿话之后,他去渐渐清明了起来。
他不知道常老太太说的话里有几分真,但毫无疑问的是,常老太太必定还隐瞒了些事情。
就比如,如果她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过得那么惨,那她又是如何从清河远道而来的?
就凭一个只差没乞讨的老婆子来说,来京城的花费,以及路引等,都不是她自己就能办到的。
那么,常老太太的话里必定是有水分的。
越是察觉到这些,择哥儿心里就越是愧疚。
他竟然连问都没问母亲一声,就向母亲提出了那样的质问……
想想这些年来,母亲是如何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甚至有时候因为他还让恪哥儿都要受些委屈,还有,父亲……
想到这些,择哥儿就似突然长大了许多一般,抬头满脸坚定的与顾青未道:“七姐姐,我想清楚了,母亲不会是那老太太所说的那种人,父亲……就算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他也是我的父亲!”
说出这番话来,择哥儿也不由吁了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压在他心底的那块大石头,也好像就随着这口气而被搬开了,心里也是前所未有过的轻松。
顾青未看着择哥儿,也是打从心底的高兴。
然后,她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七姐姐很高兴,既然如此,那七姐姐就将事情与你说一遍吧。”
“那个将你拦下来的老太太从血缘上来讲确实是你的亲祖母,她带来的那个小女孩儿,是你的庶妹,这些,她都没有骗你,不过,事情却不像是她所说的那样。说起来,当初你母亲能下定决心与你生父和离,还与七姐姐有些关系,那一年,七姐姐做了一个梦……”
顾青未从自己借着那个“梦”让老太太决定办寿宴开始,然后一直讲到顾锦琳嫁到周家去。
“择哥儿,你可还记得你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差点被一个陌生老妇人抱走的事?”顾青未问道。
择哥儿正因顾青未所说的那些往事而震惊着,听到顾青未这样问,便下意识的努力回想了一遍。
四岁时的记忆,于择哥儿来说也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不过,听顾青未一提,他倒也确实隐隐回想起,幼时有一次受了惊吓,还是被顾青未哄好的。
所以,择哥儿点了点头。
“那次就是常老太太差点在家门口将你给抢走,也是这件事惹怒了你母亲,后来再没让常老太太借着你的名义得过什么好处去。”顾青未道。
听完这些话,择哥儿沉默着,好半晌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早就猜到常老太太的话里必定是有水分,却没想到常老太太压根儿就是在他跟前胡言乱语。
想到自己竟然因为常老太太的那番话让母亲如此伤心,择哥儿心里又是一阵自责。
顾青未又道:“择哥儿,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当初常家求娶之时是应了常进州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你母亲十年无子,都已经做好了替常进州物色妾室的打算了,却不想他连那么几个月的时间都等不了,还与表妹滚到了一起,你生父的这个表妹,就是你庶妹的生母。”
“常家背信弃义在先,你母亲本就是个性子要强的,你母亲本就拿定了主意要和离,那时候常家也根本就没出事,之后才有七姐姐做的那个梦,所以常老太太所说的你母亲为了避祸才执意与你生父和离,那压根儿就是胡言乱语……”
择哥儿眼圈跟着就是一红。
他能明白,顾锦琳用了最快的速度和常进州和离,若真要说是为了什么,那也是为了他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知道了这些,再想想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为,择哥儿只觉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虽然择哥儿似乎认识到自己的错了,顾青未的话却还没完。
“择哥儿,你听了别人的几句话就质疑自己母亲的人品,这当然是大错,而且,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是何等的寒心?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你父亲待你是不是与恪哥儿并无区别?他是真的将你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更花了不少的精力来教导你,正因为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所以,七姐姐觉得,他比这世间的亲生父亲还要来得可贵,择哥儿,你觉得呢?”
这是顾青未一直以来的想法。
周谨之不仅是个好丈夫,他也是个好父亲,无论是对恪哥儿还是择哥儿。
第566章
大周朝并不忌讳和离或者守寡再嫁,所以像顾锦琳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可那些带着孩子再嫁的妇人,她们的孩子,又哪里有幸遇到周谨之这样一个父亲?
听完顾青未的话,择哥儿久久没有说话。
从前他只当周谨之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只觉得这就是世间最好的父亲了,但如今知道其实他与周谨之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又听了顾青未的这番话,再回头看看,才骤然发现,他的父亲……
父亲。
第一次,择哥儿只念到这两个字,就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感激。
他的年纪还小,也许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感触,却是将那感激深深的埋进了心底。
顾青未看着择哥儿这低头沉思的模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如果可以,不管是周谨之和顾锦琳,还是顾青未自己,都不会愿意择哥儿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么多现实,但常老太太这一找上门,却是将这一切都捅破了。
留了时间给择哥儿细想,好半晌之后顾青未才再度开口,“择哥儿,这些年也并非是你母亲不愿意告诉你,而是准备等你再大些了能够有自己的分辨能力,再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你。”
择哥儿面上又是惭愧又是后悔。
在听过常老太太的话之后,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以为顾锦琳就是在故意瞒着他这些事。
他轻轻点了点头。
从顾青未这里知道常老太太真的是他的祖母之后,想到常老太太那副落魄的模样,他原本对常老太太也是真的有了几分不忍,可是在听完这些话之后,他原本的那些不忍,却是一点点被压了下去。
只不过……
想到那个小女孩怯怯地叫自己“哥哥”,择哥儿一时之间又有些茫然。
顾青未大抵能看出来择哥儿在想些什么,她想了想,问道:“择哥儿,现在事情的原委你已经弄清楚了,那么,你准备要如何解决这件事?无论是常老太太还是你那庶妹,你母亲都可能无端养着她们,若真要这样为难你母亲,又将你父亲置于何地了?”
即使择哥儿还是个孩子,可这件事关系到顾锦琳一家子,而且还多半是永昌长公主拿来故意破坏顾锦琳和周谨之关系的,若不能让择哥儿彻底的心里有成算,只怕日后还会再出岔子。
所以,顾青未才会这样问。
听顾青未这样一问,择哥儿原本就有些茫然,这时就更不知所措了。
他本就只是个孩子,吃穿用度都还只是靠着父母的,他有什么能力能解决这样的事?
想了好一会儿,择哥儿抬头看向顾青未,“七姐姐,我手里还攒着这些年父亲母亲还有各位长辈给的压岁银子,若是能用这些银子让她们有个落脚之处,能吃饱饭……”
择哥儿说到后来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顾青未又道:“择哥儿,你不想让她们继续吃苦,这一点七姐姐可以理解,你会这样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任何的错,不过你要明白一点,无论是常老太太还是你那庶妹,如今都只是与你有关系,与你父亲母亲没有任何的关系,如果你能够靠着自己的双手帮助他们,就算你父亲母亲也绝不会说你一个字,可是现在的你行吗?”
择哥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答案是很显然的。
他才九岁,无论是吃饭穿衣还是上学,都是靠着父亲母亲的,与他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若是离了父亲母亲,他的日子只怕不会比他那庶妹好。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理由拿着父亲母亲给的银子去帮助常老太太祖孙?
择哥儿有些颓然。
顾青未见状便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七姐姐向你保证,常老太太这次往京城一走,绝对是不可能真的就露宿街头食不饱腹的,别看她现在落魄,说不定啊,她可看不上你的那点压岁银子。”
择哥儿当然有些不相信。
常老太太祖孙那时是个什么光景,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就算衣着打扮可以装,可那副面黄肌瘦的模样哪里是能装得出来的?
若是手里真的有银子,她们又岂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
择哥儿相信顾青未不会骗他,而且又想起自己先前的那个猜测。
常老太太祖孙老的老,弱的弱,而且常家现在已经败了,只凭常老太太,路引什么的她能不能拿到还是两说,更别提进京路上的食宿等。
若真没有银子,她们是绝对不可能进京,而且还算好了时机找到自己的。
那么……
择哥儿看向顾青未。
顾青未冲择哥儿点点头,“择哥儿,你要知道,你母亲在京城里过得也不容易,有的是人打她的主意,从别的地方找不到你母亲的弱点,自然便能朝着你这里下手,若是你真的因为常老太太祖孙的事而与你母亲离了心,那个用心险恶的幕后之人会如何高兴暂且不说,就说你们家里,有没有可能,然后又惹得你母亲和父亲心中生了隔阂?”
这当然是可能的,而且,顾青未估计,永昌长公主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没有血缘关系,相处久了也自然而然的会有感情,就如周谨之和择哥儿这般,可同样,人心也很脆弱,极容易受伤,尤其是极容易被自己所在乎的人所伤。
若择哥儿这件事闹开了,周谨之就算再如何大度,又岂能不伤心?
到时候永昌长公主再寻了机会从中作梗,就算不能叫顾锦琳和周谨之彻底离心,但至少也不会像以前那般恩爱不疑了。
真是好算计!
顾青未在心里暗恨。
择哥儿毕竟年纪还小,他不明白这世间还有这么多的阴谋诡计,但这时却也知道这件事是有人策划了,专门针对顾锦琳的,于是,一张俊秀的小脸蓦地涨红了,问顾青未道:“七姐姐,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我,我……”
他想说些狠话的,但想了好半晌,却也说不出自己能怎么样来。
第567章
见择哥儿能看明白这些,顾青未已经很高兴了。
她笑着捏了捏择哥儿的手,“你现在还小,这些事交给你父亲母亲做就好了,等你再长大些可以为你父亲母亲分忧了,到时候遇到什么事,不用你自己说,你父亲母亲也一定会交代你的。”
择哥儿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顾青未这才想起来还没问择哥儿有没有用午膳,连忙问道:“择哥儿,你可用了午膳了?”
许才说完,择哥儿的肚子就发出一阵“咕咕”声。
看着择哥儿捂着肚子小脸微红,顾青未失笑之余,连忙唤了丫鬟们吩咐小厨房快些做点饭菜上来。
也亏得顾青未如今有了身孕,小厨房里时刻都是备着人手和食材的。
不多时,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
择哥儿也是饿得急了。
他今儿本应该去宁氏族学的,可这些日子因为常老太太的事而与顾锦琳生疏起来,看着顾锦琳整日里为了他而伤心,择哥儿心里也不好受,哪里还能读得进去书?
后来知道今天顾锦琳要往老太太那里去,他早上干脆就没往族学里去,一直守在定国公府外,本想着来找顾青未的,却不想顾青未今天也去了顾府看老太太。
这一等下去,哪里还能顾得上用午膳。
午膳用完,择哥儿立即就向顾青未道了别。
“七姐姐,我就先回去了,我想先回去与母亲赔个不是,这些日子是我让母亲伤心了。”择哥儿的眼里恢复了以前的清亮,然后转头又说起了周谨之,“还有父亲那里,虽然这件事父亲现在还不知道,但我觉得有必要与父亲说了实话,我想让父亲知道,他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了。”
他最想告诉周谨之的是,他一辈子都是父亲的儿子。
择哥儿话说完,眨了眨眼压下心里那骤然涌出的酸涩。
就像七姐姐所说的那样,他真的很幸运。
顾青未笑着冲择哥儿点了点头。
并不是年纪小就一定不懂事,而如今,择哥儿就已经懂事了。
吩咐了丫鬟将择哥儿送回去,顾青未想着顾锦琳那里发生的这么些事,一时之间也不由很是感慨。
择哥儿回去了不久,顾青未就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以为是秋岚回来禀报的,她头也没抬就问道:“将择哥儿送出去了吗,可吩咐了府里的护卫好生将他送回周府?”
不想,却没得到秋岚的回答。
宁致远看着正低着头似在想着什么的顾青未,忍不住笑道:“怎的,择哥儿今天怎么会来了?”
听到宁致远的声音,顾青未立即笑着抬头,“越之,你回来了。”
宁致远先换了身衣裳,然后才去到顾青未近前。
两人这才继续起行前的话题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可不是族学的旬休,择哥儿怎么会来的?”宁致远问道。
顾青未闻言没回答宁致远的问题,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来,“越之,之前你不是让了人去注意永昌长公主的动静吗,她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不妥的?”
听顾青未无缘无故又问起了永昌长公主,宁致远一双剑眉微微一扬,“怎么,难不成是姑母那里又出了什么事,你怀疑是与永昌长公主有关?”
他想起曾经见到的永昌长公主刻意往周谨之跟前凑的那一幕,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顾青未点了点头,“估摸着就是永昌长公主做的,而且,永昌长公主如今行事倒还越发的谨慎了。”
然后,将择哥儿的事又说了一遍。
宁致远越往后听,双眉就拧得越紧,到后来更是只差没打个结了。
利用择哥儿这个孩子来让顾锦琳和周谨之夫妻离心,不得不说永昌长公主真会算计,而且,若是没有顾青未这样开解择哥儿,说不定还真的就能让她算计成功。
宁致远与永昌长公主也是表姐弟,他又自小就得元昌帝的喜欢,没少往宫里跑,说他与永昌长公主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也没有错。
回想起幼时,那时也没觉得永昌长公主有什么异样之处,为何这长大之后就有了这么大的改变,不仅与楚承启之间胡来,如今竟然还看上某个男人就想算计得人家整个家都散了。
真是……
即使那是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姐,宁致远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好话来形容永昌长公主。
他轻轻拍了拍顾青未的背,道:“欢颜你也不要急,我那里还没收到什么消息,我再让人仔细去查一查,要真是她做的……”
宁致远眼中闪动着寒芒。
顾青未却按了按宁致远的胳膊,“这件事啊,以我看来,到底还要姑父自己去解决,不管是择哥儿还是姑母,只怕都不会是永昌长公主的对手,不过,姑父出手嘛……”
她的话未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顾青未从来都没小看过周谨之,宁致远也是如此。
别看周谨之平时总是一副温和少言的样子,若真是惹怒了他,他的手段绝对会是一击致命的。
宁致远听完顾青未的话,微微怔了怔,然后也跟着点了点头。
确实,这本就是周家的家务事,顾青未之前已经将永昌长公主压过一回了,这次也确实该让周谨之自己去解决。
既是如此,夫妻俩倒也没再讨论这件事了。
再说择哥儿,出了漱云居,他就被顾青未着人一路送回了周府。
下了马车,立于周府大门口,爷头看着门楣上写着“周府”两个大字的匾额,再想想自己如今也是姓周的,这些天以来一直悬着的心便也跟着定了下来。
门口的小厮们见着择哥儿回来了,便立即有人往里面去禀了顾锦琳。
下面侍候的人也都是机灵的,这些日子顾锦琳和择哥儿母子之间的异样,众人哪里能看不出来,自然也都跟着谨小慎微起来。
择哥儿也没阻止,他的动作也没比那小厮慢多少,进了府之后就一路寻去了顾锦琳和周谨之所住的沁芳园。
第568章 为母之心
沁芳园里,顾锦琳听着丫鬟传来的话,立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择哥儿这个时候就回来了,而且还往了沁芳园里来?”
她抓着丫鬟的手,就像是唯恐自己听错了。
那丫鬟也是知道顾锦琳这些日子以来的心事的,闻言冲着顾锦琳点了点头,“回夫人,大少爷真的回来了,而且还一路往了沁芳园里来,这会儿只怕马上就要到了呢。”
顾锦琳于是面上也跟着露出喜色来。
她与顾青未是先后从顾府离开的。
虽然在顾府的时候因与老太太、顾青未等人倾诉了之后,心里的那口郁气总算是散了些,但一回到周府,想到择哥儿这些天每天都拖到天都快黑了才回府,回来之后也只钻进自己的院子,鲜少与这个做母亲的说上两句话,顾锦琳心里便又揪得生疼。
谁知,这才没多久,择哥儿就回来了,还往沁芳园来了。
顾锦琳面上的喜色简直压都压不住。
纵然她先前会因为择哥儿的态度而伤心,但那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做母亲的,又岂会与自己的孩子计较那么多呢?
丫鬟扶着顾锦琳的手,也轻声劝慰道:“夫人,你就安心吧,大少爷平素就是乖巧懂事的,这几天来大少爷看着心里也不好受,这不,他就先往夫人您这里来了?”
顾锦琳笑着点头。
这时,外面就有小丫头禀报,确是择哥儿来了。
不过是儿子来了自己这里,但顾锦琳却像是遇着了什么大喜事一般,就差没再重新梳洗打扮一番了。
拉着丫鬟问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顾锦琳才领着丫鬟去了外间,这时择哥儿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才一见着择哥儿,顾锦琳先将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神色之间再没有了前面这些天的生疏,顾锦琳心里又是喜又是涩的,连忙将屋里的丫鬟婆子们都遣了下去。
待屋里只剩了自己母子,顾锦琳才几步上前,拉着择哥儿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又好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她嫁进常家十年无子,所以在有了择哥儿之后便格外的珍惜,甚至连后来怀着恪哥儿时都没有当初怀择哥儿那般的激动与期待。
倒不是说顾锦琳就不喜爱恪哥儿了,而是择哥儿是她第一个孩子,更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会更在意些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自从有了择哥儿之后,顾锦琳几乎就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到了择哥儿身上。
整整九年,看着择哥儿一点点长大,她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满足。
正因为在乎,所以择哥儿才能凭借着那样的一问轻易的就伤了她的心。
好在,她的儿子没有让她失望。
顾锦琳这样想着,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再看择哥儿,也许从前他并未有多大的感触,但是这时,感受着顾锦琳眼中那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与疼爱,他心里微微一酸,然后立即就红了眼圈。
他年纪不大,但也是从小都自诩是男子汉的,这时真情流露之下,再是泪不轻弹,也是怎么也忍不住。
见着择哥儿这样,顾锦琳反而立即就拿了帕子拭泪,然后将比她矮了一头的择哥儿轻轻拥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择哥儿乖,都怪母亲……”
话未说完,择哥儿就挣脱了顾锦琳的怀抱。
顾锦琳一脸惊愕地看向择哥儿,只以为择哥儿还是没有消了前些日子的气,正要说点什么解释,就见择哥儿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结结实实的往她跟前一跪。
“母亲!”择哥儿忍着泪,“母亲,您没有错,错的是儿子。”
顾锦琳没想到择哥儿会这样说,怔了一下,然后只觉这大抵是她一辈子里最觉欣慰的时候了,哪里还能忍得住,本就泛红的眼眶里立即就落下泪来。
然后,她才想起要将择哥儿拉起来。
一边手忙脚乱地将择哥儿往上拉,她一边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择哥儿,你不要这样说,是母亲不好,母亲……”
择哥儿本就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又哪里还能让顾锦琳继续说下去,猛地站起来紧紧抱着顾锦琳的腰,“母亲,我什么都知道了,都是儿子不懂事,才让母亲这些日子伤心了!”
母子俩然后就抱头痛哭起来。
许久之后,顾锦琳和择哥儿的情绪稳定了些,择哥儿才又与她说起先前去了顾青未那里的事。
“母亲,若不是有七姐姐提点,儿子还不会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择哥儿抿着唇,“七姐姐将当年的事都与我说了,母亲您没有任何的错,那常家的……”
择哥儿也不知道要如何来称呼常老太太,只能含糊着过去,“她竟然如此歪曲事实,还挑拨咱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这样的祖母,儿子可是不认!”
听择哥儿如此说,顾锦琳眉眼之间都跟着软了起来。
她想到在常家的那十年。
虽然她如今对常进州再没有任何的感觉,但她唯一感谢常进州的,就是他给了她这样一个懂事的儿子。
轻轻抚着择哥儿的头发,顾锦琳轻轻摇了摇头,“择哥儿,无论如何,那都是你的亲祖母……”
但择哥儿却摇了摇头,“母亲,您不用说了,七姐姐与我说得很清楚,常家的……她只与儿子我有关系,与母亲您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等到将来儿子长大了能自己养活自己了,该儿子做的儿子定不会少,可是现在儿子都还只能被父亲母亲护着,又哪里能再委屈了母亲去管她?”
听到择哥儿这番话,再想想顾青未,顾锦琳一时之间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凭心而论,为了择哥儿,如果真要让她去拉常老太太祖孙一把,她虽然会去做,但心里绝对不会舒坦,可择哥儿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顾锦琳只觉得,择哥儿能这样替她着想,就算真要她去做什么,她也绝对会是心甘情愿的。
为母之心,大抵便是如此了。
第569章 父亲
既然择哥儿已经知道了那些往事,顾锦琳当然不会再瞒着,只捡了些与择哥儿说了,然后轻叹一声,道:“你还小,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只会成为负担,所以母亲本想着等将来你长大了再与你说,到时候无论你想怎么做,母亲都只有支持你的,却不曾想……”
谁能想到,常老太太祖孙隔了这近千里,也仍能找了过来呢。
母子俩又说了会儿话,择哥儿才抬起头来,一脸坚定地道:“母亲,待会儿父亲回来了,儿子想要亲自将这件事与父亲说了。”
听择哥儿如此说,顾锦琳却有些犹豫。
现在周谨之还不知道这件事,她觉得既然周谨之不知道,那自然是最好,若非得将这件事说破了,到时候再……
看出顾锦琳的想法,择哥儿却紧紧握着顾锦琳的手,“母亲,我觉得,父亲应该知道,而且,儿子也想亲口对父亲说一句对不起,儿子先前还以为……”
择哥儿的话没有说完。
但顾锦琳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择哥儿,你能这样想,母亲也就放心了,这个世上,你最该感激的人,就是你父亲了,你父亲,他是真的就把你当作了自己的儿子。”
顾锦琳说着话,想起这些年来与周谨之一起相互扶持着走过来,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开怀。
如今,择哥儿长大了,他知道了感恩。
相信,谨之也一定会高兴的吧。
顾青未如此想。
母子俩说着话,不多时,恪哥儿午睡醒来了,被**娘带着过来寻顾锦琳。
择哥儿这些日子不仅与顾锦琳这个母亲生疏了,又何尝没与这他平时最喜爱的弟弟生疏了,这时见到恪哥儿,立即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然后直将恪哥儿抱起来甩了一个圈,直乐得恪哥儿“呵呵”直笑。
顾锦琳看着这一幕,心中只有幸福安乐,又哪里还能想得起前些日子的伤心呢。
母子三人在一起,这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周谨之这些日子一直很忙,下午就着了人提前通知了顾锦琳,晚膳不回府用了,于是到了晚膳时间,顾锦琳领着两个孩子就先用了晚膳。
眼看着时辰一点点变晚,恪哥儿已经被**娘抱去睡觉了,但择哥儿却一直留在沁芳园里没有回自己院子。
越是接受周谨之回来的时间,择哥儿心里便越是觉得紧张。
他先前已经下定决心,这次定要与父亲开诚布公,可真到了周谨之快回来的时候,却又唯恐周谨之知道了这些事之后会责怪于他。
看着择哥儿这样,顾锦琳便只在他身边安慰他。
周谨之今天回来得格外的晚,直到亥初了,择哥儿才听到丫鬟禀报的声音。
“夫人,大少爷,老爷回来了。”沁芳园里的小丫头道。
倒是周谨之,从小丫头的话里知道择哥儿也在,微微挑了眉,然后才撩了长袍进了屋。
顾锦琳一见周谨之回来立即迎了上去,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半旧的家常衣裳递过去,一边道:“谨之,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用了晚膳了?”
周谨之一边换衣裳,一边温声解释,“今天部里事情多,我又是才去了吏部,才回来得晚了些,过几日就没有这么忙了,晚膳已经用过了。”
然后才看向择哥儿,“择哥儿今天怎么这时候了还没去休息,明儿可是还要去族学的,可别到时候迟到了挨先生的骂。”
却是与往常一样。
择哥儿听着这半点没有异常的话,略有些羞愧地低头,然后轻轻唤道:“父亲,儿子有些话想与您说。”
周谨之看了看择哥儿,再看了看顾锦琳。
然后,却也什么也没问,就领了择哥儿去书房。
沁芳园是顾锦琳和周谨之住的主院,因为面积大,里面倒也特意收拾了一间书房来,周谨之和择哥儿进了书房,也没要小厮们服侍,待人都退下去了,周谨之才和择哥儿一起在一张小几旁坐了。
“择哥儿,你想与父亲说什么?”周谨之一边替择哥儿倒了杯温水,一边温声道。
择哥儿紧紧握着周谨之递过来的杯子,只觉那温暖的温度,就像是周谨之这个人一般,能让人顷刻之间就暖到心底去。
也许是杯中的水,也许是周谨之的温言细语,择哥儿心里的紧张渐渐舒缓下来。
好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周谨之,“父亲,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事,常家那位老太太领着孙女找到了儿子,还歪曲事实说了些诋毁母亲的话,儿子一时糊涂,让母亲伤心了这些日子,甚至还对父亲都有了误解……”
择哥儿一口气将话说完。
周谨之听完,却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
他在心里想。
周谨之本就是个极为敏锐的人,顾锦琳这么些日子以来都闷闷不乐的,他当然不会一点都察觉不到,还有择哥儿的异样与突然的疏远,他也极为清晰的感觉到了。
却不想,是因为常老太太。
择哥儿话说完之后就一直悄悄觑着周谨之的表情,但好半晌都不见周谨之有其他神色,又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安,嗫嚅道:“父亲,当初的事儿子现在已经知道了,儿子想与父亲说声抱歉,是儿子不该胡思乱想,父亲这些年来待儿子如何,儿子心里再清楚不过,父亲……”
“您永远是我的父亲!”
择哥儿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周谨之。
周谨之沉默一阵,然后突然便轻笑出声来。
他抬手轻轻在择哥儿头上拍了拍,“择哥儿当然也永远是父亲的儿子。”
只这样一句话,便叫择哥儿打从心底的放松下来。
然后,周谨之看着择哥儿,“以前你还小,父亲有许多事也没与你说,既然现在择哥儿长大了,父亲觉得,很多事,也该让你亲眼瞧瞧了。”
虽然不知道周谨之说的是什么,但择哥儿却扬了笑脸,狠狠点了点头。
父亲没有怪他,父亲还和以前一样!
第570章 父亲
顾青未没两日就从宁致远那里得到了回信儿。
是关于永昌长公主的。
就如顾青未所猜测的那样,常老太太祖孙,确实是永昌长公主使人弄进京城的,而且是在宁致远让人去盯着公主府之前就将人派出去了,所以宁致远这里才没能提前得到消息。
永昌长公主在将顾锦琳的事调查了清楚之后,就直接打上了常老太太祖孙的主意。
为了打动常老太太进京,她还直接给了常老太太一大笔的银子。
对常老太太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儿的事。
要说常老太太这些年来没有想过进京城去找顾锦琳,从顾锦琳那里拿些好处来,这当然是假的,可也就像顾青未与择哥儿所说的那样,无论是路引还是进京的花费,这些都不是常老太太能承担的。
如今竟然有了人拿了大把的银子给她,还负责其他所有的问题,只是让她进京找她念了好几年的大孙子,常老太太哪里能不乐意?
就算当年在企图将择哥儿抱走之后受了顾锦琳的警告安分了几年,但如今过了这么久,常老太太哪里还能记得当初的事?
更别提,她可是知道了,那个周谨之如今可已经成了三品大员,她就不相信,顾锦琳如今有了诰命,她就不怕自己将以前的那些事都张扬出去?
于是,常老太太就这样乐颠颠地领着她一直“丫头”、“丫头”这样叫着的孙女一路进了京,在得到了她的贵人的指点下,还立即就找到了择哥儿。
别说拿了那么大一笔银子,本来就要替人将事情做了,就算没拿银子,常老太太也会毫不犹豫的往择哥儿跟前凑。
就算不能将她的大孙子抢过来,只要能让顾锦琳难受,她就很乐意去做!
每次只要想到顾锦琳,常老太太都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只差一点点,顾锦琳就能与她一样跌到泥里的。
凭什么,如今她过着这样相比从前一落千丈的日子,顾锦琳却能怡然自得的做她的诰命夫人?
这,大抵便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吧。
所以,才会有了顾锦琳母子这么些日子的生疏。
从宁致远那里知道了这些,顾青未忍不住便冷笑一声,“永昌长公主的算盘可打得真好,用这么一个老虔婆去恶心姑母,还能顺带着离间姑母和择哥儿,甚至是姑父和择哥儿,姑母和姑父之间的感情,难不成她还想着将姑父和姑母搅和散了,她自己嫁给姑父……”
顾青未的话到这里便是一顿。
她知道永昌长公主在打周谨之的主意,但一直只当永昌长公主这又是老毛病犯了,将周谨之当作她以前养的那些个人。
但是,这次永昌长公主不惜这般迂回的对姑母一家出手。
有没有可能,她真的就是打的将顾锦琳和周谨之搅和散了,然后她再取而代之的主意?
顾青未都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住了。
她扭头看向宁致远,“越之,你说,有没有可能,她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宁致远也跟着一顿。
然后,两人想着永昌长公主嫁给周谨之,但忍不住一起打了个寒噤。
这,简直让人想想都只觉得是惊吓啊。
顾青未几乎是掐着宁致远的胳膊,道:“越之,你赶紧的以你的名义请了姑父过来,这件事我一定要早些与姑父说了。”
宁致远也跟着连连点头。
然后立即就用了自己的名义让人给周府里送信儿,也没有说是什么事,只是说有要事要寻了周谨之一起商议。
也不知道周谨之是不是知道宁致远通知要事是什么,信儿才送过去没多久,周谨之就已经上门拜访了。
宁致远让人将周谨之请到书房去,自己则扶了顾青未的手往书房那边走。
七个多月的肚子,和顾青未走在一起,宁致远还真觉得有些不放心。
两人到了书房,周谨之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
“姑父。”宁致远与周谨之打着招呼,然后带着歉意地一笑,“让姑父久等了,欢颜这阵子走动起来有些不易。”
周谨之笑着摇了摇头,“都是一家人,哪里这么多的客套。”
等三人分了主宾坐下,周谨之才又问道,“致远,你先前让人给我送信儿,说是有要事相商,不知道是什么要事?”
话说完,他看了顾青未一眼,想到前两日择哥儿与他说的事,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顾青未和宁致远对视,然后道:“姑父,择哥儿上次来我这里就决定要将事情都与姑父说了,相信姑父现在也也都知道了。”
周谨之点了点头。
顾青未于是接着道:“择哥儿的事,后面还有人推着,而那个人,是永昌长公主。”
顾青未也没兜圈子,直接就将话挑开了。
听到是永昌长公主,周谨之一双平时看着只显平凡的眼跟着便是一眯,虽然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但那双眼却总让人觉得凌厉。
“永昌长公主……”顾青未想了想,仍用了极为隐晦的话将永昌长公主和楚承启之间的事点了一下,“原以为她被先皇禁于公主府,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再出来了,却不想新皇登基,却是又让她得了自由,如今看来,永昌长公主对姑父,却是有些放不下。”
周谨之心中顿时生怒。
放不下。
虽然顾青未没有明说,但他又怎么能不明白顾青未是什么意思。
历朝的公主就没有几个是真的安于家室的,所以永昌长公主能做出什么事他都不觉得稀奇,就算是从顾青未的话中猜到了永昌长公主和楚承启的丑事,他也只是有种“原来是这样啊”的感觉。
可前提是永昌长公主没有动到他的头上。
像周谨之这样的男人,心里本就是极为高傲的,更希冀着将来能在官场上有一番大的作为,既是如此,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永昌长公主的这点惦记而有所动摇呢?
更准确的说,周谨之只会将永昌长公主对他的这些盘算当作是天大的耻辱!
第571章 外出
所以,等顾青未将话说完,周谨之微眯着眼,过了好半晌,才道:“欢姐儿,致远,这次的事姑父得谢谢你们了。”
周谨之也不傻。
从听到顾青未两人对永昌长公主与楚承启之间的事,以及上次永昌长公主打他主意的事如此了解,就大约能猜到永昌长公主和楚承启之所以被元昌帝下令幽禁,这里面多半是有着他们的手笔的。
而他们与永昌长公主无怨无仇的,就算还有什么原因,但他们会这样做,至少也是有着想帮顾锦琳一把的意思在里面。
自己的夫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侄女和侄女婿这样护着,周谨之当然会领情。
顾青未于是冲着周谨之笑了笑,“姑父方才也说了,咱们都不是外人,又何需如此客套。”
周谨之点头,也未再说什么客气话。
将这些事情说完之后,三人又随意闲谈了一会儿,然后周谨之便借故还有事,自回了周府。
待周谨之走后,顾青未看向宁致远,“越之,你觉得,姑父会如何做?”
宁致远搂了搂顾青未的肩,“咱们姑父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且看着吧,姑父这一出手,永昌……呵,她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宁致远对周谨之倒是真的有信心。
……
再说周谨之,从定国公府回去的路上,他就一直在低头思虑。
待马车停到了周府门口,他的脚踏进自家范围之内,他轻吸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也变得越发的从容起来。
第二天,周谨之下午早早的就回了府。
这天正是择哥儿一旬一次的旬休,择哥儿正和恪哥儿一起陪在顾锦琳身边。
听到周谨之回来了,不管是顾锦琳还是择哥儿都很意外。
远远的看着周谨之进了院子,顾锦琳迎上去,“谨之,今天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周谨之笑着看了顾锦琳一眼,“夫人这是不希望为夫回来得早?”
被他这样一打趣,顾锦琳斜眼嗔了他一眼。
然后周谨之才解释道:“前几日不就说了吗,过了这段时间将部里的事梳理清楚了,也就没有那么忙了,以后我也能多抽出时间陪陪你和孩子。”
顾锦琳听了心里便如吃了蜜一般的甜。
这世间的男儿大多都更喜欢在外打拼,很少有像周谨之这般顾家的,成亲九年来,他从来没将家里以及孩子的事当作是小事,只要他有空都会亲自参与到其中。
于顾锦琳来说,这样的生活,已经是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了。
微微一笑,顾锦琳正要去拿家常的衣裳给周谨之换下,却被周谨之制止了。
“夫人不用忙活了,我马上还要带着择哥儿出去一趟,大概会晚些回来,夫人和恪哥儿若是饿了,不用等我们一起用晚膳,只让厨房将饭菜热着就是了。”周谨之道。
择哥儿听周谨之点到自己的名,便连忙抬了头看向周谨之。
顾锦琳虽然不知道周谨之要带着择哥儿去哪里,但自从上次的事解决了之后,她现在觉得这两父子倒是比以前还要更来得亲密些了,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倒是一旁的恪哥儿,听说周谨之要领着择哥儿出门,也眼巴巴地看着周谨之和择哥儿,直说着自己也想去。
若是别的事,周谨之必定就带上恪哥儿,不过他这次想做的事却不适合让恪哥儿看到,于是蹲下身子平恪哥儿平视,“父亲领着哥哥有事要做,恪哥儿乖乖在府里陪着母亲,晚点让哥哥给你带你喜欢的玩具好吗?”
择哥儿也在旁边用力点头。
恪哥儿于是看了看周谨之,又看了看含笑的顾锦琳,最后有些不舍的又走回顾锦琳的身边,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要陪着顾锦琳的决心。
周谨之便又笑着摸了摸恪哥儿的头。
安抚好恪哥儿,周谨之便领着择哥儿一起出了门,两人出门之后就上了马车。
择哥儿虽然不知道周谨之要领着他去哪里,却也没急着问。
他想起,那天,父亲与他说的,想让他亲眼看看有些事,不知道,今天这次出门与父亲所说的有没有关系?
就在择哥儿暗自揣测的时候,马车停下了。
周谨之掀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对择哥儿道:“到了,我们下车吧。”
择哥儿下了马车之后就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在京城也呆了这么些年,择哥儿对京城倒也算是极为熟悉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在城西。
城西是普通百姓大面积聚居之所,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普通百姓,间或有稍有资财的商人等住在这里,不过再如何说这也是在京城,城西的民居倒也能值不少银子。
不过,父亲带他来这里是何意?
择哥儿正这样想着,周谨之就又领了他往前走。
周谨之似乎对这里的情形极为熟悉,一路在那些小巷子里穿行,最后走到了一条胡同口。
择哥儿往那胡同里看过去,长长的一条胡同,里面住了不少人家,即使站在胡同口没往里走,也能听到里面偶尔传来的极富生活气息的声音。
周谨之回头看了择哥儿一眼,“多看,多想。”
择哥儿还没明白周谨之这是什么意思,就被周谨之领着往胡同里稍走了一段,然后借着一户人家放在外面的一大堆杂物的遮挡,看着斜对面半开了门的一所宅子。
择哥儿正迷糊着,就听到了那宅子里传来了让他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
“……你这个赔钱货,与你那和货郎私奔了的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受了你的拖累,老娘这些年哪里能活得这么辛苦……”
这,不正是寻了他来胡言乱语,害得他那段时间与母亲都生疏了的常老太太吗?
自那日常老太太寻上门来之后,择哥儿其实还抽了时间去看望过她们祖孙,当时的常老太太领着孙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是往那天桥底下钻,就是可怜兮兮的躲在别人家的屋檐底下,看着简直让人心里都不落忍。
可是,现在……
第572章 眼见
择哥儿看着眼前的这宅子。
虽然只是一进一出的小宅子,但从半开的门看进去,却也能看出这宅子里也能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能说能叫人活得有多享受,但至少于生活却是极为方便的,只供一老一少住,还会显然很宽敞。
这是在京城,就算这宅子有些小,但是要买下来也是要花不少银子的。
就算不买,只是租,那花费也不该是常老太太这个自称穷苦到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找他这个孙子的人来说,也绝对是负担不起的。
可现在,常老太太不仅在这宅子里住了下来,还用这种极为难听的话谩骂了她平素表现得极为疼爱,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孙女至少一刻钟。
择哥儿听着里面那尖锐刻薄的谩骂,再想想他之前所看所听到的,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也正是在这时,他们所立之处的这家突然有人开了门。
门打开,是一名年约二十四五、系了件围裙,显然正在做家务的少妇,她手里端了一盆水,想是出来倒水的。
见着周谨之和择哥儿站在自家门外,少妇先是略了一下,然后注意到他们似乎一直看着对面那家,还都拧着眉头,当即就像是寻到了知音一般,也不管是不是第一次见到周谨之父子了,冲着他们就是一阵抱怨。
“你们也觉得对面那户人家的老婆子太刻薄了吧,从半个多月前那两祖孙住下来之后,咱们这胡同里啊就再没清净过。”少妇越说越有谈兴,“这老太婆也太缺德了些,怎么着那也是她的亲孙女,平时非打即骂就罢了,那小姑娘全身只怕都找不出什么完好的地方,不仅这样,还连饭都不给吃饱……”
“自己顿顿吃得嘴上都要流油了,那么个小丫头又能吃得了几口饭……”
少妇说到后来,却也真的对那小丫头有了恻隐之心。
听少妇将话说完,择哥儿立时便愣住了。
常老太太祖孙,半个多月前就到了京城落脚?
可是他很确定,常老太太找上他那天,离现在也就十余日,绝对不到半个月,而常老太太对他说的是,她们祖孙一进了京城,就不眠不休的挨家挨户打听到了周府所在的地方……
现在亲眼所见的,与之前听到了,这其中有了太大的差别。
择哥儿一时有些发愣。
他先前还不明白周谨之想带他出来做什么,但现在他有些明白了。
然后,他听到周谨之向那少妇打听事情的声音。
“这位妹子,不知道对面这宅子是那对祖孙租的还是买下来的?”周谨之温言问道。
少妇原也是个脾性爽利的,又哪里见过周谨之这样文质彬彬的人,闻言面上迅速飞上一抹晕红,“对面这宅子原是吴大娘家的,不过吴大娘一家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银子,所以才把宅子卖了出去,买下宅子的,就是正折腾着的这位老太太。”
因着周谨之的那不凡的谈吐,少妇说起话来都跟着文雅了许多。
周谨之点点头,又问了些关于常老太太的别的事。
许久之后,周谨之差不多都将常老太太祖孙的事套了个明白,那少妇家里传来一声略带了不耐的喊声,少妇才想起来自己是出来倒水的,再不敢看周谨之一眼,匆匆倒了盆里的水,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这时,常老太太祖孙所住的宅子里也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周谨之这才又领着择哥儿沿原路返回。
来到胡同外,周谨之先是和择哥儿一起给恪哥儿买了许诺了他的玩具,然后才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在马车上,周谨之看向有些神思不属的择哥儿,问道:“择哥儿,现在你可明白父亲今天带你来这里是何用意了?”
择哥儿闻言微微一怔,然后细细想了一想,才试探着道:“父亲的意思,莫非是想让我看清楚常家老太太的真面目?”
一边住着好宅子对孙女非打即骂,一边又故意装出一副可怜样在自己跟前博取同情。
而且,她的目的还是离间自己与母亲之间的感情。
这一瞬间,择哥儿心里出离的愤怒起来。
他想起自己先前就因为常老太太的话,让母亲伤心了那么些日子,再回想起先前听到的那些刻薄的谩骂,以及少妇所说的那些平素常老太太的所为。
然后,心里立即被惭愧和歉意给填满了。
听了择哥儿的回答,周谨之却轻轻摇了摇头,“让你看清楚常老太太的为人,以及她对你隐瞒的那些,只不过是个顺带的而已,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无论遇到任何事,不要被其他人的言行轻易左右了你的判断,而且在作出判断之前,你应该先将情况了解清楚了再说。”
择哥儿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有了这个例子在,他以后再不会像先前那样被人拿了话就牵着走了。
周谨之又摸了摸择哥儿的头,道:“方才在那院子外面,听到常老太太那般随意谩骂你的妹妹,你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择哥儿听了反射性的想要摇头,但随即又想到,这是他的父亲,他可以在他面前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于是,他又点了点头。
“父亲,听着妹妹在院子里哭,我那时确实有些不忍。”择哥儿道。
事实上这也正常,连与他们说话的少妇这个并无关系的人都会忍不住同情小女孩的遭遇,更别提择哥儿明知道那是自己的妹妹了。
见择哥儿点头,周谨之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而是道:“择哥儿,你现在还小,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父亲也知道你不忍心,不过正好,你那妹妹的生母也在京城,只要将她送回她生母身边,她的日子总也会好过些的,等将来你大了,若是再想帮帮你这妹妹,父亲和母亲都不会拦着你的。”
择哥儿听了这番话,只觉两眼都在往外冒热气。
然后,狠狠点了点头。
他真的极为好运,否则,又岂会有这样一个事事都替他考虑周到的父亲?
第573章 面圣
见择哥儿点头,周谨之于是也不再说话了。
事实上,将择哥儿的庶妹送回她生母跟前,也并非周谨之心狠。
他不可能容着择哥儿将他那庶妹当作是自己的责任,这样对顾锦琳来说无疑会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更别提就如顾青未所说的那般,择哥儿现在也确实没有为他人负责的能力。
而那常家表妹,其实现在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遭。
那次她撞着了顾锦琳,还想求着顾锦琳让她逃离苦海,却被顾锦琳严辞拒绝了。
自那之后,常家表妹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这样活在烂泥里了,却不想后来事情却有了峰回路转的变化,那将她当作了货物随便卖予人的陈二,在不久之后,竟然因为不知道得罪了什么,在某次喝醉了酒之后,被人敲了闷棍活生生给打死了。
因为出了人命,这件事后来还惊动了衙门。
不过,陈二本就是在夜里出的事,身边又没有什么目击者,就连这件事是谁做的都查不清楚,再加上死的又是陈二这么一个地痞子,所以那些捕快压根儿就没有怎么仔细查,这件事到最后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自打陈二死了之后,常家表妹这才算是重新活了一回。
陈二虽然死了,但他留下来的宅子还在,常家表妹于是便也就住了这宅子,然后闭了门再也不让以前那些人进屋,又靠着她以前所学的那点针线活儿,养活自己倒也是可以的。
虽然她的名声在附近早已经坏了,但好歹还能活得像个人样,不是吗?
常家表妹原也想另找了个嫁了的,不过她有阵子身子不舒坦去看了大夫,大夫却是下了断言,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于是便也渐渐的就死了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将她这辈子唯一会有的女儿送到她身边,那小女孩儿的日子想必不会难过。
至于,常家表妹到底能不能真的重新做人,那就不是周谨之考虑的事了。
能看在择哥儿的份上给了那孩子一条出路,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待两人回到周府,天色果然已经晚了。
不过,顾锦琳和恪哥儿却没有如周谨之所说的那般先用膳,而是一直等着他们回来。
顾锦琳打量着择哥儿。
他这一趟离开得并不久,但她总觉得,择哥儿现在可比临出门前又要更开朗,也更成熟了一点。
周谨之这是带着择哥儿去了哪里?
顾锦琳微笑着,却没有多问。
第二日一早,周谨之就起身上朝。
别看这些朝廷命官们在百姓眼里是极为光鲜的,但实际上为官也是极为辛苦的,别的不说,就说无论寒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身上朝,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坚持得下来的。
因如今朝中局势已经完全定了下来,又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所以早朝上有事要奏的大臣也不多,下早朝的时间也比往日要早了些许。
周谨之随着退朝的大臣们一起往外走,才踏出殿门就见着隆庆帝跟前的于公公正笑着看向他,“周大人,皇上请您去御书房。”
于公公话才说完,就又有不少朝臣们拿了眼觑周谨之。
自从隆庆帝登基之后,这位周大人就立即成了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也不知道这位周大人是哪里得了皇上的眼缘。
有不少人都在心里这样暗自揣测。
周谨之微微颔首,然后与相熟的同僚点头道别,这才跟着于公公一起往了御书房而去。
一边走,他不着痕迹地摸了摸一直藏在袖间的那份东西,嘴角微微往后一弯。
如果有人这时看到周谨之的表情,不能说会被吓一跳,但一定会吃一惊。
虽然看着是在笑,但他的眼里分明是没有任何笑意的。
跟在于公公身后,周谨之没用多久就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隆庆帝正在低头批阅奏折。
隆庆帝的容貌与元昌帝其实有几分相像,如今又穿了同样的明黄龙袍,乍一看之下,却是很容易就让人将他看作是曾经的元昌帝。
周谨之想起元昌帝驾崩前,他就是在这里最后一次为元昌帝讲解了雍朝灭亡的那段历史。
想到这些,周谨之眼神微微闪了闪。
听到于公公禀报,隆庆帝抬头,待看到周谨之,那张仍显年轻的脸上便现出了笑容来,“周爱卿来了。”
朝中有许多人都在暗自猜测,隆庆帝是不是有意想在首辅黄大人致仕之后让周谨之入阁,隆庆帝原本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但这些日子以来却也真的就渐渐有了这样的盘算。
周谨之虽然平时看着不显山露水,但隆庆帝在将他升入吏部之后便也发现,周谨之确实是个极有才干的人,初入吏部没多久,如今竟也将吏部的事都理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将那些对他突然连升几级有些既羡又妒的吏部官员们都给收拾住了。
也许……
隆庆帝看着周谨之,心里不住思虑着。
而周谨之,隆庆帝不说话,他便也静静立着,一点也不见焦躁。
好半晌,隆庆帝从思虑之中回过神来,这才问道:“周爱卿到吏部这些日子可还适应?”
周谨之微往前倾了身子,“回皇上,吏部事务虽然繁杂,但臣还受得住。”
隆庆帝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召周谨之来可不是只问他适不适应吏部的,而是有些官员考满的问题要与周谨之商议,待商议完了,已是许久之后。
隆庆帝招了招手,正要让周谨之退下,却见周谨之突然之间面上就带了些犹豫之色,似是有什么事不知道当说与否。
难得在周谨之面上看到这样的表情,隆庆帝微微一奇,便问道:“周爱卿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朕说?”
周谨之迟疑着点头,“皇上,臣是有几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事能让周谨之这样为难?
隆庆帝一边揣测着,一边道:“周爱卿有话只管直说。”
听隆庆帝这个天子都这样说了,周谨之便也不再迟疑,而是从袖中拿出一物逞上,“皇上,臣这里有一物要请皇上过目。”
第574章 遗诏
隆庆帝心里颇为好奇。
他原本以为,周谨之这般为难,是想求他什么恩典,但其实,周谨之只是想让他看一样东西?
当即就冲着周谨之招了招手,隆庆帝道:“周爱卿这样一说,朕倒有些好奇起来了,周爱卿就将你想让朕看的东西逞上来吧。”
周谨之朝着隆庆帝一礼,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来。
隆庆帝年轻的脸上原本还是带了笑容的,但是自往周谨之手上的东西看了一眼,就立即变了脸色。
用最好的蚕丝织就而成的明黄锦帛,上面描绘着繁复而华丽的云纹……
这是圣旨!
隆庆帝只一眼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周谨之手里如何会有圣旨?
这个问题在隆庆帝心里微微一转,然后便立即得出了答案。
他想到,在他与许太后赶到乾清宫之前,先皇的身边可一直都只有周谨之一人,而那样长的一段时间,也足以让先皇留下遗诏,并交到周谨之手里了。
这样一想,隆庆帝手心就渐渐冒出汗来。
哪怕如今已经正式登基为帝,但在隆庆帝心中,元昌帝的积威由来已久,知道元昌帝竟然还留下有遗诏,隆庆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遗诏上的内容是什么,是不是元昌帝那时就想要易储,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该怎么办……
这时的隆庆帝唯一庆幸的就是,周谨之是将这道遗诏拿到了他跟前,而并没有寻了机会公布出去。
这样一来,就算是这道遗诏里的内容于他有不利之处,但他都来得及将事态控制下去。
再联想到先皇驾崩之前,就是周谨之使了人先一步通知了自己和许太后,隆庆帝看向周谨之时,眼神便又温和了许多。
好半晌,隆庆帝才道:“周爱卿,若是朕没看错,你手里的这是圣旨?”
周谨之点了点头,“回皇上,臣手里的确实是圣旨,其实说是圣旨也有些不对……”
说到后来还略有些迟疑。
隆庆帝却心里犯奇,为何是圣旨又不能算圣旨?
他于是向着周谨之伸出手,“这圣旨,是不是先皇留下的?”
周谨之沉默着点头,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才算是将话说出来,“皇上,这确实是先皇留下来的遗旨,却是没有加盖御宝的,当时先皇写下这道旨意,本是想稍后再让人送了御宝来,却不想后面……”
后面,隆庆帝和许太后就来了。
再没多久之后,元昌帝就驾崩了,当然也就没能想起来这道圣旨的事。
隆庆帝听周谨之这样说,心里的疑惑就更甚了,他冲着周谨之伸出手,“朕明白了,周爱卿先把先前的遗旨给朕看看吧。”
周谨之于是依言上前来到御案之前,将手里那道圣旨交到隆庆帝的手上。
隆庆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手中的圣旨打开。
他以为,元昌帝在临终之前留下的最后一道遗旨,至少也应该是与国家大事有关的,若不是想易储,那必定就是要对他这个继任的皇帝勉励一番,可是……
看完圣旨上的内容,隆庆帝惊讶地瞠眼,完全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的。
圣旨上的字迹苍劲,但许是因为元昌帝那时已经病入膏肓,下笔之处可以看得出很是虚浮无力,不过,这样也才符合元昌帝当时的情形。
隆庆帝再三将手中的圣旨打量了许久,毫无疑问,这就是元昌帝的笔迹。
不过,元昌帝为何会留下这样一道旨意来?
这时,周谨之也低下头,有些为难地道,“皇上,因这道遗旨没有加盖御宝,臣原本是不打算拿出来的,可是这些日子臣辗转反侧,竟然还梦到了先皇指责臣未按圣意办事,想来想去,才决定将先皇遗旨拿出来,只等皇上您来决断……”
隆庆帝听完周谨之的话,心里也跟着一虚。
虽然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但这个年代的人心里对鬼神之说多少都是有几分信重的,元昌帝的驾崩虽然不是隆庆帝害的,但他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却是无疑的,如今元昌帝竟然托了梦给周谨之,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进到自己的梦里来……
这样一想,隆庆帝面上便是一变。
许久,隆庆帝轻轻一叹,道:“周爱卿,既然这是先皇的遗愿,朕自当替先皇达成愿望,只不过,父皇历来是极为疼爱皇姐的,为何如今却是一定要拿了皇姐不放呢?”
隆庆帝不明白的同时,心里也是真的松了口气。
只要这遗旨上不是关于易储的事,别的便都算不得什么了。
但就如隆庆帝所疑惑的那般,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元昌帝当初会突然之间就厌弃了他从前那般疼爱的永昌长公主,而且还在临驾崩之前,预感到自己不好了的时候,留下这样一道遗旨。
听了隆庆帝的话,周谨之面上又是一阵犹豫。
隆庆帝原本没认为周谨之会知道这其中原因的,但这时见了周谨之这副表情,显然他是知道一些的,于是眼中一亮,催促周谨之道:“周爱卿,你若是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
又挣扎许久,周谨之才低声道:“皇上,这件事臣所知也不多,不过,皇上在写下这道旨意之时看着格外的愤怒,还低声怒斥了几句,臣听着,倒似与敬王有关。”
敬王?
永昌长公主?
这仍没解了隆庆帝的惑。
他只记得,去年刘贤妃生辰那日,刘贤妃、敬王、永昌三人也不知道是哪里触怒了元昌帝,不仅刘贤妃从此被禁于永寿宫里不得外出一步,就连敬王和永昌也都分别被禁在敬王府和公主府。
隆庆帝那时就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竟然让元昌帝生了那么大的气。
一宫宠妃,一位皇子,一位因为自身遭遇而最受元昌帝疼爱的公主,竟然就这样突然之间就倒了,也难怪会让其他人惊奇不已了。
而且,元昌帝竟然到了生命终结的时候,都不忘了留下遗旨,一定要继任的皇帝遵遗旨,将永昌公主幽禁一辈子。
永昌和敬王……
第575章 祈福
隆庆帝心里念叨着这两个名字,虽然面上不显,却也将这件事放到了心底,想着让人去好好查一查这其中的蹊跷之处。
但,无论如何,既然元昌帝留下了遗诏,即使那圣旨上尚未盖印,但只要是元昌帝临终前的遗愿,作为儿子,也是继任的帝王,他又如何能不顺从呢?
将东西递到隆庆帝跟前之后,周谨之便也就出了宫。
他想着隆庆帝当时的表情,心里就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隆庆帝必定不会逆了这道遗诏。
只是将永昌长公主幽禁起来而已,也不需要隆庆帝做出什么残杀手足的事来,还有着先皇遗诏的借口在,隆庆帝又岂会不愿?
至于与永昌长公主之间的姐弟情?
呵,永昌长公主自幼是长在刘贤妃的永寿宫里的,她与敬王之间的姐弟情才最深厚,至于与隆庆帝之间嘛,与其说是姐弟情,倒不如说是面子情罢。
走出宫门时,周谨之回头望了巍峨的宫门一眼,唇畔含着笑。
他虽然人在官场,也想着能攀上顶峰,但他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永昌长公主的青睐,就留着给别人吧,至于她还能不能有那个机会继续打别人的主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路回了周府。
顾锦琳与周谨之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周谨之的好心情都如此外露了,她又怎么能看不出来。
一边迎上去递了衣裳给周谨之换,顾锦琳一边笑着道:“谨之,今天什么事如此高兴?”
周谨之换完衣裳,含笑看着顾锦琳,“无事,只是每次回府想到夫人和孩子们,自然而然的就高兴了。”
顾锦琳哪里会相信,只当周谨之这是在逗她开。
再没有什么波澜,很快又是几日过去了。
这天下午天气转阴,还有阵阵凉风吹过,雨还没下下来,但这天气却凉爽了许多。
因着这份凉爽,顾青未也走出了院子,被秋岚和画屏扶了在园子里活动,太医也说了,她到生产也没两个月了,正是需要多活动的时候,否则以后临盆时会更受罪些。
才走了一阵子,略出了一层薄汗,宁致远就回来了。
宁致远来到顾青未跟前时,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他看着顾青未挺着大肚子走得有些辛苦,连忙换了秋岚和画屏,自己亲自扶着顾青未,甚至因为不想让顾青未太辛苦,手上可着劲儿的用力。
顾青未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被他这样一扶,她都感觉自己突然之间就轻了几斤。
“越之……”顾青未停下脚步看向宁致远,“你只需要正常扶着就行,太医都说了我现在需要多活动活动,你要这样扶着我,哪里能让我舒展筋骨,倒还不如抱着我走上几圈呢。”
宁致远尴尬地轻咳一声,“欢颜你要是乐意,我也能抱着你走几圈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顾青未如今可是大着肚子呢,他哪里能真的做出这样的冒失举动来,而且手上的动作也真的就放轻了些。
与其将来临盆时吃苦,还是现在多走动走动来得好。
天气凉爽,园子里又绿树成荫,夫妻俩这样并排着缓步走着,倒似突然之间就穿越了多年的岁月一般,突然就觉得悠然起来。
宁致远轻笑一声,“欢颜,等将来我们老了,也一定这样蹒跚着一起前行。”
那样的画面,只是想想,就能让人暖得由衷笑起来。
顾青未顺着宁致远所描述的场景想下去,唇角也跟着微微上扬起来。
两人又走了大约一刻钟,宁致远见顾青未面上现出了疲色,便又扶着她回了漱云居。
待两人收拾了一番坐下,他才想起自回来时就想与顾青未说的话,于是笑了笑道,“欢颜,咱们的那位姑父,那可也真是个狠角色。”
姑父?
顾青未闻言惊讶地扬眉。
这说的不就是周谨之吗,不过,周谨之又怎么就成了宁致远口中的狠角色了?
顾青未有些不解地看向宁致远,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宁致远也没有卖关子,只顿了顿,就又接着道:“你前些日子还担心的永昌长公主的事,以后大概都不用担心了,我这里得到准确的消息,皇上已经决定了将永昌长公主幽禁起来,而且还没有期限,现在圣旨已经往公主府去了。”
将永昌长公主永远幽禁起来。
顾青未先是一惊,然后跟着就是一喜。
话既然是宁致远说出来的,她当然不会怀疑真假。
不过,她虽然早就知道周谨之一定能想出法子一劳永逸的将这件事情解决了,但这才过去了几日,怎的就能有这样喜人的结果?
想当初,她想了法子借着郑贵妃的手将刘贤妃母子和永昌长公主给按下去,前前后后可是用了好几个月呢。
这样一想,顾青未心里立即就好奇起来。
她不自觉的环上宁致远的手臂,催促道:“越之,你也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姑父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也不怪顾青未会如此好奇。
隆庆帝刚刚登基就封了他的几位姐妹为长公主,其中还包括了郑太妃所出的那位才两个月的小公主,这其中当然也就有永昌长公主。
因为永昌长公主以前可是极得元昌帝喜爱的,所以隆庆帝对永昌长公主倒也格外的客气。
都已经将永昌长公主从公主府里放出来了,还晋了长公主,是什么原因,让隆庆帝才这么一段时间就又改了主意?
顾青未心里不断揣测着。
宁致远笑着看顾青未在他面前催促,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顾青未都要对他横眉怒目了,这才道:“是这样的,前几日,姑父被皇上召去了御书房,然后,这才两三日吧,皇上就下了旨,将永昌长公主禁于公主府中,说是禁,其实也没有挑明了,用的理由是永昌长公主自愿在公主府里为先皇祈福。”
自愿为先皇祈福?
这话就算是说到哪里去,也定不会有人相信的,哪怕,元昌帝从前确实很疼爱永昌长公主。
第576章 圣旨
不过,隆庆帝会扯出这么个理由来,只怕也没想让人都相信。
宁致远顿了顿,又道:“姑父在御书房里到底与皇上说了些什么,这些外人自然无从得知,不过,我倒是隐隐得到了风声,皇上手里有先皇的遗诏,而那遗诏的内容,就与永昌长公主有关……”
顾青未于是与宁致远对视了一眼。
前世时,元昌帝驾崩之前确实特意交代了隆庆帝,万不可让永昌公主从公主府里放出来,可是这一世,元昌帝驾崩根本就是极为突然的事,又怎么可能会有时间留下遗诏?
就算真有,也不可能隆庆帝事先不知情。
除非……
两人都想起元昌帝驾崩之前,周谨之一人服侍左右的事来。
除非,在这段时间,元昌帝留了一道遗诏给周谨之。
可这样也说不通,周谨之手里若真的有这道遗诏,也不可能留到这个时候才拿出来。
更何况,元昌帝是在听到了永和宫那对母子的谈话之后受了刺激才会这么快就驾崩的,在受了那样的刺激之后,元昌帝心里只怕所思所想都与此有关,又怎么能还有空想到永昌公主去?
下意识的,两人就觉得这件事其中只怕有些不对之处。
许久,宁致远轻声道:“不管如何,既然皇上认可了那是先皇的遗诏,那这件事当然就是真的。”
至于那遗诏到底是真是假……
也许,只有九泉之下的元昌帝和周谨之知道吧。
但不管如何,永昌长公主这个不定时的威胁总算是清除了,顾锦琳等人以后也再不用受这个人的打扰了,只要这样,便也就好了。
有着这样的感叹,顾青未和宁致远在心里却同时又惊叹了一番。
周谨之,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也确实不是幸运。
就在顾青未和宁致远谈论着永昌长公主的事之时,公主府里却是乱了套。
隆庆帝下了圣旨之后,传指的太监们就领了圣旨直往公主府而去,可是永昌公主今天正好出门不在,公主府的宫人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寻了人回来接旨,一时之间都急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而更让公主府的宫人们觉得不安的,却是那传旨太监脸上的冷漠。
按说,永昌长公主是皇上都极为看重的长姐,自打晋了长公主之后,永昌长公主每次进宫,宫里的宫人们何人不是都对永昌长公主异常的热络,可现在,这传旨的太监竟然冷着一张脸……
公主府的人自然也就能隐隐猜到这其中有不妥之处。
然后,就有了永昌长公主身边的心腹,悄悄使了人出去早些寻到永昌长公主报信儿。
不过……
他们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圣旨已下,就算他们通知了永昌长公主,只怕也不可能让皇上收回旨意,只希望,永昌长公主能想到别的法子吧。
所有人都只能这样往好处想了。
那被遣出去给永昌长公主报信儿的宫人是从后门出的公主府,想着永昌长公主今天临走之前说过是要去白马寺进香的,算算时间也快要回来了,于是便选了必经之路上悄悄守着。
不多时,便就真的看到了永昌长公主的车驾。
那名宫人只差没落下热泪了,当即就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直直的就往永昌长公主的马车前面冲。
也亏得马车走得并不急,才被车夫险险勒了马,但即使是这样,原本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永昌长公主也被颠得额头差点撞到了马车的车壁上。
永昌长公主大为恼怒,她身边的宫女见状正要出声呵斥那车夫,就听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长公主,公主府里有人报信儿来了,说是有急事。”
永昌长公主听得心里便是一咯噔。
在百姓的心中,永昌长公主是个深居简出了多年,而且极为宽和的公主,但公主府里的人却是知道她的脾气到底是如何的,若不是真的有极为紧要之事,只怕府里的宫人也不会这样急得一头撞到她的马车前。
只怕……
永昌长公主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狠狠攥紧了拳头,尖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然后稳住心神沉声道:“让他到近前来回话。”
先皇已逝,如今的隆庆帝对她这个皇姐也是极为客气的,只要不是隆庆帝有意要给她难看,这满京城,甚至是整个大周朝,也不会有人能将她怎么样!
而隆庆帝前不久才将她从公主府里放出来,还封了她为长公主,应该不太可能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
这样一想,永昌长公主心里便也慢慢有了底气。
那前来回话之人得了永昌长公主的吩咐,也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马车外,隔了一层车帘快而清晰的向永昌长公主禀报道:“奴才见过长公主,宫里有皇上的旨意,正等着长公主回府接旨……”
有圣旨。
永昌长公主乃是皇室的公主,能接到圣旨并不奇怪,可若单单只是有圣旨,也不会叫公主府的宫人急成这样。
心里一突,永昌长公主便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略带了焦急地道:“还有呢?快说!”
被永昌长公主这样一催促,那回话的宫人也不敢隐瞒,“可是这次来传旨的公公脸色却不怎么好,而且府里的嬷嬷想要给那些公公塞辛苦银子,那些公公也都拒而不受……”
听到这里,永昌长公主才真的变了脸色。
宫里的公公都是身有残缺之人,这世间当然少有人愿意变成这样,所以这些公公们大多都是出身于穷苦人家,实在没办法之下才会选择冒了风险进宫一闯。
而宫里是何等的凶险,在宫里呆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知道,谁又知道一时不慎会不会惹怒了宫里的哪位贵人,从而没了性命,所以这些公公们平时也算是看不到前路。
风险到,未来看不到前景,这诸多的压力之下,于是宫里但凡能冒出头的公公,十之八、九都会有个共性,那就是贪财。
对于这些公公来说,拿到手里的银子,才是最能让他们心安的。
第577章 不甘
除此之外,这些公公们也是最会看宫里形势的。
只看他们的态度,就大抵知道皇上最宠信哪宫的主子,哪位大臣最得皇上欣赏,哪位皇室成员最受皇上看重……
等等等等。
可现在,传旨的公公,竟然连公主府的嬷嬷递上去的辛苦费都不愿意收。
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永昌长公主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心跳渐渐加快,永昌长公主拧着眉头凝思,自她得了隆庆帝的恩典从公主府里走出去之后,这段时间她也算得上是安分守己的,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为了要给隆庆帝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免隆庆帝收回了对她这个长姐的那点怜惜之意。
可为何,隆庆帝却会下这样一道明显于她不善的圣旨呢?
若真要说起来,她这些日子也就一直盘算着要如何离间周谨之和顾锦琳之间的夫妻情分,以图取而代之,可这又与隆庆帝那里能扯上什么关系?
永昌长公主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
但她将自己从公主府走出去之后所做的事都一一想了个遍,也只有这件事能与这突来的圣旨能搭上一点边了。
毕竟,周谨之如今怎么说也是隆庆帝身边的宠臣。
可是……
永昌长公主自从让人将常老太太祖孙弄到京城之后,就只听着人禀报常老太太那里得到的反馈,知道常老太太确实让顾锦琳和择哥儿母子之间生了嫌隙,她得意了一阵之后也就没再时时关注了,只等过上一段时间再去看结果也就行了。
但就是这样一件事,也没有什么伤天害理的,又怎么可能与隆庆帝扯上关系?
永昌长公主胸口急剧起伏。
她本想立即回了她的公主府,先接了旨再考虑其他的,但不知为何,她又总觉得,若是她先回了公主府,只怕就再没有机会出来了。
这种感觉来得如此突兀莫名,却让永昌长公主止住了想要回公主府的吩咐。
她心里冒出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沉默了好半晌,永昌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暂且将心里的不安压下去,然后才吩咐车夫,“去周府。”
似乎怕车夫没听明白,她又几乎是咬着牙的补了一句,“吏部左侍郎周大人的府上。”
外面那个报信儿的宫人自然也听到了永昌长公主的吩咐,闻言立即就有些急,“长公主,可是圣旨……”
听这人一再的提到那让自己心里隐隐不安的圣旨,永昌长公主哪里还能有好语气,当即就厉声道:“本公主说了,去周府!”
周围立即就安静了下来,
报信儿的宫人苦着脸退到一边,车夫则再不敢停留,认准了方向,一路朝着周府所在之处而去。
周谨之置下京城这处宅子时,他的品级还低,那时候的周谨之也清贫了多年,能买下这处宅子都还是得了顾锦琳嫁妆的贴补。
顾锦琳的嫁妆极为丰厚,在京城置一处大宅子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但她到底考虑着这样一来只怕周谨之面上会不好看,再加上周家人口简单,用不着太大的宅子,所以才选了一处小些的宅子,而且位置也算不得很好。
永昌长公主的车驾又行了许久,这才停在了离周家不远的一个巷子口。
轻轻掀了车帘,永昌长公主朝挂了“周府”匾额的那处宅子望过去,心里一时又有些痛恨又有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遗憾。
她对周谨之的执念虽然来得有些急,但她这次也确实是想过要嫁给周谨之的,甚至,在将常老太太祖孙弄到京城来之后,听着下人禀报顾锦琳母子起了嫌隙,她还在心里想过日后她入主这周府时的情景,却没想到,她还没等来那一天,就先等到了来自隆庆帝的那道明显不带善意的圣旨。
永昌长公主拖着不肯回公主府,但她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就算她现在不回去,但那道圣旨她是躲不过去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
就算她是长公主,但她的处境,其实也就是隆庆帝的一句话而已,隆庆帝若真厌了她,她也只能被动承受下来,除非她能逃到一个不归隆庆帝管的地方。
可是,她堂堂一国长公主,难道还能逃到那些蛮夷之处去吗?
别说她根本就不可能走得远,就算她能走远,她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留在京城,留在她的公主府,就算仍如以前那样被幽禁着,她也能享受着她的荣华富贵,可若是离开了,她能过成什么样子?
所以,她之所以会压着不回公主府,而是先来了周家,也只是想寻了周谨之问个清楚明白而已。
她一定要问一问,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周谨之做的。
虽然想问这个问题,但实际上永昌长公主心里已经能肯定,这件事必定是与周谨之有关的,否则,又有谁有能力影响到隆庆帝做出这样的决定。
定国公府?
就算是那顾氏是定国公世子夫人的姑母,但宁景昌和宁致远,难道他们还能为了顾氏就与她这个长公主翻脸?
永昌长公主当然是否定这一点的。
既是如此,除了周谨之,又还能有谁?
除了想问个明白,永昌长公主其实也想问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
为什么!
就算剔除了她这高贵的身份,永昌长公主也自诩她不比任何人差,更别提她还比顾锦琳那个再嫁的弃妇年轻这许多,无论是容貌还是心志,她都敢笃定自己稳胜顾锦琳一筹,可为何,周谨之竟然弃她如蔽履,反而一定要绑在那顾氏身上?
她不甘心啊!
永昌长公一张明艳的脸微微扭曲着,双拳更是紧紧握起,因为太过用力,连骨节处都跟着有些泛白了。
她看着周府匾额上那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轻轻吸了口气,才冷着脸吩咐外面的车夫,“你去向周府的门房打听一下,周侍郎现在可回府了?”
那车夫也知道永昌长公主现在的心情绝对算不得好,哪里敢逆了永昌长公主的意,立即就下了马车朝着周府门口而去。
第578章 等
车夫是个年约四十,看着极为老实憨厚的中年人,穿了一身料子还算不错的衣裳,一张脸因为常年赶车而被风吹得有些粗糙。
别看这车夫表面上很寻常,但实际上却也是个身手极为高明的高手。
他一路来到周府门外。
现在正是下午,周府大门外除了有一名上了年纪的门房,还守着几个看着就极为机灵的小厮。
见着车夫走过来,几个小厮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其中一人道:“你是哪家府上的……车夫?”
不得不说,这些小厮平时迎来送往的,眼力也确实极好。
车夫被道明了身份,却也并不吃惊,只点了点头,向着小厮们打听道:“几位小哥好,在下是吏部员外郎张大人跟前的,我家大人想来拜访周大人,不知道周大人现在可回了府?”
小厮们闻言略想了一会儿。
因为周谨之如今到了吏部,他们这些人当然也就对吏部的情况下了些功夫,确认了吏部确实有位姓张的员外郎,几名小厮的警惕心倒也消退了些。
然后,其中一人冲着车夫摆了摆手,“老哥,你还是赶紧去回了你家大人吧,咱家老爷现在不在府上,而且就算老爷在府上,也定是不会见你家大人的,我家老爷可不兴这一套。”
其他几名小厮都肯定地点点头。
自从周谨之到了吏部,这样的人他们可不知道见了多少了,应付起来自然也就极为自如。
车夫于是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这才转身慢慢离去。
待确定出了周家下人们的视线范围之内,车夫才又迅速回了永昌长公主的车驾那边,将自己方才打听到的消息一一与永昌长公主禀报了。
听到周谨之尚未回府,永昌长公主也微微松了口气。
她到这里来,本就是想堵着周谨之的,若是周谨之这时已经回府了,想要见到他反而更加困难了些。
而现在,她只要在外面等着就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
周谨之回府时,时辰已经有些晚了,今天吏部的事情不少,因今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考满之年,如今又已经是下半年了,吏部当然也就跟着忙了起来。
下了马车,看着府里那盏盏昏黄,看着便让人有了种被人守候的温暖的灯光,周谨之唇畔便带了微微的笑意。
他猜,顾锦琳和两个孩子这时必定还未用晚膳,他们在等着他一起。
想到这里,明明已经到了家门口,但周谨之的心里却又格外的期待起来。
车夫将马车牵走,周谨之在小厮们的笑迎之下,正准备往府里走,便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周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谨之扭头看过去,却是一个看着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见着这人,正准备引了周谨之往府里走的小厮却是轻“咦”了一声,见周谨之偏了头,眼中还带了询问的意思,那小厮便解释道:“回老爷,这人下午就已经来过一次了,说是吏部员外郎张大人家的车夫,是张大人想要上门拜访,这才使了他来问老爷是否在府里。”
周谨之于是又回头打量那车夫。
虽然看着松松垮垮的样子,但这车夫实则却是脚步轻盈,很显然是有些身手的。
这样一个人,当然不会是吏部那五品的员外郎手下能有的。
更何况,吏部的那位员外郎张大人,今天可是与周谨之一起出的吏部,两人还交谈了几句,既是如此,那位张大人又怎么可能会使了人来周府打听他在不在呢?
那么,这名车夫,又是奉了何人之命来的?
周谨之这边沉思着,那车夫却只当他不乐意与自己一起走。
想到永昌长公主吩咐自己时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语气,车夫微皱了眉头,然后又走近几步,几乎是挨着周谨之,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周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是永昌长公主府里的,长公主她现在就等在外面,只等着周大人过去一叙,听说周大人与夫人夫妻情深,想必,府上夫人也不会希望……”
话未说完,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却极其明显。
周谨之听了眼中便有锐光闪现。
他深深看了车夫一眼,直将这身手极为不凡的车夫看得不自觉的就扭了头不敢与他对视,这才淡淡道:“既是长公主相邀,那自是在下的荣幸。”
说完,他吩咐门口的小厮,“你自去禀了夫人,就说我与一位故人说几句话,马上就会回府,让夫人将饭菜上桌。”
很显然,周谨之没打算与永昌长公主周旋多久。
那车夫好歹也是永昌长公主手下之人,听到周谨之这样说,眼中下意识的就有不满之色,不过永昌长公主今天是一定要见到这位周大人的,就算他再怎么不满,也不能在这时候说出什么会惹恼了周谨之的话,于是也只能垂眸立于一旁。
吩咐完了周府的小厮,周谨之这才看了那车夫一眼,就似半点也不曾察觉到他的不满一般,“那么,领路吧。”
车夫这才领了周谨之来到那停在了巷子口的车驾前。
等了几个时辰,从下午等到晚上,从光线充足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这么长一段时间,永昌长公主的一颗心却是越来越冷。
她现在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定要见上周谨之一眼才甘心。
甚至,为了这个目的,她还硬拖着不肯回公主府,拖延了接旨的时辰,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更惹了隆庆帝的厌恶。
但,为了心里的那口气,她硬就是等到了现在。
这时好不容易等到了周谨之归来,永昌长公主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被宫女扶着下了马车,先看了面色淡然,并未因见到她而有任何动容的周谨之,然后,永昌长公主才吩咐了车夫及服侍她的宫女都退到远处去,这才往那漆黑的巷子里走了几步。
这时天色已暗,那巷子里显然有些幽森,永昌长公主踏了进去就只看着周谨之。
她在等着周谨之也进来。
第579章 可还满意?
可是,周谨之却只站在几步之遥的巷子口,淡淡地看着永昌长公主,“长公主寻微臣有何事不妨直说,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自也不必寻什么隐蔽之所。”
永昌长公主听得心里就是一怒。
这周谨之,也太不识抬举了!
她堂堂长公主,在这里等了他这么长时间,他竟然还是一副如此不屑一顾的样子,莫非,他真以为得了她的青睐就能如何了?
若是平时,永昌长公主说不定就要发怒了。
但她随即就想到她自己如今的处境,于是便强自压下心里的愤怒,也不再一定要求要走进巷子里说话,反而又走回了巷子外,隔了两步的距离看向周谨之。
倒不是永昌长公主不想靠得更近,而是她才一往周谨之那里走了一步,周谨之就立即退了一步。
这不想与永昌长公主扯上关系的姿态,却是表露无遗。
永昌长公主恨得牙痒痒的,但她却没功夫发怒。
好半晌,她才道:“周大人,皇上那里,你到底胡言乱语了什么?”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隆庆帝到底下了什么旨意,手里更没有任何这件事与周谨之有关的证据,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敢肯定,这件事必定是周谨之在其中做了手脚!
听到永昌长公主如此说,周谨之面上表情不变,淡声道:“长公主在说些什么,微臣不知。”
如果周谨之表现得惊讶些,永昌长公主也许还会相信他的话,可他现在这副模样,可不就是只差承认事情真的与他有关了?
这有恃无恐的模样,简直让永昌长公主气得胸口都一起一伏的,一张粉脸更是变得煞白。
“你……”她咬着牙道,“本公主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在皇上面前给本公主上眼药?”
听她说到这里,周谨之才终于正眼瞧了她一眼。
然后,周谨之面上微微带了些讽刺,“长公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前不久才送了臣的夫人和儿子一份大礼,怎的现在就全忘了?臣也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只是不知,长公主对微臣的这份回礼,可还满意?”
就只差没说“就是我做的了”。
没有真的听到周谨之承认之前,永昌长公主还能拿了别的借口来说服自己,或许这件事真的就与周谨之无关呢,或许隆庆帝降下的那道圣旨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般是坏事呢?
可现在亲耳听到周谨之说,隆庆帝的那道旨意就是他的回礼,永昌长公主心里哪里还能有什么侥幸。
脸色比那纸还白,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再说话的力气,问出来的,却不是隆庆帝那旨意的内容,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
“为什么?”永昌长公主面上神色有些癫狂,她扭曲着一张脸,哪里还能看得出来皇室公主的气度来,就像是个随处可见的市井泼妇一般冲着周谨之吼道,“周大人,你是个聪明人,本公主对你的心意,你不可能不明白,本公主哪一点比你那个带着野种嫁过来的夫人差,你竟然宁愿选那个什么都不是的顾氏,也不愿意看本公主一眼!”
不得不说,这人一旦是陷入执念之中,还真是看不到其他了。
永昌长公主的这番话也来得古怪。
周谨之和顾锦琳是结发近十年的夫妻,的感情和睦近几年来也是在京城都被不少人羡慕的,可在永昌长公主眼里,却似顾锦琳才是那外来者一般,简直滑稽得让人觉得可笑!
但永昌长公主自己却并不觉得可笑,她瞪着周谨之,一定要从周谨之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面对这样一个几乎已经疯了的人,周谨之真是连看她一眼都嫌多。
就算是皇室公主又如何,只凭她这张嘴脸,就拍马也不及他的夫人!
周谨之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嫌弃,眼光在永昌长公主身上略一扫便又移开,“你不及她甚矣!”
话说完,周谨之也不欲再与永昌长公主浪费时间多说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居然同意过来与她说话都是个错误的决定。
于是,他转身就欲走。
永昌长公主等了这么久才好不容易见着周谨之的面,话都还没说几句,更没说清楚,又岂能容得了这样就走了?
趁着周谨之转身的功夫,她猛地上前两步,一把就将周谨之的衣袖拉住,“你给本公主站住,若是不将话说清楚……”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那截衣袖就被周谨之用力扯了出去。
布料与保养得极为柔嫩的掌心疾速摩擦而过,永昌长公主只觉得自己掌心火辣辣的疼,周谨之的举动,无疑就像是狠狠甩了一巴掌在她脸上。
她的两条经过了精心描绘的柳眉一竖,正要发火,就被周谨之的话给截住了。
“长公主请自重。”周谨之看着那截被永昌长公主扯过的衣袖,已经在考虑起等会儿回府之后让人将这衣裳丢了的事。
那明显的嫌弃,让永昌长公主想要忽略都不行。
“长公主,您有空在这里与臣说这些,倒不如尽情的享受您这最后的自由时光,您大概还不知道吧,皇上知晓长公主自愿从此留在公主府里替先皇祈福,因感慨自己待先皇之心不如长公主诚而落了泪……”周谨之声音听着极为悠然,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叫永昌长公主心里发寒,“相信,若是先皇在天之灵,知道您这位他曾经最疼爱的女儿,竟然如此纯孝,也定会感到安慰的。”
这分明是夏日,但永昌长公主却仿佛转身于寒冬一般。
她,自愿从此长居公主府,为先皇祈福……
身子微微晃了晃,永昌长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预感,果然就是这般灵验。
可是,她才从公主府里走出来多久,隆庆帝,竟然就再想将她关进去?
什么自愿祈福,从此再不出公主府一步,这当然只是个谁都不会相信的借口,可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呢?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但既然隆庆帝说这是真的……
那,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
第580章(25更完)
想到这一年多在公主府里望着那方小天地,只差没被憋疯的日子,永昌长公主就忍不住不寒而栗。
才一年就已经如此,若真要叫她这下半辈子都关在公主府里……
她简直不敢想象。
就算她那公主府里再如何华丽,若只能呆在那里,那也只是一个看着华丽些的笼子,人生活在笼子里,又怎么能好?
而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就是因为眼前这个明明嘴边带着笑,却只让人觉得冷酷的人。
永昌长公主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这时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何一定要去招惹周谨之。
若她没有打周谨之的主意,那她还能做她风光的长公主,只要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隆庆帝也一定不会将她如何,可现在……
可这世上哪里能有后悔药吃。
永昌长公主心里正是一片冰凉的时候,就见周谨之向着周府的方向招了招手。
周府门口本就候着有人,得了周谨之的示意,立即就有人迎了上来。
“老爷有何事要吩咐?”
周谨之看了正有些失魂落魄的永昌长公主一眼,道:“永昌长公主到了这里迷了路,不知道要如何回公主府,让府里抽出几个人手来,务必将长公主安全的送回公主府。”
虽然有些诧异在这里与周谨之说话的竟然是永昌长公主,但那周府的下人也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即就应了是,然后转身去点人手去了。
不多时,就有几名周府的护卫被领了来,然后依着周谨之的话,要将永昌长公主送回公主府。
知道了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永昌长公主当然是不愿意就这样回了公主府,可她就算再不乐意又能如何,在隆庆帝的圣旨之下,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一时之间,永昌长公主心灰意冷,只觉这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但这些,却都与周谨之无关了。
看着永昌长公主的车驾缓缓走远,周谨之的神色才又渐渐缓和起来。
他回到周府,才进了大门就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丢给前来迎接的小厮,“这件衣裳脏了,拿去丢了或者烧了吧。”
被永昌长公主摸过的,他觉得脏。
那小厮显然没想到周谨之会交代给他这样一件事,微愣之后便连忙恭敬地点头。
将这件事交代了,周谨之也没再多言,只快步往府里走去。
被永昌长公主这样耽误了一番,他的夫人和孩子们,只怕又多饿了一会儿肚子。
不多时,周谨之回到主院里,果然就见了顾锦琳领了两个孩子坐到了摆满了菜肴的桌边等着他,见他回来了,择哥儿和恪哥儿都起身唤了“父亲”。
顾锦琳见周谨之身上连件外衣都没有,极为惊讶地扬眉。
周谨之向来注重自己的仪态,就算在府里也从来不会有衣衫不整的时候,何以这次竟然连外衫都没了?
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顾锦琳也只是先拿了衣裳递给他,然后才问道:“夫君,你的衣裳呢?”
周谨之于是温和一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在马车上划了条口子,已经让人处理了。”
顾锦琳于是也不再多问,只笑着道:“那我改日再给你做一身新的。”
周谨之欣然点头。
然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热闹又温馨的一顿晚膳。
灯光下,顾锦琳的脸庞显得格外的温婉动人。
周谨之看着她,心里便一片宁静。
他的夫人,也许不如京城那许多的贵夫人一般精明,甚至还有许多的缺点,但却是他早就认定了将会与他相伴一生的人。
所以,外面无论有什么风雨,都交给他这个做夫君的就好。
……
周家正在用晚膳时,顾青未正斜倚在床上,由宁致远轻轻替她按着略有些浮肿的小腿。
月份渐大之后,顾青未的脚背、小腿等处因为血脉有些不通而极易浮肿,每次宁致远替她按过之后又会好上许多,为了不让顾青未吃苦,宁致远只要有空必定会替着按摩一番,还将手法交给了秋岚等四个丫鬟,不过也不知道是秋岚几个手上力度不够,还是顾青未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宁致远按了才叫她最舒适。
享受着宁致远的服侍,顾青未舒适得几乎要眯起眼来,同时与宁致远说着话。
“永昌长公主竟如此胆大,真的将传旨太监晾在公主府一整个下午?”顾青未说起话来,都仍带着些不可思议。
就算永昌长公主是隆庆帝的亲姐,可她此番举动,可不就是明晃晃的不将隆庆帝放在眼中?
别说隆庆帝本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将永昌长公主幽禁了,就算是没有这回事,只怕也足以让隆庆帝心中不悦了吧。
毕竟,隆庆帝如今是这天下的主宰,又岂能容得有人如此无视他的旨意?
即使,那人是他的姐姐也不行。
宁致远点了点头,“可不是,据说那位传旨的公公等得脸都要绿了,后来还是姑父府上的人将永昌长公主送了回去,说是永昌长公主的车夫在京城迷了路。”
迷路……
顾青未有些无语。
这借口想的。
不过,反正也只是找个借口而已,至于那借口到底能不能说得过去,在这种时候,又怎么会有人关心?
永昌长公主这一接了旨,从今往后就别想再走出公主府一步!
毕竟,公主府可不像是宁王府,下面竟然还有一条可供逃脱的密道。
就算公主府真的有那样一条密道,只怕永昌长公主也不可能下定决心舍了她的安逸生活。
想到隆庆帝的这道圣旨,顾青未又不由联想起宁致远所说的,先皇的那道遗诏。
然后,脑中有灵光闪过。
她似乎记得,曾经有一次听顾锦琳提起过,周谨之有一手能模仿旁人笔迹的绝活儿,还曾与顾锦琳玩闹时模仿了顾锦琳的笔迹给清河的老太太等人写信。
据顾锦琳说,周谨之模仿出来的笔迹别说是老太太等人了,与顾锦琳所写的其他笔迹放在一起,就连顾锦琳自己都分不出来哪一张是周谨之写的。
第581章 伪造
用顾锦琳的话来说,周谨之模仿的笔迹……
足以乱真!
顾青未心里倏地便是一惊。
她猛地抬头,瞠了眼看向宁致远。
不会是像她所想的那样吧,周谨之,他能有如此大胆?
被顾青未如此看着,宁致远不知她在想什么,于是一边按着她的小腿,一边笑着问道:“欢颜,你这又是怎么了?这样看着为夫,莫非是突然就不认识我了?”
顾青未却没心思与宁致远开玩笑。
她定了定神,将自己的猜测与宁致远说了,然后迟疑着道,“越之,你说,姑父他,不会如此大胆吧?”
因为事关重大,即使明知道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但顾青未仍下意识的就将声音压得极低。
听顾青未如此一说,宁致远也跟着心里惊了一惊。
伪造圣旨,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为了将永昌长公主这个威胁给除了,周谨之,他真的敢做这种事?
可若真是如此,那先前他们想不通的那些,也就都有了答案。
历来极少有皇帝是亲自书写圣旨的,但元昌帝本身的书法造诣就极为不凡,他所下的圣旨却是有一小半都是自己亲手所书,当然,元昌帝也会如其他的皇帝那般,从翰林院的官员中选出书法过人的几个书写圣旨。
周谨之先前为翰林院侍读,主要职责虽是为皇帝、太子讲解经史,但他的字好,却也是翰林院人人皆知的。
据宁致远所知,他就是被元昌帝选中书写圣旨的其中之一。
如此一来,周谨之要拿到书写圣旨所用的锦帛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周谨之先前本就是元昌帝的近臣,当然没少见过元昌帝的笔迹,他又擅长模仿旁人的字迹……
哪怕宁致远重活了一世,这一世也瞒着元昌帝做过不少事,但这时仍忍不住为周谨之的大胆而惊叹不已。
所以,永昌长公主会落到这样的田地,真的只能怪她自己作死?
顾青未和宁致远对视一眼,然后极为默契的再不提这件事。
事关重大,泄露任何一丝都有可能牵连到多少条人命,他们又岂是那等不知深浅的。
带着这样的惊叹,眼见时辰也不早,顾青未和宁致远便也上、床休息了。
永昌长公主的事传得很快,第二天不过半日功夫,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普通百姓的耳中。
对于隆庆帝所说的,永昌长公主自愿从此长居公主府替先皇祈福,以谢先皇多年的疼宠,朝中的官员们自然都是不信的,即使隆庆帝对永昌长公主百般赞誉,但朝中众臣也都不是傻的,先皇已逝,但哪里有长公主从此就因为要祈福而从此幽居公主府的。
只怕……
根本就是永昌长公主不知何时又惹恼了隆庆帝,这才让隆庆帝如此。
再想到先皇当初也下过类似的旨意,朝臣们虽然不知其中内情,但一来这是皇室的家务事,与朝政无关,二来也没有人会因为永昌长公主而逆了隆庆帝的意,又哪里有人会就这件事而替永昌长公主说情?
反倒是那些普通百姓,就只当了这就是事实,竟还有不少人都真心觉得永昌长公主不愧是当初元昌帝最为疼爱的女儿,竟然能舍弃了外面的繁华,只专心为元昌帝祈福。
于是,在这些百姓心里,反倒都对永昌长公主称誉有加。
只不过,估计永昌长公主不会为此而感到高兴的。
不管如何说,永昌长公主的事,到这里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永昌长公主这一闭门“祈福”,有一个人可就不好过了,那就是常老太太。
常老太太是得了永昌长公主的银子才一路来了京城,还有钱买了宅子,又吃好穿好的。
当然了,永昌长公主也不会自降身份去与常老太太这样的人打交道,吩咐常老太太做事也都是由永昌长公主身边的心腹宫女去做的。
不过,永昌长公主这一失势,公主府的宫女哪里还能有闲心顾得上常老太太这里。
于是,仍等着天上掉银子的常老太太立即就急了。
为了让常老太太给顾锦琳母子添乱,永昌长公主也确实拿了一笔银子出来,可常老太太就不是什么会过日子的人,这些年她是过够了苦日子,手里乍一有了银子,立即就买了宅子,又给自己添置了不少新衣,平时的饭食也都只点着好的吃……
这样一来,虽然才进京没多久,但常老太太手里的银子就已经挥霍了大半。
她原本也是不急的,毕竟那位让她做事的“贵人”那里后续还有的是银子拿,只要隔个两三日就去了京城某间茶楼里向那位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姑娘禀报了最近的进度,就能轻松有一笔银子进账。
这可次,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那位常来的姑娘,却是没了影儿。
永昌长公主身边的宫女不来,常老太太当然也就没了银子的来源,京城的物价又贵,她又不知道节省着过日子,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手里的这些银子也撑不了多久。
这也由不得常老太太不急。
又是一天,常老太太一大早就将她那孙女扔到了宅子里,自己独自出了门往以往与那位“贵人”约好了的地方去,等了差不多一整天,结果自然还是空手而归。
心里积郁之下,她正想着要打她那便宜孙女一顿好撒撒气,却发现宅子里空无一人,以前都会缩在角落里等着她回来的小女孩儿,竟然不见了踪影?
“小贱蹄子,又死哪去了!”不仅没撒着气,反而还又憋了一肚子的气,常老太太站在院子里骂骂咧咧了好半天,这才只能回身去准备晚饭。
这一晚,常老太太都没见着她那平时极不得她喜欢的孙女归来。
也不知为何,平时看着她那小孙女,总忍不住想起她的生母,然后自然也给不了她什么好脸色,可到底相依为命了九年,如今乍一只剩了自己,常老太太的心里却莫名的虚了起来。
明天还是出去找找那贱丫头吧。
她想。
第582章
永昌长公主的事之后,京城又渐渐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京城还是原来的京城,在京城来往的,也大多是原来的那些人,除了京城百姓、朝中官员们身上的素服,便再难看出现在还是在国丧期间。
纵是再怎样的帝王,也总会化作尘土,然后渐渐被人们遗忘在那悠长的时光之中。
岁月无情,时光不老。
可是,元昌帝却没能早些看透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最后落了那样一个晚节不保的境地。
当然了,这些只是顾青未的一点感慨罢了。
而顾青未之所以能有这么多感慨,也是因为她的婆婆,安平大长公主。
宫里的事尘埃落定之后,安平大长公主便一直情绪有些低落,每每只有顾青未去主院看她时,看着顾青未越来越大的肚子,这才因为对将来的孙儿或孙女的期待而心情才能稍好一些。
定国公府其他几人都知道这是为什么,安平大长公主还是在自责。
可就算是知道,他们也没办法轻易就劝了安平大长公主将心放宽。
说几句话当然是简单的,可是对于安平大长公主来说,她是早就知道元昌帝当初的举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然后为了定国公府的安宁而坐视不理。
就算身边有着亲人的宽慰,但那种自责又如何能轻易就从心头淡去呢?
为了这件事,安平大长公主在隆庆帝登基之后,就着人在定国公府里修了个小佛堂,而且已经在小佛堂里住了整整两个月。
顾青未这时就守在小佛堂外。
眼看着就要到中秋了,虽然尚未过这百日的国丧,但是一家人无论如何也是该团聚在一起的,又如何能缺了一人?
七个月的身子已经有些重,顾青未走了这一路已经觉得有些累,才到了小佛堂外就扶着秋岚的手换了换脚。
小佛堂外守着的是安平大长公主楚静姝身边的黄嬷嬷,只一眼就察觉到顾青未是累了,黄嬷嬷连忙吩咐了人去备了锦杌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顾青未过去坐了,又苦笑着道:“世子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大长公主可是见着得世子夫人这样累着自己的。”
顾青未在锦杌上坐下,锦杌上还垫了层软垫,在这已经入秋的天气倒也极为舒适,也让顾青未轻轻舒了口气。
听黄嬷嬷如此说,她冲着黄嬷嬷笑了笑,“我可不就仗着母亲心疼我和腹中的孩子吗,这样一来,母亲总该从佛堂里出来了吧。”
黄嬷嬷闻言便笑望着顾青未,目光温软。
她们说话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在小佛堂里的楚静姝又哪里能听不到,几乎是顾青未的话才落了地,楚静姝就从小佛堂里走了出来。
“母亲!”顾青未扶着秋岚的手又站起来。
“公主……”黄嬷嬷也有些激动地道。
其他丫鬟们也都跟着纷纷行礼。
楚静姝摆了手免了大家的礼,然后有些无奈地看向顾青未:“你这孩子啊,这是要逼着我出来了?”
话虽然如此说,但楚静姝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她躲在这小佛堂里这么久,其实也不过就是求一个心安罢了,但若是因此要让家里人替她担着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这两个月来佛堂的清苦生活,也叫楚静姝彻底想明白了,她与元昌帝之间既是兄妹,也是君臣,既是如此,又如何能完全用兄妹之情来衡量呢?
虽然这个理由不能让她心里完全无愧,但也足够让她释然了。
能想通,楚静姝当然也不会再一直缩在那小小的佛堂之中。
她看向顾青未,“欢颜,这段时间,也亏得府里有你了。”
她这一乍进了佛堂,原本在顾青未有孕之后便都由了她打理的庶务自然就落回了顾青未身上,有着身孕每天还要处理那些繁杂的各式家事,想也知道顾青未定然不会轻松了。
听楚静姝如此说,顾青未笑着摇了摇头,“母亲说笑了,儿媳也没做什么,哪里能当得了母亲的夸奖了。”
楚静姝也不再多说,只又拍了拍顾青未的手,然后婆媳两人便往外走。
一边走着,顾青未一边与楚静姝说着这两个月来府里发生的事,说到最后,顾青未道:“母亲,您可不知道父亲这两个月瘦成什么样了,您要是再晚出来几天啊,只怕父亲都会忍不住将那小佛堂给拆了……”
说着话,竟然还打趣起楚静姝这个婆婆来了。
楚静姝先是笑着摇头,但随后也在心里轻轻一叹。
她这两个月只管自己躲在佛堂里,将别的一切都给抛开了,包括府里的中馈,以及宁景昌。
宁景昌两个月来都没往小佛堂里寻过她一次,但她心里明白,这并不是宁景昌就不担心她了,而是宁景昌也希望她真的能在佛堂里找到她想要心安。
所以,楚静姝面色颇有些动容。
不过,之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以后可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又拍了拍顾青未的手背,楚静姝轻声道:“我这次也想明白了,以后啊,别的事我也就不多想了,欢颜你过不了多久也要临盆了,我就安心等着抱孙子孙女吧。”
顾青未自然是笑着道好的。
两人又往外走了些,就看到宁景昌和宁致远都等在了前面。
一家人自然没那么多的客套,也就是相视一笑,便一起往前行去。
虽是一家团圆了,但如今还是国丧期间,一家人也只是想着简简单单一起吃顿饭也就好了,却不想饭菜才上了桌,西府的国公夫人吕氏就不知道打哪得到了消息,亲自领着郝氏上门了。
一见看楚静姝,吕氏眼中便是一亮,然后立即几步上前凑到楚静姝跟前,“唉哟,弟妹你可算是出来了,说起来啊,先皇在天之灵定当十分欣慰,不仅以前最疼爱的永昌长公主自愿从此闭门为先皇祈福,就连弟妹你这个做妹妹的,也都入了佛堂替先皇祈福了整整两个月,这样的兄妹情深啊,数遍历朝历代那也是没有的……”
第583章 发动
吕氏说得极为夸张,看那模样,简直恨不得将楚静姝给捧到天上去。
楚静姝于是皱了皱眉,颇有些不耐的样子。
她才从小佛堂里出来,正是想于家里人多说说话的时候,吕氏偏这样不识趣的一定要往她跟前凑,也不怪她不耐烦。
而且,楚静姝也大概能够猜到吕氏为何会突然这样热情。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元昌帝在时,看在老安国公当年与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情分,虽然未如何重用安国公府,但好歹也留着几分面子情,可如今掌了天下的是隆庆帝。
隆庆帝登基之后,定国公府还如以往那般圣眷正浓,就连周谨之那样以前并不惹眼的人都窜了上来,但安国公府却越发的被边缘化了,只怕再过上一段时间,隆庆帝连想都不会想起来安国公府的人。
没有皇帝的信重,只空有这爵位又有何用?
正因为如此,吕氏才会如此巴着楚静姝,只想着走楚静姝这里的路子,好歹也要让隆庆帝有个什么事时想起安国公府来。
不过……
楚静姝皱了皱眉头。
吕氏这也太想当然了,别说她只是个大长公主,就算是宫里的许太后,也不可能左右了隆庆帝要用谁,吕氏难不成以为往她跟前凑就真能让隆庆帝另眼相看?
真是……
让人不知道要如何说。
没等吕氏说完,楚静姝就截住了她的话头,“大嫂,不过是替先皇祈福而已,又没做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哪里就有大嫂所说的那般夸张了。”
然后,不待吕氏再接话,楚静姝就又道:“大嫂,我刚从了佛堂里出来,现在有些累,想早些用了膳休息,就不多留大嫂了。”
这却是下了逐客令。
吕氏于是面上现出些讪然来。
别说她好歹也是个国公夫人了,就算她有再厚的脸皮,听了楚静姝这话,也不好在定国公府多呆了。
深吸一口气,吕氏面上仍挂了笑容,起身道:“既是这样,那我就不多打扰弟妹休息了,原还想着弟妹总算从佛堂里出来了,怎么也得两府一起吃顿团圆饭……”
而后道了别离去。
看着吕氏和郝氏的背影,楚静姝忍不住摇了摇头。
随后,想起吕氏方才所说的,永昌长公主自愿为先皇祈福的事,便有些好奇地问顾青未,“欢颜,你大伯母方才所说的,永昌长公主为先皇祈福的事是怎么回事?”
在小佛堂这两个月,就连宁景昌都没见一次,楚静姝当然也没功夫去听人说起这外面的事。
顾青未扶了扶略觉有些泛酸的腰,然后将永昌长公主最近的事与楚静姝说了一遍。
楚静姝听得又是一阵唏嘘。
她不知道永昌长公主和楚承启之间的事,当然也就不知道元昌帝为何在临驾崩之前会留下这样一道“遗诏”来。
不过,楚静姝也认为元昌帝既然如此做了,自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也只是略叹息一声也就罢了。
再不去想这些,楚静姝再次将目光放回顾青未的肚子上,唇畔带了淡淡的笑,然后却是突然问道:“欢颜,你表嫂的月份比你还大两个多月吧,现在岂不是马上就要临盆了?”
顾青未点点头。
冯氏比她还早两个多月有身孕,如今连她都已经满了七个月了,冯氏当然眼见着就要生产了。
“表嫂的产期大概就在这个月底。”顾青未道。
也就十来日的功夫了,说不得随时都有可能发动。
楚静姝于是也跟着有些期待起来,再过上三两个月,府里就要添丁进口了,这是她盼了许久的事,让她只是想一想,心情便已经跟着好了起来。
楚静姝从小佛堂里出来几日之后就是中秋。
以往那些年的中秋,东西两府都是要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的,而且宫里也会设了宫宴,但这次因是在国丧期间禁止宴饮,两府当然也就没有吃这团圆饭,宫里也传出消息来,今年中秋宫里不设宴。
这样一来,定国公府倒是过了个平静而简单的中秋佳节。
吃几块月饼,品一轮明月,和乐而悠然。
这样很快就到了八月底。
这日一早,顾青未才用了早膳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准备去园子里走动走动,秦府那里就来了一位嬷嬷,却是冯氏已经发动了。
世间女子生孩子,那几乎都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顾青未平素与冯氏交好,知道了消息立即就遣了人去秦府候着。
不仅是顾青未,老太太、顾锦琳、顾青澜等人也都着了身边的心腹之人去秦家守着,以备随时能传了好消息回去。
顾青未这边去的是画屏。
也是到这时,顾青未才觉着漱云居里还缺了一个管事嬷嬷,以前也是秋岚几个都是得力的,再加上漱云居里也没有那么多的事,当然不觉有什么,但现在遇上了冯氏生产之事,顾青未才发觉有些无人可用。
纵然画屏也是个沉稳仔细的,可她到底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
想着这些,顾青未便决定是得往院子里添个嬷嬷了。
自画屏去了秦府,顾青未就一直在等着消息回来。
冯氏是头胎,生产有些艰难是难以避免的,可画屏去了秦府,从早上到天都擦黑了还没传什么消息回来,这却让顾青未心里渐渐焦急起来。
该不会……
她狠狠拧着眉头。
这时宁致远已经回来了,看着顾青未那副模样,他哪里能猜不到顾青未在想些什么,连忙用力捏了捏顾青未的手以宽她的心,“欢颜,你放心,表嫂吉人自有天象,不会有事的。”
说话的同时,宁致远不由自主地看着顾青未高高隆起的大肚子。
再过两个多月,顾青未也该生产了。
想想冯氏从发动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也没将孩子生下来,再想着顾青未过不了多久也要受这样的苦,宁致远这心里都有些发虚。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也担心得太早了,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便也不再多想,只一直陪着顾青未,在她身边宽慰于她。
第584章 不安分
画屏一直到天都黑透了,匆匆回了漱云居。
虽然时辰已经有些晚,而且早已过了平时顾青未休息的时间,但因为心里记挂着冯氏那里,顾青未即使觉得有些累,也依然撑着不睡休息,一直等到了画屏回府。
画屏也知道顾青未必定想第一时间知道冯氏的消息,气都没来得及多喘上一口,就匆匆到了顾青未跟着,“主子,秦家的表夫人产下一位小少爷,母子均安。”
话说完,画屏才重重喘了口气。
顾青未听完这句话,心里也跟着一定,然后才打量起画屏的情形来。
在冯氏呆了这一整天,画屏不仅面上能看出疲惫之色,而且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想是累极了。
想着冯氏生产,秦家只怕乱成了一团,府里又没有个管事的,顾青未微拧了眉头看向画屏,“画屏,你这一整天,不会都水米未进吧?”
画屏闻言一怔,然后却也点了点头。
就如顾青未所说的这般,她今天还真的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顾青未闻言连忙让了人端了些饭菜上来。
画屏这也是饿极了,一见了饭菜,也顾不得顾青未和宁致远还在近前,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先将肚子填饱了。
待桌上的饭菜被撤了下去,画屏这才与顾青未讲起这一整天在秦府的见闻。
秦府不像顾府一样,在小夫妻之上还有个老太太坐镇,秦府的主子拢共也就只有秦朗和冯氏两人而已,就连秦朗的那个妾室都只像是个隐形人一般。
所以,虽然有了身孕,但冯氏在孕期里每日也要处理秦府的庶务。
事实上,在发现有了身孕之后,冯氏本来还想过要放下一切安心养胎的,可是她若是撒了手,难不成还要将府里的中馈交到水伊人那个妾室手里吗?
就算冯氏对秦朗不像普通妻子对丈夫那般,但要让她主动抬举这么个妾室,她也做不到。
若秦朗开口要她将中馈交给水伊人管着也就罢了,反正她其实对这中馈权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但既然秦朗都没想过要如此,她又何需这般委屈自己?
好在,秦府如今人口简单,平时要处理的事也不多,这几个月来倒也没有累着冯氏。
今天一早,冯氏才见了府里的管事们,将这一天的事都吩咐下去,才回了院子准备休息一会儿,肚子就先是一痛,不多时下身就传来一阵湿意。
冯氏以前未有过这种经历,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破了水了。
接下来秦府上下自然就一片忙乱。
好在,冯氏也是在进京之后才独自掌家的,但御下也极有一套,秦府的下人们慌乱过一阵之后,便也按着平时那样都定下心来做好自己的事,一切也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说到这里,画屏忍不住拧了拧眉,面上也多了几分不屑,“主子,奴婢还是第一次见着那样不安分的妾室……”
画屏口中的“不安分的妾室”,当然指的就是秦朗纳了进府里的水伊人。
原本经历过最先的慌乱之后,秦府的下人们也都定下神来各司其职,尤其是冯氏生产的产房外面,更是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请稳婆的,准备热水的,收拾干净毛巾的……
等等。
秦氏痛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宫口开到可以生产了,原本住在跨院里平时难得往外走一步的水伊人却突然冒了头,还以了主子的身份指挥起正忙着的秦府下人们来。
虽然水伊人只是个妾室,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但她好歹也是良妾,半个主子却是可以算的,再加上这时秦朗未归,冯氏又在产房里痛得死去活来,秦府的下人们虽然都做着自己的事,但心里多少有些没底,突然出来一个占了这主子名分的人指挥着他们,众人当然下意识的就遵从了指挥。
一个平时都极少出现在人前的妾室,却挑了主母生产这样关键的时刻冒头,明眼人都不会觉得水伊人这是真的担心冯氏的安危,冯氏身边的几个陪嫁丫鬟当然也就跟着警惕起来。
于是,在水伊人借着想看看冯氏状况的理由想闯进产房时,几个陪嫁丫鬟自然拼命堵在了产房门口不肯让开,甚至还因此而起了争执。
冯氏那时正是生产的关键时刻,痛得本就浑身力气去了一大半,又听着平时装得一副安分模样的水伊人竟然想借了这个时机发难,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原本还剩的那点子力气当然也就顺着这口气就没了。
生孩子若是没了力气,一尸两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若不是那稳婆也是个极有经验的,当即就将事先着了人熬好,还热着的参汤让人给冯氏灌了下去,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阻止水伊人的声音继续传入冯氏耳中。
“……夫人,贱妾也是担心夫人……”
“若是夫人有个什么万一,贱妾要如何与爷交代……”
若说最开始时还好歹压着些心里的真实想法,那么后来水伊人就只差没有直接开口咒冯氏出事了,冯氏本就正在生产,听到这些话,又想起了自小就看到的爹娘之间的悲剧。
她本以为她不去理会水伊人,只要水伊人不出现在她眼前,秦朗对水伊人是宠是冷都影响不到她,却没想到,她这个正室愿意息事宁人,水伊人这个妾却是不甘心。
就算再怎么安抚自己要先以孩子为重,只待生产完再抽手收拾水伊人,但冯氏又如何能真的不受影响,就连听稳婆的指示都不能完全集中精神。
顾青未听到这里,眉头便紧紧拧成一团。
“那后来呢?”她问。
画屏答道:“再后来,表少爷及时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秦朗,总之原本应该在处理公务的秦朗突然回了府,见着水伊人那故意纠缠的模样,当即就抬手打了水伊人一巴掌,然后着了人将水伊人押入她原先所住的跨院里看管起来,事情这才算有了个结果。
第585章
秦朗回来了,所有人自然也就有了主心骨,院子里也再没有了先前的乱象。
甚至,因为秦朗那阴沉的脸色,秦府的下人们都莫名的有些胆颤心惊。
而冯氏,在没有了水伊人的干扰之后,也终于能够将所有的力气都使到生产这件事上,虽然又痛了许久,但总算也平安产下一子。
虽然早就知道冯氏是母子平安了,但听画屏讲完这中间的经历,顾青未也是听到最后才轻轻舒了口气。
但她心里也有些疑问。
秦朗那个叫水伊人的妾室,为何会突然冒出来,明摆着就想算计着让冯氏不好。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冯氏真的一尸两命了,水伊人也一辈子都只可能是个妾,而且秦朗又不是个会为了这么个妾室而罔顾自己发妻和嫡子的,若冯氏母子真的因为水伊人而出了事,秦朗也绝对不会容得下水伊人。
就连顾青未都能明白这一点,水伊人好歹在秦朗身边侍候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她应该对秦朗的禀性更为明白才是,那么,她为何要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来?
顾青未想不明白水伊人的行径。
好在,她对这个水伊人也并不关心,确定了冯氏母子都平安无事也就罢了。
至于其他的,无论是由了秦朗来处置,还是待冯氏抽出手来,总归水伊人是落不了好就是了。
心情这一放松之下,顾青未原本强压着的困意跟着就上来了,挥退了丫鬟们,便也就与宁致远一起歇息了。
第二日一早,顾青未用过早膳之后,收拾了些东西,就出门去了秦府看望冯氏。
休息了这一晚,冯氏倒也恢复了许多,只是面色看着仍有些白,神色之间虽然还能看到淡淡的疲惫,但精神却很好,眉宇之间还时时能看到喜悦之色。
这喜悦,显然是来自于她才产下的孩子。
已经入秋,冯氏又才生产完毕,当然不能受了凉,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头上还戴了镶了红宝石的抹额,整个人比从前见着时都要多了些为人母的光辉。
顾青未进来时,冯氏正靠了引枕斜倚着床头,由丫鬟喂着补汤。
见着顾青未,她眼中一喜,忙向了顾青未招手,“表妹来了。”
然后冲那喂她补汤的丫头挥手示意其退下。
待那丫鬟退了下去,顾青未才跟着坐到冯氏的床头,将冯氏仔细打量了一番,“表嫂平安就好。”
随即又扭了头四处寻找,“小哥儿呢?”
听顾青未提起自己的孩子,冯氏唇畔下意识的扬起温柔的笑意,“先前才饿得直哭,**娘抱着喂奶去了,夫君给起了**名,因是秋日时生的,就叫秋哥儿。”
说完,冯氏看着顾青未,“表妹怎的这就来了?”
顾青未听得失笑,这要是旁人听了,只怕要以为冯氏根本就不欢迎顾青未来看她了。
“表嫂难不成还不欢迎?”这当然是玩笑话,然后又道,“原是想着等秋哥儿满月了再来凑热闹,不过表嫂也知道我这月份也大了,到秋哥儿满月时只怕走动都有些困难,也不适合往人多的地方走,干脆就先来瞧瞧秋哥儿。”
然后又让了跟她一起来秦府的雪伶和雪怜两人,将她给秋哥儿备着的物件儿都拿了出来。
冯氏也不与顾青未客气,让人将东西收起来,直笑着说将来让秋哥儿给顾青未这位姑母磕头,然后两人想起那憨态可掬的画面,便都忍不住笑起来。
说笑了一阵,顾青未想起昨晚听画屏描述的冯氏生产时的场景,便皱了皱眉,问道:“表嫂,那边,是如何处置的?”
说话的同时,顾青未向着跨院的方向呶了呶嘴。
听顾青未提起水伊人,冯氏面上的笑容立即就淡了几分。
良久,她略冷笑一声,道:“如今还关在跨院里的,昨儿夜里听说可是哭了一整晚,夫君没理会她,只说了将这件事交到我手里,随我如何处置都行,我现在只想着秋哥儿,等到秋哥儿满月了,再处置她也不迟。”
冯氏虽然未流露出什么狠色,但毫无疑问,她这次绝不会对水伊人心慈手软。
见冯氏这样,顾青未也就放下心来了。
她想起自己昨天对于水伊人这个人的疑惑,便也直接问了出来,“表嫂,这水伊人如何会想着在你生产时闹腾?”
冯氏闻言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顾青未,“表妹可还记得,上次宫里出事时,你着了定国公府的护卫来接我过去的事?”
顾青未当然记得,于是点了点头。
那时她也是怕冯氏独自一人在家会受到什么惊吓,这才央了婆婆抽出几名护卫将冯氏接到定国公府来,后来证明她的决定没有错,元昌帝驾崩那晚京城可是闹出了不少动静。
不过,水伊人的事,与那天她接冯氏去定国公府又有什么关系?
似是看出了顾青未的不解,冯氏又冷笑一声,“那日你府上的护卫奉了你的命令要接我去定国公府,临出府时,这人就堵在我面前,又是哭又是求的,就想让了我将她也带到国公府去。”
这件事,顾青未却是不知的。
她顿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这水伊人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些,她之所以着了护卫去接冯氏,是因为知道宫里出了变故,京城的形势定然紧张,为了不让冯氏受到惊吓,这才想着将冯氏接进府,身边有熟悉的人也好心安些。
可她让人去接冯氏,水伊人这个秦府的妾室又哭又求的想往定国公府来又是何意?
莫非,她以为定国公府的门槛就这么低,随意一个妾室就能登得了门?
顾青未这样想着,便不由摇了摇头。
冯氏也能猜到顾青未的想法,见状面上也带着些微的苦色,“这样的要求我自然不会应,她大概是以为京城要出什么大事,而我这是自己走了不顾她的死活,所以这次才会含恨报复吧。”
也或许,水伊人心里还存了奢望,只要没了冯氏,她就能再如冯氏未进京之前那样呆在秦朗身边吧。
第586章
知道了这些,顾青未也再没问起那个水伊人。
不多时,秋哥儿的**娘将秋哥儿喂饱之后,又将秋哥儿抱回了冯氏身边。
冯氏伸出手,将**娘手中的红色襁褓接了过来,然后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儿,才出生了一天的小婴儿皮肤还泛着红,这时吃饱了正闭着眼睡得正香。
顾青未自己也是大着肚子的,自然也不会逞强要去抱秋哥儿,只就着冯氏的手仔细看了一会儿,才笑着与冯氏道:“表嫂如今可是有子万事足了。”
冯氏看着怀中的秋哥儿,面上倒也真的都是满足的笑容。
这是与她有着同样血脉的孩子,关系比之秦朗这个夫君都要近上很多,她又如何会不满足呢?
顾青未看着冯氏这脸上带笑的幸福模样,想着再过两个月,她也能看到自己的孩子了,面上便也跟着带上笑容。
她今天来秦府本就是看望冯氏和秋哥儿的,既然已经见到人了,便也没在秦府多呆,就早早回了定国公府歇着。
从秦府回来之后又过了几日,就是重阳。
重阳节素来有登高赏菊吃蟹的习俗,因为今年的重阳正值出了国丧,三个多月的守制之后,百姓们都大大松了口气,所以这次重阳便显得格外的热闹。
“听说出城的车马行人都排着老长的队呢!”秋岚是这样与顾青未说的。
但再如何热闹,与顾青未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难不成,她还能挺着快八个月的肚子登高不成,而蟹又寒凉,她自然也不能碰,倒是赏菊,楚静姝许也是考虑到长时间闷在府里,怕顾青未别给闷坏了,所以重阳之前就搜罗了不少名品菊花,还邀了老太太等顾青未的娘家人一起来了定国公府赏菊。
赏完菊顾青未将老太太送到垂花门处,老太太略带感慨地像幼时那般摸了摸顾青未的发丝,道了一句“放心了”。
顾青未闻言也轻轻一笑。
她知道,老太太留在京城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放不下她,既然如今能让老太太放心,她自然也是开心的。
重阳之后,天气就一点点变凉,顾青未身上的衣裳也越来越厚。
然后,似乎只是转眼间,日子就已经走到了十一月初。
自打进了十一月,定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便都跟着紧张了起来,因为太医诊了脉之后,给出的顾青未生产的日期就是十一月中旬。
也就这么十余日的功夫,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发动,府里的人哪里能不时刻注意着。
别说是身边侍候的人,就是顾青未自己,这些日子也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行走坐卧之时都格外的注意,毕竟,她现在马上就要临盆,十个月都这样好好走过来了,又岂能在这最后的十余日里出什么岔子?
而随着顾青未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宁致远也跟着提起了一颗心。
前世顾青未也生过孩子,而且那时他还躲在了暗中偷偷守着顾青未,但毕竟没有亲眼见着,就算知道这其中非常凶险,却没有太过直观的认识。
可这次,先是有了冯氏生孩子时的凶险,这又马上轮到顾青未生产,宁致远有时候看着顾青未那面上那带着笑容的宁和,都忍不住怀疑到底要生孩子的是谁了。
就比如这时,顾青未坐久了觉得有些不舒服,想站起身来走几步。
这才一站起来,脚都没往外迈的,宁致远就已经一脸紧张的制止道:“欢颜,你可不能随意走动,你看看这前面还有个碍事的凳子,那边的小几棱角处多尖锐啊,还有……”
听着宁致远这碎碎念,顾青未心里颇为无语。
最近这些日子,宁致远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尽可能的留在府里不说,还唯恐她离了他的视线,就是去个净房,时间稍久了他都恨不得亲自去找人。
被宁致远小心翼翼地扶着走了几步,将腿上的酸软稍舒解了些,顾青未才拉了宁致远一起在罗汉床上坐了,“越之,你这些日子太紧张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听顾青未提起这个,宁致远面上又是一紧,连忙道:“欢颜,你当然不会有事!”
看他那模样,简直是恨不得要代顾青未生孩子了。
话说完,看顾青未那略带了无奈的眼神,宁致远也跟着苦笑一声。
他也知道自己近来心态有些问题,可眼瞅着这时间一天天往下走,他心里就像随时悬了个倒计时一般,不仅时刻精神紧绷着,甚至还越来越觉得恐慌。
他一边极力在心里说服自己,顾青未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生下孩子的,但另一边,他又始终无法控制自己往坏处想。
万一……
每次有了这样的想法,他都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巴掌,但他又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往这坏处想。
这一天天的,对顾青未来说也许只是辛苦了些,但对宁致远来说却无异是折磨。
也许,只能等到顾青未将孩子生下来了,他才会变得正常吧。
宁致远这样想。
若是让那些将他视作是酷吏的人知道他竟然因为媳妇要生孩子了而紧张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人眼珠子都惊掉了。
看着脸上神色不住变化的宁致远,顾青未不由伸了手抚上他的脸,好半晌,她才轻声道,“越之,有你陪着,我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要一起看着我们的孩子慢慢长大,然后娶妻生子呢。”
“然后,我们也会一起变老,到你头发白了,到我脸上满布皱纹,再看不出年轻时的模样,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相视而笑……”
顾青未原只是想安慰太过紧张的宁致远,但说到后来,她自己鼻头都忍不住一酸。
而随着顾青未这轻声轻缓的描述,宁致远轻轻吸了口气,原本那躁动不安的心情便也真的渐渐趋于平静。
然后,他握着顾青未的手,放到手边轻轻一吻,坚定地道:“欢颜,我会陪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走过每一个难关,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
第587章
自这次与顾青未谈过之后,宁致远倒也再没像之前那样紧张得只如是他自己要生孩子了,这也让顾青未身边的四个大丫鬟都跟着放下心来。
天知道,每次听着宁致远遇着什么事都要大呼小叫一番,她们也时常觉得受到惊吓,有时候甚至会怀疑,世子爷是不是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被什么人给调了包。
还好,现在世子爷又恢复了正常。
在秋岚几个的庆幸之中,一转眼就过了十来日。
十一月十五。
顾青未一早是在宁致远的怀里醒过来的。
最近朝中没有什么大事,这厮就直接向隆庆帝告了假,就是为了回来守着顾青未,摆足了架势要陪着顾青未一起待产。
隆庆帝对定国公府的情况也是了解了几分的,是以宁致远才一提了话头,就大手一挥准了他的假,虽然这算不得什么恩典,但却叫宁致远真的很是感激。
因为中间暗地里帮了隆庆帝和许太后一把,这一世却是与前世不同,无论是许太后还是隆庆帝都对宁致远以及定国公府极为亲睦,不像前世,隆庆帝虽然也愿意重用宁致远,但君臣之间总有着隔阂。
不过,这些就不是现阶段的宁致远有空去考虑的了。
他现在只关心顾青未什么时候会生孩子。
而十五这天一早,宁致远才睁开眼睛,就立即又紧张了起来。
只因为,前世的辰哥儿,就是在这一天出生的。
太医给的生产日期本就是这几日,而前世辰哥儿又是在今天出生的,会不会……
想到这里,宁致远哪里还能坐得住,才洗漱完,就已经开始催着漱云居里的人去收拾产房了,这个被他指挥着去准备毛巾,那个去准备要用到的剪刀等物,厨房随时生着火准备开水,早在半个月前就接进府里的两个稳婆也都被请到了漱云居里来……
这么大的阵势,直闹得楚静姝以为顾青未这是要生了,匆匆赶过来一看,却发现顾青未正在宁致远的照顾下用早膳?
楚静姝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遥遥点着宁致远的头,训斥道:“致远,你这又是在闹什么,欢颜不是还好好的吗,懂得我忙不迭的跑过来,还往顾家的老太太那里都送了信儿去……”
楚静姝自己是生过孩子的,当初她生宁致远时,如今的太皇太后宁氏可是从出了宫守在她跟前的,将心比心,她当然也能明白,顾青未这一生产,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娘家人守在身边,所以才会听到漱云居里有了动静就给老太太送信。
却不想这压根儿就只是宁致远闹出来的。
见着楚静姝都被惊动了,还往老太太那里送了信儿,宁致远也有些傻眼,然后先是讨好地冲着顾青未看了一眼,然后才扭头与楚静姝道:“母亲,我有预感,欢颜多半就会在今儿发动。”
楚静姝闻言瞪了宁致远一眼。
他的预感要真有这么灵,还不得去了天桥下摆个“铁口直断”的算卦摊子。
不过,好歹也没出什么事,楚静姝倒也没有生气。
顾青未看着楚静姝这一匆匆跑来,呼吸都有些不匀了,连忙招呼着楚静姝过来坐,“母亲还未用早膳吧,不如就在漱云居一起用了,说不定啊就像越之说的那样,我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发动了。”
楚静姝还真没用早膳,反正已经来了,她也没急着离开。
宁景昌一早就上朝去了,她就算是回了主院也是自己一人,于是就与顾青未和宁致远坐了一起,然后冲着顾青未笑着摇头,“你也随着他这样闹。”
话虽是如此说,但看着宁致远和顾青未如此为着对方,楚静姝心里既欣慰又高兴。
当初洞虚道长还下了定论,宁致远若是寻不着那命定之人,但注定要孤苦终身,如今她多庆幸,当初没有忽视洞虚道长的定论,而是真的领着宁致远去了清河。
若非如此,她的儿子又怎能有现在这琴瑟合鸣的日子。
用完早膳,是顾青未例行的饭后活动时间。
每到了这时,顾青未都会在丫鬟们的搀扶之下到院子里走上一圈,当然了,如今宁致远告假在家,自然便都是由他领了顾青未去走动。
趁着宁致远和顾青未出去活动,楚静姝想着方才宁致远吩咐丫头们又是布置产房,又是将稳婆给请了来,便去了产房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顾青未倚着宁致远,两人慢慢在漱云居的院子里走动。
已是十一月中,天气已经极为严寒,往年这时候已经下过几场大雪了,但今年也不知是怎的,虽然天气是冷,但雪却一直没下。
因要在外走动,顾青未身上穿得极厚,再加上她现在肚子又大,才走了几步就有些觉得喘不过气来,甚至肚子还突然痛了一下。
这一痛,就立即叫顾青未变了脸。
她的手原本是扶着宁致远的胳膊的,这时十指便突然收紧,嘴里还忍不住惊呼出声:“啊……”
听了顾青未这声惊呼,宁致远也吓了一跳。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顾青未,脸色瞬间变得刷白,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慌张,“欢颜,你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
一时之间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但顾青未这时却没功夫理他。
她仔细感受了一会儿,肚子只痛了那么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她又僵着身子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没有什么不对的,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抬头冲着紧张的宁致远摇了摇头。
“我没事。”她道。
宁致远只觉自己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被这样一吓,两人都没想再继续走动下去,宁致远于是扶着顾青未想将她带回屋里。
就在这时,顾青未突然伸出素白的手迎向空中。
却是一朵雪花悠扬着落到了她手中。
六瓣的雪花接触到顾青未手上的温度,只片刻就化作了点点微不可察的水渍,告诉人们它曾经存在过。
顾青未冲着宁致远一笑。
“下雪了。”
第588章
这是隆庆元年的第一场雪。
眼见着顾青未因为这突然而至的第一场雪而喜笑颜开,宁致远便轻轻拥了她看了会儿雪花纷纷扬扬飘舞而下的美景,但到底顾忌着顾青未别着了凉,只在院子里又呆了一小会儿,宁致远便又半搂着顾青未,将她带回了屋里。
屋里燃了地龙,又摆了火盆,与外面的严寒简直是两个季节。
宁致远也知道顾青未身上穿得厚不舒坦,一进了屋确定顾青未暖了起来,便亲手替她脱了外衣,然后才用自己也暖过来的手牵了顾青未往里走。
不多时,楚静姝看完产房也回来了。
她笑着冲宁致远点点头,“致远如今还真是细心了许多,那产房布置得没有什么不妥的,只等着欢颜一发动就能用了。”
宁致远于是就有些得意。
眼瞅着欢颜都要生产了,他不细心着些如何能行?
看着他这副只等着人来夸的模样,顾青未和楚静姝便都笑出声来。
一时之间,这漱云居里倒也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见着顾青未这里无事,又有宁致远照看着,楚静姝正准备回去,就见成晋连让秋岚几个汇报一声都没顾得上,一把推开房门就走了进来。
本是温暖如春的房里因为成晋这一突然推门,便顿时带入一阵寒风。
猝不及防之下,顾青未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宁致远于是冲着成晋就是狠狠一瞪眼,“怎么做事的!”
成晋也知道自己这回是冒失了,他是知道顾青未这几日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但想着外面的公公们催得紧,便也顾不上向顾青未请罪了,而是疾声道:“世子爷,皇上着了宫里的公公急召您入宫,现在人正等在外面呢。”
隆庆帝急召入宫?
房里的人听了便都心里一紧。
隆庆帝既然准了宁致远的告假,若无要事便绝不会这般突然的让了人召宁致远进宫,到底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是隆庆帝亲自相召,但宁致远一定也没有要立刻进宫的意思。
他紧紧握着顾青未的手。
前世他就没能守在顾青未身边陪着她生孩子,这已经是他心里的遗憾了,这一次就算天要塌下来了,他也定不会这般离开,谁知道他这一走,顾青未就会不会立即发动呢?
他重活这一世,最大的愿望不是掌多少权势,而只是想弥补了前世的遗憾而已,若是他连自己想做的事都不能做到,那他重生了又有何意义?
所以,宁致远张嘴就想推拒。
即使那是隆庆帝派来的人。
但就在这时,顾青未却突然重重捏了他的手。
看着宁致远看过来,顾青未冲他摇了摇头,“越之,既然皇上召你,那你就先进宫吧,我在府里等着你。”
宁致远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但顾青未又道:“你放心吧,咱们的孩子可调皮着,现在还赖着不想出来呢,我没事的,再说,不是还有母亲吗?”
听顾青未提到自己,楚静姝便也跟着重重点了点头。
真要从顾青未的本意来说,她当然是希望宁致远这时候守在她身边的,但她也明白,这一世宁致远好不容易借着重生的优势才在隆庆帝登基之前就向隆庆帝示好,以换了隆庆帝如今对定国公府对宁致远的信任,若是宁致远这时就随意推拒了隆庆帝的召见,用的还是想陪着她生产这样的理由……
隆庆帝作为天子,他的召见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快要临盆的妇人……
就算隆庆帝再如何信重宁致远,作为帝王,他的心里也不可能全然不留疙瘩。
这天下,如今毕竟还是隆庆帝的。
就算定国公府的地位再如何超然,让隆庆帝心里有了芥蒂,到底还不是件好事。
所以,哪怕心里再怎么想让宁致远陪在身边,顾青未也只能这样劝道。
宁致远哪里能不知道顾青未在想些什么,他闻言紧紧握着顾青未的手,顿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深深看了顾青未一眼,这才领着成晋转身大步离去。
待宁致远走后,这前一刻还充斥着脉脉温情的漱云居里,仿佛突然之间就冷清了许多。
少了一个人,于顾青未来说便是少了大半个世界。
她的脸上难免便有些落寞。
然后,顾青未便觉得手上一暖,却是楚静姝轻轻握了她的手。
“欢颜,你别担心,最近朝中也没出什么大事儿,致远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楚静姝如此安慰顾青未道。
顾青未冲着楚静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
她知道,楚静姝这只是想让她宽心而已。
但实际上,隆庆帝会在这时候突然召了宁致远入宫,又怎么可能没出什么大事?
那,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青未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来前世的这时出了什么事,于是便只能作罢。
宁致远不在,顾青未又随时都有可能生产,就算漱云居这时丫鬟婆子不少,稳婆也早早的就候在一旁了,但楚静姝当然不可能将顾青未独自留在这里,婆媳俩倒也寻了些趣事随意闲聊着。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丫鬟的禀报,却是老太太领着顾锦琳、顾青澜等人来了。
才出了月子的冯氏虽然因为秋哥儿那里撒不开手,但也着了身边最受信任的嬷嬷过来随时等着消息。
顾青未和楚静姝于是无奈地苦笑一声。
这都是因为宁致远这一大早就紧张兮兮的傻忙活。
外面严寒,又开始下雪了,她们连忙让人将老太太等人请进漱云居来。
见了顾青未正好端端的坐着,没有半点要临盆的样子,老太太等人原本面上都带着焦急的,但这时却都齐齐一愣。
许久,老太太面带惊愕地道:“欢姐儿,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你要临盆了吗?”
一大早的就听到这个消息,老太太可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就匆匆上了马车往定国公府赶,可现在,消息里已经发动的顾青未竟然好端端的坐着与楚静姝闲谈?
老太太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及。
第589章
不仅是老太太,顾锦琳、顾青澜、叶流苏也都是一脸不知因由的模样。
顾青未连忙招呼着老太太等人挨着火盆儿坐了。
外面是如何严寒,她之前可是亲自试过的,老太太几人一早就听到她要临盆的消息,匆匆赶来之际哪里能顾得上那许多,虽然路程算不得长,但想来也没少吃苦头。
就顾青未这样打眼一瞧,老太太脸上都不知道因为急还是冷而显得有些灰白。
这都是怨了宁致远。
顾青未心疼老太太,忍不住在心里埋怨。
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几人可算是缓过劲儿来了,然后问起顾青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青未和楚静姝苦笑着对视一眼,然后顾青未道:“祖母,姑母,大姐姐,三嫂,这件事说起来都是越之闹出来的……”
然后将宁致远这一早上的折腾说了一遍。
听完顾青未的话,老太太等人都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她们早就知道宁致远这段时间是向隆庆帝告了假守在顾青未身边的,却没想到宁致远会紧张成这样,只因为他觉得顾青未可能今天要临盆,就兴师动众的让人这样一通折腾。
不过,虽然顾青未并未发,但既然她们都已经来了,当然也不会急着就要走。
楚静姝那里还正担心顾青未会因为宁致远突然进了宫而不开心呢,这时见了顾青未看到老太太等人之后又重新露了笑脸,心里也跟着就是一松。
又说笑了一会儿,想着来了这么久也没看到宁致远,顾锦琳突然道:“欢姐儿,致远人呢?”
不仅是顾锦琳,老太太几人也都有着这样的疑惑。
顾青未笑了笑,尽量轻描淡写地道:“方才宫里来了人,道是皇上召见夫君,这会儿只怕已经入宫了。”
老太太几人听了面上的笑容都微微收了收。
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上次,宁致远将她们一起接到了定国公府。
虽然这次与那次情况不同,但众人都一致从中察觉到了些不对之处。
但她们到底也只是猜测,而且当着顾青未的面又哪里能轻易流露出不对来,所以便也都将自己的想法都压到心里,只笑着与顾青未说些近来的趣事。
后来顾青未想起冯氏那里也派了位嬷嬷来,于是又叫了人将那位嬷嬷领进来。
那位嬷嬷四十左右的年纪,全身上下收拾得极为齐整,虽然见着了顾青未楚静姝等人,但面上表情却是不卑不亢的。
不过,顾青未将这嬷嬷仔细打量了一番,心里却渐渐泛出了疑色。
并不是这位嬷嬷有什么不妥,而是她觉得这嬷嬷有些眼生。
当然了,这倒不是顾青未怀疑这嬷嬷的身份。
她顿了顿,道:“这位嬷嬷看着有些眼生,不知道要如何称呼。”
那嬷嬷于是冲着顾青未微微躬了身,“回世子夫人,老奴姓赵,才在我家夫人身边服侍一月有余。”
一月有余……
那就难怪顾青未会觉着眼生了。
秦府的下人多是进了京之后另行采买的,顾青未这两年也没少往秦府里去,所以对秦府的这些丫鬟婆子就算不是很熟悉,但到底见没见过,却是极易分辨的。
这位赵嬷嬷,她以前就未见过。
似乎察觉到了顾青未的疑惑,赵嬷嬷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小少爷满了月之后,大人就将府里服侍的人换了干净,老奴等人都是这样才能进到府上服侍的。”
顾青未想起上次冯氏生产那日,画屏从秦府带回来的消息,但有些了然地点头。
秦府的下人竟然会因为顾忌着水伊人这个妾室而差点将冯氏置于危险之中,也难怪秦朗会妈怒将府里的人都尽数换一遍了。
顾青未又想起冯氏曾经对秦朗的那句评价。
她说,秦朗不是个会宠妾灭妻之人。
如今看来,冯氏的评价倒也是极为精准的。
这到底也只是秦府的事,顾青未了然之后便也没再多问,只朝了赵嬷嬷问起冯氏和秋哥儿的情况,“表嫂和秋哥儿这些日子可都还好?”
赵嬷嬷于是笑着应道:“老奴代我家夫人谢世子夫人关心,夫人和小少爷这些日子都还好。”
顾青未也就在冯氏生产之后那日去看了冯氏和秋哥儿一次,后来秋哥儿的满月宴她果然没去凑热闹。
点了几件秋哥儿的趣事与顾青未说了,赵嬷嬷又道:“我家夫人得了世子夫人临盆的消息,本也想亲自前来探望的,但小少爷这两日尤其喜欢缠着夫人,天气又严寒,实在不敢把小少爷抱出来,所以夫人才会遣了老奴前来看望世子夫人……”
顾青未笑着点头。
她随即就想让赵嬷嬷赶紧回去回了冯氏自己无事。
上次冯氏生产那日,她可是知道这样一直等着消息是个什么滋味,如今她既然好端端的,当然也想让冯氏早些宽心。
但赵嬷嬷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世子夫人不用挂念着夫人那里,老奴已经着了人回去禀报夫人了,既然夫人派了老奴来,老奴当然便要守在世子夫人这里。”
顾青未于是又将赵嬷嬷打量了一番。
也不知道这是秦朗从哪里找来的人,比起秦府以前那些人,倒也真的是靠谱了许多。
赵嬷嬷既然如此说了,她也没有一定要劝着赵嬷嬷回去,便也让了秋岚将赵嬷嬷请下去好好招待着。
有了老太太等人来了,漱云居虽然少了宁致远,但热闹却是一点也不减。
她们在屋里说笑的时候,外面的雪也一直未停,原本还只是小雪,但下着下着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到得顾青未等人围坐着一起用午膳时,院子里就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
顾青未有着身孕随时会生产,老太太又上了年纪,要是被雪滑着可是不好,楚静姝便连忙吩咐了漱云居的粗使婆子将院子里的雪扫到一边,她们则伴着那扫雪的“沙沙”声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用午膳。
午膳之后,顾青未照例是要午睡,老太太等人也都各自安排了客房供她们休息。
第590章 临盆(10更)
为着不打扰顾青未午睡,院子里这时静悄悄的,连原本扫雪的婆子这时也都在楚静姝的吩咐下休息去了。
顾青未侧着身子,手抚在肚子上,拥着暖乎乎的被子,再听着窗外传来的那极轻微的雪落在地上的“沙沙”声,不多时便含笑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香。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顾青未睁开眼时觉得肚子有些异样的发胀。
她手肘往后撑着,正准备扬声唤了丫鬟们进来扶她坐起来,就觉下、身突然涌出一阵暖流。
顾青未面上现出些无奈来。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这样的情况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但再怎么知道这是因为怀了身孕的缘故,一个成年人却出现失禁这等事,这也是极为让人尴尬的。
“秋岚……”顾青未唤了丫鬟们进来。
听到顾青未醒了,秋岚几个便连忙进了内室。
“准备些热水,我要换洗一下。”顾青未吩咐道。
自这段时间以来,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秋岚几个也极为有经验了,立即就各自准备了热水毛巾等物想服侍着顾青未换洗。
也就是这时,顾青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来。
那阵阵热流并未像往常那样只是一阵,而是一直持续着向外涌。
她微微一怔,想到某个可能,然后浑身一僵,再伸了手往已经被沾得有些湿的大腿内侧摸去……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察觉到顾青未的表情有异,画屏有些诧异地问道。
而顾青未,她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拈,粘稠的触感立即就从指尖传来。
然后,她甚至顾不得让秋岚拿了帕子替她将手拭净,便一把抓了画屏的手,干巴着道:“快,快去通知母亲,羊水破了……”
画屏原先还有些莫名,但在听到“羊水破了”几个字之后,只差没把魂儿给惊掉了,顾青未这才一松手,她就像脚底下装了弹簧一般“噌”的一直弹起来,然后冲到外室拉开门就一路狂奔着去给楚静姝等人报信儿。
留在房里的秋岚、雪伶雪怜三人也都傻了。
纵使之前设想了无数次,当顾青未发动之时她们该做些什么,但事情这一骤然出现,她们仍难免的有些慌乱,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但没过多久,看着仍然镇定的顾青未,三人便也跟着定下心来,两人留下来服侍顾青未更衣,另一人去请了稳婆来,然后又叫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将热水等物备好。
到这时,得了画屏的报信儿,楚静姝也一脸急色的冲进了漱云居。
见着顾青未还好好的,没有什么不妥的样子,她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立即吩咐丫鬟们将顾青未送进产房里,随着丫鬟们脚步急促的进进出出,整个定国公府便似也突然就跟着忙乱了起来。
漱云居里动静这般大,老太太等人当然不可能没察觉到。
知道是顾青未真的发动了,老太太被叶流苏扶着赶到了产房外,面上都带着焦急。
原本她们只是因为宁致远那莫名的直觉才聚到了定国公府来,谁能想到,顾青未还真的就在今天发动了。
雪下得大,老太太等人才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外面穿着的鹤氅上就已经落了不少雪花,楚静姝这时正好已经将该安排的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转头就看到老太太正一脸急色地守在外面,当即就吓了一跳,连忙着了人将老太太往产房隔壁专门布置好了的暖房里去。
老太太正担心着产房里顾青未的情况,哪里顾得上这些,站在原地就不肯走。
楚静姝连忙劝道,“老太太,您担心欢颜,可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等到欢颜等会儿给您生个曾孙子,结果知道您自个儿反而因为担心她而累着了冷着了,那她在月子里又该不安心了。”
顾锦琳几人原也是担心着顾青未,听楚静姝这样一说才都纷纷劝了老太太。
“祖母,暖房就在产房隔壁,您想知道什么随时都能知道,您可不能一直站在这冰天雪地里,咱们就去了暖房里等着,用不了多久啊,您就能看到您的曾孙了。”叶流苏也道。
她们都将顾青未生产说得那般容易,就像只要老太太稍等一会儿就能看着曾孙了一般。
虽然明知道这都是安慰自己的,但老太太心里也稍松了松,然后也不再坚持,跟着楚静姝就去了暖房。
安置好了老太太等人,楚静姝自己也跟着进了暖房。
暖房与产房比邻,当初本就是想着顾青未生产时是冬日,为了不让等在外面的人受罪,这才特意布置了暖房。
离着产房只有一墙之隔,产房里的动静仍能传到众人耳中。
顾青未这才被送进产房不久,虽然羊水破了,最初时她却并未觉得有多痛,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一阵又一阵的也跟着袭来,疼痛一点点加剧,到后来疼得她的神智都有些模糊了。
这样的疼痛,顾青未其实不是第一次经历。
前世生辰哥儿时,她就是这样一点点捱下来的。
她原以为这次就算仍没有宁致远在身边,也能像前世那样自己撑下来,但真到了这种时刻,她却觉得心里突然就脆弱了起来,手上空落落的,下意识的就想抬了手往前抓。
但,抓了几次,都没握到那只温暖而有力的手。
顾青未于是突然醒悟过来,宁致远去了宫里。
她一时之间有些怅然。
但随即,那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让她又回过神来,她现在这是要生产了,如何能再想着其他这些有的没的。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平安的将孩子生下来!
顾青未心中一定。
两个稳婆是楚静姝早在知道顾青未有了身孕之后就物色好的,都是极为有经验的,原本看着顾青未那有些恍惚的模样她们还有些担心,但这时又见顾青未突然之间就又有了精神,心里自然也跟着就是一喜。
生产向来被人比作是往鬼门关前走一遭,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一劫,除了她们的努力,顾青未自己的意志也是极为重要的。
第591章 生产
生孩子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至少,在如今时刻都得忍受着几乎要将她身体都撕裂开来的顾青未看来,这个过程漫长得让她几乎看不到尽头。
虽然已经开始阵痛,但稳婆却道宫口尚未完全打开,还得继续等。
顾青未咬着嘴里的毛巾,尽量让自己不要叫出声来,以将力气留到待会真正生产时再用。
即使她前世生过孩子,但在这一世,这却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生孩子,哪里能有不艰难的。
忍受着阵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青未才看到稳婆冲她点了点头。
然后……
听从稳婆的指挥,呼气,吸气,用力……
顾青未一边照着做,在忍受疼痛的同时,心里却仍一直带了点期盼,含着痛苦的双眼更是时不时的就往房门处看上一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盼什么。
明知道宁致远这时在宫里,却仍有着那淡淡的希冀。
而这时,两个极有经验的稳婆,一个正用着自己的手在顾青未的肚子上轻轻推着,另一个却是不住的指挥着顾青未如何配合着正在推拿的稳婆用力。
两人都小心翼翼的,面上神色也极为紧张。
这可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若是今天母子平安倒还好说,定国公府总少不了她们的红封,可若是有个什么好歹……
两人想都不敢往坏处想,只屏气凝神的做着自己的事。
好在,顾青未自有孕之后都会定期由着太医把脉,身体状况没有任何的问题,胎位也是正的,两个稳婆这才放下了心。
就在这时,她们听到顾青未用着略有些虚弱的声音问她们。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两人先是一愣,然后扭头看向顾青未。
产房里不仅烧了地龙,火盆也摆了好几个,用温暖如春都不足以形容,甚至是有些热的,再加上顾青未痛了这么几个时辰,一头长发几乎已经被汗浸湿了,有几缕紧紧贴在顾青未带着汗的脸颊上。
但即使是这样,她的眼中仍带了些执拗。
两个稳婆愣过之后,虽然不知道顾青未为何会在这时问起时辰,但其中一人想了想刚刚才听到的丫头们报的时辰,道:“约摸是酉正三刻了。”
酉正了啊……
顾青未在心里轻轻一叹。
宁致远是早上进宫的,这一晃就已经过了大半天,只怕外面天都已经黑透了。
想来,隆庆帝那里必定是出了大事,否则宁致远也不会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她随即伸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释然地一笑,她也是矫情了,这世上女子生产时又有几个能得了夫君陪着的,就算是陪着,那也就是守在产房外罢了。
难不成,宁致远不回来,她这孩子就不生了不成?
这样一想,她将先前压在心里的那点遗憾尽数压下,然后冲两名稳婆点了点头,“没事……”
话还没说完,就又因为一阵突来的疼痛而闷哼一声。
顾青未全力配合着两名稳婆生产之时,隔壁的暖房之内,老太太楚静姝等人也都两手紧紧捏在一起,在心里祈祷着顾青未能母子平安。
老太太这辈子最疼的也就是顾青未这个孙女,这时听着耳边传来的顾青未那忍不下的一声声痛呼,只觉得一颗心都是拧在一起的,简直恨不得以身代了顾青未来接受这样的痛苦。
外面的雪还在下,但老太太等人的手心却都攥出了一手的汗。
就在她们揪着一颗心的同时,产房里突然传来稳婆惊喜的声音,“世子夫人,再用点力,马上就快了……”
她们还没来得及跟着高兴,就扣到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是丫鬟们阻拦的声音,以及产房的门随后就发出的“嘭”的一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
楚静姝忍不住站起身,想要去产房里看看情况。
而隔壁的产房里……
宁致远一出了宫门就舍了马车,直接翻身上马,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定国公府赶。
这一整个白天,虽然表面上他极为冷静的与隆庆帝等人商议着大事,但实际上他的心里一直有些七上八下的。
他离府的时候顾青未还是好好的,他也不知道顾青未到底会不会如他的预感那样在今天发动。
但自打出了宫门,他总有种预感,若不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府,他一定会心存遗憾。
所以他迎着风雪扬鞭挥马,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了定国公府。
已是隆冬,虽然现在时辰还不能算是太晚,但外面早已黑透,整个天地之间仿佛只能看到片片白色的雪花往下飘落。
这样的天气,当然不会有人放弃室内的温暖在外逗留,宁致远这一路行来,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马蹄踏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传出阵阵急促的“得得”声,直到宁致远到了定国公府外才停了下来。
宁致远直接从马上一跃而下,连等着门房开门的功夫都不想耽搁,就直接跃过国公府的围墙,然后朝着漱云居的方向一路狂奔。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但漱云居里这时正灯火通明。
产房里亮起的灯让宁致远心里一紧,听着顾青未那时不时就能听到的闷哼声,他不顾外面丫鬟们的阻拦,来到产房外将门用力一推……
似乎是有预感一般,顾青未这时正好抬了眼看向门口。
四目相对。
然后,顾青未苍白的脸上忍不住绽放出一抹笑容来。
宁致远反身将门关上,先将身上残留的雪花抖落,然后顾不上两个稳婆那诧异的目光,几步来到顾青未身边紧紧握了她的手。
“欢颜,我回来了。”他道。
虽然自风雪中归来,但宁致远的手并不冷,反倒是极为火热的,即使这样直接握上去也没让畏寒的顾青未觉得有任何的不适。
几乎就在他们两手相握的那一刻。
听到稳婆那声“用力”,顾青未下意识的使上了所有的力气。
然后,她只觉下、身似有什么滑落。
下一刻,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在屋里响起。
第592章 得子
听到那声响亮的哭声,顾青未原本紧绷着的心神一松,本就已经极度疲累的她再也坚持不住,只来得及朝着宁致远笑了笑,就陷入了昏睡。
待顾青未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她略有些迷茫地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漱云居的正房里,身上的衣物都重新换过了。
但是,屋里却只有她一人。
没有秋岚等几个丫鬟,就连她最后的记忆中及时赶了回来的宁致远,也没在。
莫非,宁致远又进宫了?
顾青未微微动了动,想唤了秋岚几人进来。
才生产过的身子很是虚弱,再加上伤口还有些痛,顾青未只这样一动,便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下一刻,宁致远就端了一盅补汤绕过屏风出现在她面前。
“欢颜,你醒了。”宁致远一脸的惊喜。
然后连忙将手里的汤放下,又小心翼翼地扶着顾青未坐起来,还细心的放了一个柔软的引枕,让她能坐得更舒服些。
顾青未轻轻吁了口气,问道:“孩子呢?你今天不用进宫?”
听了她这两个问题,宁致远便忍不住脸上一苦,“媳妇,你看看你,孩子才一生下来,我这个夫君的地位就直线下降,现在就已经被你排到了孩子之后……”
话虽是这样说,但宁致远的眼中分明是带着笑意的。
顾青未于是嗔了他一眼。
宁致远本也只是随意逗趣两句的,知道顾青未才生产完,肯定想先看看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便解释道:“孩子原本一直是放在你旁边的,方才是孩子饿了,我才让了**娘抱去喂去了。”
因顾青未有了身孕,楚静姝不仅早早就请了两名颇有经验的稳婆,还在顾青未才有了身孕之时便物色好了孩子的**娘,那**娘是个二十二三的妇人,比顾青未早了三个月左右生产,自生产之后楚静姝就送了不少补身子的东西过去,养了这三个月正是奶水最足的时候。
顾青未闻言点了点头,能让楚静姝认可的**娘,她当然也是极为放心的。
见她放了心,宁致远才又重新端起那盅补汤,用瓷勺舀了送到顾青未嘴边去,“欢颜,来,先喝汤好好补补身子。”
顾青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宁致远这是将她当作了瓷娃娃吗?
就算刚生产之后身子有些虚,但哪里就到了连喝汤都要人喂的程度了?
她看了宁致远一眼,“我自己来。”
宁致远却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欢颜,你现在需要多休息,这种小事情交给为夫就是了,来,张嘴。”
顾青未无奈。
但想起昨晚宁致远带着一身的雪花闯进产房里,然后握着她的手说“我回来了”,她眉眼之间跟着便是一片温软,就也由着宁致远喂了。
喝完汤,叫了丫鬟将托盘收下去,**娘便也抱着吃饱了的孩子过来了。
红色的襁褓上绣了婴戏图,顾青未是坐在床上的,这样一眼看过去看不到襁褓里的婴儿,想着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自己都还没看上一眼,她心里稍稍一急,便连忙冲着**娘伸了手。
**娘显然也是知道顾青未此刻的心情的,连忙紧走两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襁褓放入顾青未的怀里。
前世做过母亲,顾青未抱起孩子来当然也不会手生。
她抱着怀里这小小的婴儿,眼里满是喜悦,即使这刚出生的婴儿不仅泛着红,还显得有些皱皱的,但在她这个做母亲的眼里,她的孩子却无疑是世上最漂亮的孩子了。
宁致远看着顾青未这眼里只能容得下孩子的模样,心里突然就多了几分酸味儿,然后才冲**娘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娘应声退下。
房里于是便只剩了这一家三口。
好不容易等着顾青未似乎稀罕够了,宁致远伸了手在小婴儿的脸蛋儿上轻轻戳了一下,那太嫩的手感让他几乎是接触到就马上收回了手,唯恐再用上一丁点的力气就要将他的孩子伤着了。
好半晌,宁致远手摸到了孩子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道:“你看看,咱们的孩子怎么有些丑丑的,一点也不像他娘这样貌美,他爹这样英俊潇洒。”
竟是嫌弃上了。
顾青未这才终于分了点神给他,却是白了他一眼,然后啐道:“胡说什么呢,咱们的孩子最漂亮了!”
说话的同时,顾青未还忍不住用了自己的脸颊轻轻在怀里的孩子脸上挨了挨。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原本熟睡的孩子小嘴微微动了动,看着尤其可爱,直让顾青未忍不住笑出声来。
宁致远于是又在心里掬了一把心酸泪。
自打看着了这小兔崽子,他的媳妇唯一正眼看他的一次还是为了冲他翻白眼,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做夫君的还能有什么地位可言?
这样一想,宁致远便因为自己的孩子而有了危机感。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小时候,好像从三四岁开始就跟着宁景昌一起读书习武了。
嗯,就这样,等这小兔崽子到了三四岁上,就让他也跟着读书习武去,这样他就不能一直缠着欢颜了!
宁致远心里正自得意,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是这“小兔崽子”的父亲。
也是在这时,顾青未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忘了问一个问题。
于是,先将视线暂时从怀里的孩子脸上移开,抬头看向宁致远,问道:“对了,咱们的孩子,是哥儿还是姐儿?”
昨晚孩子才一生下来她就昏睡过去了,之前醒过来又只顾着看孩子了,竟是连自己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知道。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就连宁致远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是个儿子。”他道。
儿子……
顾青未有一瞬间的恍神。
她又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梦,梦里的辰哥儿正哭着唤“母亲”。
虽然被宁致远开解了之后她已经不会再执着于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辰哥儿,但这时,听到自己生了个儿子,下意识的,顾青未就握了怀里孩子的小拳头,将他的手一翻……
第593章 晟哥儿
小小的婴儿手臂就如那藕节一般,白生生的看着极为喜人。
但顾青未这时却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她只往了孩子右手手腕的内侧瞧去。
那里,一个大概有一半指甲盖大小的深色胎记。
虽然早就在心里有了这样的猜测,但真的被证实了,顾青未仍忍不住微微一愣,然后扭头看向宁致远,“越之,你看到了吗?这个胎记,辰哥儿身上就有一个,他是辰哥儿,他就是咱们的辰哥儿……”
说到后来,顾青未眼里都噙了泪。
宁致远哪里能想到顾青未会突然提起这个,先是一愣,然后连忙轻轻拍了顾青未的背,安慰道:“欢颜,你先别急,你这可是在月子里呢,哪里能轻易掉眼泪。”
被宁致远这样轻轻拍着,顾青未一时激动的情绪倒也缓下来了。
好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与宁致远道:“越之,你还记得吗,辰哥儿右手手腕上就有这样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这是咱们的辰哥儿啊,他又来给咱们做孩子了……”
顾青未一直都后悔,后悔前世因为与宁致远之间的关系不睦,而影响到了她与辰哥儿的关系,明明是母子到后来竟然关系冷淡得比那陌生人还有所不如。
也所以,她才会一直揣测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到底会不会是前世的辰哥儿。
如今真的证实了这一点,也意味着她终于有了机会重新弥补前世对辰哥儿的亏欠,她哪里能不激动?
宁致远没急着说话,他只是一直轻轻拍着顾青未的背,然后将这母子俩一起搂入怀里。
许久之后,他才道:“欢颜,我知道,我知道……”
顾青未心里总觉得对辰哥儿有亏欠,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曾经劝过顾青未,不要只想着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辰哥儿,这固然是他真实的想法,但又何尝不是为了不让顾青未失望?
毕竟,这一世的事有许多已经改变了。
但现在,他们能重新拥有彼此,又能再拥有辰哥儿这个孩子,宁致远觉得,这一定是上天对他们一家的垂怜。
发现了这一点,顾青未过了好久才真的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然后却是与宁致远商量起了孩子的名字来,“既然这样,不如还是叫了辰哥儿?”
顾青未说着话,眼里便有了些期待。
宁致远低头想了想,却道:“不如,就叫晟哥儿吧。”
晟。
有光明、兴盛之意。
顾青未先是一怔,然后便也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们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的,但辰哥儿却不一样,他没有那些前世不好的记忆,今后的每一天对他来说便都是崭新的。
就如宁致远以前劝慰她时所说的那般,只要是他们的孩子,现在又确认了这就是前世的辰哥儿,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执着于这个名字呢?
就当,一切重新开始吧。
于是冲着宁致远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婴儿,低声唤道:“晟哥儿,晟哥儿……”
而宁致远,他看着与他关系最为亲近的这对母子,也跟着面带微笑。
顾忌着顾青未才生产完身子虚,宁致远也没让她多抱孩子,又等了一会儿之后便唤了**娘将晟哥儿抱了下去。
顾青未虽然心里仍存了不舍,但看着宁致远眼里的坚持,知道拗不过他,便也只能如此。
事实上,也确实如宁致远顾忌的那般,这样抱了会儿孩子,顾青未已经觉得有些疲累。
宁致远见着她这一脸的疲乏,连忙让了她赶紧休息,“欢颜,你快休息一会儿,母亲那里早就吩咐下去了,不会让任何人来扰了你休息的。”
顾青未笑着点头。
然后,她偏着头看向宁致远,想了想却是往里面挪了挪,然后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
她生孩子是辛苦,但这两日宁致远也定是累着了,昨天一早就进了宫,晚上又一路赶回来,只怕她昏睡之后宁致远都只守着她没休息。
宁致远忍不住一笑。
之后便依着顾青未的意思,简单脱了外衣便也将自己捂进被子里,半搂着顾青未也闭上眼休息。
整个下午,两人便就是这样睡过去的。
漱云居的丫鬟们也都知道顾青未和宁致远这两天都累着了,见着两人相拥着入眠,哪里敢打扰,就连后来用晚膳都没有唤他们,只让了厨房将饭菜温着。
因丫鬟们的体贴,顾青未和宁致远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香甜,后来还是听到晟哥儿的哭声之后才悠悠醒转的。
屋里只留了一盏灯,光线不是很明亮,但将屋里看清楚却是无碍的。
顾青未睁开眼来先是有些迷茫,然后才办为耳边传来的哭声而有些急切地拍了拍身边的宁致远,“越之,越之,快醒醒,晟哥儿正哭得厉害呢……”
宁致远也跟着惊醒,然后立即起身将衣裳穿戴整齐,这才大步去了**娘所在的耳房。
不多时,**娘便跟在宁致远的身后一起过来了。
晟哥儿这时仍不停哭着,虽然因为才出生的关系哭不出来眼泪,但一张小脸儿却都憋红了。
顾青未一见就心疼了。
**娘姓孙,才入了定国公府,也不知顾青未这个女主人是什么样的脾性,被顾青未这样一瞧,心里下意识的就有些慌,嗫嚅道:“世子夫人,奴婢刚刚才喂过小少爷的……”
顾青未前世就生养过的,当然知道这也不能怪孙氏,只冲着孙氏安抚性地笑了笑,然后道:“把孩子给我抱抱吧。”
孙氏于是将晟哥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顾青未的臂弯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原本正哭个不停的晟哥儿在被顾青未抱入怀中之后,竟然就这样渐渐止住了哭声,打了几个哭嗝之后又轻轻扭了扭头,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睡了过去。
孙氏原本在顾青未跟前还有些紧张的,这时见着这一幕,便也忍不住一笑,“原来是小少爷在寻世子夫人呢。”
顾青未低头看着怀里晟哥儿,面上也跟着柔和下来。
第594章 洗三
转眼就是晟哥儿的洗三礼。
一大早的,老太太、顾锦琳、顾青澜、叶流苏、冯氏便都先后到了定国公府,除了她们这些顾青未的娘家人,还有隔壁西府的吕氏以及安国公府的一从媳妇们,除了被吕氏关了起来的于悠然,其他的都到了个齐整。
洗三便是在婴儿出生后第三日,由着收生姥姥举行沐浴仪式,再会集了亲友为新生儿祝吉。
因收生姥姥大多都是稳婆,所以顾青未干脆就请了替她接生的那两个稳婆来替晟哥儿行洗三礼。
这可将那两个稳婆乐得眉开眼笑的。
顾青未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而且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世子夫人是极受定国公世子喜爱的,而且定国公府出手也大方,那日顾青未母子平安,两个稳婆就已经拿了个大大的红封。
而洗三是要由众亲友替新生儿添盆儿的,添盆儿一般都是放些金银锞子之类的,这些东西最后可都是归了收生姥姥的,眼瞅着晟哥儿的洗三礼上来了这么多的亲友,这一人添点东西可就是一笔她们以前想也不敢想的进益,叫她们如何能不高兴?
热热闹闹的洗三礼结束之后,两个稳婆说了一箩筐的吉祥话,这才欢欢喜喜地离开。
之后,众人便都围着今天的主角晟哥儿。
老太太上次顾青未生产之时就是守在这里的,当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晟哥儿了,但即使是这样,抱着那这两日又长白了些的小小婴儿,老太太眉梢眼角都是喜悦。
不仅是因为看到了曾孙,也是因为顾青未膝下有了子嗣。
顾青未嫁的是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就算她和宁致远之间感情好,但无论如何,子嗣也是极为重要的,如今顾青未一举得男,老太太如何能不高兴?
从老太太的私心来说,不拘顾青未生的是男是女她都只有高兴的,但奈何如今这世道就是这般,没有个儿子傍身只会惹来旁人的指点。
老太太连同顾锦琳围着晟哥儿稀罕了好半天,后来还将晟哥儿放进了叶流苏怀里,叶流苏从来没有抱过孩子,一时间颇有些手足无措的,但被老太太教了一会儿之后倒也抱得有模有样的。
因这里还有安国公府的吕氏等人,老太太又略抱了晟哥儿一会儿,便让**娘抱了晟哥儿去吕氏那边。
吕氏看着面前襁褓里长得白嫩了些的晟哥儿,虽然脸上好歹还维持着笑容,但心里却忍不住的涌出一阵嫉恨。
她是真的又羡又妒啊!
她最疼爱的儿子宁致祥,和宁致远成亲的日子也差不了多少日子,当初于悠然先一步怀了孩子,吕氏还曾得意过的,但后来于悠然却没能如她所预想的那般一举得男,后来更出了那么多的事,她原先颇为喜爱的于悠然不仅没了名声,后来甚至还发了疯,现在成了一个被关在院子里不敢往外放的疯子!
于悠然可是宁致远的正室夫人,她若是死了还好说,那吕氏当然可以再替宁致祥物色个更好的继室,可这样占着正室的位置不放,吕氏连给宁致祥换个媳妇的打算都不能有。
若一直这样下去,难不成宁致祥这一辈子都不能有嫡子?
还有于悠然的母亲小宋氏。
也不知道是安国公府里哪个奴才将于悠然疯了的事传到了小宋氏耳中,小宋氏这些时日三天两头的就往安国公府来,死活要见于悠然。
吕氏当然不能允了小宋氏的这个要求,谁知道小宋氏会不会爱女心切之下将于悠然又给放了出去?
上次经历了那样的惊吓之后,吕氏只差没被于悠然吓破了胆,可再不敢再来一次。
偏那小宋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仗着有个做了东阳伯夫人的姐姐,都没怎么将吕氏这个安国公夫人放在眼里,最近这段时间吕氏都觉得自己快要拦不下她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吕氏的头便抽抽的疼。
而在这个时候,顾青未却一举得男。
吕氏往日里就免不了拿着顾青未与她颇为满意的于悠然作比较,如今任是谁都能看出这二人之间的优劣来,她心里又如何能不妒呢?
想着这些,吕氏原本放在晟哥儿脸上轻轻抚摸的手,不知不觉就用了些力。
晟哥儿不过是个才出生三日的小婴儿,皮肤又本就再娇嫩不过,被吕氏那尖利的指甲一掐,脸上立即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红印子,原本熟睡的晟哥儿自然立即就张了嘴大哭起来。
屋里所有人跟着便是一静,然后先看了看晟哥儿,又齐齐看向面上本还带着笑的顾青未。
一听到晟哥儿的哭声,吕氏便猛然回过神来了。
她确实也不是故意要伤了晟哥儿的。
换句话说,就算她因顾青未一举得男而觉着有些不甘,但她也不是傻的,真要做什么,难不成还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吗?
之所以会伤了晟哥儿,也是方才想事情太入神一时错手而已。
被众人这样看着,又见着怀里的晟哥儿大哭不止,就算吕氏平时是个能言善道的,这时也下意识的有些慌张。
楚静姝看着晟哥儿脸上那道红印,眼里闪过心疼。
她拧着眉看向吕氏,正准备说些什么,便听顾青未淡淡地道:“晟哥儿想是饿了,**娘抱了他去喂奶吧。”
**娘原也因先前的一幕而有些傻眼,这时听了顾青未的吩咐,立即回过神来,从吕氏手中抱过晟哥儿,便匆匆去了耳房。
因为这件事,原本热闹的场面后面倒有些冷清起来。
洗三这日主家要以洗三面来招待亲友,众人吃了这洗三面之后,便也就各自散去了。
吕氏以及安国公府众人都有些讪讪的,只匆匆与楚静姝和顾青未打了声招呼,便自回了西府,在晟哥儿的洗三礼上伤了晟哥儿,她们可都觉着有些没脸。
老太太等人倒是多坐了一会儿。
想起方才晟哥儿脸上的那道印子,老太太眼里又泛起心疼,“你那大伯母……”
第595章 取名
听老太太提起吕氏,顾青未的脸色也跟着便是一沉。
东西两府只有一墙之隔,有些消息不用她刻意打听就自能传进她的耳中,于悠然那里是个什么情况,顾青未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吕氏自然对安国公府如今的颓势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即使于侍郎算不得极得势,但因为小宋氏身后还有个东阳伯夫人宋氏,吕氏也不怎么敢向于悠然下手。
既是如此,于悠然自然一直都能站住了安国公府八少夫人的名分。
吕氏并不是没有嫡孙,但宁致祥却是到现在都没有儿子的,更何况是嫡子了。
所以,吕氏这是因为宁致祥的子嗣问题而急了。
这样的情况下,眼见着顾青未这里生了儿子,吕氏哪里能高兴得起来?
就算面上挂着笑容,但心里指不定是怎么想的呢。
若不是两府的关系实在近,不让安国公府这些人来参加晟哥儿的洗三礼有些不妥当,顾青未都不愿意让她们过来。
这不,吕氏这才抱了晟哥儿多一会儿,就将晟哥儿给伤着了。
想到那时晟哥儿脸上的印子,顾青未也跟着就是一阵心疼。
但当着老太太的面,她又哪里能说出什么难听话来让老太太为她担心呢,于是便冲着老太大主轻轻摇了摇头,“祖母,晟哥儿无事的,您不用担心。至于大伯母,想也是无意的吧。”
老太太便也没多说什么。
若要说心疼,总是顾青未这个做母亲的最心疼。
大喜的日子,总不能老是为了吕氏这么个人而坏了大家的好心情,所以众人接着便也将此事揭过。
老太太等人在定国公府呆到了下午,倒不是老太太不想多看看顾青未和晟哥儿,但顾青未才生产完三天,身子可还虚着呢,她们哪里舍得耽误了她的休息。
待将老太太等人都送走了,楚静姝才从**娘手里抱过晟哥儿,看着晟哥儿脸上还没消的那条红印子,她眼中便现出怒色来。
“大嫂手下简直太不知轻重了!”心疼地轻轻抚着晟哥儿的脸,楚静姝简直压不下心里的恼怒,但想着顾青未此刻必定也正心疼着,便温声安慰道,“欢颜,你放心,晟哥儿没什么事,只到明日这印子自然就消了,绝不会留下什么疤的……”
顾青未笑着点头。
见顾青未这般,楚静姝想起吕氏,便又忍不住一叹,“西府如今越发不成样子了,大嫂看着你得了晟哥儿都这样了,以她以致祥的看重,很难说她将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
在顾青未和楚静姝谈论着吕氏的时候,宁致远却正与宁景昌说着话。
宁景昌想着他那小孙儿,脸上止不住的就带了笑容。
如今都道是抱子不抱孙,大概也真的就是隔代亲,宁景昌只看着晟哥儿心里就欢喜,当年刚得了宁致远这个儿子时,他可没像现在这样。
不过,想到自己那可爱的孙儿,宁景昌又忍不住瞪了宁致远一眼。
宁致远被宁景昌瞪得有些莫名,摸了摸鼻子,很是无辜地道:“父亲,这无缘无故的,您瞪我干嘛?”
被宁致远这样一问,宁景昌衣袖一拂,又重重“哼”了一声。
宁致远看着宁景昌那不得劲的脸,微微一怔,然后便猜出了宁景昌这是为何了,心里便也有些哭笑不得。
宁景昌这是为了给晟哥儿取名之事。
定国公府本就子嗣单薄,到宁致远这里已经是两代单传,若说宁景昌不想快点抱孙子,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他一个做父亲的,又哪里能去催着儿子儿媳这种事,所以自打知道顾青未有喜了,宁景昌心里也是极为高兴的。
甚至于,他还早早的就开始翻起书来,只想着替将来的孙儿或者孙女取个好名字。
这样的行为几乎是一直持续到顾青未生产。
而自打知道顾青未生的是个哥儿,宁景昌又将自己早早就拟出来的那些适合男孩儿的名字又拿出来细细筛选了一遍,这左右犹豫着,好不容易才选出一个他认为最好的名字,没曾想宁致远就告诉他已经替孩子取好了名字,就叫晟哥儿!
宁景昌倒也不是对“晟”这个字不满意,毕竟寓意还是极好的,但宁致远给孩子取好了名字,那他细细拟了几个月的名字,又要怎么办?
就为了这事儿,这两日宁景昌没少对着宁致远吹胡子瞪眼的。
见宁景昌这时又发难了,宁致远面上便现出无奈来。
谁让这是他亲爹呢?
他怎么着也得好好哄着才行吧。
所以,宁致远先是对着宁景昌又是赔不是又是逗趣的,见宁景昌脸色还是有些臭,眼珠转了转,立即就计上心来,然后对宁景昌道:“父亲,这件事是怨我,原本就应该让您这做祖父的来给孩子取名的,毕竟父亲您这些年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不是……”
听着宁致远这番总算还像了些样子的话,宁景昌面上才总算缓了缓,只等着听宁致远接下来又能说什么。
宁致远在心里偷笑,然后接着便道:“不过啊,父亲您也用不着生气,儿子和欢颜将来指定是会有另外的孩子的,总得给晟哥儿添个弟弟妹妹,到时候孩子的名字就留给父亲您来取,再多两年的功夫,父亲您可不就能取个最让您满意的名字?”
听宁致远宁这样一说,宁景昌倒还真的就顺着他的话往外想了下去。
定国公府子嗣单薄,宁景昌当然也是极想看到儿孙满堂的热闹景象的,这时听了宁致远这般说,想着晟哥儿若是再多上两个兄弟,府里不仅立马就要热闹许多,将来开枝散叶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算后面添的不是哥儿,有个可爱的孙女不也一样很是不错吗?
这样想着,宁景昌倒也真的消了气。
将宁景昌安抚下来,宁致远也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在晚上准备休息时又与顾青未说起了这件事,一边说一边还忍不住自己都笑出声来。
第596章
顾青未也跟着掩唇轻笑。
宁景昌是公爹,她平日与宁景昌也没有过多的交谈,倒没想到宁景昌平时看着极为严肃,暗地里也有这般有趣的一面。
“既然父亲如此在意这件事,那将来咱们要是再有了孩子,名字就由父亲来取好了。”顾青未笑道。
话是如此说,但到底还能不能有别的孩子,顾青未却是不能肯定的,这也得看缘分。
似乎看出来顾青未在想什么,宁致远一把将她搂入怀里,“欢颜,你可不要怀疑为夫的能力,咱们以后必定还会有孩子的,再添上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咱们府里就热闹了……”
没等他说完,顾青未就已经狠狠拧在了他腰间。
还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呢,说得这生孩子有多容易一般。
瞧着顾青未那似嗔非嗔的模样,宁致远心里跟着便是一荡。
自从顾青未月份大了,他已经憋了许久了,就算他自诩意志算得上坚定,但在顾青未跟前也是受不得撩拨的,这才被顾青未这样看了一眼,就足够让他心里身体都一片火热了。
不过……
想着还得等上一个月,宁致远便又忍不住泄气。
他将顾青未紧紧搂在怀里,待发现两人这样紧紧贴着只能让他更难受,便又松开手,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跳下床就着茶壶里已经冷了的茶水狠狠灌了几口。
这大冬天的,几口凉水这么一灌,好歹是将宁致远心里那团火气给压了下去。
顾青未看着这一幕,又是有些好笑又是有些心疼。
世族子弟在正室有了身孕之后,就算身边没有妾室,也多会抬了通房,又有几人能真的守得住这怀胎十月呢?
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顾青未柔声道:“越之,地上凉,还不快点上来捂着。”
宁致远从善如流地上了床盖好被子,就像是个没要到糖吃的孩子一般,将头埋进顾青未的颈窝里,“欢颜,等你出了月子,可得好好补偿为夫……”
就算是两世的夫妻了,听了这话,顾青未也仍不住脸上一烫。
然后横了宁致远一眼。
但宁致远心里却是一乐,顾青未没说话,那他就当作是她默认了。
两人又笑闹了好一会儿,顾青未才想起这几日一直都忘了问的一个问题。
她面向宁致远,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然后问道:“越之,那日皇上召你进宫到底是为了何事?这两日你一直守在我身边,这样没事吗?”
听顾青未提起这件事,宁致远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
面上的笑容缓缓敛起,他沉默了一阵,然后道:“上次皇上召我进宫,是因为宁王的事。”
宁王?
顾青未眼中闪过惊讶。
宁王在隆庆帝登基那日从宁王府的地道里逃脱了,后来隆庆帝派了大量的人手去寻,但宁王就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被人寻着过踪迹。
时隔这么几个月,隆庆帝竟是又知道了宁王的踪迹?
想到这里,顾青未不由追问,“宁王这是在哪里现身了?”
若只是找到了宁王的踪迹,隆庆帝自己就能让了人去将宁王带回京城,而他既然没有如此做,想必这件事也是极为棘手的……
顾青未才在心里猜测着宁王的动向,就听宁致远道:“宁王去了边疆,还与西夷的人搭上了关系。”
听到“西夷”二字,顾青未也吓了一跳。
大周朝定了江山之后,太祖皇帝便将那些蛮夷小国压得服服帖帖的,这些蛮夷小国无奈之下,便只能向大周俯首称臣,向大周纳岁贡。
可如今太平了这么多年,若说这些蛮夷小国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就连顾青未这个深宅妇人都不会相信。
而西夷,就是这些蛮夷中的翘楚。
西夷与大周的西边接壤,被称作是马背上的民族,民风极其彪悍,不过西夷的环境极为恶劣,又缺少各类资源,国力难以发展起来,所以这些年来倒也算得上安分。
不过……
若是与宁王搭上了关第,那可就说不定了。
如今已是隆冬,西夷每到了冬天都是最为难熬的时候,这些年边境上时有的摩擦大多都是因为冬天西夷那边的人缺衣少食而引起的抢掠,但因为大周兵强马胜,驻守边疆的又是极擅征战的将军,所以这些年来边境上都只出现了一些小规模的摩擦。
但若是在这时候,西夷那边得了一个对大周的情况十分熟悉的人的指点,很难说,大周的军、队在如今的严寒之下会不会铤而走险,从而引发真正的战争来。
好半晌,顾青未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宁致远,“宁王竟会与西夷搭上关系,他就不怕……”
话说到一半,顾青未就知道自己这是说了傻话。
自宁王从京城失踪,隆庆帝就往外宣布了宁王因病而逝于宁王府的消息。
对于如今的宁王来说,他本就是一个死人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而凭着他大周先皇次子的身份,倒也确实能作为筹码与西夷的人交换,宁王虽然势单力孤,但西夷却不缺能作战的战士,哪怕为了更好的度过这个冬天,西夷的人也定会应下在宁王的指点下劫掠大周的。
更甚至,宁王完全可以借了西夷的势,只要许下将来夺到皇位之后让西夷几城,就完全足够西夷的王室动心了……
顾青未越想越心惊。
她只是个深宅妇人,她所想的这些也许还有欠缺,但却是完全有可能的。
若不然,隆庆帝又怎会急召宁致远进宫,宁致远现在又怎会神色如此凝重?
但实际上,情况比顾青未想的还要坏上一些。
宁致远顿了顿,这才神色微暗,道:“前几日皇上收到消息,西夷今冬原本是发起过一场劫掠的,却被韩将军打了回去,原以为他们会消停了,却不想半月前,西夷又重新发动了攻势,直接就选定了边疆布防的弱点,甚至还路遇朝廷送往边疆的补给车队,待韩将军领兵赶到时,所有补给已被劫掠一空……”
第597章
顾青未惊讶得双目微瞠。
大周朝,只怕又要起战事了!
宁王离开京城之后,竟然一路去了西夷,还显然与西夷人做起了交易,拿的却是大周朝百姓的安危、疆土的完整来做筹码。
再想到元昌帝为了这件事将宁致远召进宫里,顾青未心里又是一惊,她忍不住抓住宁致远的胳膊,“越之,皇上,他不是有意让你上战场吧?”
听顾青未如此说,宁致远先是一怔,然后却是笑着摇头,“欢颜,你这又是想到哪里去了,以我的如今的年纪,又从未上过战场,就算我主动请战,皇上也不可能将如此重要的事交到我手里。”
顾青未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也觉得自己这是想左了。
宁致远前世是领兵上过战场的,但现在可不是前世,他如今也只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并不是前世那个在朝中掌权几十年的定国公。
而且,朝中能征善战的将领并不少,就说如今驻守边疆的韩将军,也就是楚雁南的未婚夫婿徐岂的亲舅舅,那就是个极为擅战的。
只不过,西夷人如今有了宁王相助,韩将军能不能完全应付下来却是个未知数。
见顾青未放下心来,宁致远又道:“我大概是不可能上战场,但父亲却是不一定……”
顾青未便又是一怔。
宁景昌手里可是有兵权的,早年也确实上过战场,若这次韩将军真的不能应付下来,宁景昌还真有可能被隆庆帝委以重任……
想到这些,顾青未心里也似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与宁致远重生了的关系,这一世竟有如此多的事情发生了改变,如今甚至还即将起了战事。
对此顾青未也只能轻轻一叹。
无论如何,也只能希望这场战事能尽快落下帷幕了。
见顾青未有些沉重的样子,宁致远伸手环了她的肩,轻声安慰道:“欢颜,你放心,无论如何,我总能护住你和晟哥儿的。”
顾青未当然相信他能护住她和晟哥儿母子,只是一想到战争将起,心里又哪里能松快得起来。
当然了,他们也没能继续沉重下去。
有的事就是经不起念叨,两人才说着晟哥儿,耳房那边就又传来了晟哥儿的哭声。
顾青未原以为这应该是晟哥儿饿了,只要**娘将他喂饱也就行了,但等了好一会儿那哭声都未止,反而还越发响亮了起来。
心里一急,顾青未连忙推了推宁致远的肩,“越之,快去着人吩咐**娘将晟哥儿抱过来。”
宁致远还有些不乐意。
虽然才出生三天,但晟哥儿仿佛天生就能记住最为熟悉的气息,这几日虽然吃奶都是由**娘喂的,但一到了晚上却总是黏着顾青未不放,这一连三天都是挨着顾青未睡的。
今天晟哥儿晚上睡得早,宁致远原还想着今儿总算能搂着媳妇睡个好觉,却不曾想眼见着都要休息了,晟哥儿就又闹起来了。
见着顾青未脸上的焦急之色,宁致远无奈,知道也拧不过她,于是也只能有些怏怏地起身吩咐了**娘将晟哥儿抱了过来。
**娘进屋之时半点也不敢往其他地方瞄,只低着头将晟哥儿抱到顾青未跟前,似乎察觉到了宁致远那颇有些怨念的目光,孙氏显得有些诚惶诚恐,“世子夫人,是奴婢无能,没能将小少爷哄好……”
顾青未于是摆了摆手截住她的话头。
前世的辰哥儿就极期黏她,所以她当然也不会将这件事怨到孙氏身上去,再则,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孩子黏自己,顾青未只会觉得高兴,又哪里会不乐意?
“行了,晟哥儿依然跟了我们睡就是,你也下去休息吧。”顾青未对孙氏道。
孙氏赶紧行了个礼,然后低头匆匆又走了出去。
顾青未见状又忍不住弯了弯唇。
孙氏是个老实本分的,照顾晟哥儿也极为尽心,就是平时一见着宁致远就脸色发白,好像宁致远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与宁致远的凶名在外有关。
宁致远关上门走回来,正好就见着顾青未那微弯的唇角。
再看看一到了顾青未怀里就又安静下来的晟哥儿,他眼里便现出那带着温柔的无奈来,然后坐到床边,将顾青未和晟哥儿母子全都圈进怀里,又伸手轻轻点了点晟哥儿的鼻头,“这小家伙,这才多大就知道折腾你母亲了。”
晟哥儿正微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
虽然两眼看着没有什么焦点,但他似乎也知道有人正在作弄自己,还颇为不乐意地皱了皱眉,看着倒与宁致远方才的表情极为相似。
顾青未面上的笑意便又加深了些。
她回头看了看床的最内侧,想着要先将晟哥儿的小褥子小被子拾掇好,于是扭了扭肩膀,示意宁致远松手,待宁致远松开她的肩膀,才将晟哥儿放进宁致远的两手之中,准备抽出手来自己来收拾晟哥儿的东西。
本也只是抱个孩子而已,但顾青未才将晟哥儿放进宁致远手中,他立即就浑身一僵。
晟哥儿出生了三天,宁致远也不是没试图抱过他,可是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手上接触到那软软的一团,宁致远便总是忍不住屏住呼吸,两手也只僵直的往前伸着,就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唯恐自己只要轻轻一动晟哥儿就会受到什么伤害。
甚至第一次顾青未要让他抱晟哥儿时,他还吓得往后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可将顾青未笑了好半天。
顾青未见着这一幕双唇忍不住就是一弯。
只是抱个孩子而已,看着竟比让他与人恶斗一场还要来得可怕。
三两下将晟哥儿的东西铺好,顾青未也不故意为难宁致远了,从他那几乎要僵了的臂弯里将有些不舒服的轻轻扭动着的晟哥儿抱回来。
直到这时,宁致远才又吁出一口气。
瞧见顾青未面上那意味很明显的笑容,宁致远也很是无奈。
对他来说,那软软小小的一团,杀伤力可真比那些穷凶极恶之人还要来得大些。
第598章
自打晟哥儿出生那日下过第一场雪之后,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整个京城便似披上了一层银装一般,入眼尽是一片雪白,天气也随着这一场接一场的雪而愈加严寒起来。
虽然隆庆帝将宁王出现在西夷军中的事压了下来,但大周边疆将士们的补给被西夷掠了去,这件事却没办法压得住,没过多久便传到了京城之中,京城的气氛也因为这个消息而显得比往年沉重了些。
在这个消息之后,边疆的消息也不断的传入京城。
被西夷人掠走的那批补给数目极为庞大,不仅有粮草,还有边疆将士今冬的冬衣。
大周国库充盈,若只是粮食被劫,依着城中剩下的粮草也不是不能撑到朝廷下一批补给送到,但边疆的气候比京城还要来得严寒几分,那批急需的冬衣被劫,没了新的冬衣可穿,十数万的将士要如何度过这寒冬?
这才多久的时间,边疆那里就已经传来了消息,已经有了一部分将士耐不住严寒被冻死了。
虽然韩将军已经想了法子,甚至召集城中百姓募集冬衣,但边疆的百姓们普遍过得并不宽裕,又能募集到多少冬衣可用?
为此,隆庆帝已经在接连几天的早朝中发了脾气。
可再如何震怒,也改变不了如今朝廷正面临的难题。
国库不缺银子,可这些银子换成可御寒的冬衣,这却是需要时间的,更别提是那么大批量的冬衣,可边疆的将士们又如何能等得了那么长的时间?
就算现在隆庆帝就能让人变出大批的冬衣,可是从京城运送到边疆,又是在如今这样的严寒天气里,这又需要多长的时间?等这些冬衣运送到了,大周的将士们,又该因为严寒而减员多少?
无论如何看,这都是一个极难解的问题。
隆庆帝心气儿不畅,朝中文武百官偏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解决问题,便也只能都缩着头,哪里敢有任何的张扬。
定国公府历来受皇室信任,这次隆庆帝遇到难题,也难免多向宁景昌和宁致远征询了意见,但两人一时之间也拿如今的难题束手无策。
这天,宁景昌和宁致远从宫里回府时天已经黑透了。
宁致远回到漱云居,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待身上暖和起来了,这才往内室去。
晟哥儿还未睡,正被顾青未抱在手里逗着玩儿,**娘孙氏则侍立一旁侍候着,见着宁致远回来了,孙氏已经极为自觉地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
顾青未手里抱着晟哥儿,看着宁致远换了衣裳还微皱了眉,便道:“怎的,那批冬衣的事还是没能解决?”
这件事如今在京城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因为本就是个难题,朝中百官又一连几日想不出个尽善尽美的办法,这件事本就极为紧急,隆庆帝甚至在京城张贴了皇榜,只要有人能想出合理的法子解了边疆将士这一劫,便能得到封赏。
但一直到现在,也没见有谁能去揭了皇榜。
边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
顾青未想到这里,心里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宁致远也不瞒顾青未,闻言皱着眉点了点头。
这时,晟哥儿伸出手来抓了抓顾青未的头发,顾青未于是低下头,只一看着晟哥儿越发显得白嫩的脸蛋儿,纵有再多烦恼便也都被她忘到了脑后。
晟哥儿的手上没什么力气,说是抓头发,其实也就是拿了小手随意哈拉几下,然后没多久便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看着是困了。
顾青未连忙轻轻拍着襁褓,不多时便将晟哥儿哄睡了,又小心的放到床的最里面。
待将晟哥儿安顿好了,顾青未才又看向宁致远,“朝中这件事一直未决,边疆那么多的将士又如何能等得下去?若再耽搁下去,只怕不用等西夷人在宁王的指挥之下攻到城下了,只等着再下上几场雪,咱们大周的将士就又有死上一大批,到时候……”
顾青未能想到的这些,宁致远,以及隆庆帝、朝中的百官们又岂会想不到。
可这一时之间,又哪里能想到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宁致远摇了摇头,与顾青未一起洗漱了,才又相拥着坐回床上,道:“如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甚至还有不少心思活络的商人打起了朝廷的主意,即使是在这严寒的天气里,竟也有人往边疆那边运送粮食和冬衣,只盼着能卖个高价……”
听到这里,顾青未脑中灵光一闪。
“说起来,如今的情况,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准备这么多冬衣,只怕这些商人反倒要比朝廷来得快,若是能拿了什么东西与他们交换……”
听顾青未如此一说,宁致远也跟着若有所思起来。
“可是……能拿了什么东西,才能叫他们心甘情愿呢?”宁致远不由低声道。
听到宁致远的低声沉吟,顾青未只能苦笑了。
她能想到这一点还是因为脑中那一闪的灵光,真要让她再继续往下面想,她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毕竟,对于这些朝廷里的大事,两世以来她都没怎么关心过。
再则,商人逐利,这是谁都知道的。
这些商人会想到运了粮食和冬衣去边疆贬卖,为的可不就是狠狠赚了其中的差价,若是不能拿了同等甚至更高的回报给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放弃到手的利益?
两人都想了许久,却始终没得什么可行之法,最后便也只能放弃了。
暂时抛开朝中的这件难事,顾青未看着宁致远那干得都起了壳的嘴唇,却是有些心疼地抚了上去,然后道:“这些日子你只怕也没少跟着着急上火的,明儿我就吩咐了厨娘做些清淡可口的菜式……”
虽然心里还是无比沉重,但对于顾青未的关心,宁致远却也是极为领情的,于是含着笑轻轻点了点头。
“欢颜,一切都依你。”他道。
时辰也不早了,宁致远明日还要早起上朝,顾青未也还在月子里,不能太过操劳了,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也相拥着入眠。
第599章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还漆黑一片,宁致远就起身了。
大周朝的早朝每遇大风寒之日多是会暂免的,可这几日隆庆帝因为边疆之事正是最着急上火的时候,朝中官员们又哪里敢因为外面的风雪而耽误了上朝。
顾青未自打生了晟哥儿觉就变得浅,因晟哥儿晚上又是睡在她跟前的,唯恐一个不注意会错过了晟哥儿哪里不舒服,这样一来当然也就睡不熟。
宁致远这样一起身,立即也就将顾青未给惊醒了。
刚睁开眼时还略有些茫然,待看到宁致远正在灯光之下穿着外衣,顾青未立时就清醒了过来。
“越之……”顾青未用手肘撑着半坐起来,“你要去上朝了吗?”
然后便要起身帮着宁致远梳洗。
宁致远连忙将她拦了下来,道:“欢颜,你继续睡,晟哥儿如今就喜欢黏着你,你要是不休息好,还怎么好好看着这臭小子?”
借着灯光,宁致远能看到顾青未眼下那清晰的深色印子,跟着便有些心疼。
转头一看,晟哥儿这时睡得正香,小脸蛋儿上还带着自然的红晕,看着可别提多可爱了。
宁致远于是又跟着一阵心软。
顾青未这时倒也真是没睡醒,便也依言重新躺下来了。
她睁着眼看着宁致远独自忙活,忍不住出声叮嘱道:“越之,国事虽然重要,但是你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可不要……”
顾青未的话没说完。
原本宁致远还带着笑容听着她说话,但她明明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宁致远却突然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还带了兴奋之色。
微微一顿,顾青未到底没忍住,问道:“越之,你这是怎么了?”
宁致远这时却正想着顾青未昨晚临睡之前与他说的话。
若是能让那些商人自发往边疆送粮食和冬衣……
多吃点清淡的……
“对啊,可以这样!”宁致远眼中陡然一亮。
然后,他猛地回头,看着顾青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之后没等顾青未回过神来,就两步上前捧着顾青未的脸就是狠狠一啾。
“欢颜,这次你可是帮了大忙了!”他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顾青未,若是可以,他真想留在这里再继续这样看着,但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却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于是宁致远又握了握顾青未的手,“我先上朝去了,若是这个办法可行,这次只怕是皇上都得好好谢谢你!”
话说完,赶时间的宁致远也没再停留,理了理身上的官服,便大步离去。
直到外间的房门关上,又听到脚步声一点点远离,顾青未心里都还只茫然一片。
她这是说了什么,怎么就又帮到宁致远的忙了?
顾青未后面也再没睡着,只绞尽脑汁来想着这个问题。
当然了,她到最后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这问题的答案没想出来,顾青未便又听秋岚前来禀报,楚雁南又来了。
顾青未连忙让了人将楚雁南往屋里请。
说起来,顾青未也许久没见过楚雁南了。
上次见面还是楚雁南因为徐岂的事来找她倒苦水时,前两日晟哥儿的洗三礼,庄王妃倒是来了,楚雁南却被庄王妃以定了亲不能到处乱跑为由给留在了家里。
这时候跑出来……
也不知道又是要找自己吐什么口水了。
顾青未手里抱着晟哥儿,这样想着。
才这样想着,顾青未就听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然后一个人影绕过屏风就往内室里闯,却不是楚雁南又是谁?
楚雁南才一进来就两眼一亮,两只眼睛就像是钉在了晟哥儿身上一般,就只差没往顾青未身上扑过来了。
好半晌,她才挪到顾青未跟前,“这就是我那大侄子啊,都出生这么几天了,姑姑还是第一次见着,可真是可爱……”
说着话就想伸了爪子去摸晟哥儿的脸,不过手才递到一半,就又收了回去。
冲着顾青未讪笑道:“我才从外面进来,这手也没洗的,就不往晟哥儿脸上摸了。”
顾青未微微摇了摇头,任楚雁南像看什么稀奇一样盯着晟哥儿看了好半晌,直到晟哥儿饿了,这才让了**娘将晟哥儿抱下去喂奶。
然后,她看向楚雁南,问道:“你这次来我这里又有何事?”
楚雁南听了两眼便是一瞪,有些不服气地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我的大侄子,这样也不行吗?哪里有什么事!”
顾青未只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只几个呼吸的时间,楚雁南就败下阵来,然后有些自暴自弃地道:“好吧好吧,我又是找你诉苦的!欢颜,我也不什么擅长与人交往的,长到这么大也就你、流苏、诗诗三个手帕交,流苏现在才成亲没多久,与你三哥正是最热乎的时候,我也不好打扰她,诗诗又是个没心眼儿的,我只好找你来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表嫂呢!”
顾青未听得笑着摇头。
她倒也是极喜欢楚雁南这个表妹兼手帕交的,再加上她平日本也没什么事,楚雁南能来与她说说话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所以当然不会对楚雁南的到来有任何反感。
见楚雁南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顾青未道:“行了行了,给我跟着装什么可怜,有什么话有什么苦你只管诉。”
听顾青未如此一说,楚雁南却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好半晌,她才道:“欢颜,我觉得,我可能是真的看上徐岂那家伙了……”
顾青未这时正喝着杯中的温水,闻言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让自己没有失态,她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然后看向楚雁南,“你之前不是看他不顺眼吗,这又是怎么突然开窍了?”
楚雁南脸上正带着一渐渐的绯色,听顾青未这样打趣自己,便狠狠瞪了顾青未一眼,直到顾青未敛了笑做出倾听的模样,才又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看他顺眼了……”
自庄王夫妇将楚雁南和徐岂的婚事定下之后,楚雁南的生活里好像突然之间就多出了这么一个人来。莞迩说感谢周馨维的打赏,今天三更~()
第600章
楚雁南和徐岂的婚事才定下来,原本庄王夫妇是想让他们在一月之内就成亲的,却不想正好碰上了元昌帝驾崩。
或许应该是说庄王夫妇紧赶慢赶的,都没能让两人在元昌帝驾崩之前成亲。
之后的百日国丧期间,楚雁南便突然发现,这个成为了她未婚夫婿的人出现在她眼前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比如说,她的十九岁生日……
比如说,偶尔徐岂会被庄王叫到王府来说话……
等等。
前面就有了两次与徐岂的不期而遇,再加上如今又成了未婚夫婿,时常还能在庄王府里见到徐岂这个人,楚雁南会慢慢的将这个人放进心里,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顾青未了然地点头。
不过,楚雁南今天是来吐苦水的,她抓着顾青未的手臂,“这些我也就不与你多说了,可是,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向皇上请命要回边疆!”
说到这里,顾青未才明白了楚雁南今天要说的重点。
因为徐家的复杂情况,徐岂自幼时就被亲舅舅,也就是如今正驻守在边疆的韩将军接了去,自幼在边疆长大,还跟着韩将军上过战场,直到最近才回了京城。
这次边境上发生的事已经传到了京城,就连百姓们也时常会拿出来忧虑几番,徐岂当然不会没有得到消息。
几乎是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徐岂就向隆庆帝上了折子,主动请命要回边疆参战。
“……欢颜,边疆如今的情形是什么,你想必也是知道的,人家躲都来不及,就那个二傻子,竟然还主动要往那里凑!”楚雁南说话的同时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听完这些,顾青未也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了。
从徐岂的角度来看,自幼将他养大的舅舅在边疆随时有难,又是大周朝的百姓受到敌人的侵扰,他作为一个武将,会主动请命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之事。
可对楚雁南来说,未婚夫婿要上战场,随时有可能遇到危险,她担心之下当然不希望他去。
楚雁南沉默一阵,然后抬头看向顾青未,“欢颜,边疆的情形究竟是如何,想必你也是知道的,那些西夷人有宁王相助,又劫掠了那么大一批粮食和各种物资,趁着咱们大周的将士没得到补给之时再次出兵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的……”
若只是西夷人,当然是不足为惧的。
可坏就坏在,西夷人那边,还有个对大周的情况极为了解的宁王。
宁王在元昌帝驾崩之前,可是得了朝中许多人的拥护的,自然不会是个空有身份而没有脑子的,只怕在去西夷之前,宁王就已经将西夷以及大周两边的情况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有宁王相助,哪怕西夷只是一个弹丸小国,也足以对将士得不到补给的大周边境先成极大的损失了。
而这损失,谁又知道里面包含了多少人命?
楚雁南每次只要想到这里,都会忍不住想将徐岂的榆木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顾青未也跟着一叹。
她能从宁致远那里知道边疆那场战事的真实情况,楚雁南当然也能从庄王那里知道。
可现在的情况来看,楚雁南只怕是劝不动徐岂的。
而且,既然徐岂已经将折子递了上去,这件事的决定权便交到了隆庆帝的手里,之后再要如何,却是由不得任何人来说了。
不过……
顾青未想起早上宁致远上朝之前那兴奋的样子,以及他说的什么恐怕隆庆帝都要谢谢她的话,多半是他想到了什么好办法来解决隆庆帝这几日以来所困扰的事。
那么,也许边疆的情况,也没有楚雁南所想的那般差?
沉吟一阵,顾青未便握了握楚雁南的手,“雁南,你也用不着这般担心,只要边疆将士们的补给问题解决了,情况也不会那般差。”
听了顾青未此言,楚雁南却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朝议了几日都没有想出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隆庆帝都数次在早朝上发怒,难不成还突然之间就能有什么好办法了不成?
顾青未也还不知道宁致远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自然也不能如何向楚雁南解释,只能道:“说不定,今天就能有什么转机呢?”
楚雁南只当这是顾青未在安慰她,也没往心里去。
不多时,**娘孙氏喂饱了晟哥儿之后,又将晟哥儿送到了顾青未这里。
两人便也不再说那些沉重的朝中之事。
楚雁南看着晟哥儿,倒也暂时将不愉快的事都抛到了一边,和顾青未一起逗着晟哥儿玩了许久,直到晟哥儿玩累了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睡着了,她才起身向顾青未告辞。
这天宁致远很晚都没回府。
顾青未原还想等着他回来好好问问早上他所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呢,却不想一直等到她都困了,都不见宁致远的人影。
吩咐了婆子替宁致远留着门,顾青未正准备先歇了,就听到外面传来响动,再听着那一声声的“世子爷”,哪里能不知道这是宁致远回来了。
将晟哥儿安顿好,顾青未连忙迎到了外室去。
宁致远这时候正好进了门,见着顾青未,他没往前走,反而还往后退了两步,拧着眉头看向顾青未,“欢颜,你赶紧进屋去,外面凉,你现在可受不得凉。”
见顾青未果然退了回去,他才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待身上的寒气散尽了,这才往里面走。
屋里,顾青未想着宁致远这时回来只怕还没有用晚膳,连忙吩咐了厨房端些热饭热菜上来,待宁致远将衣裳换好,桌上也摆好了饭菜。
宁致远这时也确实饿了,拿起筷子先吃了些菜,然后才问起楚雁南的事,“今儿雁南来了?”
顾青未点头,也不问宁致远是如何知道的。
“那丫头无非就是为了徐岂请命要回边疆的事,你可别理她,这徐岂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真要上了战场,只怕还能挣出个好前程来!”()
第601章
徐岂先前是上过战场的,但那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当然不是这次能比的。
宁致远没有记错的话,前世徐岂身上可是有不少军功的,就连隆庆帝后来也对他信任有加,夸他是个天才的将才。
若是只因为害怕危险就要阻了他上战场,难不成一个原本可以建功立业的男人,就要这样呆在京城混吃等死,或者是与他那继母和弟弟斗个不休?
宁致远当然不认同这一点。
顾青未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坐在一旁看着宁致远吃饭。
厨房端上来的饭菜并不多,三菜一汤而已,倒是正好够宁致远用的。
待他放了碗筷,丫鬟们将碗碟收下去,又送上热水供宁致远洗漱了,待屋里只剩了自己两人,顾青未往床上里面坐了些,一边轻轻拍着睡得有些不安稳的晟哥儿,一边回过头问起今天想了一天的问题来。
“越之,你今天早上那般高兴,莫不是想出什么好法子能解了现在的困局了?”顾青未问道。
听她问起这件事,宁致远面上便止不住的都是笑意。
他也往被窝里一钻,替顾青未掖好了被子,然后隔着被子将顾青未搂进怀里,这才点了点头,“确实想到法子了,今天在宫里一整天就是在商量这件事,如今皇上已经下了旨将事情交代下去了。”
“说起来,欢颜,这件事可多亏了你。”
顾青未先是一怔,然后有些诧异地道:“这又作何解,我可不记得有说过什么能解决这件事的话来。”
她将自己昨天晚上所说的话从头到尾揉碎了想了一遍,都没能想出来她到底说了什么给了宁致远启发。
宁致远笑着在顾青未唇上吻了一下,才缓缓道:“欢颜,是你说的,那些商人比朝廷还要更快更好的准备足够的冬衣。”
顾青未点头,她确实是这样说了。
“在这件事上,朝廷确实是比不上那些商人,若是能够拿了商人们想要的东西来换,这些商人自然会用最快的速度将朝廷想要的东西送到边疆去。”宁致远道。
可是,要用什么东西去换呢?
能让这些商人主动,必定要拿出足以打动他们的利益来。
宁致远点了点顾青未的额头,道:“韩将军驻守的边城里有咱们大周朝极为重要的一处盐田,这些年许多盐商从朝廷拿到盐引之后都前往边城运盐……”
听宁致远说起边城的盐田,顾青未先是一怔,然后渐渐便有了些明白。
“你是说,用盐?”她试探着说出这个猜测,但仍有些没想透。
宁致远却笑着吻了吻顾青未光洁的额头,然后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欢颜,你知道如今咱们大周朝的盐引是如何发放的吗?”
这个顾青未还真知道。
大周如今实行的是纲盐制,将大周按地区分为十纲,每纲盐引为二十万,每引折盐三百斤,或银六钱四厘,另需税银三两,公使银三两。
盐商从朝廷拿到盐引,再凭盐引到盐场支盐,又将盐运到指定的销盐区销售。
总之,经营盐业,这是绝对的暴利。
见顾青未点头,宁致远便接着道,“如今大周的盐业就被把持在极少数人手中,这对于大周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从大周立朝到现在也不过四十余载,但这期间,那些被喂饱了的盐商就不只一次闹出事端来。
顾青未能明白宁致远在说些什么,不过,这与他们正在说的话题有关吗?
似乎看出了顾青未的疑惑,宁致远又道:“我向皇上提法子,就是用盐引来换如今边城急需的冬衣与粮食。”
顾青未恍然大悟。
大周朝并不抑商,商人的地位比起前朝来不知道高了多少,也因此大周朝的经济是极为繁荣的,不知道出了多少有名的商人。
但就是再有名的商人,若是问他们愿不愿意经营盐业,只怕没有人会摇头。
可是,大周朝的盐业被把持在极少数人手里,这些盐商又岂能容得了旁人随意染指盐业,所以就算有许多商人有这个实力,却苦于没有机会。
若隆庆帝真的采纳了宁致远的建议,为了拿到盐引,那些商人们就绝对会不遗余力的将大批的冬衣和粮食运送到边城去,以解边城如今的燃眉之急。
尤其是边城附近的商人们,也必会抢占优势,利用自己离得近的优势,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让边城的将士们都穿上冬衣。
大周朝只要发出一些原本每年就会发出去的盐引,就能免了一大批运送粮食和冬衣的人手,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件棘手之事。
而且,这样一来,还能打破如今大周盐业的局面。
宁致远道:“今天将事情商量好之后,皇上就已经传了旨意下去,这道旨意会立即马不停蹄的传往大周各地,传到边城附近最多也不过三五日的功夫,这也意味着十日之内,边城的将士们就能穿上新的冬衣……”
边城的危局,这样便至少解了一半。
“这件事也并无时限,待冬衣的数量足够了,商人们也大可以从各处运了粮食到边城换取盐引,将来朝廷便再不用为边城将士的补给而操心,更不用算着要派多少人手运送粮食,运到之后又会有多少损耗……”
“边城附近还有大批无人耕种的荒地,商人们大多精明,只差这几日过去之后,就会有人打起这些荒地的主意来,在边城附近种了粮食,待粮食收获之后送去边城换取盐引,然后直接从边城运了盐回来……”
顾青未听得眼中异彩连连。
只一个主意,不仅解了如今边城的危局,还顺带解决了边城将士将来的补给问题,又能连带着让商人们自发去开垦荒地种粮,还打破了如今盐商们对盐业的垄断……
简直是一举数得。
即使顾青未是个不怎么关心国事的,听到这样的主意,这时也忍不住有些激动地主动捧了宁致远的脸在他脸上重重啾了一口。
第602章
宁致远所提的这个方法,后来被称作是开中法。
自从宁致远向隆庆帝献策之后,因隆庆帝急于解决边城之事,所以关于盐引实行开中法的消息,几乎是以比飓风还快的速度迅速流传到整个大周朝。
只要运送冬衣去边城,就能换来盐引?
这个消息在大周朝的商人们之间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更有无数想在以往那根本不可能挤进去的盐业生意之中分一杯羹的商人在得到消息之后,就用了最快的速度准备了更可能多的冬衣运往边城。
尤其是那些离边城极近的商人,虽然他们得到消息要晚上一些,但因为占了地利,却是更早的将自己备下的冬衣与粮食交到了边城,也真的如隆庆帝的旨意那般按照所交冬衣与粮食的数量拿到了盐引。
当第一批盐引送到那些商人手里,这个消息便又以了更剧烈的方式往全大周扩散。
这样一来,接下来的这整个冬天,虽然天气严寒,但一批批商人却都怀了一颗火热的心,将大批的粮食从大周朝的各处运往边城。
为什么大部分商人都只运粮食呢?
这些商人都是精明的,想也知道他们隔得远,运送冬衣的话肯定赶不过那些离边城近的商人们,而边城的将士就算有十数万,但到底需要的冬衣还是有限的,与其运送冬衣,倒不如运送随时都需要的粮食去。
甚至,就如宁致远所想的那般,有脑子转得特别快的商人们,已经打起了边城附近那大批的荒地的主意。
这些商人自是嗅到了商机,朝廷自然也跟着得到了好处。
开中法不仅可以用到边城,也可以用到其他的边疆重地。
等开中法全面实施,朝廷将来便再不用担心边关重镇的补给问题,不仅省了事,还省了大批的银子。
也因此,朝中众臣都纷纷对提出了这个法子的宁致远赞誉不已,也让宁致远后来没少在顾青未跟前得瑟。
隆庆帝正式下旨之后短短几日,就又得到了边城那边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第一批由商人们运送过去的冬衣已经收到了,边城的困局虽然没有完全解了,但至少已经缓解了许多。
隆庆帝得到消息之后龙颜大悦,在早朝时不只一次用了“深得朕心”来形容宁致远。
任谁都能看出来,宁致远如今是深得隆庆帝的信重。
而被众臣如此欣羡着的宁致远,这些日子除了上朝与参与议事,其他时间却大多都是在府里学着怎样抱儿子。
如今都有抱子不抱孙的说法,若是被朝中其他大臣们知道了,只怕都会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漱云居里。
“……越之,你手不要这么僵,你手里抱的是晟哥儿,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顾青未的声音有些无奈。
宁致远僵着双手,看着躺在他臂弯里的那软软小小的一团,紧张着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事实上,他觉得就算给他一把锋利的刀抱着,也比抱着晟哥儿要来得轻松自如不知道多少。
边城的事有了定论,隆庆帝高兴之下当然也不再成日里抓着朝中众臣朝议,宁致远这几日便也有了些功夫呆在府里多陪陪顾青未了。
晟哥儿身边虽然有着**娘的照料,但比起**娘来,晟哥儿显然更黏自己的母亲,所以一天之中倒有至少一半的功夫是由顾青未抱着的。
纵使再如何疼爱晟哥儿,但顾青未平时却也没做过什么体力活儿,即使晟哥儿出生时只有不到七斤,这些日子虽然长了一些也算不得沉,但顾青未抱得久了,手酸却是一定的。
这样一天下来,每次到了晚上晟哥儿睡着了,顾青未总免不了让了丫鬟替她按按酸疼的胳膊。
宁致远知道了之后哪里能不心疼,于是便自告奋勇,道是平时他在府里时就由着他来多抱抱晟哥儿,让顾青未能多休息一下。
好在,晟哥儿很给他这个亲爹的面子。
顾青未可不觉得宁致远能怎么照顾好晟哥儿,不过为了不打消宁致远的积极性,以及觉得宁致远和晟哥儿亲近些有益无害,便也悉心的教了宁致远要如何抱孩子。
只不过,就如前面试过的那些次一般,一直到现在,只要顾青未将晟哥儿放到宁致远的怀里,他便都会像是突然变成了木头人一般浑身僵直。
简直无药可解!
这时又见着这一幕,顾青未在旁边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拍了拍宁致远的肩膀,“行了,还是我来吧。”
说着话,顾青未便将正看着宁致远傻乐的晟哥儿从宁致远怀里抱过来。
虽然被顾青未抱进怀里,但晟哥儿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宁致远先前的样子很好玩儿,还咧了嘴想要伸手往宁致远手上抓。
宁致远看着这近在咫尺的母子俩,倒也将“连个孩子也抱不好”这种沮丧从心里驱逐了出去。
不会抱孩子就不会抱孩子吧。
他想。
然后,宁致远伸出手,将这对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母子俩都搂进怀里。
只是一个拥抱,但他却仿佛立即拥有了全世界。
……
这样悠闲的日子过得很快。
虽然边城只是暂时破了危局,还有个与了西夷人勾结的宁王没有解决,但对于京城的人们来说,边疆之事却是稍嫌遥远了些。
除了最初时的那些慌乱,后来的京城便又很快就恢复到了以前的安宁。
不仅朝中大臣们,就连普通百姓,都不认为小小西夷能对大周造成什么样的损害,于是当然也就能够安然自在的过自己的日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快就到了晟哥儿满月的日子。
定国公府嫡长孙满月,这当然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安平大长公主楚静姝自打得了孙儿就成日面上没断了笑容,对给晟哥儿办满月更是有着极大的热情,几乎是刚过了洗三礼,楚静姝就已经开始筹划着满月宴要如何办,要请哪些人前来作客的事了。
因楚静姝是真的自得其乐,顾青未等人倒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第603章 满月
晟哥儿满月这日,用句毫不夸张的话来说,整个京城至少空了一小半,不管有没有接到请柬,只要是能搭上一丁点关系的人家,都想尽了办法在腊月十五之日往定国公府赶。
能在朝为官的,大多心里都是极为清醒的。
定国公府历经三代帝王,都一直极得圣眷,更别提如今的隆庆帝在登基之后就格外的信重定国公府的,尤其是对定国公世子,那更是视作是左膀右臂的。
再加上前些日子定国公世子又替隆庆帝解决了心头最挂念的事,隆庆帝只差没在各种场合都表现出对宁致远的信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想尽了办法要往上面爬的官员们自然都想着要往宁致远跟前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现成的理由,他们又岂会放弃?
不仅这些官员们,就连隆庆帝,也是将晟哥儿的满月记在了心里的,这天的早朝之后还特意提了一句,隐晦的点了一下今天定国公府的满月宴上,宫里大抵是会有赏赐到的。
隆庆帝都表达得如此明白了,这满朝的文武又哪里会不领会这其中的意思?
一时间,原本就想要往定国公府挤的朝臣们自然卯足了劲儿继续挤,某些先前自恃身份不想凑这热闹的官员在掂量了一下之后也都大多改变了主意。
是以,腊月十五这日,定国公府开了大门之后,赶来参加晟哥儿满月宴的人就再没有断过。
顾青未这天一早就起身了。
坐月子可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终于能出月子了,顾青未只觉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身上更是变得极为松快。
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若说一个月没有踏出房门半步这件事顾青未还能忍受,那么一个月没有沐浴过,这就让她有些深恶痛绝了。
前面那段时间因为有了晟哥儿,顾青未倒也能忽视自己身上的不适,但后面的那些日子,她有时候抬起袖子来,似乎都能闻到自己身上那淡淡的味道……
对于平素就好洁的顾青未来说,这简直是不能忍受的。
后来一出了月子,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的让丫鬟准备了浴桶和热水沐浴,同时还想着,宁致远居然也从没对此表示过任何的嫌弃。
要知道,可是连她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的。
沐浴更衣之后,顾青未将自己收拾齐整时,晟哥儿也将将醒过来,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显得格外的可爱。
先用了早膳,又让**娘将晟哥儿喂饱,顾青未这才抱着晟哥儿去了楚静姝那里。
楚静姝这时正指挥着府里的丫头婆子们准备今天的满月宴,见着顾青未和晟哥儿来了,本就红光满面的她脸上又更添几分笑容。
“欢颜来了。”说完便伸手要抱晟哥儿,“快让祖母好好抱抱晟哥儿。”
虽然在有了宁致远之后已经二十来年没有抱过孩子了,但楚静姝抱起晟哥儿来动作却是丝毫没有生疏,一边轻轻拍着晟哥儿的背,一边还笑着道:“看看咱们的晟哥儿,今天可比那菩萨跟前的金童还要漂亮……”
晟哥儿今天穿了一身红色绣了婴戏图的小袄,倒是极衬这份喜气,已经满月的小婴儿小脸儿白生生的,看着极为可爱。
顾青未在旁边看着楚静姝和晟哥儿,忍不住微笑。
之后,楚静姝和顾青未都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西府的诸人便到了。
听丫鬟禀告吕氏领着西府一众媳妇来了,楚静姝的脸下意识的就是一沉,就是顾青未眼中的笑意也褪了几分。
晟哥儿洗三时,吕氏在晟哥儿脸上掐了一个印子的事,可才过去了没多久,无论是顾青未还是楚静姝都记得十分清楚!
楚静姝看了一眼晟哥儿的**娘孙氏,沉着脸吩咐道:“今天可是咱们晟哥儿满月的日子,等会儿人多了你只管将晟哥儿抱好就行了,可别随意将晟哥儿给了别人抱!”
这个“别人”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孙氏上次也是亲眼见过洗三礼上发生的事,闻言哪里敢有犹豫,立即就低头应了下来。
然后,趁着吕氏等人还没被引进来,她连忙抱了晟哥儿站到顾青未身后去。
不多时,吕氏等人便被丫鬟领着走了过来。
到底是来吃满月酒的,吕氏以及西府的女眷们都打扮得极为喜庆,倒叫楚静姝看着脸上的神色稍缓和了些。
吕氏进屋先将被**娘抱着的晟哥儿身上看了一眼,随即又略有些讪讪地看向楚静姝,“弟妹。”
她也知道上次晟哥儿的洗三礼时,她做的事惹了楚静姝的不快。
楚静姝虽然仍因那日的事而不悦,但今天好歹也是晟哥儿满月的日子,吕氏也算是客人,她自然也不会揪着吕氏不放,闻言便冲着吕氏淡淡笑了笑,“大嫂和侄媳妇们来了,今儿来的人有些多,呆会儿若是招呼不周,大嫂可担待着些。”
楚静姝都递了梯子来了,吕氏当然也会顺着这台阶儿下,连忙摆手又笑着与楚静姝说了几句话。
事实上,楚静姝会这样说虽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想应付吕氏,但她说的也是实话。
定国公府从大周立朝之后便存在了,这几十年下来几乎与京城的各家都有联系,所以今天来的人只怕不会比宁致远和顾青未成亲时少,甚至因为宁致远最近在朝中的风头,比他成亲时的宾客还要来得多。
这么多的人,定国公府又只有楚静姝和顾青未两个女主人,会忙不过来也是很正常的。
若是平时,吕氏必定不会把自己当作是外人,毛遂自荐着要替楚静姝和顾青未招呼客人,但在上次的事之后,她如今见着楚静姝和顾青未都觉得有些尴尬呢,又哪里会再额外做什么。
而继吕氏和西府诸人之后,没过多久,便也开始有女眷被丫鬟们引着来了内宅。
作为顾青未的娘家人,老太太领着叶流苏,还有顾锦琳和顾青澜、冯氏,当然是除了西府诸人来得最早的。
第604章
老太太等人一到,就被顾青未亲自领到了花厅里喝茶。
冯氏今天不仅自己到了,还把将将满了两个月的秋哥儿也抱了过来。
顾青未如今也是做了母亲的人,见着秋哥儿这种小小的婴儿,心里自然只有喜爱的,不过逗着秋哥儿玩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忍不住用了有些埋怨的语气对冯氏道:“表嫂,这都寒冬腊月了,你把秋哥儿抱出来做什么?”
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不好着了凉那才叫人揪心。
冯氏闻言低头往怀里的秋哥儿看了一眼,唇边含着笑,道:“这一路上都仔细护着,不碍事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你也知道的,府里也没什么能做主的人,要是将秋哥儿一个人留在府里,我反倒还要不放心。”
顾青未听到这里,便也沉默了一瞬。
秦府里可还有个水伊人。
因为水伊人上次在冯氏生产时起了坏心思,秦朗回来之后就将她关到了偏院儿里,留着等冯氏抽出手时再处置她。
秋哥儿满了月之后,冯氏也没委屈着自己,既然秦朗都说了随她如何处置,她当然也不可能随意就放过这种毒妇。
出于为秋哥儿积德的心思,冯氏也没打算要了水伊人的命,原只是想将水伊人送到她嫁妆里的庄子上,着人将她严家看管起来,任她自生自灭的。
但这水伊人别看表面上是个柔和的,实际上也能对自己狠得下心,在冯氏派去的人要押了她走时,竟然趁着那几个婆子不注意,拿了头就往墙上撞了过去,一边寻死,一边嘴里还不住唤着“老爷,救救贱妾”这样的话。
若是叫那不知情的人听了,只怕还要以为这是个被当家主母如何迫害的小白菜。
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个生了蛇蝎心肠的妾室罢了。
水伊人倒也不完全是作戏,至少头上的伤就伤得极重,大夫都说了,若是再用点力,只怕就会直接去了。
这样一个人,冯氏当然不会同情她。
自出了事之后也不过是请了个大夫替她看了一下,又因她的伤不适合挪动,才暂且将她留在府里养伤,只待伤好了些之后再按原计划将人送走。
冯氏也不怕水伊人伤好之好再闹什么妖蛾子,她要是愿意这样一直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冯氏也愿意在旁边看着她作死。
算起来,如今水伊人养伤也有一个来月了。
虽然这人伤还没好,又在偏院儿里被严家看管着,可上次冯氏生产时她就能寻了机会跑出来捣鬼,这次谁又能保证她不能闹点事出来?
让秋哥儿与这样一个人一起呆在府里,冯氏哪里能放得下心来。
即使,府里的下人被秦朗换了个遍之后,现在府里几乎没有那等分不清自己主子是谁的,也不能叫冯氏放心。
顾青未暗自叹了口气。
冯氏看着才满月的晟哥儿,面上也满是微笑,然后将秋哥儿放在晟哥儿身边,两个小小的婴儿这样并排躺着,看着就喜人。
老太太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本就喜欢看儿孙满堂的热闹场面,这时看着两个小家伙这样紧紧挨着,还有择哥儿、恪哥儿、涵姐儿、宇哥儿四个孩子在面前跑来跑去,高兴之下笑声都爽朗了许多。
顾青未与娘家人们又说了会儿话,就见丫鬟们领着两名容貌有些相似的妇人走了进来。
两名妇人看着都是三十几岁的模样,身上的衣着都很是光鲜。
看着年长些的妇人先与楚静姝打了招呼,然后又冲着顾青未笑着点了点头,年纪稍轻点的妇人同样先与楚静姝见了礼,随后却是转头与吕氏说起了话。
这是东阳伯夫人宋氏,以及于悠然的母亲小宋氏。
再看看宋氏的身后,梁诗诗正一脸笑容的冲着顾青未挥手,只差没跳起来了。
梁诗诗先是与楚静姝见了礼,然后与宋氏打了声招呼就蹭到了顾青未这边,她本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见着老太太在这里,嘴里说出一连串的好听话,直将老太太哄得笑得合不拢嘴。
好半晌,老太太拍了拍梁诗诗的手,又看向顾青未和叶流苏,“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小姐妹之间有话想说,趁着现在人还不多,赶紧去说些体己话吧,晟哥儿有我们看着呢。”
将晟哥儿交到老太太等人手里,顾青未当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便也真的拉了叶流苏和梁诗诗的手,坐到花厅的一角说起了话。
梁诗诗才与顾青未两人说了会儿话,原本满脸的笑容,在眼角余光扫到她的亲姨母小宋氏时,突然脸上便多了几分阴霾。
“哼!”
到底那也是自己的长辈,梁诗诗就算心中有所不满,却也只这样冷哼了一声。
顾青未和叶流苏顺着梁诗诗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小宋氏正拉着吕氏的手,两人挨得极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看吕氏和小宋氏脸上都有些不虞的模样,显然互为亲家的两人并不是相谈甚欢。
叶流苏轻轻拍了拍梁诗诗的手,“这又是怎么了,你最近不是定了亲吗,听说你那未婚夫婿可是东阳伯观察了好久才定下来的,这不该高兴吗,怎的又摆出这么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来?”
听叶流苏这样一说,梁诗诗立即羞红了脸。
梁诗诗今年也是十七岁了,之所以这个时候才定亲,却是因为东阳伯是个疼女儿的,一直想着多留她两年,这留着留着可不就留到了现在。
好在,东阳伯虽然一直想着多留梁诗诗几年,但这两年也没少留意京城合适的公子哥儿,如今与梁诗诗定了亲的这一个,就是东阳伯观察了整整两年的。
东阳伯如此宠着女儿,梁诗诗这个未婚夫婿又是他再三确定了人品才定下的,虽然不能说是京城世家子弟之中最出息的,但绝对是最生命梁诗诗的。
梁诗诗平时再怎么活泼,她也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被叶流苏拿了亲事来打趣,自然不可能不羞涩,好半晌才又抬头瞪了叶流苏一眼。
第605章
待脸上的热意退了下去,梁诗诗才与叶流苏和顾青未说起了小宋氏的事。
“我这姨母最近这些时日动不动就来府里寻我母亲,也不知道又是有什么事想让母亲替她出头去。”梁诗诗撇了撇嘴。
自从知道了于悠然对自己不存善意,梁诗诗连带的对这个姨母就没了什么好感。
而小宋氏的性子本就有些好强,从前仗着有东阳伯夫人做倚仗,在与京城的其他夫人们相处时也没少争强好胜,一遇到什么事便总爱请了东阳伯夫人宋氏替自己出面。
宋氏一直念着这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妹妹,所以只要小宋氏不过分,她一般倒也不会拒绝小宋氏的请求。
想到从前自己掏心掏肺的将于悠然当作是姐妹,于悠然却想着要害她,梁诗诗到底意不平,又恨恨的加了一句,“倒是成了习惯了!”
虽然她的话说得不怎么好听,但也确实是实情。
在京城这样权贵遍地的地方,就小宋氏那样的脾气,若不是还有个宋氏在后面撑着,很难说她的处境会变成什么样。
梁诗诗心里本就存了不满,这一起了话头,只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今儿还特意去了府里等着母亲一起出门,一有机会就撇了我不知道与母亲说些什么,见着我走得稍近些就又突然什么都不说了,防我就像防贼似的……”
顾青未却听得心头一动。
小宋氏这般缠着宋氏,到了这里又与吕氏凑到一块儿说话,只怕与于悠然的事脱不了关系。
就是不知道,小宋氏是打的什么主意。
顾青未也没多想,以吕氏的脾性,她既然都将于悠然关进去了,只怕不太可能轻易又放出来,只要于悠然不再老是想着打扰她的生活,顾青未也不愿意多想这个人。
三人岔开了话题又说了会儿话,楚雁南就跟着庄王妃一起来了。
楚雁南见着顾青未三人眼中便是一亮,匆匆与楚静姝打了个招呼便往了顾青未几人这边跑,直叫庄王妃在后面看着直摇头。
一见着楚雁南,梁诗诗便将心里的那点不痛快抛开了,然后像叶流苏之前打趣她一样打趣楚雁南,“雁南姐姐,难得你也来了,我还以为庄王妃又要以定了亲不宜多在外走动而将你留在王府呢!”
楚雁南闻言瞪了梁诗诗一眼,“定了亲的人又不只我一个!”
只一句话便成功让梁诗诗跳脚。
然后四个人便坐在一起笑。
好半晌,楚雁南笑罢之后轻轻吁出一口气,“还是与你们在一起好,我这心里原本有些不痛快的,现在却是好受多了。”
顾青未拿了帕子掩唇轻笑。
楚雁南为什么不痛快,她当然是知道的,正是为了徐岂要回边城参战的事。
前些日子隆庆帝准了徐岂的请战,所以才回了京城没几个月的徐岂又赶着回了边疆,离京时楚雁南虽然心中不快,却还是去了城外送他离开。
不管如何,楚雁南是想通了。
四人也是许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过了,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自己的近况,倒也不失欢声笑语。
顾青未到底也是女主人,又与叶流苏几人说了会儿话,便又回到了楚静姝身边招呼起客人来,期间晟哥儿又哭了两嗓子,若得他旁边的秋哥儿也跟着一起嚎起来。
两个孩子大抵是饿了,晟哥儿的**娘孙氏和秋哥儿的**娘于是便将他们抱到耳房里去喂奶,待喂饱了他们才又重新将孩子交到顾青未和冯氏这边。
顾青未看着吃饱了不哭也不闹的两个孩子,唇畔不由便带了笑。
偏头正要与冯氏说话,旁边却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顾青未唇畔的微笑便不由一凝。
这人正是小宋氏。
顾青未并不是圣人,于悠然自嫁到安国公府之后就一直不遗余力的给她找麻烦,小宋氏是于悠然的母亲,她当然对小宋氏也没有什么好感。
小宋氏见顾青未就这样看着她,本就强打着的笑容便也僵在了脸上,但随即便转头看向如今长得白白嫩嫩的晟哥儿了,笑着夸道:“世子夫人可是个有福的,晟哥儿都满月了,可怜悠然和她那苦命的女儿……”
才说了这两句话,便差点要落泪了。
顾青未看得心里更是不喜。
今天怎么说也是晟哥儿满月的好日子,小宋氏故意往她身边凑,又在她面前哭,这又是什么意思?
心中不悦,顾青未便也只沉默地看着晟哥儿,却是不搭理小宋氏那茬儿。
小宋氏见顾青未不往自己设想好的桥段走,心里一急,却是有些按捺不住,一把抓了顾青未的手,正要说什么,就听楚静姝已经招呼着众人入席了。
小宋氏于是跟着一僵,到了嘴边的话自然也就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顾青未也没有听小宋氏说明来意的兴趣。
想也知道,小宋氏故意用这副姿态提到她那可怜的女儿,八成就是为了如今西府里被当作是疯子关了起来的于悠然的事来的。
可于悠然被关起来,顾青未只有高兴的,又哪里还能去同情这样一个从来没盼着她好的人?
唇畔的笑意加深,她看着小宋氏道:“于夫人还请一起入席吧。”
之后也不再等小宋氏有所回应,先是着了孙氏和秋哥儿的**娘将两个孩子抱到内室去,又遣了秋岚几个跟着去照应着,这才又领了冯氏入席。
而小宋氏,她在后面远远看着顾青未的背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难看的面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着众人一起入席。
这次晟哥儿的满月宴都是楚静姝操持的,因喜爱极了晟哥儿这个孙儿,楚静姝为了办这满月宴可是用了不少的心思,酒席上的菜式更是斟酌了许久,尽是选了那又美味寓意又好的,只希望能给晟哥儿多添几分福气,也是极为用心良苦了。
众人才坐下,还没开席,就有宫里的宫人到了,却是宫里的贵人们有赏赐到。
第606章
宫里有赏赐来,大部分来吃满月酒的宾客都不意外,隆庆帝如今本就要格外的器重宁致远,前不久宁致远还出了主意解决了边城之困,如今宁致远的儿子满月,隆庆帝自然不会毫无表示。
事实上,很多人就是冲着这一点来的。
宫里的人都是极会揣摩圣意的,隆庆帝对定国公府的信任,各宫的贵人们又哪里能看不出来,所以继隆庆帝之后,皇后,以及后宫比较得宠些的妃嫔都有赏赐下来。
只是满个月就能让宫里如此赏赐,晟哥儿也算是打从一出生就成为了京城百姓的焦点了。
接完宫里的赏赐之后,女眷这边众人也无心入席了,而是先围着今天的主角晟哥儿,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开了,虽然明知道这些人的夸赞是带了别的意味,但顾青未听着那些祝福,却也对众人回以笑容。
无论如此,只要是对晟哥儿的祝福,她都不会嫌多。
直到晟哥儿被众人围着不舒坦,嚎了两嗓子,那些面上堆笑的女眷们才说着“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连哭声都这么响亮”这样的话在楚静姝的招呼下入了席。
作为主人,顾青未自然也是不得闲的,尽忙着招呼客人了,自己连饭都没吃两口。
满月宴进行到一半,晟哥儿许是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又扯着嗓子嚎起来,**娘怎么哄都没用,于是顾青未便只能抽出手来,抱着晟哥儿四处走走。
正是寒冬腊月的,外面冷,顾青未便也没想将晟哥儿抱出去。
之前用来招待女眷们喝茶的花厅里这时正好空了出来,顾青未于是便抱着晟哥儿在花厅里来回走动。
这原也没什么。
但才过了没一会儿,顾青未好不容易将晟哥儿哄得不哭了,正准备往回走,路过花厅的窗户时正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这阵脚步声一前一后的,听着倒像是两个人。
然后,那脚步声正好就停在只与顾青未隔了一扇窗户的地方。
顾青未原只当外面有人路过,倒也没有在意,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走,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谈话声。
“……长姐,你就帮帮我,也帮帮悠然那苦命的丫头吧……”
听到“悠然”两个字,顾青未立即就猜出了外面说话之人的身份。
这是小宋氏。
毫无疑问,正与小宋氏说话的,就是东阳伯夫人宋氏。
顾青未原本是没打算偷听别人说话的,但听到小宋氏说起于悠然,她却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就与顾青未隔了一扇窗的外面,宋氏正拧着眉看着明明一把年纪了却还动不动在她跟前掉眼泪的小宋氏。
“二妹,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更帮不了悠然,这是安国公府的家务事!”宋氏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却很坚决。
小宋氏一听宋氏的断然拒绝,原本还只是将落未落的眼泪立即就从眼眶里滑落出来,就像以前她们姐妹都待字闺中时,每次她受了什么委屈总免不了在自幼护着她的姐姐跟着哭诉时一样。
“长姐……”小宋氏低头揪着宋氏的袖子,两眼红肿,看着极为狼狈,“这怎么能算是安国公府的家务事呢,悠然还这么年轻,她怎么能像个疯子一样被人关起来?”
说到后来,小宋氏猛然抬头,一脸的激动。
但宋氏听着这番话,面上却一片冷然,没有任何的动容,她缓缓将自己的衣袖从小宋氏手里扯回来,再轻轻抚了几下,以抚平被小宋氏揪出来的褶皱,然后淡声道:“二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悠然既然已经嫁去了安国公府,她就是安国公府的媳妇,这不是安国公府的家务事又是什么?”
话到这里,宋氏想着当初于悠然是如何嫁去安国公府的,那中间她又对梁诗诗动了什么心思,原本心里的那半分怜悯便也尽数散去。
如果,当初被算计到的真是梁诗诗,只怕现在处在于悠然这种境地的就是梁诗诗了。
一想到自己千疼万宠的女儿,竟然要被吕氏当作是疯子一般关起来,宋氏的心口便揪着疼,又哪里还能同情当初只想着在后面推梁诗诗一把的于悠然?
小宋氏注意到宋氏那冷然的目光,原本的抽泣也渐渐停了下来,只剩下一脸的不可置信:“长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悠然怎么也是你打小看到大的,如今她落到这种境地,长姐你为何不愿意拉拔她一把?”
听到小宋氏这样理所当然的质问,宋氏到底没忍住冷笑一声,“二妹,许多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的好女儿这些年来是如何对等诗诗这个表妹的,我这个做姨母的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这样的侄女,二妹你觉得我还能拉拔她?”
小宋氏想装傻,想继续粉饰太平哄着宋氏去与吕氏拉扯,但宋氏却不耐烦应付她这个妹妹了,便干脆就直言了。
听宋氏这样将那层遮羞布扯开,小宋氏一时之间也有些无言。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半晌,小宋氏才又将翻涌的心绪压下,有些无力的哀声道:“长姐,以前的事都是悠然不对,可这次,长姐你若是不帮帮悠然,她这一辈子就只能那样暗无天日的过下去了,那安国公夫人也不是什么好的,悠然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没了都不一定,长姐……”
见小宋氏还不死心,宋氏重重一拂衣袖,“够了,你不用再说了,若是安国公府故意欺负悠然也就罢了,看在她好歹唤我一声‘姨母’的份上,我帮她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悠然是什么情况你难道还能不知道?大半夜的从院子里跑出来,又是恨不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掐死,又是拿了刀子在婆婆的脖子上比划,换了你是安国公夫人,你会将这样的儿媳放出来吗?”
宋氏的话让小宋氏一阵哑然。
她也是有儿子的,若是她的儿媳竟敢做这样的事,她将人休了都是轻的!
第607章
可是,儿媳妇和自己的女儿又怎么能一样呢?
小宋氏哪里肯死心,她压根儿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变成个疯子,就算如今安国公府上下都统一了口径,于悠然真的做出了这种事,在小宋氏看来,那也是吕氏为了折磨她的女儿而故意找出来的借口。
所以,小宋氏才会想求了宋氏帮忙去吕氏那里说和一下,至少要让吕氏将于悠然放出来,别再像是疯子一样关着了。
她的女儿她当然知道,她的悠然,又怎么可能这样容易就疯了呢?
想到这里,小宋氏的底气莫名就又足了些。
但是,听着宋氏说这些话时明摆着是将于悠然当作了疯子,小宋氏心里又急又气,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还有事要求着宋氏,嗓门突然拔高,冲着宋氏就低吼了出来:“长姐,就算你不想帮着悠然也就算了,悠然是个命苦的,嫁了这样的人家,又有个这种恶毒的婆婆,当然过不了什么好日子,可是你这个做姨母的,竟然就这将将自己的侄女当作是个疯子!”
宋氏原本还耐着性子听小宋氏说话,但听到这里,面上便只剩了冷色。
她冷冷看着小宋氏,等小宋氏将话说完了,才补了一句,“我倒不想将她当作疯子,可是正常人能做出那些事来?你能,还是我能?嗯?”
最后那个“嗯”字尾音高高上扬,无端便带了几分质问的气势。
小宋氏几乎是立即就缩了缩头。
她也是出嫁这些年有些忘了长姐的脾气,待字闺中之时,虽然长姐从来都是护着她的,但只要是她做错了事,长姐也是第一个罚她的。
可是……
可是,这次又如何能一样呢?
那可是关系到她女儿的一生啊,她的悠然,哪里能这般容易的就被当作了疯子?
绝对不能!
小宋氏两手紧紧握成拳,因为想得太过入神,她甚至感觉不到指甲掐进掌心的疼痛。
好半晌,她才重新抬起头,看着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她的宋氏,小宋氏突然就红了眼眶,然后冲着宋氏道:“长姐,我知道,悠然不懂事,差点做出对诗诗不好的事来,可她不没有做成吗?而且,诗诗现在好好的,还定了门好亲事,可悠然却被人当作是疯子关了起来,只等着我们去救她,长姐为什么就不能将从前的事忘了……”
“住口!”
小宋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氏怒声截住了。
宋氏冷冷看着小宋氏,眼里有不可错认的失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之后重新睁开,道:“既然你以为我是在记恨着她,那就权当是这样吧。”
见宋氏动了真怒,小宋氏一时之间也不由慑缩起来。
好半晌,她才忍不住轻声抽咽,又放软了声调,“长姐,我从小就不会说话,你也是知道的,我也是太担心悠然了,所以才会在长姐面前说了傻话,长姐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小宋氏抽泣了好一会儿,宋氏才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看到她这样,宋氏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忍。
“行了,你也不用在我跟前这样了。”宋氏道,“悠然的事不是我们能插得了手的,你最好祈祷悠然不是真的疯了,否则的话,安国公夫人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放她出来。”
宋氏虽然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而对于悠然有所不满,但那到底也是她的姨侄女,喊了自己那么多年“姨母”的孩子,虽然这时候没有与小宋氏说,但她也是有打算过段时间就去安国公府走上一趟的。
隆庆帝登基,原就有了没落迹象的安国公府又更边缘化了些,如今连个撑得起家业的人都没有,而反观东阳伯府,东阳伯虽是个五大三粗的,但这样的人反而更得上面那位的青眼,所以就算如今天下是掌握在隆庆帝手中,东阳伯府也依然圣眷正浓。
两相对比起来,若宋氏真的去安国公府走上一遭,吕氏是不会不给她面子的。
只要让她见着了于悠然,而于悠然又真的没有疯,那将于悠然放出来的可能性自然也不小。
想到这些,宋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于悠然不是个什么好的,当初还对梁诗诗起了坏心思,若不是想着这次是关系到于悠然的下半辈子,且于悠然还有个那么小的孩子,宋氏指定不会再搭理她。
可宋氏的诸多心思,小宋氏却完全没有理会到。
听宋氏如此说,小宋氏只以为这是宋氏的推托之辞,面色立即又是一变,但随即,小宋氏强压下心头的不悦,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长姐,”小宋氏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为难长姐了……”
话虽是如此说,但宋氏哪里能听不出来小宋氏那并未怎么隐藏的埋怨,于是又跟着眉头皱了皱。
若不是这是自己的亲妹妹,宋氏早就拂袖离去了。
她这妹妹,也是小时候吃的苦太少,对谁都是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听出来小宋氏还有后话,宋氏便暂且先没说话,只等着小宋氏自己将话都说出来。
果然,小宋氏接下来就说起了自己的新盘算。
“我这里倒还有个主意,不过需要长姐帮忙给人带句话……”小宋氏越说眼中就越亮。
很显然,她是极为肯定,这个她找宋氏帮忙带话的人是有办法解决于悠然的事的。
这倒让宋氏略多了几分好奇心。
“给谁带话?”宋氏问道。
听到宋氏的疑问,小宋氏一脸笃定地道:“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宋氏跟着眉头就是一皱,然后看着小宋氏,颇有些不知道小宋氏在想些什么的意思。
而隔了一扇关着的窗户,顾青未听到这里也有些诧异。
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与小宋氏有什么交情了,于府与定国公府也来往极少,那么,小宋氏是怎么想到让宋氏给她带话来的?
她更感兴趣的是,小宋氏让宋氏给她带话,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第608章
莫非……
顾青未轻轻拍着晟哥儿的背,想着小宋氏的用意。
小宋氏与宋氏哭诉了这么久,为的也不过就是想让宋氏出头去与吕氏打机锋,将于悠然放出来。
那么,她这时想着通过宋氏递话给自己,指定也离不开这个目的。
莫不是,小宋氏还想着要自己出头向吕氏要话,帮于悠然一把?
除了这个可能,顾青未实在想不出来小宋氏找自己有什么用意。
只要往这方面一想,顾青未便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
若小宋氏真的有了这样的打算,那她就真的不知道小宋氏是哪里来的信心自己会帮她了,难不成,她以为自于悠然嫁给宁致祥之后,她和于悠然之间的关系很是融洽吗?
而窗户外面,宋氏也与顾青未是同样的想法。
她看着小宋氏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有些讽刺地道:“你想给定国公世子夫人传什么话?”
小宋氏只以为这是宋氏有意帮她,喜得忍不住抓了宋氏的手,“长姐,你今天也看到了,安平大长公主本就喜欢这个儿媳妇,现在定国公世子夫人又生下了定国公府的嫡长孙,地位更是无比稳固,现在安国公府是那副样子,安国公夫人就算是长辈,如今只怕也是想着要巴结着定国公世子夫人的,若是定国公世子肯开口提上几句……”
只要定国公世子夫人愿意管这件事,还愁吕氏不答应吗?
小宋氏想着先前见到的顾青未,她的身材因为刚生了孩子的缘故比以往看着要丰腴了些,但眉梢眼角却都是被人疼着、又万事顺心的喜悦和幸福,再想想定国公世子那毫无原则的宠妻程度……
小宋氏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样家世好又疼媳妇的夫婿,为何她的悠然嫁的不是他呢?
若是她的悠然如今立于定国公世子夫人那样的位置,那该多好……
只要这样一想,小宋氏心中竟然莫名的有了种,顾青未占了她女儿位置的感觉,一时甚至说不清对顾青未是羡还是恨了。
若是叫顾青未和宋氏知道小宋氏这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怕会感叹一声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的心理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得了的。
宋氏显然是理解不了的。
所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宋氏,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宋氏不解地看向宋氏,不知道为何宋氏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长姐,我就是想请长姐替我递个话请定国公世子夫人帮忙而已,这于定国公世子夫人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诗诗和定国公世子夫人那般要好,哪怕只是看在诗诗的面子上,定国公世子夫人也断然不会推拒……”
没听小宋氏将话说完,宋氏就已经气得浑身都有些轻颤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个不着调的,却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着调。
“够了!”宋氏怒斥一声,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才会听小宋氏说这么多。
小宋氏先前打她的主意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想拿了梁诗诗与顾青未之间的情分来让顾青未应下这等荒唐之事。
宋氏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这件事我不会帮你,你有什么话要与定国公世子夫人说你尽管自己去,我倒要看看人家能不能让你把话说完!”
小宋氏本就对宋氏没应下替于悠然出头而对宋氏有所埋怨,听到宋氏连这么个“小忙”都不肯帮,原就不满的她哪里还能按捺得下,立即就扬声道:“长姐,知道你为难,我都想着不为难你了,谁让悠然命苦,是从我这个没用的母亲肚子里生出来的,可现在只是让长姐帮着递个话而已,长姐这都不肯帮忙,难不成真的想看着悠然被关到老死吗?”
一边说着话,小宋氏还一边拿了一种谴责的眼神看向宋氏。
宋氏只差没无力地抚额了,她觉得,她这个妹妹只怕是被猪油蒙了心。
“你要这样想,那便是吧。”宋氏也冷了心,彻底绝了再管小宋氏这摊子事的心思,“你以为定国公世子就是那面人儿一样可以由得你们母女**的是吧?悠然嫁到安国公府之后所做的那些事,就连你我都听说了,你以为定国公世子夫人会没有察觉到?当初悠然在定国公世子夫人刚刚有孕时想做什么,你还没忘吧?”
听完宋氏的这番话,小宋氏也哑口无言了。
安国公府的四少爷养了个与于悠然容貌极为相似的外室,于悠然却生生想将这件事插到顾青未头上去。
见小宋氏无话可说,宋氏又道:“那时候定国公世子夫人可是刚有身孕不久,若是真让悠然将事情谋划成了,你以为她现在还能好生生的被关起来?”
想到刘贤妃那个侄女的下场,小宋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可再怎么说,现在被当作疯子关起来的还是她的女儿,所以小宋氏只片刻便又忍不住反驳道:“长姐,可是现在定国公世子夫人不仅好端端的,还生了儿子,一切都圆满了,悠然却成了这个样子……”
宋氏简直要被气笑了。
“所以,悠然捅了人家一刀被人家躲过去了,现在悠然自己把自己捅到了,人家就因为悠然可怜,就一定得帮着她了?”宋氏摇头看向小宋氏,好半晌仍没忍住加上最后一句话,“你以为你或者悠然有多大的面子?”
听了这话,小宋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宋氏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也不在乎再多说一些,只不过,小宋氏能听进去几分,却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你以为定国公世子夫人就像她看起来那般简单?就说悠然算计人家的那件事,就算你知道,安国公夫人也知道,安国公府的四少爷养的外室实际上是与定国公世子夫人有些相似的,可那又如何?能早一步察觉到悠然的小动作,再在短短时间之内,将我那好妹夫养在外面的女儿寻了来,让悠然一步错步步错,你觉得她真的是个好相与的?”
第609章
听宋氏提起于侍郎在外面养的外室以及那个外室生的女儿,小宋氏的脸色更是难看。
她前面的些年,最骄傲的事就是嫁了个对她体贴又不像别人一般纳妾抬通房的丈夫,所以就算于府比不上东阳伯府,但小宋氏在宋氏跟前却从来不觉得自己差了什么。
东阳伯就算对宋氏敬重有加,也极为疼爱梁诗诗这个女儿,可那又怎样呢,东阳伯不也照样有妾室有通房,更有庶子庶女?
只凭这一点,小宋氏就觉得自己胜过她这亲姐姐一筹。
可直到偶尔发现了体贴了她这么多年的于侍郎竟然也在外面养了外室,甚至还生了一个与于悠然年纪差不多的女儿,小宋氏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的夫妻恩爱,只是她一个人的臆想而已。
小宋氏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柔弱之人,更不是个受得委屈的,所以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就用了雷霆手段将于侍郎的外室给解决了,却被那外室生的女儿给逃脱了。
她当然没想到,从她手上逃脱的那个外室的女儿,竟然转头就成了让她的亲生女儿于悠然没脸的利器。
在知道宁致栩养了一个与于悠然容貌极为肖似的外室之后,小宋氏先是愤怒,待愤怒退去之后,就在考虑着这与于侍郎那养在外面的女儿有没有关系。
这世界虽大,但又哪里能有人无缘无故的就与另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长得这般相似?
结果,宁致栩之后紧接着纳为妾室的,果然就是于侍郎养在外面的女儿,于翩然。
只要一想到这个外室生的女儿让自己的女儿没了脸面与名声,还天天在于悠然跟前晃荡,小宋氏那段时间气得心都烧了。
可是于翩然已经进了安国公府,又成了宁致栩的妾室,她就算再怎么恨,她的手也没那么长,能伸到安国公府去。
所以这些日子,小宋氏便也只能这样生生忍了下来。
再后来,于悠然接连出事,她着急都来不及了,哪里还能有闲功夫再去打探于翩然的情况。
但,无论如何,若要问小宋氏这一辈子觉得最难堪的事,那铁定要数于侍郎背着她在外面养外室一事。
可现在,她的亲姐姐,明明知道她对这件事有多愤怒,竟然还拿了这些话来刺激她!
小宋氏现在看宋氏,就像是在看仇人一般。
宋氏只看着小宋氏这副模样,立即便知道小宋氏定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怕小宋氏压根儿就只以为宋氏这是在故意让她面上难堪吧。
再没了继续管小宋氏的心思,宋氏轻轻拂袖,“算了,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替你出头去找安国公夫人,更不可能帮着你给定国公世子夫人传话,你要真是个做姨母的,也断没有拿了诗诗与定国公世子夫人的情分来做人情的道理!”
话说完,宋氏也再不管小宋氏是什么表情,便绕过小宋氏,一路离开。
待宋氏离开了好一会儿,小宋氏才回过神来,这么些年一直帮着她的亲姐姐,这次竟然就这样甩下她不管了!
“虚情假意!”小宋氏咬着牙,一张保养得极好的脸都有些扭曲了,“以前说什么将悠然当作是亲女儿一般,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关系到悠然的一生,这么点小忙也不肯帮!”
小宋氏越想越恨。
这一刻,她选择性的忘记了从前宋氏对她,对于悠然的好,只记得这一次宋氏没有帮着她。
升米恩,斗米仇。
大抵便是如此了。
如果让宋氏看到小宋氏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后悔之前这些年,为何会一直帮着这个亲妹妹。
不多时,小宋氏怒过之后,也甩着袖子离开了。
太过愤怒之下,又没有旁人看着,小宋氏连自己的优雅都顾不得维持了,踩着重重的脚步声离开了这个无人的拐角,回到宴席上去。
而顾青未,她一边摇着头,一边看着晟哥儿那乌溜溜的眼睛。
也亏得晟哥儿这会儿没有哭闹,否则被外面说话的两人听到了,只怕还以为她是故意偷听她们说话的,那样得多尴尬了。
顾青未于是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晟哥儿白生生的小脸蛋儿。
晟哥儿只以为这是顾青未在与他玩闹,咧开嘴朝着顾青未直笑。
又在花厅里坐了一会儿,顾青未便抱着晟哥儿出去了。
外面的酒席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吃到尾声了,有不少夫人们正离了席坐在一处说话,顾青未才抱了晟哥儿露面,便又引发了新一轮的恭维。
那些好听话顾青未也没往心里放,全程只带着微笑,任谁说了什么都微笑以对。
这些夫人们原是以为顾青未到底还年少,想着能不能从她这里打开些突破口,但见顾青未虽然年少,但也不是那等好哄的,慢慢的,便没有那么多人往她身边凑了。
好不容易身边没了人,顾青未将晟哥儿交到**娘手里,正准备仍去与老太太等人说会儿话,才一转身,前路就被小宋氏给挡着了。
小宋氏这会儿已经不见了先前的愤怒与不甘,她穿了一身正红的团花褙子,头上插了一支极为醒目的镶了红宝石的步摇,虽然年纪已近四旬,但因为保养得宜的关系,看着一点也不显老。
开席之前小宋氏本就要与顾青未说话的,不过正好赶上楚静姝招呼大家入席,这才只得按了下来,但现在既然好不容易顾青未这里落了单,小宋氏又哪里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至于宋氏之前提点她的那些话……
小宋氏哪里能放在心上,她只以为那是宋氏不肯帮她才故意这样说的。
再说了,就算宋氏说的都是对的,那又能如何?
悠然不是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危害到顾青未的事吗,现在只是要顾青未与吕氏说几句话而已,不费她一点事,自己好歹也能算得上是顾青未的长辈,若是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求了她,难不成顾青未还能拒绝?莞迩说感谢周馨维、似水的人生的打赏,今天两更……()
第610章
被小宋氏这样一拦,顾青未的脚步当然也就为之一顿。
她先是冲着小宋氏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微笑打算绕过小宋氏继续往前走。
可小宋氏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为此甚至与宋氏这个亲姐姐都闹翻了,又哪里能这样轻易的就让顾青未走开了呢。
又往顾青未移动的方向挪了一步,小宋氏牢牢将顾青未堵着,“世子夫人。”
顾青未于是停下脚步。
“于夫人可有何事?”顾青未便也干脆停下脚步。
她想起先前听到的宋氏和小宋氏的那番谈话,心里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若小宋氏真的能对她提出那样的要求,那她只能说小宋氏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而事实上,小宋氏还真的就极把自己当回事。
见着顾青未停下脚步,她眼中一亮,然后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着她们,这才道:“世子夫人与小女同为宁家媳,既是如此,那我也就托个大唤世子夫人一声侄女了……”
顾青未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宋氏,没有开口。
但小宋氏却只将顾青未的沉默当作了对她的鼓励,心里反倒更有信心了些,立即又接着道:“贤侄女,你也知道的,我那苦命的女儿现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可还比侄女你小上几个月……”
听到这里,顾青未道:“我这位弟妹,年纪虽然比我还小一点,不过心可一点也不小。”
小宋氏于是一窒。
但她本就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如若不然她也不会与宋氏都闹翻了。
见顾青未没有再说出什么让她下不来台的话,小宋氏又道:“是是是,悠然从前是做了许多糊涂事,可是她也不是那等恶毒之人……”
话未说完,看到顾青未面上那淡淡的笑容,小宋氏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顾青未也不想再听小宋氏说什么,事实上在听到她与宋氏的谈话之后,知道小宋氏的盘算,她就不想与这人说一句话。
“于夫人。”顾青未抬手制止了小宋氏接下来的话,“我想于夫人大概是误会了,我与八弟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关系和睦的,她做过什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您这个做母亲的最清楚不过了,所以您什么也不必与我多说,八弟妹的事我爱莫能助,您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与大伯母说好了,大伯母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只要于夫人有充足的理由,想必大伯母不会对您的意见置之不理的。”
小宋氏顿时气结。
好半晌,她撕下那带了笑容的伪装,狠狠瞪着顾青未,“原来世子夫人也是个心狠的,竟然能眼睁睁看着悠然受苦而不理会!”
顾青未只觉好笑,“于夫人,您大概搞错了一件事,我可不是您,对八弟妹受了什么苦,我一点也不想理会,对于悠然被大伯母关起来一事,我也只会觉得高兴,毕竟,我可不是个不记仇的人,您若是一定要缠着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您信不信,我能让她过得再辛苦一些?”
小宋氏气得浑身轻颤。
若以了她的脾气,只怕恨不得扬手就打过去。
可是想着顾青未的威胁,她到底只能狠狠捏着手,好半晌都不敢轻易动弹。
顾青未这才满意地点头,“您看,咱们这样相安无事多好。”
然后,顾青未再不理会小宋氏,绕开她便自寻了老太太等人说话。
而在顾青未身后,小宋氏低着头,两手藏于衣袖之中紧紧握成拳头,低垂的双眼之中闪烁着的尽是怨毒之色。
她这是将顾青未给恨上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将于悠然当作是疯子关起来的是吕氏,可小宋氏却是将顾青未恨上了。
再想想当初于悠然在吕氏的寿宴上出了事,不得不嫁给宁致祥,她不恨别人只恨顾青未没有提醒她,这两母女的性子还真是如出一辙。
定定地看着顾青未的背影,小宋氏连连冷笑了几声,这才转身离开。
再说老太太这边,先与顾青未说笑了两句,又看向顾青未来时的方向,盯着小宋氏的背影看了好几眼,老太太有些不放心地道,“欢姐儿,那位夫人看着可有些不好,你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万事可得小心着些。”
顾青未心中为之一暖。
就算她现在是做母亲的人了,可在老太太心里,她只怕还是原来那需要她宠着护着的小姑娘。
她于是轻轻握了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年纪到底大了,就算平时仔细着保养,手上到底还是能看出来岁数,但顾青未却只觉得这大抵便是世上最温暖柔和的手了。
“祖母,您放心,”顾青未道,“您的孙女呀,可也不是那等能任人欺负的,您只管放宽心,等到将来祖母您做大寿了,我就领着晟哥儿一起给您祝寿,说不定那时晟哥儿还能添了弟弟妹妹呢。”
老太太对顾青未向来都是放心的,先前也只是提醒一句而已,这时听顾青未如此说,自然便将了小宋氏的事给抛到了一边,只顺着顾青未的话遥想起几年之后顾青未领着晟哥儿及弟弟妹妹回清河给自己祝寿的情景,立即眉眼间都带了笑意。
顾锦琳、顾青澜、叶流苏、冯氏几人也都在一旁连声应和。
老太太看着还在襁褓里的晟哥儿和秋哥儿,还有四个大一些的孩子,又想着将来的热闹,自然既舒心又熨帖。
几人又坐了一会儿,待酒席被撤了下去,顾青未便起身引着众人一起去了戏楼听戏。
因想着晟哥儿满月定会来不少女眷,所以楚静姝提前就请了京城最负盛名的戏班子过来,戏台也是早就搭好了的。
老太太辈分高,又是顾青未的祖母,楚静姝还特地请了老太太先点了戏。
顾青未倒是没有坐下来听戏,她对听戏没什么兴趣,而且还有晟哥儿秋哥儿以及另外四个孩子需要照顾,只将老太太等人都安顿好了,这才将几个孩子领着去了漱云居,以免几个孩子被吵着了。
第611章
众女眷们看了一下午的戏,又吃了晚上的酒席,这才.lw+xs520
顾青未也是定国公府的女主人,当然要帮着楚静姝送客,在垂花门前将众多女眷一一送出去。
眼见着来客都散得差不多了,顾青未将老太太等人送出垂花门,眼看着天色要暗了,又吩咐了定国公府的护卫将老太太等人护送回府,正准备转身回去,就看到吕氏和小宋氏有些拉拉扯扯的往这边走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们有话要说特意与其他人分开了,就连丫鬟也没带在身边。
显而易见,没得到宋氏和顾青未的帮助,小宋氏并未死了要将于悠然从院子里放出来的心,而是直接找上了吕氏。
可是吕氏哪里是这般容易被小宋氏左右的人,更别提于悠然当初可是拿了刀架在她脖子上的,让她将这样一个试图谋害婆母的疯子放出来?
笑话!
即使顾青未这时还离得她们有些远,都能隐隐听到两人传来的争执声。
“……悠然不可能是疯子,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亲家母已经将她关了这么久了,也该放出来了吧?京城谁人不说亲家母最是个仁慈心善的,怎么到了自己的儿媳妇这里,反而这般铁石心肠了起来?”
小宋氏越说越生气。
为了于悠然的事,她已经于吕氏好言相商了许久,可任她如何说,吕氏就是不肯松口,甚至还出言讽刺于她。
小宋氏以前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强忍了这么久的怒气,这时便顿时全都发作了出来。
听到小宋氏说出“铁石心肠”几个字,吕氏也立即变了脸,她立于原地不动,冲着小宋氏冷笑一声,“亲家母,那是你生的女儿,你自然只当她是个好的,当初被她拿了刀架在脖子上的也不是你,你当然能如此轻拿轻放。若是放在了别家,这样的儿媳妇,就算不被活活打死,也至少要被人休弃,我还愿意好好养着她,亲家母你就该偷笑了,否则的话,亲家母现在就将我那好儿媳领回去,我也不会反对。”
小宋氏立即一窒。
她是想让吕氏将于悠然放出来,可不是想让于悠然成为下堂妇。
于悠然如今可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不仅成过亲,还生了孩子,甚至连以前待字闺中时积攒起来的好名声也都十不存一,若是还被宁致祥休了,将来只怕再也别想找到什么好人家。
所以,听吕氏语气如此强硬,小宋氏心里一慌,态度自然也就软和了下来,“亲家母何必说这样的气话,有事好商量不是……”
吕氏于是冲着小宋氏冷笑一声,“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还想多活几年,这样的儿媳妇,我可不敢往外放!”
说完,也不理会小宋氏那勐然一变的脸色,吕氏便拂袖而去。
小宋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在来到定国公府之前,她并不认为她的盘算会落空。
只是她没想到,无论是宋氏还是顾青未,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的请求,吕氏更是丝毫没给她这个亲家的面子,才让她落到如此难堪的境地。
想到这“难堪”二字,小宋氏便忍不住抬头四顾,唯恐被什么人看到她先前的狼狈姿态。
这一看,第一眼就正好看到了的顾青未。
明明小宋氏也知道自己这时与顾青未还相隔甚远,顾青未不太可能将她与吕氏之间的谈话听了去,可只这样一对视,小宋氏心里却不知打哪冒出来一股无名之火,本就因之前顾青未拒绝替她向吕氏说和而不快的她,这时更是将顾青未给记恨了起来。
若不是顾青未执意要袖手旁观,她又怎么会在吕氏面前受这样的侮辱?
小宋氏这样想着,心里便燃起一股子熊熊烈火。
等着吧,就算这些人都不帮她,她也定要让吕氏将悠然好好放出来!
还有这宁顾氏,若是有一朝她行了机会,定要让她尝尝她现在的滋味!
小宋氏垂下眼,勉强掩饰住眼里的阴狠,然后看也没看顾青未一眼,便径自出了垂花门。
顾青未看着小宋氏的背影,眼里略带了些深思。
一个人对她是善意还是恶意,她自然是能察觉得到的。
许久,她收回目光,眼里带着淡淡的轻嘲。
……
宁致远是在宾客都散尽之后才回来的。
虽然隆庆帝给了赏赐下来,可最近因为边疆之事,朝中大臣们几乎都得不了清闲,宁致远当然也不可能因为晟哥儿满月就向隆庆帝告了假。
即使只要他真的告假,隆庆帝断不会有不准的道理。
宁致远回到漱云居里时,顾青未正逗着晟哥儿玩儿。
虽然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但屋里的灯光却是极为明亮的,顾青未低头看着眼睛瞠得熘圆的晟哥儿,那轻轻摇晃着烛光,似在她颊边打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再听着晟哥儿不时发出的“啊呀”声,即使外面无比严寒,宁致远的心也顿时就暖了起来。
察觉到宁致远的注视,顾青未回头一看,看到宁致远时眉眼间立即便柔和下来,“越之。”
她方才看着晟哥儿太入神了,竟连宁致远推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宁致远没有急着进屋,等到身上的寒气因屋里的温暖而散尽了,这才几步来到顾青未和晟哥儿母子身边,与顾青未一起看着晟哥儿。
“晟哥儿今天有没有闹着你?”他轻轻抚着顾青未的发丝,问道。
顾青未这才将一直落在晟哥儿身上的视线分了些给宁致远,却是先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咱们的晟哥儿可乖了,今天就没哭几声。”
事实也确实如顾青未所说的这般。
比起其他那些白天睡晚上哭的孩子,晟哥儿的确很少让人操心。
虽然早知道顾青未是如何护着晟哥儿的,可是真看着顾青未为了他们的儿子而瞪他,宁致远心里却仍止不住的就是一酸。
晟哥儿是他的儿子,他自然不会不爱,可是他的媳妇为了儿子而这样忽视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612章
宁致远表示,他心里很受伤。.lwxs520
故作委屈地看着顾青未,他道:“欢颜,你自从生了晟哥儿,就这样冷着我,为夫心里好委屈,至少要你亲亲才能好受一点……”
顾青未于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在宁致远腰间狠狠掐了一下,“也不知道你是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
宁致远于是将自己的嘴凑到顾青未眼前,“欢颜你怎么知道我是油嘴滑舌的?难道你尝过?”
话毕,他也不等顾青未有所反应,就直接封了顾青未的唇。
自从顾青未有了身孕之后,两人便再没怎么亲热过,原只是一个吻,到了后来,却让宁致远忍不住心里那压了许久的渴望了。
听着耳畔传来的,顾青未那明显加重了的唿吸声,宁致远眼里便是一亮。
原本搂在顾青未肩头的手顺势就往下移,直到来到顾青未的腰间。
刚生产完不久,顾青未的身子比起有孕之前要丰腴了不少,宁致远轻轻掐了一把,隔着冬衣都似能感觉到她腰间的柔滑。
被宁致远这样一掐,顾青未却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勐然将宁致远往外一推,满面通红地道:“晟哥儿还在呢!”
一扭头,果然就看到了晟哥儿那熘圆的眼。
才满月的孩子哪里能知道这许多,见顾青未看过来,还冲着顾青未就咧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看得顾青未稀罕得直想将她抱到怀里来好好亲一亲。
宁致远却很不满意。
见顾青未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晟哥儿身上,他先是在晟哥儿那白嫩的小脸蛋儿轻轻掐了一掐,惹来小小的晟哥儿不适地扁了嘴,眼见着晟哥儿都要哭出来了,这才将手松开。
“你这是做什么?”顾青未忍不住替晟哥儿声讨他这坏爹爹。
然后轻轻抚了抚晟哥儿的小脸。
得到顾青未的安抚,晟哥儿原本皱成一团的小脸倒也就这样舒展开来。
“看看你,晟哥儿还这么小,你都不知道要多疼着他些。”顾青未又道。
宁致远于是伸了手捧着顾青未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这小家伙虽然人小,实际上可鬼着呢,欢颜,你现在应该多看看我才是……”
他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顾青未伸手轻轻抚上宁致远的脸,倒也确实有些心疼他。
这段时间因为有了晟哥儿,她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了晟哥儿身上,很少再像以前那样关心宁致远,倒也确实忽视他许久了。
不过,心里虽是这样想的,顾青未却没有说出来,而是故作嫌弃地道:“瞧瞧你,多大的人了,还只知道与儿子争风吃醋,说出去可不得笑掉人的大牙!”
话是如此说,她抚过宁致远眉眼时,动作却是格外的柔和。
宁致远自然是感觉得到顾青未此时的心情的,随着她的手轻轻抚过,他心里的那点点酸,那些急切,似乎也就这样被安抚了下来。
然后,他将顾青未紧紧搂入怀中,“我要是再不与咱们儿子争一争,以后你眼里哪里还能看得到我?”
顾青未听了在宁致远背上拍了一下,笑道:“尽瞎说!”
两人坐在一起逗了会儿晟哥儿,待晟哥儿看着有些困了,不住眯瞪着眼,顾青未便抱了晟哥儿轻轻哄着他入睡,宁致远则自去了里间更衣。
待他更完衣出来,顾青未已经将睡着了的晟哥儿放到了床的最里面。
屋里烧着地龙,一点也不见冷,顾青未穿得并不厚,这样一个侧身的动作,便隐隐能叫宁致远看到她身体的曲线。
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渴望便这样又立即冒了头。
顾青未才将晟哥儿安置好,都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宁致远一把搂在了怀里。
“欢颜……”宁致远这样低喃,声音之下压抑着几乎要满溢的热情。
即使隔着几层衣裳,顾青未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宁致远手上传来的热度,他的手明明只能算得上温暖,但那热度却仿佛一直传进了顾青未的心底。
几乎是瞬间,顾青未也随之觉得有些燥热。
她与宁致远也是两世的夫妻了,又眼见着宁致远自她有孕以来是如何克制着自己的,这时哪里能不知道宁致远的意思。
脸上传来阵阵烫意,顾青未想要伸手将宁致远推开,但掌心压到宁致远的胸膛上时,却又莫名有些不舍起来。
然后抬头瞪了宁致远一眼。
在屋里烛光的映照之下,宁致远这样一眼看过去,只觉顾青未眼里似含了那无数水波一般,让他心头跟着一热,原本就是强自压着自己的,这时哪里还能压得下,打横了将顾青未一抱,然后坐到床上便低头将顾青未的双唇含在了嘴里。
“越之,晟哥儿还……”顾青未模煳地道。
宁致远这才抽空往晟哥儿那里看了一眼,“没事,晟哥儿已经睡着了,他不会打扰到我们的。”
顾青未气得往他背上捶了一下。
这人总是能曲解她的意思,她哪里是说的怕晟哥儿打扰他们了?
宁致远好不容易才等到顾青未出了月子,哪里还能将自己的福利往外推,安抚地拍了拍顾青未的背,“放心吧,咱们的晟哥儿那么乖,晚上都只有饿了才会醒一下,哪里能就被惊醒了……”
然后,不等顾青未再说什么,宁致远便这样欺身而上,直接封住顾青未的嘴,将她压在了身下。
半透的纱帐被宁致远一挥之下缓缓下落,挡住了帐内的无边春色。
……
第二天早上,顾青未是被身边的晟哥儿的小手抓醒的。
她迷迷煳煳地睁眼,入眼便是晟哥儿正蜷着白生生的小手不断往自己放在被子外的手上蹭。
察觉到顾青未醒过来了,晟哥儿先是冲着顾青未咧嘴一笑,然后突然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想是饿了。
顾青未赶紧坐起来,然后将晟哥儿抱起来轻轻哄着,看着他那张哭得皱成一团的小脸儿,顾青未心里又是心疼又觉有些好笑,想到昨晚的事脸上更是忍不住发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613章
宁致远大抵是真的被憋狠了,昨晚一经释放,便缠着顾青未直到夜深,顾青未现在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般,浑身都酸痛乏力得紧。
正因为累着了,晟哥儿夜里醒了都是宁致远起来料理的,顾青未自己却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若不是被晟哥儿吵醒了,只怕她还会继续睡下去。
顾青未忍不住拿了自己因放在外面而略有些凉意的手贴在脸颊上,察觉到脸上传来的热度,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宁致远一阵。
尔后,她迅速起身,想着晟哥儿大抵是饿了,连忙抱了晟哥儿起来,又唤了**娘抱了晟哥儿去,之后才召了丫鬟们进来服侍她洗漱。
用过早膳之后,顾青未就开始唤了定国公府各处管事来理事。
楚静姝就不是个爱管家事的,先前因为顾青未有孕在身,为了不让顾青未累着,才会主动将府里的中馈接了过去,可现在顾青未既然已经出了月子,当然没有再让婆婆受累的道理。
临近年关,顾青未不仅要安排府里过年的事,还要安排往各通家之好送年礼,再有各处的庄子上的管事也得趁着这个时候来回事……
一个上午的时间,顾青未都在忙着这些。
待用过午膳,又午睡了一会儿,顾青未才算是得了些闲,然后打开了才收到的从清河来的家书。
晟哥儿满月因是在腊月,即将过年,再加上老太太本就在京城,所以清河那边并未有人进京。
不过,人虽未至,但顾家人给晟哥儿的满月礼,可是足足拉了几辆马车。
家书是秦氏写的。
早在生下晟哥儿的第二天,顾青未就往清河写了信送去。
秦氏也是第一次做外祖母,却偏偏因为太远了不能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外孙,在信里可是没少问各种关于晟哥儿的事,语气之中还满是遗憾。
顾青未看完信,面上便不由带了些暖人的笑意,然后铺开信笺准备给秦氏回信。
正巧送往清河的年礼这两天也要出发了,正好让人把信带回去。
在信上与秦氏说了些最近的趣事,尤其捡了许多关于晟哥儿的事说了,写完最后一个字落下笔,顾青未停下笔,准备等墨迹自然晾干了再塞进信封送出去,**娘就抱着晟哥儿进来了。
晟哥儿原本正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啊呀”之声,见着顾青未,两只白嫩的小手便轻轻哈啦起来,看着倒像是想让顾青未来抱。
顾青未只看一眼这小小的孩子,心里便是一软,立即伸手将晟哥儿抱起来。
晟哥儿来到熟悉的怀抱里,立即咧了嘴笑,两只小手轻轻在顾青未面前的桌上一拍,正好就拍到了顾青未刚刚写好的书信上,那信上墨迹尚未干透,晟哥儿这样一拍,几根手指头上顿时便沾了墨迹,然后在信纸空白处又留下几个小小的指印。
顾青未原还要拦着不让晟哥儿脏了手,这一看信纸上那几个指印,顿时便乐了。
想想远在清河的母亲,虽然不能第一时间见到外孙的面,好歹也能见见她这外孙留下的指印,这样似乎也不错。
于是又提了笔在末尾处加了一段字。
待将墨迹晾干,顾青未才将信纸折了塞进信封里,又让人送到往清河送年礼的管事手里去。
之后,她笑着抱了晟哥儿,轻轻拍了晟哥儿沾了墨的小手。
晟哥儿只以为顾青未这是在陪他玩,便也跟着“啊啊呀呀”的用了小手轻轻在顾青未掌心中拍打。
顾青未于是在晟哥儿小脸上轻轻挨了一下,然后才让人送了热水进来,替晟哥儿洗手。
铜盆里盛着温热的水,放在矮几上,正好与坐在罗汉床上的顾青未齐平,顾青未一手抱着晟哥儿,一手则握了晟哥儿的小手放进铜盆里,轻轻搓洗。
对于晟哥儿的事,顾青未能亲自做的大多都是亲历亲为的,就连晟哥儿的**娘孙氏,都没少私下里感叹,给晟哥儿做**娘不知道有多轻松。
倒不是顾青未不放心孙氏的照顾,而是她想尽可能的多陪伴她的孩子。
晟哥儿的小手入水,却并不安静的任顾青未替他清洗,而是有些调皮的在水里划拉,有溅起的水珠落到顾青未的脸上、衣襟处,换来顾青未的微笑。
由着晟哥儿玩水,直到铜盆里的水有变凉的趋势,顾青未才将晟哥儿的手拿出来,又拿了干净的毛巾细细替晟哥儿擦了手。
晟哥儿正玩得起劲呢,被顾青未拿回小手还有些不乐意,甚至扁着小嘴要哭,还是顾青未又哄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哄回来。
晟哥儿不过是个刚满月的孩子,玩儿了这一会儿就又打了个呵欠,被顾青未轻轻拍了几下便睡着了。
顾青未年看着睡着的晟哥儿,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头,“这小家伙。”
……
晟哥儿的满月宴之后,转眼就是小年夜。
纵是边疆如今尚未完全安定下来,但已经临近过年,隆庆帝倒也没再整日揪了朝臣们议事,宁致远这几日便也闲了下来,小年里一起祭了灶,再之后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
因为今年府里添了晟哥儿这个小家伙,定国公府比往年倒要热闹了许多,宁景昌和楚静姝也整日脸上都挂着笑,尤其是见到晟哥儿之后。
心头高兴之下,宁景昌和楚静姝手一挥,今年府里所有人便都得了一个大大的红封,直叫众人心里都是喜气洋洋的。
年三十,按以往的惯例,宫里是会设宴款待群臣的。
而且,今年是隆庆帝登基的第一年,按理说这次更不会省了这顿年夜饭,可是出乎众人的意料,直到年三十这天,宫里都没有发话要设宴。
虽然纳闷,但朝臣们既然没接到宫里的旨意,便也纷纷安心在家中过年。
定国公府自然也不例外。
因今儿的事还很多,顾青未一大早就醒了过来。
先是将晟哥儿料理好了,又让**娘孙氏将晟哥儿抱到宁景昌和楚静姝跟前去,然后才开始处理起今天要做的事。
第614章 团圆饭
顾青未在忙着准备中午的团圆饭。
往年因为都要入宫赴宴,所以中午都是东西两府一起吃顿团圆饭,但今年既然宫里不设宴了,于是东西两府这顿团圆饭便改到了晚上,中午则由楚静姝作了主,请了顾青未的娘家人一起热闹热闹。
为此,顾青未还特意去谢过楚静姝。
楚静姝是这样说的,“这有什么好谢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不是,这女儿家嫁人之后本就难得见到娘家人,趁着如今亲家老太太还在京城,欢颜你也能多见见祖母的面。”
说这话时,楚静姝面上还有些怅然。
普通人家的女儿是如此,她这个大长公主又哪里不是?
她是当今太皇太后唯一的女儿,先皇的亲妹妹,隆庆帝的亲姑母,就算有着这样高贵的身份,可自她嫁人之后,不也一样不是进时能见到她的母后?
更别提如今……
顾青未那时不知楚静姝为何会突然面现怅然,也不知要如何宽慰于她,后来还是晟哥儿把楚静姝重新逗笑了。
顾青未当然是很清楚的,老太太当时之所以会留在京城,一来顾亦安和叶流苏都还年轻,老太太想留在京城多指点他们一段时间,二来就是老太太想留到顾青未生了孩子之后再走。
而现在,老太太在京城也快住到一年了,只怕等到过了年天气稍暖和了些,老太太就要回清河去了。
就如楚静姝所说的那样,顾青未已经是个嫁出门的闺女,不趁着现在多陪伴在老太太左右,等到老太太回了清河,她还能有几时能向老太太尽孝呢?
正因为如此,顾青未准备起中午这顿团圆饭就格外的用心。
一早上的时间就在顾青未的忙忙碌碌之中过去了。
己初刚过,老太太就领着顾亦安和叶流苏来了定国公府,之后是周谨之和顾锦琳领着两个孩子,秦朗和冯氏带着秋哥儿,还有顾青澜和严从柏带着两个孩子。
原本略显冷清的定国公府在来了这些人之后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尤其是又有几个孩子在跟前,别说是顾青未了,就是楚静姝和宁景昌看了,面上的笑容都没有断过。
这大概是定国公府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次过年了。
等到饭菜都准备好了,一众人便也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大桌。
老太太辈分最高,被楚静姝亲自扶了坐到了上首,然后才是楚静姝和宁景昌,顾青未等人则依次在老太太等人下首坐了,晟哥儿和秋哥儿两个则由各自的乳娘抱了在旁边玩,见着人多热闹,两个哥儿倒也觉得新奇,不仅没哭,还瞪大了眼睛四处看。
顾青未是知道在座所有人的口味的,这顿团圆饭又是由她亲手操持的,所以桌上的菜色倒是得了所有人的一致喜欢,楚静姝还特意向老太太连连夸了顾青未,倒叫老太太高兴之余还连连与楚静姝说不要太宠着顾青未了。
看着桌上的至亲们,再看了看旁边正四处看的晟哥儿,顾青未只觉心里一片圆满。
正有些恍惚呢,她面前的碗里就多了一块水晶鹅肉,却是宁致远见她在桌上笑着发呆替她夹的。
见顾青未看过来,宁致远笑了笑,“只是笑可饱不了肚子,今天辛苦你了。”
今天这顿饭完全是由顾青未操持的,宁致远不擅这些,有心想帮忙吧却老是帮倒忙,最后是被顾青未给撵了去陪老太太说话的。
顾青未于是夹起碗里的水晶鹅肉咬了一口,这道水晶鹅明明没有放糖,但顾青未吃来却仿佛是甜的。
而另一边,顾亦安也面上带着微笑,往叶流苏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道清蒸鱼肉。
“这鱼肉细嫩刺少,正适合你吃。”顾亦安温声道。
叶流苏平素就爱吃鱼,却又是个不爱挑鱼刺的,定国公府的厨子做清蒸鱼极有一套,这鱼也选的肉嫩刺少的,所以顾亦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给叶流苏夹。
看着碟子里的鱼肉,叶流苏先是面上一红,然后往两边看了一眼,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放心夹了鱼肉来吃。
她与顾亦安成亲还不到一年,又有这么多长辈亲友在旁边,会害羞也是难以避免的。
只是,鱼肉才入了口,叶流苏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定国公府这位大厨的厨艺极好,做出来的清蒸鱼不仅味道好,而且还闻不到一点腥味,叶流苏平时就爱吃鱼,原本这样的鱼肉她应该是极喜欢的,可这时,她却莫名的就觉得反胃。
到底这不是在自己府里,又是被顾青未请了来一起吃团圆饭,叶流苏也不想做出什么失礼的事让顾青未面上不好看,所以即使有些不舒服,也只皱着眉头想要将嘴里的鱼肉强咽下去。
可人的本能哪里是随便就能压得住的,一口鱼肉还没往下咽,叶流苏就再也忍不住胃里传来的恶心感,一手按着胃部,一手下意识的抓了身边顾亦安的手,偏头冲着空处就是一阵干呕。
原本正其乐融融的用膳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随后,作为主人,又是长辈,楚静姝面带关心的先开口道:“流苏,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楚静姝与叶流苏的母亲苏氏素来交好,以往叶流苏也没随着苏氏一起前往定国公府,楚静姝对她当然也是极为关心的。
不仅楚静姝,老太太见状也立即面上带了急色。
在京城这大半年,老太太如今也是极喜欢叶流苏这个温婉贤淑的孙媳妇的,“安哥儿媳妇,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好了,要不要先请个……”
老太太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下了。
这大过年的,哪家都是一派喜庆,若是这个时候请大夫来,谁知道会不会触了楚静姝的霉头?
楚静姝却没想那么多,正准备着了人去请大夫,就因听到顾青未说话而收回了将要出口的话。
顾青未看着仍干呕不已的叶流苏,面上带了些喜色,又有些不确定,好半晌才试探着道:“三嫂,这是不是有身孕了?”
第615章 喜事
顾青未倒也不是无端猜测。
她也是才生了孩子的,所以对这方面会更敏感一些,想起她当初刚有了身孕之时,可不就是像叶流苏这样,闻了哪怕一丁点儿的腥气都要吐上一回吗?
叶流苏平时又是个爱吃鱼的,方才都还好好的,偏偏在吃了一块鱼肉之后这般反常,顾青未也只能往怀了身孕这个可能上想了。
听顾青未这样一提,叶流苏和顾亦安呆住了,老太太、楚静姝、顾锦琳等过来人却都齐齐一拍大腿。
然后,老太太笑道:“瞧我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这可是喜事啊!”
虽然事情还没确定,但老太太已经开始高兴起来了。
楚静姝也同样的高兴。
这年底团圆本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又在吃团圆饭的时候发现了这么一件喜事,身为主人,她哪里有不高兴的?
于是,楚静姝张嘴就准备让人请了大夫来替叶流苏诊脉。
但顾青未却道:“母亲,今天可是年三十,这个时候只怕不好寻着大夫来,母亲您的院子里不是有一位擅医嬷嬷吗,不如请了那位嬷嬷先替三嫂诊脉如何?”
楚静姝闻言极为赞许地点头,然后立即就让人将她院子里那位擅长医术的林嬷嬷给请了过来。
林嬷嬷原是宫嬷出身,是当初楚静姝出家之时,如今的太皇太后特意拨了给她平时调理身子用的,这些年来也亏得有林嬷嬷在楚静姝身边,将她的身子调理得不比那些年轻姑娘差。
比起请大夫,当然是直接从府里请了林嬷嬷比较快。
不多时,着了一身暗红褙子的林嬷嬷就被请了过来。
待林嬷嬷给楚静姝等人请了安,楚静姝连忙指着叶流苏道,“林嬷嬷,你赶紧替流苏诊下脉。”
林嬷嬷恭身应了,然后请了叶流苏坐到一边的桌旁,置了脉枕请叶流苏将手放上去,然后两指轻轻搭在叶流苏的手腕上。
在林嬷嬷做着这一切的时候,顾亦安面上带着紧张之色,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嬷嬷的一举一动,随时等着听林嬷嬷给出的答案。
屋里虽然这么多人,但在林嬷嬷诊脉的这会儿功夫,却是极为安静的,谁都不想让自己发出的声音影响到了林嬷嬷诊脉。
好半晌,林嬷嬷的手指离开叶流苏的手腕。
别说是顾亦安了,就连叶流苏自己,这时也都七上八下地看着林嬷嬷。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林嬷嬷又向楚静姝行了个礼,“回大长公主的话,顾三夫人确实是喜脉!”
“喜脉”二字一出,顾亦安先是松了口气,然后面上便格外的激动,若不是顾忌着这是在定国公府,只怕他现在已经忍不住要将叶流苏抱起来转上两圈了。
而其他人,听到这里也都面上带着喜色,然后纷纷向着顾亦安和叶流苏道喜,老太太更是喜不自胜。
她本是为了顾亦安和叶流苏成亲才进京的,却不想不仅看到了孙儿成亲,还看到了她最疼爱的孙女生了孩子,如今孙媳妇都又有了身孕。
这可真是喜事连连!
确认了这是喜事,楚静姝也替叶流苏感到高兴,然后连连招呼众人继续这顿团圆饭,“既是喜事,大家总算不用担心了,来来来,咱们继续用膳,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一边招呼着,一边又叫了服侍的丫鬟将适合叶流苏吃的菜换到了叶流苏跟前。
接下来这顿团圆饭众人面上都没少了喜色,几个已经有些懂事的哥儿姐儿更是在旁边连连拍手,直道又要有个小弟弟小妹妹了。
在这样的喜庆热闹之下,众人吃完了这顿团圆饭。
尔后,因叶流苏意外发现有了身孕,女眷们便也就围着她叮嘱些孕期尤其需要注意的事,楚静姝甚至还推荐起了上次顾青未生产时请的那两个稳婆,也算得上是目光长远了。
叶流苏一手轻轻抚着小腹,极为认真地听着众人说话。
在场的女眷也就只有她尚未有孩子,面对众人的好意,她当然是全盘接受了。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时间过得倒也快,众人只觉得才坐下来没多久,眼见着这时辰就到了申时。
因各家晚上都要各自吃团圆饭,作为主母的冯氏、顾锦琳都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所以众人也没再多坐,而是先后向了宁景昌和楚静姝告辞。
顾青未将老太太等人一路送到了垂花门,约好了过几日去顾府看望老太太,才转回头吩咐了丫鬟们将碗碟收拾齐整,西府就来了人请东府几人过去。
这是请顾青未几人去西府吃年夜饭了。
今年轮到去西府吃年夜饭,不过比起往年来,西府的态度明显要积极且亲近了许多,甚至是带了些讨好的,就比如被派来传话的吕氏身边的心腹嬷嬷,在顾青未跟前也是一直陪着笑脸。
也不怪吕氏会如此。
西府的处境比以前元昌帝在时还要差了一些,如今的隆庆帝眼里压根儿就没有安国公府的人,再加上安国公府这两代都没有什么出彩的人,若再不能与定国公府处好了关系,可想而知再过得十年安国公府会是个什么样子。
西府的那位嬷嬷来了之后,顾青未就开始收拾穿戴。
其实大人倒是好打理,最费事的是晟哥儿。
虽然只是去隔壁,可现在正是隆冬,这般大的孩子又最是疏忽不得,所以抱着晟哥儿出门自然要注意许多事,不仅要给晟哥儿穿得厚厚的,还要带了许多东西,比如御寒的小披风,挡风的伞之类的。
而晟哥儿今儿偏生格外的不配合,顾青未再加上一众丫鬟婆子,可是折腾了许久,直到顾青未都出了一身汗,这才总算把他料理好了。
确认没什么遗漏了,顾青未才抱着晟哥儿与宁致远一起去了宁景昌夫妇那里,两人现再加上西府的那位嬷嬷早已等候多时,之后一行人便一起往了西府而去。
按说东西两府历来亲近,应当不用客套才是,可是这一次顾青未等人还没到安国公府的垂花门,就见着了等在那里以宁景昱和吕氏夫妇为首的西府众人。
第616章 不满
顾青未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以往两府之间有什么事聚于一堂,最多就是郝氏这个世子夫人领了几个妯娌在垂花门处迎接,可这次不仅吕氏来了,连宁景昱这个安国公都亲自等在了这里,而且其他的这些晚辈更是一个不落,可想而知西府诸人对这次年夜饭有多重视了。
原因嘛,不过就是西府众人心里有危机感了。
毕竟,安国公府的爵位虽然是世袭罔替的,可若是不能得了皇帝的重用,空有个爵位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罢了,京城这样的勋贵之家其实并不少。
宁景昌和楚静姝哪里能看不明白,不过却都装作不知罢了。
众人聚到一起寒暄了一会儿,便浩浩荡荡的往里走。
顾青未是自己抱着晟哥儿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晟哥儿身上,正拿了自己穿在外面的披风替晟哥儿挡着风呢,自然没空去注意别的事。
倒是一旁的宁致远,见着神情有些灰败的宁致栩仍第一时间往了顾青未这边看过来,先是拿了自己的身体挡住宁致栩的目光,然后眉头一皱,心里涌起些压不下的戾气。
上次宁致栩点了头将于翩然纳进府里,这其中就有宁致远的手笔。
自己的媳妇被别的人觊觎,宁致远自然不能容忍,他本想着若是宁致栩经此一事之后能老实下来,他便不计较之前的事,可现在看来,宁致栩并未能体会到他的好心。
宁致栩是宁致远的堂兄,宁致远自然不好冲他下死手,可是让一个人能消失的办法并不只有一种。
想到这些,宁致远眼里似带了些幽光一般,然后略低下头,只护着顾青未往里走。
而宁致栩那边,见顾青未的身影被宁致远挡了去,宁致栩眼里更是暗沉一片,而一直站在宁致栩身边的唐氏,见状又冷笑着看了宁致栩一眼。
这些无声的较量都没被顾青未看在眼里,她只顾着怀里的晟哥儿有没有被冻着,不时摸摸晟哥儿的小手,见晟哥儿冲她笑,便也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小家伙一下。
因外面风大,一行人的脚步倒也快,不多时就到了今儿设宴的大厅。
厅中已经摆好了两张大圆桌,上面杯盘碗筷已经摆整齐了,另还有一些冷盘。
还不到开饭的时候,吕氏要去盯着下面的人做事,宁景昱和宁景昌等宁家的男丁一起闲谈,女眷这边郝氏则领了西府的妯娌们围着顾青未和晟哥儿,聊着最近京中趣事的同时,还不忘不时夸晟哥儿一声。
晟哥儿虽是最小的,却俨然已经是众人的中心了。
顾青未能看明白西府众人那故意的亲近,晟哥儿被夸赞时,她倒也能安然的受了。
中间顾青未多喝了些茶水要去净房,便将晟哥儿交到了**娘手里,正陪着宁景昌等人说话的宁致远见了,便连忙也跟着起身,在众人那略带了些打趣意味的笑意之中,跟在顾青未身后走了出去。
发现身后还跟了人,顾青未回头一看,见是宁致远,便顿了一顿,待宁致远跟上来了这才并排着一起走。
“也不怕人笑话,我是去净房,你跟着来做什么?”顾青未道。
宁致远一点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道:“我也是去净房啊,真巧呢。”
他哪里怕被人笑话,现在京城里说他宠妻惧内的人还少吗,与其听着西府的人说那些恭维话,他还不如出来与顾青未走一走。
左右瞅瞅,见四周无人,宁致远便厚着脸皮握了顾青未的手。
顾青未心里一惊,瞪了宁致远一眼,想将手抽出去,宁致远却死活不肯放。
好在两人的衣袖都有些宽大,这样一垂下来,倒也不怎么能看得出来,顾青未便也就由着他去了。
去过净房之后,两人又在外面逗留了一会儿,顾青未想起先前听郝氏说起的“若不是宫里今年不设宴,两府还不能吃这顿年夜饭”,便问出了这些天以来的疑问。
“越之,这次皇上不设宫宴,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顾青未道。
听顾青未问起,宁致远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便道:“这次原本皇上是有意设宴与群臣共乐的,不过,太皇太后那里……”
自元昌帝驾崩之后,太皇太后就搬去了寿康宫,尔后这半年来一直都有些郁郁寡欢,不仅不让许太后、隆庆帝等人去寿康宫看望,还整日里吃斋拜佛,虽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却过着一种极为清苦的生活。
这次除夕宫宴之事,隆庆帝下旨之前也有问过太皇太后的意见,原以为太皇太后如今既然不理事了,必定不会管这宫宴的事,却不想太皇太后不仅理会了,还极为坚决的将宫宴给否决了。
无论是宫里还是民间,都讲究一个“孝”字。
在国家大事上,隆庆帝自然不会任太皇太后随意为之,可在这种本就算不得多紧要的事上,他若是还逆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就极易为人所诟病了。
所以,这除夕宫宴之事,才就这样无疾而终。
顾青未听到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便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一年以来,宫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元昌帝服食金丹,尔后突然暴毙于乾清宫里,这其中还与许太后和隆庆帝母子、郑太贵妃与宁王母子都有关系。
太皇太后也许对这些事情知道得不是那么清楚,但居于宫中,又是宫里地位最高的那一人,她又哪里能半点都发现不了端倪呢?
作为母亲,太皇太后留不住元昌帝的性命,更阻止不了宫里其他人的算计,便也只能在隆庆帝登基之后吃斋念佛了。
便即便是如此,太皇太后心气不顺却是肯定的。
也所以,她才会通过除夕宫宴之事向隆庆帝发泄自己的不满吧。
就算她是太皇太后,在皇权面前,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顾青未又想起先前所见的,楚静姝提起出嫁的女儿时面上的怅然,再有如今宫里的形势,便也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第617章
身在宫里,自然大多身不由己,就算以太皇太后的尊贵也不例外。
顾青未只略感慨了一会儿,便连忙拉了宁致远赶紧回去。
西府毕竟不是定国公府,而且那边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晟哥儿也在那里,顾青未到底有些放心不下。
宁致远倒还有些不乐意回去,他可不想回去又被西府的兄弟们围着一通恭维,但他也知道这里可不是他们住的漱云居,于是便也老老实实的跟着顾青未一起回了设了酒席的大厅里去。
见着顾青未和宁致远回来,众人第一时间看过去,郝氏正要笑着说什么,就被唐氏先抢了话头,“七弟和七弟妹可真是恩爱,就算是去了净房也要一起去。”
这种只带了些打趣意味的话,从唐氏嘴里说出来,却总叫人觉得有些阴阳怪气的。
顾青未淡淡往唐氏脸上扫了一眼,也没理会她,便径自去看晟哥儿去了。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无视更让人气愤的了,唐氏见顾青未连话都懒得与她说一句,气得浑身都有些轻颤,她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她与宁致栩之间那几乎到了冰点的关系,再想想顾青未和宁致远夫妻恩爱,又得了晟哥儿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明明,被宁致栩纳进府里的妾室长得是与于悠然相像的,明明她与宁致栩变成这样是与顾青未无关的,可不知道为何,唐氏始终不能用了好脸色看顾青未。
但,她这莫名的嫉恨,没有人会去理会。
顾青未和宁致远回来后不久,吕氏便笑着过来与众人一起坐下,却是饭菜都准备妥当,可以上菜了。
安国公府的丫鬟们都是手脚伶俐的,众人才依次落了座,各种菜式便如流水一般上了上来,宁景昱先举了杯,众人一起饮了一杯,然后这顿年夜饭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饭桌上倒也未兴什么食不方寝不语的规矩,众人吃饭的同时与左右之人笑谈,气氛倒也算好。
在这期间,顾青未就能清楚的察觉到宁景昱等人态度的变化。
顾青未嫁到宁家这也是第三个年头了,先前也没少与西府诸人一起庆祝年节,可是之前宁景昱一直都端了安国公的驾子,在这样相聚之时从没有刻意讨好过宁景昌这个堂弟,可现在,大抵是意识到了安国公府的处境,宁景昱竟时时都注意着宁景昌,不时与宁景昌对饮一杯,更极为热络的向宁景昌介绍着桌上那些吕氏精心准备了饭菜。
看来,安国公府的人这次是真的有了危机感了。
安国公府的人有意想捧,定国公府几人又都不是那等倨傲的,所以待这年夜饭吃到一半时,宁景昱也因为这好气氛而神色渐松。
他伸手拍了拍宁景昌的肩膀,“老三啊,咱们兄弟几个还是数你最有本事,不仅得了先皇的信任,如今也仍被皇上爱重有加,不像我……”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是作戏还是真情流露,宁景昱面上便多出几分悲凉。
今儿可是大年夜,哪里好说这么些不高兴的事,宁景昌见了便忙低声劝慰着宁景昱。
被宁景昌这样一劝,宁景昱脸色也好看了些,又握了宁景昌的手不放,言辞极为恳切地道:“老三,咱们虽然并非亲兄弟,可当初大伯和父亲还在的时候,咱们两府可也是亲如一家的,就算是咱们兄弟几个,也是自幼都在一起长大的,当初老二还……”
宁景昱也确实是喝得有些多了,竟然提到了宁景泰,他随即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连忙住了嘴。
不过,就算如此,席间的众人还是顿时一阵沉默。
今天这年夜饭虽然意在团圆,但两府绝大多数人都到了,只有宁景泰没有出现。
事实上,自从宁景泰当初的事发之后,就只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再不肯出来了,今天自然也是如此。
宁景泰当初做了些什么,宁景昱等人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虽然宁景泰的丑事被众人得知那只是个意外,但这之后宁景昌和楚静姝那疏远的态度,却叫西府众人看出了些端倪。
要知道,宁景昌幼时可是被宁景泰救过性命的,宁景昌又自来都是个重情义的,若不是宁景泰做了什么事触碰到了宁景昌的底限,他又怎会如此?
察觉到屋里这几乎凝滞的气氛,宁景昱连忙又朗声笑了两声,然后转移话题道:“总之啊,咱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却也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
宁景昌听了轻轻点头。
他其实也知道宁景昱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让宁景昌多提携着安国公府一些,别让安国公府就这样没落了。
可是,宁景昌却不能打这个包票。
这天下是楚氏皇族的,如今则是隆庆帝的,就算隆庆帝如今极为宠信宁景昌和宁致远,但隆庆帝要不要用安国公府,却不是他能决定得了的。
安国公府确实与定国公府极为亲近,能帮的他也能帮上一把,但其他的,宁景昌却是不会多说的。
所以,他只这样点了头之后,便再没多说什么。
见宁景昌如此,宁景昱有些失望,他随即又看向坐到了另一桌的宁致远,“致远,你平时无事之时也多来西府走动走动,可别与这些兄弟生疏了。”
宁致远闻言倒是颇为慎重地点了点头,“大伯说的是。”
宁景昱原本是对宁致远的回应抱多大希望的,这些年来宁致远虽然表面上有礼,但实则却能让人看出他骨子里的冷淡来。
却没想到,宁致远这时竟然还表现出了慎重来。
宁景昱微怔一下,然后立即有些欣慰的连连点头。
看着宁景昱如此,宁致远微哂。
他是真的拿定了主意要好好帮一帮西府的某些人的,若不是如此,他怎么能将那碍眼之人赶到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去?
至于,宁景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那就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宁致远的表态,之后西府众人倒又更放松了些,眼见着这顿年夜饭也吃到尾声了,众人却突然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莞迩说感谢周馨维、似水的人生、余洛琳的打赏,今天两更……()
第618章 发疯
屋里众人一静。
正因为如此,倒显然那喧哗声越发的明显起来。
只略略一辨别了喧哗声的来源,吕氏一张脸就立即变得铁青。
顾青未原还有些疑惑,但在仔细听了一会儿,倒也能明白吕氏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了,那喧哗声中分明就夹杂了诸如“八少夫人”、“堵住嘴”之类的话,分明就是于悠然那里又出了岔子。
早就听说了于悠然自从被吕氏关起来之后时不时的就要折腾点事出来,但真正见到,这却还是第一次。
于悠然被关起来的时候到底疯没疯,这个问题顾青未知道得最清楚了。
想想也能理解,一个正常人被人认作是疯子死死关起来,锁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再不能往外走一步,更没有任何人与她说话,也见不着想见的那些人,只怕任是谁都要发狂。
所以,在被关了这么久之后,现在的于悠然到底疯没疯,顾青未却是不敢肯定了。
当然了,她也并不关心这一点,只要于悠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的就在她眼前找存在感也就够了。
吕氏明明怒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但因为现在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再加上也不想这顿年夜饭到了最后的时候还出了什么岔子,所以即使心里再如何觉得难堪,表面上也仍勉强挤出了笑容。
她冲着楚静姝点了点头,“下面这些人就是不会做事,指不定就是厨房哪里又出了乱子,我先去看看。”
却是绝口不提于悠然的事。
话说完,吕氏便沉着一张脸大步走了出去。
对于吕氏来说,最钟爱的儿子娶了这么个如今跟个疯婆子一样的女人为妻,还当着东府几人的面发作起来了,这就是最让她觉得难堪的事,她又怎么会当着楚静姝的面提起这件事呢?
哪怕,她明知道楚静姝对于悠然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吕氏离开之后,席间的气氛便骤然有些冷。
而外面那阵由于悠然带来的喧哗声,在吕氏离开后不久就又被压了下去,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就像先前的所有喧哗都只是大家的错觉一般。
当然了,到底是不是错觉,众人心里都很明白。
饭吃完之后,顾青未等人也没有在安国公府里多呆,这时已经入了夜,夜里本就冷,再加上顾青未几人还带着晟哥儿这个孩子,自然不便在外逗留。
临走之前,吕氏还特意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封给顾青未,道是给晟哥儿准备的压岁钱。
顾青未笑着将红封收了,但在吕氏伸手想抱晟哥儿时,却借口晟哥儿犯困了需得自己哄着而躲过了吕氏的手。
毕竟,顾青未可没忘记,之前晟哥儿洗三之时,吕氏划在晟哥儿脸上的那道印子。
就算明知道如今安国公府得仰仗着定国公府,而且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吕氏就算心里再怎么不得劲也不可能对晟哥儿做什么,但顾青未仍不会将晟哥儿交到吕氏手里。
即使,她这样做当即就让吕氏脸上又难看了几分。
后来还是楚静姝出来打了圆场,“大嫂,晟哥儿这些日子可以沉了不少,咱们上了年纪了抱上一会儿指定得吃不消,还是让欢颜自个儿抱着吧。”
吕氏得了台阶下,这才吸了口气点点头。
之后,吕氏便领着郝氏等人将顾青未几人往外送。
外面不知道何时又下起了雪,从温暖的室内乍然接触到这寒凉的空气,就算顾青未身上穿得厚实,也不由打了个寒噤,若来宁致远皱着眉要解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顾青未连忙制止了宁致远。
她本也不是冷,只是有些不适应这内外的温差而已。
冲着宁致远笑了笑,顾青未将怀里的晟哥儿又裹紧了些,然后才由雪伶撑了伞往垂花门而去。
吕氏显然也是有些不适应的,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着道:“若是换了从前,园子里那道门还留着,弟妹你们回去也不用这么麻烦……”
话未说完,吕氏就紧紧闭上了嘴。
她觉得她今晚大概真的是饮多了酒,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当初执意要堵上园子里那道门的人可是她自己,现在如此说,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又要让楚静姝和顾青未如何想?
对吕氏这句话,楚静姝和顾青未都只当作没听见。
从吃饭的大厅往外,是要经过关着于悠然的那座院子的,那也是于悠然和宁致祥成亲之后一直住的院子,顾青未正想着不知道于悠然那里是不是已经被压了下来,一行人便正好打那院子外面经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于悠然突然就又有了动静。
不过,她现在只怕是被人堵了嘴,就算再怎么用力,也只发出一阵阵“呜呜”声,在这飘雪的夜里听了,无端就让人觉得有几分惊悚。
吕氏等人脸色又是一变。
没等吕氏又说什么,顾青未怀里原本正有些犯困的晟哥儿就突然被惊醒,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顾青未眉头一拧,也顾不得再想什么于悠然了,一边轻轻哄着晟哥儿,一边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就算将关了于悠然的院子远远甩在身后,也没再慢下来。
吕氏心里这时可不只是恼怒了。
明明好好的一顿年夜饭,于悠然于没有眼色的闹腾了两回,还将东府的宝贝疙瘩给吓成了这样,吕氏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一行人到了二门上,吕氏才道:“致远媳妇,今儿让晟哥儿受惊了,都怪大伯母没有管好府里的下人,你可不要见怪。”
吕氏说着话,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得劲。
她是国公夫人,又是长辈,但如今却要在一个晚辈,还是一个她以前并不喜欢的晚辈面前低头,这其中的心酸只怕也只有她自己能够体会了。
可是,谁叫安国公府如今入不了隆庆帝的眼呢?
顾青未自然是连连推说“不敢当”的,然后再与吕氏等人客套了一番,一家人才冒着风雪回了府。()
第619章 赵夫人
过年无非就是走亲访友。
不过,顾青未除了往顾家、周家、秦家、严家这几家走了走,却也没再去别家。
一来她现在带着晟哥儿,也不好老往外走,二来宁景昌和楚静姝的身份高,都是别人往定国公府里来,几乎没有人需要让他们主动去拜会。
这样一来,顾青未也就乐得轻松了。
在顾青未这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府里,与宁致远一起逗逗晟哥儿,偶尔往娘家人那里走一走的日常之中,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上元这日。
与除夕夜时宫里没有设宴一般,今年的上元节宫里也同样没有发话要办灯会。
虽然也有不少富商一起出钱组织灯会,但可想而知,今年的上元大街小巷上必定会冷清许多。
顾青未如今带着晟哥儿,晟哥儿又是个极黏她的,所以倒也没想过要去逛什么灯会,自然不管宫里有没有办灯会于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不过,上元节晚上,顾青未仍躲不了要出门。
说是出门,其实还是去了隔壁的西府。
西府的热忱态度在这半个月没有任何的改变,这次上元节,也是吕氏借口要图个团圆,两府一起用晚膳吃元宵。
唯恐宁景昌和楚静姝不答应,宁景昱和吕氏还亲自登门相请。
就算楚静姝有心与西府拉开关系,但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西府的人还没提什么要求,只是想两府一起用膳而已,楚静姝就连相拒绝都找不出理由来。
是以,才有了上元节这日顾青未等人的西府之行。
因吕氏再三强调了让他们早些到,所以上元这日,午膳之后,顾青未和宁致远带着晟哥儿午睡了醒来,紧接着就收拾好东西,去了宁景昌和楚静姝那里,与他们一起出了门。
西府那边也早早的就得了消息,顾青未等人走到垂花门时,郝氏已经领了人候在这里了。
顾青未略扫了一眼,然后在心里道,这次可算吕氏和宁景昱没有亲自相迎了。
在吕氏的引领之下,顾青未几人不多时就到了安国公府宴客的厅里,还没进去,就见着吕氏先送了一位衣着打扮极为讲究的妇人出来。
见着顾青未一行,吕氏有些意外。
那位被吕氏送出来的妇人与楚静姝也是相识的,彼此打了招呼之后,那人便道了声告辞离开了。
顾青未在吕氏的招呼之下往里走,走出几步之后仍忍不住往那位夫人的背影望了一眼。
这个人,她认得。
这位夫人姓赵,是太仆寺王少卿的夫人,大周的太仆寺掌牧马之政令,属兵部,少卿又是太仆寺的副官,说起来倒也有些权柄。
大概是顾青未眼着那位赵夫人的时间太长了,走在她身边的楚静姝见了只以她是因为不认识才会如此,便解释了一句:“那是太仆寺少卿王大人的夫人,姓赵。”
顾青未轻轻点头,又多问了一句,“母亲与这位赵夫人很熟?”
听顾青未如此问,楚静姝摇了摇头,“熟倒说不上,但京城就这么大,多少是见过几次的。”
说到这里,楚静姝又忍不住笑了笑,“说起来,赵夫人最擅长的就是与人作媒了,倒是促成了不少姻缘。”
楚静姝没有说的是,当初这位赵夫人还曾有意想要替宁致远保媒,不过被楚静姝婉拒了。
一来,宁致远自打出生就注定了身份不凡,而且生得一副好样貌,待再大些了又是京城有名的文武双全,不用人保媒就有数不尽的人想将女儿嫁给他。
二来,有洞虚道长的断言在,楚静姝也不可能用这样随意的方式给宁致远定下亲事。
后来赵夫人大概也是明白楚静姝的意思了,便再未提过此事。
楚静姝倒也不是故意瞒着顾青未的,只是不想让顾青未想多了而已。
听完楚静姝的话,顾青未轻轻点头,再没说什么。
事实上,对于这位赵夫人,顾青未知道的可远比楚静姝多。
就如楚静姝所说的那般,赵夫人最擅长的就是作媒,也确实促成了不少姻缘,可是,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位赵夫人都促成的是些什么姻缘。
顾青未记得很清楚,前世的几年之后,京城发生了一件大案子,一位不过二十出头的官眷不知因何趁着夜深,拿了刀给自己熟睡的丈夫净了身,之后又泄愤般的在丈夫身上连捅了好几刀。
不仅如此,做完这件事之后,她还带着一身的血迹去了公婆的房里,然后放了一把火将公婆活活烧死了。
待确认丈夫公婆都再无幸理,这位极年轻的少妇才几乎疯了一般狂笑着被闻讯而来的人制服。
身为妻子、儿媳,竟然对自己的丈夫、公婆做下这等恶事,这件事当然在京城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这女子所做之事几乎是对伦理的最大挑衅,所以这个案子很快就开堂过审。
这样轰动的案子,当时的衙门里可不知道挤了多少看热闹的人。
那少妇做下这等事,大概本也没想着再活下去,开堂时没等谁问,就先一把将自己的衣裳给褪了一半。
一名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服,但凡有些廉耻的人大概都只会觉得这是伤风败俗,但在看清楚女子身上的情形时,无论是衙门里的人还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没有人任何一个人指责,而是齐齐倒抽了一口气。
只因,那少妇身上,几乎就没有任何一处完好无损的皮肤,新旧伤痕交织在一起,看了直叫人打从心底的发寒。
一个原本应该养尊处优的妇人,身上为何会是这等状况?
在众人的疑惑之中,少妇又哭又笑的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原来,少妇的丈夫根本就是个有凌、虐他人这等癖好的变、态,被他凌、虐致死的下人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只不过是一直都由他父母作主压了下来而已。
而这家人又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因为有这个癖好,到了该成家的年龄,这婚事自然就这样耽误了下来。
第620章
顾青未之所以想起这桩惨事,便是因为,这位亲手杀了丈夫和公婆的少妇,她之所以会嫁给她丈夫,就是由赵夫人保的媒。
儿子有这样可怕的癖好,做父母的当然忧虑不已,他们也不是没有试过将儿子这个癖好给纠正过来,可用了不少办法,也花了不少精力都没有奏效。
但再怎么样,家里只有这一根独苗,总不能因此就断了血脉吧?
可是,这儿女亲事讲究的就是个门当户对,儿子有这么个见不得人的毛病,真要娶了妻,若是被媳妇知道了,将来还不能闹得人尽皆知的?
为了这件事,老俩口几乎愁白了头。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想到了赵夫人。
赵夫人本身就是个能言善辩的,又交游广阔,和京城各家的夫人都能说得上话,也促成了不少连媒婆都觉得难的姻缘。
这老俩口倒也没敢向赵夫人隐瞒,将自家儿子的真实情况与赵夫人一一说了。
他们原本的意思是,希望赵夫人帮着寻一个身体强壮些的儿媳,好歹能保护自己不被折磨也就行了,只要替他们家留后那便是谢天谢地了。
原本他们以为赵夫人听了怎么着也得为难的,可没想到赵夫人却是一口就将事情应了下来。
老俩口于是便也放下心来,只安心等着赵夫人那里的回音。
没过多久,赵夫人也果然给了回信儿,说的就是后来这做了轰动京城的大案的少妇。
这位少妇虽然做下这等事,但她当初待字闺中时,却是个再柔和不过的性子,正因为如此,事情被传得广为人知之时,那些曾经与她相熟的人才会怎么都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那样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又怎么会杀夫杀公婆呢?
当然是被逼的。
少妇的娘家并不出众,虽然其父也是官身,但也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而已,一年的俸禄最多也就是足够养家,遇着什么人情往来都得紧巴着才能挪出银钱来。
这样的家世,其实与她后来嫁的夫家并不相配。
所以,当时赵夫人做了中间人向少妇的爹娘提及这门亲事时,一家人都有种被天上掉下的馅儿饼砸中了的惊喜,再加上男方的公子在外又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少妇的爹娘当然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而少妇的公婆那边,原本还因为这个儿媳妇的人选与他们想象的有些不一样而迟疑过,可是在赵夫人一句“性子柔和,又娘家不显,就算受了什么委屈,难不成她还敢往外说不成”之后,却也默许了这门亲事。
毕竟,相比起来,他们自然也愿意自己以后的孙儿有个性情容貌都上等的母亲,而不是如他们原先所设想的那般是个粗壮甚至是粗鲁的。
因为这其中的隐情,两的很快就成了亲。
直到成亲之后,少妇才终于明白了为何这门看着极好的亲事会落到她的头上。
她的丈夫有那样可怕的癖好,而且还完全不分人,只要一发作起来,不管是谁都会先折磨一通,少妇又是与他关系最亲近之人,自嫁过去之后身上就没有哪日不带新伤。
纵然性情柔弱,但少妇也不是没想过要对娘家人吐露这件事,最好与丈夫和离。
可是一来公婆唯恐她会出去与人乱说,平时几乎就不准她出门,就算出门身边也有好几个人时刻盯着,她就算是想与娘家人说什么,也完全没有机会。
更何况,少妇还担心,夫家与娘家差距如此大,若是她与娘家人说了什么,万一惹来公婆为难娘家人……
顾忌着这许多,纵然每日都要受苦,但少妇仍咬牙受了下来。
若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少妇大概就这样忍着忍着一辈子就过去了。
但某日,少妇突然发现自己的月事迟迟未至,又总想干呕,便请了大夫诊脉,却不想是诊出了喜脉。
就算日子过得苦,但有了自己的孩子,少妇心里也是极为开心的,更甚至,从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就将腹中的孩子当作了她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之中唯一的光彩。
只是,没等她将这个好消息讲出来,他那从外面回来的丈夫就先扯着她拳打脚踢。
怀孕初期本就需要事事注意的,哪里能受得住这样的毒打,少妇甚至都来不及说出几个字,她腹中的孩子就生生化作了一堆血水离开了她的身体。
再然后……
就发生了杀死丈夫、烧死公婆的惨事。
若说少妇最恨谁,除了她那恶鬼一般的丈夫,明知这所有却从来都只叫她忍着的公婆,那就当属赵夫人了。
她最初时也只以为赵夫人是不知情的,直到某次无意间听到公婆说话时提到多亏了赵夫人,才能得了这么个儿媳妇这种话,才知道原来这婚事压根儿就是赵夫人千般算计了才得来的。
叫她怎么不恨呢?
所以,在杀了丈夫、公婆之后,少妇原本是可以自尽当场的,却生生等到了官差到来。
她为的,可不就是将自己身上的事全都讲出来?
她知道自己是没有机会把赵夫人怎么样的,但将她身上发生的事讲出来之后,总得让赵夫人受些影响吧?
要知道,赵夫人可是替不少人作了媒的,谁又知道,那些人之中,有没有像她一样可怜的人呢?
说完这些,少妇也没想着再活下去,一头就碰死在了衙门的柱子上。
这件案子,到此才算是结束了。
就如少妇所愿的那样,随着这个案子在京城传开,赵夫人促成的这桩婚事到底是什么内情也变得广为人知,那些原还想请了赵夫人保媒的官眷们也都纷纷警惕起来,再不敢与她沾上边儿。
谁知道自己的儿子女儿,会不会因赵夫人而受害呢?
而在之后,又传出了好几桩由赵夫人保媒的婚事藏着猫腻的事,其中就有与少妇类似,只不过是将出身低的女子说了给有着断袖之癖的官家公子哥的,也有将出身极好,但有着某些缺陷的女子说给门第差些的男子的。
诸如此类。
第621章
自那之后,赵夫人的名声才一落千丈。
而她之所以故意撮合这么多有着各种问题的婚事,原因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帮着她的夫君往上爬罢了,想想看,她替那么多权贵解决了为难的儿女亲事,也帮着瞒下了那么多的丑事,那些权贵会想着帮扶王大人一些,也是很好理解的。
那位太仆寺的王少卿,可以说他能一步步爬到少卿之位,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赵夫人。
只是,这中间给多少人带来了一辈子的苦难,这又有几个人会关心呢?
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顾青未对赵夫人的感观并不好,
不过,赵夫人又怎么会出现在安国公府,还与吕氏明显进行过一番交谈?
顾青未正低头思索着这个问题时,楚静姝也有些疑惑地问道:“大嫂,赵夫人今儿来寻你可有何事,莫不是府里哪个侄儿要说亲了?”
安国公府子嗣众多,适婚的少爷倒还真的有几个。
只是……
楚静姝心里仍有些不解。
吕氏自己生的儿子可都已经成亲了,就算是长房的庶子,也没有尚未婚配的,吕氏也从来都不是什么会关心侄儿婚事的伯母,怎的却是突然与赵夫人联系上了?
听楚静姝这样一问,吕氏微微一窒,然后笑着道:“上次正好碰到赵夫人了,这才多问了一句,不曾想赵夫人一直记在心里,这次是特意上门说起京城有哪些合适的姑娘家……”
说到这里,又连忙转移了话题,“今天虽然没下雪,却也冷得紧,晟哥儿没事吧?”
顾青未闻言抬头看了吕氏一眼。
这话题转移得不可谓不生硬。
不过,楚静姝如今也是有孙万事足,一听吕氏提到晟哥儿,哪里还有空寻思赵夫人的事,于是便也笑着与吕氏一起说起了晟哥儿近来的趣事。
吕氏显然是心里有事的,一边听楚静姝说着话,一边又用了一种让人猜不出其内心想法的眼神看着晟哥儿,就像是在透过晟哥儿看着别的什么人一般。
注意到这一点,顾青未微微扬了扬眉。
她有种预感,吕氏现在的异样,定然与方才赵夫人的到访有关。
而赵夫人平时与安国公府也没什么深交,会选在上元这一天来寻了吕氏,指定是又想给谁做媒,能让吕氏这般在意,赵夫人是想给谁做媒就再明显不过了。
只是……
宁致祥如今可还是有妻室的,就算于悠然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个疯子,但她到底是占着宁致祥正室夫人的位置,赵夫人和吕氏若是谋的是宁致祥的亲事,那于悠然……
想到这里,顾青未再将吕氏打量了一番,然后再不去想这件事。
于悠然有现在的结果也是她自己作的,半点也怨不了人,既然如此,该有怎样的后果,她也该生生受了。
收回思绪,顾青未便也只与西府的妯娌们谈论些育儿经,再聊些各自儿女幼时的趣事,这样一来时间过得倒也挺快。
半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眼看天色渐暗,一起去了书房的爷们儿们也都回了宴客厅,只等着用这顿由吕氏精心准备了的团圆宴。
只不过,吕氏的视线往厅里一扫,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其他人都到了,唯有宁致祥还未到。
想起先前赵夫人到访时说的那些话,又想想现在宁致祥的情况,吕氏心里压不下的一阵烦躁,然后抬手招了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过来,“八少爷怎的还未到?”
那名丫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吕氏一眼,这才犹豫着道:“回夫人,八少爷去了香姨娘那里。”
话一说完,这丫鬟就赶紧死死低下头。
她口中的“香姨娘”,当然指的就是香巧,她如今已经被宁致祥抬成了妾室,在没有于悠然压着的情况下,香巧如今俨然是以宁致祥院子里的女主人自居,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听到“香姨娘”这三个字,吕氏心里顿时冒出一股火来。
由丫鬟抬成姨娘其实并不稀奇,可那大多是在育有子嗣之后,香巧如今可没有子嗣,被抬为姨娘还是宁致祥苦苦求了吕氏的结果。
吕氏有时候也真的有些恨铁不成钢,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怎么就被这么个丫头出身的狐媚子给迷住了呢?
但再怎么气,在宁致祥苦苦求她时,吕氏又总是狠不下心拒绝他。
可随了宁致祥的意吧,吕氏又哪里都不舒坦,正室成了个疯子,只留下一个病怏怏的丫头,还成天就只知道往那狐媚子的屋子里钻,好好的日子过得乌烟瘴气的。
想到这些,吕氏心里的烦躁便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又想起赵夫人说的那些话,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定的,但这时却下了几分决心。
做母亲的,总是为了儿子好的。
吕氏在心里这样想。
做出了决定,吕氏倒也松了口气,然后倒也没那么着急上火了,只遣了人去香巧那里将宁致祥叫过来,还特意吩咐了,若是宁致祥还想逗留,就直接寻几个粗使婆子把香巧抓来狠狠收拾一顿。
一个做母亲的,想将儿子唤到身边来,竟然要拿了儿子的妾室做要挟,吕氏不免觉得有几分讽刺。
不过……
只要她的图谋成功了,赵夫人所说的亲事又能定下来,那,宁致祥的房里可再不会是这种样子。
吕氏想着将来的情景,于是在心里轻轻吁了口气。
而在那丫鬟听了吕氏的吩咐下去之后,宁致祥果然没用多久的功夫就赶了过来,一进了宴客厅,就先冲着吕氏讨好的笑了笑。
不得不说,吕氏所用的法子虽然简单粗暴,对宁致祥对是意外的好用。
本就到了开饭的时间,人又都已经来齐了,众人倒也没再耽误,倒也好生生的吃完了这顿团圆饭。
待吃完饭后回来漱云居,顾青未先将晟哥儿安顿好了,然后与宁致远一起洗漱过了,在床上相拥着轻声说话。
“越之,你还记得下午我们去西府时遇到的那位赵夫人?”顾青未问道。
第622章
宁致远一怔,然后倒也仔细回想起来。
顾青未既然这样问了,那必定也是笃定他是认得那位赵夫人的。
赵夫人,赵夫人……
宁致远在心里这样念叨了两声,倒也真的从记忆深处想到了这么一个人,然后有些惊讶地扬眉,“你说下午与大伯母见面的赵夫人,就是那位赵夫人?”
也难怪宁致远会如此惊讶了,前世那件惨案发生之后,赵夫人的名声可谓是一落千丈,又因为后来又有数起经由赵夫人之手促成的姻缘又有隐情为人所知,赵夫人后来还成了京城百姓心中黑心的代名词。
这样一个人,现在竟与吕氏扯上了关系。
宁致远也不是傻的,只转念想了想,便大概能想明白吕氏这是想做什么了。
“大伯母这是不想再让于悠然这个疯子占着致祥的正室之位了?”宁致远面上微带了些讽刺。
吕氏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而且当初于悠然之所以会嫁到安国公府,还是有那么多人见证过的,是宁致祥借着酒意对于悠然用了强,就算于悠然现在成了“疯子”,但宁致祥若是想休了于悠然,也必定会惹来不少的非议。
以吕氏对宁致祥的爱护,她定是不会愿意让宁致祥背上这样薄情寡义的名声的。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吕氏还想让宁致祥另娶他人,那么,还有什么办法呢?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要于悠然在这时候死了,那不就什么阻碍就都没有了?
在于悠然最初被吕氏关起来时,顾青未就隐隐想到过这个可能,而现在,吕氏大概是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她想起上次晟哥儿满月时,小宋氏还想尽了办法的想让吕氏将于悠然给放出来,若是叫小宋氏知道了吕氏的盘算,只怕会恨不得生生撕下吕氏的肉来。
想到小宋氏……
顾青未又回想起了那时小宋氏最后看她时的阴冷目光,心里有淡淡的不安,她将那日与小宋氏的谈话与宁致远说了一遍,“宋夫人如今只怕也是将我记恨上了,这两母女在这方面倒是格外的一致。”
宁致远听了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然后,他冲顾青未点了点头,“这位宋夫人,我会找人去盯着的,欢颜你尽管放宽心。”
顾青未说起小宋氏原本也只是顺带提了一嘴,倒也不是想叫宁致远盯着她,不过,听宁致远如此说,她想了想倒也没有反对。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自认当初与于悠然没有任何的矛盾,于悠然都能想尽了办法的给她添堵,现在小宋氏又记恨上了她,谁知道小宋氏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顾青未现在可是有晟哥儿,她不能让晟哥儿有任何受到伤害的可能。
两人在这件事上有了共识,又略说了会儿话,便自睡去。
上元之后,宁致远就恢复了每日上朝忙碌的状态,顾青未每日上午处理府里的庶务,下午则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陪着晟哥儿玩了。
而每天上午,顾青未开始处理府里的事时,都会让乳娘抱了晟哥儿去楚静姝那里。
定国公府拢共才这么几个人,宁景昌也如宁致远一样需要每日上朝,着实也忙碌得紧,顾青未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去楚静姝那里,考虑到楚静姝平素必定也寂寞得紧,所以她才会想到每天上午将晟哥儿送去楚静姝那里。
京城有不少婆婆会在孙儿出生之后强压着将孙儿抱到自己跟前养,但楚静姝却从来没有流露过这种意思。
顾青未自然也是希望将晟哥儿带在身边的,不过,每天将晟哥儿送到楚静姝跟前半日,却也是无碍的。
至少,有了晟哥儿的陪伴,楚静姝也能少几分寂寞。
而正如顾青未所预料的那般,自从她做了这个决定,楚静姝每日里面上的笑容都要多了许多。
晟哥儿自打一出生就喜欢黏着顾青未,最初那几日还有些不适应,玩儿个一会儿就要嚎个几嗓子,但在楚静姝的仔细照料之下,过了最初几日,倒也与楚静姝极为亲近起来。
在这样各自的忙碌之中,正月里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
京城这一天的习俗不少,熏虫、炒豆、吃龙须面、食春饼,还有就是剔龙头了。
晟哥儿这时候已经有两个半月了,先前一直也没有剔过胎发,趁着这龙头节,顾青未便寻了个手艺极好的老师傅,想着给他剔个头,也好赶个好兆头。
老师傅被丫鬟领进门时,晟哥儿正好醒了过来,两丸圆溜溜的眼睛正左看右看着,显然对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很是好奇。
因怕晟哥儿醒着乱动会在剔头时被伤着,楚静姝和顾青未也没急,等又过了一会儿晟哥儿吃饱了之后被乳娘哄着睡着了,这才由老师傅极为利落的将胎发给剃了大半,只在脑门儿上留了一小撮。
晟哥儿本就生得白,这样把头发一剔,看着倒也极为玉雪可爱。
楚静姝和顾青未看着晟哥儿那光光的脑袋,都笑得乐不可支。
等到晟哥儿醒来,大抵是察觉了与平时有些不同,总是忍不住拿了手去摸头,不过他现在才只有两个多月,手哪里能抬得到头上去,便只这样一次又一次徒劳的试着,更看得楚静姝和顾青未笑个不停。
过了龙头节之后,天气倒一天天的变得暖了起来。
又过了几日,顾青未便收到了清河来的信。
原本秦氏是准备等天气暖些了就遣了人进京接老太太回清河的,但后来叶流苏又有了身孕,不留个长辈坐镇秦氏哪里能放心得下,所以顺理成章的,老太太便决定继续留在京城,等到叶流苏生产之后再走。
顾青未算了算,等到叶流苏生产,那又是年底的事了。
这样一来,老太太又要在京城呆个一年才会回清河。
知道了这个消息,顾青未可是高兴坏了。
她前世自出了嫁就再没机会回过娘家,如今虽然也不能回娘家,但至少还能在老太太跟前尽孝,这已经是她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了,哪里能不高兴?
第623章
知道了老太太短期内不会离京,顾青未这天上午将定国公府的事处理好了,用过午膳之后便准备去顾府坐坐。
因为这几日天气已经转暖,她便也将晟哥儿也抱了一起去。
老太太可是极稀罕这个曾孙,每次见着晟哥儿面上就没断过笑容,晟哥儿如今每次被乳娘抱着去园子里走动时总时格外的高兴,抱着他一起去顾府,不仅能让晟哥儿高兴,也能叫老太太高兴,何乐而不为?
果然,等顾青未抱着晟哥儿去了顾家,老太太果然高兴得满脸都是笑意。
“唉哟哟,咱们的晟哥儿也来了,快让我好好瞧瞧……”
见着晟哥儿,老太太一时之间连顾青未都没顾上,直惹得顾青未抱着老太太的手就直呼委屈,可将老太太乐得连连拿了手指遥遥点着她的额头。
叶流苏一直站在一边看着老太太和顾青未母子之间的互动,见着这一幕,便故意道:“祖母最疼爱的果然还是欢颜,现在又多了晟哥儿,瞧瞧,你们母子这一来,祖母可不就将我都给抛到一边了?”
叶流苏除夕那日在定国公府发现有了身孕,到现在已经腹中胎儿已经有三个来月了,虽然还未显怀,但眉宇之间比起以前来说明显要多了几分独属于母亲的光辉。
顾青未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着她面色红润,并未因有了身孕而有所憔悴,便跟着打趣道:“三嫂,你可用不着急,再等几个月,等到你生了孩子,我看祖母可就得把我都撇一边儿去了。”
说完,顾青未还扭头问老太太,“祖母,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年纪大了,就乐意看到儿孙在自己跟前撒娇,听着顾青未和叶流苏这一来一往,便笑得极为舒心,道:“你们都是祖母的乖孙,祖母都喜欢。”
然后,几人便一起笑出声来。
晟哥儿睁着一双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也跟着三人一起笑了起来,那小模样逗得顾青未几人又是一阵笑。
老太太逗着晟哥儿,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道:“欢姐儿,晟哥儿马上也要满百日了,你婆婆可准备办百日宴?”
顾青未看着晟哥儿因为笑得开心而嘴角流出一条亮晶晶的口水,连忙向随着她一起来的画屏要了干净的帕子,先替晟哥儿擦了擦嘴,然后才道:“母亲疼晟哥儿,倒是想热热闹闹的办个百日宴,不过我和越之的意思却是不大办,顶多请了亲友们吃上两桌也就罢了。”
这么小的孩子,就怕捧得太高反而折了福气。
再则,虽然如今边城那边的情况好了些,但到底还是有着宁王以及西夷的威胁在,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战事,在这种时候替晟哥儿办在满月宴之后又大办百日宴,怎么也有些太招人眼了。
老太太也是经历过不知道多少风浪的,只微微想了想倒也明白了顾青未和宁致远的顾虑,倒也跟着点了点头,“不大办也好,就请了亲近的亲友们一起坐两桌热闹热闹,至少都是真心为着晟哥儿好。”
顾青未也是这个意思。
就比如晟哥儿满月时,来的人倒是多,可那么多人之中,又有几个人不是冲着定国公府的权势来的?
她冲老太太点点头,趁着老太太抱着晟哥儿,便偏头与叶流苏说话,问些叶流苏这几个月来的状况。
叶流苏虽然看着是个柔弱的,但身子一直也还好,就算是在孕期的前三个月,也没受什么太大的苦楚,就算是孕吐也只不过那么几日而已。
“三嫂倒是挺叫人羡慕的。”顾青未忍不住道。
她怀晟哥儿时,有一段时间可是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叶流苏于是抿了唇笑。
她第一次有郁,心里难免有些恐慌,这时身边有顾青未这个过来人在,自然要抓着顾青未好好请教一番,顾青未自然也不会藏私,将自己孕期之时的一些注意事项都细细与叶流苏说了。
两人正说得兴起呢,就听丫鬟来报,顾锦琳也领着恪哥儿来了。
不多时,顾锦琳便和恪哥儿一起走了进来。
老太太一见着他们母子二人,便乐道:“欢姐儿你今天是不是和你姑母约好了,竟这么巧碰到了一起?”
然后招了手叫恪哥儿过来,又问顾锦琳,“择哥儿今天怎么没来?”
顾锦琳先与顾青未和叶流苏打了招呼,然后才道:“今儿可不是旬休,择哥儿得去宁氏族学读书呢。”
自从上次之后,择哥儿看着就似突然长大了许多一般,无论是读书还是练习骑射,都比以前要努力了许多,看得顾锦琳又是欣慰又是担忧,还是周谨之安慰她才叫她放心一些。
老太太点了点头,她与顾锦琳是亲母女,自然也不会与顾锦琳客套,便只顾着晟哥儿和恪哥儿两个孩子,任顾锦琳与顾青未和叶流苏说话。
恪哥儿站在老太太跟前,有些好奇地看着被老太太抱着的晟哥儿,伸出手想要摸晟哥儿,又有些害怕的样子。
老太太于是牵着恪哥儿的手,让他轻轻握了握晟哥儿的手,“恪哥儿,这是你七姐姐的孩子,是你的外甥哦,以后咱们恪哥儿就是舅舅了。”
听到自己成了舅舅,恪哥儿那张白嫩的脸上顿时就多了几分笑容,然后倒也真的试图以舅舅的身份照顾起小小的晟哥儿来。
一个小不点儿还想照顾另一个小不点儿,这副场景让顾青未和顾锦琳看了都忍不住面上泛出微笑来。
然后,顾锦琳将视线从恪哥儿身上收回来,却是突然问起了一个顾青未没想到的问题,“欢姐儿,安国公府那位八少夫人,最近是病得不轻?”
安国公府的八少夫人,那不就是于悠然么?
不过,顾锦琳与于悠然没有任何的关系,为什么会突然问起于悠然来?
顾青未有些诧异地扬了眉,然后看向顾锦琳,问道:“姑母怎的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第624章
不曾想,顾锦琳听到顾青未如此问,竟比顾青未还显得惊讶,她道:“咦,原来欢姐儿你也不知道啊,你们两府挨得这么近,这件事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了,我还以为欢姐儿你早就听说过了呢。”
顾青未听了便追问了几句,顾锦琳见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才与顾青未说了她所知道的。
原来,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传言,道是安国公府的八少夫人突然生了重病,只这短短半月,竟就眼见着有些不好,直急得安国公夫人寝食难安的,甚至还亲自去了白马寺替她这位儿媳妇祈福。
一个做婆婆的,竟然为了儿媳能做到这一步,总之最近吕氏这个好婆婆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
顾青未这段时间不是忙着处理定国公府的庶务,就是在陪着晟哥儿,平时最多也就是往园子里走走,连定国公府的门都没出,自然不知道外面竟然有了这样的传言。
吕氏与那传言之中的好婆婆,那可不是差的一点半点。
顾青未想起上元之时,在安国公府看到的赵夫人,心里倒也有了些底。
只怕,再往下,就该是于悠然重病而亡,然后顺理成章的,吕氏就可以替她最心爱的儿子继续说亲事了。
顾青未倒也有些好奇,赵夫人替宁致祥物色的继室,该是个怎样的姑娘?
她总觉得,这里面,只怕不会像吕氏所想的那般美好。
只不过,就算她现在去提醒吕氏,只怕吕氏也不会听她的,只会当作她是不想让宁致祥好,既然如此,顾青未才不会去自讨没趣。
便且看着吧。
反正,她虽然觉得于悠然不是个好的,但宁致祥也同样不是什么好的。
见顾青未沉吟着半晌没说话,顾锦琳又道:“我总觉得,关于你这大伯母的传言来得有些快,这里面指不定还有事儿,欢颜你可别往里面凑。”
顾青未自然连连点头。
顾锦琳顿了一下,便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只是偶然间听人说起的,我也就在你们跟前说一嘴……”
顾青未和叶流苏对视一眼,都轻轻点头。
不知道为何,顾青未总觉得,顾锦琳将要说的这件事,必定也与西府有关。
果然,顾锦琳下一刻就道:“前些日子,你们姑父的同僚的夫人做寿,我跟着去吃了顿寿宴,然后不小心就听到了有人说起安国公府的八少夫人马上要换人做……”
顾锦琳还真是极为偶然之间听到这件事的。
这些人多的场合总是特别容易听到些不该听到的隐秘之事。
周谨之如今得了隆庆帝的看重,还隐隐有了一步登天的趋势,所以那里前几年不大看得上顾锦琳的贵夫人们个个都换了一张笑脸往她跟前凑,顾锦琳也是不耐烦要应付这些人,这才想着寻个安静的地方躲一躲,却不想就听到了别人的谈话。
她也不知道那谈话的双方都是什么身份,不过因为那两人所说的话涉及到了安国公府,想着怎么着也与顾青未有几分关系,这才听了几耳朵。
却没想到,就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来。
“欢颜,你那大伯母只怕心里也有着别的什么盘算,这边才有人说安国公府的八少夫人要换人做了,那边就立马有了安国公府的八少夫人病重的传言,这两件事凑到一起,想让人不多想都不能。”顾锦琳说着话便叹了口气。
老太太本是在逗着晟哥儿和恪哥儿玩的,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这后宅之中,这样乌七八糟的事多了去了,也亏得定国公府人口简单,安平大长公主又是个和善的,欢颜才不用遇着这些事。”老太太这时倒是真的有些感激楚静姝能善待顾青未了。
想想看,若是顾青未嫁的是安国公府,只冲着有吕氏这样一个婆婆,受的苦就绝不会少。
顾青未听了便朝着老太太笑了笑,笑容里带了些安抚的意味。
顾锦琳听到这里却是话锋一转,“不过,听那两个人话里的意思,这件事倒还不是你大伯母主动提出来的,好像是有位喜欢保媒的什么夫人受了哪家所托,主动去了安国公府试探你大伯母的语气……”
听到“喜欢保媒的什么夫人”,顾青未立即就想到了赵夫人。
她试探着道,“姑母所说的,莫不是赵夫人?”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顾锦琳也恍然着拍了拍腿,“对,就是赵夫人,听说是这位赵夫人受了哪家之托,主动找上你大伯母的。”
这可就让顾青未意外了。
她还以为,赵夫人之所以出现在安国公府,是因为吕氏终于无法忍受于悠然继续占着安国公府八少夫人的位置,却没想到,原来竟还是赵夫人主动找上去的。
不过……
以赵夫人给人做媒的惯例,顾青未至少有八成的肯定,那位等着做安国公府八少夫人的姑娘,定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问题。
不过,顾青未倒也好奇了,赵夫人以前促成的那些婚事,大多是男女双方之中某一方极为强势,就算另一方成亲之后发现了什么问题,因为各种顾忌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可是,这一次,却是她主动找上了吕氏,谈的是宁致祥的婚事。
明摆着,赵夫人这次坑的就是宁致祥,顾青未可不相信这样一个做尽缺德事的人会突然悔过了。
莫不是,在赵夫人看来,将来宁致祥或者吕氏就算发现了有不妥之处,也只能生生忍着?
以吕氏对宁致祥的爱护,若是发现赵夫人竟然敢伙着别人坑害她最疼爱的儿子,只怕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又怎么会藏着掖着?
而且,安国公府如今就算有没落之势,但好歹还有个定国公府在,两府在外人眼里可是极为亲近的。
赵夫人或者她身后那个人,可能会看不上安国公府,但这满京城如今又岂有人能说看不上定国公府?
所以,赵夫人是哪里来的自信?
第625章
顾青未想不透赵夫人和她身后之人到底是如何想的,不过,这到底是安国公府的事,而且看吕氏的样子,是对赵夫人所说的人选极为满意的。
所以,既然想不透,顾青未也没再与顾锦琳说起这件事。
但是,想着顾锦琳还不知道赵夫人是个什么人,顾青未觉得她有必要提醒一声,便道:“姑母,那位顽皮夫人虽然看着面善,但实则不是什么好人,您以后还是避着些吧。”
顾锦琳的两个儿子都还小,倒是不虞赵夫人会盯上顾锦琳。
不仅叮嘱了顾锦琳,顾青未还看向叶流苏,“三嫂,你若是什么时候回了娘家,也不妨把这话与你母亲说一说。”
叶家有叶太傅在,当然不用担心会被赵夫人欺着。
不过,这样一个人,若是与其交往过密,将来赵夫人的事为人所知了,多少是会有些影响的。
叶流苏虽然不知道顾青未为什么会突然说到这赵夫人的人品,不过,她对顾青未却是极为信任的,想着宁致远手下的锦衣卫,指不定就是宁致远什么时候知道了某些事,便跟着点了点头。
至此,顾青未才撇开赵夫人的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
与老太太等人说说笑笑的,一下午的时间便也这样过去了,顾青未也没多留,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又抱着晟哥儿回了定国公府。
一行人才到了漱云居,还没来得及进院子,就听后面传来了宁致远的声音。
顾青未回头一看,可不正是宁致远领着成晋回来了么。
面上不由泛起笑意,顾青未道:“越之,你回来了。”
宁致远冲着顾青未笑着点头,然后伸了手去抱晟哥儿。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他如今抱起孩子来也是有模有样的,而且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大男人抱儿子有什么不对的。
顾青未看着晟哥儿被宁致远抱着乐得咧嘴笑,面上笑意不由加深。
正准备唤了宁致远一起进院子,眼角余光就见着与宁致远一起回来的成晋两眼一直往了秋岚那边瞅,不时还有些心虚地看看左右,然后又看着秋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青未微微一怔。
然后才想起来,若不是因为秋岚几人坚持要等到她生产之后才出嫁,现在秋岚和成晋早就已经成亲了。
心里一动,顾青未便也在心里暗暗思量起她身边四个大丫鬟的婚事来。
带着这样的思量,她随着宁致远一起进了屋。
将晟哥儿交给乳娘,顾青未和宁致远先更了衣,然后并排坐下,宁致远便问起她下午去看老太太的事,还打趣着道,“老太太见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儿,有没有更高兴一些?”
顾青未笑着斜睨了宁致远一眼,“祖母自然是高兴的。”
然后又将顾锦琳说的那些话与宁致远说了一遍。
“那位赵夫人可是主动找上大伯母的,那是想将宁致祥和某位贵女送作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只怕……”
就冲着是赵夫人主动找上门的,那也指定不会是个好的。
宁致远听了面上没什么表情。
对如今的他来说,西府的那些人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若不是看着宁景昌的面子,他只怕早就与西府的人拉开关系了。
所以,就算赵夫人想要说给宁致祥的那位贵女有什么问题,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动容。
宁致祥院子里的糟心事可从来没少过,再多一些也不差什么。
至于,于悠然会因为这件事而承受什么,那更不是宁致远会考虑的事。
所以,宁致远也没再就此事发表什么意见,只轻轻“唔”了一声,然后便将头压在顾青未的颈窝里,搂着她的腰不肯放。
顾青未一把将宁致远的手拍掉。
她才生产了两个多月,如今的腰身比起以前可是粗了许多。
但宁致远就像是故意要与她作对一般,又重新搭上顾青未的腰,不仅如此,还有意无意的便轻轻在顾青未的腰上上下摸索着。
如今天气渐暖,顾青未也换下了厚重的冬衣,而是穿了相对轻薄的春衫。
虽然隔了几层衣衫,但宁致远那因练武习字而带了一层薄茧的手指在她本就敏感的腰上这般抚着,却让顾青未忍不住的就轻轻一颤。
宁致远本就时刻注意着顾青未的反应,哪里发现不了顾青未的异状,原还只是几根手指在作怪,这时便干脆整个手掌都完全贴了上去,与此同时,还似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般,在顾青未耳边低声道:“欢颜,你这是怎么了?”
顾青未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后伸手想要将宁致远推开,顺势就要起身。
不过,她的手才触到宁致远的胸膛,就被宁致远一把抓住,她这推的动作于是便变成了紧紧贴在宁致远的胸膛之上,再配上宁致远那故作无辜的表情,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异样。
顾青未使劲儿想收回手,却只是徒劳,看了看四周,好在丫鬟们都下去了,然后才啐道:“松手!”
想了想,觉得这样还不够,便又道:“大白天的,被人瞧见了像什么话!”
宁致远这才顺势松了手,却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将自己的脸往顾青未跟前一凑,“欢颜,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晚上不被人瞧见,那就怎么样都行?”
顾青未看着眼前那张放大的俊脸,就差没被宁致远给气笑了。
这人就惯会曲解她的意思。
不过,她和宁致远是两世的夫妻,如今连孩子都有了,顾青未倒也不似从前那样容易害羞,听了宁致远这话,她似笑非笑地冲着宁致远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凑到宁致远耳边,轻声道:“不管晚上无人时怎样,夫君……你现在还是好好坐着罢!”
宁致远本就意在逗逗顾青未,哪里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带着温热的气息轻轻扑在他耳后,再听着那软软的,似乎还带了别样意味的“夫君”二字,宁致远蓦地浑身一紧,若不是意志还算坚定,只怕便要当场出丑了。
第626章 重病
顾青未也知道不能太撩拨宁致远,所以话才一说完,她便立即远远退了开去,然后有些得意的看着宁致远。
宁致远好不容易压下了心里的躁动,又见着顾青未这得意洋洋的模样,若不是好歹还留了些理智,指不定就得顺势扑过去了。
也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乳娘的声音,两人这才又正襟危坐起来。
……
大概就是从这天起,安国公府八少夫人病重的消息开始一点点的往外传了出去。
听到这样的消息,最激动的当然要属小宋氏这个做母亲的了。
她打从一开始就想尽了办法想让吕氏把于悠然放出来,没想到还没想到什么有效的法子,竟然就得到了她的女儿竟然病重的消息,叫小宋氏如何能不激动?
小宋氏想起晟哥儿满月那日,她与吕氏之间的不愉快,下意识的觉得,这定是吕氏捣的鬼。
于悠然是她亲手养大的,她的性子,她的身体,小宋氏都是最清楚的那一个,她不仅不相信她的女儿会受了那么点打击就疯了,也不相信于悠然会突然就得了重病!
所以,小宋氏几乎是听到消息之后,就立刻往了安国公府而去。
小宋氏以为,既然是吕氏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放出这样的消息,那么吕氏定然不会容许她轻易见到于悠然,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小宋氏自打踏进安国公府的大门,便已经作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却没想到,这一次,吕氏不仅没像上次那样只是推脱,反而还一脸欣慰的将小宋氏迎了进去,“亲家母来了就好,悠然病得如此重,只怕最想见的就是亲家母了。”
却是全然不提先前硬压着不让小宋氏和于悠然见面的事。
见着这样的吕氏,小宋氏就像是全力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一般,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同时,她也从吕氏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若吕氏拦着不让她见于悠然,小宋氏还能肯定这是吕氏包藏祸心,可现在……
莫非,于悠然真的生了什么重病?
带着这样的猜测,小宋氏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去看了于悠然。
于悠然此前一直都是被吕氏着人关在院子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吕氏前来探望,至少从院子里表面上的情况来看,是看不出任何异样的。
小宋氏就这样见着了躺在床上闭目沉睡,面上苍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病歪歪的于悠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宋氏着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指着于悠然就怒声问道。
吕氏面上也现出几分愧色来,“亲家母,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对儿媳关心不够,竟是到悠然病成这样了才发现……”
小宋氏伸手在于悠然面上探了探,然后只觉得心里慌乱得不行,哪里还有空注意吕氏都说了些什么。
她以为吕氏故意传出于悠然重病的消息是别有用心,哪里能想到会是这样?
小宋氏在安国公府呆了一整日,都没等到于悠然清醒,问了安国公府请来的御医,御医也只连连摇头,一句准话也没有,直气得小宋氏差点没对着御医破口大骂。
但是,就算心里再怎么惦记着于悠然,小宋氏待到天擦黑时,仍只能回了于府。
于悠然是她疼爱的女儿不假,可是,除了于悠然,她还有她的夫君以及儿子。
小宋氏当然不会知道,她前脚才离开了于悠然住的院子,后脚吕氏就吩咐了人将这院子牢牢看管起来。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踏进这院子一步,都听清楚了吗?”吕氏冷眼看了躺在床上仍未清醒的于悠然一眼,厉声喝道。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立即垂首跪下,个个都噤若寒蝉。
吩咐完了这些,吕氏这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吕氏,她也不会知道,在她离开之后,在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再将房门如以前的许多日子一样紧紧锁了起来之后,原本一直因为“病重”而陷于昏睡的于悠然,轻轻睁开了双眼。
被当成疯子关了这么久,于悠然原本那双时刻透着温婉的眼里,这时只剩了俨然的戾气。
想让我死?
想在我死了之后再为宁致祥娶了别人?
好啊,好啊……
我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能如了意!
于悠然直直地盯着屋顶,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就像能将所见的一切都吞噬一般。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于顾青未来说倒也平稳。
每天上午处理府里的庶务,午膳去楚静姝那里与她一起用,用完之后接了晟哥儿回漱云居,午睡之后再陪着晟哥儿玩儿。
这样一天一天的,倒也能将晟哥儿的所有成长都看在眼里。
每看着晟哥儿每天一个模样的变化,顾青未心里都有种满足。
如今的生活,可不就是她前世求之不得的么?
这天下午,顾青未将玩儿累了的晟哥儿哄着睡着了,然后没有将晟哥儿放在自己卧房,而是将他交到了乳娘手里,让乳娘将他带到了耳房去睡。
待乳娘将晟哥儿带了下去,顾青未才唤了秋岚画屏雪伶雪怜四个大丫鬟到近前来。
四人先向顾青未行了礼,然后秋岚道:“主子唤奴婢们可是有事要吩咐?”
顾青未先没急着说事。
想到先前似乎听到秋岚正在与画屏三人说着什么事,便顺口问道:“你们方才都在谈论什么呢?”
听顾青未这样一问,秋岚立即来了劲儿,两眼瞠得溜圆,一脸神秘地道:“主子,奴婢正想与您说呢,这几日啊,西府可发生了一件奇事……”
关于西府的?
顾青未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如今“重病”的于悠然,以及想着要了于悠然的命给新儿媳挪位置的吕氏。
莫不是,这两个人之间又交上手了?
不过,于悠然早就被关了起来,西府里也不可能有人会为了她而忤逆了吕氏,又怎么能斗得起来?
见顾青未这副表情,秋岚面上便有了些得意,“主子,这可是奴婢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从西府交好的小姐妹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第627章 怪事
秋岚好奇心比较重,又一直因为于悠然想害顾青未一事而对于悠然耿耿于怀,所以对西府的事便也关心了几分,顾青未平时所听到的那些西府的八卦,就有一大半是从秋岚这里听到的。
见秋岚那得意的模样,顾青未便也顺了她的意,问道:“哦?西府又发生了什么奇事,倒是说来听听?”
秋岚于是像受到了鼓舞一般,立即就将自己了解到的西府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讲了出来。
大概就是于悠然病重的消息传出去的这段时间,于悠然住的那个院子里突然就有了些不寻常。
虽然是被关起来,但于悠然住的仍是院子里的正房,而且吃穿用度上吕氏也不曾苛刻了她,每天也有丫鬟婆子去收拾屋子等。
天天有丫头婆子收拾打扫着,这样的屋子按理说应该非常干净才是,更不该有什么老鼠之类的东西。
可是,就在这段时间,丫鬟婆子每天去于悠然屋子里打扫时,都能扫出来一只或者几只死老鼠,若只是一天倒还好说,无非就是这些老鼠太会打洞了,可是天天这样,却叫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心里都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莫不是,这是招了什么脏东西来?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原本在于悠然院子里服侍的丫鬟婆子们都想尽了办法的想去别的地方当差。
就在下人们的人心惶惶之中,这种怪象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继最开始的死老鼠之后,又开始有死蟑螂等等出现。
吕氏原本还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去,只当是去打扫屋子的丫鬟婆子见于悠然失了势,所以没有尽心,还打了几个丫鬟婆子的板子。
可就算是这样,事态不仅没有任何的改变,反而每天扫出来的死老鼠蟑螂越来越多。
后来吕氏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立即遣了人将于悠然的屋子仔细检查了一遍,可就算是翻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老鼠洞。
这就奇了怪了,连个老鼠洞都没有,难不成这些死老鼠死蟑螂还是飞进来的不成?
据说当时吕氏的脸色可不好看。
正因为彻查了都没查出什么所以然,倒叫这件事上被附加了一层神秘色彩,甚至都有丫鬟婆子在私底下嚼舌根,西府是不是沾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就算吕氏下令想将这件事压下去,也严禁下面的人用这样的口吻讨论这件事,可她难道还能堵住下面的人的嘴吗?
所以,西府的丫鬟婆子们现在可有不少都在悄悄求神拜佛。
秋岚讲到这里,脸上也多了几分兴奋,“主子,还有人说这是八少夫人不知道怎么的触怒了神佛呢!”
顾青未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她和宁致远能双双重生,这件事本就很神奇,可顾青未也认为,这种神秘之事又哪里能经常遇到,比起相信于悠然的屋子里发生的事,她倒更愿意相信这是人为所导致的。
指不定,这就是于悠然在和吕氏过招呢。
见顾青未摇头,秋岚面上的兴奋便也冷却下来,然后她歪了歪头,“主子,奴婢在西府的小姐妹说,在这件怪事发生之前,西府的国公夫人对八少夫人院子里的事就格外的关注,还特意吩咐了,一定要每日准时将八少夫人份例的饭菜都送过去,瞧着倒像是对八少夫人极为关心的样子……”
说到这里,秋岚眼中也有了几分不确定。
虽然看着是如此,但她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些怪异之处。
顾青未于是轻轻一笑。
秋岚不知道吕氏正在盘算着什么,当然便只能看到那些表面现象。
吕氏啊,与其说她现在极为关心于悠然,倒不如说她是随时都想着让于悠然早些给她心仪的未来儿媳妇人选让位。
否则,又怎么会有于悠然病重的消息传出来?
而且,从秋岚所说的话中不难看出,于悠然虽然被关着,但实际上至少是清醒的。
要知道,上回小宋氏来探病时,她可是从头昏睡着的。
不过,如今看来,于悠然应当也没那么容易就让吕氏得逞,倒要好好瞧瞧,这对婆媳能斗出个什么样来。
这样想着,顾青未倒觉心情都好了几分,还吩咐秋岚道,“西府的事最近你多留意些,不过,可别把你自己扯进去了。”
吕氏现在为了宁致祥可是什么都敢做,若是秋岚在这件事里牵涉太深,吕氏自然不可能对顾青未做什么,但要对付秋岚这个丫鬟,却也是易如反掌的。
秋岚听了立即精神一振,连连向着顾青未点头,“主子,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将您想知道的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也绝不会让其他人抓着什么小辫子!”
顾青未这才点头放下心来。
秋岚虽然性子是四个丫鬟里最跳脱的,但办起事来却也是极稳重的,倒也不虞她会出什么事。
事实上,顾青未要知道西府的消息极为简单,只要与宁致远提上一嘴也就行了,不过,这样的小事,叫宁致远手下的锦衣卫来打探,未免有些太大材小用了些。
既然秋岚是个喜欢打听这种消息的,那不妨就随她去吧。
将这件事安排好,顾青未便想起了她找秋岚四人过来的初衷。
先是将秋岚画屏雪伶雪怜都打量了一番,直到四人都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时,顾青未才道:“现在嘛,咱们就来说说你们的亲事……”
顾青未才提到“亲事”这两个字,四人便齐齐红了脸,然后一脸羞涩地低下头。
到底都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听到自己的亲事,哪里能有不害羞的。
顾青未却是笑着打趣:“上次你们扭着我要等我生产之后再出嫁的时候可是没害羞,如今怎的就害起羞来了?”
先前她们能因为想着顾青未生产最好留了熟悉亲近的人在身边而将出嫁的日子往后推,顾青未自然也不是没有感触的。
四人听了脸上都似能红得出血一般。
好半晌,胆子最大的秋岚才跺了跺脚,埋怨道:“主子,您……”莞迩说感谢周馨维、网络小工、似水的人生的打赏,今天两更……
第628章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这原本也是极寻常的,所以秋岚四人害羞之后,倒也重新变得落落大方了起来。
见着四人敛起脸上的羞涩,顾青未眉眼间也温软了几分,“男婚女嫁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又是在我面前,哪里有什么需要这般害羞的。”
秋岚四人也跟着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的婚期本就是早就定好的,若不是你们执意要等到我生产之后再出嫁,说不定现在你们都要为人母了……”顾青未这样感叹着。
这世间女子出嫁之后紧接着就有了身孕的人多了去了。
听顾青未这样说,画屏温声道:“主子,您这说的什么话,没见着主子生下小主子,奴婢们就算是出嫁了心里也会记挂着。”
另外三人也都连连点头。
她们是真的在心里感激着顾青未。
服侍顾青未这些年,顾青未不仅没有对她们动辄打骂,还替她们选了好人家,又置办了嫁妆,这样的主子可得到哪里去找?
顾青未听了心中也熨帖,她点点头,“你们是什么样的,我也清楚,如今既然我已经生产完了,晟哥儿也什么都好,自然不该再耽误你们,这样吧,你们回去之后就通知了娘老子与夫家把婚事商量起来,选个好日子就出嫁吧。”
秋岚几人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秋岚和画屏都比顾青未还大一点,雪伶雪怜也与顾青未同岁,再不出嫁可就真的要成老姑娘了。
话说完,见秋岚还想说什么,顾青未伸手轻轻往下一压,“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到时候我亲自送你们出门子。”
四人就算还有话说,听了顾青未此话之后,便也只能将那话头给压了下来。
事实上,她们现在出嫁也确实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顾青未平安生产,晟哥儿又健康可爱,定国公府被顾青未打理得井井有条,府里的下人谁不对她恭恭敬敬的,还有漱云居里,接替秋岚四人丫鬟也早就调、教好了,只等着她们出嫁了就能接手服侍顾青未……
“别多想了,你们也到了该过自己的日子的时候了,若真的舍不得,将来出嫁之后就多往府里来走动就是。”顾青未微笑着道。
秋岚四人这才心里一松。
这天之后,顾青未就将秋岚四人的身契当着她们的面烧了,她们的婚事自然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知道顾青未这里发了话,其他人是如何反应顾青未不知道,但成晋的反应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听宁致远说,成晋知道再过不久就能将惦记了许久的人娶回家,高兴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还立即拔腿就跑,说是要来给顾青未磕头,还是被宁致远揪着,才想起来他可不能随便往内宅里去。
就算如此,成晋还是一脸傻乐的冲着漱云居的方向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世子夫人”。
顾青未听了之后乐得连连摇头,后来还将这件事当作了笑话讲给了秋岚听,直叫秋岚红着脸跺脚。
因秋岚几个原本的婚期是定在去年的,所以嫁妆等东西都是早就准备好的,这次再提婚期,需要准备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多,不过是重新订个黄道吉日,再准备些零碎而已。
不管是秋岚几个的家人,还是她们未婚夫婿的家人,对婚事都没有任何的异议,也正巧二月底就有个好日子,四家干脆就把日子都定在了这一天。
一天之内四场喜事,日子又隔得近,整个漱云居都因此而带了几分喜气。
因离月底也没几日了,虽然没有太多要准备的,但秋岚几个好歹也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总得有这样那样的事做,自然也就不能像往常一样时时在顾青未身边服侍。
顾青未见状便也干脆就让她们忙着出嫁的事就是了,自己身边则将早就调、教好的四个二等丫鬟提成了一等。
四个二等丫鬟分别叫朱砂、青黛、竹黄、紫菀,因是早就为了秋岚四人出嫁作准备而调教的,所以到了顾青未身边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能应对自如了。
见新提上来的四个丫头确实也是得力的,秋岚四人倒也放下心来,只安心备嫁。
这样一来时间过得倒也快,一转眼十几日的时间就过去了,也就是到了秋岚四个出嫁的日子。
即将进入三月,天气已经暖了起来,这天不仅是个黄道吉日,天气也极为喜人,春日的阳光明媚,照在穿着春衫的人们身上,带来阵阵暖意。
因惦记着今天是秋岚四个出嫁的日子,顾青未早早的就起身了,将晟哥儿交给乳娘收拾齐整之后,就将乳娘把晟哥儿送去了楚静姝那里,之后又将每天处理庶务的时间推到了下午。
这些才做完不久,秋岚四人便一起来给她磕头了。
四人都穿着大红的嫁衣,面上经过开脸之后看着有些红,却与今天这喜庆的气氛极为相衬。
一见了顾青未,四人忍不住眼眶就是一红,然后齐齐向着顾青未跪了下去,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这才道:“主子,奴婢们从今以后就再不能在主子身边服侍,惟愿主子与世子爷白首到老,愿小少爷无病无灾,将来鹏程万里……”
话未说完,四人便先后落下泪来。
相伴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要出嫁了,顾青未心里也有伤感,不过更多的却是替她们感到喜悦,于是将喉头的微哽压下去,亲手将四人扶起来,道:“今儿可是好日子,可不兴掉眼泪,就算你们出嫁了,可都是在京城,若是有空多往府里走动就是了,难不成还能不让你们进门不成?”
听顾青未这样说,四人才又破涕为笑了,其中又以秋岚笑得最开心。
她可是嫁给成晋的,成晋一家虽然不住在府里,但也挨着定国公府的,成晋又在宁致远身边当差,她将来就算不再在府里当差,出入府里也是极方便的。
顾青未随即连连挥手,“行了,吉时就要到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吧。”
四人于是又向着顾青未行了个礼,这才退了出去。
第629章 乳娘
送走了秋岚四人,顾青未略感慨了一会儿。
不多时就到了吉时,因秋岚几个都是从定国公府出嫁的,她们出门子时,顾青未还能隐隐听到外面传来的吹吹打打的声音,闹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安静下来。
到了午膳时间,顾青未将心里的那点怅然收起来,然后去了楚静姝那里。
正时春暖花开的时候,楚静姝平时闲来无事之余又喜欢侍弄些花草,所以院子里这时候的花草倒也着实不少。
晟哥儿刚过了百日,前几日才请了亲近的亲朋一起吃了百日宴,现在正是对外面的世界好奇的时候,顾青未进院子时,就正好见着晟哥儿被楚静姝跟前的丫鬟抱着去看院子里的花草,而晟哥儿的乳娘孙氏,则坐在了正房的门外,用了一种有些怔然的目光看着晟哥儿。
那目光……
顾青未微沉吟了一会儿。
看着,倒是在思念着什么。
如果是在思念着谁,顾青未觉得,孙氏大概也是在想她自己的孩子吧。
定国公府给乳娘的月例可是不低,不过,在定国公府做乳娘,也就意味着她不能时时伴在自己的孩子身边,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只这一点就能让人难以忍受了。
顾青未之前倒没见孙氏有什么异常,所以倒也没往这方面想。
现在看来,只怕平常她是故意压下心里对孩子的思念吧。
同为母亲,顾青未倒也能理解孙氏,将心比心,若有一日谁想将晟哥儿从她身边带离,她也绝对无法容忍。
所以,顾青未想,抽个时间,也该让孙氏回家去看自己的孩子。
就在顾青未沉吟的时候,孙氏也看到了她。
迅速将眼里所有的思念都敛下,孙氏从小杌子上站起来,冲着顾青未行了个礼,“世子夫人。”
抱着晟哥儿的丫鬟也连忙向顾青未行礼。
顾青未笑着示意她们免礼,然后从丫鬟手里接过晟哥儿,摸了摸他的小手,又亲了亲他的脸,这才抱着晟哥儿进了屋。
楚静姝这时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将午膳备好了,见着顾青未抱着晟哥儿进来,她笑道:“欢颜,正想着你什么时候到呢。”
宁景昌和宁致远都不在府里,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顾青未和楚静姝一起用午膳。
顾青未冲着楚静姝笑了笑,然后将晟哥儿重新交到孙氏手里,让孙氏带着晟哥儿去喂奶,这才与楚静姝一起用了午膳。
午膳之后,顾青未又陪着楚静姝闲谈了一会儿,直到到了楚静姝要午休的时间,她才抱着还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的晟哥儿出了院子。
见着晟哥儿还很精神,顾青未也没急着带他回漱云居,想着今天的天气不错,便抱着晟哥儿去了园子里。
孙氏自然也是跟在顾青未身边的。
园子里这时候可以用花团锦簇来形容,各种漂亮的花儿竞相开放,间或有蝴蝶蜜蜂在花儿间来回飞舞,看着就极有生气。
晟哥儿见着这些更是高兴得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啊啊”之声。
走走看看一会儿之后,顾青未抱着晟哥儿进了园子里的一个八角亭,亭子里有一张石桌以及四个石凳,虽是春日,但坐在这石凳之上仍会觉得凉,有随侍左右的丫鬟连忙在石凳上铺了一层软垫,因顾青未摆了手,倒也没有送上茶水点心。
在石凳上坐了,顾青未指着另外一个同样铺了软垫的石凳,示意孙氏,道:“坐。”
孙氏看着那由锦锻塞了棉花细细缝成的软垫,两手有些局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面上现出些忐忑,然后才有些不安地坐了下来。
虽然孙氏来到定国公府给晟哥儿做乳娘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不过这样与顾青未坐在一起,却还是第一次。
而且,她悄悄看了顾青未一眼,总觉得顾青未这是有话要与她说。
她先是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作为都仔细回想了一番,怎么也没想出来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可若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世子夫人又为何特意要与她说话?
这样想着,孙氏心里便更忐忑了。
顾青未看向来孙氏的不安,冲她笑了笑,安抚道:“你不用紧张,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你到晟哥儿身边已经三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你将晟哥儿照顾得很好,我和世子爷都很满意。”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孙氏才真的松了口气。
随后,她两手放在膝盖上,下意识的揪了软软搭在膝盖上的裙角,“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
顾青未又笑了笑,正准备说话,就见晟哥儿嘴角流下一条亮晶晶的长线,于是笑着拿了干净帕子替晟哥儿擦了嘴角,然后才重新看向孙氏,“不知道乳娘家里有几个孩子,怎么想着做乳娘的?”
挑选乳娘之时,晟哥儿还未出生,不过因为对即将出世的孩子的看重,顾青未早早的就让了宁致远将几个备选的乳娘都仔细调查了一番。
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其实是知道的。
不过是问出这些孙氏熟悉的话题,让她别这么紧张而已。
听到顾青未问起自己家中的事,孙氏虽然有些不解,不过面上却多了几分高兴,她眼中又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之前被顾青未看到过的思念来,道:“回世子夫人,奴婢家中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丫头,小的是小子,丫头今年四岁了,小子比小少爷要大一个月。”
说到这里,孙氏的面上又不免有些黯然。
她的儿子只比晟哥儿大了一个月,而晟哥儿一出生她就进了定国公府,她的儿子也只不过吃了她一个月的奶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做乳娘……
“奴婢家那口子身子不好,每个月光是看病抓药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所以……”孙氏道。
若不是家里实在不好过,她又怎么会丢下才一个月的儿子?
算一算,她的孩子,现在也四个多月了。
家里有身体不好的丈夫,才四岁的大丫头,四个月的儿子,一切都只靠着早年就守了寡的婆婆照应着,她一连三个多月都没机会回家看看,也不知道家里想在怎么样了……莞迩说感谢周馨维的打赏,今天两更……
第630章 突发
想到这些,孙氏一时之间都有了些失神。
不过,她随即就意识到自己这是在世子夫人跟前说话,于是又连忙收回思绪,正襟危坐着又继续道:“世子夫人待奴婢不薄,现在家里的境况已经好多了,至少家里那口子和两个孩子,还有婆婆都能吃饱穿好……”
若不是这样,孙氏也不可能按得住对家里亲人的思念。
每次只要想着自己在定国公府里照顾小少爷,就能让家里的亲人们生活得更好一些,孙氏便总能更有动力一些。
听完孙氏的话,顾青未点了点头,“这样就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乳娘你自从进了府里之后,这三个多月来都还没回过家吧?”
孙氏先是点头,然后又有些恐慌。
世子夫人问起这个,莫不是要将她打发回去?
若是没有了在定国公府的这份差事,她家里那一家子又该怎么办?
再则,在晟哥儿身边照顾了三个多月,晟哥儿能长到现在这样,都是吃了她的奶,孙氏对晟哥儿自然也是极为喜爱的,即使这并不是她的孩子。
所以,她心里一慌,双手紧紧一抓,急忙道:“世子夫人,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一定会尽心照顾小少爷的……”
顾青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走了?”
孙氏这才蓦地安静下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嗫嚅道:“世子夫人,是奴婢想左了。”
顾青未也没与她计较,早在挑中了孙氏做晟哥儿的乳娘之时,她就知道孙氏是个性子平和柔软的,眼见着若是再问她这些,只怕孙氏会一直这样恐慌下去,顾青未于是便也打算直接说她的打算。
“你放心,你将晟哥儿照顾得很好,晟哥儿这段时间来也习惯了被你照顾着,我不会想着要赶你走。”顾青未先给孙氏吃了颗定心丸,“我的意思是,乳娘离家这么久,大概也极思念自己的孩子,以后每个月你可以自己挑个两天回家去看看孩子,总不能叫你长久都见不着两个孩子。”
顾青未想着孙氏的两个孩子,心里倒也有了些想法。
大户人家给孩子寻乳娘,这本是最寻常的事。
而乳娘自己的孩子,因为与深宅里的小姐少爷吃着一样的奶长大的,天然就多了几分亲近,更有不少人凭着哪位少爷小姐乳兄这样的身份活得极为风光。
定国公府倒是不缺侍候的人,晟哥儿将来也不担心没有效忠他的人,不过,孙氏是个好的,若是孙氏自己有意,孙氏的儿子又能让人放心,顾青未倒不介意让晟哥儿与他这乳兄更亲近些……
顾青未在思忖着这些,孙氏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自进了定国公府,便一直压着自己不要去想孩子,许是因为移情作用,平时照顾着晟哥儿时,倒也真的有了几分将晟哥儿当作自己孩子的心思。
可再如何说,她也不会不想回家见自己的孩子。
所以,听顾青未这样一说,孙氏嘴唇来回噏动着,好半晌都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世子夫人,奴婢,奴婢……”
虽然话未说完整,可她眼里的激动与感激,却是不可错认的。
顾青未冲她点了点头,“你也不用这样激动,先前也是我没考虑周到,才让你与两个孩子分开了这么久。”
孙氏连连摇头。
她其实很清楚,若是在别的府里做乳娘,又有哪家的主母能像世子夫人一样替她考虑这些呢?
毕竟,比起自己的孩子,一个乳娘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孙氏才会如此感激顾青未。
孙氏很想将自己心里的感激说与顾青未听,不过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就算心里再怎么感激,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定要更加细心的照顾晟哥儿。
顾青未与孙氏之间的谈话便到此为止。
正好晟哥儿这时候有些犯困了,顾青未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抱着晟哥儿站起身,准备回漱云居带着晟哥儿午睡去。
等午睡之后,下午还要处理府里的庶务,可是不得闲。
走出这八角亭,就是东西两府之间的那堵墙,墙上其中一段还能看出来明显的修补痕迹,却是当初两府之间互通的那道门,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当初修补之时也尽量与周围的墙段融合在一起,却又哪里能完全让这新旧痕迹完全融合?
顾青未走过被堵上的那道门时,脚步还下意识的顿了一下。
直到怀里的晟哥儿左哼哼右哼哼闹着瞌睡了,她才又重新加快了脚步。
就是在这时,隔着这道墙,顾青未听到西府突然传来一阵极为尖利的尖叫声,随着这尖叫之后,西府顿时便从午后的安静变成了一片喧哗,许多人来回跑动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顾青未一怔,然后立即离着那道墙远了些。
这一往后退,她就见着西府的上空,这时竟然还冒出了阵阵浓烟。
走水了?
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顾青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怀里的晟哥儿就先“哇哇”大哭起来。
晟哥儿本就有些闹瞌睡,他平时倒也不爱哭,只在饿了时才会嚎几嗓子,除此之外就是犯困的时候会有些难哄。
可这时,晟哥儿本就犯困了,还被方才那突然响起的尖叫给吓了一跳,惊吓之下,小脾气立即就上来了,抓着顾青未的衣襟就哭得一张小脸都涨得通红。
顾青未一见,哪里还能顾得上想西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立即又拍又哄的先顾着晟哥儿了,也不再在园子里停留,抱着哭闹不休的晟哥儿便连忙一路回了漱云居。
因为受了惊吓,晟哥儿这一哭闹起来,可就有些不好哄,顾青未回到漱云居之后,起码又花了两刻钟,才总算是把这小祖宗哄得睡着了。
将晟哥儿安置到床上,又拿了浸过温水的毛巾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顾青未这才想起之前听到的西府的动静。
第631章 失火
招了四个大丫鬟过来,顾青未问道:“方才西府的动静,你们可都听到了?”
西府的动静可是不小,朱砂四个当然不会没听到,便都点了点头。
顾青未这时倒有些想念上午才将人送走的秋岚了,秋岚最是喜欢打听这些消息,若是她还在,这么一段时间下来,怎么着也把事情打听出来了一些。
不过,朱砂四个虽然对西府的事不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却也都是极机灵的,只看顾青未明显是对西府的事感兴趣了,便都齐齐点头,在顾青未挥手退下之后就自去打听去了。
所以,在顾青未下午召了府里各处管事把该处理的庶务处理完之后,朱砂便轻手轻脚的来到了顾青未身边。
“主子,西府那边的事,有结果了。”朱砂一边说话,脸上还有些后怕的样子。
顾青未见了倒有些奇怪了。
于是追问,“怎么?”
朱砂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这才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原来,先前顾青未在园子里看到的,西府上空的浓烟,正是西府失火了。
而且,失火的地方,还正是香巧住的院子,也可以说是宁致祥住的地方,因为宁致祥自从于悠然被关起来之后,就一直住在香巧那里。
正是午睡时间,好端端的那院子里就着了火。
若是正常的情况,香巧和宁致祥应该是能够跑出来的,毕竟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可是一个都没伤着,可不巧的是,失火的时候宁致祥大概正拉着香巧在做那不可说的事,太过投入之下,两人直接就将周围的喧哗声和那烟火味给忽略了过去,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之时,那火势都已经变得极大,再往外逃时……
朱砂也不过十六岁,说到这里,脸上也羞得通红,低头道:“听说……八少爷和香姨娘跑出来时,香姨娘还有些衣衫不整……”
事实上,用衣衫不整都还是太客气了。
据说当时香巧都可以算是衣不蔽体,身上白花花的身子可都露了大半,也亏得能出现在内宅的都是些丫鬟婆子,宁致祥的心头肉都没有被别的男人看了去。
顾青未听到这里,都有些不知道要有什么表情了。
这大白天的,这两人竟然如此荒唐!
朱砂的话还没说完。
将面上的羞涩压下去,朱砂又皱起眉头,“……八少爷和香姨娘跑出院子时,因为火势太大,两人都受了些伤,香姨娘脸上被烫出了一块疤,只怕是好不了,八少爷在临跑出来之前不慎摔了一跤,又被一根燃着的木头砸了腿……”
据说,宁致祥将来有可能会不良于行。
当然了,不良于行,这个说法是吕氏后来从宫里请来的太医婉转的说法,若要用个稍微接地气一些的说法,那就是宁致祥将来大概要变成个瘸子了。
对于将宁致祥当作是心肝儿宝贝儿的吕氏来说,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她所能接受的,一时气愤之下对着那位老太医连骂了几声“庸医”,若不是宁景昱后来及时赶到将她拦着,这次指定会将那位老太医得罪个彻底。
之后,吕氏又没少让人去请京城有盛名的大夫来。
但这些大夫所下的定论,都与那位太医如出一辙,宁致祥的腿就算经过医治,也断不可能恢复到正常模样。
吕氏虽然不想接受,但在事实面前,她也不得不接受。
这一整个下午,西府进进出出的都是大夫,闹得人心惶惶的。
接受了事实之后,吕氏又在府里大发雷霆,只差没将香巧那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给活活打死,至于理由嘛,宁致祥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些奴才竟然没有早些回去把她最疼爱的小儿子救出来,这样的奴才,她要来又有何用?
可再怎么打,宁致祥受伤却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事实上,人都是惜命的,在那样的生死关头,任是谁都只顾着自己逃命了,又哪里还能想得到宁致祥和香巧呢?
更何况,也没有人会想到,宁致祥竟然会大白天的拉着香巧行那荒唐之事,更没想到他们竟然连院子里失火了都半点没察觉到。
顾青未听到这里,心里倒也隐隐有了个想法。
西府失火,而且还正好是香巧的院子,宁致祥和香巧又因此而受了伤,这样的事,整个西府会有谁去做?
她也只能得出那么一个答案了。
心里这样想着,顾青未问道:“那么,现在大伯母是不是已经将纵火之人给查出来了?”
这又不是天干物燥的夏日,而且还是在大白天,又怎么可能是自然失火?
听顾青未这样一问,朱砂也点了点头,“回主子,西府的国公夫人自打从八少爷那里出来,就开始全力追查这件事,纵火的人,是……八少夫人!”
说到这里,朱砂面上也有些不寒而栗。
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就算到顾青未身边服侍之前被秋岚几个教导了许久,但到底阅历还是有限,自然不明白,为何悠然会对自己的夫君下这样的狠手。
而顾青未,听到是于悠然下的手,她一点也没觉得惊讶。
毕竟,她本来就已经猜到是她了。
朱砂于是又接着道:“八少夫人先前据说是得了重病,又得了疯病,正被西府的国公夫人让人严家看管,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次竟然就跑了出来,还能做下纵火这样的事来……”
说话的同时一副很感慨的样子。
顾青未闻言微笑不语。
就这么一段时间,朱砂几个能打听出来这些也算是不错了,更深一点的,就比如于悠然是如何跑出来的,又如何做下纵火之事,这些,就算给她们再多些时间,她们也不可能打听到。
冲朱砂点了点头,顾青未也没再继续追问,便让她下去了。
东西两府只一墙之隔而已,西府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楚静姝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后来还领着顾青未一起往西府去了一趟。
吕氏正为宁致祥的事而伤神着,又哪里还有心思应对他们,所以两人只过去看了看,便也回来了。莞迩说感谢周馨维、余洛琳、枫夜乱斗的打赏,今天两更……
第632章 原委
宁致远虽然天擦黑了才回府,但他显然回府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西府发生的事。
待回到漱云居,与顾青未一起用了晚膳,两人抱着晟哥儿在院子里消食时,顾青未与她说起西府的事,他只轻轻一笑,道:“欢颜,那个于悠然,倒也是个对自己狠得下心的。”
这么一下午的功夫,足够宁致远让人将西府发生的事调查个清清楚楚了。
自那次“发疯”之后,于悠然就被吕氏关了起来,还一直不让任何人探视。
后来,上次东西两府在吃年夜饭时,于悠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想要引起人注意,最后却被吕氏让人堵了嘴。
那之后,吕氏恼怒于悠然让她失了面子,便吩咐了人在于悠然的一日三餐里都下了些能够叫她安静的药。
再后来,因为有了赵夫人的主动上门,道是替宁致祥寻了一个无论出身还是品貌都极为相配的妻子人选,只要吕氏能狠下心将现有的障碍给扫清,就能促成一桩好事。
吕氏几经思虑之后,最后倒也下定了决心,一边偷偷在于悠然的饭菜里下了慢性毒、药,一边又往外放出消息,造成于悠然可能不久于人事的假象。
也所以,小宋氏听说于悠然病重的消息之后前往安国公府探病,于悠然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吕氏与赵夫人的盘算原本是很简单的,只等于悠然“病故”之后,赵夫人引荐的那位贵女,便能顺理成章的与宁致祥结为连理。
说到这里,宁致远冷笑着摇了摇头,“大伯母大概只有在关系到宁致祥的事时,才会完全没了理智,她怎么就不想想,于悠然死了,宁致祥倒确实能够另娶,可人家一个出身品貌都极为不俗又没有嫁过人的贵女,如何就会甘心给宁致祥这样的人做继室?”
宁致祥本身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能力,安国公府如今又呈现一副没落的景象。
换句话说,就算宁致祥是个有能力的,安国公府又正得势,排在他前面的也还有两个嫡出的兄长,爵位是怎么也不会落到他头上来的。
再加上,一般出身稍好一些的女子,大多宁愿低嫁了,也绝不会给人做继室。
纵观京城的那些继室夫人,大多都是庶出的。
赵夫人所说的那位贵女,不仅身份高,品貌又出众,若这里面没有问题,又怎么会给宁致祥这样没什么出息的人做继室?
这样明摆着的事,可吕氏偏偏就没看出来。
只能说,为了念着让宁致祥好,吕氏如今都有些盲目了。
顾青未没有插话,只等着宁致远继续往下说。
她感兴趣的,是于悠然那边。
于悠然是如何躲过吕氏的算计,又是如何跑出去的。
宁致远也知道顾青未想知道什么,所以也没兜圈子,便继续往下讲。
吕氏和赵夫人的盘算因为事情尚未成功,所以倒也都是隐蔽着来的,吕氏没想着让宁致祥休了于悠然,就是不想让宁致祥背上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当然的,她也不会在于悠然还活得好好的时候,就让她想替宁致祥另外相看媳妇的事传出去。
只不过,这世上有句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吕氏自以为这件事情做得极为隐蔽,却不想,小宋氏就因缘巧合的不知打哪儿听到了些风声。
事实上,小宋氏其实并未将听到的消息当真。
可那时正好就有于悠然病重的消息传出来,又加上这个让人怎么都觉得不安的消息,小宋氏原本是想打算趁着去安国公府探病的机会将这件事与于悠然交个底的,可于悠然又因为吕氏动的手脚而昏睡不醒,无奈之下,便也只能借着握于悠然的手时,在她手心一个字一个字的划了一遍。
小宋氏其实也不能确定于悠然到底能不能接收到她的提醒,但于悠然恰好就接收到了。
顾青未听了又有些疑惑,“于悠然不是一直被大伯母下着药吗,怎么会……她装的?”
宁致远点了点头。
于悠然确实是装的。
吕氏给她下的药,事实上只有最开始那一天奏了效。
自打吃了吕氏让人送进去的饭菜,之后就一直手脚无力之后,于悠然就再没动过那些饭菜。
可是,人不吃饭当然是不行的,于悠然还想好好活着,当然不会让自己被活活饿死。
好在,吕氏虽然让人将于悠然关起来,却是关在了她原本所住的院子,更没有让人将她的财物收走,所以于悠然凭借着手里的那些财物,便这样买通了守在她房门外看守她的一个婆子。
她也知道,若是她要求这婆子做什么太出格的事,这婆子指定不会做,而且还会将事情捅到吕氏那里去。
所以,于悠然给了一个让婆子无法拒绝的价格,而只要求这婆子将她自己的饭菜,每餐分一半给她就行。
有这样好的事,那婆子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分出一半的饭菜出去而已,就算她自己因此而不能吃饱,可有了那些银子,什么山珍海味的她买不来?
于悠然也就是靠着这婆子分出来的这一半并不美味的饭菜,度过了这一天又一天。
她也确实是个能忍的,为了不让吕氏看出端倪来,就连小宋氏来看她,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来。
原本,于悠然就算被吕氏关着,倒也没有太绝望。
可是小宋氏递进来的消息,却让她想不疯狂都不行。
她还好好活着,吕氏就已经开始替宁致祥物色起下一个媳妇来了?
最初,于悠然还只以为吕氏是想让宁致祥休了她,或者要她与宁致祥和离,直到她发现吃了原本应该是她的份例饭菜的老鼠竟然短短几天就先后死去,她才察觉出些不对来。
自于悠然被关起来之后,她的房里虽然时常有人来打扫,但那些下人都是惯会捧高踩低的,于悠然都变成这样了,又哪里还会被这些人看在眼里?
所以,于悠然的房里,多了一个老鼠洞的事,这些前来打扫的丫鬟婆子都没有发现。
第633章
那个老鼠洞正在挨着床角的墙根儿处,极为隐蔽,若不是某次于悠然发现屋里进了老鼠之后仔细查找了一番,只怕也不会找到。
于悠然出嫁前是个大家闺秀,出嫁之后亦是高门贵妇,从前哪里见过老鼠这等腌臜东西,第一次见到这毛茸茸脏兮兮的老鼠,吓得差点没崩溃。
原本她是想找个东西将那老鼠洞给堵上的,可后来,在发现了吕氏让人送来的膳食里有问题之后,后来她的那些饭菜,便都喂了老鼠吃。
那些老鼠吃了饭菜之后,最初只是变得无力,待到后面吕氏对于悠然起了杀心,那些吃了饭菜的老鼠便都先后变成了冷冰冰的鼠尸。
这就是于悠然屋子里接连发现死老鼠的原因。
若不是那些老鼠,于悠然还不会发现自己到底躲过了怎样的危机。
再联想小宋氏递进来的消息,于悠然哪里还能猜不到吕氏的打算。
她本也不是个良善的,既然吕氏都不想让她再活下去了,她又哪里还会像之前一样乖乖等着吕氏出招?
虽然院子里守着不少人,可对于悠然来说,她真的想出去,却也不是太难的事,她只需要装个死而已,就能够让外面守着的婆子主动将门打开,然后,趁着一部分人去吕氏那里报了信儿,身边人少的时候,再趁其不备往外冲便是。
瞧瞧,她可不就这样出来了么?
最初,于悠然的打算是悄悄出了安国公府,只要回到于家,自有小宋氏护着她。
可到底,她对吕氏的狠毒仍咽不下这口气,又对宁致祥的薄情愤恨不已。
她好端端一个人,被吕氏当成疯子关了起来,成天里拿了药控制着,甚至还差点丧命于吕氏之手,可宁致祥呢?
他不仅从没来看过她一眼,还趁着这个机会让香巧成了他的姨娘,然后成日里与这个丫头出身的姨娘厮混!
宁致祥的行事太过荒唐,就算于悠然被关在院子里,从院子里那些丫鬟婆子的谈话之中也知道了不少。
叫她如何能不恨呢?
好歹,她与宁致祥还有一个女儿。
正因为这不甘和愤恨,于悠然才会趁着午休之时来往的人少,悄悄摸到了香巧的院子里去。
宁致祥和香巧行事完全没有任何的顾忌,大白天的就行那荒唐之事,还正好叫于悠然看到了,所以她才会一怒之下放了那把火。
却没想到,火势会变得那么大,不仅让香巧毁了脸,还叫宁致祥伤了腿。
顾青未听完之后唏嘘不已。
她没想到,于悠然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于悠然人呢,她现在去了哪里?”顾青未问道。
她可没听说过西府那边将于悠然抓住了的消息。
宁致远笑了笑,“她趁乱回了于家,被小宋氏藏到了她在京城的另一处小宅子里。”
顾青未想着西府的一团乱,这之后,只怕还有的闹。
至少,宁致祥不仅没死媳妇,还伤了自己的腿,将来注定要不良于行,就算赵夫人与吕氏提的那位贵女再有什么问题,只怕人家也再不会找个瘸子做夫君。
吕氏的如意算盘,恐怕只能就此作罢了。
而就如顾青未所想的这般,西府失火之后没两日,得到了消息的赵夫人就再度上了门,这次却不是询问吕氏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而是用了极委婉的语句将先前所提的那桩婚事给推了。
吕氏差点没气个倒仰。
若不是赵夫人主动找上门,她就算对于悠然这个儿媳妇不满意,也断不会下得了决心对她下死手。
现在好了,她做了这等恶事,到头来却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果,她如何能愿意?
可是,赵夫人先前所提的那位贵女出身可是不凡,以安国公府如今的境况,吕氏是半点也不敢招惹,便也只能先按捺下来,转而追查起失火的原因来。
这一查,自然就查到了于悠然身上。
可于悠然早就不在安国公府了,吕氏憋了一肚子的气去于府要人,反倒被小宋氏哭着嚷着让她把女儿还回来。
两个都憋着气的贵夫人,就差没上演一场全武行。
顾青未虽然不是个好奇心太重的人,但每次想着这样的热闹自己没有看着,心里倒也会觉得有点可惜。
这天,宁致远回府之后,就递给顾青未一只信封。
顾青未有些诧异地接过信封,顺手捏了一下,触手有些厚,里面只怕装了好几张信笺纸。
“这是什么?”顾青未一边说着一边将信封打开,从里面抽出信笺纸来。
宁致远也不回话,只等顾青未自己看。
不多时,顾青未便抬头看了宁致远一眼,“咦?”
这里面记载的,正是这次吕氏和赵夫人原本的计划,甚至连赵夫人所提的那位贵女,也就是吕氏中意的第二任儿媳的身份,都写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她……”顾青未轻声道。
这时,她倒也明白为何吕氏宁愿对于悠然下死手也要替宁致祥攀上这门亲事了,以及,赵夫人和她身后的人,到底是有什么底气认为吕氏将来就算发现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也只能选择隐忍。
赵夫人意欲说给宁致祥做继室的,是如今的温皇后娘家的妹妹温意如。
温意如是温皇后嫡亲的幼妹,今年十七岁,自幼养在深闺之中,见过的人着实不多。
温皇后的父亲在隆庆帝登基之后就被封了承恩公,温意如既是承恩公府受宠的嫡出小姐,又是温皇后嫡亲的妹妹,这样的出身,又是适婚的年龄,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哥儿做夫君原本应该是极容易的事。
可温家偏偏就寻到了赵夫人,看上了宁致祥。
这其中,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而这原因……
顾青未想起温婉大气的温皇后,再看了看手中的信笺上记载着的消息,一时之间便有些感慨。
这可真是……
她又看了宁致远一眼,扬眉道,“越之,这些个中原因你说给我听也就是了,为何还特意递这么封信给我?”莞迩说感谢周馨维、似水的人生、注定的流浪花雨的打赏,今天两更……
第634章 闹腾
宁致远于是冲着顾青未眨了眨眼,“那个于悠然,她可不是什么闲得住的,真要叫她闲起来,指不定又会在暗地里打欢颜你的主意。”
宁致远是真的这样想的。
毕竟,于悠然和小宋氏,这对母女的想法都与一般人有所不同,谁知道她经历过这次的事之后,又会不会将一切都推到顾青未身上呢?
“所以……”宁致远道,“欢颜,你可以替她找些事做。”
顾青未只这样一听就知道了宁致远的意思。
她伸手轻轻拍了宁致远一下,“你也真是个损的,就不怕于悠然会把西府闹得天翻地覆的?到时候大伯母可别又到母亲跟前哭诉了。”
宁致远却半点也不以为意,“就算没有于悠然在里面掺和,西府又什么时候风平浪静过?既然大伯母也不是省油的灯,就让她们婆媳好好过过招吧,也省得闲得无聊打什么坏主意。”
顾青未也确实挺膈应于悠然的,所以闻言便也点了点头。
于悠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虽然从小宋氏那里得到了些消息,可那些消息到底也并不全,而且还不知真假,若是顾青未将她手里这封信送到于悠然那里去……
相信,于悠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就与吕氏对上的。
当然了,这封信可以交到于悠然那里去,但是其中的某些关键信息,却是需要隐瞒的。
就比如,吕氏心里满意的第二个儿媳妇的身份。
顾青未无意将这件事捅出来,毕竟温意如身上发生的事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若是这件事是从她这里流出去的,怎么着也会将温家给得罪了。
温家如今是外戚,顾青未也犯不着去得罪了温家。
心里有了定计,顾青未从手里的那叠信笺里面抽出一张,将剩下的重新塞回了信封里,然后当即就召了人将这封信送了出去。
她倒真有些期待,于悠然收到这封信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相信,她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顾青未早就猜于悠然的反应不会来得很慢,却也没想到,不过是第二天上午,西府那边就闹了起来。
其时顾青未刚刚将府里的事处理完,正准备去楚静姝那里用午膳,顺便去接晟哥儿。
孙氏今天告了假回家看孩子。
自从那日顾青未与孙氏说了那些话之后,孙氏心里更为感激,这些天来照顾起晟哥儿来更是万分用心,但她也确实想家想孩子得紧,所以今天一早将晟哥儿喂得饱饱的之后,就离府回家去了。
因孙氏晚上不会在家里留宿,傍晚就会回来,所以顾青未只要白天给晟哥儿喂些辅食,倒也能不让晟哥儿饿着。
打从园子里过时,顾青未正想着楚静姝那里特意给晟哥儿准备的米糊糊可熬好了,就听到了西府传来的动静。
也真是巧了,上一次西府失火时,她就正好在园子里看到了,这一次同样是如此。
虽然只隔了一堵墙,不过安国公府的面积可也不小,那些动静听着有些远,顾青未倒也听不清楚到底在闹些什么。
跟在顾青未身后服侍的是朱砂和青黛。
见着顾青未往西府那边看了一眼,朱砂和青黛对视一眼,然后青黛便悄悄退了下去。
顾青未倒是留意到了青黛的去向,也知道青黛这是做什么去了,笑了笑,便再没管西府的事,径直去了楚静姝那里。
她进到院子里的时候,楚静姝正使着丫鬟将一碗熬得浓稠、冒着热气的米糊糊放到桌子上。
见着顾青未来了,她抬头一笑,“欢颜来了,这可是厨房特意给晟哥儿熬的米糊糊,就等着放凉些了就喂晟哥儿呢。”
顾青未回以一笑。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从她每日将晟哥儿送来楚静姝这里之后,楚静姝面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
拿了调羹轻轻搅动着那碗米糊糊,顾青未与楚静姝一起坐下,“母亲,晟哥儿现在愈发调皮了,倒是叫母亲受累了。”
听顾青未如此说,楚静姝倒有些不乐意,“瞎说,咱们晟哥儿可不知道有多乖呢,哪里就调皮了。”
在楚静姝眼里,自家乖孙那是哪里都好。
顾青未便也没再就这件事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而说起了西府的事。
“母亲,儿媳方才打从园子里过的时候,又正巧听到西府不知为了什么闹腾起来了。”顾青未道。
楚静姝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然后道:“西府的事咱们远着些,大嫂近些年倒是越发的做事不着调了。”
顾青未自是清楚西府发生的事多半与她送到于悠然那里的那封信有关,之所以会与楚静姝说起,也是想给楚静姝提个醒儿,既然楚静姝先说了叫她远着些,她当然不会反驳。
于是点了点头,应道:“儿媳知道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碗米糊糊已经变得温热了。
正好晟哥儿也饿得嚎了两嗓子,顾青未便端了米糊糊喂他。
晟哥儿已经快四个月了,可以适当的添些辅食,虽然先前没有吃过米糊糊,不过他也不怎么挑嘴,饿起来了吃什么都香,就着调羹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一碗米糊糊倒叫他吃了一半。
看着晟哥儿吃饱了,顾青未替他擦了擦嘴,便将他仰面放到了罗汉床上。
罗汉床上垫了柔软的褥子,晟哥儿才被放上去,就将褥子压了一个浅浅的窝,三个多月的孩子已经学会翻身了,晟哥儿才被放下去,便自己哈拉着手脚往一侧翻去。
顾青未看得可爱,一时玩兴大发,便又故意将晟哥儿小小的身子重新给拨正了。
晟哥儿于是瞠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顾青未,然后又继续进行他的翻身大业。
楚静姝在一边看得乐呵呵的,一时间倒是想起了孙氏,便道:“晟哥儿的乳娘也有两个孩子,小儿子比晟哥儿也只大一个月?”
顾青未再一次将晟哥儿的身子拨过来,点了点头,“儿媳也是想着都是做母亲的,哪有愿意长期与孩子分开的,便作了主每个月允她两日假回家看看孩子。”
第635章 互揭
对于顾青未的这个决定,楚静姝倒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都是做母亲的人,她自然也能理解与自己的孩子分开是个什么感觉。
顾青未两眼柔和地看着晟哥儿,“现在晟哥儿还小,乳娘那里也只能多受累着些,等到晟哥儿再大些了,乳娘就能抽出身来了,若是将来晟哥儿那乳兄是个好的,乳娘自己又愿意,倒也不是不能拉拔一把。”
楚静姝闻言连连称是,“这倒是,怎么都是吃了一个人的奶的,关系怎么着都会更亲近些。”
婆媳俩又闲聊了一会儿,到了楚静姝平时午睡的时间,晟哥儿也有些犯困了,顾青未便抱了晟哥儿回了漱云居。
平时顾青未都是带着晟哥儿一起午睡的,不过今天她却是将晟哥儿先哄睡了,自己则去了外间。
朱砂和青黛已经等在了这里。
见顾青未出来,两人福身一礼。
顾青未冲着她们轻轻颔首。
自从在园子里听到了西府的动静,青黛就悄悄去打听消息去了,也不知道都打听了些什么出来。
“说说看吧,西府是怎么回事。”顾青未道。
青黛低头应了声“是”,然后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就如顾青未所想的那般,西府的闹腾来自于悠然。
临近午膳时间,自那日西府失火之后就失踪了的于悠然突然就回来了,而且还是以着一种谁都没有想到的姿态回来的。
怎么说于悠然都是西府的八少夫人,门房虽然对她的突然回归有些惊异,却也没有将她拦着。
所以,于悠然就这样一路进了内宅。
早在于悠然进门之后,吕氏就得到了消息一路往外赶。
她和于悠然,就这样在垂花门给遇上了。
于悠然在被吕氏禁了足的情况下,不仅使了手段跑了出去,还在西府放了把火,直接导致宁致祥下半辈子都要不良于行,更让吕氏先前的盘算落了空。
如今于悠然好不容易自己回来了,吕氏哪里能按捺得住心里的愤怒,一见着人扬了手就是一巴掌挥向于悠然。
于悠然平时虽然一直都表现出一副温婉的模样,不过有心人倒也能看出来,她绝对不是个会平白吃亏的人。
所以,当时在场的人有不少,几乎没有人认为吕氏这一巴掌会打中。
却没想到,这一巴掌正正好的就扇了个正着,在于悠然那白皙的脸上留下一个极为明显的掌印。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吕氏自己,看到那个巴掌印,也觉得有些离奇。
没等吕氏想明白,就见于悠然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跟前。
“母亲,儿媳年轻不懂事,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您是打是骂儿媳都绝无怨言,可儿媳自嫁给夫君之后,也自认并未做过什么令夫君以及母亲蒙羞的事,母亲缘何就要想着让儿媳给新人让位置?”于悠然脸上滑下两行清泪,说话的声音极为悲呛,“母亲,纵然您是长辈,您说的话做的事我这个做儿媳的都没有置喙的余地,可是,儿媳不服啊……”
吕氏才听了个开头,就知道这接下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她想拦着来着,可又哪里能赶得上于悠然说话的速度快?
这番话说完之后,周围便蓦地静了下来。
不得不说,于悠然的这番作态倒是极易打劫人的。
这时周围的人不少,有西府的下人,也有于悠然的那些叔伯妯娌们。
众人先是为于悠然的这姿态而惊了一惊,随即,在将于悠然的这番话揉细了想了一遍之后,面上便都齐齐现出了惊容。
尤其是那些下人,一个个的都极为惊惶,不时还拿了眼睛偷瞄吕氏,活脱脱一副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唯恐会被灭口的模样。
吕氏气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她伸出微微颤抖着的食指,指着于悠然,好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儿媳,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说出这种话来!
给新人让位置,这可不就是在拐着弯的说她这个做婆婆的想害她吗?
当然了,更让吕氏心惊的,却是她深知,于悠然所说的,还都是事实。
“你,你……”怒极之下,吕氏连说了好几个“你”,别的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于悠然却似是伤心到根本就无暇顾及吕氏这个婆婆的反应一般,又继续哭诉道:“母亲,儿媳知道自己家世没有您看中的那位姑娘好,可是儿媳也给夫君生了个孩子呀,哪怕是看在姐儿的份上,母亲您怎么就能忍心让姐儿从此没了母亲呢?”
“若是母亲实在不满意儿媳,儿媳愿意自请下堂,只求母亲您将姐儿给了儿媳带走,这是儿媳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孩子,是儿媳身上掉起来的肉,儿媳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舍下的……”
这一番哭诉,那是既可怜又自有风骨,直叫人听了之后便忍不住的要心生同情。
但吕氏却半点都没因此而动容,她气得额角的青筋都直突突。
这个毒妇,口口声声的就说她这个做婆婆的想让孙女没了母亲,这是恨不得直说她对于悠然下了毒手的啊……
偏偏,吕氏还真的这样做过。
也因此,吕氏现在才更加没有底气。
过了好半晌,她才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指着于悠然便呵斥道:“你这个孽障,心狠手辣到放火想烧死自己的夫君也就罢了,做出这样的事竟然还敢露面反咬一口,于家这可真是教出了个好女儿,我当初也是瞎了眼了,竟然将你这么条毒蛇娶进了家门,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这婆媳俩,一个指责另一个心狠手辣对儿媳下毒手,只为想迎娶新妇进门,另一个则指责对方纵火杀夫。
若这两人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吕氏的话才落了地,外面就又传来了一阵怒骂声。
却是小宋氏来了。
小宋氏之前因为于悠然的事而没少在吕氏跟前陪笑脸,如今知道吕氏都做了些什么,哪里还能给她好脸色。莞迩说感谢周馨维的打赏,今天会有三更。从上个月爆更之后状态一直不怎么好,可能是因为爆更之前那段时间码字码太多了?这段时间更新又很不稳定,新增掉成狗,然后严重怀疑人生,简直是恶性循环了……今天开始应该会恢复成三更,求小天使不抛弃不放弃(┬_┬)
第636章
用了一种看仇人的目光瞪着吕氏,小宋氏扬手就往吕氏头上抓了过去。
吕氏哪里想得到平时在她跟前向来笑意盈盈的小宋氏会一言不和就动手,自然是毫无防备的,她今天不仅梳了一个极为繁复的发髻,还戴了好几样首饰。
小宋氏这样一抓一扯,只瞬间就将吕氏的头发抓得乱成一团,那满头的金翠或掉或松松垮垮的插着,看着格外可笑。
吕氏痛呼一声,恼怒之下哪里还能顾得了她的贵妇姿态,也跟着扬手往小宋氏头发上抓。
两个贵夫人,便这样扭成了一团。
这瞬间的变幻直将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安国公府的人才回过神来,不管如何,这也是在安国公府的地界上,没道理让自家的国公夫人在小宋氏手里吃了亏,于是有拉偏架的,也有劝慰吕氏的。
小宋氏虽然气势十足,但吕氏那边可谓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她只最开始让吕氏吃了些亏,再后来便束手束脚的反挨了吕氏好几下。
吕氏有帮手,小宋氏也有于悠然这个女儿。
见着吕氏吃亏,于悠然哪里还能坐视不理,她倒也没有加入战团,而是尖叫一声:“母亲,您怎么样了,你们放开我母亲,我不想讨公道了,就算好端端的被当成疯子关起来,就算饭菜里面被下药,差点被毒死,这些我都不想计较了,只要你们放开我母亲……”
“母亲啊,是女儿不孝,累得您竟然要被安国公府的人如此欺辱,女儿听您的,再不与安国公府扯上任何关系,安国公府既然容不下女儿,哪怕为了留着一条命不让母亲您伤心,女儿从此也定离得安国公府远远的……”
别看于悠然外表柔弱,可这一尖叫起来,那声音却是极有穿透性的。
不说安国公府,只怕外面的大街上都听到动静了。
吕氏气得眼前一黑,只差没直接晕了过去。
被于悠然这样一嚷嚷,安国公府从此岂不成了个进得来出不去的魔窟了?
吕氏怎么都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她与赵夫人的约定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而已,于悠然怎么就听到了风声,还说得这般笃定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吕氏一个都想不透。
也趁着吕氏这一放松,吃了亏的小宋氏才好不容易从安国公府几人的包围圈里逃了出来,她一把扶起正在悲鸣着的于悠然,也跟着嚎啕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当初宁致祥那个畜生毁你清白在先,若是早知道这安国公府是个这般可怕的地方,母亲就不该忍那口气去了宫外敲登闻鼓,就是将你留在家里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哪怕长伴青灯古佛也好,母亲也断不会叫你嫁到这虎狼窟里来啊……”
母女俩于是抱头痛哭。
吕氏原本还撑着一口气没晕过去的,这一听再也撑不住,真的晕了过去。
安国公府众人又是惊呼又是连忙着人请大夫的,倒也再顾不得管小宋氏和于悠然了。
趁着安国公府众人乱成一团,小宋氏和于悠然又痛哭了一阵,然后才互相扶着往外走。
安国公府众多看了这出好戏的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将这母女俩拦下来。
只是,没等他们做个决定,小宋氏母女就已经走得不见影儿了。
这母女俩既然决定了今天来安国公府这般闹,就没过这件事能够善了,离了安国公府之后,两人一点也没遮掩,一边走一边又将先前的那些话又哭诉了一遍。
安国公府周围住的可都是大周朝的达官贵人,两人这一通闹早就惹来了无数关注,再一听她们的哭诉,哪里还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吕氏极力想要藏着掖着的打算,竟就这样被小宋氏母女俩给捅了出去。
青黛打听消息回来的时候,吕氏还晕着未醒了。
也不知道,待她醒过来,却发现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对儿媳妇所做的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顾青未了解了这些,便也先将于悠然的事放到了一边。
于悠然厉害,吕氏也不是省油的灯。
现在于悠然不仅让宁致祥伤了腿,还坏了吕氏的事,让吕氏不得不背个毒杀儿媳的恶名,吕氏现在是没回过神来,等她回神了,这两人之间还有的闹腾。
将这些事抛开,顾青未陪着晟哥儿午睡了一会儿,下午又陪着晟哥儿玩了一下午。
到傍晚时,乳娘孙氏匆匆赶回了定国公府。
一回来,孙氏就先来了顾青未这里。
比起回家之前,现在的孙氏不仅是气色还是精神,都无疑要好了许多,很显然,对于这次回家,她是很满意的。
见着顾青未,孙氏先抿唇一笑,然后低头一礼,“奴婢见过世子夫人。”
顾青未将晟哥儿放到罗汉床上,笑着示意孙氏免礼,然后问道:“怎么样,家里还好吗?”
孙氏连忙点头,感激地道:“劳世子夫人挂念了,家中一切安好,奴婢的小儿子也健健康康的,就连奴婢家那口子的身体也好转了许多。”
这也是因为,孙氏来了定国公府做乳娘之后,家中才有了银钱替她丈夫治病。
顾青未闻言笑了笑,然后问道,“那你儿子离了你这个亲娘没有奶吃又要如何?”
“回世子夫人,自奴婢入了府里,奴婢的婆婆就特意养了一只产奶的母羊,天天挤了羊乳给奴婢家那小子吃……”
再加上孙氏的儿子已经快五个月了,平日里再吃了粥、米糊糊之类的,怎么都不会饿着。
再想想以后,每个月还能抽出两天回家看孩子,孙氏就觉得将来的日子有了盼头。
两人说着话,原本在罗汉床上自己玩儿得乐乎的晟哥儿大抵是饿着了,又开始哼唧起来,两人便也止住了话头,由孙氏抱了晟哥儿去喂奶。
不多时,宁致远就从外面回来了。
顾青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已经进入三月,日头一天比一天长了,但这时外面却已经黑透了。
顾青未于是有些惊讶,“越之,你今天怎的回来得晚了些?”
第637章
说话的同时,顾青未也注意到,宁致远的神情很有些凝重。
她原本想要抬手替宁致远解下外衣的,已经抬到空中的手跟着便是一顿,然后才微皱了眉头,问道:“越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若不是如此,宁致远在她面前也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宁致远也没瞒着顾青未,三两下换了家常的衣裳,然后拉着顾青未一起坐到软榻上,“欢颜,边城那边,又起战事了。”
还是宁王与西夷。
因上次有宁王的相助,西夷在大周边关将士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将大周运往边城的补给一抢而空,若不是后来宁致远想出了法子应对,只怕边城的将士们不仅要挨冻,还要受饿。
之后的整个冬天,边城以韩将军为守的将士们都严防死守,唯恐西夷人会趁着冬日的严寒再进犯大周,却没想到,自上次劫掠了大周的补给之后,西夷人竟然就一直再没有什么动静。
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这么久都一直等不到西夷那边有所动作,边城的将士们自然便有所松懈。
按以往的惯例,西夷人最有可能进犯大周的时期就是每年冬天,因为西夷的冬天不仅天气极为恶劣,还极为缺少食物,没有吃的,自然便只能想着从大周边关的百姓们手里抢。
而一旦入了春,春回大地之后,找吃的相对来说便要容易许多,西夷人也犯不着冒着性命危险来进犯大周。
因这是多年以来的规律,所以入了春之后,纵然边关的将士们仍在尽责的戍守边疆,却多少失了那份警惕性。
与宁王合作的西夷人,便是这时突然卷土重来的。
大周有着城墙为据,原本在这样的战役里是占着优势的,可西夷也不知打哪弄来些攻城的利器,竟然顶着城墙上密集的箭支,硬生生的将边城的城门给撞开了。
若不是韩将军领着人拼死将西夷人给拦在了城门之外,很难说边城会不会落入西夷人之手。
但是,虽然将西夷人拦了下来,可是韩将军自己却是受了极重的伤,几乎命悬一线,养了好些时日才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这样一来,重伤在身的韩将军当然不可能再领兵应对随时有可能再进犯的西夷人。
边城换帅也势在必行。
“韩将军呈给皇上的折子还没到京城,我是从徐岂那里得到的消息。”宁致远沉声道。
听到徐岂,顾青未便忍不住看了宁致远一眼。
他和徐岂,又是什么时候搭上线的,而且徐岂还用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递给了他?
虽然有些疑惑,不过顾青未这时倒也没有多问。
她想起上一次与宁致远分析起边城之危时,宁致远曾说过的,若是边城再出什么意外,宁景昌,也许会上战场。
皱了皱眉,她道:“你的意思是,父亲这次很有可能要上战场?”
宁景昌虽然没有赶上大周朝建立时的南征北战,但在早年那些与大周接壤的小国蠢蠢欲动之时,他却是领过兵并将那些小国打得从此臣服于大周的。
大周朝已经平静了许多年,朝中擅战的将领还真的不多,像宁景昌这样能打仗的人更是少。
所以,这一次韩将军受伤,最有可能被隆庆帝委以重任的,就是宁景昌了。
可是,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就算宁景昌从前上过战场,谁又知道这一次会怎么样?
宁致远拧着眉点头,“若不是皇上以及朝中的大人们不可能让我领兵,我倒更宁愿是我亲自上战场。”
顾青未眼中也有了然。
宁致远前世后来的那么多年里,大小战役打过不少,若论领兵作战,他的经验不比任何人少。
只可惜,他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而已,就算隆庆帝对他极为信任,又哪里能将边城的安危交到他的手里?
顾青未于是叹了口气。
好半晌,宁致远又站起身,“韩将军的折子虽然还未到,但想必也就是这两天的事,这件事情得先与父亲和母亲先商量一下。”
至少,也得让宁景昌和楚静姝心里有个准备。
顾青未连忙替宁致远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目送他离开。
宁致远到宁景昌夫妇那里时,宁景昌和楚静姝已经洗漱完,正披着衣裳坐在床上,准备说会儿话就睡。
听到宁致远这时候来了,两人都有些惊奇,然后赶紧穿了衣裳让人将宁致远请进来。
看到宁致远面上的凝重,楚静姝忍不住道:“致远,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宁致远冲着宁景昌夫妇点了点头,“父亲,母亲,边城又起战事,韩将军受伤无力再领兵作战,边城恐是要换帅了……”
楚静姝手上下意识的便是一紧。
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而更让她心惊的,却是这个消息所代表的意义。
然后,楚静姝有些惊惶地看向宁景昌,一只手紧紧揪着宁景昌的衣袖,“夫君,你这是,要上战场了?”
惊慌之下,楚静姝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从前宁景昌不是没有上过战场,即使是这样,也不意味楚静姝就能习惯亲手将他送上战场。
早那些年,宁致远还小的时候,每次宁景昌上了战场,楚静姝是如何强压着心里的担忧独自等待的,一直到现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宁景昌将楚静姝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另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背,“阿姝,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过了好半晌,楚静姝才算是平静下来。
宁景昌看向不知何时就已经比他还高了一些的宁致远,问道:“致远,以你之见,这次该如何应对?”
宁致远沉默了一会儿,道:“父亲,朝中能坐镇边城的人不多,皇上最属意的必定会是父亲您,既然推脱不过,与其被动等着皇上下圣旨,倒不如主动请战……”
宁景昌于是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就如宁致远所说的那般,与其等隆庆帝下旨,倒不如主动请战,好歹还能博得隆庆帝更多的信任。
第638章
为人臣子,又是皇亲,想要得到皇帝的信任,本就需要拐这么些弯的。
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果然,第二天一早,从边城加急递上来的韩将军的折子就被送到了御案之上,当时已经下了早朝,隆庆帝又临时召回了百官,因韩将军的折子而展开另一轮朝议。
边城又起战事,而且还有人听到隐隐的风声,道是有人在边城的西夷大军之中看到了宁王殿下。
可是,宁王殿下不是早在隆庆帝登基不久之后就病亡了吗,在边城又怎么可能看到宁王的踪影?
这个问题,只看着隆庆帝那阴沉的脸色,就没有人敢提起。
隆庆帝召百官朝议,自然是为的解决边城之事。
韩将军受重伤,无力再领兵作战,自然要由另一名将领来顶替,可谁能担此重任?
百官们面面相觑之后,便吵成了一团,不断有人被推举出来,然后又被另外的人给否决,吵得与那菜市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倒没有人提到宁景昌。
毕竟,宁景昌乃是定国公,更是安平大长公主的夫君,还是隆庆帝的姑父,隆庆帝没有开口,谁会扯到他身上去?
就这样吵了好半天,除了让隆庆帝脸色越来越难看,竟就没有吵出个所以然来,更没得出任何有用的法子。
后来还是宁景昌主动请战,才算是将这场闹剧给终结了。
隆庆帝心里本就属意的是宁景昌出战,只是没有言明而已,宁景昌主动请战,隆庆帝便也顺势应了下来。
因为事关重大,隆庆帝立即就下了圣旨,因宁景昌并不需要从五军都督府调兵,只是去边城接手,所以从领了圣旨到出发,也不过短短几日而已。
宁景昌离京之后,因为顾及边关的战事,整个京城的气氛都冷凝了许多,不仅朝臣们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隆庆帝的霉头,就连那些地痞无赖都跟着老实了许多,大街小巷也都冷冷清清的,完全不见了往日的繁华。
而定国公府里,亦是如此。
虽然宁景昌平时在府里的时间也算不得多,可平时就算他不在府里,楚静姝也知道他们同在京城,更知道他晚上就会回来,不会有见不到人的空落。
可是现在,楚静姝不仅要忍受这分离之苦,还得时时担心宁景昌的安危。
这其中滋味,大概也只有她自己才能明了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顾青未也没有过多的劝慰,只因她知道就算再怎样的劝慰对于现在的楚静姝来说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多的将晟哥儿抱到楚静姝那里,希望这样能让楚静姝更开怀一些。
而这期间,边城的消息也一直源源不断的往京城传来。
宁景昌一路疾驰,用了最快的速度到达边城,这期间西夷人趁着韩将军伤重几次进犯,韩将军即使重伤在身,亦让人将之抬去了城门上,指挥着边城将士挡住了西夷人的进攻。
而这其中,徐岂就功不可没。
宁景昌到达之后,也不知道西夷是不是被震慑到了,之后的半月有余都再未有过任何举动。
对于在京城的楚静姝来说,这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宁景昌离京一月左右,边城传来捷报,西夷最有可能继续王位的三王子率兵袭扰,却被宁景昌率领之下的大周将士大败而回,不仅如此,宁景昌还生擒了西夷三王子。
得到这个消息,楚静姝总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正好宁致远休沐。
顾青未和宁致远早早起了身,洗漱完后又给晟哥儿穿戴好,待孙氏将晟哥儿抱去喂饱了,夫妻俩才带着晟哥儿一起去了楚静姝那里。
宁致远平时每日要上早朝,天不亮就要起身,这段时间因为边城之事又不得闲,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要陪着楚静姝一起吃顿早膳。
路上,顾青未笑着道:“母亲昨儿指定是做了个好梦,这一个月来,母亲可都时时牵挂着父亲……”
宁致远也点了点头。
宁景昌远赴边城,其实宁致远还没有那么担心。
毕竟,西夷人之中虽然有个对大周极为熟悉的宁王,可宁王从未接触过战事,对战事也就是指上谈兵,最多只能对西夷给出一些情报上的帮助。
不过……
宁致远想到某种可能,不由皱了皱眉。
这时两人已经到了院门口,宁致远于是便也不再多想,从顾青未手里接过已经日渐沉手的晟哥儿,两人一起往里走。
他们本以为,楚静姝得到了宁景昌打了胜仗的消息应该会对宁景昌的安危放心一些的,却没想到,才进到正房里,两人就见着楚静姝一脸惨白地坐在桌旁,满脸惊惶的丫鬟婆子站了一屋子,往日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准备好端上桌的早膳更是不见踪影。
顾青未和宁致远面上同时一变。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您这是怎么了?”宁致远道。
顾青未却两眼含霜地看向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如何侍候的!”
那些丫鬟婆子本就一脸惧色,被顾青未这样一喝,更是发出接连不断的“扑通”声跪倒在地。
其中一名楚静姝的贴身丫鬟低声道:“回世子爷,世子夫人,大长公主昨儿夜里做了个恶梦,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宿了……”
顾青未和宁致远都听得大惊。
楚静姝是当朝大长公主,并非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妇人,若说只是一个恶梦就能让她如此,他们都不会相信。
除非……
除非,那个恶梦是关于如今正出征在外的宁景昌的,而且还是对宁景昌极为不利的。
楚静姝一生顺遂,如今最让她担心的,也就唯有宁景昌的安危了。
顾青未不知道楚静姝的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温声安慰道:“母亲,梦都是反的,您不要……”
听到这里,楚静姝便猛地抬头,让顾青未和宁致远看到她那双通红的、蕴满了恐惧的眼。
第639章
宁致远长到这么大,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楚静姝这个样子
在他心里,楚静姝从来都是优雅又从容的,从来不曾有失态的时候,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展示在府里的丫鬟婆子,以及顾青未这个儿媳妇面前了。
于是也忍不住惊呼一声,“母亲!”
到这时,楚静姝才算是稍微回过神来了些。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便找回了些沉稳,然后朝着那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众多丫鬟婆子依言退下。
待屋里只剩下顾青未几人了,楚静姝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她看着顾青未怀里正看着她的晟哥儿,神色一软,伸了手想要去抱晟哥儿,不过手才伸到半空,却又收了回来。
“我这个样子还是不要抱晟哥儿了,省得把晟哥儿吓着。”她摇头苦笑。
几人说话的功夫,清晨的阳光已经露了头。
从大开的门洞里,有几缕阳光照进屋里,让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而在这样的明亮倒也更衬得楚静姝的脸色难看之极。
顾青未在心里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不由分说就将晟哥儿放进楚静姝怀里。
楚静姝没想到顾青未会有这样的动作,没有准备之下又唯恐会让晟哥儿摔着了,便又手忙脚乱的护着晟哥儿,唯恐将他给摔着了。
待将晟哥儿抱好,她才略带了些埋怨地看向顾青未,“你这孩子,要是我没有抱好,咱们晟哥儿岂不就要摔着了?”
顾青未抿唇不语。
自打晟哥儿出世之后,楚静姝是如何对这个孙子的,顾青未可看得一清二楚,只怕她宁愿自己摔了,都绝不会让晟哥儿摔了。
楚静姝也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她怀里的晟哥儿一双小手不停的在她肩上抓来抓去,倒是叫她面上的又多了几分笑容。
顾青未看到这里,倒也先松了口气。
随后,她示意宁致远看着屋里,自己则出了门,先是吩咐了丫鬟们准备好热水面巾等,又让厨房将早就备好温着的早膳送上来。
原本还有些惶惶不安的丫鬟婆子们听到这一连串的指令,倒也安下心来,只用了最快的动作来完全顾青未的吩咐。
顾青未也跟着返回屋里。
不多时,丫鬟们便将热水送了上来。
楚静姝那时正逗着晟哥儿,见状面上也多了些欣慰,她起身将晟哥儿交给宁致远,“看看我,这都一把年纪了,不过就是做了个恶梦,倒要累得你们跟着担心了。”
然后在丫鬟的服侍之下梳洗。
待她梳洗完毕,又换了一身衣裳,早膳也已经送了上来。
楚静姝被恶梦惊醒之后就干坐了大半宿,又哪里会有不累不饿的,这时候当然也不是什么追问的好时机,所以无论是宁致远还是顾青未都没有急着问她到底做了个什么样的恶梦,而是坐到一起用早膳。
早就吃饱的晟哥儿被宁致远抱在怀里,不时还伸了白嫩的小手往桌上的碗碟上抓,被宁致远阻止之后还要不满地“啊呜”几声。
因为有了晟哥儿闹出来的动静,虽然有楚静姝的事在先,桌上的气氛倒也并不显得凝滞。
用完早膳,待丫鬟们将桌子收拾好,又重新奉上热茶,知道顾青未和宁致远都有话想问,楚静姝倒也没在屋里留人,将身边服侍的人都打发下去,三人这才重新落座。
顾青未道:“母亲,听下面的人说您是做了恶梦,到底梦见什么了竟受了如此惊吓?”
被顾青未这样一问,楚静姝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脸色跟着便又是一白。
好半晌,她才极为艰难地道:“我梦到,你们父亲,你们父亲,他战死沙场了,还连个……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顾青未和宁致远听得都是一惊。
顿了一顿,宁致远才轻声道:“母亲,我知道您是担心父亲的安危,不过昨儿才有父亲打了胜仗的捷报传来,您放心,父亲不会有事的。”
楚静姝却并没有被安慰道。
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因想起昨晚的梦境而被悲痛、绝望所充斥,“你们不懂,说是梦,可是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人都没办法说那只是个虚幻的梦……”
说到这里,楚静姝似乎又陷入了那可怕的梦境里,神色又几经变幻。
顾青未见状连忙握住她的手。
已经是温暖的春天,虽是早上,但这个时候也并不能,可是楚静姝的手却是冰凉的,那冷冷的温度似乎要经由两人接触的手,传到顾青未心底一般,只一瞬间,就让顾青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过,因为接触到顾青未手上的温暖,楚静姝倒也从那惨烈的梦境之中抽离出来。
她先是看了看顾青未和晟哥儿,又看了宁致远,双唇几经张合,却好半晌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宁致远看得真切,便沉声道:“母亲,您若是有什么话尽管与我说。”
楚静姝原本就是几经忍耐,听宁致远如此说,到底没忍住,将自己的手从顾青未掌中抽出来,然后一把握向宁致远的手腕,很是急切地道:“致远,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父亲那里只怕会出事,你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护你父亲平安!”
说完,她带着些歉意地看向顾青未和晟哥儿,“欢颜,这次是母亲自私,可是我不能容忍你们父亲有任何危险!”
楚静姝说完,眼眶便是一红。
战场的残酷她自然清楚,所以她才会因为向宁致远求助而觉得惭愧,晟哥儿还这么小,她原本是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的,可是……
这样想着,楚静姝手上又是一紧。
顾青未忙道:“母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越之除了是我的夫君,更是您和父亲的儿子,父亲有事做儿子的本就该想尽一切办法,哪里值当您说这些?”
宁致远也把握楚静姝的手。
他虽是做儿子的,但手掌比起楚静姝来却显然格外的厚重,这双手只轻轻将楚静姝的手握住,便无端让楚静姝终于定下心来。
第640章 决定
“致远,是母亲失态了,你父亲还好好的,哪里就用得着你想什么法子了……”楚静姝最后强笑着道。
只是一个梦而已,她竟然因为那个梦太过逼真而当了真,还要宁致远去想法子。
也真是,大概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太担心宁景昌了吧。
楚静姝这样想着。
不过……
即使是下了这样的定论,她的心里仍没能压下那不祥的预感。
宁致远没有再说什么,他只紧紧握了握楚静姝的手。
待楚静姝真的平静下来,顾青未和宁致远也没在她这里多呆,楚静姝昨晚一晚没怎么睡,现在正需要休息,他们自然不会在这里打扰她。
于是,招了丫鬟来服侍着楚静姝休息,顾青未和宁致远随后就带着晟哥儿回了漱云居。
一路上,宁致远的脸上都带着些若有所思。
到了漱云居,顾青未看了宁致远一眼,先将晟哥儿交给了孙氏。
然后,夫妻俩进了内室,并排坐到罗汉床上。
宁致远打量着顾青未的神色,然后才有些讪然,道:“欢颜,你是不是看出来了?”
顾青未微微横了他一眼,“我看出什么来了?你不是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吗?”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对于宁致远,顾青未现在也能自诩是极为了解了,只看他先前的表情,她就猜到他拿定了什么主意了。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宁致远连忙将她搂在了怀里,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欢颜,我也不是为了母亲的那个恶梦,母亲的那个梦自然是因为太过担心父亲了,不过,我一直都没想明白的是,宁王怎么说也经营了这么多年,就算他去了西夷,寻了西夷人合作,却也断然不会就真的是势单力孤了……”
顾青未也明白了宁致远的意思。
他是说,宁王在大周朝必定还有其他的内应。
“如果真像我所想的这般,那么,边城现在的局势又能维持得了多久?”宁致远说到这里皱起眉头,“父亲虽然暂时占了优势,可若是某一日,边城出现一个内鬼在后面捅一刀,到时候父亲……”
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宁致远才没有只将楚静姝的恶梦当作一个恶梦,而是真的开始寻思着要如何去解决这件事,不让楚静姝恶梦里的事情发生。
顾青未蓦地便沉静下来,她轻轻将头靠在宁致远的肩上,问道:“所以,你是想去边城帮父亲?”
宁致远也跟着沉默下来。
他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可是他却不知道要如何与顾青未说。
就如先前楚静姝所想的那般,晟哥儿还这么小,若是他走了,顾青未不仅要处理府里那些繁杂的事务,还要照顾为宁景昌担忧着的楚静姝以及还不会走路的晟哥儿,甚至还要时刻担心他的安全。
他的欢颜……
他竭尽全力想护她周全,可是现在却又想离开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宁致远眼里便多了几分愧疚。
好半晌,顾青未才轻轻握了宁致远的手,低声道:“越之,你没有错,那是父亲,既然明知道父亲有可能会有危险,你身为人子,自然不能为了我们自己的安稳而置之不理。”
顾青未自然也是舍不得让宁致远上战场的。
战场的残酷,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前世她却是见过因为战争而失去了亲人的人的。
虽然宁致远前世上过战场,而且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她却不能肯定这一次宁致远就会平安无事,刀剑无眼且无情,就是宁致远自己,也不能这样向她保证。
可是,就像她说的那样,有可能有危险的,是宁致远的父亲。
再则,若真的如宁致远所想的那般,宁王那里还有后手,边城是大周与西夷之间极为重要的一个屏障,若是边城丢于西夷之手,那大周势必会被卷入更残酷的战争之中。
到时候,就算他们居于遥远的京城,也必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也就是这个道理。
到时候,就算这一世的宁致远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没有上过战场的贵公子,他到底也会一步步走向战场。
既然如此,她现在拦着宁致远,又有何用?
良久,顾青未两手紧紧环于宁致远腰上,再三道:“越之,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想着,我和晟哥儿还在府里等着你平安归来。”
她都没提凯旋二字。
只要宁致远能平安回来,她就满足了。
听到顾青未这略带了几分鼻音的声音,宁致远心里亦是一揪。
他紧紧搂着顾青未,用铿锵有力的声音道:“欢颜,你放心,我还要和你一起走完下半辈子,还要和你一起看着晟哥儿一天天长大,咱们还要生几个孩子,我哪里舍得让自己出事?”
顾青未跟着宁致远的描述,一点点在脑海里描绘着将来的情景,揪住宁致远衣裳的手便也跟着渐渐用力。
那样的场景太美好,叫人怎么舍得不让它实现?
这样一想,她心里虽然仍有担忧,却也多了几分信心。
她和宁致远历经两世,才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就算是战争,也不能让他们分开!
她和他,都是这样肯定着!
深吸一口气,顾青未点了点头,问道:“可是,皇上和朝中的大人们不是都认为你没上过战场吗,难道这一次他们还能松口?”
宁致远轻轻抚着顾青未的背,“既然宁王有可能安插了内鬼,我这次去边城当然不能声张,我会说服皇上让我出战,不过,对外,大抵会用另外一个借口离京。”
也确实是这样。
宁景昌离京,如今的锦衣卫可以说是掌于宁致远一人之手,他当然不能毫无理由的离京。
顾青未于是也没有再问。
既然宁致远不日就要离京远赴战场,她现在最珍惜的就是在他离京之前与他相处的这一点一滴的时光。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依着,在这安宁静谧之中,时间过得倒也很快。
不多时,就到了顾青未平时召集府里管事处理庶务的时间。
第641章 暗旨
虽然今天是宁致远的休沐日,不过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宁致远自然片刻都不会再耽搁,又与顾青未说了会儿话,便换了朝服离府进宫。
却是去说服隆庆帝去了。
顾青未略怅然的独自坐了一会儿,然后才重新提起精神,着人召了管事们去议事厅。
宁致远这一去,就直到傍晚才回来。
顾青未才一从丫鬟们口中知道宁致远回府了,便立即着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晚膳一一端了上来,碗筷才摆好,就见穿了一身飞鱼服的宁致远大步走了进来。
“回来了?”
顾青未一边说着话,一边上前几步,手里拿着宁致远要换的家常衣裳。
虽已是春天,不过早晚依然格外的寒凉,宁致远身上带着淡淡的寒气,他从顾青未手里接过自己的衣裳,却没有让顾青未近身,而是自己走到一边将衣裳换了,待就着丫鬟们端上来的温水擦了手脸,这才觉得彻底暖过来了。
顾青未也没有多问,只是招呼着宁致远一起用晚膳。
因是两个人用,桌上的菜式倒也算不得多,不过样样都极精致。
晟哥儿这时候被孙氏抱了去喂奶,倒也没有来打扰他们用膳,就算两人慢嚼细咽,不多时一顿晚膳也就用完了。
之后丫鬟们上来收拾桌子。
两人趁着晟哥儿还没抱回来,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权当消食。
等两人重新坐下,晟哥儿也被孙氏抱了回来。
宁致远从孙氏手里接过晟哥儿,笑着上下掂了掂,“这小家伙,倒是越发的沉手了,欢颜,你平时可不要老是抱着他。”
这是怕顾青未累着了。
顾青未笑着点头。
现在的晟哥儿她也确实抱不了多久就要觉得手酸,好在这小家伙现在会学着自己爬了,平时更喜欢自己在罗汉床上爬来爬去,顾青未只要在旁边照应着就好,倒也不用一直抱着。
宁致远任晟哥儿伸手在他脸上胡乱抓来抓去,然后忍不住就是一声感叹,“也不知道,等我回来的时候,晟哥儿又会重多少……”
两人顿时就一起沉默下来。
半晌,顾青未才问起他今天进宫的情形,“你可已经说服了皇上?”
宁致远将“啊啊”朝着罗汉床上哈啦的晟哥儿放到罗汉床上,任他自己在褥子上爬,看向顾青未,道:“皇上也不是不担心宁王还有后手,所以我将这些列出来之后,他也就同意了一半,事实上,父亲离京之前,皇上就向父亲下了一道暗旨……”
顾青未惊讶地扬眉,“暗旨?”
宁致远点点头,“宁王与西夷人勾结上了,这件事虽然京城知道的人不多,可是皇上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当初皇上差点就被宁王挤下太子之位,对宁王自然是极为忌惮的,知道宁王在西夷,他哪里能放心,所以特意下了旨给父亲,若是能活捉宁王,就将他暗中押解进京,若是不能……那就,就地诛杀!”
那“诛杀”二字,带着森然的杀气。
也难怪隆庆帝会如此忌惮宁王,宁王本就是在隆庆帝信心满满的情况下脱离京城的,现在还在进犯大周的西夷军中现身,打的什么主意自是再明白不过。
若是真让宁王领着西夷*乱了大周,隆庆帝只怕更会悔恨万分。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隆庆帝也不可能容忍自己一国之尊,将来有可能会败于先前乃是他手下败将的宁王之手。
想来,就算宁景昌最后真的将宁王押解进京了,宁王的下场也绝不会比死要好到哪里去。
皇位的争夺,向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是这样残酷。
更别提,隆庆帝和宁王,还有元昌帝那样一个摇摆不定了二十几年的父亲。
听完这样,顾青未也轻轻叹息一声。
最后,她问起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那么,你什么时候走?”
宁致远于是一顿,一手拥着顾青未的肩头,“应该会很快,全看皇上何时找到一个让我离京的理由,可能就是明天,也可能会晚几天。”
顾青未手上紧了紧,但随即就松开。
她微抬头,面上带着笑容,还是早上那句话,“越之,你安心离京,只要记得我和晟哥儿,还有母亲,在府里等着你和父亲回来。”
宁致远郑重点头。
……
顾青未本以为,也许还会等个几天才会收到隆庆帝的圣旨。
却没想到,大抵是隆庆帝真的已经急切到了某个程度,也有可能是恰好,总之,第二天早朝时,就闹出了南直隶有克扣军饷的事。
虽然这北直隶才是大周的京城,可南直隶的重要性同样不可小视,这克扣军饷更不是小事,据说卫所的将士们都已经闹开了。
在西夷正在进犯大周的时候,这样的事更是重中之中。
隆庆帝在早朝上发了好一通脾气,直让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更是金口御言要彻查此事,之后直接就点了宁致远领着锦衣卫去南直隶彻查。
这件事本就在锦衣卫的职责范围之内,宁致远如今又是锦衣卫的实际执掌人,对深得隆庆帝的信任,隆庆帝点了他的名字自然没让任何人起疑。
因为南直隶的事闹得挺大,隆庆帝在圣旨里命宁致远接到圣旨之后的第二天就立即启程。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顾青未只能再与宁致远相处一天。
甚至连一天都没有,因为这一天,宁致远还有着不知道多少的准备工作要做。
果然,接完旨,宁致远也没多耽误,立即就又出门了。
他走了没多久,楚静姝那里就来了人,道是楚静姝寻顾青未有事。
顾青未大概也猜到了楚静姝寻她是为了何事,略收拾了一番,抱着晟哥儿就去了楚静姝那里。
才进了屋将晟哥儿放下,楚静姝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抓了顾青未的手,“欢颜,皇上遣了致远离京去南直隶办案,莫不是,莫不是因为我上次……所以致远这是要去边城?”
不得不说,楚静姝是极为敏锐的,竟然这样都猜出来了。
第642章 临行
不过,就算楚静姝猜到了,顾青未又哪里会与她说实话?
一来,这件事本就需要瞒着,二来,若是楚静姝知道实情了,只怕又会再自责几分。
还是等着将来宁致远和宁景昌一起回京了,再与楚静姝道出实情吧。
顾青未这样想。
所以,她连忙冲着楚静姝摇了摇头,“母亲,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越之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去南直隶彻查克扣军饷的案子的,圣旨都下了,他难不成还要抗旨不遵?”
听到“抗旨不遵”四个字,楚静姝才总算放心了些。
她自己本就是皇室公主,对天家的威严自然了解得更清楚,这世间最无法违抗的,也就是那圣旨上的言语了,宁致远就算主意再大,哪怕是为了家里的人,他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会被人一把就揪了小辫子的事的。
所以,楚静姝轻轻舒了口气。
“这就好,”她道,“我昨儿也是被那恶梦吓糊涂了,竟然提出那样的要求,也亏得致远没有当真,否则……”
这否则之后的事,她没有再说。
顾青未于是笑着握了握楚静姝的手,安慰道:“母亲,您啊,就尽管把心放宽了,越之去南直隶不会有任何危险的,父亲过不了多久也会安全归来……”
楚静姝也冲顾青未笑着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前天夜里做了那个恶梦之后,昨天今天这两天心里都一直有着某种说不出的不祥的预感,偏她自己还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直到先前知道了宁致远接到圣旨的事,原本不安的心,竟然瞬间就定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一下就想到宁致远是不是要去边城上去。
这心一完全安下来,楚静姝便也为自己这两天的不安而失笑。
她偏头看向在罗汉床上自己爬来爬去玩儿得正高兴的晟哥儿,忍不住伸手轻轻在晟哥儿的小屁屁上拍了拍,“这小家伙……”
语气中满是慈爱。
顾青未也跟着露出笑容。
然后,楚静姝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对了,欢颜,现在已经进了四月了,我记得你祖母,好像就是四月的生辰?”
顾青未一怔,然后点头。
老太太的生辰是四月十五,离着今天倒也不过十来日了。
她只是没想到,楚静姝竟然连老太太的生辰都记得这么清楚。
心里一时有些感动,顾青未道:“还是母亲记性好,您要是不提,儿媳倒要真的将祖母的生辰给忘了,到时候老太太指定得后悔白疼了儿媳这一回……”
楚静姝听了倒也跟着呵呵笑。
她自然知道这是顾青未在哄着她高兴。
“虽然边城还有战事,但咱们在府里可以也不能真的就成天闷着,老太太的生辰可不能轻忽了,改明儿到了正日子,我也随着你一起走一遭,正好我也许久没有出府活动了。”楚静姝笑着道。
顾青未哪有不应的。
虽然算起来,老太太确实是楚静姝的长辈,可是楚静姝身为当朝大长公主,她若是不理会这茬儿,也没有任何人能挑她的理。
她这是在抬举自己,给自己这个做儿媳妇的做面子,顾青未当然知道这一点。
她不由往楚静姝那里靠了靠,“这次祖母可得沾了母亲的光好好热闹一回了,有您这金字招牌往那一站,这满京城的夫人们不都得往顾家挤?”
这倒也没错。
以楚静姝的身份,以及定国公府如今越发稳固的地位,平时不知道有多少夫人想要往她身边凑都找不到机会,可想而知,这次老太太的寿辰,必定会有许多不请自来的客人。
虽然人多了会吵得紧,不过老太太如今是越来越喜欢热闹,借着这次让她多高兴高兴,却也是好的。
楚静姝听了却佯作伸手去拍顾青未,“敢情我的作用就是当一块招牌不成?”
婆媳俩对视一笑,那些不安与担忧,倒也去了不少。
……
从楚静姝那里出来之后,顾青未就又回了漱云居,因要回去处理庶务,她倒是将晟哥儿留在了楚静姝这里。
待她处理完府里的琐事,眼看着也快到午膳时间了,正准备起身去陪着楚静姝一起用午膳,就见宁致远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见着宁致远,顾青未心里倒也颇觉惊喜。
她原本还以为,宁致远这一去至少要等到晚上才会回来呢。
往前迎过去,顾青未道:“越之,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宁致远却是冲着她笑了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怎么,你倒还嫌我回来早了?”
顾青未嗔了他一眼,“明天就要出发了,今天不是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吗?”
换好家常衣裳,宁致远与顾青未一起往楚静姝那里去用午膳,路上倒是解释起来,“我去南直隶是要查案的,在京城自然用不着准备太多,到时候只管点了人出发就是……”
说完,还冲着顾青未眨了眨眼。
顾青未立即会意。
宁致远的真正行踪是要瞒着的,自然不能随意说出来,这里虽是定国公府,身后服侍的丫鬟婆子也都跟得远,可谁能保证就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楚静姝的院子。
楚静姝也早就已经接到了宁致远回府的消息,还临时吩咐了厨娘多添了几个宁致远爱吃的菜,一见着顾青未和宁致远来了,便连忙招呼了他们坐。
宁致远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色,打趣道:“母亲,您这是要替儿子饯行呢?”
楚静姝倒还真的点了点头,“反正你爱吃的菜可也不少,就权当是替你饯行了,明儿一早就要出发了,你今天下午既然得闲,那就和欢颜多在一处待待,你这一走,也就欢颜最会牵肠挂肚了。”
她也是有感而发。
宁景昌去了边城,最担心的,可不就她这个做妻子的吗。
听楚静姝这样说,知道她是想起了宁景昌,顾青未和宁致远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这顿饭,三人也没守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倒也颇为和乐。()
第643章 离开
用完午膳,顾青未和宁致远就回了漱云居。
大概是为了让顾青未和宁致远多单独相处一会儿吧,楚静姝将晟哥儿留在了她那里,孙氏也一起留了下来。
宁致远临出门之前还特意看了孙氏一眼。
注意到宁致远的目光,顾青未往外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问道,“越之,你特意往乳娘那里看一眼是什么意思?不是早就查过的吗……”
出于安全考虑,能做晟哥儿的乳娘,自然也是经过多方考查的,若孙氏有任何问题,宁致远绝不会让她出现在顾青未和晟哥儿的面前。
所以,顾青未这些日子以来将孙氏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对她倒也颇为信任。
宁致远听顾青未这么一说,立即明白顾青未这是误会他的意思了,连忙摇了摇头,“不是,这位乳娘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你上次不是说过吗,每个月给了乳娘两天的假让她回去看家人孩子?”
顾青未点了点头,还是没明白宁致远的意思。
“我马上就要离京了,若是等到我的……瞒不下去的时候,我怕有人会打你和晟哥儿的主意,若真是这样,这孙氏,倒是个最好的突破口……”
宁致远原本还没有很在意的,可是想到这里,立即眉头一皱。
就如他所说的这样,孙氏这里确实是个最简单的突破口。
他连忙道:“欢颜,这样吧,我多在你身边留些人手,还有这个乳娘,她要是再告假回家,一定派几个人跟着她,咱们倒也不是怀疑她会做什么,毕竟她这些日子对晟哥儿也是极为尽心的,不过,咱们也要叫其他人在她这里找不到什么空子可钻。”
顾青未沉吟一阵,倒也点了点头。
事关晟哥儿,她自然会再三小心。
更何况,只是在孙氏回家的时候派几个人跟在她身后护着她而已,这本也不是什么事。
宁致远念着要将这件事吩咐下去,之后一回了漱云居,立即就点了人手并下达了命令。
因为晟哥儿留在了楚静姝那里,接下来的这一个下午,顾青未和宁致远便也少见的独处了许久,直到一起用完晚膳,他们才又去接了晟哥儿回来。
白天楚静姝也许能照看着晟哥儿,可是到了晚上,夜里醒过来若是见不着顾青未,晟哥儿可不会依。
一家三口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没用任何人叫,顾青未和宁致远就同时睁开了眼。
两人先是对视一眼,然后看向最里面睡得小脸儿红扑扑的晟哥儿,便齐齐一笑。
宁致远今天就要走,而且还半点耽误不得,当即就起身洗漱穿戴。
因顾青未昨天就特意吩咐过的,所以今天的早膳比起平常来说格外的要早些,宁致远才洗漱妥当,早膳就已经上了桌。
原本按顾青未的意思,应该去楚静姝那里一起用早膳的。
不过,楚静姝没同意,还故意推说她今天想睡个懒觉,只叫宁致远临走之前往她那里去一趟也就是了。
沉默却又温馨的一顿早膳用完,晟哥儿也哼唧着醒了过来,顾青未先将晟哥儿料理了一通,然后又唤来孙氏喂饱他,之后才又往了楚静姝那里去。
楚静姝虽然推说要睡懒觉,可顾青未和宁致远到的时候,她也早早的就等在了屋里。
见着宁致远,她拉着宁致远的手叮嘱了好半晌,这才松了手,道:“皇上既然点了你查案子,你就尽心的查,府里你就放心吧。”
宁致远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倒要叫母亲受累了,欢颜还年轻,有许多事她不懂的,母亲您也随时提点着些……”
楚静姝听了便似笑非笑地看了顾青未一眼。
顾青未立即颊畔飞霞。
即使被楚静姝看着,也仍忍不住瞪了宁致远一眼。
这样叮嘱着,倒显得她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可不就是要让母亲看笑话?
宁致远便也笑着再不说这个,将手里抱着的晟哥儿放回顾青未怀里,他在晟哥儿的小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原本还想去捏捏顾青未的脸上的,不过见着楚静姝在旁边,到底没下得了手。
“母亲,欢颜,我这就走了,你们在府里安安心心的,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话说完,宁致远也没再多留,扭头就往外走,再也没有回头。
他其实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毫不留恋,他只是担心,若是回了头,便会舍不得再走。
宁致远走后,楚静姝和顾青未相对着都怅然了好半晌,两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送走了自己的儿子和丈夫,心里都有些酸涩难当。
若不是两人在一起,又有晟哥儿在,只怕都要忍不住落泪。
过了好一会儿,楚静姝才从顾青未怀里抱过晟哥儿,然后冲着顾青未摆了摆手,“好了,致远去做他该做的事去了,你也不要闲着,府里可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处置呢,我现在只想着逗逗孙子,可别想我会出手帮着你。”
这是在变着法子的安慰顾青未。
顾青未笑着领了情,然后便也真的回了漱云居,然后处理庶务等。
定国公府人本就不多,先走了宁景昌,现在又走了宁致远,顿时就让人感觉这府里就空了一半,好在顾青未之后每天三餐都会领了晟哥儿和楚静姝一起用,两人在一起还能说说笑笑,再加上晟哥儿时不时的闹些笑话出来,倒也渐渐的就从那伤感之中走了出来。
宁致远走了之后十日左右,便到了四月十五,老太太的生辰。
这天一大早,顾青未就起身,自己穿戴妥当之后又给晟哥儿收拾好,待用了早膳之后,才和楚静姝一起出了门。
楚静姝今天也挑了一件大红遍地金的广袖褙子,头上戴了镶红宝石的整套头面,打扮得极为喜气。
她早早的就说过老太太的生辰她要去走走,自然不会只是说说。
婆媳俩和晟哥儿,再加上乳娘以及她们各自的丫鬟,一辆马车自然是不够的,便分坐了两辆马车朝着顾府而去。莞迩说感谢周馨维的打赏,今天还是三更……
第644章 陈氏
就像顾青未先前所想的那样,今天的顾府格外的热闹,在顾青未和楚静姝到了之后,这份热闹就更明显了。
好在,顾青未早在之前就给老太太通过信儿的,所以虽然有许多不请自来的客人,倒也并不显得忙乱。
原本老太太是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整寿,就请了亲近的人一起坐上几桌也就罢了,不过顾亦安和叶流苏都没有应。
老太太在京城也呆不了多久,过个生辰难不成还要过得这样冷清不成?
不过,真正操持老太太生辰诸事的,却是顾锦琳。
叶流苏有了身孕,如今已经五个半月了,肚子都已经隆了起来,自然不能累着。
就为了这,叶流苏可没少内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替老太太做,还是老太太说了一句“你只要保重自己,替我生个曾孙子曾孙女就好了”,才好歹叫她安下心来。
顾锦琳要客串今天的女主人,可谓是忙得团团转。
见着顾青未和楚静姝,顾锦琳特意放下手边的事过来与她们说了会儿话,然后才又去忙了。
然后,楚静姝领着顾青未一起坐到了今天的寿星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见着顾青未自然是极欢喜的,不过她没先往顾青未和晟哥儿身上打量,反而握了楚静姝的手,极感慨地道:“老身不过是过个散生,怎好叫大长公主特意走这一趟?”
楚静姝笑道:“老太太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欢颜的祖母,自然也就是我的长辈,您就安安心心的过寿,在您面前啊,可没有什么大长公主。”
老太太听了笑得舒心。
这时她们身边已经簇拥了不少前来作客的女眷,听了楚静姝这话,众人在心里便也暗暗思量开了。
楚静姝都说了,在老太太面前没有什么大长公主,这话可不就透着点子别的意味吗。
连大长公主都没有了,她们这些人,又哪里还有谁敢在老太太跟前拿大?
所以,接下来,众人再与老太太说笑时,却又恭敬仔细了些。
老太太这么大的年纪了,也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又哪里看不出来这些女眷的转变,总归这些人在她心里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便也没放在心上,而是转头看向顾青未和晟哥儿,“欢姐儿,快把晟哥儿给祖母抱抱。”
爱屋及乌,老太太对晟哥儿也是极为疼爱的。
顾青未却哪里敢将晟哥儿给老太太。
倒不是怕老太太把晟哥儿摔着,而是晟哥儿现在不仅沉手,还总爱闹腾,要是累得老太太有个闪失,她可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顾青未先是把晟哥儿放到老太太所坐的罗汉床上,然后笑着道:“祖母,咱们晟哥儿最近可是喜欢上了爬来爬去,就等着今天让您好好看看呢。”
老太太看了顾青未一眼,也没有挑她的理,倒也真的乐呵呵地看着晟哥儿爬过来爬过去。
一时间,老太太这个寿星倒成了陪衬,晟哥儿反成了众人的焦点。
别的女眷借着这育儿经,倒也互相寻到了话题。
顾青未一直陪在老太太和楚静姝身边说些趣事,正逢楚静姝饮多了茶去了净房,老太太又觉得有些累,先回屋暂歇一会儿。
顾青未正要抱晟哥儿,就见晟哥儿在罗汉床上尿了一泡童子尿。
大概也觉得这是一件羞羞的事,晟哥儿将头趴在罗汉床上,好半天都不抬起来。
直叫众人见了都忍不住一阵轻笑。
顾青未哭笑不得的让孙氏抱了晟哥儿去换洗,才目送着孙氏抱了晟哥儿去了偏厅,一扭头,就见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约年近四旬的中年妇人,衣着打扮倒也极为讲究,不过……
这妇人一脸略带了些巴结逢迎的笑容,看着却叫人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
见顾青未看完来,妇人面上笑容立即又加深几分,“……世子夫人可真是好福气,不仅得娘家长辈的喜爱,出嫁之后又公婆和气,夫君疼爱,孩子机灵可爱,倒是羡煞满京城的女子了!”
妇人这话才一说完,周围便蓦地就静了一下。
然后,其他女眷看这妇人时,眼里便多了些看不上。
她们当然得承认,顾青未确实值得这世间女子欣羡,无论是娘家还是夫家,都是一等一的门第,而且没有什么婆媳、妻妾之争,又有个疼她入骨的夫君,嫁进定国公府不到两年就一举得男……
不过,这妇人的话也太夸张了些,简直将她的巴结一览无遗的表现了出来。
虽然这世间女子嫁到夫家之后极少有完全顺心如意的,可数遍京城,也不是没有其他女子有这样的好运道,远的不说,就比如定国公世子夫人的亲姑母,不也同样事事如意吗?
这些女眷大多都是冲着楚静姝和顾青未来的,她们也不是想与这两人搭上关系,可她们好歹还顾及了些脸面,哪像这妇人,这巴结逢迎的嘴脸未免也太明显了。
当即就有人低声道:“果然是个粗鄙的!”
虽然这声音极低,不过众人都隔得不远,那妇人自然也是听在耳中了。
面上只微微一僵,妇人便又重新向顾青未露出了笑容。
顾青未原本还没想起这妇人是谁,但听了那“粗鄙”二字,却蓦地就想了起来。
这妇人姓陈,嫁的一名姓刘的武将,如果顾青未没有记错的话,陈氏的夫君,现在应该在韩将军手下任参将,也正好在边城。
当然了,在宁景昌接替韩将军任了边城总兵之后,那位刘参将现在应该是跟在宁景昌身边了。
大周建立还不足五十年,可自武将们打下江山之后,这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因为论起兴国,作用更大的还是文臣,所以在没有战事的这些年,倒也渐渐的有了重文轻武的趋势。
也所以,陈氏的夫君明明是位三品的参将,却被人如此当众嘲笑。
不过……
顾青未冲着陈氏点了点头。
陈氏这样明显的想巴结她,莫不是想通过自己给宁景昌那里传话,让她夫君过得好些?
第645章 明前雨花
顾青未在心里思忖着。
如果陈氏是打了这样的主意,那她可就帮不上忙了。
宁景昌去边城,那是为了整个大周的安宁,她身为儿媳妇,帮不上什么忙也就罢了,又岂能拿了这样的小事去烦他?
但是,看着陈氏,顾青未又下意识的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陈氏突然凑到她身边来,不会是为了这件事。
那么,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心里这样想着,顾青未面上却不露分毫,就像没听到那声低语一般,回以陈氏一笑,“原来是刘夫人。”
然后道,“刘夫人说笑了,您别看着我有个好夫君,可现在夫君不也不在身边,这一点,刘夫人不也应该与我一样有切身体会吗?”
陈氏微微一怔,然后笑着点头应是。
顾青未话锋又是一转,“不过,都是为皇上效力,又是为了大周的将来,咱们这些妇道人家虽然帮不上忙,也只求不拖爷们儿的后腿了。”
陈氏笑着点头。
之后,她顿了一顿,笑道:“还是世子夫人想得透彻,说起来,世子爷也是个文武全才,年纪轻轻就得了皇上的重用,到底也是嫡嫡亲的表兄弟,自然比起别人来得更亲近些……”
顾青未没听出来陈氏话中的真意,便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若不是世子爷在外人眼里着实太年轻了些,与定国公一起上阵父子兵,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听到这里,顾青未心里便蓦地警惕起来。
虽然她知道宁致远是去了哪里,可是在外人看来,宁致远却是去了南直隶,与宁景昌所在的边城半点也扯不上关系,这陈氏,这般巴巴的来到她跟前,却是将宁致远和边城联系到了一起……
心里念头这样一转,顾青未面上笑容却是不变,嘴里道:“刘夫人谬赞了,夫君虽然得了皇上的青睐,可到底年纪尚轻,能去南直隶查个案子就已经了不得了,哪里还能当得起那般重任?”
话说到这里,正好瞧见叶流苏扶着肚子走了过来,顾青未便连忙上前扶了叶流苏过来坐到罗汉床上。
叶流苏一手自然放在肚子上,一边笑着道:“欢颜,还有各位夫人,方才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她今天虽然没有操持各项事务,但到底比起平时来也要忙一些,先前有些累,倒是抽空休息了一会儿。
顾青未拍了拍叶流苏的手,“方才正与诸位夫人说起建功立业之事呢,不过咱们都深居内宅,还是将这些事交给爷们儿吧……”
众人便也都凑趣地跟着笑了。
顾青未突然想起一事,便又道:“对了,三嫂,你从前不是喜欢喝南直隶那边的雨花茶吗,越之去了南直隶查案子,先倒给我捎了几包茶叶回来,虽然三嫂现在不能饮茶,留着将来喝倒也好……”
又扭过头看了在场的女眷一眼,“诸位夫人也别客气,待会儿都尝尝今年的明前雨花茶,就这么几包茶叶,咱们在京城也不是买不到,偏夫君要巴巴地送了过来……”
众人自然只有称赞顾青未和宁致远夫妻恩爱的。
倒是叶流苏,听到顾青未这番话时,她正微低着头,眼里立即多了几分惊讶。
她平时爱喝的可不是这雨花茶。
不过,叶流苏也知道顾青未既然如此说必定是有她的道理,是以便也压下眼里的讶色,再抬头时又恢复了平常,笑道:“欢颜,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明知道我好这一口,还偏要送了今年的新茶过来,这可不就是故意馋我吗?”
众人都跟着凑趣。
叶流苏便也笑着多问了一句,“对了,欢颜,今年的新茶京城只怕还没处买吧?”
顾青未面上的笑容加深。
叶流苏果然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就算她没与叶流苏通过气儿,叶流苏也立即能会意。
听到这里,无意之间被众人冷落了的陈氏微微低头,眼里闪过几许深思,然后却是笑着道:“那敢情好,沾了世子夫人的光,咱们今天可有口福尝尝这南直隶有名的茶了。”
又有别的女眷极为不屑地看了陈氏一眼。
她们身在京城,又都是官眷,什么样的好茶没有见过喝过,除了陈氏,又哪里还有别人会上赶着讨那一杯茶吃?
可陈氏,她就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一般,只笑着看向顾青未。
顾青未自然只是笑着点头,“刘夫人待会儿只管好好尝尝便是。”
这么会儿功夫,楚静姝也回来了。
众女眷便又重新围着楚静姝说说笑笑起来。
不多时,顾锦琳就过来请了众女眷入席,老太太也被丫鬟扶着出来了,女眷们便也说说笑笑着入了席。
吃过寿宴,顾锦琳又请了众人一起去听戏。
戏班子是京城最受官眷们追捧的德胜班,老太太爱听戏,如今又好热闹,好不容易过了寿,自然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戏台上唱着《五女拜寿》时,顾青未倒也真的应了先前的话,将她送来顾府的明前雨花茶取了些出来冲泡了送上来。
这雨花茶虽然未被列为贡茶,却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名茶。
或许是这茶好,也或许是就算不喜欢也不好在这时明说,总之,尝过这茶之后,众多女眷倒也真的一片称赞。
尤其是陈氏。
她端了手里的茶盏,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水,又轻轻尝了一口。
这时的她,又哪里还有先前所表现出来的粗鄙?
这确实是明前雨花茶,而且也是今年的新茶。
明前雨花采自清明之前,采摘之后又要不少的时间炒制,再经由南直隶运到京城来……
算算时间,清明过去也才没有多久,这样说来,如今的京城,也的确不可能买到今年新出的明前雨花茶。
在心里下了这样的定论,陈氏唇畔的笑容顿时都觉轻松了许多。
顾青未这时正坐在楚静姝身边,离着陈氏倒也不算远,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陈氏,她拧了拧眉,倒也终于在心里确定了一件事。
第646章 信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做某件事。
就比如说陈氏。
如果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陈氏这样拐着弯儿的试探是受了别人的指使,那么,她后面的那个人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也就很明显了。
说起来,陈氏也不是那些年轻不知事的人,她是个年近四旬的妇人,就算嫁的是武将,可若说她就是个没有什么城府的,顾青未绝对不信。
可既然是如此,陈氏对她的试探却做得这般简单粗暴。
想来,陈氏也是根本就没把顾青未放在眼里,只是欺她的年少。
事实上,顾青未平时也真的鲜少往这些官眷堆里钻,所以这些贵夫人对她了解不足也是很寻常的,而且,若不是隐约有着印象,前世时,那位刘参将在隆庆帝登基之前,一直是倾向于宁王的,只怕顾青未今天也根本不会对陈氏起了警惕心。
这样一想,也就不怪陈氏没将她放在眼里了。
而饮了那盏明前雨花之后,陈氏现在应该是将她的话当真了。
顾青未这样想着。
那明前雨花确实是从南直隶捎过来的,只不过却不是宁致远让人捎回来的,而是顾青未在宁致远走之前就向他要求的。
宁致远与顾青未的夫妻恩爱京城大部分人知道,那么,宁致远去了南直隶,即使是奉了旨去办案的,可是抽了空让人送些当地特产回来,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顾青未原本也不肯定到底会不会有人从她这里来试探的,只是想着有备无患,却没想到,今天就等来了陈氏。
在这样的思虑之中,时间倒也过得很快,老太太这热热闹闹的生辰很快就这样过去了。
留在顾府用过晚膳,顾青未和楚静姝才领了晟哥儿回府。
这时已是夜里,顾青未先哄着晟哥儿睡了,然后才取了纸笔给宁致远写信。
因要防着这封信可能会落入别的人之手,顾青未在信中写的都是些生活中的琐碎之事,用了早先就与宁致远约定好的方式隐隐将陈氏的试探点了几句。
待将信写好之后,顾青未将朱砂唤了进来。
“主子可有何吩咐。”朱砂低声道。
顾青未于是吩咐道:“你去了成家将成晋家的唤来。”
成晋家的,这自然指的是秋岚了。
成家是定国公府的家生子,不过因成家的人在府里都很得脸,所以他们一家倒在定国公府后面的巷子里置了个小宅子住着。
原本秋岚也是住在府外的,可这次宁致远离开之前倒是将成晋留下了,为的就是让顾青未能及时与他联系,成晋这些日子便也就住在了府里。
府里本就有成家人的屋子,秋岚自然也就跟着成晋住了进来。
朱砂在顾青未身边近身服侍之前,就是跟在秋岚身边学着如何做个大丫鬟的,对秋岚当然也不陌生。
听了顾青未的吩咐,朱砂也没有任何犹豫,就应声退下了。
在她看来,顾青未唤秋岚前来说话也是极正常的,毕竟秋岚可是伴在了顾青未身边十年,之前秋岚几个出嫁,顾青未又何尝不是替她们准备了嫁妆,又放话将来要替她们做主?
不多时,秋岚就跟着朱砂进了漱云居。
顾青未看了朱砂一眼,“你先下去吧。”
朱砂低声道了“是”,然后退了下去。
见着顾青未,秋岚面上扬着一脸的喜色,“主子,世子爷不在,您有什么话尽管与奴婢说。”
虽然顾青未早就将卖身契还给了秋岚,可秋岚见着顾青未还是习惯称奴婢。
顾青未于是笑着摇了摇头,“寻你说话是真的,也有件事想让你办。”
一听顾青未是有事要自己办,秋岚两眼顿时就亮了。
她在顾青未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如今虽然嫁了个好人家,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又哪里是这短短的时间就能改变得了的。
“主子,您吩咐的事奴婢一定办好!”秋岚道。
顾青未将之前写好的那封信交到秋岚手里,“这封信,待会儿你拿回去交给成晋,他知道要如何做,若是有谁问起我唤你来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我就是寻了你说话便是。”
虽然对于顾青未只是让自己做转交一封信这样低难度的事而有些失望,不过秋岚向来是将顾青未吩咐的事当作了头等大事来看待的,所以仍很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主子,您就放心吧,回头奴婢就亲手将信交到成晋手里。”秋岚道。
听着她如此唤自己的夫君,顾青未听了便有些忍俊不禁,数落道:“哪有人像你这样唤自己夫君的,也就是成晋一直让着你。”
秋岚听了便面上一红。
她和成晋成亲不久,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成晋也确实一直在让着她。
不过,秋岚也不是什么扭捏的性子,被顾青未这样一调侃,她反而极大方地点了点头,“主子,奴婢可是有主子在后面撑着腰的,他可不就该让着奴婢吗?”
顾青未又忍不住笑了。
秋岚虽然不像画屏那般温柔,却也不是那种会得寸进尺之人,自然不可能真的仗着有她撑腰就想压成晋一头。
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过得好,顾青未心里也是极欣慰的。
她想起画屏和雪伶雪怜三人,她们虽然也在京城,不过到底不是在府里,又都上有公婆,却不能轻易往顾青未这里来了。
不仅顾青未,秋岚也想起了画屏三人。
她轻轻一叹,道:“主子,也不知道画屏她们现在如何了。”
顾青未闻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若是真想见她们,只管让人给她们递信儿便是,就说我想寻了她们回来看看,难不成她们夫家还会不放人?”
秋岚倒还真的起了这样的心思,当即就拍手叫好,“主子,这可是您说的,那奴婢可就扯了你的虎皮大旗给她们送信儿了哦……”
顾青未自然没有不应的。
宁致远离京,这偌大的定国公府里,也就只有她和楚静姝能说话,难免觉得冷清了,召了从前身边的人来说说话,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莞迩说感谢周馨维的打赏,今天三更……
第647章
因已是夜里,顾青未没留秋岚久待,又说了会儿话,秋岚便与顾青未道了别。
从秋岚那里收到顾青未的信之后,成晋第二天一早就让了人秘密将信送了出去,甚至为了伪装,还特意往南直隶也送了一封去。
顾青未便也只在心里希望自己的这封信能帮到宁致远吧。
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之后,天气便开始一天天热起来。
眼看着就要到端午了,顾青未本就不怎么耐热,近段时间更是一天早晚都要沐浴都仍嫌热,好在晟哥儿倒没像她这样。
说到晟哥儿,他现在才五个多月,本是不认人的时候,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养成了习惯,每天到了平时宁致远回府的时候,他总是会要人抱了在漱云居里四处找着什么。
不过,到底还小,忘性也大,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晟哥儿倒也不再执着于这种找寻了。
这段时间,京城也一直在收到边城那边的消息,西夷又几次出兵,不过规模都不到,看着倒像是在试探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双方就会有一场大战。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京城的气氛都跟着有些紧张。
平时还经常能听到些关于哪家后宅又出了什么奇事这种消息,可最近似乎京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低调了起来。
就比如西府的吕氏。
之前经过于悠然和小宋氏那通闹之后,吕氏直接被气晕了过去,后来更成了别的贵夫人们眼里的笑柄,她恨于悠然直恨得想一把掐死她。
于悠然现在可还是安国公府的八少夫人,吕氏原还想逮了机会就好好收拾她一顿,以解心头之恨,可恰好这时候就又起了战事,为了不招人眼,倒也只能将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
来日方长。
吕氏是这样想的。
放下了收拾于悠然的念头,吕氏闲来无事之下,倒是常往东府来,美其名曰是担心楚静姝一个人呆在府里会闷得慌,才特意寻了她说话解闷儿。
楚静姝原也不待见吕氏,不过这段时间丈夫和儿子都先后离京,顾青未平时又要忙府里的事,还要照顾晟哥儿,就算已经尽量抽了时间陪着她,但到底楚静姝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仍占多数,所以倒也没有拒绝吕氏的热情。
撇开在关系到宁致祥的事时,以及话里的逢迎,吕氏倒也算是一个好的说话对象。
时间便这样一点点进了五月。
端午前夕,顾青未将自家包好的粽子分别送到了交好的亲朋府里,各家也都回了包得各式各样的粽子。
晟哥儿这还是第一次见着粽子,很是好奇地看着那些粽子,然后嘴角慢慢流下一缕透明的涎水,倒像是馋的,直看得顾青未失笑不已。
与此同时,城外驶来一人一骑,因为速度太快,从城门处看过去,倒能见着扬了一路的烟尘。
现在正是京城最紧张的时候,按说任何人想要进入京城,都是要经过城门检查的,那马上之人远远的就自腰间拽下一块令牌,然后朝着前面举出。
在远处时还看不明白,但当那一人一骑来到近处,城门处的城卫们立即噤若寒蝉。
那人就这样骑着马一点也没有减速的冲进了京城。
疾扬的马蹄敲打在城内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发出一声声“得得”的声响,一如那急促的鼓点一般,每一声都敲到了人心里。
定国公府里。
顾青未正拿了帕子替晟哥儿擦嘴,就有丫鬟禀报,楚雁南来了。
她一时之间便有些稀奇。
自楚雁南定了亲之后,庄王妃唯恐以她这样的性子将来嫁去夫家了要吃亏,特意压着她磨性子,再不像从前那样由着她到处跑,而是拘着她轻易不让出门。
正因为如此,顾青未也是很久没有见过楚雁南了。
却不想,今天楚雁南就来了。
顾青未直觉的知道楚雁南这次来必定不会是随意闲逛。
楚雁南,徐岂,宁致远,上次提前送到宁致远手里的边城的信息……
这些在顾青未脑中电闪而过。
这会儿的功夫,楚雁南就已经进了屋,见着顾青未,她显然也极为高兴,凑到顾青未身边说了好一会儿话,又抱了晟哥儿逗着玩儿。
倒像是被关了许久才重得自由一般。
之后,没等顾青未开口问,楚雁南将晟哥儿重新放回罗汉床上,便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到顾青未面前,“表嫂,这是表哥给你的信。”
自打楚雁南进门,顾青未的一颗心就像是加了速一般“嘭嘭”直跳,直到见着这封信,她先是心中一定,然后又陡然紧张起来。
宁致远能让徐岂给她捎信,还能考虑到先前信捎到楚雁南那里,想必也没出什么事,可是万一……
紧紧握着信,顾青未一时之间竟有了些胆怯,过了好一会儿都不敢撕开信封来看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还是后来晟哥儿伸了白嫩的小手过来抓她手上的信,才叫顾青未回过神来。
爱怜地摸了摸晟哥儿的头,顾青未随即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信笺。
直到将前面几行字看了清楚,顾青未才真的放下心来。
宁致远写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顾青未最担心的定然是他的安危,所以在前面两行就先说明了自己是安危无恙的。
看到这一点,顾青未便没再急着往下看,而是抬头望向楚雁南,“雁南,这次多谢你了。”
楚雁南闻言斜睨了顾青未一眼,“咱们之间什么时候也这么客气了,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只是送了封信而已,还值当你说‘多谢’?”
确认宁致远无事,顾青未这时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拿了帕子掩唇,打趣道:“是是是,我该感谢的不是你,而是徐……”
另外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楚雁南瞪了一眼。
徐岂自请上战场,楚雁南当时可是狠生了一通气的,后来还是顾青未劝慰过她,不过,现在看来,两个人显然已经又重归于好了。
第648章 落定
顾青未和楚雁南许久未见,能说的话自然不少。
不过,楚雁南也是知机的,知道顾青未现在最想做的事必定是独自一人好好看宁致远写的信,所以倒也没久留,不一会儿就以庄王妃的禁令为由,向了顾青未道别离去。
送走了楚雁南,顾青未几乎是以她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回了房。
将丫鬟们都遣下去,她先将晟哥儿抱在怀里,然后将先前略扫了一眼的信又重新拿起来。
在信中,宁致远先是报了平安,然后却是将边城发生的事与她说了一遍。
看着信上的内容,顾青未一时之间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中。
宁王逃到西夷,又与西夷人勾结在一起,随时准备进犯大周,顾青未原本以为,有了宁王参与,西夷人应当能成为大周的心腹大患才是,至少边城的战事,怎么也得持续个大半年一年左右。
可没想到,从宁致远离开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两个月,边城的战事就已经大致上有了结果了。
事实上,宁王确实对西夷人进犯大周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西夷人自打出生就生活在马背上,更因为生存环境极为恶劣而生性勇悍,几乎每个西夷人都能算得上是合格的战事,只不过西夷的地域不大,人口也稀少,所以这些年来虽然一直蠢蠢欲动,却也不足以对大周带来多大的威胁。
宁王本以为,有了他的加入,以他对大周的了解,再加上大周甚至是边城内都是有他早就安排的人,拿下边城并以此为据慢慢向着大周推进,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
只不过,宁王却没想到,在大周皇子之间有皇位之争,在西夷的几位王子之间,也同样存在着这样的残酷争斗。
就比如,上次宁景昌生擒了的那位西夷的三王子,就是之前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一位王子。
这位三王子几乎是宁景昌前脚到了西夷,后脚就将之生擒了。
宁景昌的这场胜仗,以及这位西夷三王子的被擒,这其中自然还有排在三王子前面的两位的手笔。
总之,就如先前的隆庆帝与宁王一样。
三王子原本是最得如今的西夷王信任的,可他现在被擒了,还多半没办法回来,这将来的王位,可不就眼见着就要往大王子二王子头上落了?
不过,王位只有一人能继承,王子却有两个,这又要如何是好?
这两位王子都是知道宁王与西夷有怎样的交易的,他们当然也极向往宁王画出来的大饼,可是比起帮着宁王攻打大周,这两位王子更先考虑的,却是如何干掉哥哥(弟弟),让自己成为王位的唯一继承人。
到了那时,他们就算出兵大周,那也是为了自己而战。
若不先在兄弟之间分出个胜负,若是好不容易出力打下些疆土,到最后却因为没办法继承王位而只能便宜了兄弟,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西夷自然就跟着乱了起来。
原本这乱还能勉强控制住,可直到某次,大王子领着兵出战时,二王子深以为这是个除掉竞争者的好机会,于是悄悄领了人去捣乱……
总之,乱局从此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两个王子这样,西夷大军自然也跟着分成两派,平时斗来斗去都来不及了,又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所以这一段时间以来,虽然西夷和大周的大军互有接触,但西夷人最后都败退而回,而且大多还都是败于自己人之手。
直到后来,宁王再也忍不住了。
若是任由这两个只长个头不长脑子的王子继续胡来,他的远大抱负又哪里还有实现的可能?
于是,宁王揭开了自己的底牌,向西夷王直言自己在大周还布置有后手,说动了西夷王亲自领兵,想要一举将边城拿下来。
这样的好事,西夷王哪里还能不应下来?
有了西夷王亲自领兵,两个王子当然不敢再动什么小手段,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定然能手到擒来的将边城拿下,毕竟,宁王在边城里有人。
宁王的人就是那位刘参将,也就是陈氏的夫君。
参将乃是三品,在如今的边城,宁景昌挂了总兵一职,下面依次就是副将及参将了。
正因为刘参将的地位不低,所以无论是正在养伤的韩将军还是宁景昌,都没有过多的怀疑于他,所以在轮到刘参将领兵巡夜的时候,他就悄悄往宁王那里去了消息。
之后,刘参将一边命了自己的心腹偷偷打开城门,自己则以了有要事相商的借口去了宁景昌那里。
宁景昌只以为刘参将这是对战事有什么看法,哪里会起疑,自然请了他进去。
自然的,当刘参将在宁景昌毫无防备的时候自袖中拔出匕首朝他刺去时,宁景昌也来不及躲闪。
若不是徐岂那时也正好在宁景昌房里议事,见状伸手拉了一把,只怕朝着宁景昌心窝去的那一匕首就要刺实了。
但就算是如此,在刘参将的偷袭之下,宁景昌仍受了重伤,却好在并未危及性命。
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徐岂顾忌着宁景昌的伤势,倒叫刘参将趁机给逃了,之后整个边城便乱了起来。
西夷人从洞开的城门之中悄然而入,杀了大周将士一个措手不及,宁景昌这个将领又身受重伤,若不是徐岂及时站了出来,领着人反击,也不知道那一个照面大周将士就要损失多少。
但西夷人毕竟是有心算无心,就算徐岂擅指挥,到底也不敌。
就在这极关键的时候,宁致远就像那奇兵一样,领着他拿了隆庆帝的圣旨从另外几个边镇那里调来的将士从天而将,配合着徐岂几乎全歼了西夷大军,就连西夷王以及两个王子都被活捉了。
如此一来,西夷自然没了再战之力。
看到这里,顾青未跟着信上内容而一起一伏的心绪总算是定了下来。
宁致远平安,宁景昌虽然受了伤,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649章 告之
不过……
看着最后一页信笺上的几行字,顾青未却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这一仗,大周可谓是大获全胜,但宁王这个极关键的人物,却在见到大势不妙之后就趁乱逃了。
宁致远后来也曾派人四下里搜查过宁王的下落,但宁王显然是逃出了经验,竟然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像是突然就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也正因为如此,宁致远在信上还特意叮嘱了顾青未,近段时间一定要让他留在府里的人严加守卫,若是出门则要带足了人手。
宁致远这是担心宁王会狗急跳墙,杀个回马枪回京城。
宁王先是在隆庆帝登基之后狼狈逃出京城,想要借西夷之力来达到目的,偏又眼看着就要达成第一步了,却被宁致远硬生生的给断了念想。
就算要让顾青未来猜宁王现在到底最恨谁,只怕她也会认为是宁致远。
既是如此,宁致远的叮嘱自然就显得格外的重要了。
原本宁致远其实并不用特意通过徐岂和楚雁南拐着弯儿的给顾青未带信的,毕竟只要边城的战报一送到隆庆帝那里,京城也立即就能知道这些。
他只是想要尽快的让顾青未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尽早的防备起来。
谁又知道,若是顾青未晚个一两天知道这些,这一两天之间又会发生些什么?
宁致远是一点也不敢赌。
至于让送捷报的人顺便给定国公府捎封信去?
宁致远想都没想过。
捷报是为隆庆帝这个帝王服务的,作为臣子,就算是深受隆庆帝宠信的臣子,若是敢做出这样以公谋私的事,就算宁致远这次立了大功,只怕也会被隆庆帝在心里记上一笔。
既然有徐岂那里的路子可以走,宁致远又怎么会用那样的昏招?
顾青未立即就将这件事吩咐到了成晋那里。
宁致远临走之前是留下了不少人手,那些人都是由成晋出面管着的,既然要加强定国公府的防卫,自然也该由成晋去处置。
得到成晋的回应,顾青未便也放下了心。
不过……
她随即就又拧紧了眉头。
现在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宁景昌受了重伤,这件事要如何与楚静姝说。
楚静姝这些日子虽然没有再做什么恶梦,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担心宁景昌了,只不过是将原先太过外露的担心压到心里了而已。
若是让她知道宁景昌这次受了重伤……
可是这件事最有资格知道的也就是楚静姝了,总不能因为担心她知道之后的反应,就瞒着不说吧?
想到这里,顾青未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她捏紧了手里的信纸,到底还是将信收好,起身往楚静姝那里去。
正是下午,楚静姝刚午睡了起来,就听丫鬟说顾青未来了。
心里下意识的就是一突,楚静姝猛地就紧张了起来,不过,她随即就又将自己的心情整理好,连忙让了丫鬟将顾青未请进来。
待顾青未进了屋,楚静姝将身边服侍的人都遣了出去,笑着问道:“怎的没把晟哥儿也带来?”
说话的时候,楚静姝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顾青未与楚静姝携手坐下,然后道:“母亲,儿媳有些话想与您说。”
“是不是你父亲出事了?”楚静姝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顾青未先握了楚静姝的手,安抚道:“母亲,确实是父亲的事,不过您先听我说,父亲没事,您不要着急……”
虽然顾青未这样说,但楚静姝哪里能真的不着急,不过,一连听顾青未说了几句“父亲没事”,她好歹才勉强平复下心情,深吸一口气,道:“欢颜,你到底收到了什么消息,先说吧。”
顾青未沉默了一会儿,“母亲,先前收到越之托人送回来的信,边城之事已经解了危局,父亲和越之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京了,不过,不过父亲先前因为边城里宁王的内应而受了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也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她的话才说完,楚静姝就先身形一晃。
若不是她们现在是坐着的,只怕她压根儿就不会有撑着的力气。
顾青未见状连忙握了楚静姝的手连声安慰,又过了好一会儿,楚静姝才紧紧抓了顾青未的手,确认道:“欢颜,你没骗我,你父亲他真的没有生命危险?”
顾青未极为严肃地点头。
“母亲,事关父亲的安危,儿媳就算不想让您担心,也不敢欺瞒于您,父亲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已经好多了,只等身体再好些就能回京……”
听到这里,楚静姝才真的松了口气。
不过,她突然想起来先前顾青未所说的话,便又疑道,“欢颜,你先前说,越之也是去了边城?”
顾青未一窒。
她倒是忘了先就这件事解释一番了。
“母亲……”顾青未颇为惭愧地低下头,“这件事确实是儿媳不对,越之先前唯恐宁王在咱们大周还留有后手,所以才会说服了皇上遣了他去边城支援父亲,不过,因为这件事不宜张扬,是以对外才称了越之是去南直隶办案,不过母亲您不要担心,越之这次一点伤都没有受,他好好的……”
听到宁致远是得了隆庆帝的旨意,楚静姝心里原本的那点怒气就渐渐散了。
还好,还好,宁致远没有受伤。
楚静姝现在也只能这样庆幸了。
然后,她急于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催了顾青未将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如今边城的捷报都已经送到宫里了,顾青未自然不会再隐瞒,于是就将一切都说与了楚静姝听。
待知道若不是宁致远及时赶到,宁景昌就算伤势并不致命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楚静姝又不由更为庆幸,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只要一想到,万一宁致远没有向隆庆帝主动请命,又或者他没有在边城彻底沦陷之前赶到,那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楚静姝便忍不住打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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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异常
边城战报一事,很快就在京城传遍了。
因为宁致远在这其中立下的大功,这时京城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所有人以为的,去了南直隶的宁致远,却是悄悄去了边城,甚至还解了边城之危。
而听到这个消息,最震惊甚至是恐惧的,大概就是刘家人了。
没等刘家人有什么应对,刘府就已经被隆庆帝派来的人团团转住了。
通敌叛国,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只一夕之间,京城里所有人都谈刘家色变,没有任何人敢与刘家扯上关系。
与此对应的,本就圣眷正浓的定国公府则成了所有人拉拢讨好的对象,若不是楚静姝以宁景昌受伤没心情接待访客为由推拒,只怕定国公府的门槛都会被踩破。
楚静姝和顾青未,两人便就这样带着晟哥儿在府里静静等着宁景昌和宁致远的归来。
隆庆二年的端午节,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静静度过了。
初八一早,晟哥儿的乳娘孙氏就向顾青未告了假,她要回家看孩子和家人。
原本顾青未之前是准备端午让孙氏回去过节的,不过那两天因为边城发生的事,顾青未每天都在忙着接别家夫人递来的帖子,以及婉言谢绝各式人马的关心,照顾晟哥儿的时间自然也就不像平时那般多,孙氏自然也就走不开了,是以才等到今天才回家。
思量着这几天大概能清净了,顾青未便笑着嘱咐孙氏,“这次回去了也不用急着回来,晚上住在家里也是不碍事的,晟哥儿现在吃辅食也行了……”
孙氏哪里有不愿意的,连连感激着走了。
顾青未想起宁致远临走之前说过的事,想了想,仍吩咐了成晋拨了几个人过去跟着孙氏。
倒不是说她在怀疑孙氏什么,不过,若只是派几个人过去就能杜绝那些她不愿意看到的事发生,那顾青未也不会嫌麻烦。
孙氏果真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才回的定国公府。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青未总觉得孙氏这次回来之后有些心事重重的,她本以为是孙氏家里出了什么事,还特意叫了孙氏问过,但孙氏却否认了。
因孙氏的否认,再加上昨天暗中跟着孙氏的人也没有汇报什么异常,顾青未便只以为这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这天下午。
顾青未每天午膳后都会带着晟哥儿午睡,也养成了每天午睡之后都给晟哥儿喂些温水的习惯,所以这天才午睡了起来,顾青未就唤了丫鬟替晟哥儿穿戴。
因往常每次这种时候,孙氏也不用任何人提点,就会事先备了热水晾着,等到晟哥儿穿戴完之后喝正正好,所以顾青未也没有特意去嘱咐孙氏。
孙氏手边这时正摆了一只甜白瓷的小碗,碗里晾着温水,还搁了一只极为精巧的瓷勺。
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顾青未连唤了好几声,她才有些茫然地抬头,显然并没有听到顾青未先前所说的话。
顾青未顿时便轻轻拧眉。
自打孙氏到了晟哥儿身边,一向都是尽心尽力的,之前可从未像这次这般魂不守舍过。
她心里下意识的就有些不悦,念及都是做母亲的,顾青未可以将心比心的体谅孙氏,可那都是建立在孙氏尽心照顾晟哥儿的基础上。
于是,顾青未脸色淡淡地道:“乳娘,这水还是我自己来喂吧。”
说完便要去端放在孙氏手边的那只碗。
方才她可是连唤了好几声,就是想叫了孙氏抱了晟哥儿喂水。
听顾青未这样说,孙氏面上一慌,连忙解释道:“世子夫人,还是奴婢来吧……”
一边抱了晟哥儿过去,一边又解释道:“昨儿回去被两个孩子闹了半宿,有些没睡好,是奴婢的错,以后不会了。”
顾青未便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孙氏的解释。
孙氏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用瓷勺舀了碗里的温水往晟哥儿的小嘴里喂。
顾青未原本只是在旁边看着,可就在那瓷勺要凑到晟哥儿嘴边时,她却突然面色大变,然后猛地站起来朝着孙氏手上就是重重一拍。
“啪!”
“砰!”
先是两手触到一起发出的清脆声音,然后是瓷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的声音。
顾青未会有这样的动作,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孙氏有些呆呆地看着顾青未,她怀里的晟哥儿则是被这接连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瘪着嘴委屈地哭了起来。
一把将晟哥儿从孙氏怀里抱过来,顾青未怒极之下一双柳眉几乎竖了起来,然后看着孙氏怒声道,“你就是这样照顾晟哥儿的?这水你自己敢不敢喝进嘴里?”
嫁到定国公府三年,这还是顾青未第一次发这样的脾气。
不仅是孙氏,就连屋里服侍的丫鬟们,也都被吓得齐刷刷跪在了地上,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顾青未的气却还没消。
她想着先前那一幕,到现在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这可已经是炎炎夏日,可在这样热的天气里,她方才却看到孙氏手边的碗里,那本应该已经晾得温热的水竟然还升腾着一片雾汽。
顾青未不知道孙氏是什么时候倒的这水,但由此可见,那水的温度到底有多高。
而孙氏,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要把这样的水喂给晟哥儿喝!
顾青未并不是什么会苛刻下人的人,自她主持中馈之后,府里的下人虽然畏于她的威严,但同时又何尝不是谁都庆幸跟了她这样的主子呢?
若是孙氏只是冒犯了她,她压根儿不会与她多计较。
可偏偏,孙氏这个平时照顾起晟哥儿来可以说是事无巨细的人,这次竟然出了这样的纰漏,叫她如何能不震怒?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屋里跪了一地的丫鬟们都死死埋着头,唯有孙氏,她先是看向顾青未和晟哥儿,然后却是紧紧抿着唇,食指微屈着轻轻探向那只小碗。
指腹才一挨着小碗,就轻轻一颤后立即收了回来。
很显然,顾青未并没有错怪了她。
第651章 说谎
孙氏惊得浑身一抖,面色跟着变得煞白,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顾青未跟前。
“世子夫人,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的……”孙氏连连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变得一片紫红。
顾青未最先没有理会孙氏,只抱着晟哥儿将他哄笑了,然后将晟哥儿放到罗汉床上任他自己玩耍,这才淡淡看向孙氏一眼,“起来吧。”
孙氏正往下磕的头微微一顿,尔后脸色惨白地站了起来。
顾青未看着孙氏,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说吧,你是为了什么变得这么魂不守舍的,先前问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难事,你也说不是,那么是什么?”
听到这里,孙氏便又是一阵轻颤。
不过,她仍摇了摇头,“回世子夫人,奴婢家中并未有什么难事,只是,只是奴婢家的丫头这几日生病,奴婢看了心里难受,这才一直惦念着……”
听到这里,顾青未倒是心里一舒。
好在晟哥儿无事,她本也不欲因这件事而将孙氏如何,便道:“念在你这是初犯,又是因为孩子生病才心神恍惚,我就不与你多计较了,但你要记住,你的职责是照顾好晟哥儿,若是还有下一次……”
就算顾青未能体谅孙氏的为母之心,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能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把晟哥儿放在心上。
孙氏是晟哥儿的乳娘,若是她不能做到乳娘应该做的,那要她又有何用?
没等顾青未说完后面的话,孙氏就已经满脸感激地道:“请世子夫人放心,奴婢再不会出如此纰漏!”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的。
顾青未轻轻颔首。
不过,虽然这件事算是揭过了,她也没立即将晟哥儿交到孙氏手上,只扬了手示意孙氏下去抹药。
孙氏方才磕头之时是真的下了力气的,额头上那紫红一片看着极为骇人,若是不早些抹了药,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散了淤血。
待孙氏退下之后,顾青未又将其他丫鬟都遣了下去。
她仔细思忖了一番,为了保险起见,仍让成晋将昨儿暗中跟着孙氏的几个人给叫了过来。
宁致远留下的这些人都是锦衣卫里的好手。
锦衣卫大多桀骜不驯,若不是有宁致远之前的命令,再加上如今成晋是宁致远的亲信,以及他们留下来都是为了保护顾青未和晟哥儿,只怕成晋压根儿就指挥不动他们。
不过,见着顾青未,这些锦衣卫不管之前是怎样的滚刀肉,都只一脸的恭敬。
“属下见过夫人。”
四名锦衣卫行完礼便将头压低,不敢往顾青未脸上看。
他们对顾青未的称呼是“夫人”而非“世子夫人”,这让顾青未心里体贴些奇妙。
看得出来,宁致远在这些锦衣卫之间确实极有威信。
顾青未冲这四人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昨日跟着乳娘,她家里……可有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虽然明知道这四人回来之后并未往她这里汇报,就说明孙氏那里并无什么不对劲的,可是看孙氏那样子,顾青未又着实有些不放心,多问几句,总也是好的。
这四名锦衣卫低头细细思索了一番,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才有些迟疑地道:“回夫人,属下等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从乳娘回家到今天早上回府,她家里只有一个住得近的邻居去窜过门……”
顾青未听了心里便是一松。
她其实并不想怀疑孙氏什么,毕竟孙氏已经照顾了晟哥儿这么久。
放下心里的怀疑,顾青未想起先前孙氏因为女儿生病而来的恍惚,便又多问了一句,“孙氏的女儿,病情可有了好转?”
四名锦衣卫都是一怔。
然后,方才说话那人有些疑惑地抬头,“夫人,孙氏的女儿并未生病啊……”
说到这里,唯恐顾青未认为他们是在说谎,这人便连忙又道:“属下等昨日一直守在孙氏家附近,还曾看到过孙氏的女儿出门和邻家的孩子一起玩……”
生了病的孩子,哪可能被放出来玩?
所以,孙氏方才所说的,因为女儿生病而担忧,所以才会出了那样的纰漏,是在说谎?
顾青未心里便是一紧。
那么……
孙氏又是为何会魂不守舍,她又是为何要在自己面前说谎?
顾青未不想将孙氏往坏处想,但事实是她不得不这样想。
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顾青未这才道:“你们分出一人时时注意着孙氏,另一人去孙氏的家里守着,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生人出现。”
“属下遵命。”四人这才领命退下。
成晋没急着退下,他低声道,“主子,是不是那孙氏有什么不妥的,要不要属下……”
那未说完的话中透着一股子狠厉与杀气。
成晋跟在宁致远身边,还能成为宁致远的心腹,他当然不会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对成晋来说,护着顾青未和晟哥儿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为此,将一些有嫌疑却暂且没寻到证据的人给处理掉,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也并不在乎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顾青未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
“暂且不用。”她道。
只因为没有查清楚的一个原因就要夺人性命,还是一个先前尽心照顾了晟哥儿半年多的人,顾青未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但是,要让她再将晟哥儿安心的交到孙氏手里,却是不行了。
她于是吩咐成晋道:“你先下去吧,回头让秋岚过来一趟。”
成晋于是依言退下。
不多时,秋岚就来了漱云居。
她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顾青未唤她来是为了上次她所说的叫了画屏三人一起回国公府看顾青未的事,便笑着道:“主子,您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见着画屏她们了?您这样,奴婢可是会吃醋……”
话没说完,秋岚便注意到了顾青未的脸色。
然后,她顿了顿,紧紧皱着眉,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莞迩说感谢周馨维的打赏,今天两更……
第652章
顾青未微拧着眉头,“是出了点事,找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这几日你就四处去寻摸,另外给晟哥儿找两个靠得住的乳娘。”
秋岚先是一怔,然后跟着就急了,“主子,是不是现在那乳娘有什么问题?”
顾青未自然是信任秋岚的,于是先将孙氏的异常和锦衣卫报来的话一一说了,这才道:“孙氏有没有什么问题,现在还不敢确定,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敢拿晟哥儿的安全来赌。”
哪怕是最后查出来孙氏没什么问题,经历过这件事之后,顾青未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放心她了。
更何况,现在看来,孙氏有问题的可能性还不小。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秋岚也跟着点了点头,“主子您说得对,小主子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这孙氏既然有问题,当然不能再让她接触到小主子!”
然后又道:“主子您放心,奴婢一定尽快找到合适的乳娘!”
之后,为了不耽误时间,秋岚便匆匆忙忙的与顾青未道了别,回去办顾青未交代的事去了。
见着秋岚即使成了亲还是如以往那般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顾青未纵然因为孙氏的事而有些担心,但心情仍跟着好了许多。
等到新的乳娘来了,再视锦衣卫那边调查的结果来决定要如何处置孙氏吧。
顾青未是这样打算的。
当然了,在此之前,她是没打算让孙氏近身接触晟哥儿了。
好在晟哥儿现在本就已经开始吃辅食了,就算离了孙氏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就算有影响,顾青未也不会拿了晟哥儿的安全去赌。
只不过,顾青未没想到,孙氏的事会这么快就有了定论。
第二天一早顾青未就起身了。
她醒来的时候晟哥儿还睡得正熟,小脸儿红扑扑的看着格外可爱,顾青未探了探晟哥儿的额头,又往他后背摸了摸,均未见汗,这才放心下来。
轻声唤了丫鬟们进来服侍,顾青未先是吩咐了人通知小厨房给晟哥儿准备辅食,然后才开始梳洗。
待她梳洗完毕,晟哥儿也醒了。
晟哥儿自打出生就不爱哭,这时醒来也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左看右看,待看到顾青未时,立即就咧了小嘴冲顾青未笑。
虽然还差几天才到七个月,但想来这么大的孩子已经开始认人了。
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一看到顾青未就笑呢?
顾青未的一颗心都因为这个无齿的笑容而变得柔软起来。
这是她的孩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他!
将晟哥儿抱起来,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亲,顾青未随即在丫鬟的帮忙下替晟哥儿穿戴起来。
夏日的衣裳轻薄,倒不用费多大的力气。
最后替晟哥儿穿上秦氏亲手做的那双虎头鞋,顾青未只觉得晟哥儿怎么看怎么可爱。
这时厨房里给晟哥儿做的辅食已经端上来了,煮得烂烂的白粥里面加了些剁得细细碎碎的肉糜,闻着就香喷喷的。
待那肉糜粥放得微温,顾青未拿了调羹正要舀了粥喂晟哥儿,朱砂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主子,乳娘已经候在外面了,说是……要抱了晟哥儿去喂食。”
朱砂低着头,视线在顾青未手边的那碗粥上一扫而过。
顾青未手上微微一顿,“让乳娘先回去吧,就说晟哥儿已经吃饱了。”
朱砂于是又退了下去。
喂了晟哥儿吃了小半碗肉糜粥,顾青未仍是带了晟哥儿去楚静姝那里。
这几天顾青未又收到了宁致远写来的信,不过后面这封信却是宁致远正常通过驿站送回来的,想来宁致远也是知道楚静姝对宁景昌的担心,后面这封信提到的大多都是宁景昌的情况,顾青未将信拿给楚静姝看过之后,她才总算是真的安了心。
楚静姝这时也已经起身了,顾青未才进了屋,她就先将晟哥儿抱了过去。
七个月的婴儿已经很是沉手,楚静姝两只手往下一压,然后才笑着道:“瞧瞧咱们晟哥儿,长得白白胖胖的,怎么就这么招人疼……”
顾青未失笑。
招人疼,当然是因为晟哥儿是楚静姝的亲孙子。
西府这几年可是有不少孩子出世,也不是没有人打楚静姝的主意,想着若是孩子入了楚静姝的眼,说不定能从楚静姝那里得些好处。
可这么些年来,楚静姝待西府那些孩子都是淡淡的,也不见西府哪个孩子能让她像现在对晟哥儿这样怎么看怎么喜欢。
是晟哥儿特别可爱吗?
这却是不一定。
只能说,血缘是种很奇妙的东西。
抱着晟哥儿稀罕了好一会儿,楚静姝才抬头问顾青未:“今儿乳娘怎的没跟着一块儿来,可是已经喂过晟哥儿了?”
顾青未微微一顿。
孙氏的事还未有定论,她也不能肯定孙氏一定藏着什么坏主意,既然如此,她便也没想在楚静姝这里说什么,只等着新乳娘来了再说也不迟。
于是道:“已经喂过了。”
楚静姝这才没有再问。
一起用过早膳,顾青未独自回了漱云居理事。
今天需要她处理的事情不多,处理完了倒比平时还要早了许多。
想着也不知道晟哥儿这会儿饿没饿,顾青未便也没有耽搁,立即就起身往了楚静姝那里去。
谁曾想,才到了院门口,那守门的婆子见着顾青未,却是有些诧异地道:“世子夫人,您不是说今儿要早点接了小主子回去,午膳也在漱云居用吗,怎么……”
顾青未心里一突。
来不及细想,她便忍不住扬了声音道:“你说什么,晟哥儿被人接走了?”
那婆子被顾青未突然变大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带着惧色点头,“回世子夫人,先不久晟哥儿的乳娘就来了大长公主这里,说是您吩咐了她将晟哥儿接回漱云居去,大长公主就让乳娘将晟哥儿抱回去了。”
到这时,这婆子哪里能不知道这其中怅然是出了什么纰漏,别的话却是一句也不敢多说。
第653章
顾青未脑子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她现在都不让孙氏近晟哥儿的身了,又怎么可能会让她来楚静姝这里抱了晟哥儿回去?
孙氏先是说谎,现在又假传她的吩咐抱了晟哥儿走,她想做什么!
顾青未心里顿时慌了起来。
不过,她随即又想起,自从收到宁致远的信之后,她就特意吩咐过守着二门的婆子,以及门房那里,若不是她或者楚静姝领着,任何人都不能带着晟哥儿出了国公府的大门。
当时本只是以防万一,哪里能想到,这才多久,竟然就真的有人敢往晟哥儿那里下手?
再也呆不下去,顾青未转身就往外走。
按这婆子所说,孙氏刚从楚静姝这里将晟哥儿抱走还没多久,现在指定不能出了垂花门!
顾青未这时也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仪态了,两手拎了裙角就往外赶,虽然定国公府占地面积不小,但在她这样的全力奔跑之下,也没用多一会儿就赶到了垂花门那里。
远远的,顾青未就看到了垂花门处正堵了一群人。
而这其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抱着晟哥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孙氏。
来不及细想,顾青未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一溜烟儿的跑到垂花门,然后一把将晟哥儿从孙氏怀里抢了回来。
与此对应的是,孙氏那瞬间就变得惨白的脸色。
抱回晟哥儿,顾青未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不妥,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自从知道孙氏抱走了晟哥儿,她的一颗心都是悬在半空的,现在总算是能落到实处了。
而晟哥儿,小小的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这是顾青未在逗他玩儿,这时候还冲着顾青未傻笑呢。
到这时,跟在顾青未身后的朱砂和青黛才赶了上来。
顾青未先将晟哥儿交给朱砂,“你们先抱着晟哥儿去母亲那里。”
待朱砂和青黛抱了晟哥儿走远,顾青未才沉下脸,眼里渐渐变得凌厉起来,“孙氏!”
孙氏原本就面色惨白,这时被顾青未这样一喝,再也忍不下心里的惊惧,双膝一软,便就这样跪坐在地上。
这模样,看着倒也有几分可怜。
这时候垂花门上不仅有守门的婆子,还有一些进出内院的丫鬟婆子,见着顾青未动了怒,这些人都知道孙氏必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又哪里还能顾得上她到底是不是可怜了。
顾青未好半晌才将心里的怒火压下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来人,将孙氏给我押回漱云居!”
她用了“押”这个字。
那些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然后从人群中走出两个身材粗壮的粗使婆子,毫不手软的将孙氏从地上提溜起来,然后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背后,推着她往漱云居而去。
顾青未又叫了其中一个看守垂花门的婆子,这才一路回了漱云居。
等她回到漱云居时,漱云居里已经人人自危,就连楚静姝,也抱了晟哥儿过来。
见顾青未回来,楚静姝抱着晟哥儿,很有些后怕地问道:“欢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话,楚静姝又看着被两个婆子押着跪到中间的孙氏。
顾青未低声向楚静姝说了事情的大概。
楚静姝立即就一脸的震怒,她是皇家的大长公主,平时虽然脾气好,但并不代表她就没脾气了,这时脸一沉下来,直骇得屋里的人都跟着瑟瑟发抖。
直到晟哥儿都有些受不住这气氛轻轻哭了两嗓子,楚静姝才算是勉强把气压了下去。
她一甩衣袖,“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
然后抱着晟哥儿坐到了一边去。
定国公府两代单传,她好不容易才盼了这么个宝贝孙子,哪里能容得了孙氏竟然敢偷偷将晟哥儿抱走,这简直是在戳楚静姝的心窝子!
顾青未点了点头。
就算楚静姝不说,这件事她也绝对会一查到底的,她又怎么能容许有人打她孩子的主意!
将无关之人都遣了下去,顾青未才坐下,却没先看孙氏,而是淡淡扫向竹黄和紫菀。
被顾青未这样一扫,竹黄和紫菀面色一白,然后下意识地跪到地上。
两人也不敢说什么辩解的话,只死死低着头,“主子,是奴婢疏忽了。”
也确实是她们疏忽了。
早上顾青未让人将孙氏挡回去时,她们可都是在屋里听着的,后来朱砂和青黛一直跟在顾青未身边,竹黄和紫菀则留在了漱云居。
虽然顾青未并没有明着说要防着孙氏这种话,可是她们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孙氏的异动,连孙氏做了什么都半点不知,这岂止是疏忽!
顾青未现在满心都是怒火,闻言也只冷冷看了她们一眼,然后才看向孙氏,“说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谁指使的?”
若无人指使,孙氏就算再借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在将晟哥儿找回来之后,顾青未的理智也慢慢恢复过来,她当然能发现这件事里还有很多说不通的事,也正因为如此,她现在才能保持着冷静的与孙氏说话。
听顾青未这样一问,孙氏浑身又是一抖。
但她仍紧紧抿了唇,不肯开口说话。
顾青未便也没再管她,而是问了她带回来的那名看守垂花门的婆子,“你说说你知道的。”
那名婆子已经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得了顾青未的吩咐,立即松了口气,道:“回世子夫人,先前乳娘……孙氏抱了小主子说是要出府,但老奴们先前是得过世子夫人吩咐的,没有大长公主和世子夫人陪同,任是谁都不能带了小主子出门,所以老奴们才会将孙氏拦了下来……”
后来的事顾青未都知道了。
顾青未闻言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们做得很好,稍后自去朱砂那里领了赏钱。”
婆子这才千恩万谢着退下了。
顾青未的目光又重新落到孙氏身上,“你最好想明白了,你自己死拧着不说也可以,但你的两个孩子,你的婆婆你的相公……”
第654章 威胁
顾青未不是什么下不了手的人,如果需要她下狠手,为了保护她的孩子,她不介意真的冲孙氏的孩子、夫君、婆婆下手。
听到这里,孙氏浑身都轻颤起来,原本还能勉强保持着跪坐在地上,但这时却几乎已经瘫软在地了。
顾青未也没催她,只这样冷冷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孙氏才勉强镇定了些,她嘴唇抖索了一下,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世子夫人,奴婢说……”
孙氏会想着把晟哥儿抱走,确实是有人指使的。
不过,到底是何人让她做的,她却是半点也不知。
前两日,孙氏向顾青未告了假回家看望家人,可才一回了家,前来窜门的那个邻居就带了封信过来,说是有人让带给她的。
孙氏的丈夫是识字的,孙氏自打了成了亲也跟着习了字,虽然算不得精通文墨,但看信却是无碍的。
可是,看完信之后,她却差点没吓晕过去。
那信也不知道是何人写的,但信上的内容,却是威胁孙氏想了法子从定国公府把晟哥儿给抱出去,并交给写信之人。
孙氏最开始也没有当回事,定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她也是去做了晟哥儿的乳娘之后才有了认识,整个大周朝,也没有几个人家的显赫能越过定国公府去,这样的人家,竟然有人想通过她去抢了晟哥儿?
可是,第二天一早,孙氏就吓了一跳!
孙氏自打给晟哥儿做了乳娘,就很少有机会和自己的两个孩子亲近,所以自打得了顾青未的准许可以回家,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与两个孩子呆在一起的,这次又能在家里住上一晚,当然也是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睡的。
可第二天早上,孙氏却是被两个孩子的哭声给叫醒的。
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竟都大哭不止,大的那个还直嚷着脖子疼。
孙氏哪里敢大意,当即就替两个孩子仔细检查起来。
这一检查,立即就让孙氏心都凉了半截。
两个孩子的脖子上都多了一道大约一指长的伤口,那伤口并不深,只破了点皮,就连血也只流了一点点,但这样的伤口也足以叫两个都还小的孩子哭闹不休了。
孙氏敢肯定,前一天晚上她照顾着两个孩子睡觉时,他们脖子上绝对没有伤口!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然后,孙氏就在从她枕边找到的一封信上得到了答案。
信上的字迹与昨天收到的那封如出一辙,内容则是威胁,若是孙氏不按照他们的吩咐将晟哥儿交到他们手上,那下一次,孙氏的两个孩子,可就不只是受这么点小小的伤了。
孙氏之后傻了好半天。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以及她的孩子们,竟然也会遇到这样的事。
这立即就叫她陷入了两难之中。
那些人既然能用这样的方式威胁她,很显然,他们绝不是什么善类,若是将晟哥儿交到他们手上,晟哥儿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可是,若是不按他们的吩咐做,那她的两个孩子又会如何?
若论亲近,孙氏当然是更亲近自己的孩子的。
可是她这半年多来一直在晟哥儿身边照顾,又在移情作用下将晟哥儿当作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再加上定国公府的地位,她也不敢对晟哥儿做什么。
昨天给晟哥儿喂水之前,孙氏心里正在进行最激烈的拉锯战,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失误。
说到这里,孙氏双唇不见一丝血色,两眼含着泪连连哀求,“世子夫人,奴婢也是被逼无奈,世子夫人您也是做母亲的,奴婢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而且……”
孙氏突然顿了顿,却没有接着先前的话说了,只是接着哀求,“世子夫人,这件事是奴婢做的,奴婢什么都认了,只求世子夫人不要牵连奴婢的家里人……”
顾青未深吸一口气。
孙氏果然是被人威胁的,可那个在暗中威胁她的人又是谁呢?
她想起宁致远在信中所说的,心里立即就浮现出一个名字。
宁王!
算算时间,从宁致远所说的大败西夷大军,到现在,若是宁王从边城逃离之后就一路回了京城,也差不多就该在这段时间抵达。
若真是宁王,他想将晟哥儿抓到手里,不用想都知道是想用来威胁宁致远的。
可是,他又想借着晟哥儿威胁宁致远做什么?
顾青未觉得简直可笑!
宁王勾结西夷失败之后,莫非还想着想要将隆庆帝挤下来,自己坐上那龙椅不成?
别说现在隆庆帝在这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内已经皇权稳固,就算隆庆帝还没稳坐龙椅,难道宁王还以为他还有机会?
顾青未简直想不明白宁王在想些什么。
看着还在求饶的孙氏,她那昨天才磕得一片紫红的额头这时看着更是骇人,顾青未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她问道:“那些人,有没有说要你在多少时限以内将晟哥儿交到他们手里?”
顾青未的声音甚至算得上是温和。
而这,却是孙氏所没有想到的。
她垂眼低声道:“回世子夫人,那信上说,一月之内。”
顾青未跟着便问道:“那么,既然时间还宽裕,为何你不再等等,你应该知道,在府里你没有多少机会,若是等到我出门,比如说带了你和晟哥儿一起去看我祖母,成功的可能性无疑又大了许多……”
孙氏没想到顾青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嘴唇张了张,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顾青未轻轻摇了摇头,“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记得,我吩咐下面除了我与母亲领着,否则不让任何人带着晟哥儿出了二门时,你是在我身边的,那么,为何你明明知道你出不去,还要这样做?”
孙氏原本还只是含在眼眶里的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
她嗫嚅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青未看着她良久,最后才摆了摆手,“罢了,这件事我也不与你追究了,可是你也该知道,我不可能再把你留在晟哥儿身边……”
第655章
说到这里,顾青未微微一顿,然后冲着孙氏摆了摆手,“你回去吧,你可以放心,那些人是冲着晟哥儿来的,只要你不再给晟哥儿做乳娘,他们不会再揪着你们不放的。”
楚静姝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面上便多了些不赞同。
不过,看着屋里还有人,楚静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孙氏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件事被发现了之后,顾青未竟然不仅没有处置她,还让她回家。
泛白的双唇轻轻噏动了几下,孙氏好半晌都没能说出什么来,到最后也只是向着顾青未轻轻磕了个头,“奴婢谢世子夫人。”
然后,她站起身,又看了正被楚静姝抱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晟哥儿一眼,这才脚步有些发虚地往外走去。
她知道,她这一辈子,应该不会再踏进定国公府一步了,更不可能再见到晟哥儿。
待到孙氏走得连背影都看不到了,顾青未才又扫了仍跪在地上的竹黄和紫菀,“既然在我身边服侍,那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也该早些明白了,这次的事也不能全怨你们,我也不与你们多计较,若是以后还有这样的疏漏,定国公府不会留无用之人,你们明白了吗?”
竹黄和紫菀白着脸连连点头。
“好了,你们下去吧。”顾青未吩咐道。
待丫鬟们都退下了,楚静姝才忍不住开口,“欢颜,这件事你处理得是不是太轻了?就算晟哥儿没什么事,可那个孙氏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又怎么能不重重惩处?还有这两个丫头,这样的丫头若是在宫里,早就被杖毙了!”
楚静姝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能在宫里活得长久的丫鬟,哪一个不跟人精似的,主子说上一句话,就得领会到十句话的意思,稍有差池,最后的归宿有可能就是哪口枯井。
楚静姝自幼在宫里长大,这样的事见得多了,自然觉得顾青未处置得轻了。
先前若不是顾及着顾青未在下人面前的威信,她只怕早就让人将孙氏和两个丫头给处置了。
顾青未闻言冲着楚静姝轻轻笑了笑,“母亲,那孙氏明知道抱着晟哥儿她连二门都出不了,却仍这样做了,她……大抵是故意想被发现罢!”
楚静姝想了想,倒也确实是这个理。
不过……
“那她为何要这样做?”楚静姝很是不解。
就如顾青未先前所说的那样,既然时间还很宽裕,如果孙氏是真的存了心想用晟哥儿来换取她自己的孩子的安全,她就应该静候机会,等到顾青未出门或者有所松懈的时候,那样成功的机会也大些。
可孙氏,她偏偏就在明知道没有成功的希望的时候做了这件事。
顾青未大抵能猜到孙氏的心思。
孙氏在晟哥儿身边照顾了半年多,顾青未在旁边看着也能看出她的为人来,她是个心地有些软的人,虽然这半年来一直念着自己的孩子,但那也是人之常情,她待晟哥儿却也是真的尽心尽力,几乎将晟哥儿当作是她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也所以,在陷入到这样的两难之中后,孙氏一直下不定决心要真的拿了晟哥儿去换取她自己两个孩子的安稳无事。
这,其实已经有些让顾青未感激了。
她不能想象,若孙氏最后选择蛰伏在她身边,只等到她稍有松懈就将晟哥儿从她身边带走,若真有这一日,她会是何等的崩溃。
事实上,若孙氏什么都不表现出来,顾青未只会越来越信任她,她并不是没有机会。
好在,晟哥儿还在。
想到这里,顾青未忍不住将晟哥儿抱过来,亲了又亲。
而孙氏……
顾青未想,她既不敢无视那些人的威胁,也不愿把晟哥儿交到那些人手里,所以,才会明知道不可能将晟哥儿带出去,也偏要这样做了。
她不会不知道,这件事被顾青未和楚静姝发现之后,她会有什么下场。
但至少,这样一来,晟哥儿不会落到那些人手里,她若是有个什么好歹,那些人也不会再揪着她的两个孩子不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氏这是在拿她自己,换取她的两个孩子,以及晟哥儿的安全。
虽然,她这样的想法着实又有些太简单了。
顾青未将自己的猜测与楚静姝说了,然后看着怀里晟哥儿那不知忧虑的笑脸,便又是一叹,“母亲,我只是想着,她既然对晟哥儿还存着这点善意,纵然她有错,我也愿意不与她追究……”
楚静姝听了便也沉默下来。
也亏得,孙氏还对晟哥儿存了善意。
楚静姝于是跟着叹了口气,“你说得也没错,孙氏的事,便这样算了吧。”
顾青未点点头。
这件事便这样过去了。
又过了几日,秋岚那里就回了话,顾青未让她找的乳娘她已经找好了。
这几日没有乳娘帮顾着,顾青未一个人带着晟哥儿也确实比以前累了许多,知道秋岚那里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便立即就让了秋岚将人领到她跟前来。
秋岚找来的两名乳娘都二十三四的年纪,两人都是才生产了两三个月,一个姓周,一个姓王。
两人到了顾青未跟前都有些拘束,不过口齿都还算伶俐。
秋岚指了她们二人介绍道:“主子,这两人都是身家清白又老实本分的,断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孙氏竟然想将晟哥儿抱走,这件事府里上下现在都已经知道了。
也正因为如此,秋岚才会特意点出这一条。
顾青未对这两个人倒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事实上,她倒没担心这周氏和王氏会像孙氏那样为人所迫。
无论威胁孙氏的是不是宁王,同样的手段,那些人都不会用第二遍。
而且,有了警惕之后,就算那些人想要故伎重施,也不可能再达成目的。
又问了周氏和王氏一些她们各自家里的情况,见着秋岚点头,知道这定是成晋让人去查过的,顾青未便也放下心来,点头拍了板。
这周氏和王氏,自此便成了晟哥儿的亲乳娘。
第656章 归来
因为顾忌着在暗中盯着的宁王,顾青未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出门。
定国公府本身守卫就很森严,再加上宁致远临走之前留下的人手,只要她不出门,现在只能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躲在阴暗处的宁王等人是绝对不敢凑上来的。
这个五月,便这样过去了。
转眼就进了六月。
六月初五是顾青未的生辰。
回头看看,三年前的六月初六,她与宁致远成亲,这才似乎只是一转眼,就已经是三年整过去了,这三年来,顾青未不仅有了恩爱的夫君,慈和的公婆,还有了晟哥儿。
对比起前世的这个时候,简直幸福得让她有时候午夜梦回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从端午前夕收到宁致远的信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宁致远和宁景昌虽然没有断了信,却一直也没回京。
边城的危机虽然解决了,但韩将军和宁景昌都先后受了伤,宁致远便也只能在他们的委托之下处理边城的后续事宜。
再加上宁景昌受的伤着实不轻,就算将边城的事处理好了,也至少要等到宁景昌的伤势稍好一些了才能启程回京。
顾青未想到这些,便忍不住轻轻一叹。
算起来,宁致远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
她想起曾经宁致远说过,以后要陪她过每一个生辰,可今年的生辰,他只怕是赶不回来了。
顾青未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
但她随即就把心情调整过来了。
她也是矫情了,宁致远之所以会去边城,不仅是担心宁景昌的安危,更是想更好的护着她和晟哥儿。
顾青未才释然了,就听到旁边传来的说笑声。
老太太看着晟哥儿不乐意被乳娘抓着擦脸,在罗汉床上爬得飞快,被逗得乐呵呵的,“瞅瞅咱们晟哥儿,这小胳膊小腿儿多结实,爬起来乳娘都追不上……”
顾锦琳、顾青澜、冯氏一会儿看看晟哥儿,一会看看自家的小家伙,也都笑着点头。
而现在已经有了六个多月身孕的叶流苏则抚着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面上带着微笑,想着再过上几个月,也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会是怎样可爱的模样。
今儿是顾青未的生辰,老太太等人早早的就来了定国公府,一起替顾青未庆生。
周谨之、顾亦安、秦朗、严从柏等人倒是没来,毕竟定国公府如今连个男主人都没有,他们到底也需要避嫌。
对于老太太等人的到来,无论是顾青未还是楚静姝都是极为开心的。
宁景昌和宁致远先后去了边城,这偌大的国公府就只有她们带着晟哥儿,要说不冷清孤单那是不可能的,能多几个人说说话,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当然了,楚静姝和顾青未都没提要去西府请人。
听了老太太的话,顾青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乳娘追不上,分明是乳娘让着晟哥儿!
她于是过去两下将晟哥儿抓过来,见是顾青未,晟哥儿倒也没有抗拒,还朝着顾青未咧出刚开始长的小乳牙,那小模样逗得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
顾青未从乳娘手里接过沾了温水的毛巾,细细替晟哥儿将手脸都擦了一遍,这才轻轻拍了拍晟哥儿的小屁屁,“越来越调皮了!”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老太太倒是不乐意了,“欢姐儿,这般大的小孩子越调皮就越机灵,你小时候就皮得很!”
顾青未又忍不住笑。
自打有了晟哥儿,她都能感觉到,在老太太这里,她的地位是越发的要往后推了。
一群女眷再加上好几个孩子,楚静姝面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定国公府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说说笑笑,一个上午便也这样就过去了。
到了午膳时间,众人一起围成满满的一桌替顾青未庆生,虽然有些简单,但气氛却是极为温馨。
老太太等人一直在定国公府里待到用过晚膳才回去。
夏天的日头长,用过晚膳还天光大亮的,老太太还是上次生辰时见过顾青未,一时之间有些舍不得,却被顾青未劝住了,并吩咐了国公府的侍卫分别将老太太等人送回府。
倒不是顾青未不愿意多与老太太等人多相处,而是现在暗中还有人一直窥视着定国公府,她可不敢将老太太她们留得太晚。
待将老太太等人都送走了,原本还热闹的定国公府便立即就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清。
顾青未和楚静姝相视一笑,心里那点繁华尽处的凄冷倒也散去不少。
待顾青未回到漱云居,晟哥儿已经有些打瞌睡了。
今天府里人多,晟哥儿也跟着人来疯,下午没有午睡,难怪这早早的就开始犯困。
和乳娘一起替晟哥儿收拾了安置好,待晟哥儿睡着了之后,顾青未才自去洗漱。
到这时,天才渐渐黑了下来。
时辰还早,顾青未没有一点睡意,便也没逼着自己,而是取了一本书,垫了个引枕半倚在罗汉床上看起了书来。
罗汉床边放了一盏气死风灯,明亮的光线透过灯罩照在这小小的范围之内,将一定黑暗都往外赶出老远。
自宁致远走后,顾青未闲来无事时,倒是看书的时候居多。
不过,也不知道为何,今天明明安安静静正适合看书,她却怎么都有些看不进去,盯着手里的书看了好半天之后才发现她竟然一直都在看同一页。
这是怎么了?
顾青未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将书放下。
也不知道为何,竟是有些心绪不宁起来。
就在这时,顾青未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开门声。
她轻轻一怔。
自宁致远去了边城之后,院子里一到天黑就落了锁,那现在,这是谁来了?
难不成,是楚静姝那里有什么事?
这样一想,顾青未再也坐不住,一边召了乳娘过来守着晟哥儿,一边往外面走。
她拉开房门,“怎么了,是谁来了?”
话才说完,顾青未就因为前方那突然出现的身影而突然一顿。
第657章 心疼
虽然被黑暗包裹着,但这个身影对顾青未来说实在太过熟悉,只这样一眼扫过去,甚至不用看到容貌,她就已经能认出这是谁来。
可是……
可是,宁致远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顾青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宁致远从黑暗中突出重围,两人回到屋里,又将乳娘遣下去,被那个熟悉的怀抱所包围,顾青未才真的确定,她一直念着的宁致远,是真的回来了。
她环过宁致远的腰,然后两手渐渐收紧,待触到那衣衫之下的温热,这才有了些真实感。
两人都没有说话,可这样静静相拥。
过了许久,顾青未才抬起有些泛红的眼看向宁致远。
与离开前比,现在的宁致远明显要瘦了,也憔悴了许多,青黑的胡茬子爬满了整个下巴,眼下更是一片阴影。
顾青未忍不住一手抚上宁致远的脸,心疼地道:“越之,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宁致远闻言再度将顾青未圈入怀里,然后轻轻低头,将自己的脸完全埋进顾青未的肩窝,“欢颜,我这几个月天天想你,就变成这样了。”
顾青未顿时又气又笑。
这人,都到这时候了都还这么不正经。
然后,顾青未才想起她心里的疑惑,忍不住问道:“越之,你在信里不是说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宁致远深吸一口气,嗅到那熟悉的馨香,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感觉到了踏实。
“欢颜,你忘了,我说过的,以后要陪你过每一个生辰……”他这样道。
顾青未眼里的泪顿时就掉了下来。
宁致远最开始还没发现顾青未掉眼泪了,直到胸前的衣裳里感到一阵淡淡的潮湿,这才慌忙将顾青未往外推了推,看着顾青未眼中那悬着的一滴泪,立即拿了指腹去揩。
然后,他看着指尖的那滴泪,凑到嘴边尝了尝,“咸的!”
顾青未原本正感动着,见着宁致远这副耍宝的模样,哪里还能维持那伤感,忍不住抬手捶了他一下,“你就知道笑话我!”
顾青未能用多大力气,对于宁致远来说压根儿就是不痛不痒。
他抓住顾青未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吻了吻,“欢颜,我好想你……”
顾青未眉眼间都是一软,也低声道:“我也是。”
两人又静静待了一会儿,顾青未想着宁致远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回来,肯定是累了,便立即就叫了丫鬟们送了热水上来,待宁致远梳洗收拾完,两人才一起躺在床上说话。
顾青未将晟哥儿挪到最里面,看着晟哥儿睡得小脸红朴朴的,拿了他的小手亲了亲,扭头对宁致远道:“越之,你一走就是快三个月,晟哥儿只怕现在都不记得你了,你可不知道,你才走了那段时间,晟哥儿每天到了你回府的时候就非要四处找你……”
看着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这对母子,再听着顾青未轻声说着话,宁致远的一颗心立即就完全充实了起来。
他俯身亲了亲晟哥儿,又回头吻了吻顾青未的额头,“欢颜,以后我就能多些时间陪在你们母子身边了。”
顾青未回以他一笑。
两人于是挨在一起说着话。
宁致远道:“对了,我这次是护着父亲一起回来的,父亲的伤还没完全好,所以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先前也是先前父亲送到了母亲那里,才回了漱云居。”
顾青未一听,连忙问起了宁景昌的伤势,“父亲的伤势现在如何了?”
宁致远轻轻搂了搂顾青未,“你放心吧,父亲伤得虽重,但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不能有过于剧烈的运动,母亲先前可只差没哭成个泪人儿……”
那可不是。
楚静姝自打宁景昌走了之后,就日夜替他操心,现在好不容易宁景昌回来了,却是带着伤的,就算明知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又哪里能不心疼?
顾青未只是看着宁致远瘦了就心疼成那样,楚静姝的感觉就更可想而知了。
她点点头,“自从知道父亲受了伤,母亲这些日子可没少煎熬,如今父亲总算回来了,母亲也能放心了。”
宁致远听到这里,心里便微微一拧。
顾青未只说了楚静姝放心了,却没有说她自己。
但就与楚静姝担心宁景昌一样,他的欢颜,又何不是一直在担心着他?
只怕,也是在看到他回来的那一瞬间,欢颜才真正放下心来吧?
宁致远忍不住将顾青未搂紧了些。
然后,他捧着顾青未的脸,重重印了下去。
离开这差不多三个月,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身上的甜美。
顾青未也两手环上宁致远的脖子,努力回就他的热情。
两人分开了这么久,只这样一个亲吻,便足以勾出心底的火热来。
宁致远轻轻将顾青未往下放,然后毫不犹豫的欺身而上,嘴里低声道:“欢颜,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到底有多想你……”
顾青未颊畔飞上红晕。
以两人现在这个姿势,足够她知道这一点了。
……
久别重逢,这一晚,顾青未和宁致远都睡得尤其的香甜和踏实。
第二天早上,顾青未是被她身边的晟哥儿给吵醒的。
现在的晟哥儿可不是以前那个乖乖躺着不动的乖宝宝了,以前晟哥儿若是醒得早,最多也就是伸了小手四处划拉,可现在,他能自个儿往顾青未身上爬。
顾青未就是被这小东西在她身上到处爬弄出来的动静吵醒的。
昨天她和宁致远本就说话到很晚,加上两人分开许久,宁致远难免有些不知餍足,两人都是到后半夜才睡。
这不,就起晚了。
顾青未醒来时,正巧就看到晟哥儿趴在她身上,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看着旁边还睡着的宁致远,一脸的新奇。
一睁开眼就能看到这一大一小,顾青未心里一片柔软。
她伸手在晟哥儿的小屁屁上拍了拍,轻声道:“晟哥儿,这是你父亲。”
第658章 安稳
晟哥儿自然是没听懂顾青未说了什么,他试探着伸了手朝着宁致远放在薄被外面的手臂上拍了拍,还“啊啊”着叫了两声。
宁致远跟着就睁开了眼。
他平时就不是个能睡得很沉的,这次也是因为回京这一路上都没休息好,再加上昨晚和顾青未闹到太晚了,但被晟哥儿这样一拍,哪里还有不醒的。
瞧见顾青未和晟哥儿,宁致远唇畔扬起笑容,然后便对上了晟哥儿的大眼睛。
晟哥儿越大倒越能从脸上看到宁致远的影子了,父子俩这样大眼瞪小眼,这副样子看得顾青未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然后,宁致远坐起身,一把将晟哥儿抱起来举得高高的。
“晟哥儿可还记得父亲?”他道。
突然被举这么高,晟哥儿最开始还有点被吓到了,两只小胖手不停的在空中挥来挥去,但过了一会儿却是有些享受这种感觉,开始“咯咯”的笑个不停。
顾青未看着这对父子,红唇便扬起一个极为温暖的弧度。
晟哥儿这般大的孩子其实已经开始有些认生,平时若不是极熟悉的人,晟哥儿轻易不会让人抱的。
可宁致远这样抱着他,他却一点也没有要哭闹的样子。
这也许,便是父子天性吧。
顾青未这样想。
等到宁致远和晟哥儿闹够了,她才道:“好了,赶紧起身吧,然后一起去看看父亲,父亲也已经许久没见着晟哥儿了。”
宁致远一边将晟哥儿放下,一边点头,“父亲这一路上说得最多的就是晟哥儿了,当初我小的时候,父亲对我可从来都只有严厉的。”
这语气,听着还有些酸酸的。
顾青未忍不住失笑。
这人,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上了。
“要不怎么说隔代亲?”顾青未说着话,便自床上坐起来。
睡了一晚上,她身上的中衣哪里能还整整齐齐的,衣襟往旁边滑了些,正好露出那雪白皮肤上的一点深色印记。
宁致远正好见着这一幕,眸色跟着就是一深。
顾青未瞧见宁致远的异样,也察觉到了不舀,连忙将衣襟拉好,还顺带着瞪了宁致远一眼。
宁致远于是爽朗地笑出声来,声音里既有得意又有愉悦。
两人先收拾穿戴好了,这才唤了乳娘进来替晟哥儿收拾。
宁致远一眼就看到新来的两个乳娘,眼中略有深思闪过,不过这时候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便也先将心里的疑问压了下去。
之后,两人便领着晟哥儿一起往楚静姝和宁景昌那里去。
宁致远不在时,早上去楚静姝那里,都是顾青未或者乳娘抱了晟哥儿,每次到了楚静姝那里,顾青未的手总是又酸又软,可这次晟哥儿却是被宁致远抱着,看他那轻松自如的模样,就像手里的晟哥儿根本就没有重量一般。
他们到时,楚静姝和宁景昌也已经起身了。
果然,一见着晟哥儿,宁景昌就立即露了笑脸,他朝着晟哥儿伸出手,却被楚静姝狠狠瞪了一眼。
“伤还没好,你逞什么能!”楚静姝骂道。
宁景昌于是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
说起来,宁景昌之所以会受伤,倒也与他警惕心太低有关系。
若非如此,就算那刘参将以有心算无心,他也不至于伤得如此重。
想到这些,楚静姝面上的表情更是淡淡的,“这次倒要谢谢徐家那个小子,若不是他拉了那一把,谁知道你还能不能有命回来……”
宁景昌面上更讪讪的了,过了好半晌才道:“阿姝你说的是,不过还要谢谢咱们家致远。”
颇有些讨好的样子。
他不提宁致远还好,这一提,楚静姝的怒气就又冲着宁致远去了,“还有致远你也是,骗我说是去南直隶,暗地里偷偷摸摸去了边城,你们父子俩,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宁景昌这哄了一晚上都没把楚静姝哄好,见此情景,眼珠一转,立即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道:“阿姝,我这伤口怎么突然好疼……”
楚静姝气归气,又哪里能不心疼,一听宁景昌叫疼,自然忘了先前的怒气,只顾着查看他的伤处。
宁致远在旁边看得眼角一抽。
他都不想说自家老爹这苦肉计有多低级了。
他的爹呀,明明受伤的是左胸,这捂着右胸口是要做什么?
也只有母亲会上这样的当了!
过了好一会儿,宁景昌总算是用苦肉计成功让楚静姝消了气,一家人这才坐到一起用早膳。
晟哥儿的早膳是一碗蔬菜粥,只加了一点点盐,但因做粥的厨娘火候掌握得好,这极简单的粥却也透着股子清香,极得晟哥儿的喜欢。
顾青未本想将晟哥儿抱在怀里喂他喝粥的,但宁致远却不乐意她连吃了早膳都吃不好,便自己抱了晟哥儿,只让顾青未喂就是了。
晟哥儿倒也没意见,一会儿看看宁致远,一会儿看看顾青未,一小碗蔬菜粥倒也吃得干干净净。
宁景昌重伤未愈,还需要多休息,顾青未和宁致远用完早膳之后就又领着晟哥儿回了漱云居。
宁致远初回京城,却是要先进宫面见隆庆帝的。
所以,回了漱云居之后,两人也没功夫多说话,宁致远换了身衣裳,便又匆匆离去。
这一走,就是一整天。
虽然整个白天,宁致远和往常一样不在府里,但顾青未心里却是极轻松踏实的。
即使他们同样一天里也相处不了多久,知道晚上就能见到他,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他,这却是很大的不同。
总有那样一个人,只要知道他在,就能让人打从心底的觉得安稳。
对顾青未来说,宁致远就是这样的存在。
带着这样的轻松与安稳,顾青未这一整天心情都十分愉悦,待天光渐暗之时,她站在房门处看着宁致远慢慢向她走过来,红唇更是忍不住牵出一抹动人的弧度。
用过晚膳,趁着凉爽些,宁致远和顾青未带着晟哥儿去园子里纳凉。
到了亭子里坐下,宁致远瞥了一眼远处跟着的两名乳娘,问道:“欢颜,这两个乳娘是怎么回事?”
第659章 袭爵
孙氏的事发生之后,顾青未虽然另找了两名**娘,却未将这件事写信告诉宁致远。
一来宁致远那时候还在边城,本来就有不少事要忙,还要照顾受伤的宁景昌,而且就算他知道了这件事也于事无补,既然如此,又何必要他跟着一起操心呢?
反正,她只要在他回来之前不出门,也就行了。
这时听宁致远问起,她便将先前孙氏的事说了一遍,“……因为你先前特意写了信提到宁王,我倒是觉着这件事只怕与宁王脱不开干系,越之,你看呢?”
宁致远先没有就这件事发表看法,而是使劲儿在顾青未的脸上掐了一把,语气有些低沉地道:“欢颜,这种事你应该告诉我才是!”
他不在她身边就已经是一件很糟的事了,若是还对她身边发生的大小事都不知情,这更会让他有种被隔离开来的感觉。
顾青未也察觉到了宁致远的这种心情,连忙使劲儿点了点头。
宁致远这才又重新思忖起孙氏之事来。
就如顾青未所想的那般,他也认为这件事有很大的可能是宁王出手。
除了宁王,又还有谁会对晟哥儿下手?
不过,宁王,他这次又是想做什么?
连西夷那盘棋都下烂了,宁王又还有什么法子能朝着宫里那张龙椅走?
宁致远暂时还想不透这一点。
但是,无论如何,宁王既然敢伸了爪子,他不仅要把他的爪子剁下来,还要将宁王给揪出来!
他不容许暗中还有这样一个人盯着他的妻儿!
宁致远在心里这样暗下决心。
然后,他轻轻搂了搂顾青未的肩头,安慰道:“欢颜,你先放宽心,这件事交给我就是了。”
顾青未点点头。
两人倒也没再谈这件事。
不多时,眼看着天就要完全暗下来了,两人这才带着晟哥儿回了漱云居。
第二天一早,顾青未和宁致远带了晟哥儿去看望楚静姝和宁景昌,并一起用早膳。
宁景昌有伤在身,宁致远昨儿进了宫之后又得了隆庆帝特允他休息一段时间,所以两人都不用上朝,用完早膳之后,顾青未和宁致远倒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留了下来陪着宁景昌夫妇说话。
说了些闲话,宁景昌和楚静姝对视了一眼。
然后,宁景昌有些严肃地看着宁致远,“致远,这两日我和你母亲商量了一下……”
说到这里,他还特意看了顾青未一眼。
顾青未和宁致远都有些莫名。
虽然不知道宁景昌要说什么,但想必总会是极重要的事。
两人都静静等着宁景昌往下说。
“……我和你母亲都认为,我现在年纪也大了,将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所以我决定,等伤好之后就向皇上递折子,让你袭爵。”宁景昌道。
袭爵?
顾青未和宁致远都没想到宁景昌说的是这件事。
论年纪,宁景昌其实现在也不过四十五岁不到,正当壮年,又哪里能算得上是年纪大了,君不见京城多少勋贵之家,那些一家之主若不是真的老得动不了了,都绝不会愿意给自己的儿子挪地儿。
宁致远有些不赞同地皱眉,“父亲,您哪里就年纪大了,而且……”
宁景昌摆手制止他再说下去,“致远,这件事我和你母亲都已经决定了,你就不用再说了,咱们定国公府如今看来确实是风光,父子二人同为皇上倚重之人,可这样的风光里又带着多少危险,相信你也是知道的。”
听到这里,宁致远也跟着沉默下去了。
就如宁景昌所说的这般,他们父子二人不仅同朝为官,而且还都手握重权,这确实有些张扬了。
如今是隆庆帝登基不久,尚未对定国公府有所猜忌,可将来呢,如果隆庆帝猜忌起来,到时候定国公府又会如何?
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最是难测。
“而且,你也不要以为做出这个决定只是为了给你让路,事实上若不是以前你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恐怕我早就将这一切甩给你了。”宁景昌说到这里,握了握楚静姝的手,“而我,将这一切都卸下之后,也能有时间多陪陪你母亲,无论是在府里种草养花,还是去别处看看咱们大周朝的江山,总好过在朝中与那些老少狐狸斗智斗勇要来得轻松。”
宁景昌说得真切。
不仅是他,就连楚静姝也跟着含笑点头。
很显然,他们是早就做了这个决定的,而且还一点也不勉强。
宁致远还待说话,楚静姝却开口道:“致远,你别以为你父亲不在朝中了就是委屈了,事实上,无论是你父亲还是我,等这一天都已经等了很久了。”
然后,楚静姝又转头看向顾青未,“欢颜,以后我和你们父亲在府里的时候可能不会太多,就算在府里也不会管什么事,府里的事你本就早就上手了,我自然也是放心的。”
顾青未一时之间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但,对于楚静姝的托付,她也使劲儿点了点头。
交待完这一切,楚静姝和宁景昌都一副放下了心中一块巨石的模样,然后才笑着赶了顾青未和宁致远走。
……
宁景昌的动作很快,过了十余天的样子,等到伤势又好些了,他就立即往宫里递了折子。
隆庆帝收到折子也是吃了一惊,还曾接连几次遣了宫人前往定国公府劝慰,但因宁景昌态度极为坚决,最后倒也批了宁景昌的所请。
于是,不过二十出头的宁致远,就这样成了定国公。
相应的,顾青未这个世子夫人,也同样得了宫里下发的国公夫人的诰封与朝服。
他们夫妻,大概便是大周朝立朝以来最年轻的国公和国公夫人了吧。
顾青未原本就因为有个疼她的夫君而受尽了京城官眷们的换羡,眼见着她又成了与那些老夫人同一个等级的国公夫人,简直能叫人把眼睛都给羡慕绿了。
对于这件事,有人为顾青未感到高兴,当然也有人为此而愤恨不已。
这其中,就有小宋氏和于悠然母女。
第660章
自打宁致远袭爵之后,定国公府就再没断过人。
事实上,先前许多人都知道,宁致远总有一天会成为定国公,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快。
宁景昌不仅将爵位传给了宁致远,还将手里原本的兵权也都上交到了隆庆帝那里,就连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也都辞了。
倒是真心要做个不问政事的家翁。
隆庆帝挽留不得,最后在下旨让宁景昌袭爵的同时,也将宁景昌才辞了锦衣卫指挥使交到了宁致远的手里。
自此,宁致远倒是真以二十来岁的年纪,得以与朝中那些须发皆白的老大人们比足并肩。
这样一来,定国公府会被人踩破门槛也就不足为奇了。
对于这些带着目的的拜访,宁致远向来是不予理会的,除了见了几个原本就相交莫逆的挚友,其他时候就只陪着顾青未在府里带孩子。
若是叫那些人知道,宁致远宁愿在府里抱孩子也不愿意见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会是个什么心情。
当然了,这些人是不会有机会知道的。
不过,这些当家的男人们找不到路子接近宁致远,自然就想了别的辙。
就比如,宁致远不是对新任的定国公夫人极为敬重吗,那就从定国公夫人这里下手不就行了?
于是,顾青未这里每天就再没断了别家夫人们送上来的名帖。
什么这家夫人生辰宴啊,那家儿子周岁之类的宴请,请阑都堆了一大堆。
对于这些宴请,没什么交情的,顾青未自然就直接推了,若是此前与定国公府有过人情往来的,这样的她虽然不好直接推掉,但就算去赴宴也只谈闲话,不议朝事。
渐渐的,大概是知道了宁致远的态度,这样的情况才好歹缓解了些。
而宁致远,他这段时间得了隆庆帝的允许,可以先在家中休息些时日。
虽然是在休息,但宁致远却也没有闲着。
除了让人片刻不停的追查宁王一伙人的下落,他还在着手处理另外一件事。
上元那日,他就下定过决心,要让宁致栩再不能在他和顾青未眼前出现,之前因为这些事一出接一出的发生,倒没顾上宁致栩这里,如今他既然抽出手来了,自然要先将这件事给办了。
宁致远是一点也不能容忍宁致栩这个人了。
而让一个人消失,其实并不需要见血。
就比如,替他找个差事,将他打发得远远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能不能升迁,还能不能回京城,又岂是他自己能说了算的?
宁景昱那日话里话外的意思,不都说的是若是有什么好差事一定要替西府的人留着么,他这可不就是应了大伯的那句话?
将事情定下来之后,宁致远微笑着这样想。
因为这件事,宁致远的心情格外的好,还特地往西府去了一趟,就是为了亲自通知宁致栩这件事。
在发现宁致栩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竟然下意识的还往他身后搜寻,宁致远就知道他这步棋是走对了。
就算到了现在,宁致栩都仍没死心。
这样一个人,他又岂能一直留着让他在自己面前碍眼?
宁致远替宁致栩找了个好差事,这件事很快就在西府传遍了。
后遗症就是,在这之后,西府的人就没断过往东府来,无论西府的少爷还是夫人,不管是要见宁致远还是见顾青未,只要来了,不出三句话,就会提到“差事”二字。
宁致远最初时还会敷衍几下,但后来见顾青未被西府的妯娌们烦得平时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干脆就直接落了脸。
西府诸人会往东府来,为的不过就是从宁致远这里得个什么好差事,自然不会想惹怒了宁致远。
所以,在这之后,顾青未这里才好歹是清净了些。
这一日,吕氏又领着西府那一串的少夫人前来看望楚静姝,用的却是送别的理由。
是的,送别。
宁景昌如今的伤也终于是完全好了,他先前与宁致远说的那些话也是不假,他是真的想和楚静姝一起去看看大周朝的大好江山,这不,伤才好,两人就决定先往江南去看看。
正因为如此,吕氏才得了这么个现成的理由往楚静姝这里来。
要知道,前面这些日子,虽然西府的少爷夫人们往东西跑得勤,但吕氏却一直是自恃着身份按捺不动的。
其实吕氏的来意也不难猜,还不是为了宁致祥。
于悠然的那把火毁了香巧的脸,也毁了宁致祥的腿。
好好一个人,后半辈子突然就要不良于行,要说谁最不能接受这一点,却要数一直将宁致祥心肝儿一样护着的吕氏了。
没出事前的宁致祥都要她操心着,更别提是现在。
这不,她就打上了宁致远的主意。
宁致远既然能替宁致栩安排了个差事,虽然要远离京城,还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一次,但好歹那差事比在京城闲着也要好出不少。
宁致栩能得宁致远的帮忙,为什么宁致祥不能呢?
吕氏就是这样的想法。
说是要送别楚静姝,但从头到尾,吕氏的话题就围绕着宁致祥如今有多惨,多需要宁致远这个做哥哥的拉拔上一把这个话题来打转。
楚静姝也不是不知道吕氏的用意,但她又岂会代宁致远将事情应下来,便也只是与吕氏打着哈哈。
除了吕氏和楚静姝,西府的一众少夫人们也都到了,正围着顾青未说话。
顾青未面上一直保持着微笑,期间有漱云居的丫鬟进来,道是晟哥儿午睡醒了,闹着要找顾青未,顾青未这才得了空冲出了包围圈。
她才走到院门口,就被后面的声音给唤住了。
“七弟妹。”
顾青未回头一看,却是唐氏。
对于唐氏,顾青未其实并无多少恶感。
当然也没什么好感就是了,这人只死死盯着宁致栩,甚至还因此对顾青未也颇多敌意,最后却叫个于翩然给钻了空子,也不知道是该让人觉得可恨还是可怜了。
停下脚步,顾青未淡淡道:“四嫂。”
第661章
听到顾青未的这声“四嫂”,唐氏面上很是复杂,过了好半晌却是没有说话。
顾青未不知道唐氏特意追出来又唤住她是想说什么,但想来也与宁致栩过不久就要离京赴任的事有关。
宁致栩要离京,那么谁跟着他一起赴任,这自然就成了个问题。
原本遇到这种情况,唐氏这个正室夫人自然是最应该跟着的,可是唐氏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拧着不肯跟着去。
这当家的爷们儿,身边总不能没个女人服侍,唐氏既然不肯去,那么于翩然这个妾室,可不就派上了用场?
只是,唐氏自己不愿意去,却也容不得于翩然跟着去。
总之,这几日因为这件事,宁致栩房里也是闹得不可开交。
见唐氏好半晌都不说话,顾青未急着回去看晟哥儿,便道:“四嫂,你若是无事,那我就要回去看晟哥儿了。”
大概是看顾青未是真的不想与她搭话,唐氏这才嘴唇微微噏动,“七弟妹,我……是想,对你说声对不住……”
顾青未原本已经准备要迈开脚步了,但这时却蓦地一顿。
自打她与宁致远成亲,宁致栩在认亲之时就有了那样的表现,唐氏就一直看她不顺眼,平时见了面也从来没有好话。
而现在,唐氏竟然会与她说“对不住”?
顾青未倒觉有些稀奇了。
那么,是唐氏想开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也与顾青未没有什么关系,她也没想过要趁此机会与唐氏修好关系,“四嫂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
说完,她冲着唐氏点了点头,便要离开。
“七弟妹……”唐氏又唤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道,“以前,是我看不清,倒是只一心怨怪着七弟妹,是我错了。”
唐氏是真的醒悟了。
自打于翩然进了门,最开始就一直与于悠然斗个你死我活,等到于悠然被吕氏关起来,于翩然又不是个会安分守己的,自然就开始要与唐氏争起宠来。
从这一天起,唐氏院子里就再没消停过。
现在想想,她这些日子,又做了些什么呢?
宁致栩有了那等不该有的心思,自然是他自己下作,又关顾青未什么事?
而且,就算没有顾青未,不也有了个于翩然吗?
唐氏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既后悔又为自己感到不值,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次宁致栩离京赴任,她才有了不跟着一起去的意思。
听到唐氏这样说,顾青未倒也顿了一下。
她看向唐氏,想了想,最后仍劝了一句,“四嫂,你做决定之前倒也不妨想想膝下的一双儿女……”
别的她也没多说,然后点了点头离开。
唐氏怔怔地看着顾青未离开的方向,耳边一直回响的是顾青未的那句话。
想想一双儿女。
她只略一想就明白了顾青未的意思。
于翩然现在还没有孩子就已经这样折腾了,若是这次她和两个孩子不跟着宁致栩赴任,就算于翩然没有跟着去,只怕宁致栩身边也会再添新人,若是再弄出几个庶子女来……
想到这里,唐氏眼中立即就多了几分坚决。
她之前未必想不到这里,也只是堵了一口气而已,如今顾青未给了她一个泄了这口气的理由,接下来要如何做,自然也就不用说了。
……
顾青未后来果然没用多久就得到了唐氏改变主意,要跟着宁致栩离京赴任的事。
据说于翩然也跟着闹腾了一番,但这次唐氏却是拿出了魄力,只将于翩然压得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些,顾青未只稍听了一嘴,便也就轻轻放过了。
她会多嘴提醒那一句,也是念着试错那双儿女都还小。
不得不说,宁致栩终于要离京了,顾青未也松了口气。
前世的宁致栩能做出那样叫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来,这一次也难保不会,既然不能真的将他怎么样,让他离得远远的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听宁致远说,他替宁致栩安排的差事,上任的地方可以用山高水远来形容,想要回京一趟是极不容易的,估计宁致栩将来就算要回京,那也最多几年能回来一次。
能不见着这个人,对顾青未来说就是最好的事了。
没过几日,宁致栩和唐氏领着一双儿女就匆匆离京赴任了,至于被留下的于翩然,唐氏也曾问过她是想继续留下安国公府还是想要得了自由身,不过于翩然显然还没想明白,却是硬撑着要留下。
唐氏最后也就由得她去了。
宁致栩一行才走了没多久,原本已经离开了许久,前段时间还嚷着要与宁致祥和离的残存,却是灰溜溜的回来了。
吕氏原本是再也忍不了有这么一个儿媳,但在那位赵夫人上门一趟之后,却又不得不认下了于悠然这个儿媳妇。
当然了,之后的安国公府,这婆媳俩继续折腾却是免不了的。
晚上,顾青未和宁致远躺着说话,顾青未将西府的事捡了些说与宁致远听。
倒也不是想追究什么,不过是拿来闲谈罢了。
宁致远拿了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顾青未,笑着刮了顾青未的鼻子一下,道:“欢颜,你倒是不妨猜一下大伯母和于悠然,这两人原本一个是打着和离的算盘,另一个也不愿意再要这个儿媳妇,她们为何会双双改变主意了?”
这是要考考她?
顾青未伸手在宁致远腰间掐了一把,隔着单薄的衣衫,触到宁致远皮肤上传来的温热。
下意识的在宁致远的痒痒肉上轻轻挠着,顾青未倒也真的考虑起宁致远的问题来。
这两个人突然一下就改变了主意,还是在赵夫人上门之后,那么……
“是温家人出手了?”顾青未道。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温家如今正因为出了位皇后而水涨船高,若是温家逼着,无论是于家还是吕氏,倒也确实都只有屈服的份。
不过,温家为何要这样做?
只是因为,温家小姐原本是打算挤掉于悠然嫁给宁致祥?
顾青未轻轻摇了摇头,这里面只怕还有事。
第662章
思考得很认真的顾青未没有发现,被她这样无意挠来挠去,宁致远眼里不自觉的就是一沉。
“欢颜……”宁致远一边说着,一边按住顾青未的手。
顾青未这才注意到宁致远的样子,连忙将他往外推了推,嗔道:“你快些说,温家为何非得要把大伯母和于悠然凑作婆媳?”
宁致祥出了事,下半辈子都要做个瘸子,温家的小姐自然不可能再嫁给他。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也用不着非得让宁致祥和于悠然凑作一堆吧。
这和温家,似乎也没什么关系才对。
宁致远对自己被顾青未推开有些不满,但他也没有卖关子,往后微微一躺,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温家嘛,无非就是在报复罢了。”
报复?
顾青未更疑惑了。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府了,难不成,就在这段时间,外面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宁致远于是向顾青未解释起来,“欢颜,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那封信吗?”
顾青未点点头。
她知道宁致远指的是什么,上次调查温吕氏和赵夫人之间的约定时,宁致远给了她一封信,上面就记载着温家为何会想将温意如嫁给宁致祥。
后来,顾青未还将这信中涉及到温意如身份的那部分摘了,然后送到了于悠然手里。
也正是因为这封信,于悠然才会去安国公府大闹。
“温家之所以给小女儿选了宁致祥,不就是想让宁致祥将她腹中的那个孩子给兜着么,以温家的地位,若温意如进了门,大伯母纵然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也断然不敢声张,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是的,孩子。
这就是温家急着将温意如嫁给宁致祥的原因。
在赵夫人主动找上吕氏之前,温意如就在一次出门上香的时候被歹人所掳,后来虽然人找回来了,肚子里却是有身孕。
这样得来的孩子,温家人自然不可能留下来。
原本温夫人是想偷偷找个大夫抓了落胎药将这不该来的孩子给落了,但偏偏温意如身子自来不好,又被大夫下了定论,若是一定要落了这个孩子,会有性命危险不说,将来也无法再要孩子了。
温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被歹人给糟蹋了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落到这样的地步,又哪里能忍心。
所以,温家人才会想了法子,给女儿找个好人家。
可是以温家如今的地位,若是女儿低嫁了,将来又生出这个孩子,指不定就会被人扯出这件丑事来,但地位相当的人家里,谁又能接受这样一个儿媳,甚至是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孩子?
最后,温家人就选定了宁致祥。
安国公府的门第不低,温意如嫁给宁致祥也算不上低嫁。
再则,宁致祥自己是个没主意的不说,吕氏又是个极为衡量得失的,就算发现有什么不妥,无论是安国公府能不能得罪得起温家,抑或是将这丑事宣扬出去了对宁致祥来说也是个打击,吕氏都绝不会选择将事情张扬出去。
最多,温家就给些好处出去就是了。
温家就是这样打算的。
事情本来进行得很顺利,眼瞅着于悠然就要给温意如让路了,没想到她又突然翻了身,还放了那样一把火。
宁致祥成了个瘸子,这亲事自然是不成了。
原本事情到了这里也就该结束了,温家和安国公府亲事没结成,却也不至于就会成了仇人。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这段时间,京城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传起赵夫人的流言来,将赵夫人撮合而成的那些姻缘里所有的问题都传得活灵活现的。
这其中,还提到了温意如和宁致祥。
再加上先前于悠然找到吕氏的那番闹腾,旁观者们哪里还能不清楚吕氏急着弄死儿媳妇是想给谁让位置。
温家不惜造下这样的孽也要将温意如嫁给宁致祥这个无论哪方面都极平平的人,这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嘀咕,于是也跟着就有了关于温意如的流言在坊间流传。
这自然就惹怒了温家。
温家也不知道这些事是怎么传出来的,查了许久也没查到源头,最后便也只认定了吕氏和于悠然。
当初赵夫人也只在吕氏这里透了口风,整个安国公府也只有吕氏知道温家的意思而已,而于悠然,她当初会找上门来闹,难道不是知道了吕氏的打算吗?
这件事会传出去,指不定就是她们二人之一做的!
也正因为如此,温家才会一定要将于悠然和吕氏凑作堆。
这样一对婆媳,中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只要她们凑到一块儿,将来指定谁也不会好过!
温家的做法也许有些不讲理,但谁叫温家就是比于家比安国公府势大呢?
顾青未听完这些,有些感慨地道:“大伯母和于悠然再做回婆媳,谁都不会好过,这却是真的。”
这两个人,吕氏恨于悠然害得宁致祥成了这个样子,于悠然又恨吕氏当初冲她下那样的狠手,两个人只要逮着机会,必定都不会让对方好过。
宁致远搂着顾青未,不在意地道:“那些都是她们的事,随她们去折腾吧。”
顾青未点头。
确实,这些事,与他们却是没有关系了。
见顾青未点头,宁致远眼里一黯,手瞬间就攀上顾青未胸前的丰盈之处,“欢颜,现在咱们该关心的,却是这个……”
顾青未又在他腰间掐了一下,却再也没推开他。
……
从这天起,西府果然是非就再没断过。
不过,后来的事顾青未却再也没有兴趣关心了。
吕氏和于悠然,这两个人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也谁都不无辜,让她们斗作一团,总也是势均力敌就是了。
当然了,这些都与她再没什么关系。
时间就这样进了七月。
宁致远已经在家中休息了快一个月,最近几日隆庆帝那里也有了让他结束假期重返朝堂的意思。
不过,宁致远却还一直拖着。
顾青未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后来倒也劝道,“越之,皇上既然召你回去,你总不能这样一直拖着……”
第663章
宁致远一直拖着,无非就是因为一直没找到宁王的下落。
自打他回京之后,就一直在追查着宁王的踪迹,可是这近一个月以来,无论宁致远出动多少人手,虽然也找到了一些痕迹,却始终没能将宁王给找出来。
虽然现在看似无事,但宁王既然能通过孙氏向晟哥儿下手,留着这个人在暗处,就始终会是个隐患。
事关顾青未和晟哥儿,由不得宁致远不担心。
见宁致远还皱着眉头,顾青未又道:“越之,你这段时间一直查得这么紧,说不定宁王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敢露面,稍放松些,指不定他就会又冒头了。”
宁致远倒也赞同顾青未的话。
宁王既然冒着危险回到京城,自然不会一直按捺着不动,他总会找机会出手的。
不过……
宁致远看向顾青未,又看了一眼正努力想要扒自己小脚丫的晟哥儿,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顾青未见状又连连保证,“越之,你不用担心我们母子,我们平时都在府里,也不往外去,宁王就算想打我们的主意也不成不是?”
就比如之前这段时间这样。
顾青未倒也不会觉得闷,在宁王被揪出来之前,她一点也不会介意不能出门。
听顾青未这样说,宁致远仔细想了想,也确实没有什么危险,倒也点了点头。
“欢颜,这段时间就委屈你呆在府里了,若是一定要出门,身边定要多带些人,就算最后没出什么事,防范着些总也是好的,你和晟哥儿,你们都不能出任何事!”宁致远强调。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这样的日子,叫他现在就抱着妻儿这样老去他都愿意,哪里能想象若是顾青未和晟哥儿出了事他会如何?
顾青未也知道宁致远的担心,她偎入宁致远怀里,轻声道:“越之,你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和晟哥儿陷入到危险之中的。”
宁致远重回朝堂的事,便也这样定了下来。
顾青未的日子,便也回到了宁致远去边城之样。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楚静姝和宁景昌一起离京游玩去了,宁致远白天出门,整个府里就只剩了她自己带着晟哥儿。
不过,因为每天心里都有着期待,又有晟哥儿在身边,顾青未倒也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枯燥的。
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宁致远最终将宁王给揪出来。
却没想到,危险会来得这样突然。
中元前几日,顾青未正在准备着要在中元供奉祖先时用的各式祭品,顾府就来了人。
来的是老太太身边服侍的一位嬷嬷。
顾青未心里一急,连忙让人将嬷嬷请了进来。
对老太太,顾青未也算是知之甚深。
自打她嫁到定国公府,老太太就一直唯恐她会受什么委屈,即使这一年多以来亲眼见着了楚静姝是如何待她的,老太太放心之余,平时若无什么要事,也绝不会主动让人往定国公府来。
一个心里时常记挂着娘家的儿媳,任是怎样大度的婆婆,只怕都会不喜。
老太太便是这样时时替顾青未打算着的。
可现在,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却过来了。
唯恐老太太出了什么事,顾青未没等那位嬷嬷走到近前来,就忍不住问道:“嬷嬷,祖母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在清河时最信任的是年嬷嬷,不过年嬷嬷却没有跟着老太太进京,现在这位嬷嬷姓李,却是叶流苏进门之后特意拨到老太太身边的。
李嬷嬷和顾青未也算熟悉了,听顾青未这样问,她连忙道:“姑奶奶请放心,老太太无事!”
因着叶流苏,李嬷嬷却是称的顾青未为姑奶奶。
听到李嬷嬷说老太太无事,顾青未才算是松了口气。
她重新坐下,又让人替李嬷嬷看了座,这才再度问道:“李嬷嬷,既然祖母无事,为何会……”
李嬷嬷这才说明来因,“姑奶奶,是这样的,临近中元,老太太也不知为何一连好几日每晚都会梦到已逝的老太爷,然后这些天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三少夫人瞧着老太太除了想起了老太爷,只怕也是停飞着姑奶奶和晟哥儿,所以才特地让了老奴来请,兴许老太太见着姑奶奶和晟哥儿就会心情舒畅了。”
听李嬷嬷说完,顾青未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中元本就是祭祀逝者的日子,老太太会梦到老太爷也不奇怪,只要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就好。
而叶流苏,她现在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还要操心着这些,也是难为她了。
顾青未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领着晟哥儿往顾府去一趟。
老太太年纪大了,虽这郁郁寡欢只是因为梦见了老太爷,但若是没个人去哄了她,真的闷出病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算还有宁王在暗中窥伺着,但她只要多带些人手,应当也是无碍的。
给自己和晟哥儿换了衣裳,顾青未便与李嬷嬷一起出门。
李嬷嬷是坐了顾府的马车来的,顾青未带着晟哥儿则坐了定国公府的马车。
不过,顾青未却特地吩咐了车夫挑一辆看着不显眼,而且没有定国公府标志的马车,就算带足了人手,也最好还是小心着些。
带了竹黄和紫菀两个丫鬟,还有一个**娘,顾青未一行便往了顾府而去。
叶流苏并没有事先告诉老太太,她让李嬷嬷去请了顾青未,所以当顾青未出现在老太太跟前时,老太太是又惊又喜。
当知道是叶流苏见自己不开心才会特意请了顾青未来,老太太还忍不住埋怨,“安哥儿媳妇啊,你怎么就让人去请了欢姐儿来呢?”
虽然是埋怨,但老太太眼底分明是带着笑容的,面上的喜悦也一览无遗。
顾青未看着**娘把晟哥儿放到老太太身边,然后也跟着坐到老太太的另一边,握了老太太的手,有些埋怨地道,“祖母,我是您的孙女儿,您有什么事哪有不通知我的道理?”
第664章 泄露
老太太本就不是真的不想让顾青未来,听到顾青未这话,自然只有欣慰的。
顾青未于是拉了老太太的手说起家常来。
老太太其实身子骨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眼见着中元将至,难以避免的想起了顾老太爷,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
一连几日在梦里见到去世了二十年的顾老太爷,老太太自然心绪难免会有所波动。
“欢姐儿,你好好的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也就是了,祖母身子骨可好着呢。”老太太道。
话才说完,因为晟哥儿“啊啊”着要往老太太这边爬,老太太立即又带了满脸的笑。
不得不说,叶流苏倒是极懂老太太的心。
再怎么样的精神不振,在看到最疼爱的孙女和曾孙之后,都被老太太抛到了脑后。
这一整天,顾青未就带着晟哥儿伴在老太太左右,直将老太太哄得精神十足,面泛红光。
直到快至酉时,想着宁致远也快回来了,顾青未才与老太太道了别,带着晟哥儿登上马车回定国公府去。
从顾府到定国公府原本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可半道上晟哥儿突然在马车上尿了裤子。
带着这般大的孩子出门,东西自然得准备齐全,乳娘其实是收拾了换洗的衣裳尿布等东西的,可是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因为这马车里空间太少让晟哥儿觉得不舒服,就算乳娘给晟哥儿换了身干净衣裳和尿布,晟哥儿仍哭闹不休,大颗大颗的泪珠也跟着就往外淌。
顾青未看得心疼不已。
晟哥儿自要出生就不是个爱哭的孩子,这都八个月了,也没见着他像这样哭过几次。
心疼之下,顾青未连忙吩咐车夫停了下来。
正巧马车就停在了顾青未以前算是常去的一家茶楼边上,想着去茶楼里歇歇,将晟哥儿先哄高兴了也好,于是便下了马车,领着丫鬟乳娘,以及为了安全带上的八名侍卫,一起进了茶楼。
才进了门,正要被领着往楼上的雅间去,顾青未就见从茶楼里迎面走来一个熟人。
于悠然的母亲小宋氏。
见着小宋氏,顾青未倒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她上次见到小宋氏还是那次小宋氏想托了她去向吕氏说情,让吕氏将于悠然放出来。
那次被顾青未拒绝了,小宋氏当时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指不定就要恨上顾青未了。
想想于悠然的德性,顾青未也没想过要于小宋氏如何热络,只淡淡扫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也便是了。
而小宋氏,她虽然因为上次顾青未拒绝帮忙向吕氏说情之事而一直耿耿于怀,但因为顾青未如今已经成了定国公夫人,她就算心里再怎么恨,面上总也要带笑的。
谁知她正笑着要上前打招呼,顾青未便只这样淡淡冲他点了点头。
面上笑容一僵,小宋氏看着错身而过的顾青未,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上楼的拐角处,这才阴沉着脸,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骂道:“神气什么,不过就是个定国公夫人,还不是靠了男人来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人老珠黄就要被弃!”
虽然嘴里这样诅咒着,但小宋氏也知道这不过是她自己的恶言罢了。
宁致远和顾青未的恩爱,现在京城何人不知?
这样一想,小宋氏又有些悻悻。
“晦气!”她又低骂一声。
这时小宋氏已经走出了茶楼大门,外面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她正要往自家马车停放的方向走,就见着旁边立了两名衣着普通,面目平凡,丢进人堆里就会让人找不着的中年男子,两人正拿了若有所思的目视打量着她。
小宋氏向来就是个心气儿高的,又自诩高贵,被这两人如此打量着,心里那方才就憋着一股子火顿时就又冒了出来。
“看什么看!”她瞪了那两名男子一眼。
小宋氏好歹也是个官眷,这样与市井男子做语言上的纠缠,也算是极不顾身份了。
那两名男子脾气倒也还好,被小宋氏这样一喝,不仅没有生气,其中一人还笑着道:“这位夫人,是我们兄弟二人失礼了,还请夫人大人大量不要见怪,不过……夫人方才说起定国公夫人?”
原先听到这男子的前半句话,小宋氏倒也消了些气,再听后来连这样的人都提到了顾青未,她哪里还能有好声气儿,“你们也不照照自己的样子,定国公夫人是你们能提起的吗?”
两名男子面上立即就带了些阴沉之色。
他们原本看着都是极普通的模样,可在这一沉下脸之后,却叫人从他们身上看出了些危险。
小宋氏下意识的心里一颤。
这两个人,明摆着不会是好人。
她原本是想立即离开的,可是想到这两人问起了顾青未,会不会是……
虽然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准不准,但小宋氏把心一横,又继续道:“你们要找定国公夫人是吧,她现在就在楼上的雅间里,那就是她坐的马车!”
说完,小宋氏还朝着顾青未的马车指去。
她方才下楼时,却是正好看到了顾青未一行下马车的情景。
说完这些,小宋氏莫名的就心惊肉跳的,她再也不敢留下来,看都不敢再看那两名男子一眼,便领着丫鬟匆匆上了于家的马车离去。
马车上,小宋氏身边的丫鬟有些担忧地道:“夫人,您这样将定国公夫人的行踪泄露了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
小宋氏扬手就往这丫鬟脸上打了一巴掌。
“能出什么事,没见着定国公夫人带了多少侍卫吗?给本夫人记住了,方才的事你们要是敢往外说,本夫人保管叫他们生不如死!”
说着这些话,小宋氏的一张脸都有些狰狞。
马车里于是安静下来。
小宋氏这时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复杂,她既盼着顾青未真的出什么事,以报了之前的仇怨,又唯恐顾青未出了事到时候会牵连到她身上。
要知道,宁致远如今可是锦衣卫指挥使。
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查到她头上来了呢?
第665章 劫
心里怀着这样的忐忑,马车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小宋氏终是没能忍住,轻轻掀了车帘往后看。
马车距离茶楼已经有些远,小宋氏依稀看到方才与她说话的两名男子,其中一人守在了离定国公府的马车不远之处,另一人却是没入了来往的人潮消失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要做什么,但小宋氏的一颗心,却“砰砰”跳得厉害。
……
茶楼里。
八名侍卫守在了外面,顾青未领着竹黄和紫菀,以及乳娘一起进了雅间。
大概是真的被马车里的狭小空间给闷着了,一进了雅间,原本还哭着的晟哥儿立即就带着眼泪换了一个笑容,刚冒了头的两粒小白牙就这样露了出来。
那小模样,可别提有多可爱了,直稀罕得顾青未抱了他亲了又亲。
因时辰也不晚了,晟哥儿又被安抚下来了,顾青未便也没在茶楼里多呆,只坐下喝了杯茶,就又领着一行人下楼登上马车准备回转。
夏天日头长,虽然已经酉初一刻了,但天色还是极为亮堂。
顾青未坐在马车上,想着回府之后用不了多久宁致远就会回来了,面上便不由带了淡淡的笑容。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儿的嘶鸣声,然后马车一顿,却是猛然停了下来。
顾青未心里一突,抱着晟哥儿的手也跟着一紧,直到晟哥儿有些不适地扭了扭,她才连忙又松了手。
然后,隔着车帘,顾青未看到外面暗了暗,却是其中一名侍卫走到了窗边,隔着车帘低声道:“夫人,情况有些不好,这里正是回府途中人烟最少的路段,对方又人多势众,属下等人定会拼死护着夫人和小主子,夫人您有机会就先离开……”
能叫这侍卫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外面的形势一定极为严峻。
乳娘和竹黄紫菀两个丫鬟都吓得脸色发白,却又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顾青未心里紧了紧。
但同时,她又有些疑惑。
从定国公府一路往顾府去,侍卫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就连先前进茶楼之前也没有,为何她只是在茶楼里呆了这么一会儿时间,就出现了这么一伙人将他们拦了下来?
对于这伙人的来历,顾青未首先就往了宁王身上猜,应该是十之八、九。
可是,宁王的人是怎么知道她的行踪的?
茶楼里有宁王的人,还是……
顾青未脑中闪过小宋氏的身影。
不过,她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与小宋氏相遇也只是偶然,再则小宋氏以及于家,也不可能是宁王的人,既然如此,小宋氏应当不会与这件事扯上关系。
就在顾青未猜想着这些人是如何知道自己等人的行踪时,外面就传来了对话声。
“诸位为何无故拦了我们的路?”定国公府的侍卫还抱了点希望。
拦在前面的是大概十五六名长得孔武有力的男子,他们都穿着黑色劲装,面上还覆着面巾,叫人看不到他们的面容。
听了侍卫的问话,那群人之中其中一人冷笑一声:“倒是没想到定国公府的侍卫也会如此天真,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拦下你们?”
几名侍卫心头一沉,自然不敢再有此事能善了的奢望。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留下两人护在马车周围,另外几人则拔出刀朝着那些黑衣人冲了过去。
既然对方来者不善,他们自然也唯有拼死替顾青未和晟哥儿搏一条出路了。
在这寂静的路口,刀剑相交的铿锵之声听得马车里的顾青未等人心惊胆战。
顾青未捂住晟哥儿的耳朵,唯恐会将他吓着。
可晟哥儿却只以为这是顾青未在与他玩耍,不仅没有吓着,还朝着顾青未咧嘴直笑。
属于孩童所特有的纯真笑容,以及外面传来的刀剑交击声,利器入体发出的闷响,这些交织在一起,让顾青未心里既惊惧,又酸涩得紧。
她和晟哥儿现在虽然暂时安全,可这却是外面的侍卫拼了命才换来的,顾青未简直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大概是对这胶着的形势有所不满,对面那黑衣人之中领头之人握着刀的手往前一挥,“都给我上,把马车上那对母子给老子拖下来,他们俩才是正主儿,其他人死活不论!”
话音才落,就有几名黑衣人朝着马车围过来。
其他几名定国公府的侍卫正被那些人数远超他们的黑衣人给缠着,分不开身来支援,守在马车外的两人见势不妙,自然拔了刀就迎了上去。
不过,这两人毕竟势单力孤,再加上他们因为要守着马车不能走远,打斗起来自然便有些束手束脚,不过片刻身上便都先后挂了彩。
其中一人眼见马车是守不住了,猛地跳上马车,高声嘶吼道:“夫人,您坐好了!”
然后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往马屁股上狠狠一插,拎起马鞭又重重一抽。
马儿受了伤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然后立即发了狂,两只前蹄高高抬起,之后便疯了一般往前窜去。
前面其实还拦着几名黑衣人,但因为事发突然,他们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及,竟被疯狂往前窜的马车吓得往旁边闪了闪。
也就是这一闪,给顾青未等人带来了一线生机。
外面赶着马车的侍卫其实受伤也不轻,发狂的马儿也并不是那般容易控制,但他不得不行此险招,若是留在原地,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顾青未和晟哥儿就会被那伙人给劫走。
而现在,虽然仍有危险,但至少能跑出一段距离。
带着这样的想法,那名侍卫面带坚毅,又扬鞭狠狠抽了下去。
马车里的顾青未等人这时候也不好受。
发狂的马儿几乎是在狂奔,这样一来自然颠簸得紧,顾青未一手牢牢抱着晟哥儿,另一手死死抓着窗沿,就算哪里磕着碰着了也都咬紧了牙关如自忍着,两个丫鬟和乳娘,也都脸色惨白的各找了地方将自己固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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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 托付
在这个时候还能无忧无虑的笑得出来的,大概也就只有什么都不懂的晟哥儿了。
顾青未紧紧搂着晟哥儿,只希望这马儿跑得快些,再快些,将后面的人快快甩开。
可是,老天爷大概没有听到她的祈祷。
先前侍卫因为要刺激马匹发狂,那一匕首刺下去是半点也没留余力,这马儿发狂是发狂了,可是这一狂奔起来,那伤口处自然大股大股的流出血,等到那股气过了,不仅速度慢了下来,而且这马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还没等侍卫做出个决断来,身下的马匹就已经前蹄一软,跪倒在地上。
若不是他及时跳下去,只怕还会被带着摔一跤。
马匹一倒,马车自然也就跟着不动了。
顾青未几人差点没被这突然的颠簸给甩出去,但好在是稳住了身形。
之后,前面的帘子被带着伤浑身是血的侍卫一把掀开,“夫人,您带着小主子赶紧走,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来!”
这一路上流下的马血,将会成为那些黑衣人追上来的最明显的路标。
顾青未现在浑身都痛,但她也知道这不是她娇气的时候,所以强忍着痛抱了晟哥儿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顾青未迅速往四周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马儿慌不择路之下跑到了哪里,这周围顾青未看着都陌生得紧,就连想走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
但……
如今也只能拼运气了。
顾青未抱紧怀里的晟哥儿。
乳娘和竹黄紫苑见着顾青未两只手都隐隐有些发颤,连忙伸手要将晟哥儿接过去,却被顾青未拒绝了。
在这种时候,顾青未又哪里能放心将晟哥儿交给别人。
她选定了一条看着幽深的小巷子,正要往那边走,又突然回头看向要跟上来的乳娘和竹黄紫菀,“你们不用跟着我了,走在一起目标太大,分开走才最有可能安全逃开,更重要的是,那些人是冲着我和晟哥儿来的,你们不必跟着我一起……”
乳娘和竹黄紫菀听得心里一紧,她们还要说话,但顾青未却只挥手将她们往外赶。
等到乳娘三人都另选了路,顾青未才往她先前看好的那条小巷子里走去,那名侍卫则跟在了她身后。
京城这种巷子不知凡几,大多都是四通八达的,顾青未只希望她的运气能稍稍好一些,让她能通过这条巷子快些走到人流密集之所。
到了人多的地方,就算那些人追了上来,总也要顾忌许多。
可是,顾青未今天的运气真的不好。
这条巷子能不能通向人多的地方,这一点还未可知,但她还没走出多远,后面就又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
侍卫回头一看,远远追上来的,可不就是方才那些黑衣人?
左右看了一下,那侍卫也顾不得是不是愈矩了,在顾青未身上推了一把,“夫人,您赶紧带着小主子走,属下在这里还能挡他们一会儿!”
这巷子很窄,若一个人守着,倒也能稍稍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顾青未心里一阵不忍。
后面追上来的黑衣人至少有五六人,别说这侍卫已经受了伤,就算他没有受伤,也绝对不可能挡下这么些人。
可是……
顾青未咬了咬牙,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抱着晟哥儿就跑。
侍卫是为了保护她和晟哥儿,若是她和晟哥儿反倒被这些黑衣人劫了去,才更要叫他们的牺牲变得一文不值。
顾青未只希望自己能跑得快些,再快些。
在她的奔跑之中,晟哥儿大概是感觉到了颠簸,不仅不适地扭动着身子,还眉头皱起,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顾青未眼眶一红,死死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晟哥儿,你要乖一些,不要哭,不要哭……”她这样低声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顾青未的话,晟哥儿之后倒也真的安静下来。
顾青未觉得自己跑了很久,跑了很远,但实际上她仍在那条小巷子里没走出去,然后,她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她没忍住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先前说要挡着那些黑衣人的侍卫缓缓倒下的身影。
随着侍卫的倒下,那几名黑衣人便这样出现在顾青未的视线尽头。
顾青未心里一寒,再也顾不得什么,只知道往前狂奔。
巷子前方是一处拐角,顾青未顺势拐进去,才跑出没多远,就在一家人的后门处撞上一个人。
在这逃命的时候还遇到这样的事,顾青未心里又急又气。
她赶紧站起来,正欲再跑,就因看到了被她撞到的人的脸而微微一顿。
这是……
孙氏!
晟哥儿之前的乳娘。
自打孙氏离开定国公府之后,顾青未就再没见过她。
却没想到,再见却是在这种时候。
然后,顾青未听到拐角那边隐隐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不敢再多想,一把将孙氏手里提着的一小布袋东西夺了过来,又在孙氏惊愕的目光之中将晟哥儿塞进她怀里,解下晟哥儿身上那薄薄的披风将孙氏的小布袋随意一裹,像是抱孩子一般抱在怀里。
她来不及向孙氏解释,只再亲了晟哥儿一下,低声道:“晟哥儿,你别哭,千万别哭……”
又重重握了孙氏的手一下,“将他送回去,拜托你将他送回去!”
说完,顾青未将孙氏往她身后半开的门里一推,再将门拉上。
到这时,后面的那几名黑衣人也要追到拐角处来了。
顾青未连忙抱着手里的“孩子”往前狂奔。
后面的黑衣人见并没有把人追丢,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有人道:“追!”
一行人迅速经过那处紧闭的后门,朝着前面的顾青未追了过去。
许久之后,那院子里的孙氏紧紧抱着晟哥儿,这才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孙氏才从晟哥儿身边离开一个多月,所以晟哥儿现在还是认得她的,被她抱着倒也不哭不闹。
孙氏低头看着乖巧的晟哥儿,心头一阵狂跳。
想着顾青未先前的托付,她深吸一口气,站稳身子,确认外面没有人了,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667章
宁致远回到定国公府时还不到酉时。
才进了门,就有下面的人向他禀报,道是顾青未去了顾府,又将老太太的事说了一遍。
宁致远问清楚顾青未去顾府时带了多少人,便也没有太在意,他本想往顾府去接顾青未和晟哥儿的,不过想想现在的时辰,顾青未想必也已经出了顾府,他若是再出去,只怕没出门多久顾青未就回来了。
因此倒也打消了去接人的想法。
平时他一回来就总能看到顾青未和晟哥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这偶然一次回来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宁致远心里却有些不适应起来。
他随即就在心里笑自己的矫情。
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是活了两世的,明明已经与顾青未是夫妻了,只是这么一日不见而已,竟然就想得慌。
这要是让某些将他视作是洪水猛兽的人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想到这些,宁致远失笑摇头。
他想着老太太心情不畅,顾青未指定也跟着忧心了,便特意吩咐了厨房做些顾青未爱吃的菜式,只要想到顾青未因为吃到了爱吃的菜而露出笑容,宁致远便也忍不住面上泛出笑容来。
只是,他本以为很快就回来的妻儿,却过了很久都没见踪影。
厨房准备的菜肴眼看着就要冷了,宁致远还是没能等到想见的人。
到这时,宁致远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顾青未不是任性妄为之人,更何况她还带着晟哥儿,就算顾府那边有什么事不能早些回来,她也定会让人回府送信儿的。
可是现在,不仅人没有回来,就连口信儿也没有送回来……
只要一想到顾青未和晟哥儿可能出了什么意外,宁致远的一张脸上便立即冷峻起来。
没有任何迟疑,他先召了人下去沿着定国公府到顾府的路上查探顾青未母子的行踪,然后自己也大步往外走。
才走出漱云居没多远,外面就有丫鬟婆子一脸慌乱地跑过来。
“慌什么!”宁致远冷然喝道。
被他这样一喝,这些丫鬟婆子倒也勉强镇定下来,一名婆子连忙道:“国公爷,**娘,还有竹黄紫菀两个丫头回来了,她们说,她们说夫人和小主子……”
说到后来,这婆子面上现出惧色,不敢再往下说。
“夫人和晟哥儿如何了?”宁致远双拳紧紧握起,勉强保持着冷静。
“……回府途中遭遇一伙歹人,夫人和小主子现在不知所踪……”说完,一众丫鬟婆子都跟着软倒在地。
宁致远心里瞬间涌出一股压不住的慌乱与愤怒。
他忍不住的想,顾青未和晟哥儿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落到了宁王手里,他们母子现在有没有什么事,又会不会正盼着他去救他们……
两世以来,宁致远也是第一次如此恐惧和无助。
但他也知道,现在顾青未和晟哥儿正等着她去救,任何的慌乱与愤怒对现状都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哪怕正承受着噬心之痛,宁致远也硬逼着自己不要被那些情绪所左右。
“主子……”成晋小心翼翼地道。
宁致远猛然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将一切的情绪都敛了下去,“传我的命令,所以锦衣卫都全力探查京城任何一个角落,一定要将夫人和晟哥儿安全救出来,只要有可疑,哪怕一只耗子都不准放过!”
成晋领命退下。
虽然宁致远如今掌管锦衣卫,但说到底,锦衣卫仍是作为皇帝的耳目而存在的。
现在他为了找顾青未和晟哥儿便如此公器私用,这件事之后,难免隆庆帝心里便会存个疙瘩。
可是,现在宁致远也顾不得这些权衡了。
若是顾青未和晟哥儿出了什么事,他就算再得隆庆帝的信任,哪怕他站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又有什么意义?
位高权重,他前世,如今也都是。
可是,他的妻儿,却只有顾青未和晟哥儿。
就在宁致远一步步下着指令时,才下去下达了命令的成晋又突然闯了回来。
“主子,小主子回来了!”成晋语气颇为激动。
宁致远一听立即站起来,连身上的凳子被带得倒地也没注意到,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夫人和晟哥儿怎么样了,可是受到什么惊吓了?”
听到这里,成晋面上的激动便顿时僵住。
察觉到不对,宁致远缓缓偏过头看向成晋,眼里的轻松也渐渐凝滞起来。
成晋低下头,“主子,小主子是被以前那位**娘送回来的,夫人……”
后面的话却是说不下去了。
先是希望,然后是失望甚至是绝望,宁致远的心情在这短短的一句话之间就经历了高峰与谷底,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道:“去叫**娘把晟哥儿抱回去,再将孙氏叫进来。”
成晋领命而去。
不多时,孙氏就被带到了宁致远跟前。
孙氏这时已经把晟哥儿交给了后来的姓王的**娘,见着宁致远,她低下头道:“见过国公爷。”
她现在不是晟哥儿的**娘了,自然不用再自称奴婢。
宁致远单刀直入地问道:“晟哥儿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夫人呢,夫人去哪里了?”
说完,他便直直地盯着孙氏。
姓周的**娘和竹黄紫菀安全回来了,据她们所说,顾青未当时是自己抱着晟哥儿与她们分头跑的,顾青未既然抱着晟哥儿,若不是遇到了极为紧急的情况,她不可能将晟哥儿交给任何人。
可现在,晟哥儿却被交到了孙氏手里。
宁致远忍着心里那如坠深渊的沉重,只看着孙氏。
孙氏被宁致远这样看着,原就有些惊魂未定的她面上惊惧之色更甚,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回国公爷,夫人与奴婢是在帽儿胡同一户人家的后门处遇到的……”
孙氏将见到顾青未的情景讲了一遍。
自从离开定国公府之后,没有了孙氏的月例,好不容易好过了些的一家自然就又陷入了拮据之中。
虽然好些了,但仍体弱的夫君,年迈的婆婆,两个孩子……
无奈之下,这养家的重担,自然就落到了孙氏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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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现身
孙氏一个弱质女流,自然做不动什么力气活儿,只能做些绣活儿换钱,或者替那些日子过得稍宽裕些的人家浆洗衣物等等,也有人听说她做过定国公府小少爷的乳娘,因而好奇的花几个钱请了她去说些并不需要保密的话。
虽然一直对自己是如何从定国公府出来的这个话题羞于提及,但为了家里的生计,孙氏其实也没得选择。
好在,这些人也都知道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许多事是他们不能问的,所以倒也没有什么让孙氏觉得难以回答的问题。
就靠着这些活儿,孙氏倒也勉强撑起了这个家。
遇到顾青未时,孙氏正替别人家洗完衣服,因家里的米正好吃完了,她便没有拿那几文钱,而是换成了一小袋米。
却没想到,才出了门,就与顾青未迎头撞上了。
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快,孙氏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青未就已经将晟哥儿塞进了她怀里,待她回过神时,顾青未已经将她重新推回了院子里,自己用披风裹着那一小袋米伪装成晟哥儿跑了。
直到听到紧接着跟上来的脚步声,以及从门缝里看到的那些黑衣人,孙氏这才知道顾青未是遇到了危险。
但就算知道这一点,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她也只能完成顾青未对她的托付,将晟哥儿送回定国公府。
听完孙氏的讲述,宁致远的脸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
若不是确认自己逃不掉,顾青未又怎么可能会将晟哥儿交到孙氏手里?
只要一想着顾青未现在正在经历怎样的恐慌,宁致远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紧紧揪住了一般。
但他也能想得透,宁王既然如此大费周章的将顾青未掳了去,用意自然是拿了顾青未来威胁自己做什么事,在这件事未完成之前,顾青未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样一想,宁致远倒也暂时松了口气。
他现在,只需要尽快将宁王一伙人找出来,再将顾青未安全救回!
吩咐人拿了些银子给孙氏,又让人将孙氏送回去,抱了晟哥儿的乳娘王氏就又前来求见。
因为关系到晟哥儿,纵使宁致远现在心里烦乱得谁也不想理会,却也让王氏上前来了。
一见到王氏,宁致远就知道她为何会在这时往自己跟前来了。
被王氏抱着的晟哥儿也不知道是如何,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就是不哭出声,这样的情况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也难怪王氏会手足无措。
宁致远心里一软。
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晟哥儿也肯定吓坏了,可是他忙着找出顾青未的下落,自打晟哥儿被孙氏送回来之后,却是连抱都没抱晟哥儿一下。
从王氏手里接过晟哥儿,宁致远拿了温热的帕子给晟哥儿擦了擦眼泪,然后在晟哥儿脸上亲了亲,低声道:“晟哥儿乖,父亲一定会尽快将你母亲救回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母亲”两个字,原本只张着嘴掉眼泪却不发出声音的晟哥儿这时却突然就“哇”的哭出声了。
宁致远抱着晟哥儿,想着孙氏所说的,顾青未临走之前说的“晟哥儿别哭”,心里便更是揪成一团。
许久之后,晟哥儿哭累了之后便也渐渐睡着了。
宁致远将他交到王氏手里,吩咐道:“好好照顾晟哥儿。”
王氏应了“是”,然后退了下去。
待只剩了自己一人,宁致远忍不住便想起从前与顾青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回想,他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来,连忙站起身,“来人!”
很快就有人应声。
“分一队人去楼记炒货外面守着……”宁致远一边吩咐着,一颗心也跟着跳得急促。
他现在只希望,宁王虽然抓了顾青未,但还愿意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更希望,顾青未还能记得许久之前他们之间的玩笑话。
……
一个晚上就这样倏忽而过。
宁致远一、夜未睡,只期待着能有什么好消息传来,但让他失望的是,即使他已经将所有的锦衣卫都派出去寻人了,也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就在宁致远望着外面渐明的天色失望时,顾青未也正悠悠醒转过来。
她现在所在的是一间虽然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的屋子里,身下是半旧的凉席,身上还盖了薄薄的一层被子。
屋子里摆设极为简单,除了顾青未躺着的这张床,也就只有一张桌子几只凳子。
房门关着,往外看去还能隐隐看到窗纸上印着几个来回走动着的人影。
顾青未想要下床,却发现浑身都有些钝钝木木的,手脚都不听使唤,身子才撑起来了一点就又发出轻微的声响重新倒回了床上。
她这是……
随后,顾青未想起了晕倒之前的事。
她最终没跑出那条巷子就被抓住了,大概是怕她大喊大叫若出事端来,那些黑衣人直接拿了一块面巾往顾青未脸上一蒙,顾青未就晕了过去。
再之后,就是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这屋子里。
现在顾青未心里只有庆幸,庆幸她能在被抓到之前将晟哥儿送出去。
虽然她仍是不放心,可是再怎么着,将晟哥儿交给孙氏,也不会比跟着她一起被抓更坏。
就冲着孙氏当初对晟哥儿存的那份善意,她应该也会将晟哥儿好好的送回去。
自己失踪了一、夜,也不知道宁致远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顾青未想着这些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即,房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陡然大亮的光线中,一个身材算得上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因为逆着光,顾青未看不清这人的容貌。
但,她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宁王。
有了猜测之后,再将眼前这人的身影与自己记忆之中宁王的身影对比,答案自然也就渐渐清晰了。
“宁王殿下,您终于现身了。”顾青未淡淡地道。
她并非不害怕,只不过是知道害怕也没有任何用而已。
第669章
来人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往前走了几步,他脸上也随之光影变幻。
果然是宁王。
不过,比起顾青未以前所见,现在的宁王变化无疑非常大,不仅整个人都显得瘦削了许多,原先身上那股子生气,似乎也随着这段时间以来的奔波而消失殆尽。
看起来,倒不似个三十岁不到的人,而像是暮气沉沉的老者,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老气。
见顾青未在打量自己,宁王倒也不回避,就由着顾青未打量。
直到顾青未收回了视线,他才朝着顾青未笑了笑,“定国公夫人说笑了,现在世上可没有什么宁王,宁王早在皇上登基之后就因病而亡了……”
顾青未沉默了一瞬。
就如他所说的那般,现在的大周朝,已经没有宁王了。
她随即又抬头,“您既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为何又会回到京城?您以为抓了我就能将皇上从龙椅上拉下来?”
宁王,暂且还是称他为宁王吧。
听顾青未如此问,宁王有些怪异地笑了,那笑声听在耳里显得极为瘆人,“为何会回京城?这,还不是得感谢你的好夫君?”
宁致远的突然出现,把宁王所有的计划以及对未来的美好想象都打破了,就像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泡,却被人拿了手指给戳破。
不仅这样,宁致远当时其实是在人群里发现了宁王的踪迹的,他还顺手拉开弓给了宁王一箭。
若不是宁王见机得快,抓了身边的人挡了一下,只怕早就没命站在这里了。
虽然早就能猜到,宁王想抓自己和晟哥儿是为了要挟宁致远做些什么,但听到这里,顾青未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让越之做什么?”
她现在只庆幸她将晟哥儿送出去了。
顾青未是个成年人,对很多事她有自己的判断,可若是晟哥儿被宁王捏在手里,为了晟哥儿的安全,她不肯定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向宁王妥协。
想来,大半的可能是会的。
而那时,宁致远又会因此而受到怎样的伤害?
宁王却没有回答顾青未的问题,他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定国公夫人不愧是能将宁致远拴得紧紧的女人,我的人追得那么紧,也能叫你逮着机会将贵府的小公子送出去……”
说着话,宁王走到桌旁,将桌上那上裹了东西的小披风拎起来抖了抖。
那里面是一小袋米,被宁王这样一抖,因为有些陈而微微泛黄的米便撒了一地。
顾青未看着那一地的米,抿紧了唇没说话。
之后,她抬起头,“宁王殿下,你不用再白费心机了,越之是不会受你威胁的。”
宁王没有因顾青未的话而有所动容,他只笑了笑,“定国公夫人真是好定力,别的女人遇到这样的事首先都要担心自己的名节会不会有损,还有没有性命活下来,反观定国公夫人,却担心的是宁致远会不会受威胁,是相信宁致远一定会来救你,一定不会因为所谓的名声而嫌弃你?”
顾青未冷冷看向宁王。
宁王又怪笑两声,“你越是这样,我就越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至于宁致远到底会不会受我威胁,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你大概不知道吧,昨儿晚上,宁致远已经领着锦衣卫将京城都翻了一遍……”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找到顾青未的踪迹。
听到宁致远的消息,顾青未心里一颤。
她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思念宁致远,即便,他们其实只有一天未见。
一想着宁致远现在正为了她的事而担惊受怕,顾青未便心里发酸,在这件事上,恐怕,宁致远所受的煎熬倒还要超过她自己。
也因此,她看宁王的眼神也就更冷了。
大概是被顾青未的表现勾起了兴趣,宁王好整以暇地坐起来,“你都落到我手里了,怎的倒还如此趾高气扬的,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或者,对于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清白吧,我只要毁了你的清白,你说说看,将来你就算能回到宁致远身边,你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恩爱?”
顾青未倒还真的不怕宁王会杀她,或者是会辱她清白。
“宁王殿下既然将我好端端的‘请’来了,”她特意加重了“请”字,“那就说明对宁王大人来说我至少还是有作用的,没达到目的,宁王大人又怎么会要我的命?至于清白……且不说我这整夜不归还有没有什么清白可言,若宁王大人真有这样龌龊的想法,想必你也不会想要一具尸体吧?”
“还是,你以为,就算我死了,越之也会乖乖受你威胁?若是这样,宁王殿下也不必将我活着抓来了。”
顾青未说完,极为平静地看向宁王。
她其实也是在赌,只不过她有至少七成的把握而已。
听完顾青未这番话,宁王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许久,他才眯着眼看向顾青未,“自从回到京城,我还是第一次笑得这样开心……”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顾青未的话还是因为即将达到目的。
顾青未看了宁王一眼,却是突然问道:“宁王殿下,你离开京城这么久,难道就没想过宁王妃,以及你的孩子们吗?”
当初宁王从宁王府的地道里离开,事先可是没有通知过宁王妃等人,一直到现在,宁王妃和宁王的儿女们都还被幽禁在宁王府。
那样的日子滋味如何,可想而知。
宁王顿了一下。
大概是觉得顾青未现在是插翅也难飞,所以他在顾青未面前倒也没有太过掩饰自己。
听顾青未提到宁王妃和孩子,宁王面上的表情可以称之为复杂,然后却是看了顾青未一眼,“你这是在提示我,若是你有个什么不测,他们也活不了吗?”
顾青未倒没有这个意思。
但这个话题倒也就此戛然而止,屋里也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这一安静下来,宁王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事实上,顾青未自打醒了之后的表现,都叫宁王很是意外。
自从逃出京城之后,宁王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可以和他平等对话的人了,所以这时在知晓他过去所有事的顾青未面前,他倒是突然有了谈兴。
第670章
“你刚刚,不是想问我要叫宁致远做什么吗?”宁王先问了一句,然后诡异地笑了笑,“当然……是要叫他要了我那好皇兄的命了,哈哈哈哈……”
说到后来,宁王都有些癫狂了。
顾青未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她像是看疯子一般看了宁王一眼,“这不可能!”
宁王冷笑一声,“为什么不可能?宁致远又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人,阳奉阴违的事他也没少做,据说,当初父皇服食金丹的事还是他通知皇兄和许太后的?”
提到这件事,宁王面上又多了几分嘲讽,“瞧瞧父皇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一个明知道他服食金丹却选择袖手旁观的外甥,还有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路的儿子和皇后,当然了,还有我和母妃,一个亲手将他引向不归路的宠妃,还有一个因为他给的希望而患得患失的次子……”
说话的同时,那些已经过去许久的往事在宁王心里如流水一般倏忽流淌而过。
自从西夷战败,就连西夷王都被擒住押回了京城,宁王的精神就一直有些失常。
他又大笑了几声,然后却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听说我母妃,后面生下一个有缺陷的孩子?”
宁王既然已经这样问出来了,对这件事当然也是极为了解的,所以他根本不用顾青未的回答,就继续道:“这大概就是报应吧,不过,却报应错人了……”
顾青未只能沉默以对。
尔后,宁王又扭头看向顾青未,“瞧瞧,你的夫君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在他的心里,你的地位只怕远远要超过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既然如此,他有什么理由不接受我的威胁?”
“你不会杀我,所以这个威胁不成立。”顾青未道。
“呵……”宁王定定地看了顾青未一眼,“你倒是有信心得紧,没错,我确实不会杀你,可是对宁致远来说,生离与死别只怕没什么区别,这大周朝如此之大,我只要带着你随意往那个旮旯里一躲,你觉得,他能受得了?”
顾青未微微一窒。
她心里的疑惑反倒更多了,宁王宁愿冒着这样大的危险回到京城来,就是为了想要威胁宁致远对隆庆帝下手?
难不成,他还天真的以为,只要隆庆帝死了,他就能登上帝位?
一个早已经死了的宁王,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就算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又有几个人会认同他的身份?
“宁王殿下,恕我直言,你应该知道,事到如今,就算皇上有了什么不测,你也不可能有机会登上帝位!”顾青未道。
隆庆帝自从登基就一直勤勉于政事,如今早已经稳坐江山,就算他遇刺,也自有他的儿子继位,朝中群臣就算是扶持幼帝登基,也绝不会将一个在皇家玉牒上都已经死去的人推上皇位。
宁王现在什么都没有,他凭什么还想坐到龙椅上去?
顾青未本以为宁王听了这话会恼羞成怒,没想到宁王却是一脸的了然,他略有些讽刺地扬了扬唇,“你以为我就是为了想登上皇位?”
没等顾青未说话,他又一阵大笑,待笑够了才道:“什么皇位什么龙椅我现在都不在乎了,我就想要了我那好皇兄的命,要死大家就一起死好了……”
顾青未一脸难言地看着宁王。
到现在,她才如此真切地觉得,先前那宁王疯了的感觉,竟然不只是错觉?
就算宁王现在看着还正常,但他的想法他的行径,与疯了又有什么区别?
而宁王,将心里这些话都说完了,他反倒是前所未有的畅快,“现在,就等着你那好夫君上钩了,看在他的份上,我也不会亏待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你尽管开口便是,这里虽然简陋,总不会少了这些。”
说完,宁王拉开门就要走。
电光火石之间,顾青未脑中突然闪过一幅幅画面,趁着宁王还没离开,她道:“我要吃楼记的炒货,一斤瓜子,一斤松子,半斤粟子,你也不用买多了,我向来只吃每天现炒的……”
宁王停下脚步,有些狐疑地打量了顾青未几眼。
顾青未神色不变,又补充了一句,“再给我安排个丫鬟替我剥壳。”
宁王将这些要求细细想了一遍,但是任他怎么想,也不能从中发现什么不对来,最后便也点了点头。
不过就是让人去楼记买些炒货罢了,就算顾青未天天要吃,也只是麻烦些罢了,更何况,一个高门贵妇,总不能拿了这些东西当饭吃吧?
应允之后,宁王随后大步离去。
直到房门被外面的人重新关上,顾青未才轻轻松了口气。
与一个疯子说话是一件很累的事,因为她永远也猜不到这疯子想做什么。
她现在也只希望,宁致远还能记得他们以前的玩笑话了。
当年在清河时,两人才定下婚约,为了讨顾青未欢喜,宁致远特意让人快马加鞭从京城的楼记送来了几包炒货。
后来两人成亲之后回忆起这段趣事,宁致远还曾开过玩笑,道是自己是用楼记的炒货打动了顾青未的心。
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就又说起了那次顾青未被掳的事。
“要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情况允许的话,我就使了法子去楼记给你递消息?嗯,一斤瓜子,一斤松子,半斤粟子,这样你就知道这是我啦……”
这是顾青未当时说的玩笑话。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提,用这样的方式来传消息,这简直就是儿戏,而且她也不是真的认为自己会再次遇到这样的事。
毕竟,前世那几十年,她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
宁致远还曾因为她的这些话而生气。
让顾青未被掳,这样的事发生一次他都嫌多,又怎么还会再有第二次?
却没想到,真的就发生了第二次。
顾青未想着当时与宁致远说笑时的场景,眼里忍不住便是一热。
没有分开过,就不会知道团聚有多美好。
她想宁致远,也想晟哥儿了。
第671章
宁致远是在第二天下午收到信的。
信是被人交给一个小乞丐送到定国公府大门口的,将那小乞丐带进来一问,却是什么也不知道,只道是有人将这封信交给他,还拿了些碎银子给他,叫他将信送到定国公府来。
就算现在心急如焚,宁致远也不至于要为难一个小乞丐,让人将小乞丐放了之后,就打开了这封信意料之中的信。
信自然是宁王写的,内容也无非就是威胁。
只是宁致远没有想到,宁王费了这么大的劲,竟然是想与隆庆帝拼个鱼死网破?
将那封信攥成团,想着信上那些威胁,宁致远因为一晚没睡而颇为憔悴的脸上又添了些阴沉。
即便明知道宁王只是拿了那些话来威胁他,并不是真的就对顾青未做了什么,但他仍无法忍受,等到将宁王揪出来……
没等宁致远想出揪出宁王之后要如何,派去楼记的人就有了消息。
楼记这一整天,一次买了一斤瓜子一斤松子一斤粟子的人一共有八个,都已经派了人跟着,其中有六个已经查明是京城官宦之家的下人,另外两个,却是出了城。
那六个下人已经被证实东西是买给内宅的主子的,基本上被排除了嫌疑,那两个出了城的人身上却有些疑点。
那两人的身份一个是京郊某个庄子的庄头,另一个是个普通的庄稼汉。
表面上看起来,那个普通的庄稼汉的嫌疑倒是更大,毕竟楼记炒货价格算得上是昂贵,这种家中并无多少闲钱的百姓,就算嘴馋想要打牙祭,就算自家没有,也只会选价格便宜的普通炒货。
可是调查之后,这庄稼汉一家却没有任何的异样,之所以买楼记的炒货,也是因为家里的丫头及笄,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尝尝楼记炒货的滋味。
倒是那个庄头,近些日子深居简出的总也叫人见不着人影。
听完汇报,宁致远眼里闪过些许喜色,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吩咐道:“其他几个人那里也时刻让人盯着,再点了人手,咱们出城!”
不多时,宁致远就领着人一路疾驰出城。
见着是宁致远领了锦衣卫的人,路上的行人都忙不迭地避开。
这两天因为宁致远那几乎要将京城翻过来的架势,顾青未失踪的消息自然没能瞒得下去,谁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定国公现在正因为此事而着急上火,又有何人敢在这时候触他的霉头?
一行人就这样出了城。
那个庄子离京城并不远,出了城十余里也就到了,离得庄子远远的,为了不打草惊蛇,宁致远一行就下了马。
已经入夜,周围的黑暗倒成了极好的掩护色。
宁致远领着一行人摸到那庄子外时,庄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所以宁致远等人几乎没有费什么功夫就进了庄子。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即便将庄子的每一处角落都探查了一遍,宁致远也没有发现哪里有顾青未的踪迹。
难不成,他们探查的方向错了?
或者,这些去楼记买东西的人根本就是凑巧,顾青未也没能找到机会给他传消息?
希望之后却只得到失望,宁致远的脸色很不好看。
“主子……”自打知道出事之后就一直跟在宁致远身边的成晋略话中带着询问。
成晋也希望能尽快将顾青未救回来。
顾青未是他的主母,更是秋岚拿定了主意要一辈子奉其为主的人,自打知道顾青未出事,秋岚也跟着像是天塌了一般。
就算是为了秋岚,成晋也希望顾青未能少受些苦。
听到成晋的低语,宁致远紧紧抿着唇,权衡一番之后,却道:“等。”
一行人于是静静潜伏在这庄子之外。
等待会将时间拉得极为漫长,在宁致远的感觉里,这大概就是他这辈子过得最为漫长的一晚。
可是,直到天都有些蒙蒙亮了,他都仍未从这庄子里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难道,他的推测真的错了,这一晚的时间就这样白白浪费过去了?
宁致远不得不这样想。
也就是在这时候,那庄头的房间里亮起了灯,之后是一些极富生活气息的响动,过了大概一刻钟,庄头家的媳妇收拾妥当走了出来。
她先是去了厨房拎了些东西,然后才出了庄子往村子最里面走。
庄户人家都起得早,虽然这时天色也只是蒙蒙亮,但这庄头的媳妇一路出来倒也遇到了几个人。
“老陈媳妇,又去你爹娘那里给他们做饭?”有人打着招呼。
庄头媳妇笑着点头,“我爹娘只得我这么一个女儿,现在他们都瘫在了床上,我这个做女儿的但凡能有口吃的,总也不能饿着爹娘不是。”
这话自然惹来旁人的赞誉,“你爹娘有你这么个女儿,倒是比多生几个儿子都还来得有福气,瞧瞧这三天两头的就拿了肉往娘家去……”
庄头媳妇只笑着点头,又闲话了几句便继续往前走。
宁致远等人避开人远远跟在后面,直到听到这些对话,他的心跳才开始急促起来。
庄头媳妇的爹娘住在村子最边上,老俩口虽然都走不动了,但那屋子却是极宽敞的,好几间的瓦房,再加上一个大大的院子。
只不过,因为这老俩口都病得不轻,平时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看着倒有些缺少生气。
庄头媳妇倒也真的直接就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可是,看她抓的那些米,却绝不仅仅是两个病人吃的。
而且,就算庄头一家稍稍宽裕些,可现在的庄户人家大多只能维持温饱,白米更是精贵玩意儿,平时都是搭着糙米吃的,又哪里能全用白米?
这户人家有问题。
宁致远下了这样的定论。
但他却暂且按捺住了,还没弄明白里面情形的情况下,他自然不能就这样冲进去,若是顾青未真的被关在了这里,顾青未在宁王手上,他就算是冲进去了只怕也不会比宁王等人抓住顾青未的速度更快。
暂且忍耐一会儿。
宁致远在心里如此对自己说。
第672章 鸟叫
庄头媳妇做饭的动作倒也快,不到半个时辰,热腾腾的饭菜便准备好了。
之后,她先拣了两份饭菜装在食盒里往院子里送了去,不多时又返回厨房,将其他的饭菜一一往后面送。
宁致远数了一下,托盘上大海碗装着的饭一共有六碗。
也就是说……
除了宁王之外,这宅子里还有六个人。
将饭菜都送到后院里去,庄头媳妇才又盛了些饭菜送到外面屋里的一对老俩口那里。
那,想必就是庄头媳妇的爹娘了。
有着照顾病重的爹娘这个借口,她天天过来做饭,倒也并没叫人起疑。
宁致远暗暗深吸一口气。
若不是有楼记那里的线索,就算他手下有这么多的锦衣卫,又如何能在短期之内将宁王等人找出来?
更何况,宁王也不是傻子,若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他也不会一直停在原处等着宁致远找来。
幸亏,幸亏欢颜还记得他们原先的玩笑话。
宁致远不由这样庆幸着。
估摸着后院里的人饭应该吃到一半了,宁致远当先一步进到庄头媳妇的爹娘房里。
庄头媳妇背对着门口方向,两个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就连吃饭也只能要人喂的老人先一步看到了宁致远等人,两人瞠圆了眼,想要说话却嘴唇哆嗦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倒是庄头媳妇发现不对回过头来,立即张嘴要叫。
宁致远哪里能容得了她叫出声,一记手刀劈过去,庄头媳妇就晕了过去。
不仅庄头媳妇,她那瘫着的爹娘也都是这样的待遇,不过宁致远倒没有下重手,只让人晕过去也就是了。
做完这一切,宁致远领着人偷偷摸往后院。
就如他推测的那般,这宅子里除了宁王之外还有六个人,有两人守在通往后院的门边。
宁王等人在这里应该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这两人似乎并没有多少警惕心,若不是已经熟悉一个环境,他们断不至于如此。
也有可能是因为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没有遇到什么不对,所以这两人这时正专注于面前的饭菜。
有心算无心,宁致远等人没花太多的功夫就将两人给收拾了,还一起接着这两人往下倒的身体,好险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惹来另外几人注意。
他们身后通往后院的门是紧紧关着的。
透过门缝,宁致远能将后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里面是个很普通的一进院子,有正房三间,以及两边各有几间厢房。
正对着门的正房门开着,从宁致远这里看过去,隐隐还能看到其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欢颜!
宁致远差点就没能忍住冲出去。
但他随即就又控制住了自己,只要顾青未被宁王捏在手里,他就算是冲了进去也只能受制于人,与其如此,倒不如想个法子先让顾青未暂时离开宁王以及他手下的人。
顿了一顿,宁致远张嘴,却是发出一连串听着极为逼真的鸟叫声。
这鸟叫声听着倒是极为奇特,就像是有着某种特定的韵律一般。
顾青未正在吃饭。
虽然是被软禁在了这里,但顾青未每一顿饭都保证要吃饱,她已经将向宁致远求救的信息发送出去了,也不知道宁致远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来,甚至有可能是明天、后天。
她若是因为这样就不吃饱,等到宁致远来救她时,又怎么能有力气逃跑?
听到这鸟叫,顾青未正夹了一根青菜要往跟里送的手微微一顿。
虽然她的动作很是不起眼,但是却被宁王眼尖地发现了,他挑眉看了顾青未一眼,“定国公夫人可是嫌这饭菜不合胃口?”
自从到了这里,顾青未的每一顿饭都是和宁王一起吃的。
她也不知道宁王这是什么心态,每次吃饭的时候还总会找些话题来与她说,倒是像许久没好好与人聊过天一般。
顾青未其实并不怎么想与宁王说话,但既然落到了宁王手里,为了不让自己吃苦头,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她倒也尽力的在配合着宁王的喜好。
为了不让宁王看出什么不对来,顾青未暗暗吸了口气,然后若无其事的将那根青菜送进嘴里,“今天那做饭的大嫂只怕是盐放多了点,这青菜有点咸。”
宁王笑了笑,“下次叫她多注意着些。”
顾青未却压根儿就没听到宁王在说些什么。
她需要一直极力控制着自己,才能不因为激动而颤抖。
是宁致远来了,一定是他!
当初顾青未笑言若是再有被掳的一天,定然通过楼记向宁致远传消息,宁致远虽然斥了她,但后来大抵是怕将来真的有这么一天,还半认真半凑趣的与顾青未约定了一个信号,只道顾青未听到这个信号就能知道是他来救她了。
那信号,就是这鸟叫。
虽然只听了一次,但那种节奏有些奇特的鸟叫声,顾青未一下就认出来了。
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顾青未几乎是味同嚼蜡般吃完了这顿饭。
之后,见着宁王起身要走,她淡淡道:“宁王殿下,我要如厕。”
宁王倒也没有起疑,只是有些奇特地看了顾青未一眼,然后嗤笑一声,“定国公夫人,若是叫宁致远知道你现在竟然对着另外一个男人连如厕这种事都说得如此坦然了,你觉得,他会有怎样的感觉?”
顾青未立即冷了脸。
也没等宁王作出回应,她便站起身,朝着院子里那极为简单的茅厕里去。
在她身后,宁王看着她的背影,面上似笑非笑的,然后朝着守在门外也将将放下碗的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立即跟在顾青未的身后,待顾青未进了茅厕之后守在了外面。
宁致远一直在外面看着这一切,这时倒也有些庆幸。
宁王将顾青未看得如此紧,就连她要如厕都让人守在了外面,若是方才他一个没忍住冲了进去,又哪里能在宁王等人之前将顾青未救出来?
而现在,虽然茅厕外还有人守着,但至少顾青未这时候还算是暂时脱离开了,那么,也该到了他行动的时候了。
第673章
宁致远再不忍耐,一把推开了门。
开门的声音引来了其他几人的注意,那个守在茅厕外的大汉还笑着道:“老五老六,什么……”
话没说完,便已经发现了不对之处。
那大汉倒也反应算得上快,反身就想掀开茅厕的帘子要抓顾青未,但宁致远哪里能给他这样的机会,一把抓住放在门口的一只大缸的木头盖子就朝着那大汉砸了过去。
那盖子面积可不小,又有些重,被宁致远这样一扔过去,疾速打着旋儿朝着飞向大汉,因速度极快,在大汉的手伸向茅厕的门之前就已经发出一声巨响砸到了他身上。
木头盖子本身的重量,加上宁致远施加其上的力道,这一下就将大汉砸得顺着墙壁就倒了下去。
而宁致远,早在将盖子砸过去时,他就已经拔腿往茅厕这边冲了,等到大汉被砸中,他先是一脚将大汉彻底踹晕过去,然后才招呼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锦衣卫将这院子给团团围了。
到这时,宁王以及另外三个人才反应过来。
只是,他们当然来不及了。
直到确定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宁致远才对着茅厕道,“欢颜,我来了。”
下一刻,顾青未就一把掀开那道权当是门的帘子走了出来。
只踏出了一步,她就被宁致远紧紧抱在了怀里。
虽然两人只分开了两天,但这其中经历的种种,让两人就像是分开许久了一般。
直到将顾青未搂在怀里,鼻端嗅到那熟悉的味道,宁致远才总算是放下心来,“欢颜,让你受委屈了。”
顾青未在宁致远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到底还有许多人在,两人随即便又分开。
宁致远将顾青未上下打量了一番,见着她没有受什么伤,先是松了口气,然后道:“你瘦了。”
顾青未心里一暖。
她这两天也算得上是好吃好喝的,自然不会瘦,相比起她来,宁致远却眼里泛着血丝,眼下一片青黑,脸上还胡子拉茬的,看着格外的憔悴与消瘦。
想来,从她被宁王的人带走之后,宁致远只怕都没合过眼。
这样一想,顾青未便忍不住一阵心酸。
“越之,你放心,我没事。”顾青未握住宁致远的手轻声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宁致远将顾青未挡在身后,看向正冷眼瞧着他们的宁王,“宁王殿下,久违了。”
宁王眼里满是不甘,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冷笑一声:“不愧是情深意长的夫妻,见到我之后的反应都如出一辙。”
“宁王殿下……”宁致远眼里闪过几许狠辣,“您对拙荆所做的一切,他日定当回报!”
宁王闻言没有半点惧色。
他现在已经这样了,连最后想做的事都功亏一篑,再差还能怎样呢?
却是根本就没有将宁致远的威胁放在心上。
但到底心里不甘,宁王道:“若不是这段时间被你除了一些人,请定国公夫人前来作客时又损失了一些人手,你以为,你会如此轻易的将她救出来?”
自打宁致远回京,就一直不遗余力的在寻找宁王及其手下之人,虽然没有寻到宁王本人,但多少也发现了些线索,顺着那些线索倒也将宁王的人揪了些出来。
听宁王这样说,宁致远没有半点要与他多说的意思,“无论如何,这也改变不了现在的结果。”
宁王于是只能颓然。
之后,宁致远也没再容宁王多说什么,直接让人将宁王及其手下的人都绑了个严实,并送往京城,暂且关押在北镇抚司的诏狱里。
至于他自己,当然是与顾青未一起回府了。
看到顾青未回来,已经乱了两天的定国公府上下就像吃了一粒定心丸一般,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秩序。
尤其是秋岚,以及顾青未身边的四个大丫鬟,看到顾青未的那一刻瞬间就掉了眼泪。
回到漱云居,顾青未先将秋岚和几个又哭又笑的丫鬟安抚好了打发下去,这才从乳娘那里将晟哥儿抱了过来。
一见着顾青未,这两天一直因为受惊而时常哭的晟哥儿立即就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大哭,顾青未哄了好一会儿才将晟哥儿哄下来,又轻轻拍着他将之哄睡了。
将晟哥儿放到床上最里边,顾青未随即扭头看着宁致远。
自打回了屋,宁致远就一直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哄晟哥儿。
见着顾青未看过来,宁致远上前轻轻拥住她,在她的发间蹭了几下,一脸的满足,“欢颜,只要能看到你,我这心里就是安定的。”
顾青未回抱着宁致远,手上用了些力,轻声道:“我也是。”
总是分别之后才会知道团聚的可贵。
顾青未和宁致远虽然一起经历了两世,且早已认定了彼此,但在这短暂的离别之后,两人无疑又再次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他们,是一定要在一起的。
无论如何,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两人略温存了会儿,顾青未往里边挪了挪,直到挨着已经睡着的晟哥儿,才朝着宁致远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越之,你赶紧睡一会儿。”
说完,见宁致远只看着自己而不动,她才又道:“我和晟哥儿,都陪你。”
宁致远于是扬了扬唇,依言解了外衣躺到床上。
自从知道顾青未出事他便没合过眼,要说累不累,那指定是累的。
轻轻将顾青未搂在怀里,感受着这两天没有的充实,宁致远这才轻轻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顾青未就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
她忍不住一手轻轻抚上宁致远憔悴的脸,这两天她倒是好吃好喝的没受什么苦,只有宁致远,不仅要承受所有的不安,还要竭尽一切所能追寻她的下落。
虽然才回到定国公府,但顾青未对这两天的情况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宁致远两天未上朝,还发动了所有锦衣卫如此大动干戈,宫里的隆庆帝不可能不知道。
只怕,等这一觉睡醒了,宁致远就不得不进宫去给隆庆帝一个交代。
在这之前,顾青未只希望宁致远能好好睡上一觉。
第674章 守墓人
顾青未这两天虽然没受什么苦,但精神也是高度紧张,这时陡然松懈下来,身边躺着的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只这样看了宁致远一会儿,便也跟着沉入了黑甜乡。
待她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无论是顾青未还是宁致远,甚至是晟哥儿,竟然都从傍晚时分一直睡到了早上。
可想而知,这一家三口这两天是怎样过来的。
顾青未往旁边看了看,晟哥儿还睡得小脸红红的,宁致远却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先探了探晟哥儿的后背,确定没有出什么汗,顾青未才自己穿戴好了走出去。
外间里几个丫鬟早已经候着了,看到顾青未出来,朱砂连忙道:“主子,国公爷已经进宫去了,特意吩咐了奴婢们不要吵着主子和小主子。”
顾青未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几个丫鬟随即服侍顾青未梳洗。
待一切收拾妥当,晟哥儿也醒了,大概是醒来看到身边没人,晟哥儿又扯着嗓子就哭开了,直到顾青未听到动静进去看了,他才又咧着嘴朝着顾青未傻笑。
直稀罕得顾青未忍不住抱着晟哥儿亲了又亲。
用过早膳之后,朱砂几个又一一禀报了这两天府里的情况,虽然最开始慌乱了些,但后来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顾青未先将府里的事捡了最精练的话处理了,之后才问起顾府的情况。
她是从顾府回来的路上出的事,若是叫老太太知道了,只怕又要无端自责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顾青未可不希望她又因为这件事而伤神。
“回主子,三舅爷那边一直将您的事瞒着老太太,昨天您回府之后,奴婢作了主让人去通知了三舅爷,以及其他几家……”朱砂道。
顾青未这才松了口气。
才说着话,就有人来禀报,顾亦安、顾锦琳、顾青澜、冯氏等人都来了。
顾青未连忙让人将他们都迎了进来。
见着顾青未,顾锦琳几个立即就红了眼眶,就连顾亦安一时之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几人围着顾青未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直到确定顾青未真的什么事也没有,才都一起松了口气。
顾亦安今天正好休沐,叶流苏挺着大肚子,老太太年事已高,这两人谁都不能出事,所以顾亦安自打知道顾青未出事之后,就将这件事死死压了下来,是以一直到现在,两人都半点不知情。
顾青未听了连连点头,“三哥你做得对,定不能叫祖母和三嫂忧心。”
等到这兄妹俩说了会儿话,顾锦琳几个却将顾青未拉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三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由顾锦琳开了口,“欢姐儿,咱们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与你绕圈子了,你这次出事,有没有……”
这话到底有些难以启齿,顾锦琳好半晌都没有将话说出口。
但顾青未已经明白了顾锦琳三人的意思,她朝着三人摇了摇头。
三人这才真的松了口气。
这个年代女子的贞节本就比性命还要来得重要,虽然顾青未被掳走之事如今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但顾青未没有真的受到什么伤害,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不过,顾锦琳心里仍有着顾虑。
她皱着眉头,欲言又止了好半晌,出于关心顾青未的心情,仍道:“那,你夫君有没有……”
虽然顾锦琳也将宁致远在顾青未失踪这两天的表现看在了眼底,但这件事闹得如此,可以预见的是将来顾青未身上定然少不了非议,谁能知道到时候宁致远会不会又觉得无法忍受这些流言呢?
顾青未一怔,然后却是笑了起来。
经过一、夜好眠,顾青未倒也完全恢复了过来,她这一笑,眼底的愉悦与幸福,以及对宁致远的信任,却是叫顾锦琳三人都看得极为真切。
虽然没从顾青未嘴里听到任何肯定的话,但三人原本微微提着的心却也就此放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冯氏连连道。
顾青澜也跟着点头。
顾青未见了心中自然温暖。
顾锦琳等人在定国公府呆了大半日,原本是想等着宁致远回来之后见上一面再走的,却不想一直到天都擦黑了都不见宁致远的踪影。
几人都有些无奈,却也只得先行离开了。
眼见着时辰渐晚,顾青未先照顾着晟哥儿吃饱了,正要吩咐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晚膳拿下去热一遍,就见宁致远大步走进了院子。
见着宁致远,顾青未也总算是放了心。
这次的事可大可小,端看隆庆帝要如何想,但现在看宁致远没有什么异常,想必隆庆帝那里,这件事应当就此揭过了。
待用过晚膳,临睡前,顾青未问起了今天进宫的情形。
宁致远半拥着顾青未倚在床头,淡淡笑道:“皇上自然是不高兴的,不过,在知道我将宁王给押了回来,皇上那点不高兴也就不算什么了。”
顾青未了然点头。
对于隆庆帝来说,出逃了一年多的宁王无疑是他的心腹大患。
之前宁王可以勾结了西夷对大周出兵,若是再任宁王继续在外流窜,谁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也正因为如此,在知道宁致远这次将宁王押了回来,隆庆帝才会如此轻易的就揭过了宁致远为了顾青未如此大动干戈之事。
再说了,对隆庆帝来说,手下最具份量的臣子有重情这样一个明显的弱点,显然更能让他放心。
顾青未倒是对宁王的结果有些好奇了,“那,宁王现在如何了?”
宁致远于是眼里微微泛冷,再看向顾青未时却又倏忽回暖,轻轻笑道:“欢颜,你又忘了,宁王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早早薨了,还是皇上待宁王手足情深,这次宁王墓前倒是多添了一个守墓人。”
顾青未偏头想了想,然后笑了。
一个还活着的人,却要到自己的墓前去守墓,天天要面对“死去”的自己,对于宁王来说,这大概比隆庆帝直接赐死他还要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第675章 缘由
宁王抓到了,西夷之乱也平定下来了,大武朝突然一下就恢复到了以前的平静。
除了心头最大的隐患,隆庆帝近来近来心情显然大好,就算朝中再有什么不顺之事,也都没能对他的好心情有所影响。
也正因为如此,整个京城的气氛都因此而轻松了起来。
心情轻松了,京城的人们自然就有了闲功夫去议论那些东家长西家短。
就比如,最近被热议的,就正是顾青未。
虽然被救了回来,但顾青未失踪的事当时闹得那么大,知道的人可是不少。
这年代的女子,别说是被掳走两天了,就是传出点什么不知真假的流言,都足以将一个人平素累积的好名声给毁尽,就算顾青未如今是定国公夫人,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不过,顾青未两世为人,人言可畏这几个字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所以,虽然外面议论的人不少,顾青未却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半点也没有被影响到。
她身边的人,诸如朱砂等四个丫鬟,以及自从顾青未失踪之后就唯恐她会再遇到什么危险的秋岚,瞧着她是真的没将那些流言放在心底,这才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外面议论纷纷,但定国公府里的日子却一如往昔,宁静而悠然。
对于外面的人在传些什么,宁致远其实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他原本是不想理会这些流言,但作为男人、丈夫,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人被外人这般大肆谈论?
更何况,宁致远也知道,若是他不能摆出一个态度来,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绝对会更变本加厉。
也因此,只过了两日,宁致远便往宫里去了一趟。
待他回来之后,宫里就赐下不少赏赐来。
这些赏赐,是隆庆帝、温皇后,以及各宫妃嫔们送下来的。
宫里的隆庆帝等人的态度,无疑比任何话都要来得管用,宁致远都没有因此事而说一句话,众人就自觉的闭上了嘴。
当然了,私底下还会不会有说什么,那就无人知道了。
好在,宁致远只需要这些人不随意嚷嚷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既然影响不到他与顾青未的生活,便只当他们在放屁吧。
不过……
在此之前,宁致远觉得他还需要先解决一件事。
顾青未这时正与宁致远说着话,听他说起了自己的打算,便有些好奇地问道:“还要解决什么事?”
宁致远闻言冷笑了一声。
他的冷笑当然不是冲着顾青未去的,而是因为这两天又查到了些有趣的事。
“欢颜,那位于夫人,我可得再好好会一会她……”宁致远道。
顾青未一怔。
于夫人……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小宋氏。
不过,宁致远突然提起小宋氏,这又是为了什么?
随即,顾青未就回忆起,她出事之前,曾经碰到过小宋氏。
莫非……
她被掳之事,真的与小宋氏有关?
顾青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最初出事时,她其实是往小宋氏身上想过的,可是在仔细思忖了一番之后,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今看来,竟真的是小宋氏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顾青未不由抓了宁致远的手,“越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致远想起小宋氏的几句话叫顾青未吃了怎样的苦,心中便忍不住生怒,不过,当着顾青未的面,他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轻轻握了顾青未的手,道:“你当原本好好的,宁王的人为何能突然知道你的行踪?”
宁王的人那时候躲都来不及了,哪里敢轻易露面?
若不是得了顾青未的确切消息,那些人是绝不敢如此孤注一掷的。
“……宁王的人会知道你的行踪,说起来,还要多亏了这位于夫人。”宁致远面上泛着冷色。
事实上,最开始,宁致远也没往这里想。
小宋氏那日向那两人指了顾青未的马车之后,就紧赶着回了于府。
那时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指到底带来了怎样的后果,只是想着能叫顾青未吃些苦头也好,没想到那天晚上就传来了定国公夫人被掳的消息。
最初知道这件事时,小宋氏心里还只有幸灾乐祸。
可是,当知道宁致远几乎将整个京城都翻过来,小宋氏才总算有了些危机感。
宁致远护妻如宝,这在京城并不是件新鲜事,这时他急着找顾青未的下落,自然不会往别的地方想,若是等到顾青未平安回来了,那时候,宁致远会不会又查到她的身上来?
毕竟,宁致远手里可是有着锦衣卫的。
那天小宋氏与那两人说话时,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谁知道会不会落入什么有心人的眼里,又会不会被人说到宁致远那里去?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小宋氏之后连着几天都有些寝食难安。
尤其是在知道顾青未平安归来之后,这不安感更是到了顶点。
小宋氏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宁致远都还没有找上她,她自己就选露了怯。
她最先做的,就是朝她身边的丫鬟下手。
那天她所说的那些话,真正完全听到的就只有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为了不让那些话从自己身边的人嘴里传出去,小宋氏自然想着要先下手为强。
可是,她倒是打的好主意,但她身边的人却也不是傻瓜。
两个丫鬟好歹也服侍小宋氏许久了,对她的脾性倒也摸得清楚,察觉到不对之后,两人没等到小宋氏出手,就先偷偷溜出了于府。
可这年头,两个卖身契都握在别人手里的丫头,又能跑到哪里去?
真要等到小宋氏回过神来了,以了抓逃奴的借口将她们抓回去,到时候她们就算是被小宋氏活活打死,也不会有任何人同情她们。
于是,这两名丫鬟灵机一动,就想到了往宁致远这里求助。
若非如此,宁致远和顾青未只怕都不会想到,这一切竟然只是因为小宋氏的随意一指。
听完这所有的缘由,顾青未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第676章
她的直觉还真没有出错。
小宋氏和于悠然,这对母女的性情还真是如出一辙,就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就会被她们记恨在心,逮着机会就要咬上人一口。
这可真是……
顾青未觉得自己简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对于这样一个对自己怀着恶意的人,顾青未当然不会想着还要饶她,所以对于宁致远想要收拾小宋氏,她是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她只好奇,宁致远想如何给小宋氏一个教训。
顾青未这样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宁致远于是笑着轻轻抚了持她的发丝,轻声道:“现成的理由不是摆在那里吗,那伙人可是宁王手下的亡命之徒,于夫人既然与那等人勾结在一起,谁知道她,以及于大人,是不是与宁王有什么勾结?”
顾青未闻言轻轻一笑。
若有那等张嘴闭嘴都是大道理的人听了这番话,指定会逮着宁致远就是一通训,说些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之类的话。
可是,顾青未却半点也不觉得宁致远哪里下手狠了。
小宋氏和于悠然,这类人都是不将她们打痛了,她们永远也不知道什么事是她们不能做的。
小宋氏当初会想着给宁王的人指出顾青未的马车,未必就不知道那些人对顾青未存有恶意,既然这样她还要故意如此,她在想些什么,也就不能猜出来了。
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
小宋氏既然敢做,当然也就要承受宁致远的怒火。
哪怕,这也许会波及到整个于家。
至于于侍郎会不会因此而觉得委屈,那就不是顾青未该考虑的事了。
所谓妻贤夫祸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谁叫于侍郎娶了这么一位夫人?
……
宁致远的动作不可谓不快,没过几日,于侍郎就因为一件小事触怒了隆庆帝,被隆庆帝连降三级,由一部的侍郎变成了个守着闲差度日的。
这样突来的变故,对于侍郎,嗯,他现在已经不是侍郎了,总之,对这位于大人来说,这简直是灭顶之灾,而且完全让他摸不着头脑。
大概是出于不想让于大人死不瞑目吧,隆庆帝还特意说了个妻子不贤累及夫君的故事给他听。
于大人能成为一部侍郎,又哪里能是个傻的,顿时就知道了隆庆帝的言下之意。
所以,他之所以会有这一劫,竟是因为小宋氏?
于大人气得火冒三丈。
在宫里,他自然不能也不敢发作,可是回到府里之后,却是立即就将小宋氏狠狠收拾了一顿。
小宋氏原先还想着要与于大人大闹一场的,可是在知道于大人若了隆庆帝不满,还是因为她之后,便再也不敢折腾了。
隆庆帝能因为她的什么事而发作到于大人头上去?
小宋氏当即就想到了上次遇到顾青未时发生的事。
自家事自家知,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小宋氏又哪里还敢多言?
从此之后,于家就再也没有消停过,小宋氏倒是不敢再折腾了,但这可不代表于大人就能放过她了,每次只要想到这件事,于大人就总忍不住借酒销愁,之后甚至还总会对小宋氏动手。
这样的事渐渐的还成了习惯。
对于大人来说,喝酒之后对小宋氏动手,这大概也就是“下雨天打媳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吧。
小宋氏最初还只强自忍耐着,可是在发现她的忍耐只换回于侍郎的变本加厉之后,便再也不肯忍,小宋氏本也不是什么温婉恭顺的,两人自此三天一大闹,五天一小闹,过得精彩至极。
当然了,这些事,顾青未和宁致远之后却是没有多作打听。
后面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安宁了起来。
很快就进入了八月。
中秋前夕,已经外出了两个月有余的宁景昌和楚静姝也赶了回来。
两人这一远行归来,倒是看着人都比以前年轻了许多,眉梢眼底都满是对下一次出行的期待。
他们这次回来,却是打算等到过完年,来年开了春之后再走了。
倒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不能看到什么好景色,而是因为晟哥儿十一月就要满周岁,楚静姝可舍不得错过了晟哥儿的抓周。
一家子总算是齐活了,热热闹闹的过了个中秋。
再往后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的快。
十月初,叶流苏临盆。
叶流苏的身子倒算得上好,而且孕期也一直遵照大夫的吩咐时常走动以助生产,所以虽然是第一胎,却也没有受太大的罪,最后顺顺当当的产下一女。
虽然生了个姐儿,但无论是顾亦安还是老太太,都没有任何的失望。
就连远在清河的秦氏和顾锦源,在知道又得了一个孙女之后,都特意让人送了一大堆的东西来,以这种方式来告诉叶流苏他们对这个孙女的看重。
叶流苏当初还未有身孕之时,就已经就这个问题想过许多,后来还是得了顾青未和老太太的宽慰。
如今真的生下女儿,她却没有半点当初的感觉了,只觉得这就是上苍赐与她的珍宝,还给姐儿取了个乳名叫宝姐儿。
至于儿子,她还年轻,将来总会有机会的。
到得十一月十五,晟哥儿周岁时,叶流苏就抱了才满了月不久的宝姐儿来了定国公府。
见着叶流苏和她怀里的宝姐儿,顾青未有些嗔怪地看着她,“三嫂,宝姐儿现在还小,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咱们也都不是外人,你就算不来,难不成我还能挑你的理儿不成?”
叶流苏自打做了母亲之后,倒是越发温婉起来,尤其是在抱着宝姐儿时,那属于母亲所特有的温柔,更是让她平添几分魅力。
听了顾青未的话,叶流苏笑着道:“你看看,我这不是将宝姐儿捂得严严实实的吗,哪里就能折腾到她了,咱们宝姐儿可是最喜欢热闹了,今天又是她表哥的周岁,怎么也要来凑个热闹不是?”
她这样一说,顾青未哪里还能再说什么,想着外面冷,自然连忙将叶流苏让进屋里去。
第677章 抓周
这时屋里已经来了许多女眷。
见着顾青未领着老太太叶流苏等人进来,原本正与相熟之人低声交谈着的女眷们便都静默了一瞬。
老太太立即沉下了脸,叶流苏和顾锦琳、顾青澜、冯氏几人面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
她们都这知道这些女眷们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
终归,还是因为上次顾青未失踪一事。
虽然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可是对于女子来说,这样的事一生之中只要经历一次,就能够让人一直记着,一直当作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算先前有隆庆帝的表态在先,可表面上是没人再大肆议论这件事了,私底下又岂能完全杜绝?
见着老太太几人神情阴郁,顾青未倒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还轻轻在老太太手上握了握,以示安慰。
老太太这才神情略缓了几分。
顾青未一路将老太太几人领到人少些的偏厅里面,吩咐了丫鬟将茶水点心都送上来,这才坐下与老太太几人说话。
老太太先就瞪了顾青未一眼。
“欢姐儿,你们什么事都只想着瞒着我这老太婆,现在不也一样被我知道了?”老太太很是不满。
当初顾青未出事时,顾忌着老太太和叶流苏的身体,这件事是瞒着她们的。
两人最开始时也确实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但后来这件事闹得太大,更被京城这么多人议论着,就算两人平时都很少出门,也多多少少都听到了风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太太现在才会觉得生气。
顾青未见状颇有些无赖地拉了老太太的手,“祖母,这件事您可怨不得我,要怨就怨三哥去吧,当时可是他一定要瞒着您的。”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想着她那时正受着苦,老太太心里便蓦地一软。
“欢姐儿……”老太太紧紧握着顾青未的手,声音都带着些哽咽。
顾青未一见哪里还能嬉皮笑脸的,立即就使尽了手段安慰老太太,好不容易才将老太太又重新哄好了。
等到老太太面上重新见了笑,顾青未才望着面前这些她最亲近的人,很是郑重地道:“祖母,姑母,还有三嫂,大姐姐,表嫂,你们不必为我担心,那些人说什么根本就不能影响到我分毫,再说了,她们就算在暗地里指指点点,真当着我的面,你看看她们谁还敢说个‘不’字来?”
这倒是实话。
如今的顾青未可不是几年前孤身嫁到京城来的那个无依无靠的顾氏女,别说顾青未已经是定国公夫人了,就说她的娘家人,姑父周谨之本就得隆庆帝越发重用,三哥顾亦安又是三元及第,将来指定不会差,还有个做了御史的秦朗……
这些人凑到一起,就已经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别的那些现在似乎因为顾青未被掳而对她不屑一顾的女眷,她们也就只能在暗地里酸上两句,真的到了顾青未跟前,又有谁不陪着笑脸说话?
“所以啊……”顾青未反倒宽慰起老太太几人了,“祖母,你们也根本不用在乎这些人都说了些什么,她们的话又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我现在不照样婆婆疼着,夫君护着吗?”
老太太将顾青未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因为别人的议论而有什么不快,这才总算放下了心。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不多时就到了晟哥儿抓周的时辰。
正是隆冬,晟哥儿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小袄,头上戴了一个虎头帽,脚上穿了一双虎头鞋,屋里烧着地龙,晟哥儿的脸蛋儿看着也红扑扑的,看着就像是一只小老虎,可别提有多可爱了。
顾青未正领着老太太一行去了正厅,晟哥儿听到脚步声回头,才一见着顾青未,就眼中一亮,一边伸出手要抱抱,一边口齿极为清晰地唤道:“母亲!”
晟哥儿打从两个月前就开始说话,最开始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直接近来才开始这般流利的将两个字连在一起说。
顾青未都还记得,当晟哥儿第一次喊出“母亲”时,她心里的喜悦及感动。
不仅是她,宁致远也是如此。
第一次听到晟哥儿叫“父亲”,若是顾青未没看错的话,那时的宁致远眼眶都微微有些泛红。
想想前世,辰哥儿一直长到五岁上,他的生活里都没有父亲的角色。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宁致远才会有这样的表现吧。
这些先前之事从顾青未脑中一一闪过,她伸手将晟哥儿接个满怀,然后轻轻挨了挨晟哥儿的脸。
楚静姝这时也过来招呼了顾青未带着晟哥儿去抓周,顾青未于是抱了晟哥儿往外走,正厅里已经布置好了,一张铺着软垫的圆桌,桌上摆了各种抓周要用到的东西。
书本,笔,算盘,金元宝,一把小木剑……
等等。
顾青未将晟哥儿放在了桌子中间,然后一群人便都带着笑看着晟哥儿,只等着看他会抓什么。
晟哥儿显然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他朝顾青未和楚静姝那里看了一眼,却没得到什么回应,小胖手于是往脸上抓了抓,然后身子一歪,便在桌上爬了起来。
这桌子本也不大,晟哥儿这样一爬,只一伸手,但立即就能触到桌上散乱放着的那些东西来。
他一把就将那把由宁致远亲手做的,看着很是小巧的木剑抓在了手里。
木剑被宁致远打磨得极为顺滑,不虞会有木刺伤着晟哥儿,晟哥儿看着这木剑,显然是很喜欢的样子,之后便抱在手里不肯松开。
见着这一幕,众女眷便都笑着道:“瞧瞧咱们晟哥儿,这是要学了他父亲习武呢,将来指定也会像他父亲一样保家卫国……”
气氛顿时就热烈起来。
楚静姝和顾青未都只笑笑。
比起什么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她们做祖母和母亲的,只希望晟哥儿将来能平平安安一辈子也就好了。
而被众人看着的晟哥儿,抓了一把木剑还嫌不够,他顿了一顿,一手抓着木剑,又朝着另外一边爬了过去。
第678章
见着晟哥儿又有了动静,众人立即便又重新安静下来。
往旁边爬了一些,晟哥儿另一只小胖手一划拉,就把那只金色的小算盘给抓住了。
那只小算盘还是楚静姝特意为了晟哥儿抓周而做的,那每一粒算盘珠子都是用了纯金打造的,看着金光灿灿的,也难怪晟哥儿会觉得喜欢。
不过,这算盘虽然小,但份量可不轻。
晟哥儿虽然已经满了周岁,但要抓起这样一只算盘仍有些费力,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抓起来,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将那算盘一点点挪到了自己跟前,再紧紧护住。
“咱们晟哥儿将来也定会富贵一生……”又有人说着吉利话。
这话倒是可以预见的。
众多女眷对视了一眼,倒是都颇为赞同。
她们可都是听说了,宁致远近来已经准备向隆庆帝上折子,早早的给晟哥儿请封世子呢。
这样一来,才周岁的晟哥儿可就成了定国公府的世子,将来可不就会富贵一生吗?
而晟哥儿可还没停止。
自打抓住了算盘,大概是觉得这样将桌上的东西都抓过来很有趣,开始一样一样的将面前的东西都划拉到自己面前。
书本,笔,金元宝……
这些东西最后都被晟哥儿划到了跟前,一样不拉。
看到这里,顾青未反倒忍不住笑出来。
抓周本来就只是亲朋间对孩子的一种祝福,至于说抓到什么就意味着孩子将来就会拥有什么或者成为哪种人,顾青未却是不信的。
打从一开始,顾青未就没有抱着这样的想法,只当是让晟哥儿玩闹好了。
既然晟哥儿现在玩得开心,顾青未当然也只会觉得高兴。
不仅顾青未,楚静姝和老太太等人也都跟着笑。
晟哥儿还不知道众人是为了什么而笑,见状倒也露出两粒小米牙傻笑。
这抓周便在晟哥儿的傻笑之中结束了。
接下来又是热热闹闹的一整天。
等到将所有人都送走了,顾青未才替晟哥儿收拾好,宁致远便也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了。
今天晟哥儿周岁,来定国公府的宾客自然不会只有女眷,那些男宾们自然就是由宁致远招呼着了。
宁致远今天显然也极为高兴,只闻他身上那股子酒气就知道了。
虽然顾青未记得宁致远前世时酒量是极好的,可自打重生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酒量反倒有了退步,也正因为如此,宁致远如今都不怎么饮酒,就算有什么应酬,也都是浅尝辄止。
也亏得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如今却已经是定国公,能灌他酒的人也不多,否则还不知道会醉上多少回了。
见着宁致远这醉熏熏的样子,顾青未连忙上前替他解了外衣,又拿了家常的衣裳给他换了。
正准备让丫鬟端了热水上来给宁致远擦把脸,顾青未就被宁致远一把抱住。
“欢颜……”
耳畔一暖,有带着酒气的呼吸声轻轻打在顾青未耳根处,让她似乎也跟着就有些微醺了。
她忍不住轻轻回报宁致远,“越之,我在。”
得到顾青未的回应,略有几分醉意的宁致远面上便流露出满足来,他将顾青未紧紧搂进怀里,这般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道:“欢颜,我今天好高兴。”
然后就絮絮叨叨有些不着边际的与顾青未说起话来。
“今天可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与夫人恩爱,有可爱的儿子……”
“他们也只能羡慕,就让他们羡慕去吧!”
“还有那些长舌妇,听说她们还喜欢在暗中说酸话?活该她们都只能成天与夫君不和,与小妾争斗……活该!”
这话就说得有些孩子气了。
顾青未听得忍不住双唇微微上扬。
那些人说什么话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好歹前世也是经历过几十年风雨的人,那些人言,于她来说其实并不可畏。
不过,听到宁致远这些话,她心里却是暖暖的。
“以后啊,欢颜你就经常往那些人跟前走,就要看看她们明明羡慕嫉妒得紧,还得在你跟前陪笑脸的表情!”
顾青未失笑。
宁致远后来又咕哝着说了许多话。
眼瞅着他都要睡着了,顾青未正要架着半睡半醒的他往床上去,就听到宁致远又用着有些模糊的声音低声道:“欢颜,我好庆幸……”
庆幸?
这倒将顾青未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了。
她忍不住顺着宁致远的话往下追问,“越之,你庆幸什么?”
宁致远顿了一顿,才又接着道:“……当然,是庆幸,那个时候能遇到欢颜你了……”
那个时候……
哪个时候?
说起来,顾青未这几年已经隐隐猜到了,前世她与宁致远在成亲之前必定是见过面的,可是就算是知道这一点,她却始终没有想起来他们到底在之前有过什么样的交集。
问宁致远吧,这人偏又始终都藏着掖着不肯告诉她。
若再追问,他就只道,要将这件事当作是个秘密,直到他们都老了,才揭开这个谜底。
直叫顾青未忍不住冲他翻白眼。
这件事已经叫顾青未好奇了好几年了,平时宁致远清醒着的时候她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这时候好不容易等到他喝醉了,当然要想尽了法子将答案从他嘴里给套出来了。
这样一想,顾青未也来了兴致,一边架着宁致远往床上去,一边用着一种诱哄的语气轻声道:“越之,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咱们是怎么遇见的,当时是什么情况?”
都说酒后吐真言,顾青未本以为这句俗话应该也能用到宁致远身上来。
却没想到,宁致远就算是喝醉了,那嘴也紧得跟蚌壳一样。
他先是有些委屈地睁眼看了顾青未一眼,“欢颜,我都记了两辈子了,你却一直都没想起来……”
语气里带着控诉。
顾青未一窒。
怎么的,她还真因此而有了些罪恶感了。
就好像,她就是个负心汉,辜负了一个女子整整两辈子?
过了好半晌,顾青未才使劲儿摇了摇头,将这些荒诞的想法给甩开,只一心想从宁致远嘴里问出答案来。
第679章
先扶着宁致远躺到床上,闻着他那一身的酒气,又见宁致远有些难受的皱着眉,顾青未便也没急着要问究竟,而是让了丫鬟送来热水,又亲自拧了帕子替宁致远仔细擦拭了一番。
待到将他收拾好,顾青未才轻手轻脚的躺到了宁致远身边。
里面是熟睡的晟哥儿,外面是将要与其共度一生的人,顾青未只这样一躺下,便觉得格外的安心。
当然,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
她翻过身看着宁致远,一手抚上宁致远的脸,轻轻抚了抚,待听到宁致远的轻声咕哝,知道他还没完全睡着,这才继续问道:“越之,你快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喝醉了的宁致远反应有些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迷瞪着眼看向顾青未,“欢颜,你忘了啊,很多年前,在晋州,那个小巷子里你递出去的一个馒头?”
晋州,馒头?
顾青未一愣,然后,随着这个答案,她的思绪也飘往那久远的以前。
前世今生,她也只往晋州去过一次而已。
那是前世十一岁那年,六婶的父亲做六十大寿,六叔陪着六婶回娘家,顾青未那时就喜欢缠着六叔,于是非得要跟着一起去,六叔六婶被缠得无奈,便也将顾青未一起带去了晋州。
六婶在晋州还有个陪嫁的庄子,做完寿之后,六叔还陪着六婶去庄子上住了一些时日。
也就是在晋州的街头,顾青未用一个馒头救了一个差点饿死的少年。
甚至,后来她随着六叔六婶一起往庄子上去时,那少年都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这一世顾青未并没有跟着六叔六婶去晋州,当然也不会再救了那个少年。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那个少年,竟然是前世的宁致远?
时间过去太久,顾青未其实对当时的情形只剩下了模糊的记忆,只隐隐记得,那个少年一身脏兮兮的,明明已经快饿昏过去了,却还硬撑着不肯做那等向路人乞食之事,一双眼睛更是尤其的明亮。
那竟然是宁致远……
得到了这个答案,顾青未心里存了两世的疑惑也终于解开了。
前世她就一直不明白,为何身在清河,与京城的定国公世子没有任何联系的她,为何会突然得了定国公府的求亲,而成亲之后,宁致远又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对她那般好。
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
她与宁致远,早在那么多年以前,就已经有过交集了。
而她,却对此毫不知情。
顾青未心里一时之间只剩说不尽的复杂。
除此之外,也还有喜悦,以及对宁致远独自守着这件事两世的怜惜。
她……
应该早点想起来的。
想来,宁致远也一直是这样期待着的吧。
这一、夜,顾青未做了一个梦,梦里是那久远之前的往事。
醒来时,她回想着梦里的情景,有种不知今夕何昔的茫然。
一扭头,就见着宁致远正眼中含着笑看着她,“欢颜,又做了什么梦?怎的看着倒似……不认识为夫了?”
宁致远的声音里带着些戏谑。
顾青未眨了眨眼,想着之前的那个梦,以及昨晚宁致远说的那些话。
她可不就是,差点就不认识他了?
或者说,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完整的认识过他。
冲着宁致远笑了笑,顾青未抚上他的脸颊,闻着他那虽然过了一晚,却仍残留的酒味,“可不是,做了个梦,突然觉得有点不认识你了……”
宁致远这时已经忘了自己昨晚都说了些什么,只当这是顾青未在与他说笑。
他略撑起身体,然后朝着顾青未的方向一压,在她唇上重重印了一下,“那现在呢,还认识吗?”
顾青未先是失笑,然后摇了摇头,“还是不认识。”
宁致远眼里闪过几许笑意,他作势很是为难地想了一会儿,之后一把将顾青未紧紧搂在怀里,“那这样,还认识吗?”
顾青未于是轻笑着将头埋进宁致远的胸前。
虽是冬日,但两人身上都是睡觉的时候穿的单衣,这般紧紧贴在一起,再加上宁致远还有几分酒意,几乎是瞬间就有了不可说的反应。
顾青未见状连忙将他往外推了推。
这可是大早上,哪里就能胡来。
宁致远好不容易将人搂在怀里,又怎么会轻易放开。
先前顾青未说的不认识他的话,虽然明知道只是玩笑,但他莫名的就是有些在意,急需用这种方式来感受顾青未的存在。
顾青未多少看出了几分宁致远的心思,心下一软,正想着要不要由着他胡来一番,就听里面原本睡着的晟哥儿先是半睡半醒间“嗯啊”了几声,然后睁开眼,一眼就见着了顾青未和宁致远,小脸上先是扬起笑意,唤道:“父亲……母亲……”
虽然吐字算得上清晰,但还不太连贯。
顾青未于是轻轻掩了唇笑。
宁致远忍不住往晟哥儿那里瞪。
晟哥儿哪里能分辨出宁致远眼神里的意味,只当作宁致远是在逗他玩儿,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伸出小手往宁致远这边抓。
见着这对母子俩,宁致远哪里还能有什么办法,最终也不过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已,然后伸手将晟哥儿抱起来举高高。
一时之间,屋里倒只能听到晟哥儿开心的笑声。
顾青未在旁边看了许久,这才笑着起身。
没要丫鬟们帮忙,顾青未和宁致远一起替晟哥儿穿戴好了,然后才一起往了楚静姝和宁景昌那里去用早膳。
等到顾青未回到漱云居,才将府里的事处理好了,正准备去书房看看宁致远在做什么,不想楚雁南这时候来了。
顾青未还有些诧异。
说起来,自从楚雁南定了亲之后,就一直被庄王妃拘在家里学规矩,就连昨儿晟哥儿的周岁宴都没见着她。
上次见着楚雁南,还是她替顾青未送宁致远的信那次。
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知道这人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顾青未一边猜测着楚雁南的来意,一边让人将她往里面请。
莞迩说
第680章
顾青未和楚雁南许久未见,这乍一见面自然有不少话要说。|
不过,说了会儿闲话,顾青未却蓦地顿住,她将楚雁南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笑道:“雁南,你这次来,是有什么喜事吧?”
楚雁南面上便立即就是一红。
既然被顾青未猜到了,她便也不再扭捏,稍等了一会儿,只等面上的热意退了些,这才重新落落大方地道:“表嫂,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事实上她也没想过要瞒,她这次来,本就是为了亲自给顾青未送请柬的。
无视顾青未那略有些打趣地眼神,楚雁南将大红烫金,上面写了她和徐岂名讳的请柬交到顾青未手里,“你只管笑吧,总之,这请柬是交到你手里了。”
顾青未打开请柬来看了看。
这是楚雁南和徐岂成亲的请柬,他们的好日子是在……
十二月初十?
略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怎的日子这么近?”
只有二十余日就要成亲了,却现在才通知亲朋,难不成,这日子还是临时定的不成?
面对顾青未的疑惑,楚雁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原本是选了几个好日子的,这个是最早的……是我自己选的。”
不等顾青未开口问,楚雁南就将事情一古脑儿的说了出来。
她今天来,一是送请柬,二也是想找顾青未倾述一番。
在边城那一战里,徐岂立了大功,回京之后就得了隆庆帝的看重,不用想也知道将来的前途必定是一片光明。
楚雁南和徐岂本就是早就定下了婚约的,若不是那时正好遇到元昌帝驾崩,后来又是西夷之乱,徐岂自请上了战场,只怕两个人早就已经成亲了。
自从徐岂回京之后,大概是因为徐岂如今得了隆庆帝的青眼而觉得他更具威胁性,徐岂的继母以及他那弟弟变着法儿的可劲儿折腾。
徐岂虽然自幼是在韩将军跟前长大的,没在镇国将军府住上几天,可再怎么说,他才是镇国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这两个鸠占鹊巢的若是安分些,反正他也没想过要继承这还要减等承袭的爵位,也就只当作没这两个人罢了,偏偏这两人还没眼色的非得要上赶着找不自在。
徐岂可没有惯着继母和那个同父弟弟的习惯,每次两人一折腾就指定先给打了回去。
这倒叫徐岂那继母找着了突破之外,仗着她占了个母亲的名分,这近几个月来没少变着法儿的在外人跟前隐晦的点出徐岂不孝。
不孝,在如今这个沾上这两个字就指定讨不了好的年代,就算徐岂也不能免俗的受到了一些影响。
“……倒也不是说他真的就不能应付过来了,只不过,他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成天的被这些后宅之间妇人的算计扰得什么正事也做不成……”
楚雁南说到这里,面上闪过几许怒色,“我……总归与他迟早是要成亲的,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早就成了亲,我倒要看看,等到我嫁过去了,那个女人还敢在我面前摆什么婆婆的谱不成?”
徐岂尚未娶亲时,自然不好应付他那继母的出招。
可若是楚雁南嫁过去了,这婆媳之间才应该正面过招,再加上楚雁南那皇室郡主的身份,徐岂那继母巴结讨好都来不及了,却是绝对不敢再在楚雁南跟前造次的。
顾青未听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
她最初认识的楚雁南是个爽直而又有些泼辣的,可现在,却也会为了一名男子而想着这些了。
“所以母妃拿出几个日子让我选的时候,我想也不想就选了这最近的一个……”楚雁南道。
虽然这样会显得她这个做女儿的有些胳膊肘往外拐,但她是真的想早些替徐岂将他身后那一摊子事给接过来。
顾青未了然地点头。
不过,楚雁南的性子直,对那些后宅的算计其实并不精通,虽然仗着身份她也许不会在的徐岂的继母那里吃什么明面上的亏,可以徐岂那继母的行事手段,那些暗地里无形的亏,指定是少不了。
所以,顾青未道:“雁南,以我看啊,你们成亲之后倒不如搬出去住……”
徐岂在边城立下的功劳可是不小,隆庆帝龙颜大悦之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镇国将军府的情况,还特意赐了一座宅子给徐岂。
不过,因为镇国将军府如今还是徐岂的父亲当家,徐岂和他那弟弟都没有成家,自然不可能有分家一说,是以徐岂一直也未能搬离镇国将军府。
这个问题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等到徐岂成了亲,只要向他那继母表明他无心争夺爵位,只怕第一个要想办法让徐岂和楚雁南搬出去住的就是他那继母了。
“……你们只需要等着她将理由给你们找好也就是了。”顾青未道。
楚雁南听得眼中一亮。
以她原来的打算,几乎就是想着要与徐岂的继母明着来了,可无论如何,她和徐岂也是晚辈,一个“孝”字压下来,徐岂那继母甚至什么话都不用说,就能让旁人更偏向她。
楚雁南自己是个不擅长这些争斗的,徐岂又是真的无心要那爵位,既然如此,能自己两人住到一边,还真是比跟那一家子凑到一起要好太多了。
两掌重重一拍,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表嫂,这次来找你还真是找对了!”楚雁南两眼亮晶晶的。
顾青未忍不住笑。
事实上,她相信就算她不出什么主意,庄王妃也必定不会让楚雁南吃什么亏的。
庄王一脉历来掌宗人府,庄王妃也因此而平时没少与皇室宗亲打交道,遇到有宗室的女眷到她跟前诉苦,也总能将事情用了最好的方式解决,这些年来不知道得了多少宗室女眷打从心底的敬重。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吃亏?
想必,庄王妃虽然没说,但等到楚雁南和徐岂成亲之后,也总能寻出法子叫两人搬到一边过悠闲的小日子的。
楚雁南倒没想这么多,又与顾青未说了会儿话,便先告辞离开了。
第681章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楚雁南成亲的日子。
虽然从定婚期与成亲的日子很近,但庄王妃本就已经替楚雁南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所以就算时间看着有些紧,但其实也并不仓促。
顾青未来到京城之后相处得最好的也就是叶流苏、楚雁南、梁诗诗三人了。
叶流苏成了她的三嫂,梁诗诗也在前两个月成了亲,现在楚雁南也成亲了,大家倒都有了好归宿。
这天一早,顾青未就和宁致远一起往了庄王府而去。
宁致远和楚雁南是表兄妹,顾青未又与楚雁南交好,再则定国公府与镇国将军府向来也没什么交情,他们自然是要算作是楚雁南的娘家人,往庄王府去吃喜酒了。
原本宁景昌和楚静姝也是要去的,但不巧的是宁景昌昨儿染了风寒,楚静姝便也就留在府里照看着宁景昌了。
已是隆冬,顾青未唯恐晟哥儿在这种天气出门会冻着,便也就将晟哥儿放到了楚静姝那里。
宁致远是与顾青未一起坐的马车走,在马车上,他还笑着打趣道:“欢颜,自从有了晟哥儿,咱们可就再少有这样独处的时间了。”
顾青未闻言微微横了他一眼。
“你这人,连自己儿子的醋也要吃,我都闻到酸味了。”顾青未道。
宁致远便低低笑出声。
因他与顾青未同乘一辆马车,所以顾青未带着一起出门的朱砂和青黛倒是坐了另一辆马车,瞅着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宁致远胆子倒也肥了起来,一把将顾青未抱到自己腿上,“欢颜,我嘴里有酸味吗,你再好好闻闻?”
说完,不由分说的就低头往了顾青未唇上印去。
顾青未哪里想到这人会这样乱来,一边将宁致远往后推,一边低声道:“别把我衣裳弄皱了,还有我的胭脂……”
今儿是要吃喜酒,而且还是楚雁南出嫁,顾青未的装扮自然也是往了喜庆里去。
她穿了件平时极少穿的红裙,裙边领口等处都绣了极为精致繁复的花纹,看着格外的华贵。
不仅如此,她还特意给自己淡淡上了点妆。
像宁致远这样一言不合就啃上一品,等到待会儿下车了,那涂的那点口脂还能剩下多少,可不得就被人看出不妥来?
这样一想,顾青未往宁致远背上捶时都不由用力了几分。
察觉到这一点,宁致远喉间又发出低低的笑声。
“欢颜,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说闻到酸味了吗,为夫也只是想让你好好闻一闻而已……”他说得还极委屈。
顾青未好不容易才将这人推开,于是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宁致远忍不住又笑着将顾青未紧紧搂着,“欢颜,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自打有了晟哥儿,你可不就将所有心思都放到了晟哥儿身上,为夫在你心里的地位岂止是直线下降啊……”
想着晟哥儿这小家伙不知道多少次坏了他的好事,宁致远现在想来都有些牙痒痒的。
这马车里虽然算得上是宽敞,但到底也只是个密闭的空间,宁致远这一想到旁处去,眼里立即就多了几分火热。
顾青未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宁致远那火辣辣的目光,见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给我正经点!”
宁致远忍着笑,“欢颜,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很正经啊……”
顾青未气结。
逗完顾青未,宁致远又连忙哄道:“好了好了,都是为夫错了,欢颜你放心,咱们闹归闹,但我还是知道分寸的……”
顾青未哪里能被他一句话就哄好。
方才被宁致远那样啃了一阵,她的口脂指定花得不成样子了,这样还叫有分寸?
宁致远见顾青未还没消气,目光便也跟着落到了顾青未的唇上。
就如同顾青未所担心的那般,她原本涂的口脂是真的花得不能看了,要是以这副模样下了马车,任是谁都能猜到他们在马车上做了什么。
顾青未出门之前哪里能想到还有这一糟,压根儿就没有准备备用的口脂,现在这情况,她要如何见人?
不过……
这种小问题,又哪里能难得倒宁致远?
他想了想,然后趁着顾青未不注意,抓了顾青未的肩就又往她唇上吻了去。
“……既然口脂花了,那,就不要好了……”
宁致远低声道。
在与顾青未的唇齿相依之间,他倒也真的就将顾青未的口脂一点点吃了个干净。
确认顾青未唇上没有任何残留的口脂了,宁致远才有些不舍的放开顾青未,“瞧瞧,现在可没人能看得出来了。”
就如宁致远所说,现在顾青未唇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口脂了。
而且,因为两人唇齿之间的厮磨,现在顾青未的一双红唇显得格外的娇艳,倒要比先前涂了口脂看起来还要添了几分潋滟。
顾青未抚了抚自己的唇,又瞪了宁致远一眼。
定国公府和庄王府离得并不远,两人这一说话间,马车便在庄王府门前停了下来。
宁致远摸了摸鼻子,先跳下马车,这才又伸手扶了顾青未下来。
顾青未原本还有些担心被人看出什么异样来,但直到坐在后面那辆马车的朱砂和青黛都下来跟在她身边了,也不见她们露出什么异色,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瞧着顾青未那松了口气的模样,宁致远悄悄冲她眨了眨眼。
顾青未简直不欲理他。
恰好这时有庄王府待客之人迎了上来,两人便也将先前那茬儿揭过,跟着进了庄王府。
到二门上,顾青未和宁致远分开了。
顾青未随着丫鬟去了楚雁南的闺房。
楚雁南的房里这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女眷,这其中就有叶流苏和梁诗诗。
这时的楚雁南正在上妆,顾青未只与她打了个招呼,便与叶流苏和梁诗诗凑到了一块儿。
“三嫂,这几日天寒,祖母和宝姐儿可还好?”顾青未问道,
叶流苏笑着道:“你就放心吧,祖母身子骨健壮着呢,宝姐儿今天就是由祖母看着……”
第682章 (大结局)
问过了叶流苏,顾青未又和叶流苏一起追问梁诗诗的新婚生活,直问得梁诗诗大窘之下直呼她们姑嫂联合起来欺负她,两人才算是罢休.しwxs520
三人笑谈之间,楚雁南那里也梳妆完毕了。
楚雁南性子有些大大咧咧的,平时更是极少仔细装扮自己,这时经过盛妆打扮,虽然因为刚开了脸而脸颊红扑扑的,但因为那份从心底透到眼里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期盼,看着却有种格外的魅惑。
能在这时出现在楚雁南房里的女眷,都是与楚雁南关系极为密切的。
顾青未三人不用说,都是楚雁南的手帕交,除此之外还有几名出自宗室的女子。
一群人见着楚雁南梳妆完毕,便都围着她说笑。
梁诗诗见着这样的楚雁南,便掩了唇轻笑,“雁南姐姐,我敢打赌,我那姐夫今儿掀开盖头,指定得看直了眼……”
楚雁南于是瞪了梁诗诗一眼,“你这丫头,自打成了亲之后,倒是越发的放得开了!”
一句话就将梁诗诗说得面红耳赤的。
屋里的气氛便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庄王妃便也进了屋。
女儿出嫁之前,做母亲的总有许多话要说,顾青未等人便也知机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楚雁南与庄王妃。
看着楚雁南出嫁,顾青未一时之间倒想起了自己当年出嫁时的情景。
这一转眼,就已经是几年。
不多时,吉时到了,镇国将军府接亲的队伍准时而至,楚雁南被楚承玉背着上了花轿,之后众人才在庄王府吃了喜酒。
直到吃完喜酒坐上马车回府,顾青未仍有些怅然。
宁致远照旧是与她一起坐的马车,见状便轻轻揽了她的肩头,“欢颜,你这是怎么了?雁南那丫头出嫁,这可是件好事,你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
见顾青未不说话,宁致远猜测道:“难不成,你是因为不能看到雁南成亲才如此?若是这样,咱们大可调头往镇国将军府去,徐家总不能怨我们不请自来吧。”
他们是楚雁南娘家的亲眷,自然不会往镇国将军府去吃喜酒观礼等等。
顾青未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事实上,她虽然有些遗憾不能看着楚雁南拜堂,却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就如此怅然。
头往宁致远的肩头轻轻靠了靠,顾青未道:“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仿佛昨天我们才成亲,这一转眼就已经是几年了……”
宁致远于是忍不住哑然失笑。
被他这样一笑,顾青未倒也觉得自己这是在无病呻、吟,掩唇笑了笑,心里那点怅然自然也就没有了。
不多时,马车便回到了定国公府,且一路驶到了二门外。
进了垂花门,宁致远偏头看着面上带着淡淡笑容的顾青未,突然伸了手握住她的手,手腕再轻轻一翻转,两人的手就变成了十指紧紧相扣。
顾青未吓了一跳。
虽然这是在自家府里,也是在内宅之中,可是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却也绝对不少,他们这般牵着手,被下面的人见着了,不得惹人笑话?
这样一想,顾青未哪里能容宁致远胡来,就想将手抽回来。
不过,宁致远既然已经握了她的手,又哪里能让她这般轻易的就挣脱,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愈发紧紧抓着她的手。
“欢颜,牵着你的手,我就再不会放开。”他道。
顾青未微微一怔,随后心里又是一暖。
这时他们已经在府里走了好一段了,估计一路上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顾青未便也放松下来,任宁致远这般握着,纤长的手指也跟着回握宁致远的手,笑道:“越之,我也是。”
两人随即相视一笑。
顾青未突然就想起,他们成亲的第二天,认完亲之后,她和宁致远,就是这样偷偷摸摸的牵着手一路回了漱云居。
那时,宁致远与她说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与方才的话,其内里的意思,却是一致的。
顾青未还记得,那时为了不被府里的人看到,宁致远只差没将自己习武多年所有的本事都给用上了,两人只要遇着人就将手松开,没人了两手又重新相握,待回到漱云居时,都出了一手的汗。
想到这些有趣的往事,顾青未往忍不住低声笑出来。
宁致远手上跟着便紧了紧,“欢颜,何事一个人偷着乐?”
顾青未于是将自己所想说了一遍,“想想看,那时候你的脸皮可比现在薄多了。”
说完还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自明。
宁致远不仅不以为耻,还颇有引以为荣的样子,甚至还将自己的脸往顾青未那边凑了凑,“欢颜,你可得看仔细了,我的脸皮可一点都不厚。”
顾青未睨了他一眼,那眼中的风情直让宁致远看得心头一热。
之后,他突然道:“欢颜,我觉得啊,我们就是天生的缘分……”
顾青未有些不解地扭头看他。
宁致远振振有词地道:“你想想啊,你的乳名是欢颜,我的乳名……”
说到自己的乳名,宁致远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为了证明他的观点,到底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母亲幼时给我取了个乳名就盼哥儿,你又姓顾……”
“合起来不就正好是个顾盼成欢吗?”
宁致远看向顾青未,两眼亮晶晶的。
顾青未忍不住失笑。
原是有些荒诞的理由,被宁致远这样一说,倒也叫人觉得有几分道理了。
见着宁致远那副等着她表扬的模样,顾青未心里又是一暖。
然后,她朝着宁致远点了点头,“嗯,我们就是天生的缘分,要不然,又怎么能一起经历两世呢?”
顾青未想起曾经那些久远的往事,想起宁致远为了他们能重生而舍弃的,心下便是一酸。
不过,求仁得仁,他们都在这重生的一世中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不是吗?
想着这些,顾青未头歪了歪,朝着宁致远笑了笑,手上紧了紧,与宁致远并肩而行。
宁致远也笑着回望顾青未。
他们从前世到今生,追寻的,不过也就是这般并肩而行。
正文到此结束,再次感谢能追到这里的所有人,希望江湖还能再见,顺便给新书打个广告,《欢恬喜嫁》欢迎到来哦~
番外篇:好好待她(一)
深夜,顾青未突然睁开眼。
她是被外面传来的那有些凄厉的呜咽声惊醒的。
在定国公府办丧事的时候听到这样的声音,总会叫人往那鬼神之说上去想。
不过,顾青未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发现那只不过是冬夜的风雪声罢了,事实上,虽然时下京中女眷多信佛信道,但顾青未自己却是从来都不敬鬼神的。
若是已经死去的定国公宁致远能再度出现在她面前,或许她才会稍稍惊讶一些吧。
想到宁致远,顾青未便不由有些失神。
他们做了几十年的怨偶,一年也见不了几面说不上几句话,就算见面说话,也都是冷冰冰的,完全不似别的夫妻那般。
有时候,顾青未会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却没想到,宁致远这就走在了她前面。
不得不承认,顾青未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的,他们这几十年的相敬如冰,总算是过去了。
她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人一上了年纪觉就浅,这一醒过来,再想睡却已经没有睡意了。
屋里亮着黯淡的烛光,因为顾青未的吩咐,外间也没有留人值夜。
顾青未起身披了件衣裳,来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点往外看,外面夹着风雪的夜色正浓,应是子时左右。
窗户的方向正好遥遥对着设了灵堂的宁远堂,虽然被院墙挡着看不到,但隐隐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有些飘渺的细碎声响。
顾青未突然想起,自打宁致远合了眼,她还没去看过他一次。
反应现在睡不着,不如,她就去见上他最后一面,也好,全了他们这几十年的夫妻“情分”?
她于是没有惊动院子时原丫鬟们,自己穿好衣裳,外面又穿了件大氅,略整理了下仪容,然后提了只灯笼往宁远堂而去。
深夜的定国公府几乎见不着人影,只余黯淡的烛光与顾青未手里的灯笼发出的暖色光芒遥遥交映。
府里各处挂着的白色布幔与路上的积雪似要融为一体,偶尔随夜风飘动,便足以叫人心惊。
若是个胆子稍小的人走在这样的夜里,非得被吓个屁滚尿流。
顾青未独自走向宁远堂,她轻缓的脚步声在这夜里显得尤其的明显,传到这浓如墨的夜色里,又让人有可怖的空洞之感。
但无论面上还是心里,顾青未都只觉一片平和。
宁远堂作为灵堂所在,灯火明亮如白昼,顾青未将手中灯笼随意置于院门处,两只手拢入袖中缓步上前。
夜里的灵堂很是冷清,没有了白日里前来吊唁之人,只灵前仍跪着顾青未的儿子和儿媳,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
四人连着跪了大半夜,原本很有些困顿,听到这来得突兀的脚步声,精神齐齐一振,然后同时回过头去。
“母亲!”
“祖母!”
四人惊讶之余,连忙起身迎接。
顾青未往她的独子身上看了一眼,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这辈子大抵是没什么子女缘,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不说,因为她与宁致远的关系,连带着也与儿子并不亲近。
说是母子,但其中却少有那母子的情分。
不仅是儿子,就连孙子孙女,虽然平时见了她格外的恭敬,但总也少了祖孙之间的亲昵。
但顾青未也只这般感叹了一句,便将这件事放开了。
她的儿子都已经三十几岁的人了,孙子孙女大的也是十几岁了,她若是一直因这些事而郁结于心,又哪里能安然活到现在?
朝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点了点头,顾青未看向停在正中央的棺椁,淡淡道:“你们今天也累了,先回院子里休息吧,我想与你们父亲和祖父说说话。”
顾青未能发现儿子面上的犹豫之色。
不过,她在国公府向来威严,所以对面三十几岁的男子终是道:“既然母亲想与父亲话别,那儿子就不打扰母亲了,儿子会留几个人在院子外候着,母亲若有任何吩咐,尽管使唤他们便是,万不要累到母亲了。”
顾青未点点头,然后目送四人渐渐远去。
这偌大的灵堂,便只余顾青未一人。
有夜风从大开的院门吹入,扬起挂在灵堂里的白纱,更衬得这灵堂空旷、清冷、阴森。
甚至还有冰凉的雪花顺势飘了进来,最后又因为屋里的温度而融化成一点小小的小迹。
寻了张椅子拖至棺椁前,顾青未静静地看着棺中被收拾一新的宁致远。
从宁致远合眼,她就因“悲痛”得数次昏厥而只能在院子里歇着,宁致远的身后事都交给了儿子儿媳,顾青未是半点没有沾手。
顾青未从前以为,她对宁致远其实是没有怨的,看透一切之后,宁致远在她心里也只不过一个住在同一屋檐之下的陌生人,谁会对不相干的人心存怨恨呢?
可到宁致远闭眼,她才发觉,原来她终是做不到世人眼中那般的贤惠大度。
许久之后,顾青未微微一笑,道:“你死了。”
“皇上下旨辍朝三日,赐祭并亲写祭文,还遣百官临吊,你看看,你就算是死了,也死得这般风光,叫人不得不羡慕。”
“不过,再风光,也终究也是死了。”
顾青未说完这些话便再无言语,守在宁致远的灵前,她从未觉得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这般心中安宁。
她确实对宁致远心中存怨,但这份怨,也不致叫她恨其死。
他们曾经也是恩爱过的,哪怕只是因为许久以前的那点温暖,就算之后的岁月里只剩下了冰凉,她也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所以宁致远的寿终正寝叫她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
舒了这口气,顾青未却发现,长久以来支撑着她的那股气没有了,她心里竟渐渐就弥漫出淡淡的怅然来。
为什么而怅然呢?
顾青未也找不到答案。
这些年来,宁致远其实不只一次的想要求得她的原谅,可是,她要如何原谅呢?
她于是又想起了宁致远病重期间,洞虚道长来到定国公府那日,她在外面听到的那番话。
番外篇:好好待她(二)
那时的宁致远已经缠绵病榻许久,后来竟异想天开的非要让人去请了洞虚道长来定国公府一趟。
洞虚道长在大周朝的地位之超然,就算是当今皇上也不能说一定就能请得动他,也因此,顾青未当里还暗中嘲讽过宁致远的不自量力。
却没想到,洞虚道长真的来了。
洞虚道长除了有那预知将来事的神奇本领之外,一手医术也堪称出神入化。
顾青未原还只当宁致远这是要求了洞虚道长救他一命,自然也没兴趣听他与洞虚道长的谈话,借了要替洞虚道长准备茶水的由头出了门。
只是,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走到门外的她,却不受控制地停下了脚步。
那时的宁致远已经卧病在床了许久,就算是在洞虚道长面前,说话之时也显得极为虚弱。
“多谢道长能拨冗前来……”宁致远道。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可见身体之虚弱。
洞虚道长朝着宁致远淡淡一笑,“贫道与你有缘,就算你不请,亦会自来。”
宁致远一怔,倒也跟着失笑。
他有些费力地抬头,“那,道长知晓晚辈请了您过来的用意吗?”
洞虚道长有些莫测高深地看了宁致远一眼,“你想求死。”
宁致远于是一边咳嗽,一边笑出了声。
他虽然久居京城,但在此之前,还真的没有见过洞虚道长,对洞虚道长的厉害,也只是从长辈口中得知的而已,就算拿定了主意想请了洞虚道长过来,看看洞虚道长能不能达成他的愿望,但心里其实也仍是带了些犹豫的。
却不想,他的目的,竟这般被洞虚道长道明了。
也许,他那个听着有些荒诞的愿望,真的就能实现?
这样一想,宁致远那原本黯淡的眼里立即就多了几分光亮。
“道长,既然您已经知道晚辈的意思,那,您能帮晚辈实现这个愿望吗?”宁致远的眼里带着几分祈求,他想着顾青未方才离开之时的淡漠,心里又忍不住一阵刺痛。
他们已经蹉跎了太多的岁月。
可宁致远也知道,早在他将第一房妾室纳进府里的那一刻,他和顾青未之间,便只能这般维持下去。
哪怕,从头到尾,他府里的那些妾室都只是摆设。
但即使是这样,他与顾青未之间,也到底是多了旁人。
现在回想起来,年轻时的他,做了太多冲动之事,以至他和顾青未,明明都不是无情的,却偏偏只能这样耽误了这漫长的光阴。
他后悔了,他早就后悔了!
所以,只要能改变这一切,他愿意付出他的一切。
而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也就只有他这条苟延残喘的命而已。
洞虚道长闻言,便用了那带着慈悲的双眼静静地打量着宁致远,过了许久,才道:“你的病,其实并非无药可医。”
宁致远先是怔了怔,然后摇了摇。
不等他说话,洞虚道长便又道:“贫道可以治好你的病,更可以让你无病无痛的再好好活上至少十年……”
十年。
宁致远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他求了洞虚道长过来,其实并不是为了想要治好他的病。
但,无论如何,对于一个缠绵病榻许久的人来说,无病无痛的十年,无疑是极具诱惑的。
可是,再怎样的诱惑,在宁致远最想要的东西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他眨了眨眼,将最后一丝不舍敛去,坚定地看向洞虚道长,“道长,晚辈知道道长有许多神异的本领,既然道长已然知晓晚辈所求,只要能得偿所愿,晚辈愿付出任何代价!”
说完这番话,宁致远都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他这一辈子,活了几十年,享了几十年的富贵,若说唯一还有遗憾的,便也只有与发妻只能相敬如冰了。
他想回到一切尚未发生之时。
他想弥补所有的缺憾,他想让他们真正恩爱的走过所有的时光。
只有失去过,才知道拥有的可贵。
可有经历过,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只可惜,宁致远知道得太晚了些。
而现在,他也只有紧紧抓住洞虚道长这唯一的机会了。
洞虚道长半晌无言,就在宁致远以为他不同意此事,想要再哀求一番时,就见洞虚道长手里的拂尘轻轻一甩,“罢了,既然你我有缘,贫道也不是不能助你,只希望,你真的能得到想要的罢!”
……
顾青未想起这些,心里又酸又涩。
回到过去?
这样的事她自然是不信的,所以就算听到了宁致远和洞虚道长的谈话,也只当作一个笑话来听。
却没想到,在见过洞虚道长之后不久,宁致远竟然就这样去了。
而且,他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一直握在手里的,却是当年他们成亲之时,被喜娘各自剪下的,结成了一个同心结的两缕发丝。
虽然几十年过去,但那两缕发丝却像是刚被剪下一般,柔顺,而且带着黑亮的光泽。
只是,那个同心结,却无疑让顾青未觉得有些讽刺。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与宁致远结发几十年,却从来都没做到过恩爱与不疑。
也许,最开始那两年,是有的吧。
顾青未眼前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他们成亲前两年的光景,那时的他们都还年轻,从互不相识,到一点点与对方磨合,其实也经历过许多。
她的心里突然就有了几分酸涩。
她原本是不相信什么凭一己之力就能让人回到过去的,可现在,她却愿意相信了。
看着在棺椁之中静静躺着的宁致远,顾青未落下了宁致远去了之后的第一滴眼泪。
随后,她抬手轻轻将眼中的湿意抹去,看着指尖上的湿痕,顾青未低声道:“如果你真的能回到过去,如果你真的还能遇到一个叫顾青未的女子,不要让她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好好待她。”
她想,那个叫顾青未的女子,必定也是愿意回他以同等的真心的。
说完这句话,顾青未突然觉得一阵困意来袭。
靠着椅背,她便这样轻轻闭上了眼。
她不知道,等她醒来,迎接她的,会是怎样一个崭新的世界。()
番外篇:你不知道的事(一)
“六叔,六叔……”顾青未掀开马车窗边的帘子,扬着笑脸朝着外面骑着马的六叔招手。
顾锦淳原本正看着前面,闻言便也回头看向顾青未,朝着她轻轻一笑。
与顾青未坐了同一辆马车的顾青涟见状,原本就有些不高兴的她一张嘴一噘,忍不住刺了顾青未几句,“七妹妹,平时在府里嬷嬷是如何教我们的?你掀开帘子往外张望就已经有些不妥了,还这般大呼小叫的……”
说到这里,顾青涟心情又多了几分抑郁,她瞪了顾青未一眼,“成何体统!”
顾青未闻言略有些得意地睨了顾青涟一眼。
她知道六姐姐为何会不高兴。
这次是六婶的父亲做六十大寿,这样的喜事身为女儿女婿的六婶和六叔自然不能缺席,六姐姐顾青涟和小十恒哥儿自小就长在清河,也少有机会往晋州的外祖家去,六叔六婶就商量着把他们也一块儿带上了。
原本这是六房的事,但架不住顾青未也想跟着一起去晋州。
六叔向来疼她,被她拉着撒了一通娇,又哪里还能不应下来,后来还亲自去寻了秦氏,这才成功将顾青未也领着一起往晋州去。
顾青涟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而不高兴的。
在府里祖母向着欢姐儿也就罢了,做祖母的要喜欢哪个孙女,她自也不能说什么不对,可是自己的父亲却也跟着更疼爱欢姐儿些,这就让顾青涟有些不能忍受了。
明明她才是父亲的女儿,可放在那不知情的人眼里,只怕还会以为欢姐儿才是父亲的女儿。
什么,她多想了?
哼,父亲不让任何人轻易进的书房,满府上下也只有欢姐儿可以随意进出,有一次她偷偷溜进去,还见着父亲将欢姐儿抱在身上教她画画,就连欢姐儿将父亲的衣裳弄脏了,父亲也一点没生气!
平时这样也就罢了,顾青涟好歹也是个做姐姐的,忍也就忍了。
可是!
这次是她的外祖父过大寿,与欢姐儿又有何干系?
凭什么,她拉着父亲的袖子随意求了一番,就能跟着他们一起去晋州?
这让满以为这次总算能甩开这个妹妹的顾青涟很是不忿。
她也不敢在父亲和母亲跟前表现出什么来,便也只能对着顾青未瞪眼睛了。
偏偏,顾青未还并不将她的瞪视当作一回事!
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到了午膳时间,马车入了沿途的镇子,最终停在了一座客栈前。
等到饭菜上了桌,顾青未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转了转,看着旁边还有几分气闷的顾青涟,她略有些讨好的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顾青涟平素就爱吃的菜,扬着笑脸道:“六姐姐,这是你最爱吃的!”
顾青涟原本正生着闷气呢,却被顾青未那笑容给晃得有点眼花。
原本一肚子的气,便也这样不知不觉的就散了去。
她们到底也是姐妹。
顾锦源和文氏看着这姐妹俩的互动,跟着便相视一笑。
顾青涟和顾青未之间的气氛缓和了,接下来的这一路,两人倒也有说有笑起来。
马车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中进了晋州城。
晋州位于河间府,也算是极为繁华,顾青未打小就长在清河,就算顾氏乃是名门望族,但清河到底也只是个县城,比起晋州也是略有不如的。
所以,打从进了晋州城,顾青未和顾青涟便都有些新奇地偷偷从车帘的缝隙里往外张望。
这次顾青未可没将车帘给掀起来了。
她好歹也是顾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小姐,之前在外面人少也就罢了,若是进了城之后还这般,叫人知道了她们的身份,岂不是要给顾家蒙羞?
身为顾氏女,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顾青未和顾青涟都知道得很清楚。
马车一路驶到了文家。
六婶文氏自打嫁进顾家之后也极少有机会回娘家,这次一回来,见着父母亲人,话还没说几句,就已经先落下两行泪了。
文家老太爷的六十大寿办得极为热闹,因文家在晋州也是极有声势的,寿宴当天,几乎晋州城有头有脸的人都齐聚于文家。
顾青未和顾青涟身为文家的表小姐,自然也受到了文家姑娘们的热情款待。
一行人在文家住了差不多半个月,文氏和顾锦淳才向了文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辞行。
马车眼见着即将要出晋州城了,顾亦恒眼瞅着街边儿上叫卖的糖人儿好看,非得吵着要买上几个。
顾锦淳和文氏都不是会苛待了孩子的人,又是极不容易才能走这样一遭,自然是尽可能的满足顾亦恒的要求,便吩咐将马车停了下来。
这下倒也将顾青涟的兴趣也勾了出来,直嚷着也要跟着去画糖人儿。
顾锦淳和文氏自然也允了。
顾青未对这糖人儿没什么兴趣,便也没过去,只自己留在马车上。
正好一阵风吹过来,穿边的车帘就这样掀开了一半,顾青未顺着那空隙往外一看,眼睛就再也没转开来。
那是一处巷口,一只断了腿、浑身脏兮兮的小狗一边甩着在泥坑里弄湿的毛,一边低声呜咽着,而在这只小狗旁边,一个小乞丐正靠着墙有些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事实上,说他是小乞丐倒也有些不尽然。
那是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小少年,他脸上沾了些雨后的泥水,因为顶了一头乱发而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知道他的一双眼睛极为明亮。
少年身上穿的衣物可以看出来不似一般小乞丐那般破破烂烂的,却也是脏兮兮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换洗过了。
要知道,这可正是盛夏。
顾青未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小乞丐,清河县里就有,偶尔她跟着长辈们出门了,见着那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多多少少的总会让人给些银子。
可这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顾青未却不想给银子了。
她偏头想了想,招呼着跟了她一起来的秋岚和画屏一起下了马车。()
番外篇:你不知道的事(二)
顾青未先是往那巷口走了两步,但随即就顿住脚步,吩咐秋岚道:“你去买几个馒头……”
说着话,还朝着不远处卖馒头的铺子看了看。
他们一行这时候才从文府出来不到一个时辰,临走之前又是用过早膳的,哪里能这么快就饿了?
虽然有些不解,但秋岚仍依言去买了馒头。
就在秋岚买馒头的这段时间,顾青未就见着有路过的行人发现了那个有些奇怪的乞丐少年,出于同情之下往他跟前丢了几个大钱。
那少年原本还有些呆呆的,见着有人往他面前丢钱,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侮辱一般,猛地抓起地上的几个大钱,一把就朝着那位好心的大婶身上丢了去。
那大婶立即就沉下脸。
她也是心善,才想着接济一下,谁能想到这小崽子竟然不领情,反而还因将仇报拿钱丢她?
大婶一脸忿然地捡起地上散乱的大钱,又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这才绕着离开。
顾青未看完这全过程,便忍不住拿手掩了唇笑。
这时,秋岚也将馒头买回来了。
她只以为顾青未这是饿了,一边将馒头递给顾青未,一边催促道:“姑娘,这馒头还热着呢,您要是饿了就赶紧吃吧。”
顾青未睨了秋岚一眼,“这才用过早膳多久,我就能饿了?”
秋岚一窒。
既然不饿,又买了馒头做什么?
这时的秋岚将将也就十三岁,虽然比顾青未大了两岁,那性子倒似是比顾青未要小两岁一般。
顾青未拿着装了馒头的油纸包,来到那巷口,最后蹲了下来。
那乞丐少年原本还正因为先前的大婶冲他丢钱而生闷气呢,见着又来了这么个衣着打扮都不俗的小姑娘,只以为这又是哪家小姐发了善心想要接济他,下意识的就又要瞪顾青未。
不过,才瞪到一半,他就将自己的白眼给收了回去。
那个正蹲在他面前的小姑娘看着也就十来岁的模样,梳了两个可爱的双丫髻,发髻上还系着两条丝带,一有风吹过,那丝带就跟着轻轻飘动,看着倒是格外的精灵可爱。
嗯,若最开始是因为顾青未的容貌而收回白眼,那么之后,这乞丐少年所有的注意力,便都落在了顾青未手里的油纸包里。
馒头!
这样简单的吃食,若是放在以前,他是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
可是,在已经饿了两天的现在,乞丐少年却只觉得这简单的馒头滋味儿诱人得都快让他流口水了。
不过……
就算是饿狠了,这乞丐少年也拉不下脸来向顾青未讨食吃。
不食嗟来之食。
这是他如何都不能打破的底限。
顾青未先是将少年,以及他身边的那只受了伤的小狗打量了一番,然后将手里的油纸包打开,热腾腾的馒头才一接触到空气,那股小麦的清香便这样随之散发出来。
咕噜!
乞丐少年是拉不下脸来乞食,但他的肚子却是极不争气的接连叫了好几声。
跟在顾青未身后的秋岚忍不住笑出声,在被乞丐少年怒视了一眼之后,又连忙拿了手捂住嘴。
拿出一个馒头,顾青未往乞丐少年……身边的小狗递了过去。
那小狗也是许久没吃东西,饿极了之下哪里管这是不是什么“嗟来之食”呢,一口就将那馒头咬进嘴里,差点没将顾青未的手指给咬到。
连着喂了小狗三个大馒头,才总算将那饿得两眼都要发绿的小狗给喂饱了。
秋岚买的馒头可是不少,喂了小狗三个,都还有三四个。
喂完小狗,顾青未低头看着油纸包里的馒头,又拿了一个,这次却是递给那乞丐少年的。
乞丐少年瞪着那只白嫩小手里抓着的白面馒头,没像先前对付那位大婶一般抓了馒头扔回顾青未身上,却也没有伸手接过来。
直到,顾青未开口说话。
“这是它吃不下的……”顾青未说着话,往旁边饱餐了一顿的小狗看了一眼,“既然它吃不了,那就给你吧。”
乞丐少年简直就要把顾青未的手给瞪出一个洞来了。
不吃嗟来之食,那么,可不可以从狗嘴里抢食?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个答案来。
不过,顾青未也没有等到他有答案,就直接拉过他的手,将手里的馒头,以及油纸包都放到了他的手上。
乞丐少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远处有人在唤着眼前这姑娘的**名。
“欢姐儿……”
顾青未闻言回头望过去,却是文氏和顾锦淳终于替顾青涟和顾亦恒买好了糖人儿,没在马车上见着她的人,正一脸焦急地四处找她呢。
来不及与这乞丐少年多说,顾青未只匆匆对他道:“放心吃吧,这可不是什么嗟来之食,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将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也就罢了……”
说到这里,顾青未自己也觉得有趣,便“咯咯”笑了两声,“记住啊,活着可比什么都重要,我走了啊!”
话说完,她也不再停留,轻轻提了裙角,就朝着马车那边跑去。
在她身后,一身狼狈的少年闻着手里馒头的香味,又看着走远的小姑娘,到底还是抓着馒头慢慢吃了起来。
算起来,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但即使是这样,他吃东西的时候动作也仍是能算得上优雅,就仿佛他吃的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馒头,而是什么最最昂贵的美味佳肴一般。
吃完一个馒头,将剩下的重新包起来,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暖,少年想了想,却是朝着那辆坐了小姑娘、正缓缓启动的马车追了上去。
前面两天,他一直坚信父亲母亲,以及二叔,他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的。
可是,都过去了整整两天,他都快饿死了,也不见府里的人找来。
由此可见,他所以为的很快,说不定会是是多少天之外。
而在这段时间,为了不让自己饿死,他觉得,他还是需要自救。
怎么自救呢?
嗯,他觉得,那个叫欢姐儿的小姑娘就不错。()
番外篇:你不知道的事(三)
文氏在晋州还有个庄子,因为不急着赶时间,顾锦淳又见文氏才一出了城就又面露不舍,遂决定陪着文氏在庄子上去住一段时间。
这可将文氏高兴坏了。
因为也没有提前通知庄子上,一行人到达庄子时,庄头一家都没有任何准备,就连顾锦淳夫妇以及顾青未三人所住的屋子,都是现收拾的。
顾青未以前也随着秦氏到庄子上住过,但走这么远却还是第一次,所以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与顾锦淳和文氏打了招唿,就自个儿在庄子里四处晃荡。
因这庄子是自家的,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危险,文氏便也由得她去了。
这一逛,顾青未就逛到了庄子外面去。
乡下的孩子不少,不过一个个的见着顾青未都有些怯生生的,没有任何人敢与顾青未亲近。
顾青未逛了这一会儿便也有些无趣,正打算回去,就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
“欢姐儿,欢姐儿……”
这声音的主人听着年纪就不大,但这声音对于顾青未来说,却是极为陌生的。
她敢肯定,她之前没听过这个声音。
那么,是谁呢?
有些好奇的往四下打量过去,顾青未就见着了之前在晋州城里才见过的,那个有些奇怪的乞丐少年。
不过……
这个人怎么会到了这里?
莫不是,跟着他们的马车来的?
顾青未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而且,这个人是在哪里知道了自己的**名,还这样叫出来?
这样一想,顾青未便有些不悦。
她不顾秋岚和画屏的阻拦,几步来到乞丐少年藏身的那棵大树下,瞪着他道:“谁让你叫我的?还有,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乞丐少年这时候倒不像之前顾青未见到的那般高傲了,他两眼亮晶晶的看着顾青未,“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吗?”
顾青未一窒。
十一岁的小女孩儿平时在家里都是被千疼万宠的,就算府里有不喜欢她的人,却也绝对不会这样故意顶着她来。
她跺了跺脚,心想,早知道,她那几个馒头就全拿去喂狗了!
这时,那乞丐少年又道:“欢姐儿,我饿了,你再给我找点东西吃吧。”
竟是连找人要东西吃都要得这般理直气壮。
顾青未一边有些生气地瞪着他,一边又有些奇怪,到底没忍住好奇,问道:“你不是不向别人讨东西吃的吗,人家大婶好心给你钱,你还捡了扔人家呢!”
乞丐少年那双明亮的眼里跟着便闪过几许笑意,他道:“别人给的我当然不吃,不过,你嘛,反正先前我也吃过你给的馒头了……”
顾青未一时之间便忘了平时所受的教养,忍不住冲着乞丐少年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所谓的“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但是,眼见着这少年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她,只为了要点吃的,她倒也拒绝不了,想了想,便使着画屏回了庄子里拿吃的。
说来也奇怪,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小乞丐。
但,最多也就是让人给些钱也就罢了,什么时候会与一个小乞丐有这么多的话说?
嗯,也许,是因为这是个比较奇特的小乞丐?
就在顾青未这般想着的时候,画屏已经从庄子里拿了吃的出来了。
因顾锦淳一行是临时来的,庄子里没得到通知,当然也没准备什么精致的吃食,画屏拿来的,也只不过是几个还热乎着的窝窝头罢了。
那乞丐少年这两天来也只吃了一顿饱饭,当然不会嫌弃这窝窝头,就着装窝窝头的油纸包就是一顿乱啃。
顾青未瞧着那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窝窝头,眼里一阵的嫌弃。
等到乞丐少年一个窝窝头下肚,他蹲在那树根底下,偏头看向顾青未,“你叫什么名字呀?”
顾青未都快乐了。
这少年虽然狼狈成这个样子,但实在很难让人将他当作是乞丐,只看他问自己名字时的理直气壮,若不是亲眼见着他先前才那样啃了一个窝窝头,顾青未只怕都会将他当作是什么落魄的大少爷了。
到底是有些新奇,顾青未想了想,仍决定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我叫顾青未,你呢?”
听到顾青未的名字,少年眯眼笑了笑,“我叫宁……盼。”
话到了嘴边,他又临时改了主意。
宁判?
顾青未在心里念着这个有些古怪的名字,这才继续问道:“那,你是个小乞丐吗?”
一听这话,那叫宁盼的少年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下跳起来,虽然乱发遮了他大半张脸,但他的语气甚至听着是有些凶的。
“什么小乞丐,我才不是!”
顾青未打小就被疼着宠着,哪里被人这样凶过,当下就有些不乐意地瞪着宁盼,“不是就不是,你凶什么?”
若不是对这少年还有几分好奇,她早就转身走了。
见着顾青未炸毛,宁盼只觉得有趣,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可不是什么乞丐,我只是不小心与家里人走散了,我父亲母亲一定会来找我的……”
顾青未眨了眨眼,倒也消了些气。
这年头,普通百姓称双亲都是唤了爹娘的,哪有这般唤父亲母亲的,这少年的身份只怕还真不一般。
叫宁盼的少年这时候倒是有了谈兴。
前几天是端午,京城不仅有赛龙舟,还举办了灯会。
少年是跟着二叔一起出来看灯会的,却不想那灯会上有一伙专门拐卖孩子的拐子,虽然他的年纪大了些,不太符合那些拐子的要求,但谁叫他长得好看呢?
于是就这样被拐子逮着机会就给打晕了带出了京城。
自己是在二叔的眼皮子底下走失的,也不知道二叔现在得有多着急呢。
还有父亲母亲……
想着这些,宁盼便有些垂头丧气的。
若不是他机灵,那些拐子又没有怎么防备,他只怕连跑都跑不出来,现在还不知道会被人卖到哪里去呢。
但就算是跑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能傻呆呆地坐在那巷子口,两天下来,却是被人当作是乞丐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番外篇:你不知道的事(四)
要不是遇到了顾青未,只凭他那样拧着,说不定再过上一段时间,就得饿死了吧?
宁盼这样想着,看向顾青未的目光都又亮了几分。乐+文+小说
顾青未不知道宁盼在想些什么,但见他一直这样看着自己,只以为他在打什么主意,便瞪了他一眼,“我可告诉你,别以为能一直赖着我,我可不会养着你!”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哪里有些不对。
不过,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顾青未又怎么都想不出来。
十一岁的小姑娘就这样偏着头冥思苦想,头上扎着的丝带也因此而垂了一些在空中,看着格外的喜人。
宁盼看了就想笑。
不过,他现在身无分文,就算打从心底的不愿意,也只能先求助这小姑娘了。
他眨了眨眼,一点也不害臊地道:“欢姐儿,我父亲母亲和二叔,他们一定会找到我的,最多两三天的功夫,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多照顾着我些,等到我父亲母亲来了,我一定叫他们好好报答你,若是你不想要什么报答,就算是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对味了。
顾青未于是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胡说八道!”
她年纪虽然还小,但十一岁的姑娘家,已经有了男女大防的意识了,更别提宁盼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不是好歹看着这人那双眼睛还能看,她早就不理他了!
虽是如此,但接下来这两天,顾青未还真的想尽了法子的替宁盼找吃的。
这次数多了,庄头自然要与顾锦淳和文氏说。
两人问起,顾青未也只拿了这几天饿得快作借口,也亏得顾锦淳夫妇没有起疑。
直到第三天,顾青未正在午睡,房里的窗户突然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笃笃,笃笃笃笃……”
那敲窗户的声音最开始还有些节奏,后来却是很有些急切地乱了起来。
“谁啊?”顾青未被这声音吵醒,有些不快地嘟哝。
房里只有她一人,秋岚和画屏为了怕吵到她午睡,都早早的退了出去。
顾青未被吵得再睡不着,便也只能起身将窗户轻轻推开。
一个脑袋就这样钻到了她眼前来。
“啊……”
猝不及防之下,顾青未被吓得就要叫出来。
来人,也就是宁盼立即拿了手将顾青未的嘴给捂了起来。
虽然身上看着狼狈,但宁盼的一双手却并不脏,更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味道。
顾青未正有些恍惚地这样想着,就见宁盼收回手在窗沿上微微一撑,人就已经翻了进来,然后返身极为利落的将窗户关上。
顾青未忍不住往宁盼身上推了一把,“你快点出去,这样成何体统?”
也亏得秋岚和画屏没有屋里,否则她们指定已经尖叫出声了。
即使流落在外,但宁盼前几天与顾青未说话时总是带了几分轻松自如,这时却明显有些焦急,他看向顾青未,带着恳求道:“欢姐儿,你帮我个忙,让我在你这里躲两天行吗?”
躲两天?
顾青未下意识的想拒绝,但那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到底没有说出来。
她有些小心地看了宁盼一眼,“发生什么事了?”
宁盼这几天都没好好收拾自己,一头的乱发比那马蜂窝还要乱,连他的大半张脸的遮得看不见,只剩下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让人看了便会印象深刻。
但此刻,他的那双眼睛,却像是蒙了一层灰尘般黯淡不已。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灯会上与二叔走散,被拐子打晕了带出京城,又凭着自幼习武炼就的身手以及本身的机灵,从那些拐子手中逃了出来,在晋州城里挨饿,遇到了顾青未,跟着她一起到了这庄子上……
晋州离京城不远,他原本以为,父亲和母亲无论如何都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二叔也是如此。
所以,就算流落在外,在不用担心饿死的情况下,他也没有什么悲观的情绪。
直到今天。
乡下的孩子多,宁盼在文氏的庄子外逗留了这几天,与外面那些孩子倒也总是打过些照面。
今天从几个孩子口中得知,有几个陌生人在向着村里的人打听一个人时,宁盼还有些高兴,只以为这是父亲和母亲找来了。
只因为,那些人形容给村民的,可不就是他吗?
他兴冲冲地就往村口去,只是,果然有人在向村民打听他的情况。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表明身份,就发现了不对之处。
那些人……
双目阴狠,浑身冷厉,在向村民打听他的下落时,没有半分的关心他的情况好坏,就好似,打听这些,也只是想知道他的下落,以及,他到底死没死?
宁盼自幼也是跟着父亲修习骑射,学习兵法的,虽然才十三岁,但也足够他分辨出这几个人对他是善意还是恶意。
这样一伙人在打听他的消息,他又哪里再敢露头?
他只庆幸,他这些天把自己弄得非常狼狈,半点也不似那几人所描述的样子,也因此,那些村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这已经足够让宁盼察觉到危险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这样跑到顾青未这里来。
自从流落在外之后,也只有在这小姑娘面前,他才会觉得轻松一些。
顾青未听着宁盼将他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犹豫了片刻,便也将他收留了下来,还再三吩咐了秋岚和画屏,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秋岚和画屏虽然再三劝阻,但顾青未决定的事,她们又哪里能劝阻得住,最后妥协的自然是她们。
宁盼在顾青未的房里躲了两天。
这两天里,他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
平时他就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里,若是遇到文氏或者顾青涟往顾青未房里来,他就寻了地方躲起来,或者是床底下,或者是柜子后面,总之各个角落他都算是躲了个遍。
直到两天后,另一拨人寻到了这个庄子所在的村子里。
偷偷去确认了是父亲亲自带着人找来了,他才有些不舍的与顾青未道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番外篇:你不知道的事(终)
宁小盼其实很不舍。
虽然他与顾青未只相处了这么短短的几天,但这几天在他十三年的生命里,无疑是属于最浓墨重彩的几天。
他以前只觉得那些姑娘家格外的烦人,所以从来没有与哪个小姑娘这样接近过,但这几天,为了能躲过那些不知来历却绝对怀着恶意的人,他只能躲进这小姑娘的闺房里。
闲来无事时,他们也会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一个是落魄的乞丐,一个是高门贵女,两人这样坐在一起,却半点也不见什么不和谐的。
宁小盼将自己以往对小姑娘的不耐烦都尽数收起来,顾青未也不嫌宁小盼身上脏,两人的谈话也颇有些天马行空的意思,一会儿说到京城哪种点心好吃,一会儿又聊到清河的哪位官家小姐在什么宴会上出了丑……
两个人用着这样的方式,来了解对方的生活。
但是,一直到宁小盼前来告别的时候,顾青未都没有看到过他的容貌。
即使宁小盼这几天换下了他那身已经不成样子的衣裳,换上了顾青未让人悄悄找来的庄子里的孩子的粗布衣裳,又天天勤洗漱,但他的那头乱发,却始终没有打理过。
从头到尾,顾青未能看到的,也只是一张极为模糊、隐约能看出其俊秀的脸,以及那双给人格外深的印象的眼睛。
顾青未也不是不好奇的,不过她也知道,她和宁小盼将来只怕是再难相见。
既然如此,看不看他的容貌,又有什么稀奇的?
而宁盼,他最后一次从窗户翻进顾青未的房里,将这间他呆了几天的房间仔细打量了一番,他压下心头的不舍,“欢姐儿,我要走了。”
顾青未轻轻点头。
毕竟还年少,分别对她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更何况,她与宁盼,本来就只是萍水相逢,也只相处了这么短短几天而已。
说新奇是有,若说要有多不舍,那却是没有的。
见着顾青未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宁盼脸上便是一沉,他看向顾青未,拧着眉道:“我要走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顾青未只觉莫名。
不过,鉴于宁盼一定要她说点什么,她便偏头仔细想了想,然后道:“那,祝你一路顺风?”
宁盼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他想听的哪里是什么一路顺风,这丫头是不是脑子里缺根筋啊,难道不知道他想听的是……
宁盼也卡壳了。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
自从流落在外之后,这段时间的经历对他来说既有残酷也有新奇,又因为遇到了顾青未,还多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悦。
虽然早就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里,但真的到了要离别的时候,那种不舍,与希望顾青未也有同样心情的感觉,便也就这样充斥于他的心里。
可是……
就算顾青未也有这样的心情,那又如何?
宁盼想着这些,心情便愈加复杂。
许久之后,他才深深看了顾青未那仍带了些懵懂的脸一眼,“欢姐儿,我要走了,我会一直记着你的,你呢?”
顾青未歪着头想了会儿,“你出来这么久,既然家里人已经找到你了,当然该回去,至于我会不会记得你嘛,我连你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过,可能,你走了没多久,我就会把你忘了吧。”
她说的是大实话。
虽然这几天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任性妄为的几天,但她是真的对宁盼的长相没有任何的印象,总不能就一直记着这张空白的脸吧?
宁盼却被气得只差吐血了。
这丫头,这丫头说话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什么叫他走了没多久就会把他忘了?
他觉得他是一辈子也不会忘了这丫头,若是她真的这样早早的就将他忘了,他就,他就……
想了好半天,宁盼也没想出来他能怎么样。
不过……
既然这丫头是因为没看到他的长相而可能很快将他忘掉,那他就让她好好看看!
主意一定,宁盼立即将自己那头乱发好好收拾了一番,还将脸凑到顾青未跟前,“现在你可是看清楚我长什么样子了,不准忘了我!”
顾青未一时之间有些呆呆的。
倒不是因为她突然发现宁盼长得有多好看,而是因为……
这人早上是没洗脸还是怎么滴,脸上也不知道打哪儿蹭了满脸的灰尘,再加上这一路跑过来流下的汗水,简直惨不忍睹了好吗?
就这样,她还能看得清楚他长什么样?
顾青未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但宁盼已经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催促的鸟叫声。
他于是也顾不得再与顾青未多说了,只匆匆道:“欢姐儿,你一定不能忘了我,将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话才说完,他手撑在窗沿上轻轻一跳,人就已经出现在了窗外。
“记住啊……”
他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向顾青未强调。
顾青未就这样看着少年的身影越走越远。
躲在她这里这几天,宁盼已经将这个庄子上下的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的,只怕就连常年住在这里的庄头一家,都不会比他更熟悉这里的情形。
所以,直到他人都出了庄子,庄子里都没有人发现,曾经有这样一个少年出现过。
直到再也看不到了,顾青未才有些怅然地收回了目光。
她是顾氏嫡女,自小就受着最严格的教养,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也所以,这次跟着六叔六婶出来,她才会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就连路边一个有些奇特的小乞丐也是如此。
将一个不知来历的少年藏到自己的房里,顾青未想,这大概是她往前这十一年,以及往后的许多年里所做的最大胆的事了。
不过,现在,那个少年,他已经走了。
她想起宁盼临走之前再三要她记住他,便一边轻轻笑着,一边低声道:“记得你?记得你那张大花脸,还是记得你一顿吃了五个大馒头的事?”
最后,她摇了摇头。
她也许会记得这几天的经历,也记得曾经遇到过这个人,吧。
番外篇:秦冯篇
马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有规律的“得得”声。
冯氏一手捂着自己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边垂眸不语。
在她对面坐着的,正是秦朗。
自打宫里的事情定了,秦朗就来了定国公府,接着冯氏一起回府。
就在冯氏不知道在思忖什么的时候,秦朗不知为何,眼里却是带了些笑意,他看了看冯氏,目光最后落到了冯氏护着肚子的手上。
“夫人,这是肚子不舒服?”秦朗问道,语气里带着些关切。
冯氏闻言却没有任何被关心的喜悦,她的眼里甚至还带着些警惕。
抬头看了秦朗一眼,冯氏轻轻摇了摇头,“夫君不必担心,妾身无事。”
冯氏也不是说的客套话。
自打宫里出事,顾青未得到消息之后就将各府的女眷孩子都接到了定国公府去,所以这两日虽然宫里和京城都有着剧变,但冯氏在定国公府里却是过得风平浪静的,除了第一日,别的时候却是没有受到任何的惊吓。
连惊吓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受累了。
事实上,冯氏先前都以为秦朗不会亲自来接她的。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冯氏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与秦朗成亲好几年,但互相之间最多也就是相敬如宾,维持着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体面,除此之外,就是连话也少说,感情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不好。
她会对秦朗这般不信任,也许是因为府里那个惯会扮柔弱的水伊人?
就在冯氏这般想着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秦府大门外缓缓停了下来。
有仆妇连忙上前掀开了车帘,秦朗先下了马车,然后也没离开,而是转身冲着车厢里伸出了手。
瞧着那只与自己白皙柔嫩的手有着明显不同、看着就极为宽厚有力的大手,冯氏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立即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将手放入了秦朗手里。
被秦朗小心翼翼地扶着,冯氏下得马车,两人又领着一行人回了院子。
这一路上,冯氏都是带着惊讶的。
她的惊讶,当然是来自于秦朗。
她与秦朗虽然先前就分开了一段时间,但相处的时间其实也并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秦朗,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冯氏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
莫非,他是知道了之前府里发生的事?
这样一想,冯氏便忍不住皱了眉头。
正好两人已经进了院子,来到了正房门口,冯氏听到耳边传来秦朗的声音,“夫人,小心脚下。”
正房的门槛有些高,冯氏如今又有着近七个月的身孕,自然要仔细着些。
听到这提醒,跨过这门槛时,冯氏下意识的脚就又抬高了几分。
也是到这时,她才赫然发现,从之前下马车之后,她和秦朗的手,竟就是这样一直紧紧握着的。
这……
成亲这么几年,就算两人做那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时都不曾脸红过的冯氏,这时只觉得面上像是有火在烧一般,烫得让她直想拿了冰块敷上一敷。
她有心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见着秦朗那副若无其事,似乎完全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要是真的抽回手,倒越发显得她心中有鬼了。
于是便也就这样任秦朗握着。
一时之间,这屋里倒是安静了下来。
冯氏的一颗心,就在这样的安静之中越跳越快,直到后来她决意要问个清楚明白,这才抿了抿唇,又一咬牙,“夫君是知道先前发生的事了?”
秦朗闻言又挑了挑眉,眼里闪过几许笑意。
“先前发生何事了?”他道。
冯氏一窒。
她所指的,当然是她被顾青未派去人接往定国公府时,住在偏院里的那位姨娘,突然冲了出来抱着她的腿求她不要抛弃自己的事。
水伊人被秦朗纳到身边这么久,这还是冯氏第一次发怒。
顾忌着腹中的孩子,冯氏当时也没亲自拿了脚将她踹开,只使着府里的丫鬟婆子将人给拉开,又狠狠打了几板子才算罢休。
顾青未特意着人来接她去定国公府,那是顾青未念着她这个表嫂。
可是,水伊人只不过是个妾而已,她凭什么以为她能有资格往定国公府去?
冯氏原本还以为水伊人是个聪明安分的,却不想,原来也只是个看不清楚自己身份的。
对这样的人,她又哪里会纵着?
一直到现在,冯氏也并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若是秦朗今天的异常是因为这件事,想先假意对她好,再寻了机会替水伊人出头,她绝不会认错的!
冯氏这样坚定地想着。
不过……
她仔细想了想,秦朗虽然纳了水伊人,但自从她入了京之后,似乎也没见秦朗什么时候格外的待水伊人好过,也从来不见他有什么要宠妾灭妻的趋势……
怀着身孕的女子,本就不如平常那般清醒,冯氏想了好半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这样,与其等着秦朗开口问,倒不如她自己先提前坦白了好。
所以,冯氏道:“夫君,前两日欢颜着了人接妾身去定国公府,水姨娘想要跟着,却被妾身让人拉开了……”
没容冯氏将话说完,秦朗便抬手阻止,“夫人,这后宅之事本就是该由你说了算的,既然如此,管教妾室这种事,你自然无需与我说。”
冯氏听得便是一怔。
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秦朗的反常又是所为何事?
冯氏百思不得其解,只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揣测之中,神色也因为心中所想而不住变幻,自然也就顾不上注意秦朗的神色了。
而秦朗,他这般近距离打量着他的夫人,同时因为从她脸上读到的那些东西而双唇越扬越高。
冯氏平时是个极温婉又有些清冷的人,她的性子极为沉静,就算有些什么想法,多半也是藏在心里,轻易不会拿出来与人分享。
所以,成亲这么几年,秦朗第一次觉得,原来他的夫人是如此有趣。
番外篇:秦冯篇(二)
之前在定国公府,与他一起去接自己妻儿的还有周谨之、严从柏,顾锦琳和顾青澜见着自己的夫君,都是一脸的喜色,甚至眼里都因为喜悦而含了泪。
唯有他的夫人。
她只那般静静地立于原地,就似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就算是看到了他,神色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没有期待,没有欣喜。
也就是那一刻,秦朗的心微微揪了一揪。
他第一次审视自己在成亲之后的所为来。
秦朗并不是一个会色令智昏之人,当初之所以会将水伊人纳为妾室,也是因为冯氏一直不在他身边,一来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子身边总不能连个女人也没有,二来他一个男子,府里有许多事也确实不便打理。
正好当时又有了个水伊人出现,他才会起了心思。
但,即使是将水伊人纳为妾室,秦朗也是写过信给秦氏以及冯氏,知道她们都没有什么意见,这才将人抬进了府里。
若真要说秦朗有多宠水伊人,那却是没有的。
可即使是这样……
因为这个水伊人这么一个在秦朗看来微不足道的妾室,却让他的正室夫人以为,他会因为水伊人而与她离心?
秦朗并不知道冯氏幼时经历过什么,他对冯氏为何会这样想,有些疑惑,却也有些……
他也形容不出自己心里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秦朗其实并不是一个感情丰沛的人,也所以,当初在与冯氏成亲之后,发现冯氏也同样是个虽然表面上温柔,但实则有些淡漠的人之后,他心里其实也是松了口气的。
身在秦家那样的大家族,秦朗自小没见过秦家的妻妾们为了博得夫君的主意而用尽了各种的手段。
作为一个受了最正统教育的世族子弟,秦朗其实并不认为若是她的妻妾这般争宠他会觉得高兴,而冯氏,她那样的性子,应当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吧。
事实证明,冯氏果然不会。
事实上,在他们最初成亲的那段时间,那时候的秦朗还呆在秦家,与冯氏朝夕相处着,两人不仅没有别的新婚夫妻那样的甜蜜,反而相互之间都有些淡淡的。
好在,他们两个其实都挺享受这样的情况。
后来他进了京,常年不能回家,与冯氏夫妻两地分隔。
秦朗不是不知道冯氏那时推脱着不愿进京的,他后来会纳妾,其实冯氏的态度也占了一些原因。
及至后来,冯氏到底还是进了京。
秦朗不糊涂,也不会做什么宠妾灭妻之事,所以,自打冯氏进了京之后,他其实就已经远着水伊人了。
他当然会给自己的妻子脸面,只因为,这才是那个能站在他身边的人。
只是……
想着冯氏一回到屋里就用那种警惕的眼光看自己,还唯恐他发难,主动将水伊人的事说了一遍。
秦朗忍不住暗暗想,是他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太隐晦了吗?
否则,为何冯氏会是这样的反应?
秦朗从前也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想不明白。
他的沉默,却又被冯氏误会了。
她一边想着秦朗今天的反常到底是为了什么,一边又警惕着,若是秦朗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她要如何拒绝。
夫妻俩各有各的思量,时间竟是这样一点点的过去了。
等到府里的下人来禀报可以用膳了之时,两人这才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
成亲这许久,这大概是他们单独呆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次。
饭菜很快就上了桌。
这偌大的秦府,拢共也就他们夫妻两个主子,用膳之时自然也不会有旁人。
因冯氏如今有着身孕,桌上的膳食倒是大半都是顾着她的口味,而她最近这些日子极厌滑腻,就想吃少油且寡淡的青菜。
眼角的余光瞄到秦朗在夹起一根青菜,用着一种难言的目光看了一眼之后,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冯氏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了想笑的冲动。
她也确实笑出来了。
秦朗于是往冯氏这里看了一眼,先是将筷子搁在玉制的筷托上,然后唇角轻轻一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夫人为何发笑?”
冯氏下意识的脸上就是一烫。
自打成亲之后,秦朗其实一直都称的她“夫人”,但与从前不同,这次这一声“夫人”,明明听着与从前没有任何的不同,却叫她从中听出了那种淡淡的亲昵意味。
随后,冯氏又在心里摇了摇头。
她也是魔怔了,怎的突然就想到这里去了呢?
冯氏随即招来丫鬟,吩咐道:“通知厨房,让人再做两个夫君爱吃的菜。”
无论她与秦朗之间的关系如何,但她到底是个做妻子的,她有了身孕不喜滑腻,总不能叫秦朗也跟着她天天吃这些寡淡无味的东西吧?
冯氏,她总是个称职的妻子的。
在冯氏吩咐丫鬟的时候,秦朗就这样看着她。
他看过到表妹和表妹夫是如何相处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整个京城的女子,又有何人能不羡慕?
不过,秦朗从来没有因此而羡慕过。
甚至,他以前都没有想过,自己与冯氏之前的相处,到底与别的夫妻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他甚至是有些享受这次成亲之后仍然怡然自得的感觉的。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伴着,也许,是件不错的事?
秦朗是个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人,他知道,他做不到像宁致远对顾青未那样对待冯氏,但同样,他也清楚,冯氏也并不是顾青未。
所以,他们这样淡淡的互相伴着,又有谁能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好呢?
想到这里,秦朗眼里闪过些浅浅的笑意。
他扬手,替刚吩咐完丫鬟转过身来的冯氏夹了些她动得最多的菜。
冯氏虽然有些诧异,却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秦朗于是轻轻一笑。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在人生路上,有这样一个无论哪方面都与自己契合的人伴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番外篇:徐楚篇(一)
楚雁南走到漱云居正房外时,正好听到顾青未与宁致远在说话。
“……越之,将来我们老了,你是希望我走在你前面,还是你走在我前面?”顾青未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宁致远轻笑一声,却也真的就仔细想了一想,然后道,“生老病死,总是世间常事,真到了那个时候,欢颜,我希望你走在我前面。”
“为什么?”
宁致远顿了一顿,“因为,我希望,自我们成亲之后,在你生命的每一天里,都有我的陪伴。”
听到这里,楚雁南心里就是一酸。
瞧瞧,瞧瞧别人家的夫君,不仅情话说得好,还每一个字都让人听了打从心底里的觉得暖起来,再对比一下她那个跟木头一样的夫君……
哼!
气愤之下,楚雁南哪里还愿意听到里面那两个人的卿卿我我,故意放重了脚步走到门口,唯恐屋里的两人听不到,还重重咳了一声。
就她弄出来的这些动静,就算是聋子只怕都会有些反应,更何况顾青未和宁致远还都是健全的。
宁致远面色有些不善。
他斜着眼看向楚雁南,他平时也并不是天天都有这些空闲时间来陪着顾青未,为了能与顾青未单独相处一会儿,他连已经四岁的晟哥儿和才两岁的棉棉都送到了楚静姝那里,谁曾想,话都还没说上两句,楚雁南这个没眼色的就又来了。
宁致远希望楚雁南这次能长点眼色主动退散。
但,让他失望的是,楚雁南就似压根儿就没看到他的脸色一般。
不对,事实上,楚雁南是根本就没往宁致远身上瞧,打从一进了屋,就自发的往了顾青未身边一坐,然后还反客为主地瞪着宁致远。
看她那模样,倒不似她是个不请自来的,反而宁致远才是那个夹在她和顾青未之中的第三者一般。
这让宁致远面上又是一黑。
顾青未瞧着这对表兄妹那幼稚的表现,到底是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
她轻轻在宁致远手上拍了拍,“越之,我与雁南说会儿话,你先去书房或者去母亲那里看看晟哥儿和棉棉好吗?”
他们成亲已经有六年了,除了晟哥儿之外,两年前顾青未又产下一女,乳名唤作棉棉。
棉棉是个非常可爱的小丫头,如今正是走路一摇一晃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般摇摇晃晃的往宁致远怀里扑。
对于棉棉这个女儿,宁致远也是极尽疼爱。
所以,这时一听顾青未提到棉棉,他原本那有些不好看的脸色,立即就跟着一缓。
等宁致远出了漱云居,顾青未唤了丫鬟送上面巾,看着楚雁南拿了湿面巾拭去脸上那一头的汗,等到楚雁南将脸拭净,丫鬟们都退了下去之后,她才挑了挑眉问起因由来。
“这般怒气冲冲的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顾青未不紧不慢的饮了口茶。
楚雁南见着顾青未这副一点也不为她担心的样子,莫名就有些委屈,用那种略带了指控的眼神看着顾青未,“欢颜,你怎么一点也不问问我是受了什么委屈?”
顾青未放下手中的茶盏,只差没嗤笑出声了。
“你会受委屈?”她就这样看向楚雁南。
被顾青未一问,楚雁南一时之间便是一窒。
仔细想起来,她和徐岂成亲也已经有快三年了,徐岂这个人虽然不似宁致远那般能对着顾青未说那么多缠绵的情话,但对她却也没的说。
就连庄王妃,以前在她未嫁之时总是担心她会受什么委屈,到得如今,也是一副万分放心的模样。
所以,她还真的没受过什么委屈?
想到这里,楚雁南又有些心虚。
顾青未见着她这副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再次问道:“行了,赶紧说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和你夫君闹腾?”
听顾青未提到这个,楚雁南先就是一哼。
然后将她这次“离家出走”的原因说了一遍。
这次,却是与镇国将军府有关。
楚雁南和徐岂成亲之后,才回了门就从镇国将军府里搬了出来。
事实上,若不是想着成家之前从府里搬出来到底会让人指点,只怕徐岂早就从那他长到这么大也没有住过几日的镇国将军府里搬出来了。
这一搬出来,两个人自然就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还别说,两人的小日子过得还真是不错,楚雁南不知道被多少成亲之后要受婆婆搓磨的贵女们羡慕呢。
当然了,就算真住在镇国将军府里,楚雁南也一点不会怕她那名义上的婆婆会为难她。
“……哼,我那‘婆婆’只怕以为全天下就她一个明白人,别人都是傻子能由着她算计来算计去,当初为了那个破爵位,将我夫君当作是眼中钉肉中刺的欲除之而后快,现在眼见着真正得了皇上重用的成了我夫君,反倒是镇国将军府如今越发的没了存在感,就又想巴着过来摘桃子……”
说到这里,楚雁南脸上流露出些冷色。
“哪里有这般便宜的事!”她语带嘲讽地道,“当初我们搬离镇国将军府时,她可不知道有多高兴,就连别人对此指指点点的,出于不想我们迫于压力又搬回去的想法,还是她亲自出了面替我们周旋着……”
而现在,那爵位降等成了辅国将军,也确实被徐岂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袭了。
可那又如何呢?
就算袭了爵,该烂到泥里的,仍然不会飞到天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徐岂那继母,才会又将主意打到了徐岂和楚雁南的身上。
“她大概是没有正面与我碰撞过,还不了解我是个什么脾气,竟然打包了几位风格各异的美人儿送到了我们府里,难不成她以为,这样就能将夫君的心拢络过去不成?”
楚雁南说到最后,面上还带了几分狠色。
她是皇室郡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虽然她平时看着爽直,可她若真要狠起来,徐岂的那个继母,只怕也要好好的受些教训才是。
番外篇:徐楚篇(二)
听到这里,顾青未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
她抬眼又看向仍气愤着的楚雁南,“这样说,徐岂是把他那继母送过来的美人儿给收用了?”
一听这话,楚雁南就似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杏眼圆睁,“他敢!”
“那就是没有了。”顾青未老神在在地道,“既然没有,你这又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楚雁南又是一窒。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有些无理取闹了,不过,只要一想着自己和徐岂的空间里,现在竟然多出了那么几个被别有用心的人送来的女人,她这心里怎么想都不舒坦。
“哼,那个女人送了这些人过来,可还是打着为了我们好的幌子,就只差没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呢!”
楚雁南眼里又是一冷。
她和徐岂已经成亲三年,这三年里,他们也是恩爱非常,可即使是这样,她也始终没有怀了身孕。
庄王妃为此可没少着急,甚至还将她叫回庄王府,请了宫里擅看妇人病的太医仔细替她诊过脉,得出的结果却是楚雁南什么毛病也没有,只等着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有身孕。
得了太医的准信儿,别说是庄王妃了,就是楚雁南自己也是松了口气的。
但再怎么样,她成亲三年肚子没动静也是事实,别人拿这件事来刺激她,她也真的什么也不能为自己辩解。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明知道徐岂没有碰那几个女人一根汗毛,并且马上就将人打包送了回去的情况下,还与徐岂闹脾气,甚至还“离家出走”来了顾青未这里。
顾青未于是又摇了摇头。
“你也就仗着你夫君什么都由着你。”顾青未道。
听顾青未这样说,楚雁南可不乐意了,不过,哼唧了两声之后,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到最后也只憋了一句话出来,“反正,我就要在你这里赖着不走,你可别当叛徒去送信儿!”
顾青未忍不住拿了手指往楚雁南额上一点,“行了吧你,就你这三番两次一有事就往我这里跑的德性,徐岂要是不知道你在我这里才怪,说不定他这时候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楚雁南立即就不作声了。
顾青未也没再劝她什么。
楚雁南和徐岂成亲这三年来,两个人可没少闹矛盾,每次她都直接冲到定国公府来找顾青未。
不过,楚雁南也是个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后面被徐岂一哄又总能很快的消气。
总之啊,就如以前宁致远所说的那样,这两个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之后,顾青未和楚雁南也没再提这件事,而是随口聊起了别的。
楚雁南说到了棉棉。
“……表嫂,你家的棉棉真可爱,看得我都想将她抢回去养着了……”
话说到这里,楚雁南想起自己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有身孕,目光便又是黯。
她生于皇家,其实并不像普通女子那样认为自己的价值就只在生孩子这一件事上,但是成亲这几年,楚雁南自己也是想有一个孩子的。
一个她和徐岂血脉的延续。
只要这样想想,就能叫情不自禁的面上带笑了。
可是……
楚雁南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知道,就算她这么久没有身孕,徐岂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可越是这样,她自己才会越是在意。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因为她那名义上的婆婆送过来的几个人就如此大动干戈,甚至是离家出走了。
见楚雁南这副模样,顾青未哪里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于是握着楚雁南的手,轻声安慰道:“雁南,太医不是说过吗,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既然如此,你只需要耐心等着就是,缘分到了,孩子总会来的……”
楚雁南笑着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她其实听得很多,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时时是拿了这种话来安慰自己的。
话说到这里,正好有丫鬟端了一盘蜜橘上来。
现在并不是蜜橘上市的季节,这些蜜橘还是隆庆帝赏下来的,也就是尝个新鲜。
丫鬟们拿了帕子包着剥了两个,顾青未只吃了一片就摇了摇头,“到底是不当季的,还是有些酸了。”
楚雁南却一点也不觉得酸,一片一片的往嘴里喂,抽空还道:“哪里就酸了,我吃着正正好,对了,既然表嫂你不爱吃,有剩下的蜜橘就都给了我吧,我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的胃口有些不好,现在吃着这蜜橘倒觉得格外的开胃了……”
顾青未听得就是一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楚雁南嗜甜,平时吃那些果子,带一点酸味她都绝不会再碰,怎么这回……
这样一想,顾青未眼里便多出了几许深思。
楚雁南却一点也没察觉到,一连吃了两个蜜橘,这才算是满足了。
吃完蜜橘,两人才就着温水净了手脸,朱砂就快步走了进来,先是往楚雁南那里看了一眼,然后才道:“主子,郡主,徐仪宾来了……”
顾青未于是笑着看了楚雁南一眼。
楚雁南又有些羞又有些喜的,嘴里却还嘟囔道:“他来做什么?”
顾青未也不理会她的嘴硬,只叫人去通知了宁致远。
不多时,宁致远就领着晟哥儿和棉棉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徐岂。
棉棉一见着顾青未,眼中先是一亮,然后立即朝着顾青未伸出手,“母亲,抱……”
才两岁的小丫头长得粉粉嫩嫩的,一双大眼睛更是水灵灵的,被她这样看着,直叫人心都要跟着化了。
顾青未连忙伸手将棉棉抱在怀里,先是在棉棉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亲,又变下腰在有些眼巴巴的晟哥儿脸上亲了亲。
宁致远看着他们母子三人的互动,唇角不由带了淡淡的笑容,然后才转身看向徐岂,“都不是外人,你随便坐吧。”
徐岂应了一声,然后坐到了楚雁南身边。
楚雁南正看着顾青未和两个孩子说话呢,突然发现徐岂坐到了身边,立即柳眉一竖,就要站起来坐到另一边去,但被徐岂那双看着没什么情绪的眼睛轻轻一瞅,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她突然就心虚起来,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椅子上,就像完全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个人一般。
顾青未将晟哥儿和棉棉安置好,先是有些无奈地看了楚雁南一眼,然后才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们也都别给我这赖着,有什么事你们自个儿回去处理就好。”
楚雁南立即像是受到了背叛那般跳起来,“欢颜……”
徐岂都已经找到定国公府来了,哪里还能由得楚雁南一直逗留在这里,偏头就又扫了楚雁南一眼。
楚雁南立即就失声了。
见着这一幕,顾青未差点没笑出来。
楚雁南自打成亲之后,这性子虽然还是没有变,但好歹也算是有了个能降住她的人。
不过,这所谓的谁降着谁,其实也说不准。
表面上看来楚雁南是被徐岂压着,可徐岂不也一样为了楚雁南而东奔西走么。
所以啊,这两个人在一起到底合不合适,就如那句话一般,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楚雁南又不是个只会受气的包子,若是与徐岂不合适,又怎么能与他在一起过了三年?
顾青未于是也不劝阻,就看着徐岂将楚雁南拉了往外走,还对楚雁南那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
眼见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顾青未顿了顿,却是突然将徐岂叫住了。
徐岂一顿。
虽然楚雁南和顾青未交好,两家还有亲戚关系,可是徐岂与顾青未其实从未有过深交,那么,这时候顾青未叫住他,又是为了什么?
除了是为了楚雁南的事,徐岂想不到别的可能。
他于是将楚雁南的手松开,又重新走回了屋里。
顾青未虽然不能确定,但既然有这个可能,她当然也要提醒一下。
楚雁南是个糊涂的,若是没个人提醒,只怕压根儿就不会往那方面想。
这样想着,顾青未便低声与走到她近前的徐岂说了几句话。
徐岂听完极为惊讶地扬了眉,先是回头看了楚雁南一眼,然后又真诚地向顾青未道了谢,“多谢表嫂提醒。”
之后,两人才离开了定国公府。
宁致远待两人走远了,才又回头问顾青未,“欢颜,你这是与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顾青未却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我也只是猜测着这么一说,到底是不是这样的现在还不确定,你要是想知道啊,等过上几日就差不多了。”
宁致远其实并不见得有多好奇,听顾青未这样说,倒也将这件事放到了脑后。
直到几日后,徐岂递来了消息向顾青未道谢,他才知道那天顾青未到底与徐岂说了什么。
“雁南那丫头有身孕了?”宁致远很有些惊讶。
顾青未点了点头。
楚雁南也真是个糊涂的,她的月事向来都有些不准,所以这次连着两个月没来月信都没当回事儿,却哪里能想到,这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庄王妃知道这件事之后可是吓了一跳,之后就只差没对顾青未感恩戴德了。
顾青未哪里会受了庄王妃的感激。
于她来说,楚雁南是她打从进了京之后就交好的手帕交,如今楚雁南有了身孕,她只会替她高兴的,又何谈什么谢于不谢?
之后,顾青未轻轻吁了口气。
她侧头看向宁致远,“越之,这样……真好。”
宁致远回以一笑,然后轻轻握着顾青未的手,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另一侧,小小年纪就已经极为懂事的晟哥儿正紧紧盯着棉棉,为了怕棉棉会不小心从罗汉床上滚下来,他还自己坐在了罗汉床的边上挡着。
棉棉正自儿在罗汉床上打着滚儿,时不时的自己“咯咯”笑几声,又拿了自己的小胖手去招惹哥哥。
等到偏过头看到顾青未和宁致远之间的亲昵,立即从罗汉床上爬起来,往顾青未的方向伸出手,“母亲,棉棉,也要抱抱……”
顾青未冲着宁致远笑了笑,然后走到罗汉床边,将棉棉抱进怀里,又空出另一只手来搂着晟哥儿。
将一双儿女拢在身边,顾青未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是有着怎样的幸运,才能重活这一世。
不仅弥补了前世与宁致远之间的遗憾,还尽自己所能改变了身边许多人的命运。
有宁致远为伴,有一双可爱懂事的儿女,她所在乎的亲人们又都安好,顾青未觉得,这也许就是她重生的意义。
现在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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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秦冯篇
马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有规律的“得得”声。
冯氏一手捂着自己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边垂眸不语。
在她对面坐着的,正是秦朗。
自打宫里的事情定了,秦朗就来了定国公府,接着冯氏一起回府。
就在冯氏不知道在思忖什么的时候,秦朗不知为何,眼里却是带了些笑意,他看了看冯氏,目光最后落到了冯氏护着肚子的手上。
“夫人,这是肚子不舒服?”秦朗问道,语气里带着些关切。
冯氏闻言却没有任何被关心的喜悦,她的眼里甚至还带着些警惕。
抬头看了秦朗一眼,冯氏轻轻摇了摇头,“夫君不必担心,妾身无事。”
冯氏也不是说的客套话。
自打宫里出事,顾青未得到消息之后就将各府的女眷孩子都接到了定国公府去,所以这两日虽然宫里和京城都有着剧变,但冯氏在定国公府里却是过得风平浪静的,除了第一日,别的时候却是没有受到任何的惊吓。
连惊吓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受累了。
事实上,冯氏先前都以为秦朗不会亲自来接她的。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冯氏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与秦朗成亲好几年,但互相之间最多也就是相敬如宾,维持着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体面,除此之外,就是连话也少说,感情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不好。
她会对秦朗这般不信任,也许是因为府里那个惯会扮柔弱的水伊人?
就在冯氏这般想着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秦府大门外缓缓停了下来。
有仆妇连忙上前掀开了车帘,秦朗先下了马车,然后也没离开,而是转身冲着车厢里伸出了手。
瞧着那只与自己白皙柔嫩的手有着明显不同、看着就极为宽厚有力的大手,冯氏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立即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将手放入了秦朗手里。
被秦朗小心翼翼地扶着,冯氏下得马车,两人又领着一行人回了院子。
这一路上,冯氏都是带着惊讶的。
她的惊讶,当然是来自于秦朗。
她与秦朗虽然先前就分开了一段时间,但相处的时间其实也并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秦朗,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冯氏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
莫非,他是知道了之前府里发生的事?
这样一想,冯氏便忍不住皱了眉头。
正好两人已经进了院子,来到了正房门口,冯氏听到耳边传来秦朗的声音,“夫人,小心脚下。”
正房的门槛有些高,冯氏如今又有着近七个月的身孕,自然要仔细着些。
听到这提醒,跨过这门槛时,冯氏下意识的脚就又抬高了几分。
也是到这时,她才赫然发现,从之前下马车之后,她和秦朗的手,竟就是这样一直紧紧握着的。
这……
成亲这么几年,就算两人做那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时都不曾脸红过的冯氏,这时只觉得面上像是有火在烧一般,烫得让她直想拿了冰块敷上一敷。
她有心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见着秦朗那副若无其事,似乎完全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要是真的抽回手,倒越发显得她心中有鬼了。
于是便也就这样任秦朗握着。
一时之间,这屋里倒是安静了下来。
冯氏的一颗心,就在这样的安静之中越跳越快,直到后来她决意要问个清楚明白,这才抿了抿唇,又一咬牙,“夫君是知道先前发生的事了?”
秦朗闻言又挑了挑眉,眼里闪过几许笑意。
“先前发生何事了?”他道。
冯氏一窒。
她所指的,当然是她被顾青未派去人接往定国公府时,住在偏院里的那位姨娘,突然冲了出来抱着她的腿求她不要抛弃自己的事。
水伊人被秦朗纳到身边这么久,这还是冯氏第一次发怒。
顾忌着腹中的孩子,冯氏当时也没亲自拿了脚将她踹开,只使着府里的丫鬟婆子将人给拉开,又狠狠打了几板子才算罢休。
顾青未特意着人来接她去定国公府,那是顾青未念着她这个表嫂。
可是,水伊人只不过是个妾而已,她凭什么以为她能有资格往定国公府去?
冯氏原本还以为水伊人是个聪明安分的,却不想,原来也只是个看不清楚自己身份的。
对这样的人,她又哪里会纵着?
一直到现在,冯氏也并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若是秦朗今天的异常是因为这件事,想先假意对她好,再寻了机会替水伊人出头,她绝不会认错的!
冯氏这样坚定地想着。
不过……
她仔细想了想,秦朗虽然纳了水伊人,但自从她入了京之后,似乎也没见秦朗什么时候格外的待水伊人好过,也从来不见他有什么要宠妾灭妻的趋势……
怀着身孕的女子,本就不如平常那般清醒,冯氏想了好半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这样,与其等着秦朗开口问,倒不如她自己先提前坦白了好。
所以,冯氏道:“夫君,前两日欢颜着了人接妾身去定国公府,水姨娘想要跟着,却被妾身让人拉开了……”
没容冯氏将话说完,秦朗便抬手阻止,“夫人,这后宅之事本就是该由你说了算的,既然如此,管教妾室这种事,你自然无需与我说。”
冯氏听得便是一怔。
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秦朗的反常又是所为何事?
冯氏百思不得其解,只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揣测之中,神色也因为心中所想而不住变幻,自然也就顾不上注意秦朗的神色了。
而秦朗,他这般近距离打量着他的夫人,同时因为从她脸上读到的那些东西而双唇越扬越高。
冯氏平时是个极温婉又有些清冷的人,她的性子极为沉静,就算有些什么想法,多半也是藏在心里,轻易不会拿出来与人分享。
所以,成亲这么几年,秦朗第一次觉得,原来他的夫人是如此有趣。
番外篇:秦冯篇(二)
之前在定国公府,与他一起去接自己妻儿的还有周谨之、严从柏,顾锦琳和顾青澜见着自己的夫君,都是一脸的喜色,甚至眼里都因为喜悦而含了泪。
唯有他的夫人。
她只那般静静地立于原地,就似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就算是看到了他,神色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没有期待,没有欣喜。
也就是那一刻,秦朗的心微微揪了一揪。
他第一次审视自己在成亲之后的所为来。
秦朗并不是一个会色令智昏之人,当初之所以会将水伊人纳为妾室,也是因为冯氏一直不在他身边,一来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子身边总不能连个女人也没有,二来他一个男子,府里有许多事也确实不便打理。
正好当时又有了个水伊人出现,他才会起了心思。
但,即使是将水伊人纳为妾室,秦朗也是写过信给秦氏以及冯氏,知道她们都没有什么意见,这才将人抬进了府里。
若真要说秦朗有多宠水伊人,那却是没有的。
可即使是这样……
因为这个水伊人这么一个在秦朗看来微不足道的妾室,却让他的正室夫人以为,他会因为水伊人而与她离心?
秦朗并不知道冯氏幼时经历过什么,他对冯氏为何会这样想,有些疑惑,却也有些……
他也形容不出自己心里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秦朗其实并不是一个感情丰沛的人,也所以,当初在与冯氏成亲之后,发现冯氏也同样是个虽然表面上温柔,但实则有些淡漠的人之后,他心里其实也是松了口气的。
身在秦家那样的大家族,秦朗自小没见过秦家的妻妾们为了博得夫君的主意而用尽了各种的手段。
作为一个受了最正统教育的世族子弟,秦朗其实并不认为若是她的妻妾这般争宠他会觉得高兴,而冯氏,她那样的性子,应当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吧。
事实证明,冯氏果然不会。
事实上,在他们最初成亲的那段时间,那时候的秦朗还呆在秦家,与冯氏朝夕相处着,两人不仅没有别的新婚夫妻那样的甜蜜,反而相互之间都有些淡淡的。
好在,他们两个其实都挺享受这样的情况。
后来他进了京,常年不能回家,与冯氏夫妻两地分隔。
秦朗不是不知道冯氏那时推脱着不愿进京的,他后来会纳妾,其实冯氏的态度也占了一些原因。
及至后来,冯氏到底还是进了京。
秦朗不糊涂,也不会做什么宠妾灭妻之事,所以,自打冯氏进了京之后,他其实就已经远着水伊人了。
他当然会给自己的妻子脸面,只因为,这才是那个能站在他身边的人。
只是……
想着冯氏一回到屋里就用那种警惕的眼光看自己,还唯恐他发难,主动将水伊人的事说了一遍。
秦朗忍不住暗暗想,是他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太隐晦了吗?
否则,为何冯氏会是这样的反应?
秦朗从前也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想不明白。
他的沉默,却又被冯氏误会了。
她一边想着秦朗今天的反常到底是为了什么,一边又警惕着,若是秦朗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她要如何拒绝。
夫妻俩各有各的思量,时间竟是这样一点点的过去了。
等到府里的下人来禀报可以用膳了之时,两人这才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
成亲这许久,这大概是他们单独呆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次。
饭菜很快就上了桌。
这偌大的秦府,拢共也就他们夫妻两个主子,用膳之时自然也不会有旁人。
因冯氏如今有着身孕,桌上的膳食倒是大半都是顾着她的口味,而她最近这些日子极厌滑腻,就想吃少油且寡淡的青菜。
眼角的余光瞄到秦朗在夹起一根青菜,用着一种难言的目光看了一眼之后,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冯氏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了想笑的冲动。
她也确实笑出来了。
秦朗于是往冯氏这里看了一眼,先是将筷子搁在玉制的筷托上,然后唇角轻轻一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夫人为何发笑?”
冯氏下意识的脸上就是一烫。
自打成亲之后,秦朗其实一直都称的她“夫人”,但与从前不同,这次这一声“夫人”,明明听着与从前没有任何的不同,却叫她从中听出了那种淡淡的亲昵意味。
随后,冯氏又在心里摇了摇头。
她也是魔怔了,怎的突然就想到这里去了呢?
冯氏随即招来丫鬟,吩咐道:“通知厨房,让人再做两个夫君爱吃的菜。”
无论她与秦朗之间的关系如何,但她到底是个做妻子的,她有了身孕不喜滑腻,总不能叫秦朗也跟着她天天吃这些寡淡无味的东西吧?
冯氏,她总是个称职的妻子的。
在冯氏吩咐丫鬟的时候,秦朗就这样看着她。
他看过到表妹和表妹夫是如何相处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整个京城的女子,又有何人能不羡慕?
不过,秦朗从来没有因此而羡慕过。
甚至,他以前都没有想过,自己与冯氏之前的相处,到底与别的夫妻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他甚至是有些享受这次成亲之后仍然怡然自得的感觉的。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伴着,也许,是件不错的事?
秦朗是个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人,他知道,他做不到像宁致远对顾青未那样对待冯氏,但同样,他也清楚,冯氏也并不是顾青未。
所以,他们这样淡淡的互相伴着,又有谁能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好呢?
想到这里,秦朗眼里闪过些浅浅的笑意。
他扬手,替刚吩咐完丫鬟转过身来的冯氏夹了些她动得最多的菜。
冯氏虽然有些诧异,却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秦朗于是轻轻一笑。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在人生路上,有这样一个无论哪方面都与自己契合的人伴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番外篇:徐楚篇(一)
楚雁南走到漱云居正房外时,正好听到顾青未与宁致远在说话。
“……越之,将来我们老了,你是希望我走在你前面,还是你走在我前面?”顾青未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宁致远轻笑一声,却也真的就仔细想了一想,然后道,“生老病死,总是世间常事,真到了那个时候,欢颜,我希望你走在我前面。”
“为什么?”
宁致远顿了一顿,“因为,我希望,自我们成亲之后,在你生命的每一天里,都有我的陪伴。”
听到这里,楚雁南心里就是一酸。
瞧瞧,瞧瞧别人家的夫君,不仅情话说得好,还每一个字都让人听了打从心底里的觉得暖起来,再对比一下她那个跟木头一样的夫君……
哼!
气愤之下,楚雁南哪里还愿意听到里面那两个人的卿卿我我,故意放重了脚步走到门口,唯恐屋里的两人听不到,还重重咳了一声。
就她弄出来的这些动静,就算是聋子只怕都会有些反应,更何况顾青未和宁致远还都是健全的。
宁致远面色有些不善。
他斜着眼看向楚雁南,他平时也并不是天天都有这些空闲时间来陪着顾青未,为了能与顾青未单独相处一会儿,他连已经四岁的晟哥儿和才两岁的棉棉都送到了楚静姝那里,谁曾想,话都还没说上两句,楚雁南这个没眼色的就又来了。
宁致远希望楚雁南这次能长点眼色主动退散。
但,让他失望的是,楚雁南就似压根儿就没看到他的脸色一般。
不对,事实上,楚雁南是根本就没往宁致远身上瞧,打从一进了屋,就自发的往了顾青未身边一坐,然后还反客为主地瞪着宁致远。
看她那模样,倒不似她是个不请自来的,反而宁致远才是那个夹在她和顾青未之中的第三者一般。
这让宁致远面上又是一黑。
顾青未瞧着这对表兄妹那幼稚的表现,到底是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
她轻轻在宁致远手上拍了拍,“越之,我与雁南说会儿话,你先去书房或者去母亲那里看看晟哥儿和棉棉好吗?”
他们成亲已经有六年了,除了晟哥儿之外,两年前顾青未又产下一女,乳名唤作棉棉。
棉棉是个非常可爱的小丫头,如今正是走路一摇一晃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般摇摇晃晃的往宁致远怀里扑。
对于棉棉这个女儿,宁致远也是极尽疼爱。
所以,这时一听顾青未提到棉棉,他原本那有些不好看的脸色,立即就跟着一缓。
等宁致远出了漱云居,顾青未唤了丫鬟送上面巾,看着楚雁南拿了湿面巾拭去脸上那一头的汗,等到楚雁南将脸拭净,丫鬟们都退了下去之后,她才挑了挑眉问起因由来。
“这般怒气冲冲的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顾青未不紧不慢的饮了口茶。
楚雁南见着顾青未这副一点也不为她担心的样子,莫名就有些委屈,用那种略带了指控的眼神看着顾青未,“欢颜,你怎么一点也不问问我是受了什么委屈?”
顾青未放下手中的茶盏,只差没嗤笑出声了。
“你会受委屈?”她就这样看向楚雁南。
被顾青未一问,楚雁南一时之间便是一窒。
仔细想起来,她和徐岂成亲也已经有快三年了,徐岂这个人虽然不似宁致远那般能对着顾青未说那么多缠绵的情话,但对她却也没的说。
就连庄王妃,以前在她未嫁之时总是担心她会受什么委屈,到得如今,也是一副万分放心的模样。
所以,她还真的没受过什么委屈?
想到这里,楚雁南又有些心虚。
顾青未见着她这副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再次问道:“行了,赶紧说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和你夫君闹腾?”
听顾青未提到这个,楚雁南先就是一哼。
然后将她这次“离家出走”的原因说了一遍。
这次,却是与镇国将军府有关。
楚雁南和徐岂成亲之后,才回了门就从镇国将军府里搬了出来。
事实上,若不是想着成家之前从府里搬出来到底会让人指点,只怕徐岂早就从那他长到这么大也没有住过几日的镇国将军府里搬出来了。
这一搬出来,两个人自然就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还别说,两人的小日子过得还真是不错,楚雁南不知道被多少成亲之后要受婆婆搓磨的贵女们羡慕呢。
当然了,就算真住在镇国将军府里,楚雁南也一点不会怕她那名义上的婆婆会为难她。
“……哼,我那‘婆婆’只怕以为全天下就她一个明白人,别人都是傻子能由着她算计来算计去,当初为了那个破爵位,将我夫君当作是眼中钉肉中刺的欲除之而后快,现在眼见着真正得了皇上重用的成了我夫君,反倒是镇国将军府如今越发的没了存在感,就又想巴着过来摘桃子……”
说到这里,楚雁南脸上流露出些冷色。
“哪里有这般便宜的事!”她语带嘲讽地道,“当初我们搬离镇国将军府时,她可不知道有多高兴,就连别人对此指指点点的,出于不想我们迫于压力又搬回去的想法,还是她亲自出了面替我们周旋着……”
而现在,那爵位降等成了辅国将军,也确实被徐岂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袭了。
可那又如何呢?
就算袭了爵,该烂到泥里的,仍然不会飞到天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徐岂那继母,才会又将主意打到了徐岂和楚雁南的身上。
“她大概是没有正面与我碰撞过,还不了解我是个什么脾气,竟然打包了几位风格各异的美人儿送到了我们府里,难不成她以为,这样就能将夫君的心拢络过去不成?”
楚雁南说到最后,面上还带了几分狠色。
她是皇室郡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虽然她平时看着爽直,可她若真要狠起来,徐岂的那个继母,只怕也要好好的受些教训才是。
番外篇:徐楚篇(二)
听到这里,顾青未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
她抬眼又看向仍气愤着的楚雁南,“这样说,徐岂是把他那继母送过来的美人儿给收用了?”
一听这话,楚雁南就似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杏眼圆睁,“他敢!”
“那就是没有了。”顾青未老神在在地道,“既然没有,你这又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楚雁南又是一窒。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有些无理取闹了,不过,只要一想着自己和徐岂的空间里,现在竟然多出了那么几个被别有用心的人送来的女人,她这心里怎么想都不舒坦。
“哼,那个女人送了这些人过来,可还是打着为了我们好的幌子,就只差没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呢!”
楚雁南眼里又是一冷。
她和徐岂已经成亲三年,这三年里,他们也是恩爱非常,可即使是这样,她也始终没有怀了身孕。
庄王妃为此可没少着急,甚至还将她叫回庄王府,请了宫里擅看妇人病的太医仔细替她诊过脉,得出的结果却是楚雁南什么毛病也没有,只等着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有身孕。
得了太医的准信儿,别说是庄王妃了,就是楚雁南自己也是松了口气的。
但再怎么样,她成亲三年肚子没动静也是事实,别人拿这件事来刺激她,她也真的什么也不能为自己辩解。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明知道徐岂没有碰那几个女人一根汗毛,并且马上就将人打包送了回去的情况下,还与徐岂闹脾气,甚至还“离家出走”来了顾青未这里。
顾青未于是又摇了摇头。
“你也就仗着你夫君什么都由着你。”顾青未道。
听顾青未这样说,楚雁南可不乐意了,不过,哼唧了两声之后,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到最后也只憋了一句话出来,“反正,我就要在你这里赖着不走,你可别当叛徒去送信儿!”
顾青未忍不住拿了手指往楚雁南额上一点,“行了吧你,就你这三番两次一有事就往我这里跑的德性,徐岂要是不知道你在我这里才怪,说不定他这时候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楚雁南立即就不作声了。
顾青未也没再劝她什么。
楚雁南和徐岂成亲这三年来,两个人可没少闹矛盾,每次她都直接冲到定国公府来找顾青未。
不过,楚雁南也是个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后面被徐岂一哄又总能很快的消气。
总之啊,就如以前宁致远所说的那样,这两个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之后,顾青未和楚雁南也没再提这件事,而是随口聊起了别的。
楚雁南说到了棉棉。
“……表嫂,你家的棉棉真可爱,看得我都想将她抢回去养着了……”
话说到这里,楚雁南想起自己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有身孕,目光便又是黯。
她生于皇家,其实并不像普通女子那样认为自己的价值就只在生孩子这一件事上,但是成亲这几年,楚雁南自己也是想有一个孩子的。
一个她和徐岂血脉的延续。
只要这样想想,就能叫情不自禁的面上带笑了。
可是……
楚雁南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知道,就算她这么久没有身孕,徐岂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可越是这样,她自己才会越是在意。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因为她那名义上的婆婆送过来的几个人就如此大动干戈,甚至是离家出走了。
见楚雁南这副模样,顾青未哪里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于是握着楚雁南的手,轻声安慰道:“雁南,太医不是说过吗,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既然如此,你只需要耐心等着就是,缘分到了,孩子总会来的……”
楚雁南笑着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她其实听得很多,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时时是拿了这种话来安慰自己的。
话说到这里,正好有丫鬟端了一盘蜜橘上来。
现在并不是蜜橘上市的季节,这些蜜橘还是隆庆帝赏下来的,也就是尝个新鲜。
丫鬟们拿了帕子包着剥了两个,顾青未只吃了一片就摇了摇头,“到底是不当季的,还是有些酸了。”
楚雁南却一点也不觉得酸,一片一片的往嘴里喂,抽空还道:“哪里就酸了,我吃着正正好,对了,既然表嫂你不爱吃,有剩下的蜜橘就都给了我吧,我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的胃口有些不好,现在吃着这蜜橘倒觉得格外的开胃了……”
顾青未听得就是一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楚雁南嗜甜,平时吃那些果子,带一点酸味她都绝不会再碰,怎么这回……
这样一想,顾青未眼里便多出了几许深思。
楚雁南却一点也没察觉到,一连吃了两个蜜橘,这才算是满足了。
吃完蜜橘,两人才就着温水净了手脸,朱砂就快步走了进来,先是往楚雁南那里看了一眼,然后才道:“主子,郡主,徐仪宾来了……”
顾青未于是笑着看了楚雁南一眼。
楚雁南又有些羞又有些喜的,嘴里却还嘟囔道:“他来做什么?”
顾青未也不理会她的嘴硬,只叫人去通知了宁致远。
不多时,宁致远就领着晟哥儿和棉棉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徐岂。
棉棉一见着顾青未,眼中先是一亮,然后立即朝着顾青未伸出手,“母亲,抱……”
才两岁的小丫头长得粉粉嫩嫩的,一双大眼睛更是水灵灵的,被她这样看着,直叫人心都要跟着化了。
顾青未连忙伸手将棉棉抱在怀里,先是在棉棉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亲,又变下腰在有些眼巴巴的晟哥儿脸上亲了亲。
宁致远看着他们母子三人的互动,唇角不由带了淡淡的笑容,然后才转身看向徐岂,“都不是外人,你随便坐吧。”
徐岂应了一声,然后坐到了楚雁南身边。
楚雁南正看着顾青未和两个孩子说话呢,突然发现徐岂坐到了身边,立即柳眉一竖,就要站起来坐到另一边去,但被徐岂那双看着没什么情绪的眼睛轻轻一瞅,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她突然就心虚起来,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椅子上,就像完全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个人一般。
顾青未将晟哥儿和棉棉安置好,先是有些无奈地看了楚雁南一眼,然后才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们也都别给我这赖着,有什么事你们自个儿回去处理就好。”
楚雁南立即像是受到了背叛那般跳起来,“欢颜……”
徐岂都已经找到定国公府来了,哪里还能由得楚雁南一直逗留在这里,偏头就又扫了楚雁南一眼。
楚雁南立即就失声了。
见着这一幕,顾青未差点没笑出来。
楚雁南自打成亲之后,这性子虽然还是没有变,但好歹也算是有了个能降住她的人。
不过,这所谓的谁降着谁,其实也说不准。
表面上看来楚雁南是被徐岂压着,可徐岂不也一样为了楚雁南而东奔西走么。
所以啊,这两个人在一起到底合不合适,就如那句话一般,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楚雁南又不是个只会受气的包子,若是与徐岂不合适,又怎么能与他在一起过了三年?
顾青未于是也不劝阻,就看着徐岂将楚雁南拉了往外走,还对楚雁南那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
眼见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顾青未顿了顿,却是突然将徐岂叫住了。
徐岂一顿。
虽然楚雁南和顾青未交好,两家还有亲戚关系,可是徐岂与顾青未其实从未有过深交,那么,这时候顾青未叫住他,又是为了什么?
除了是为了楚雁南的事,徐岂想不到别的可能。
他于是将楚雁南的手松开,又重新走回了屋里。
顾青未虽然不能确定,但既然有这个可能,她当然也要提醒一下。
楚雁南是个糊涂的,若是没个人提醒,只怕压根儿就不会往那方面想。
这样想着,顾青未便低声与走到她近前的徐岂说了几句话。
徐岂听完极为惊讶地扬了眉,先是回头看了楚雁南一眼,然后又真诚地向顾青未道了谢,“多谢表嫂提醒。”
之后,两人才离开了定国公府。
宁致远待两人走远了,才又回头问顾青未,“欢颜,你这是与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顾青未却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我也只是猜测着这么一说,到底是不是这样的现在还不确定,你要是想知道啊,等过上几日就差不多了。”
宁致远其实并不见得有多好奇,听顾青未这样说,倒也将这件事放到了脑后。
直到几日后,徐岂递来了消息向顾青未道谢,他才知道那天顾青未到底与徐岂说了什么。
“雁南那丫头有身孕了?”宁致远很有些惊讶。
顾青未点了点头。
楚雁南也真是个糊涂的,她的月事向来都有些不准,所以这次连着两个月没来月信都没当回事儿,却哪里能想到,这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庄王妃知道这件事之后可是吓了一跳,之后就只差没对顾青未感恩戴德了。
顾青未哪里会受了庄王妃的感激。
于她来说,楚雁南是她打从进了京之后就交好的手帕交,如今楚雁南有了身孕,她只会替她高兴的,又何谈什么谢于不谢?
之后,顾青未轻轻吁了口气。
她侧头看向宁致远,“越之,这样……真好。”
宁致远回以一笑,然后轻轻握着顾青未的手,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另一侧,小小年纪就已经极为懂事的晟哥儿正紧紧盯着棉棉,为了怕棉棉会不小心从罗汉床上滚下来,他还自己坐在了罗汉床的边上挡着。
棉棉正自儿在罗汉床上打着滚儿,时不时的自己“咯咯”笑几声,又拿了自己的小胖手去招惹哥哥。
等到偏过头看到顾青未和宁致远之间的亲昵,立即从罗汉床上爬起来,往顾青未的方向伸出手,“母亲,棉棉,也要抱抱……”
顾青未冲着宁致远笑了笑,然后走到罗汉床边,将棉棉抱进怀里,又空出另一只手来搂着晟哥儿。
将一双儿女拢在身边,顾青未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是有着怎样的幸运,才能重活这一世。
不仅弥补了前世与宁致远之间的遗憾,还尽自己所能改变了身边许多人的命运。
有宁致远为伴,有一双可爱懂事的儿女,她所在乎的亲人们又都安好,顾青未觉得,这也许就是她重生的意义。
现在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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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恬喜嫁》
前面七世,徐玉见都走了同一条路。
这一次,她想试试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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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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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镇国公夫人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