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望星朝天歌》 1、绝穿 热! 如火如荼的夏天,三十八度的高温,憋在没空调没风扇的房间,有多热?很热!但是这还不够,还得给自己从头到脚裹个严实,贴肉先裹一层保鲜膜,套上卫生裤,外加一身厚实的冬季运动衣,行头就算齐了。开大音响,最火最辣的音乐放起来呀!东北大秧歌扭起来呀!我蹦,我跳,我倒立,我空翻。。。没翻成,房间太小,做做样子,假装翻了! 老陈捧着几瓣西瓜一推门,就看见一只被汗水糊成猴屁股脸的怪物在上窜下跳。她尖叫一声:“鸽子!!!又抽啥疯呢??” 被她高亢的声音一吓,直接浇灭了斗志,瘫倒在地。汗出得太多,浑身上下跟抹了糨糊似的难受。 我无力的摆摆手:“妈,您觉不觉得您给我起这小名儿特怪啊?跟快被您宰了炖汤似的,西瓜冰不?” 老陈把西瓜往我手里一塞,顺手逮着我耳朵揪了一把:“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又减肥那?大热天的也不怕把自己捂出病来。”我没接茬,只顾大口塞着冰西瓜,爽快极了,狂出一身汗之后再吃点冰的,无法形容的舒爽啊! 老陈转身出了门,一边走一边说:“春晓打电话来叫你去游泳,累了就不要去了,减什么肥,我看你瘦的插上翅膀就能飞了!” 我爬起来脱行头,我亲爱的妈啊,闺女在您眼里再胖也是个美人,哈哈。 十五分钟后,我冲完凉,穿戴整齐,拿上我的游泳包出了门。 这样热的天气里,唯一称得上舒服的运动就是游泳了。 我三岁被我那位在蓝江游泳馆当兼职教练的老爸扔进游泳池,四岁第一次下了深水区,七岁已经熟练掌握除狗刨之外的所有泳姿,十四岁因为得了全市比赛青少年组的冠军而获得“蓝江美人鱼”的美誉。二十年里,我跑过步,跳过高,打过羽球、网球、乒乓球,可只有游泳成了我唯一坚持下来的运动,自从我下决心这个夏天要减掉十斤肉之后,更是一天不落的游,每日不游个一两千米是不会罢休的。我爸曾得意地说我的技术也算是业余中的专业水平了,可惜了没去参加奥运。。汗! 到了蓝江,春晓已经到了,一身大红泳衣正跟池边儿做着热身呢,看见我忙迎了过来:“鸽子,快换衣服,今天比憋气!”我翻白眼,这家伙就是这么爱比赛,上学的时候跟我比成绩好坏,工作了跟我比工资高低,恋爱了跟我比男友丑俊,知道我是游泳健将,也非要跟我争个高下。 我斜着眼看她:“速度耐力你可都输了,还敢下战书哪?” 春晓厚颜无耻道:“十几年了,我赢了你那么多次,偶尔也得让你尝尝胜利的滋味,不然你不是郁闷得要自杀了?”我恨得牙根痒痒,好你个春晓,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泳池中的独孤求败!我迅速闪进更衣室,三两下换好泳装,奔到池边,盯着莹莹一池碧水,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怎么比?赌什么?” 春晓笑咪咪地看着我说:“谁在水下憋得时间长,谁就赢了!我输了请你吃顿大餐,任你宰,你输了。。嘿嘿,蓝江美人鱼的称号从此归我所有。”我看着她得意的脸,使劲呸了一口:“孽障!你给我受死吧!” 春晓从旁边拉来一个相熟的救生员,说:“他来计时,从咱俩一起入水开始,入水以后就不能再上来了,谁先露头,谁就输了!”我暗翻白眼,这个女人就喜欢自讨苦吃。 话不多说,比赛开始。我俩池边站定,发现周围竟多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切!看两个美女比憋气的真人秀有趣吧?还不花钱。我转头看看春晓,她正在深呼吸,我心想:好好吸气吧,等下憋你个半身不遂你就不跟我较劲了,闭气可是我的基本功。嘿嘿一笑:“快点,别磨唧了。” 救生员一声哨响,伴随着众人的叫好声,我俩同时跃入水中,我一个猛子扎到了底,再慢慢的踩水上浮,离水面还有两尺的距离时,我慢慢向池边靠近,抓住池壁上的水下拉手,固定了姿势,四处张望,发现那抹红就在我左面的池壁处,我暗哼一声:小样儿,还挺聪明,知道省力减压。 看清敌人位置之后,我安了心,闭上眼睛,稳稳地气沉丹田,等待着春晓猛冲上水面的大震动。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过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肺开始感觉到压力了,储备氧气已经不足了,我已经按捺不住要破功了。四周静悄悄的,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有些诧异,春晓啥时候变得这么能闭气?我睁开眼,啊!!!这一睁眼不要紧,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怎么黑呼呼的一片,这可是青天白日的大下午啊!心里一慌,我不会大脑缺氧导致眼睛瞎了吧,一慌一急,丹田那口气是再也守不住了,我急蹬腿往上冲去。明明只在离水面两三尺的地方,怎么蹬了几次还未到?已经呛了一口水,忙睁大眼睛抬头望去,天哪,是月亮,我怎么会看见了月亮!来不及细想,离水面已经不远了,我再奋力一蹬,手指伸出水面的一刹那,我似乎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鸽子!” 那,隐约是春晓的声音。 2、密林 我扒住岸边,抓了一手的草,抬头地盯着月亮,大口喘着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是憋太久憋出幻觉来了吧,环顾四周,这绝不是蓝江游泳馆,甚至不是我熟悉的市内的任何一条河、塘、溪、沟。 这是一个湖。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湖。 刚刚的我,就差点溺水在这湖里,幸好我是在靠近岸边的水下。转头望去,湖面很宽,在月亮的映射下,微微泛着粼光。对岸一片漆黑,一丝灯光也不见,我惊恐万分,也疑惑万分,这是怎么了,几分钟前,我明明是在蓝江泳池的水下,怎么一露头,却到了一个陌生的湖里?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个寒战,想起自己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赶紧爬上岸。 蹲在岸边,我借着月光环视眼前,树,全是树。可视度顶多三四米,触目所及的全是树。往深了看,黑幽幽的一片,再顺着湖岸往远了看,更是抓瞎,啥也看不到,望不到半点灯光,这到底是哪里?我彻底慌了起来,谁对我使用了瞬间转移大法不成?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又是一个寒战,瞬间?转移?世上真有如此荒谬的事? 两个寒战过后,我才感觉出冷,温度似乎变得很低,靠近水边的地方,总是很凉,湖风吹过,寒气入骨,我抱紧双臂,惊觉自己仍是赤着脚外带一身黑色泳衣装扮,除此之外再无一物。必须得走,我想。不管这是哪儿,得先找到住家的,问清位置,打出电话才有希望离开。 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我决定往纵深走,一般离水不远的地方都会有人家,找到人就有救了。 慢慢地挪进了林子,我挪得很慢,一是因为我没穿鞋,岸边的小石头硌着我的脚,二是因为越往里走,月亮的光似乎就越弱,黑暗却无边无际。挪了好久,月亮光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林子越来越密,不时有风吹过,刮得叶子一阵哗哗作响。脚好疼,不知是不是踩到了尖利的石头划伤了,我也越来越害怕,相信已经走了不短的路,可还是没有看见公路,更没有看见灯光的影子。更可怕的是,我完全辨别不了方向。 “嘎~~!” 突然,一个诡异的叫声在我头顶炸起,紧接着一阵腥风扇过耳边,全身寒毛顿时直立起来,抬头瞪大眼睛,隐约看见一只巨大的“怪物”擦过我的脑袋,朝树林深处飞去。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的恐惧,我大喊一声:“啊!!!救命!”抱头狂奔。 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恐慌至极使我不敢再抬头看周围的任何东西,只是一股作气朝前跑。 不知道又跑了多久,奔了多久,只觉脚下一空,摔了! 那是一个斜坡,急速奔跑且又不看环境的我自是无法注意到,等我叽哩骨碌滚到坡底,趴在地上大喘气的时候,我愣住了,眼前,分明有一片亮光。 猛地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火堆,木头在火苗里裂出劈哩叭啦清脆的声响,温暖动人。我眼眶一热,几乎要掉下泪来,努力仰高脖子,看见火堆后,倚树坐着一个人。 终于找到人了,那刚刚几乎要掉下的泪,完全掉下来了,我哭得稀里哗啦,腿好疼,站不起来只好往前爬,一边哭一边爬一边说:“朋友,带手机了吗?” 等我一身泥的爬到那人脚边,感觉到了火堆的温度,略略缓了缓神,才勉强翻身坐了起来。看向他,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又是一愣。 这是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他似一座雕塑般坐在那儿,紧皱眉头,动也不动。总感觉他身上有哪儿不对劲,我又说不出来。 最要紧的事可不是咱俩互相打量啊。我感觉到他的疑惑,赶紧说:“我迷路了。”一边说一边自己先点点头:“嗯,我从游泳馆不知道怎么就游到这儿来了,您有手机借我用一下吗?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 他不说话,仍旧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眼神甚是奇怪,半晌没动静。我心里一惊,刚才的兴奋和温暖“呼”地又降下去了。头脑也开始迅速转动:瞧这□□裸的眼神,这家伙不会是动了歹念吧,这荒郊野外的,我一弱女子,还穿了件泳衣,大白胳膊大白腿都露着呢,不行,找不到电话也不能让坏人占了便宜,我。。。想到这儿,我一激灵“腾”地站起来了,男人随着我的动作,微微仰了仰头。哎哟,腿肯定摔坏了,抽筋般的这个疼哟,冷汗都冒出来了。定定神,我慢慢地向后退,微笑着看着他:“没手机算了,我再找别人借去,您晚安。”说完掉头就跑,刚跑一步,巨痛!又摔了!这不争气的腿! 我吓得一回头,那男人果然站起来了,我气的直咬下嘴唇,拼了命的爬,惊觉那男人已经走到了身后,我翻身警告:“你别碰我,我哥是警察,动我肯定让你进号子!”他站住了,脸上无表情。我暗喜,吓唬住了。这边还没喜上两秒钟,那边他又开始继续朝我走过来,我大叫:“我哥真是警察,你敢动我?敢动我?”几近歇斯底里,我放声痛哭,今天真是我的倒霉日! 男人走到我身边,蹲下来,摸了摸我受伤的右腿,我慌忙捂住脸,天哪,难逃一辱了,感觉他将我的腿抬了起来,我心里哀号:老娘保持了二十五年的贞操啊,早知道被人强了去,还不如便宜了上一个男朋友呢。这边我正痛哭流涕,那边只觉右腿一伸一拉一阵剧烈疼痛,我猛嚎出声:“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嚎了一阵,发现周边没了动静,摸我大腿的那只手也不见了,我睁眼一看,那男人居然又坐到了火堆边,我眨眨眼,这算哪门子□□? 4、断涯 有时候我是很佩服自己的,神经大条,乐观向上,在经历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件后,我居然一夜死睡无梦,许是太累的缘故。睁开眼,天已亮了。几缕阳光从树杈枝叶间投射下来,奇迹没有发生,我还在这个奇怪的破树林子里,身上还穿着奇怪的长衫。脖子好象落枕了,酸痛酸痛的,靠着树睡觉真不是件舒服的事。看看四周,火烧尽了,只余一堆黑灰残烬,呃?项羽,不,项语呢?他人不见了。 我“呼”地站起身来,“高声”呼喊:“项语!项语你在哪儿!”一呼出声,惊觉自己的嗓子嘶哑难听,跟被盐腌了似的,火烧般的痛,昨天喊的太厉害了,今天不失声算我运气好。 喊了几句,嗓子愈发疼痛,项语也不见人影,我郁闷至极,跌坐在地。是啊,不过是萍水相逢,人家有人家的事,哪能老跟你这来历不明的丫头耽误时间呢。看向林子,目光所及之处还是树,大大小小,高高矮矮,遮荫蔽日,已是清晨,可在这树林中,感觉还是雾蒙蒙的。我不能在这里耽搁下去,走不出林子,我就要饿死了。一想到饿,肚子立刻咕噜起来,空空如也,几顿没吃了?好象昨天一天就吃了几片西瓜,早知现在落到如此境地,说什么我也先得把老陈中午做的红烧肉塞个痛快。 我站起身,裹紧长衫,慢慢往林中走去,清晨的树林里鸟儿似乎多了起来,叽喳脆叫不停,倒给我减轻了几分压力。 走了一会儿,突感不妥,越走越吃力,腿愈发使劲,好象在上山一样。可是在我眼前看来,全是平地啊,我觉得奇怪,脚下仍不停步,甭管通向哪儿,能换个地界儿,别让我死在这密林子里就行了。一边走我一边又想起了项语,这家伙,好人不能做到底吗?把我送出去又怎样?不送我好歹也给我留点儿吃的啊,还是人心难测啊,白瞎了一那么英雄的名字。 不远处似有悬崖,一圈崖壁环绕。我忿忿然朝前走,突然右脚一塌,我心中哀号:为什么滚坡的总是我?嘴上不自觉的“啊”了一声,没等我啊完,胳膊早被人一把拽住,往后一带,我滚了一滚,抬头看人,不是项大侠又是谁呢?只见他皱眉望我,似在怪我乱走,我忙说:“睡醒了没找到你,以为你走了。” 他手臂一抬,指向我差点跌落的那个地方,我挪过去伸头一看,妈呀!一处峭壁岩洞,隐藏在重重林草之间,深不见底,不注意看根本无法察觉。我一抹头上的冷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项语这可算是救了我一命。我回头望他,尽量摆出凄苦无助的表情:“大哥,你好人做到底,把我带出去吧,你不带我,我早迟要把命送在这里。”项语无语(本身也就是一哑巴),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冲我摆摆手,我明白那个手势,是叫我“跟上”!心中大喜,立即窜到他身边,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项语似感不妥,轻轻将我手拨开,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块饼,放到我手里便掉身走去,吃的!我双眼放光,立刻塞进嘴巴。 哦买疙瘩!这到底是什么做的,石头吗?这么硬的饼还真是头一回见到,“牙快硌掉了”我一边抱怨一边走,项语充耳不闻。有吃的就不错了,比饿死强,我吃着走着,赤脚走路疼的要死,还得摆脱着荆棘树枝的骚扰,紧跟组织的脚步。 我觉得走了有三四个小时的光景,已经快累瘫了,脚底板一定有许多血口,火辣辣的。 突然看见眼前一片白茫茫,出林子了?我忙奔上前去,果然!树越来越稀,白茫越来越近,我顿时精神大振越过项语身旁,冲出树林,哇!!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块斜坡,相当大的斜坡,顺坡开满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漫山遍野,无边无际,触目所及之处皆是白色,一株两株或不以为意,这成千上万朵一起盛开,景况惊人啊,我张大了嘴,这里的天气分明是冬天将过不久,而这白花竟全然盛开,瞪着眼前的美景,风一吹过,花随风摆,纯洁之姿慑人心魄,一时间,让我忘了脚上疼痛,忘了腹内之饥,甚而忘了今夕何夕。 项语从背后轻轻触了下我的手臂,我猛然惊醒过来,“这是哪里?”他摇摇头,微微扬了扬下巴,迈步向花丛中走去,我如被施了魔法般跟在其后,踏入花海,直觉淡雅清香扑鼻而来,心中一阵高兴,美花如画,而我在画中。 花间居然有一条小路,窄窄的,平平的,似常有人进出而形成。我踩着小路上,眼睛不住地望着身周美景,不敢相信这看似阴森的密林中竟有这般仙境。 随着项语穿过花海,绕到斜坡背面,眼前出现了一扇大门,黑漆门身,黄铜门把,门边雕龙刻凤,小路通向门前一块干净平整的空地,白花萦绕四周,而这门,竟是镶嵌在山壁上的,仿似一个山洞的入口。看到此景,我不禁想起了牛魔王的洞府,电视里看来也是此般模样。项语径直向门走去,我赶紧问:“是你家?”他并不答我话,抬手抓住门把轻叩几下。 稍时,大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要开了,我迅速跳到项语身后,一阵心慌,里面不会出来个牛头人身的怪物吧。 门内探出一个脑袋来,不是怪物,只是一张稚嫩的脸庞,头发束的高高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男生模样,看见项语便点头轻笑了起来。眼光一瞥,又看见了藏在项语身后披头散发奇形怪状的我,不禁一愣,疑惑地看向项语。项语点点头,那男生将门打开,立在门边,弯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我疑惑:怎么都不说话,难不成...?项语迈步向里走去,我停在原处不动,只顾往门里张望。项语回头,看着我,我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也进去?”项语微颔首,遂转身行去,我立刻跟上。 5、乌鸦 进了洞,才知什么叫别有洞天,外面看来,就是山上劈了一道门,严实合缝,进到里面,穿过两边墙壁上挂着壁火的长长的通道,转了弯,竟到了一处院子,院中有假山亭廊,遍栽青竹,还有我在外面看过的那美丽的白花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花草点缀其中,这院子格局像是北京的四合院儿,不过更大更宽敞些,四四方方 ,红漆雕花栏杆围绕一圈,栏杆后便是厢房模样,居东的一间敞着门,门檐上悬挂一块黑匾,上书三个大字:…不认识!再抬头望去,竟看见了天空。 我正站在院中不知所措,只见项语向那小男生动了几下嘴巴,打了一个手势,指了指我,男生会意,走到我身边:“姑娘请随我去休息。”我一惊:“原来你会说话?”话一出口便知不妥,但见项语并无任何表情,倒是小男生吃吃笑了起来:“姑娘请吧。” 小男生将我带向西边的一间厢房,推开门道:“姑娘可暂且在此处休息,衣服食物少时便会送来。”说完掉头就要离开,我一把抓住他:“别走!”他回头惊慌的看着我:“姑娘何事,快些放手!”我心知自己有些情急,忙放了手:“小哥别介意,我叫曹天歌,我只想知道此处到是哪里?”小男生一脸惊奇:“姑娘不知此为何处?又为何同语公子一起到来呢?”“是项。。项语公子他救了我,我迷路了。”公子二字说的真别扭。 小男生好象不信:“语公子救了你?”“千真万确,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又差点跌下山崖,是他救了我。”小男生惊疑莫名:“那可奇了,无人带路,姑娘如何上得了山?”我无语。 小男生又道:“如此说来,姑娘也算是命大之人。告诉你也无妨,此山名为无涯山,此观名为无涯观,观主就是我家师傅,无涯子。” 我听着这山名立即汗了,什么怪名儿,乌鸦山、乌鸦观,再加上一个乌鸦子,整个儿一乌鸦窝呀!怪不得山上全是吱哇乱叫的怪鸟。 忙笑道:“这山上如此多的悬崖,居然还叫无崖山?你们是道士?”小男生也笑,施了一礼:“虽名为观,但家师与我均非道士,曹姑娘好生休息吧,一会有何疑问请语公子向您解释。”说完带门而出。我翻白眼,项语是个哑巴能向我解释什么啊,忙又喊:“小哥你叫什么啊?”小男生门外脚步一滞,还是回答我:“在下明堂。” 明堂…….搞什么名堂? 我侧身斜靠在木床上,拥着锦花面的被子,打量这屋子,镂花圆桌,镂金凳,矮柜长几无不描花绣凤,心中哀叹:果真是古代特色啊,还是个史书无记载的古代。 不一会功夫,明堂又进来了,左右手上各拿一托盘,右手盘中似放着饭菜,我一闻见菜香,从床上一跃而起,倒把明堂吓了一跳,我指着盘中饭菜:“给我吃的?”趁明堂点头的空,我已经扑了过去,确实是饿坏了。 在明堂的目瞪口呆之时,我已趴在桌上风卷残云,遗憾的是全是蔬菜,丁点儿肉星也没有。得,也就别要求太高了,肯给点儿吃的我就知足了。只听一声咳嗽,明堂笑道:“曹姑娘可真是饿坏了”。我正塞了满口,也答不了话,忙点点头。明堂轻叹一声:“师傅吩咐,姑娘若吃饱了,可到隔壁厢房洗浴,这里没有姑娘家的衣服,只得为姑娘寻了几件大师兄未上过身的新衣。”我抬头望他,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明堂一声叹,转身离去。 五分钟功夫,我将两碗三盘都舔了一个干净,那速度,又创了本人的新记录。吃完抹抹嘴,拎起桌上的窄口胖肚壶又是一通牛饮,这才安生了。! 寻思着明堂刚刚说要我洗澡,在山里奔了那么久摔的一身泥,确实也该弄弄个人卫生了,拿起明堂留下的衣物,抖了抖,白色的亵衣和白色的长衫,衫里还衬了些绒布类的东东,看起来挺暖和。盘中还有一双布鞋。师兄的衣服,项语是他师兄吗? 我抱着衣服出门,隔壁洗浴?是左边的隔壁还是右边的隔壁?明堂没说,那就随便推一间看看好了,我推开右边的房门,唔。。跟我那屋的摆设基本一个样儿,貌似多了一顶白色床帐,没人也没浴桶,那就是左边了,刚想离开,忽被一束光晃了晃眼,咦,那是什么?我定睛一看,哈哈,桌子上居然有面铜边镜子,我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女人啊,永远摆脱不了自恋的天性。 妈呀!鬼呀!我一哆嗦把镜子扔开。掉在地上哐铛一声,碎了。 镜子照得不甚清楚,但我还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十分佩服项语和明堂的定力,镜中那顶着鸟窝似的长乱头发,脸上脏的看不清五官,眦牙裂嘴面目狰狞的女鬼是我吗? 正欲为自己糟蹋成这个德行痛哭一场,门突然被踹开了,明堂急冲了进来,一见裂了几瓣的碎镜,竟朝我怒吼:“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来的,谁让你摔镜子的!” 心里一慌,闯祸了我!呐呐然口不能言,着实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道歉,只见一道白影闪过,立于我面前,是项语,我心一松,替我解围的来了, “项大哥,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失手而已,失手…” 项语朝我温和的点点头,面向明堂,似在求情。明堂不看他,只死死盯着地下镜子的几瓣碎片,紧紧握着拳头。我有些害怕,不是因为我打了镜子就要揍我一顿吧。明堂还恶狠狠的,我心里甚是不忿,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又怎能跟地主吵架,只得小声道:“真的很对不起,要不,我赶明买个赔你?”明堂又咋呼起来:“这是我师兄的心爱之物,你赔得起吗你。” 一句话把我堵的半晌没了语言:只得道:“都是我的错,你...你别生气了.” 明堂冷哼一声没有接茬。 项语从怀里掏出一条白帕子来,蹲下来,将那几瓣拣入帕中,再细细包裹起来,交于了明堂。我感觉全身发冷,不好的预感又来了,貌似我失手打碎的是他们观的一件了不得的东西,这要是面宝镜我还真赔不起。项语望向我的时候,眼睛里一片清明,他朝我微点了点头,又向明堂点了头,便转身出去了。我这才看清,项语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愈显飘逸俊秀,可惜此刻不是欣赏帅哥的好时候,只好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处。 明堂冷着脸说:“语公子虽替你说话可不代表我不怪你,你别再乱动我观中之物。”说完将我推出门去,再将那房间的门仔细带好,转头看我仍脏兮兮傻呼呼的站着,似有不忍,放缓语气说:“去洗浴吧,水快凉了。”转身离去。 我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刚来我这就闯了一祸了! 郁闷的拎着衣服推开左边房门,果然,屋内有一处屏风,屏风内正是浴桶,我慢腾腾地脱下脏脏的长衫,再费劲八拉的脱掉划了几道裂口的泳衣,该扔了。 跨进浴桶坐下,温热的水撩拨皮肤,萦萦水气环绕着我,心里却不是滋味极了.我一现代人,误入陌生地,不晓得这里到底有何规矩,我...如何自处? 6、初审 澡洗的其实并不痛快,就那么一桶水,也没有肥皂,只有一个丝瓜瓤似的搓澡劳什子,胡乱擦了几下,身上火燎似的痛,看来伤口还真不少。头发顺净,身上的泥巴洗掉也就成了。洗完换上新衣,晕,又长又大,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抓住带子使劲勒了几下,才勉强保证裤子不掉下来。头发就那么披着,湿淋淋的滴着水,我拿着脏衣服回房了。这时,天色又暗了,我瞪着天发了一会呆,暗想,我连几点了都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浑浑噩噩过日子。 一到门口,我愣住了。 圆桌边坐了两个人,一个是项语,另一位。。。是个老头子,年纪约六十上下,一身青衫,白发白须,脸上挂着笑,可眼睛却带着几分锐气,看起来颇有些神话剧中老神仙的模样。他们,是在说话么?一时间我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项语见我进来,冲我招了招手,我只好跨进房去。 正不知怎么开口的时候,老头子说话了:“姑娘请坐。” 我赶忙坐下,老头子问:“姑娘芳龄?仙乡何处?家中还有何亲人?” 连珠炮似的问题飞向我,我一愣,仙乡?哦哦,问我家乡是吧。忙道:“我家在南京,家中还有父母,今年我二..二十..”“五”字还未来得及吐出,老头接着又问:“那姑娘是如何到我无涯山中来的呢?” 我听明白了,这老头子貌似就是明堂口中的无涯子了,到了他的地盘,得来盘问盘问我的底细。那我该怎么说?说我从未来闭气闭过来的,谁信呢,可是不这样说,我根本不了解此地的风俗地名,乱讲的话恐怕更是不妥,思忖半天,还是决定照实回答:“我游水过来的。” 老头眼中精光一闪:“从何处游过来的?” “从我家乡的游泳馆里” “游泳馆?” “就是一个专门供人集体游水的地方” 老头摸摸胡子又道:“姑娘可知无涯山只有一处有水,就是无涯湖,且此湖离平原有百里之遥?” 唉,我早猜到你们这地儿没什么创意了,无涯山无涯观无涯湖,是不是连花都叫无涯花呀?怀疑我的游泳能力?要是知道我是从今游到古,你不是要更惊讶了? 我嘿嘿一笑,诚实答到:“无涯子老先生,我确实是游水过来的,信不信由你,若不是亲身经历,连我自己也不会信呢。”无涯子眼中又是一道光闪过,唉,我说您就别吓我了。老是一道光一道光的,打什么主意呢。 “姑娘怎知我是无涯子。” “明堂说的”我一脸无辜。 “可姑娘未曾见过老夫” “看您那脱俗的气质,仙风道骨的模样便清楚了呗” 老头乐了,扯开嘴角一笑:“姑娘倒是很会说话。”得,马屁拍对了。 项语一直坐在旁边看着我和老头对话,没有插过嘴(哑巴插不了嘴。)。此刻见老头笑了,眼中也是一片轻快。 刚放了放松,老头又开始审我:“姑娘口中的南京是何处,老夫未曾听过。”我叹了口气,要满足这老头的好奇心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多错多,还是少说为妙:“先生,南京确是我家乡的名字,至于为何您未听说过,我也不知,我醒来便发现已身在这无涯山中,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呢。”“那姑娘有何打算?”我黯然:“不知道,我当然是想回家,却不知道路在何方。”嘿!跟西游记似的。 老头默不作声半晌,终于站起身来:“既然如此,姑娘就且安心在此住下,寻乡一事当从长计议。”我点点头,无涯子向我微微颔首便出了门,我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放过我了。 刚想落坐,猛然惊觉项语还在房中,赶紧望他,他也望着我,眼神清澈安静,薄唇轻抿,脸庞轮廓愈发柔和,我不禁看得呆了,这两人相对无言的,搞得还真有点脉脉含情的味道,“砰”,我捶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胡思乱想什么哪。 项语扯了扯嘴角,忽然抚上了我的胳膊,我一惊,刚想缩回,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小巧的白玉瓶来,这场景我可在电视中见的多了,一般这样漂亮的瓶子中装的不是十全大补丸就是生肌化淤膏,想是给我治伤来了。 他褪起我的衣袖,只见胳膊上几道血口,略一皱眉,从瓶中滴出几滴绿色的液体来,轻轻润在我的胳膊上。看来这古药还真是神奇的很,那液体润过之处,疼痛感消失了,只余一阵清凉。他拉下我的衣袖,将白玉小瓶递给我。我一怔:“给我了?”他点头,指指我的腿和胳膊,我一阵感动:“项大哥,这真不好意思。你救了我,管我吃住还给我治伤,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他微笑,站起身来,朝我一拱手,转身踏出门去。 我一动不动注视着他飘飘白衣的挺拔背影,突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只会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古代帅哥如今真实的活动在我眼前,而任何一个电视里的帅哥却都没有他的那份味道,那是什么味道,仅仅是一个背影,却让我觉出了静,很安静,很安稳,很安心。这样一个顶级的帅哥,怎么就是个哑巴呢?唉,老天果真见不得完美。 呆坐了一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兀自沉浸在那转身的惊鸿一瞥中,正预备起身关门,惊见明堂站在门外,手中又是一个托盘,我忙说:“明堂快进来。” 小男生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慢腾腾的走进房来,放下手中饭菜,就要离开,我迅速站到他身前拦住他,他惊讶的看我。 “明堂,我知你看我打碎铜镜心中很不痛快,我也不知那铜镜有如此重要,算我错了行吗?等我有机会下山,我一定买一个更漂亮的赔给你好吗?”我尽量使自己的脸色诚恳再诚恳。 明堂瞪我半晌,慢慢放松了神色:“我才不要呢,那镜子又不是我的宝贝,我只是替师兄心疼罢了,既然碎了,那必定是该碎之物,师傅说不可强求。”你也会参禅了? “哦,那我就买个赔给你师兄,想不到你师兄也是个爱美之人啊。” “乱说什么!镜子是林师姐的,师兄要镜子照来作甚?” 林师姐?我眯起眼睛,编故事天分开始迅速发挥,剧情原来是这样滴:大师兄爱上小师妹,送了面铜镜给小师妹做定情之物,谁料小师妹下山之后爱上了别人,再也不回来了,大师兄黯然神伤,只能每天睹镜思人。刚想嘿嘿一乐,突觉不对。 他?师兄?我大惊,忙抓住明堂:“项语是你师兄?” 明堂又被我扯住衣服,浑身不自在,“你别抓啊,语公子不是,快放开我。” 心下一松,不是就好。转而又想:我那么在意他是不是师兄干吗?我对他有意思?不不不,哪有呆了两天就喜欢上一个人的道理,救命之恩也不用以身相报吧,呵呵。 话虽如此,解开铜镜心结倒也还是很开心,我为不使明堂发现我的心理活动,立刻转移话题:“咱俩一块儿吃吧。”明堂不理我。 我自顾坐下来:“唉,你师傅让我在这儿住下了,我看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武功是不是很强啊?”一提到师傅,明堂马上满脸崇拜:“那是自然,我师傅是天下第一剑的传人,武功自然也是天下第一。” 我扒了一口饭,心里松快了,又开始犯抽了:“那如果我拜他为师,你不就成了我师弟了?”明堂又怒了:“你想的倒美,不说师傅不会收你,就算收了你,你也得喊我师兄。” “哦,为什么你如此笃定师傅不会收我?” “谁知道你是不是仇家派来害我无涯观的?语公子带你进来也不证明你没有问题。” “哇,你们无涯观难道很多仇家?” “都是些宵小之辈想挑战师傅,抢夺武功秘籍,哼,自不量力!”明堂不屑。 “那就是了,你师傅武功这么高,自然不会怕我一个弱女子,我又不会武功,怕是连你也打不过。” “你当然打不过我,只怕。。怕只怕你来历不明。。。” 我顿时无语。来历不明,不错,对这个世界来说,我也不就是个来历不明的怪物吗? 明堂见我不再说话,心知说到了我的痛处,便也不再言语,拿了托盘离去。 饭是吃不下了,我趴在窗口,望向院中,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洒在亭廊顶上,散着幽幽的光,竹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在这山中的夜,若无性命之虞,饥寒之忧,倒也真是十分闲适静旎,乌鸦老头也是个会享受之人啊。可惜我,没有任何好心情去欣赏这如水夜色,抬头看着月亮,想是月初,一轮弯牙儿挂天上,清灵动人。老妈,你也在这轮弯月之下思念着你不知飞到哪儿去了的鸽子吗? 虽只一天多的时间,我对老妈的想念对家的想念,却如潮水般扑天盖地而来,这不是火车飞机能到的距离,这也许是永不相见的分别。一想到此,内心的疼痛便让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紧握窗棂,泪盈于眶。我究竟触到了哪位大仙的霉头,要这样整治于我,把我送来这古时的年代,无名的国度,和亲人相隔千年,我自问从小到大,未曾伤害过任何一个人,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始终本分做人,老实做事,却为何受到这样的惩罚?我不晓得自己能在这里走多久走多远,还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7、安身 我在这无涯山的无涯观中安顿下来,帮着明堂做些杂活,观内目前就咱四人,清静的很。 身上的划伤好的差不多了,整日穿着肥大的白衣,学明堂将头发束得高高的,假小子一般上窜下跳。一月有余的时间,我在给无涯观打工之余也与明堂迅速熟稔起来,年轻人之间的友谊是很容易建立的,聊聊天便很快成了哥们儿,说话也少了许多顾忌。我慢慢发现,明堂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大。 无涯子要他带我熟悉环境,他只好遵师命领我逛遍了观前观后,山前山后,这个山还真没什么观赏性,特点只有一个:大!触目所及之处,重峦叠嶂,一山连一山,竟似望不到边一样,而且满山都是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飞来飞去,能称得上美景的也就是观前那一大片无涯花了。没错,那白花的名字就叫无涯花,当我从明堂嘴里得知答案的时候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这乌鸦老头儿的冠名欲望太强烈了,可怕可怕! 至于项语,我也曾八卦的打听过他的来历,明堂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语公子是师傅故人之子,替其父送东西来的,也要拿东西回去。”我拍拍胸口,命大啊命大,若非遇到了两头跑腿的项语,我这条小命可就丢了。 当然也跑到了我当初穿过来的那个无涯湖边,明堂一定是来过多次,表情很不耐,可陪着我是他师傅吩咐的,他也不敢不从,除了他,观内就只有一个不会说话的项语和一个整天研究草药的老头儿,据说曾经也师兄师姐的好几人,也曾热闹过一阵子,出了事之后,师傅就将他们都赶下山了,只留最小的明堂在身边。任我再威逼利诱明堂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只是翻白眼看着天,不肯吐露半个字。孩子太小,不能使用美人计,我就放他一马了。 此刻,他正双手抱臂,满脸鄙夷地盯着趴在湖边的我。一月来,我忍住长途跋涉的辛苦,坚持到了这个乌鸦湖三次,每次都下了水,美其名曰:久不游水浑身没劲!实则是想找出这湖中的奥秘,是否有个穿越点啥的,可惜,这湖已经被我趟了几溜遍,还是没发现任何蹊跷,湖底有鱼,有水草,有沙石,和我游过的所有的湖一个模样,就是没有我想象的隧道白光之类的东西,湖的对岸竟是高高的悬崖峭壁,覆盖在深深浅浅树木草丛之下,看起来根本无攀爬之处。我并不死心,仍然每隔十天就备好干粮,拉着明堂跑来畅游一番。 明堂曾将此事汇报给boss无涯子,老头儿也没太在意,只在某天午饭时淡淡问了一句:“曹姑娘是否想从来处回去?”我正塞了满嘴的白米饭,一听他问,立刻连连点头,老头儿每日长须飘飘,走过之处必留下一阵药香,真有点仙人之姿,我也曾想他在这山上呆了那么多年,想必每草每木都了如指掌,这湖的奥妙或许他能解开。没曾想,老头儿只“噢”了一声,便再无下文。我瞪着眼瞅他:“没了?”老头儿看我:“什么没了?”我嗫嚅着:“您老不准备给我指点迷津?”老头儿微微一笑:“曹姑娘来到此地的方式老夫闻所未闻,又怎敢胡乱指点?”我呛得一口饭差点全喷他脸上,敢情这老头儿逗我玩儿那。不顾项语在场,我放下碗,忿忿站起:“吃饱了!先生以后别叫我姑娘了,听着忒别扭,就叫我曹天歌!”说完昂首而去。身后一声极低的窃笑,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回到屋中,正觉无聊,忽听房门轻轻响起,我拉开一看,是项语。他又换上了来时的那件黑衫,立在门口。我一怔,这一月来,我与他相处甚少,他整日跟着老头儿呆在药房里,只在每日饭桌上碰上两面,而且因为他不能说话,自然无法交流,眼神的交集倒是有些,不过不是他便是我迅速闪开,今天这是。。。。 他朝我微笑,我赶忙侧身将他让进屋内,他指指我的胳膊,我忙撸起袖子说:“好了,全好了,多亏了你的药”,他颔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递给我,我正纳闷,只见他微启薄唇,吐出二字:“消疤”!当然,只有唇形,没有声音。我见过他用此种方式与老头交流,想了一想便也了然,再次跟他道谢。他却轻摇头,拍拍身后的包袱,我一惊:“你要走?”他点点头,又是唇语二字:“回家。” 不知为何,听到他要走,心里突然难受起来,虽未与他深交,但执信他是个好人,救我在先,安排生活在后,并未让我在初入古代的日子里吃过苦,气质风度也谦和有礼,我的好感是给定了,想着几时与他坐下好好沟通一番,了解一番,能使友谊更上一层楼呢,没想到,这就要离开了。抬眼问他:“我和你一起走好吗?”离得那么近才发现,他的个子居然比我高出一个头。 他眼中一怔,立即摇头,又拍下包袱,意思有事情要做。 我又开始发愣,其实我也不明白自己此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都来了这个世界,就算为以后的生活着想,也是必须要深入基层深入社会的,知己知彼才有发展前途。来了古代一个月,就见到了三个古人,翼国的风情可是一点没领略到呢。可是另一方面,我又不想离开那个诡秘的无涯湖,我始终觉得自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那湖水既能把我带来,也必能将我送回去。何况这观里有吃有喝,老头儿又不收我伙食费,也确是个落脚的好地方。可是项语这个好同志走了我去哪儿找他呀?明堂说他几年间才来过一次,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不能就这么丢了吧。 正左右为难之际,项语碰碰我的手臂,递给我一张纸和一块牌子,我低头去看,纸上写着:有y棠九频郊稳蛛府の摇e谱釉蚴且豢楹诓涣锴锏目床怀鐾及傅哪就罚厦嬗腥銮す胀涞奈淖郑上鲜段椅也蝗鲜端?纯醋郑挚纯磁谱樱唤氲剑钣锏恼饩浠昂拖执摹坝欣颜揖臁钡故且烨ぃ捌诉辍蔽矣中t隽松钣锛倚a耍阋菜品趴砹诵陌悖呐奈业募绨颍沓雒拧 我追出门去大喊:“我若去找你,你可别假装不认识我!”项语立住回头,突然朝我灿然一笑,点头离去。那一笑犹如给我施了定身咒般,愣在当场不能言语,“回眸一笑百媚生”?不对不对,不是娇媚,是阳光明媚!充满了无敌青春帅气逼人的气势,我瞬间觉得心中竟生出些许不舍的情绪,一丝丝莫名的情愫,一见钟情?别逗了。 明堂绕着我左走三圈,右走三圈,我回过神来,冲他一眦牙,明堂哈哈大笑:“瞧你这丑样儿,语公子看上你下辈子吧!”这小子自这段时间与我熟稔起来后,完全不当自己是外人了(貌似你才是外人吧。)动辄便与我作对,小孩子脾性一览无遗。我气极败坏作势便打,明堂迅速跃开,嘻嘻笑着:“被我说中心事了吧?” 我不想理他,正想回房,蓦然看见墙角一抹青衫,抱手行礼:“先生。”无涯子并不理我,拧着眉头,盯住项语离去的方向半晌,又撇我一眼,遂转身离去。我暗翻白眼,老头儿又不知道哪根筋抽错了。 8、师兄 每日与明堂胡天胡地山上湖边的瞎跑,日子倒也过的飞快,我靠在墙上刻线的方式计算日期,被狗血的憋来古代已经整整四个月了。 平日里帮着明堂干干洒扫的杂活,替他们收拾收拾房间,无涯老头儿却从不过问我的行动,只命明堂好好陪着我,我猜想陪伴是假,监视是真,他还是怀疑着我的身份,难道怕我偷了你的武功秘籍不成?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那劳什子做甚?心中郁闷,更是常常朝出暮归,经常看见我神采奕奕的拖着累成哈吧狗的明堂回观来。 日子一久,可能见我确是一没心没肺的丫头,老头儿开始对我有些亲近起来,我怀疑无涯子曾动过要收我为徒的念头,他数次明示暗示要带我去参观药房,几次推脱终是觉得吃人家的嘴软,便跟了去,老头儿清清嗓子,捋捋胡子正准备给我上堂中草药课,我却一入门内立即蹬蹬蹬倒退三步,无涯子惊诧不明所以,只见我捂着鼻子冲他哀道:先生,我...这味道..有点像酒糟!把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便再也不提参观药房之事。 他有时候也会半强迫性地给我把把脉,开几味宁神静气的中药让我喝,我最恨药味,所以总是人前笑眯眯的接下,人后迅速倒向后窗。不知道老头儿心里有数没有,只是每次把脉仍会摇头晃脑的说上一句:“天歌你心浮气躁,心浮气躁啊!” 可不心浮气躁吗?我心中是相当的急,无涯湖已经被我日探夜探探了不知多少回了,可还是找不到回家的线索,无涯山起初的恐怖阴森已经完全在我一日接一日不知疲倦的丈量中消失殆尽,余下的只有无聊的石头无聊的树。难道要在山上陪着一老一小老死不成?我有次问过老头子:“我能下山吗?” 老头笑:“天歌你又不是我门下弟子,自然来去自由”。 我看见老头脸上的笑,总觉得有点奸诈,难不成他是想让我受不了寂寞自动离开? 又问:“山下有什么?” “人、畜、名、利。” 故弄玄虚!我冲老头翻白眼,老头仍是一脸淡然。 再问:“我下山了会不会有危险?” “想得平淡者居山中,想得风雨者居世间,关键看天歌你想怎样了。” 高!实在是高!我彻底晕了,问了半天,完全是踢皮球游戏,到底也没给出我满意的答案。老奸巨滑之典范——乌鸦子是也! 我不提离开,老头子自是不好意思撵人,明堂也只好继续被我欺负,我拿他的身高,长相,年龄不停的开玩笑,知道他崇拜英雄崇拜大侠,我就不停的掐他的脸,一边掐一边说:好可爱好可爱的正太哦!明堂自从听我说了什么是正太之后,气的发疯,说也说不过我,几次眼眶红的快要流泪了。我还不忘嘲笑:哇!圆眼圆脸白皮肤,掐一掐就出水了,果然是正太极品啊。 某次他气的牙根痒痒,口不择言冲我大喊:“谁不知道你喜欢语公子”!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顿时让我噤声。小东西瞪大眼睛,知道抓住了我的命门,从此翻身农奴把歌唱,动不动就指派我做这做那,挑水扫地洗衣服,我气不过:“我把活全做了,你做啥?”这小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就煮煮饭好了啊,没办法,我又不喜欢语公子。”我感觉已经忍不了多久就要对这个十五岁的正太抓狂了。 没等我抓狂,有人先抓狂了。并且恐怖程度达四星以上。 故事是这样开始滴。。。。 一日玩完回观,走近观门时明堂便察觉不妥,他说:“门怎么开了?”是的,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正是老头炼药的时候,他平日很少出观,而我们出去或回来总不忘将观门紧闭,绝没有像今天这样大敞过。咱俩正跟这儿纳闷之际,忽听观内一声巨响。明堂惊呼出声:“师傅!”拔腿便往里奔去,我心说不妙,别是仇家寻上门来了,也甩开膀子跟着跑去。明堂一通狂奔,我则一溜小跑,进到院中,我二人皆怔住了。 只见院中四散躺着一堆木头,观其断裂处形状,明显是由一整体被人生生劈开而至,再仔细观察,那分明是一张桌子。我打了一个冷战,谁干的?这么暴力?环顾四周,惊见我的屋子房门大开,似有人在我屋内,我忙想冲过去,被明堂一把拽住,这家伙看不出来力气还挺大,生生拉了我一个趔趄,就在这时,屋内砰里乓啷又是几声巨响,接着飞出若干圆凳的残缺尸体,差一点儿就插到了我脑袋上。我骇得不行,这谁啊这么狂,无涯子怎么也不出来管管?往后退了几步,暗暗运气,扯着嗓子嚎起来:“杀人啦!抢劫啦!有歹徒啊!” 明堂又一把捂住我的嘴,我奇怪的回头望他,只见他满脸通红,我一把打掉他的手:“你痴呆了你,有人观内作乱你也不管?”明堂看着我,嗫嚅了半天道:“是…是..是大师兄回来了。”我一惊,大—师—兄?被我打烂了爱人铜镜的大师兄?一股凉气窜上后背,顿时觉得泄了后劲。 糟了,原来不是寻无涯观的仇,是寻我的仇来了,瞧他那阵势,貌似不把我碎尸万段以谢铜镜是不会罢休了,我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忙问明堂:“有没有地方让我躲一躲?”明堂奇怪的望着我:“躲什么的?”“我打了他的镜子,他来报仇来了,你瞧那些家具的惨样儿,我再不躲小命休矣!”明堂听我如是说,当下居然笑了一笑:“无妨,师兄每年都会回来住段时间修心,初时发作过便不会再伤人了。”我一听“发作”二字,牙齿都打起架来了,难道是个间歇型的精神病?难道被感情刺激的脑子出了毛病? 我掉头就跑,刚迈了一步,就听身后一声中气十足的断喝:“够了!”啊!亲爱的无涯子,您终于肯现身了,立刻回头,只见青衫白须飘飘如仙的无涯子大boss一身正气的立于我屋前。 没错,邪不胜正,你再能耐也还是无涯子老头教出来的吧,我就不信他治不了你。一思至此,我立马精神就抖擞了起来,迅速拽着明堂闪到无涯子背后,有啥事boss一定要给我作主啊.. 随着无涯子的声音落下,屋内的动静没了,等了半晌无音,我弓着腰偷偷从无涯子身侧往里瞄去,刚伸出半个脑袋,大boss居然转过身来,我赶紧直起身子,迅速挂上谄媚的笑,笑容里满是潜台词:您得罩着我。 无涯子紧皱眉头道:天歌,你今晚搬到明堂隔壁房间睡。说完一甩袖子走了,我这厢还没缓过神来,怎么就走了? 明堂拉着我离开危险地段,走到西厢,说:“你那屋里有什么东西不?要不要我去给你拿过来。”我眨眨眼,还没弄清楚状况,明堂又道:“你住的屋本来就是大师兄的,现在他回来了,还得让他住。”我听明白了,敢情那屋的正主儿是精神病师兄啊。我忙说:“行行,我不介意。”明堂一敲我脑门儿:“傻,谁管你介意不介意。”掉头想走,我精光一闪,忙又拉住他:“我还真有东西需要拿过来?”明堂不解“什么?”我红着脸说:“语公子留给我的纸条和木牌在我枕头下面。”明堂一脸戏谑:“哦~语公子给你的啊,明白了,晚饭之后给你拿吧。” 9、鬼影 当晚,晚饭之后我便搬入了明堂隔壁的房间,这间房也正对着我原来住的那间,说是搬,其实除了项语留给我的一张纸和一块牌子之外就啥也没有了。明堂给我拿过来之后,还不忘嘲笑我:“走哪都得带着,免得睡不着觉。”我没空理他的嘲笑,正趴在窗户上往对面张望着,可惜屋里没有点灯,黑漆马乌的啥也看不见。明堂说:“师兄已经睡下了。”我说:“哦。”明堂说:“那你还看个啥?”我说:“我时刻防备着他来偷袭我。”明堂嗤笑:“师兄才没空理你呢,小人之心。” 见我没动静还趴着,明堂无奈:“你慢慢防备吧,我先睡了。” 明堂走了之后,我把房间的蜡烛也灭了,伸头向外张望,明堂房里也黑了,老头儿房间被亭廊挡着看不见。想来想去这么个危险人物在我对面住着,总是心神不宁,于是搬了个凳子,索性就安心的趴在窗台上看起月亮来了。院子里有隐约虫鸣,想是夏天快到了。来到此处已近半年,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能从今穿到古,从白穿到黑,又能从炎夏穿到冬末。这跨度这难度,实在匪夷所思荒唐透顶。 那日我水下莫名失踪,不知春晓该自责成什么样儿呢,想起露出水面那一刹那,竟似听到她的大喊一样,想必她一定伤心极了。这傻丫头,做梦也不会想到,一个赌会把我这个最好的朋友给赌到了古代…….趴着想着,神志渐渐迷糊起来….在这无涯观,我多少个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的思乡夜,又有谁知道呢? 身上一阵寒意,我脑中意识渐渐回复,更深露重,有些冷了,还是躺在床上比较舒服,我左右晃晃脖子,抬起脑袋…… 妈呀!有鬼!!! 窗前竟然立了一个黑影,离我仅半步之遥,唬得我尖叫一声,向后跌坐下去,屁股着地,直直向桌底倒退,那黑影一动不动的站在我的窗外,似乎在盯着我,我心中大骇,哆哆嗦嗦张口 :“你..你..鬼?”黑影似微微向窗口探了探身,我一下缩进桌子底,抱头大叫:“别找我!别抓我!我误入这里的,我不想来的,我什么坏事也没干过啊!!!”喊了一气,没人答话,突然眼前一亮,我抬头一看,屋里的灯已经点起来了,明堂披着外衣,正莫名其妙地看着桌下发抖的我。 我偷偷斜视窗户,黑影已消失无踪,只有竹叶仍影影绰绰摇摆在窗前,仿佛那里从未出现过异常一般。从桌底钻出来,我一把扯住明堂大哭,呜呜呜呜…..明堂被我弄的手足无措,脸涨的通红,见我没有放手的意思,只好拍拍我的背:“不要哭啦,你怎么了?”我抽抽噎噎的说:“有鬼。”明堂一把推开我:“胡说,无涯观里哪有鬼?” 我仍是止不住的抽泣,手指窗户,却不知该如何跟明堂说出刚才发生的事情,明堂回头望了望,自是鬼影也未见一个,见我确实吓着了,就将我拉到床前,好言道:“你是做噩梦了吧,不要紧的,定定神再接着睡。”我拉住明堂:“你不要走,我害怕。”明堂无奈:“我不能在姑娘家的房间呆着。”我乞求的看着明堂:“就一会儿,陪我说说话,我真害怕。”他叹了一口气在凳子上坐下:“说什么?” “说说这观里的故事。” “什么故事?鬼故事?无涯观里可从未闹过鬼。若是有鬼,也是你招来的。” 心念一闪,我将信将疑:“好明堂,你别吓我了,你说…你说你那师兄是不是很诡异?” “师兄诡异什么的,他光明正大,和无涯观一样光明正大。” “不不,我是说,你为何说你师兄会因为一面镜子发火?那镜子不是你师姐的吗?” 明堂沉默半晌:“师傅不准我说的。” “好好,你不说,我来猜,是不是你这师兄喜欢上了你师姐,可无涯老头儿又不允许徒弟恋爱,于是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 “不是,你别乱说,师傅从未拆散过他们。” 瞧瞧,我没猜错,果然曾经是一对鸳鸯:“那为何不见你师姐踪影,而你师兄又每年回到此地发疯怀念?” “师兄不是发疯,师傅说师兄是练功所至。” 走火入魔,我明白了:“我打碎镜子那屋是不是林师姐住的?” “以前是。” “后来呢?” “后来搬到你现在这屋来了” “啊?”我怎么尽沾这林师姐的晦气,“那….你这位师姐现在何处?” “死了。” 我一抖“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了,再乱说,当心林师姐来找你!” 明堂说完掉头就走,那最后一句话确实把我吓着了。我盯着桌上忽明忽暗的灯火,影得房间里的物什变得异常扭曲,突然觉得那光线比全黑了来得更诡异,貌似聊斋中经常出现的场景。拉起被子捂住脑袋,抖抖擞擞缩成一团,我想起刚才那一幕,是我眼花吗?绝对不是,那黑影就是个人形,而且离我那么近,仿佛一伸手便能扭断我的脖子。若不是鬼..?那便是人!林…林师姐?我一哆嗦,女同志应该没那么高大吧….. 这个不熟悉的身形到底是谁?无涯子怎会察觉不到有人潜入?他为何要站到我的窗前? 一夜胡思乱想害怕发抖,再也没有睡过半个时辰,早起之时,我已经快被棉被捂窒息了。 无精打彩的被明堂拖到饭厅,一进门我便怔住了,厅内还有一人,身着白衣,背对着我,立着与无涯子说话。我疑惑:这便是那大师兄吗?无涯老头见我来了,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我慢腾腾地挪到桌前,明堂早已摆好了清粥小菜,落座后我向那人看去,一看之下,我竟无法眨眼了。站在我眼前这人…怎么形容呢?他...是一个男人(白痴!),一个不是很俊的男人,很平淡无奇的一张脸,至少比起语公子是逊色了一些,但他睫毛很长,又黑又密,此刻正低垂望桌扑扇扑扇,五官虽无出奇之处,可组合在一起….我想…什么词儿呢?我努力的想…..想起来了! 舒服! 没错儿,这男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舒服,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清爽之气,嘴边微微泛起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长发并未全部束起,余下几缕轻垂耳畔,一身质地轻逸的白衣,更添随意之姿,漫画中的极品雅攻!耶!就是这样! (抢了喵喵的台词啊..) 彼时他正淡然的望着我,似在等我开口。我刚想说话,无涯子已经出声:“星儿,这便是我向你提过的曹天歌曹姑娘,她迷路之后一直借住我观。”又转向我:“这是我大徒弟,辛星言”。什么??猩猩..眼?哎哟,这谁家爹妈这么有才,起的什么怪名字,我差点破功大笑出声来,赶紧掩饰点点头,看向那师兄,心中暗道,乌鸦有了,猩猩也不能落下了,嘿嘿。 他好象并不在意,只微微朝我一颔首,眼光并未在我身上停留,便施然落座,开口道:“打碎铜镜的便是她吗!”我又是一个怔仲,猩猩眼的声音倒还挺好听,低沉磁性,略带沙哑,很像我以前深夜爱听的一档电台节目主持人的声音。电台。。。怕是听不到了。(作者: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猛然惊觉,铜镜!得,找后帐的来了….正欲开口道歉,老头儿已抢先一步道:“天歌无心之失,不知者不为罪”。我连连点头,boss还是很通情达理滴。猩猩眼仍未看我:“师傅不必介怀,不过一面镜子,我并无追究之意,吃饭吧。” 乌鸦子和大猩猩开始用餐,我还呆坐着,听这口气我倒糊涂了,这个观里到底谁是老大啊? 明堂过来又敲我一脑门儿,“发什么呆,不吃我给你撤了啊”。这才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捂碗:“我吃我吃。”无涯老头儿笑了:“天歌,昨夜发臆症了吗?”我一呆,心说你现在才来问我,昨晚怎么不慰问的?老头仿佛听到我的心语,又说:“那时我已睡下,听见明堂过去便没起身去看你,没被吓着吧?”我心中一闪念,猛的转头盯住猩猩大师兄,能让老头不出头没动静的鬼,只有观内的人,那黑影,莫不是昨天才出现的,他? 其人毫无反应,不看任何人,优雅执筷进着餐。我看他那欲盖弥彰的德行,再仔细打量他的身形,竟是越看越像,心中更是确信无疑。除他外再无第二种可能,好你个大猩猩,见我霸占了你的房间打了你心爱师妹的铜镜不痛快是吧?嘴上说不介意,其实心里气得要死想报暗仇是吧?我天天将房间打扫的窗明几净的你不来谢我,竟还半夜吓我。 一思至此,我不怒反笑:“是啊,做了一个好恐怖的噩梦。”老头儿好奇:“怎样恐怖?说来听听。”我清清嗓子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我梦见啊自己在窗台前睡着了,突然感觉有东西抓我的胳膊,吓得一激灵又醒了,睁眼一看,哎呀呀不得了…”故意卖个关子,老头果然上当: “看见什么了?” 我笑眯眯的说:“看见好大的一只…..癞□□!趴在我窗户前面,全身脓泡,丑陋无比!正用它恶心的舌头舔我的手臂呢!” “扑哧”明堂先忍不住了,一口粥全喷了出来,得,一桌子小菜全糟蹋了。 老头儿放下筷子,意味不明的对我说:“那它为什么要舔你的手臂呢?” 我看着面前被名堂喷的一塌糊涂的早饭,一口没吃哪,郁闷!气鼓鼓的说:“那是因为它看见我手臂上叮了一只大蚊子!” 老头儿哈哈大笑起来:“那癞□□竟是帮你赶蚊子来了,天歌这个梦做得可真妙啊!” 我眯眼:“哼,与其看见让我反胃的癞□□,我倒宁愿让蚊子吸了我的血!” 老头儿和明堂听了我的话,兀自哈哈笑个不停。 看向猩猩,虽然也放下了筷子,却依然毫无反应,不怒不喜不惊慌,一副云淡风清事不关己的模样,小样儿,我让你装! 10、吐实 我别在墙角,守株待兔。 明堂手持一本书打我面前经过,我“腾”地跳了出来:“站住!” 明堂大惊,看见是我,一脸嗔怒:“别挡道,忙着呢。”我扁扁嘴,退到一边,狠憋一口气,眼眶如愿红了,明堂慌了:“你又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我眼含热泪,抬起手臂,手指微微发抖,指着明堂的鼻子,开始痛诉其罪状:“觉得我多余是吧,自从你师兄来了,你都不理我了,有靠山了是吧,忘了咱出山入湖的交情了?你那猩猩师兄是不是没处可去了,走火入魔也该过去半拉月了,还不走,一看就是个没能耐的家伙,走投无路又回老家吃老头子的!” 明堂赶紧捂我的嘴:“胡说什么哪?我师兄能耐着呢,回观是每年必要的修心养身。”我好奇的要死,仍装出一副无知无畏的伤心大姐模样:“能耐?瞧他那样儿有什么能耐,只会私藏祸心,半夜站女人窗户前吓人!”明堂怒了:“不准你诋毁我师兄,我师兄手握重兵,战功无数,是当今皇上亲封的异姓御弟,兵马大元帅!岂是你一个目光短浅的女人能侮辱的?” 我呆了。猩猩竟是…元帅?正欲再询详情,却见明堂狠狠瞪我一眼,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自从猩猩来了之后,我便整日感觉胸闷气短,观内气氛更是一日压抑过一日,几次我拖着明堂出观,他都回绝了我,理由是:大师兄正在传授他一套内功心法!我大翻白眼,你个小正太还练什么心法啊,再高的功夫配上你这张正太脸也得狗血破功,完全没有大侠气质嘛。 明堂可不听我的这些唆教,心心念念想着有一天能跟着他的猩猩师兄上阵杀敌,依然吃完饭就双双一头扎进房间,不到下个饭点不出来。猩猩自第一次见面之后便再未同我说过一句话,有时院内巧遇,不是他淡然转身离开,便是我慌不择路的逃窜。逃完又愤愤不甘,我欠他钱了么我?一面破镜子而已,凭什么给我脸色看。 若是让我一人出观乱逛,说真的,还真有点害怕。无涯山如此之大,树如此之多,断涯到处埋伏,没了明堂导游的陪伴,我还是会迷路的。可呆在观内又是这样的无趣,一老一少一小三个人都没空理我,练功的练功,炼药的炼药,乌鸦、猩猩、搞什么名堂!我只好一日接着一日以荼毒院内的花草树木来发泄我的闷气。 这一日,我百无聊赖坐在院内的亭廊边发呆,手中揪着刚辣手催过的花,心中竟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想,想什么也没用,归途渺茫,前路未知,我只好这么呆着。 无涯老头儿鬼一般的闪到我身边,把我从虚无境界生生拉了回来。他笑眯眯的看着我:“天歌,何事不开心哪?”我呆:“没有啊,挺开心的。”老头的脸突然一沉:“你开心还扯烂我的花?”我一惊,哦哦哦,老头儿的宝贝便是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据说手中这无涯花也是一味有用的中药呢。我吓的赶紧将手中□□的惨不忍睹的花一扔:“没..没,采着玩儿的,下次不采了。”老头面色放缓:“你觉得日子过得无聊吗?”我不语,原来一切都逃不过老头的法眼,心中狂点头。 “这观中的日子终究你是过不惯的”老头叹到。我静听下文。 “我收你为徒你愿意吗?” “呃?徒?呃!愿….意。” “勉强吗?” “不…不勉强。” “我并未想将你留在观中传授技艺。” “呃?”那你还那么多废话? “名义上的师徒你觉得如何?” 我又呆了,老头儿什么意思?他站起身来,双手后背,在亭廊内缓缓踱步。 “你是个很机灵的女娃。” 我承认。 “当初你入我观内的时候,我观察过你一阵子” 老头儿你有偷窥狂。 “发现你心智单纯,心地善良,很是难得”。 你不会是变相骂我白痴吧? “对明堂与我都能以诚相待,我三人也相处甚好。” 那是,老头儿你衣服都谁给你洗的,你房间都谁给你打扫的,你的草药破烂罐子都谁给你捏着鼻子收拾的?都是我! “语公子当日下山之际托付我好好照顾你,他说你一人身在异地,寻不到回家之路,也算可怜之人。” 项语…想起他清明的眼神,我心念一动。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我本想留你在观中授你些医技,可惜你却并无兴趣。” 是滴是滴,老头儿你知道就好,一闻药味儿我就晕。别打我主意了。 “你年纪尚轻,或许游历一番对你会有好处。” 不不,年纪不轻啦,二十有五啦,我没告诉您实话罢了。慢着!老头儿说什么?游历?让我下山吗? 我立刻紧张起来,竖着耳朵听下文。 无涯子慢慢转过身来,目光锐利,直直盯着我,盯得我一阵心慌。 “天歌。” “先生请讲。” “你到底从何而来?你可知…我无涯山并不是想进就能进得来的。我总是觉得你的身世不似你说的那般轻松。” 我无语,老头儿啊老头儿,您还想着这茬呢,估计这几个月为想这事儿都没睡好吧,一个无论如何也摸不清来历的女子让你费神了。得了,跟您说实话吧,吓出哪儿好坏来不怨我。 我清叹一声,站起身来,直视无涯子,嗨,老头儿还没我高呢。 “承蒙先生几月来的照顾关爱,初到此地,人生路不熟,若非项大哥搭救,先生收留,天歌只怕早已小命不保。天歌会一直记着您老的好。” 老头儿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没错儿,您没养条白眼狼。 “先生若问我的来处,入观那天我已经告诉您了,我确是从家乡南京莫名被带到此地的。” 无涯子沉思不语。 “可是因为先生对我好,一直相信我爱护我,所以我决定再将一个秘密告知先生。”邪呼至上!嘿嘿。“这个秘密我只告诉您一个人,您可千万替我保密了。”我可不想被当成妖怪。 无涯子抬头看我,颔首。 “我的家乡….或许在这个世间里是无法寻到的了,除非能找到有通天之法的高人。” 无涯子表情惊诧。“通天之法?” “不错。其实,我是来自未来的世界,我想,应该是距现在好几百年或者一千年以后了吧。” 无涯子瞪着眼,微微张开了嘴。 “那里比这里先进的多,生活很方便,出行很方便,日行千里根本不在话下。人与人之间相隔距离再远也能彼此见到样子听到声音。我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工农商发展到怎样的水平,可在我们那里,早已经是实现全自动化了。” 老头完全被雷到了:“全自动化..为何物?” “打个比方说,您种十亩地的麦子,到成熟收获的时候,您得找来十个人跟您一起收割,大约两三日也才能完成。可在我们那里,一个人只需半日便可将十亩地全数收割完成。使用的是一种收割机器,这就是自动化。还有许许多多的行业甚至居家生活都是如此。” 老头儿的眼睛已经瞪的像铜玲,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还需要我给您介绍点我家乡的东西吗?” 老头回过神,摇摇头,“且让我想想,再与你说。”说完一步三晃的回房了。 我心知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可怕的信息,猜想过千百次我的来历,竟是如此的诡异莫名,换做是我,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 我叹了一口气,也预备回房,刚转身,便见一白色身影站在离亭廊几步之遥的青竹小林旁,似在观望竹叶。心下一惊,竟是辛星言。我刚才与老头的对话……他听去了几分? 11、拜师 第二日一大清早,明堂就慌慌张张来敲我的门,我正睡的云里雾里,没空理他,这小子竟一脚踹开我的房门,吓得我急忙坐起身来。 “无耻之徒,擅闯姑娘闺房,该当何罪!” “你别作态了,快起来,出事了!师傅在厅中候着你哪。” “啊?出什么事了,仇家上门了?” “我不知道,大师兄也在,师傅命我来叫你速速前去。” 我一边穿衣,一边想:这无涯观三天两头不清净。不知道又惹了什么祸事上身,不过,与我何干? 穿好衣服,脸未洗头未梳,被明堂拉得跟屁股着火似的,一路奔到中厅。但见无涯子与猩猩衣冠整齐,桌旁安坐,有一搭没一搭的喝茶聊天哪。 我摸摸头发,又是一篷乱草,抓狂!好哇,挺悠闲的都,合着就拿我不当回事!一转身怒瞪明堂:“你不是说先生快被打死了吗?我看他怎么好好坐着?”无涯子轻咳一声,看向明堂,明堂吓的连连摆手:“她胡说的,这句是她自己加上去的,我都按照师傅您的吩咐做的。”果真是拿我开心,我睁眼:“明明就是你说你师傅快被人打死了,还呕了一大滩血。”小正太,跟我斗!你还嫩点儿。明堂急得两个大眼睛里又开始泛红,嘴里直叫:我没说,我没说。无涯子摆摆手:“好啦,别闹了,天歌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气呼呼的走过去,“先生,我这还没洗漱哪,您急着找我,不是要和我聊天儿的吧。” 猩猩打我进厅就一直默不作声,我心想,别是你小子又出什么馊主意了。 无涯子笑着看我:“天歌,昨日我说过想收你为徒,你考虑了吗?” “嗯?”我一愣,昨天…貌似我同意过了吧。但见老头后来那见鬼般的模样,以为此事就此搁浅了呢。 “若是你愿意,今日便将这拜师之礼行了,以后你就是我无涯观的弟子了。” 我眨眨眼,这是怎么个剧情?老头儿已经消化完我的诡异身世了?仍然坚持要收我为徒?心脏…果然是石头做的。 “你愿不愿意?” 我抿了抿嘴,还是那句话,多个师傅多条路,条条大路通回家。乌鸦湖没什么希望了,只有下山另寻高人,有乌鸦观做个名正言顺的靠山,将来出去招摇撞骗倒也容易些。 电光火石一念闪过,头脑尚未下达指令,双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通”跪下,伏身在地“咚咚咚”连叩三个实实在在的响头,(妈呀真疼。)大声吼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半晌没人搭理我,我偷偷抬头,眼前两人似被我这架势震住了,杯子都端在嘴边,动也不动。我疑惑:电视剧里拜师可都这阵势,我没做错啊。 猩猩先动,放下杯子,收回放在我身上的眼光,嘴边“嗤”地逸出一声轻笑。老头儿也反应过来,赶忙过来拉我:“行了行了,本想你敬杯茶便是,没想到你行如此大礼。” 我愕然! 脸上羞愧色尚未褪去,猩猩嗤笑声犹在耳畔,我已经被老头儿拉在了一侧椅子上坐下。脑袋仍旧嗡嗡作响,隐隐生疼。 师傅开始正经训话:“为师心念你身在此间孤苦无依,今将你收入门下,后无论身处何地,必将以无涯观之名声为己名声,无涯观之立场为己立场,常存善念,造福一方,万不可做出任何有损师门之事,你可明白。” 我忙起身拱手:“弟子明白!”不就是五讲四美三热爱吗?像爱党一样的爱乌鸦观,从小就受党的教育多年,我怎么会不明白。 师傅点头又道:“昨日与你谈后,更觉放你下山是件好事,你心结未解,日日执念寻乡之事,定无法安心学艺。” 师傅您太了解我了,感动一个。 “但你既无武功傍身,又无一技之长,下山后的生活该如何是好?若无法保证生存,寻乡又从何谈起呢?” 师傅您说到我心里去了,那您给我点儿金子银子什么的呗。 “我无涯观向来清风两袖,自给自足,从不涉足商圈,以清苦为修身养性之根本,自然也无多余钱财赠你。” 师傅……..您实在是高!我都吃了几个月的素菜了。 “你一弱质女流,既先有故人相托,又拜入我门下,自当为你的生活、安全考量周全,为此事,为师彻夜不眠。” ……….您到底想说什么?让我下我就下,不让我下我就呆着,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正点上去。 “终于让为师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愿闻您老的其详,我都快睡着了。 “星儿修身期已满,正要返回嘉戎,你与他一同下山吧。晌饭过后便走。” 我猛地抬头,什么?下午就走?早上拜师,下午就被逐出师门了?也不给我点儿时间收拾收拾,呃..貌似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光棍一条。乌鸦子,你不是一般的高,是相当的高! 还要我和猩猩一起走?我一直记着我砸碎铜镜那日明堂的过激反应,若是猩猩不重视那块爱人的镜子,一直崇拜于他的明堂又怎的如此愤怒?他虽未表露过半点,但我笃信他对我心有说不出口的怨愤,这还不公报私仇,半路把我吃了? 看向猩猩,其人仍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靠在椅中。我忙说:“师傅,其实我自己走也行的,以前我游历过很多地方呢,都是一个人去的。” 无涯子又被我这句话勾起了兴趣:“哦,你都游历过些什么地方?”我支支吾吾:“就是我家乡那里的一些名山大川什么的。” 老头儿看我支吾,心知我也不愿多说,便正色道:“虽然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但也不乏鸡鸣狗盗的宵小之徒出没,你无武功在身,一介女流独自行走江湖如何谋生,如何自保?” 我一听“江湖”二字,眼前立即闪过一幕幕电影情节,东方不败邪媚眼神、西门吹雪飘飘身姿、郭靖黄蓉仗义无双,刀光剑影,豪气冲天!顿时热血沸腾:想不到我曹天歌也终有一天要亲自闯荡江湖去啦! 老头儿奇怪地看着我脸色忽明忽暗:“你听到为师的话没有?” 我连忙平复心情:“噢,听到了。” 老头又道:“我无涯观虽不是什么大派,但这名号亦可使你在外不受人轻视,而星儿是我的大徒弟,你虽不得我传艺,但已是我门下弟子,自是星儿正牌师妹,有他在你身边,定能护你周全。” 看来与他同行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了,也好,我是他师妹,他敢对我使阴招儿,我就哭上山来告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老头子闹去,又奈我何?况且,猩猩是个元帅哎,一定有不少钱,师傅说的对,我干吗非得跟好日子过不去,有银子花着有保镖护着,才能让我专心闯荡江湖寻访高人嘛。 一思至此,我便冲师傅点点头:“谨遵师傅吩咐。”又面向猩猩施了一礼:“大师兄多多关照。”猩猩鼻子里似哼了一声,算是答话。 老头儿终于满意了,又拉着我坐下:“天歌,若是寻乡之事确无头绪,你又游历够了的话,就回山上来,师傅教你一套拳法。”我对着老头儿点点头,终于成了自家人了,口气都亲昵了许多。 明堂将早饭摆起后,便站在师傅后面一直向我使眼色,我心知他想我出去说话,又恨他始终对我有点隔阂,便假装看不见。自顾自吃起来。不一会儿,明堂小脸都急红了,暗道好歹也是师姐弟了,要想好,大让小嘛,我就听听你想说什么。筷子一放:“我吃饱了师傅,回房洗脸去。”老头儿哈哈大笑:“脸还没洗就吃饭了?”我心说那还不是你催的。 走出厅门一回头,明堂果然跟在身后。我停下来,抱着胳膊看他。 “干什么呀?师弟!” “你…你..你是我师妹才对。” “我比你大呀,当然大的是姐,小的是弟了!” “不..不对,师门里不是这样算的。” “我管你怎么算的,总之我就是你师姐,你不认也得认!” 明堂被我气得没法儿:“好好好,随便你,反正你要走了,我不是跟你排辈分来的。” “那你想说什么呀?” 明堂红着脸,吭哧了半天道:“你..你不是和大师兄一块儿下山吗?我有件事儿…想拜托你。” 我盯着他,眼珠一转就知道他想的什么鬼主意了。 “是不是想让我跟师兄说,带你去军营?”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不是现在,我得经过师傅的允许才行,不过我想师傅不会阻拦我的。” 我斜眼看他:“你小子还真没良心啊,师傅这么老了,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这么水灵,你居然想把他自己丢在山上!” 他嗫嚅:“不…不是这样的,我..我想可能的话,和师傅一起去。” 哦?我瞪大了眼睛,这小正太对老头儿还真有感情,上阵杀敌都不忘带着师傅,一时间我又想起了电视里那个背母上学的某英雄少年。 “怎么样,你有机会就帮我跟师兄说说。” “你自己怎么不说。” “我说了,可师兄并未理睬,只说我还太小。” “你确实太小” “不小了,过了年我就十六了。”明堂挺挺胸脯。 我心中哀号,青春啊,年华啊,过了年我就二十六了。看着眼前这雄心壮志意气风发的少年,突然间被他感动了,我这么大的时候在干吗?吃喝玩乐什么都干,就是不学习。从未兴起过什么报国心捐躯志,可这古代的十六岁少年,竟已经生了保家卫国的念头,实在让我羞愧不已。 见我不说话,明堂拉拉我的衣襟。我可不能浇灭翼国花骨朵的一片希望,赶忙说:“行,我答应你,有机会一定向他好好举荐你。”明堂可爱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啊呀呀,极品正太啊,我色心又起,伸手便去掐他。他迅速逃窜,我拔腿就追,一时间乌鸦院中欢声笑语不断。 追逐间隙,余光无意扫向庭廊,正见猩猩站在那处盯着我们,嘴边居然扯开了一抹微笑? 12、离观 同日下午 我立于观门前,背着包袱,眼泪汪汪。猩猩立我身旁,背着包袱,面无表情。 师傅拍着我的肩膀:“万事小心,有困难找师兄。” 我点点头,不是有困难找项语吗?这又多了一个警察叔叔。 明堂见我哭哭啼啼,竟也忍不住抽了几下,我看着师傅身后的小正太,想着这半年来日日相处的点点滴滴,那真是有哭有笑啊有打有闹!心下更是不舍,猛冲过去抱着明堂大哭:“师弟!师弟我舍不得你呀师弟!” 明堂被我煽呼的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搂住我的肩膀,哭出声来:“你要小心哪,我和师傅可都等你安全回来啊。”呜呜呜呜,一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乌鸦山为之变色,乌鸦观摇摇欲坠。。。。皆因两个家伙嚎声恸天。(.....) 师傅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手拽一个把我们扯开,我顺势又想向师傅扑去,被他一把将我推向猩猩那方道:“且下山去吧,一切听你大师兄的。” 我抽抽答答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无涯观,回望师傅和明堂站在一片白花盛开的地方,衣阙随风轻飘,宛如画中仙人一般。心中悲到,不知何时能再与你们相见。人都是感情动物,不管古人今人,相处久了都成了亲人。在这无亲无故的空间中,这二人一直相信我照顾我对我好,此次分别我又怎能不悲伤? 猩猩走在我后头,一直不出声,我脚步踉跄一边抹眼泪一边前进,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的路,开始还大声的抽,慢慢就小声的抽,再走了一会儿,我抽啊抽啊的渐渐不抽了。不抽之后,顿觉不对劲,身后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我猛地回头,啊?猩猩哪去了?我左看右看,林子里没有半个人影,手扶额头,哀叹出声:这就报复上了,我还指望着您老带我下山哪! 赶紧放声大叫:“猩猩眼!!!!猩猩眼!!!你在哪儿?快出来!!!”惊起一群飞鸟,没人答我,我急得团团转,这小子不会扔下我自己抄便道下山了吧?“小心眼儿男人,活该一辈子没人爱!”我诅咒他。 “说我吗?”鬼一般的低沉声音身后响起,我一激灵,赶紧转身,不是他又是谁?抱臂望我,面无表情。 “没错儿,就是说你!”我大吼一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想整治我,没门儿! “哦!说我什么来着?”猩猩眼歪头看向树林,唇边泛起一缕似有若无的笑~ 忽然,我全身发冷,这大热的天儿….林子里还是阴森了点。 “说…说..说师兄您怎么突然不见了,吓得师妹我心都快跳出来了。”我自抽。。没骨气的东西。 唇边笑意又没了,冷道:“方才你说的也是这句?” “是是是,我说的就是这句,没说别的,这不担心着急你呢吗?” 猩猩眼看似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自顾朝前行去:“走吧,日落前赶到无涯湖。” 我赶紧跟上,再不敢落下半步。山上的天,黑得总是特别早,唉。 一路无话,只听我在后面不断发出:“哎呀”“噢哟”“丝~~”之类的动静,没办法,猩猩看似闲庭散步般的速度,我就是跟的很吃力,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用了轻功什么的,我坚信他想折磨我,致使我一直在努力跟上的情况下,不停的被刮到,被绊倒,被扯到。累得我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包袱和头发一起散了。感觉走了很长很长的山路,终于,我顶不住了,我鼓起最后一口劲,猛冲了几步,冲到他前面,披头散发一屁股瘫在地上:“不行了,师兄,我得休息。” 猩猩停下脚步,眼神中明显带着轻蔑:“如果让师傅看到你这副模样,你说他老人家会不会后悔收了你这个徒弟?”我小声嘟囔:“本来就是挂名的嘛。”不管他听见与否,我是再也没劲理他了,顺势躺倒在地,好好顺顺气。 猩猩往前踱了两步,道:“到了。” 啊?到了?我不可置信。爬起来一看,可不是吗,几排树开外就是那破湖无涯,想我与明堂数次来此玩耍,都是早出暮归,照着一天的时间悠闲的来悠闲的回,往往回到观里也是累的不想动弹了,今日竟二个时辰便走到了!愈发气愤,好你个猩猩眼,你想让我体力不支倒地身亡是吧?赶着去死吗?走那么快。 猩猩看我一脸气愤,也没言语,在我身边轻轻坐下,从包袱里掏出水囊,我白他一眼,算你还有点良心,刚想伸手去接,却见他打开壶嘴自己喝了起来....目瞪口呆,什么人哪这是! 猩猩喝足,方似才见到我伸出的手:“你也要喝?”将水囊递给我。我恨恨地收回手:“不渴!”谁要喝你口水。 猩猩收起水壶:“休息一会儿,跟我登船。” “船?”我疑惑不解,这湖的对面是悬崖,另三面都是无涯山,我几乎全游遍了,不可能有出路的。“坐船去哪儿?”我问。 “自然是下山,你想去哪儿?” “可这湖对面是悬崖哎,哪里有路?” 猩猩不再理我,兀自闭目养神起来。 我却好奇心顿起,跑向岸边细细打量起来。此时夕阳映照下的无涯湖竟凭添几分温柔之姿,绯红色的水纹轻轻波动,一派风平浪静,湖虽大,我就着残阳也能一览无余,上下左右,看了一通,哪有船的影子?我怔怔盯着湖面,不禁想起刚到此处的那一番情景,无涯湖,你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竟能将我从二十一世纪拉来此地,我有没有机会再来探出你的奥妙? 正想得出神,忽闻一声长而尖厉的哨声响起,我吓了一跳,忙转头去看,见猩猩不知何时也来到湖边,手中拿了一个短短细细的筒状物体。那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只见猩猩又将此物放于唇边,吹出一声声短促的声响,间隔几秒,再次吹响长而尖利的哨音。 我有些明白了,这分明是暗号。 发完暗号,猩猩在岸边坐下,见我呆呆立着不动,拍拍身边草地:“坐下等,船还得一会儿才能来。” 我走过去和他并排坐下,盯着湖面,我问道:“船从哪儿出去呢?” “上船了你便知道了。” 还卖关子。我再问:“出山了我们去哪儿呢?” “出山了你便知道了。” 我翻白眼,关子卖的过瘾啊。。多少钱一斤? 一时无语,我抱着双膝静静等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已尽然落入山间,只余几抹余晖还浅浅撒在湖面上。一盏茶的功夫,只听身边低低一句:“来了。”我顿时精神起来。 望向湖心。。。。我惊叹出声。 诡异的事情就出现在我眼前,前一刻还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此时竟多了一艘乌篷船,船尾似有一人,摇着撸朝我们划来。我可是一直盯着水面哪,这..船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我张个大嘴合也合不拢,眼见着小船靠向岸边,猩猩站起身,迎了上去,我连忙跟上,心中仍然惊异万分。乌鸦山。。。。果然诡秘。 只见那摇撸人走向船头,草帽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脸周一圈络腮胡平添了几分彪悍之气,一身灰色短打装扮,赤脚,腰间系了一把无鞘刀。朝猩猩一抱拳:“辛公子。”猩猩也回抱一拳:“有劳申伯。” 被称做申伯的摇撸人很快便看到了跟在猩猩背后的我,蓦的一震,忙转问猩猩:“这位姑娘?”猩猩道:“这是我师傅新收的小师妹,唤她天歌便可。”我撇撇嘴,你跟别人介绍的倒挺亲热,啥时候听你叫我天歌来着。闪身上前,也学着他们双手抱拳,笑嘻嘻道:“申伯你好啊。”申伯又是一震,抬眼望我,我见此人目光坚毅,肤色黝黑,长相倒也平实憨厚。他迟疑地开口:“天歌姑娘何时来到无涯山?”我想了一想便说:“有半年了吧。” “姑娘怎么来的?”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哈哈笑了一通:“游水过来的。” 申伯仿似受了巨大打击,身体晃了又晃,勉强稳住心神,再问:“姑娘从何处游水来的?” 我不耐,为何都喜欢问我这三个问题,我比别人多个鼻子多个眼吗?审犯人似的审我? 申伯似看出我的不耐,忙道:“在下冒犯了,请公子姑娘上船。” 太好了,我倒要看看从哪出山的,欢呼一声,回身去拉猩猩,他轻巧地避开我的魔爪,自顾自上船去了,我也蹦到船上,哇哇哇!这船可不怎么稳当,乱晃啊。我前摇右晃,快跌下船去,申伯伸出手臂拦在我身前,我抓住他的胳膊,稳住身形,说了声谢谢。转头看猩猩,他看怪物似溜了我一眼。申伯未再与我搭话,冲猩猩道:“请公子姑娘进舱内坐定。” 舱内除了一张矮几外再无一物,我与猩猩只能席地而坐。 申伯摇开了船,我紧张的扒着舱边向外张望,只见船直直向对岸悬崖驶去,没一会儿功夫,竟已到了崖壁边,可申伯扔在船尾奋力摇撸,我不禁惊慌起来,退到猩猩身边:“这船不是会飞天遁地吧,快撞上了!”猩猩白我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13、出山 眼见船头已触到崖壁上的草丛,我惊悸不已,“撞了撞了!”话一出口我闭上眼睛,半晌无音,睁眼一看,我的妈呀,这心脏差一差还真承受不住。崖壁上的草丛居然被船撑向两边,草丛之下又哪里是什么崖壁,分明是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驶入洞内,再回头看那草丛,又恢复了旺盛茂密的模样,我暗叹:乌鸦山…果然诡异!(就会这一句) 黑暗越来越浓,渐渐什么也看不清了,我摸索着向猩猩靠近,感觉到他的呼吸,顺着舱壁滑坐在他身边。申伯好象停下了摇撸,船速慢下来。船尾传来“唰”的一声,一点光亮慢慢靠近,申伯提着一盏灯笼走进弓腰进了舱壁道:“前方黑暗,这用来照明”,说罢穿过船舱,将灯笼挂于船头一根短竿上。 撸又摇了起来,小船匀速前进着,我向外探头,前路一片漆黑,两侧应该是山壁,根本无可视度,耳边传来申伯有节奏的划桨声,“哗~哗”单调的重复。若不是知道这是条出路,将我扔在这里,必被吓死不可。看不见前方景况,只能转头看猩猩,本就微弱的烛光只余进舱内一点点光亮,映照得猩猩侧脸轮廓愈发明显。他仍旧闭着眼,睫毛很长很密,一排整齐的阴影打在脸颊上,嘴唇轻轻抿着,竟似熟睡了的孩子般安静动人,我看那睫毛怎生的如此好看,竟比我的还长,心下有些嫉妒,摒住呼吸,慢慢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一下。 在我的手指离他的睫毛还有零点零零一米的时候,猩猩突然睁开了眼,眼神冰冷摄人,脸部轮廓也立马变了个模样,柔和不再,恐怖有余。我唬得僵在当场,那手指是摸也不是,收也不是。猩猩开口道:“做什么?”我赶忙将手放下,打着哈哈:“哦,哈哈,我说我看见你脸上有一只蛾子,想给你逮了去,你信吗?”猩猩盯我半晌,牙缝里挤出俩字儿:“不信”。我又哈哈:“哈哈哈,是呀是呀,我看错了,其实是看你脸上有灰,想帮你擦擦。”猩猩鼻子里又是一声冷哼,扭头不再看我,我讨了个大没趣。 “哗~哗~”划桨声还在重复,黑暗依然笼罩。这桨声竟像是催眠曲,弄得我昏昏欲睡起来。垂头…..咣,撞到膝盖,晃晃脑袋,一会儿又再垂头….咣,再撞膝盖。不行!我不能睡,万一睡着了再被这个坏心眼的猩猩扔掉了,我哭都没眼泪了。我强打精神挪向船头,跟申伯套套近乎吧。 “申伯!” “姑娘….” “还得多久才到外面啊?” “快了” “快了是多久啊?” “………..” “申伯” “姑娘” “叫我天歌就成。” “是的,天歌姑娘” “这是进山的唯一一条路吗?” “没错。” “那我没经过这条路,怎么也到了山上呢?” “………..” “申伯” “天..天歌。” “你多大了” “在下四十有五” “有几个孩子啊” “在下膝下一子一女” “哎呀,龙凤胎呀,你真幸福。” “......在下的儿子比闺女大七岁。” “..........” “申…..呜呜,你干吗捂我的嘴啊?”我怒视这个没有礼貌的将我拖进舱来的大猩猩。 “你聒噪至极。” “不就聊聊天吗?干吗?看我跟申伯聊天你吃醋啊?”(真敢讲。) “从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 “我偏不,嘴长在我身上,你管得着吗?”吵吵架也不错,至少不会睡着了。申伯压抑的低咳声传来。 猩猩顿了一会儿,幽幽开口:“这洞里水下有一些你没见过的东西。” 我一惊:“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只是想给你介绍一下这洞内的风景” “黑漆麻乌什么也看不到,哪有风景。” “你再继续聒噪下去,就能看到了” 我听出他话里的丝丝冷意,不禁心慌:“能看到什么?” “我说了,是一些你没见过的东西,或者,你一辈子也不想看见它们。” 话刚落音,忽听舱外一阵叽叽怪声,紧接着舱顶传来“啪啪”的打击声,我吓的快速缩到他身边:“那..那是什么声音?” “风景里的一种。” “是..是不是蝙蝠?” 猩猩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吸血的!” 我“啊”的惊叫一声,赶紧拽住了他的袖子,使劲往脸上蒙。猩猩似没想到我来这一招,忙用力一甩,将我摔倒在地。冷冷的声音又响起:“哼!想躲躲到你自己衣袖后面去。” 我趴在地上,气愤难平,死猩猩臭猩猩,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或者你根本就跟那些吸血蝙蝠是一路货色,练的什么邪门歪道的功夫能给自己练走火入魔了,摔东西砸家具破坏公物,半夜偷看女人睡觉,整天拉着个讨债脸,亏我还对你第一印象不错咧,我真是瞎了眼了!真想不通明堂怎么会那么崇拜你!总有一天我要将你小心眼,没风度,蛮横无礼,善变多舛的性格曝光给所有认识你的人知道!啊~~!!无表情抓狂中! 我保持趴着的姿势,猩猩眼未来扶我一下,我趴着咒骂,一直骂一直骂,一直骂到我睡死过去,当然,所有的骂都是腹诽,我不敢骂出声来,怕真把什么怪东西招来……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仍趴在船舱内,口水流了一胳膊,揉揉眼睛,嗨!看见阳光了! 迅速爬起来,哎哟妈呀,胳膊好麻。往外探头一看,小船稳稳停在一处草塘边,绳子已经栓在了岸边的木桩上,看来我们到出口了。我拉下发绳,随便捋了捋,三下五除二将头发绑了个马尾,跳下船,四处寻找猩猩的身影,果然,在离草塘不远的一块空地上,我看见了他。正与申伯说着什么,我冲他挥挥手,他视而不见,我也不在意,安全出山了不是吗?呵呵,高兴。回头再看,三面全是山,余下那一面…正是一面斜斜的草坡,看来是真正的下山路。草塘正嵌在山间,那无涯山的出口….我也不会知道在哪里了,想来必定隐藏在某一丛草的后面。乌鸦子莫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呢,真是老奸巨滑,给自己弄了个这么难寻的住处。 我兴冲冲地跑过去,“申伯,我们到了。”申伯见过我来,忙施一礼:“是的,天歌姑娘,夜间便已到了,只是你一直在睡觉,辛公子便没有叫醒你。”我看向猩猩,他看向天,我高兴的答:“幸亏你们没叫醒我,我起床气可大着呢。”申伯嘿嘿笑起来,猩猩一脸嫌恶表情。申伯回到船舱,取出我们的包袱交给猩猩,抱拳道:“辛公子天歌姑娘可以上路了。”猩猩也回礼:“有劳申伯辛苦一趟。”我有样学样,一本正经道:“有劳申伯辛苦一趟。”申伯又乐了。 我们转身要走,申伯忽然出声:“天歌姑娘。”我停住转身。申伯嗫嚅半天,不知想说什么。我见他那般模样,心中有数,便道:“申伯,是不是还在心存疑惑我是如何未经你接送便进入山中?” 申伯忙说:“天歌姑娘好生聪慧,本不该问,可我在此摇船三十年,从未发生过如姑娘般未经此道便能进入无涯山的事情,进出此山本就只有这一条道,若是姑娘发现另一处入山之路,还请告知在下。” 我哈哈大笑:“申伯啊申伯,我未经你接送,我也确实入了无涯山。” 申伯不明所以:“还望姑娘指点。” 我说:“指点不敢,只是告诉你,你没有失职,这山中确实只有这一条水路。” “那姑娘你…..” “也就是说,我不是经过这唯一的一条路而来的。” “难道…难道姑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哈哈哈哈”我放声大笑,申伯已经被我弄晕了。“非也,我啊,是从那无涯湖水中生出来的。” 说完,我便离开了,留申伯一人在原地苦思冥想,他或许只当我在开他玩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说的竟是真话。 14、江湖 我与猩猩一路无话,卯足了劲的往山下奔去,一个时辰之后,我透过树林竟隐隐看到了一条路,我兴奋的大叫:“那是不是官道?”猩猩点头,哦耶!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要真正的进入古代社会了。(你啥时候千辛万苦过?)猩猩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饼递给我:“吃了再走。”我看这饼的形状似曾相识,莫不是和我初到无涯山时项语给我那一块同属一家?一口咬下去,石头味儿,咯到牙了,点点头,果然是一家子的。此饼已荣升为外出游历、荒野避难第一佳品。 脚下不做停留,继续前进,不一会儿功夫,我俩已经站到了官道边,正看到一辆马车从我眼前奔驰而过,扬起一路尘土。我不顾尘沙扑面,只顾站在大路中央对着马车屁股远去的方向啧啧称奇:“想不到有生之年能看见真正的马车。”猩猩扇了扇鼻子,又露出那种看怪物的表情。 我赞叹一番后问猩猩:“我们去哪儿?”猩猩皱眉将我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打量一番,我被他看的不自在:“怎么啦?我身上有花儿啊?”猩猩嗤笑:“花倒没有,粪就有一摊。”我大吃一惊,忙拽起自己的白袍子四面查看,果然在屁股处,发现一摊黄渍,那颜色…..很像,迅速撩起一闻,呕!味道…果然已经淡了不少,看来时间不短了。之前居然没闻到也没发现?脸“腾”地就红了,糟了,我啥时候坐到大便了?难道是在无涯湖岸边?无涯湖边居然有人随地大小便??? 是谁?是谁?!这么可恶!!师傅?不可能!师傅是仙人,怎会如此不注意形象。明堂?对,一定是明堂,这臭小子,枉我整日正太正太的喊个不停,原来是个。。。恶心鬼!可是明堂有机会吗?出去玩时,他可都是与我在一起的,没见到他有什么违反公共道德的行为啊?那….申伯?哦买疙瘩!我对申伯印象很好滴,我相信他是不会干出这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滴。 晕死!难道是…..猩猩!我杀人眼光立刻扫描到他身上,猩猩正抱着双臂欣赏我红一阵白一阵的糗相,没想到我会杀到他身上! 我指着屁股上的黄渍,又指指他的脸,慢慢在他眼前攥紧拳头。 猩猩先是一愣,弄懂我的意思后随即又俊脸一板:“胡闹!”拂袖而去。 没有嫌疑犯,我栽了! 美好形象就此毁于一粪! 我苦着一张脸跟在猩猩后面,不住的哀叫:“师兄!师兄~师兄啊!”猩猩终于停住脚步,不耐烦的看我:“又有何事?”我一听他的话,顿时委屈不打一处来:“师兄啊,我什么时候麻烦过你,何必要用个“又”字呢,在“又”之前我有麻烦过你吗?我怎么想不起来,师兄你不会是做梦吧。” 猩猩深吸一口气:“好,你有何事?”对啦,尊重一点嘛,这才象话。满意之后立即垮下脸:“师兄啊,包袱给我,我要换衣服。我不想穿这件脏衣服啦。”他听完我的话,嘴角飘出一丝笑意:“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如何换衣,多走几步,赶到驿场租下马车再行更换吧。” 那丝笑意分明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就想让我穿着沾了大便的衣服满街跑是吧,就想看我丢脸是吧,我偏不如你的意。 我看他继续往前走,我就停在原地不动,待他察觉我没有跟上,一回头的刹那,我迅速剥下自己的外衫往路边一丢:“不给我换,我不穿还不行吗?” 他顿时眼神一凛,瞬间升腾满脸怒意,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将我拉向路边,接着手忙脚乱开始翻包袱。我得意洋洋的看着他,跟我斗,你差得远! 他一边翻一边说:“你知不知羞耻!大姑娘家居然当街脱衣!”我低头看看自己被亵衣包的严实合缝的身体,无语翻白眼,我露胳膊还是露腿了,跟羞耻扯得上关系吗? 他拉出一件外衫,直直将我裹了起来,双手抓着前襟,眼中怒气仍未消散。“再如此胡闹就将你丢回山上去!”我不语,随你的便,我如意便成。 敌不动我不动,师兄不动师妹不动,看来他还没从刚才我的举动中缓过劲来,仍瞪着我。我却已经有些些坚持不住了,我说师兄,你能不能不要扯着衣服把我包的像个粽子? 刚预备开口抗议,已见一位挑着担子的大叔路过身旁,他在远处盯着我俩看了一会儿,似不明白路边这两个人在干些什么,索性放下担子,凑上前来,此时,我与师兄大人还保持着奇怪的僵硬姿势——他紧拽着我的前襟,我包得像个粽子,连胳膊都没伸出来呢。 未等大叔靠近,猩猩已经反应过来,迅速放开双手,我得以喘了一口气。这厢我不紧不慢的伸着袖子,那厢他不紧不慢的收拾包袱,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两人一脸的坦然自若。 挑担大叔揉揉眼,看看我又看看他,终于相信自己眼花了,复又挑起担子扬长而去。 大叔一走,猩猩又回复了魔鬼本色,他将包袱往我手中一扔,冷道:“我不会再容忍你第二次!” 我眨眨眼,第二次什么?第二次当街脱衣?ok,我明白的,一定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充满诚恳悔悟之情的,我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掉头开路。 官道也不好走啊,虽说大路平坦,可这路上过往的马车倒是真的不少,一会儿一驾的,若说开始的时候我还为自己能看见真的马车兴奋不已,这会儿就开始叫苦不迭了,那小风吹的,那小沙撒的,这古代的破路怎么那么多灰,风一吹更是呛得我眼都睁不开了。猩猩回头看我一眼,见我苦着脸,眯着眼,不停吐舌头的样子,又冷笑了一声:“一点苦都吃不得,师门不幸啊。” 我呸!我吃的苦还少吗?少跑路了还是少颠船了?这风沙…实在让人无法忍受嘛。我p颠颠赶上猩猩的脚步,与他并驾齐行。 只见他白衣依然很白,冷脸依然很冷,长发依然很长,形象依然保持一流水准,周身仿似罩了一层隐形防护罩般,那风沙居然一点没影响到他,我郁闷道:“师兄,这沙子怎么不吹你,光吹我呀?”其实没指望他回答,我自说自话罢了,没曾想,猩猩居然开口了:“因为你惹人厌。”这一句话惹恼了我,虽然不能说貌比天仙,自然也算得上五官端正,(你挺有自知之明)虽然不能说爱心无限,自然也从未伤天害理,虽然不能说人见人爱,自然也能靠进花见花开的好人缘队伍里,居然说我惹人厌?我以手遮面,泫然假泣,一边走一边抽抽,猩猩不耐烦:“又怎么了?”我含怨道:“师兄,您说我惹人厌也得有个证据不是?”他一怔。“至少得有个人来证明我讨厌啊?”他不明所以。“如果仅仅是你讨厌我的话,那也顶多算是惹鬼厌而已!” 说完我撒腿就跑。只听身后一声怒吼:“曹天歌!” 我头也不回的狂奔,心里答道:哎!喊你姐姐做甚? 痛快!一直被他羞辱,终于让猩猩吃了一个嘴上的亏,哈哈哈哈。想当初,我也曾代表我的母校出战过华东大学生辩论会呢,咱也是舌战群儒,口吐莲花过的,虽然没拿到名次…..至少我有经验。暗下决心,绝不再让猩猩欺负了去。 跑着跑着,前方下路处居然出现一个木棚,外口棚檐上挂了一面旗子,上书一个大字,我认得:“茶!” 我忙回头招呼猩猩:“师兄,有茶!”猩猩冷着脸走近,掠过我身边,直接进了凉棚,我慌忙也跟了进去。 这是一个三面封堵的木棚,三面开窗,入口是敞开式,里面倒也干净,棚内有三张桌子,一个长几上搁满茶壶,一位老者在几后忙碌,两张桌子四面都坐了人,一张只有一人占着,侧对着我们。 那人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袭淡色蓝衫,腰间系一条浅粉色的带子,侧面看去倒也清秀和善,猩猩没说话,我先凑了上去:“公子,可否拼个座儿?”那人抬头扫我一眼,先是一怔,随即很快恢复常态,点了点头,我心想你怔什么?我又不是妖怪。赶紧朝猩猩招招手,他晃晃悠悠在那人侧面坐了下来。我赶紧占住桌子另一面,直接双手一趴:“啊,终于见到人了。”说着偷瞄猩猩,果不其然,眼中寒意又起。我嘿嘿一乐,穿越台词来了!大声道:“老板,来一壶上好的龙井!”话一出口,只听周边一片喷水声。 我纳闷,“我说错什么了?”我询问且望着老板,他正目瞪口呆望着我,难道这个朝代没有龙井?我迟疑着又开口:“没有龙井,那就来壶毛尖吧!”又一声“扑哧”,得,刚忍住没喷的我对面这位,被我这句给弄喷了。。。 我看猩猩,他的怒意已经按捺不住了,我仿佛看见了他的头顶冒出了青烟。吓得赶紧闭嘴,继续趴在桌上装死。这时老板答话了:“这位姑娘,您说的精品之物我这粗陋小店哪里会有,不过是为来往的过路客提供些解渴的粗茶罢了。”我惊的抬起大红脸,并不是因为老板说没有好茶,而是他叫我….姑娘! 我晕了,张口便说:“我女扮男装你都看出来了?”老板看我讪讪的:“若是姑娘不愿被称姑娘,我也可以叫姑娘…公子。”我倒!老板您到底是卖茶水的还是说快板儿的。 又有喷水声,不知何人呛到了。猩猩冷哼一声,并不看我,只对老板说:“请随意给我们上一壶解渴的茶便可。”老板满脸堆笑,急忙称是。 死猩猩,跟别人说话还挺文诌诌的,一跟我就拽起来了。 蓝衣男开口道:“这位姑娘脾气倒是爽快!”我大喜,你可真会看人,一眼就看出我是爽快人了,行走江湖必备之品格:爽快! 听他赞我,顿时对他好感倍生,看他嘴角沾了些刚刚喷出的水渍,我忙从包袱里翻出手绢,递给他。他又是一愣,便呵呵笑接了。 秉着多交朋友多条路的原则,我打铁趁热:“公子怎么称呼?”余光看见猩猩脸色发黑。。。呼!不是中毒了吧。哈哈 蓝衣男抱拳道:“在下蓝玉飞。敢问姑娘芳名?” 哦,到底是穿蓝色的就姓蓝,还是姓蓝的爱穿蓝色,我嘿嘿一笑刚欲答话,忽听我身后一桌的人大声说起闲话来: “哎哟,小姑娘细皮嫩肉哪知人间疾苦哟,出口便要好茶,可见家世不一般哪。” “就是,我们这些山野村夫能灌上几口粗茶便也知足了,哪里会想到去喝什么龙井毛尖啊。” “人与人是比不完的,你们就别自己酸自己了,山野村夫怎么了,照样儿是靠力气吃饭。比那些不劳而获的强多了。” “对极。” “没错儿,那些败家子儿不就有个好爹吗?”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回头看,那桌坐了四个穿着粗衣短打的汉子,一个个长的彪壮凶悍,满脸胡茬,果真是像靠力气吃饭的。见我回头,正瞪着四双铜铃眼挑衅地看着我呢。打不过…..我冲他们甜蜜一笑,又将头转了回来,那桌人哈哈大笑起来。 茶水上来,我无心喝了,更无心聊天了,只用眼神哀求猩猩赶紧走了,猩猩却不紧不慢的一口一口的品。我心中大骂:有人挖苦我你也不帮我,那茶叶比你嘴唇还厚呢,能品出什么味儿来啊! 同桌的那位蓝玉飞倒也奇怪,分明已来了许久,仍坐住不动,手里那杯茶是药也该喝完了吧。 我偷偷打量远处,离我们稍远的那张桌子上也坐了四个人,三男一女,一直很安静,对我们这边的动静似乎充耳不闻,只顾低头喝茶,彼此之间也并无交谈。长相,看不清啦,只要不是绝世之姿的我统统看不清。只觉得正对着我那女子穿的粉红裙装蛮好看的,领□□叉叠起,貌似绣了一朵花,可惜她不站起来,我看不见全身。这就是这个朝代的服装?到了京城,我也得弄几件穿穿。 正胡思乱想之际,蓝玉飞又与我搭话:“姑娘芳名可否告知在下。”我心说,姐姐我交朋友的劲儿过去了,准备撤了,我师兄又一脸黑气,你就别问了吧。可看他一脸诚恳,手又抱了一拳,不答未免太不礼貌了。开口道:“我叫曹…” “小心!”猩猩突然一声大喝!我吓得本能反应一缩脖子,只听“唰“的一声!一支矛!没错儿!就是一支矛,矛头还泛着森森的光,竟径直砸到了我身旁。我张个大嘴目瞪口呆,这唱的哪一出啊? 猩猩一用力便将我拉到他的那一边,护着我向后退去,我大骇,怎么了这是? 只见蓝玉飞已缓缓起身,面向棚外,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妈呀,棚子外何时来了这么多人? 三匹马上各骑一人,穿着…貌似官家制服,马下还站着两溜排士兵。嗯,是士兵没错,前排人手一矛,后排人手一弓,服装那是相当统一。 我抓着猩猩的腰带,吓的浑身发抖,这是抓逃犯还是寻仇来了?猩猩轻拍我背:“莫怕,不是冲我们来的。”我一听不是冲咱们来的,立刻不抖了,任猩猩拽着我向后退去,眼睛却睁的死大,难得一见的古装版真实血录啊,我得瞧仔细了。 只听外面马上一人呼喝:“棚内之人一率不许妄动,本官抓到逃犯,自会放无关人等离开!” 另一人道:“交出季云儿,保你等平安,不交的话,就一同束手就擒吧!” “哼~”蓝玉飞突然逸出一声冷笑。我心中一惊,难道是来抓他的? 15、救美 猩猩仍抓着我的肩膀,将我带向棚内拐角处,他扯了扯我的头发,我吃疼的抬头看他,他冷道:“不许说话,不许多事!”我“噢!”,眼睛却立刻扫向中心地带。 挖苦我的那桌大汉全不见了,我奇怪,那么短的时间怎么能跑的那么快?我师兄这高手还没跑出去呢,他们就跑光了?再仔细一瞅,晕了,那四个彪悍型的大哥居然挤在了一张桌子下面,一边发抖一边你推我搡,我忍不住笑了,又被猩猩扯了一把头发…疼。 而另一桌的四人,居然也昂首挺立当场。错,不是四人全挺,是三个男的挺着,那一女的还坐着。其中一人冲蓝玉飞道:“蓝公子,你带云儿先行,这里有我们兄弟三人应付。” 蓝玉飞一动不动,轻吐四字:“有难同当。” 我不禁低叫了一声:“够义气!”却将蓝玉飞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微微转头。猩猩暗暗在我肩膀上使了劲,我疼的眦牙咧嘴 蓝玉飞只是侧了侧头,却并未将目光落在我们身上,他声音微不可闻,充斥着一丝隐隐的哀求味道:“可否带我妹云儿离开?” 有人求我哎,我身在江湖哎。一时间不晓得自己是男是女是弱是强了,只觉义气顿生,连忙点头,猩猩又加重了手劲,我假装不疼。 蓝玉飞仍低声道:“二十里外春齐镇寒山客栈见,谢了!”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飞身出棚。那三兄弟也一跃而出,顿时棚外沙尘滚滚,杀声四起,混战一团。 老板早不见了,四个大汉也从棚边不知被何人踹开的一个破洞中鱼贯逃出。棚内只余仍在热血沸腾的我、早已怒不可遏的猩猩和那位一直没有离开过座位的姑娘。她,便是云儿? 猩猩扯住我的头发,将我的脑袋仰翻了过去怒吼:“你逞英雄去吧,我走了!”说完,竟从那破洞中一闪而出。我愣在当场,坏心眼猩猩竟抛下我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冲到那姑娘身边,问:“你是云儿?”姑娘抬头望我点头,我微微呆了呆,这姑娘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眉若弯月,眼若秋水,玲珑秀鼻,薄软红唇,尖尖的下巴透着一股柔弱之美,皮肤更是标准白皙的吹弹可破型。我一拍脑袋,现在可不是欣赏美人的好时机。我扯住她的衣服:“快走,不然要被抓起来了。”我一扯之下,那云儿居然摔倒在地,我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云儿撑起身子,下半身似不能动弹,她脸上泪水汗水交织,艰难的说:“姑娘快走吧,我腿有残疾,无法逃离。” 我滴妈呀,第一次英雄救美,就要救个残疾姑娘,这难度也忒大了点吧。 正脑袋空白之际,突然一只箭飞射而入,斜斜的插进云儿方才坐的桌子。棚外还是吵闹喧天,不时传来阵阵惊呼与嚎叫。这等场面我何曾见过,顿时一身冷汗,顾不了了,再不走就要被乱箭射死了。 我再不敢迟疑,赶紧蹲下身伸手托起云儿的上身,将她两胳膊一掳,扣在胸前,用力站起。。呼,还好,云儿不是很重,我半拖半背,将她弄到破洞口,先将她塞出去,自己再钻出。棚后是一片小树林,没有看见官兵,我吁了一口气,背上云儿往树林里钻去。 猛跑了一气,竖耳听着那厮杀声似乎远了些,我不敢松气,继续往里奔着。 云儿虽不重,可毕竟是个大活人,背久了我的体力渐渐不支,豆大汗水不停滴落,脚步愈加踉跄。 云儿察觉了我的不适,挣扎着要下来。 “姑娘是个好人,真不必为云儿如此劳累,就将我留在此地吧。” “那怎么行,万一那些坏蛋再追了来呢?” 脖子上一阵湿热,我一怔:“云儿姑娘。。。” “一个陌生人都能舍命救我,我还有什么舍不下得呢?罢了,是祸终究躲不过啊”她喃喃道。 我听那话似有悲世之意,忙说:“云儿姑娘,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看,你哥为了你奋力挡住官兵,你几个朋友也舍身为你开路,巧了你又遇上我,这就是你命不该绝呀,既然死不了,那就要好好活着。” 云儿不作声,我脖子上的湿热感一直没有断过。 我强撑着尽量加快脚步,离是非之地越远越好,低着头拼命往前赶。忽然脑袋“砰”的一下,似被重物砸到,身子一歪,失去了平衡,云儿和我一起滚翻在地。 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官兵,手持长矛,向我们逼近,云儿急红了眼,拼命推我:“姑娘快走,姑娘快走!”可我脑袋蒙蒙的,怎么也回不过神来,暗自骂到,这俩家伙居然扔石头砸我! 官兵甲走到我俩跟前,狞笑着:“想不到逮到了季云儿,还多了一位小美人儿?”官兵乙喝到:“别胡闹了,快将季云儿抓住,那人定是劫狱同党,结果了便是。”说着便冲着我的胸口,举起了尖矛,我哀号:第一天闯荡江湖便丢了小命,曹天歌你还真不是一般的霉。云儿在一边撕心裂肺的哭喊,我闭起眼睛:对不起了云儿,我负了你哥的重托。 一阵风过,眼睛闭了半天,要结果了我的利矛却始终未刺进我心窝,我诧异地睁开眼,看见那两官兵已经躺在了地上,脑门正中各有一个血窟窿,眼睛竟还是睁着的,恐怖至极!死了???死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人。。我骇得猛翻身坐起,胃中一阵翻腾,差点没呕出来。 余光扫见不远处站着一人,白衣长发,抱臂冷脸,不是坏心眼猩猩又是谁? 眼泪瞬间涌起,挡也挡不住,憋也憋不回,头脑一阵充血,我“腾”的爬起,以豹的速度熊的力量,猛扑进猩猩的怀抱,使劲搂住他的腰,大嚎特嚎起来。 “我以为你扔下我了,我以为你逃跑了,呜呜呜呜。” “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以为我死定了,呜呜呜呜。” “你这个胆小鬼,我要向师傅告发你,呜呜呜呜。” 怀里这人明显被我的熊抱弄僵了,半天也不动一下,听到我说要告发他,才回过神来:轻声道:“告发我什么?” “告发你抛弃我,害我独自一人英雄救美!告发你救驾来迟,差点害了我的命!告发你在我面前杀人,还钻人脑袋两个血窟窿,呜呜呜呜呜!” 猩猩长叹了一口气:“哭够了没有?” “没有!呜呜呜呜。。”鼻涕眼泪一把糊。 “你不去看看你这个英雄救下的美人怎么样了?” 我一听此话,迅速推开他,竟将他推了一个趔趄,不看他的脸色,赶紧转身跑到云儿身边,她倒在地上,面色苍白,似乎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了。我吓的大叫:“师兄,师兄快来啊,云儿姑娘快不行了。”话音未落,只听树林那方有隐隐的脚步声,我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猩猩瞪我一眼,冲过来,迅速将云儿背上了自己的身,右手扣住她,左手拉住我,急急奔走。 只五十米不到的样子,便看见了官道,那道上正停着一辆马车,猩猩拉我奔到马车前,我问:“你的车?”他不答话,从侧面一撩帘子,将云儿放了进去,又拉着我的手,将我托上马车,自己一翻身坐在车前,口中喝到:“驾!”我三人绝尘而去。好极了,也该让别人尝尝我的马车屁股的味道了。 16、客栈 云儿躺在马车内,仍未清醒,我瞧她呼吸轻的几乎微不可闻,心中害怕,忙掀帘子:“师兄,你快看看云儿姑娘是不是要死了?”猩猩头也不回:“只是悲痛过度晕了,你放平了她,会醒的”。 我噢一声缩回脑袋,替云儿解开颈部两颗纽扣,松松气,再轻轻帮她按摩太阳穴,我的急救知识多是针对溺水之人的,这吓晕过去的人该如何救我可不知道。 马车颠簸的厉害,我坐在地板上,一冲一冲的,屁股生疼,我又掀帘子:“师兄,这破马车颠死人了。”这回他回头了,脸色不善:“你是逃命的还是享福的?” 我又噢一声缩回脑袋,我是逃命的,所以我不能享福。受着吧。 大约奔了不知道几柱香的功夫,马车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云儿“嗯”了一声,我趴在耳边叫她名字,她却并未睁开眼睛,不过气息似平稳了许多,想是不久便会醒来。我放下心来,撩开窗帘向外张望,咦?貌似到了一个小城呐。依然是沙土路,路虽不宽,两边却有不少店铺,街边还有卖东西的小贩,这是..蓝玉飞口中的春齐镇? 马车停下的时候,云儿也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便看见我好端端的眨巴着眼趴在她面前,竟激动得一使劲坐了起来,一把抱住我大哭。我了解的拍拍她的背,柔声说:“先安顿好,你再慢慢哭好不好?”云儿看看我,又破涕为笑。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的后院,猩猩去前堂要房,我与云儿坐在后院的一处石头凳子上等。听我叙述完经过,云儿拉着我的手,忍不住又红了眼:“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我拍拍她的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应该做的。”完全忘记了最关键之处还是猩猩出手,只觉自己很伟大很雷锋,感觉很良好,嘿嘿。 “姑娘真是侠义心肠,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必报姑娘大恩。” “哈哈,我可不要什么报,我能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过日子便成了。” 云儿一听我这样说,“扑哧”竟又笑了,“以姑娘的侠义性格,想必嫁人之前这平平淡淡安安稳稳是得不来了。” 这是在夸我吧?还是在夸我像侠女是吧?我心中顿时高兴,便逗起云儿:“你看你,又哭又笑,小狗撒尿!”云儿顿时红了脸,忙转移话题:“还不知姑娘姓名。” 我呵呵一笑:“我叫曹天歌。你叫我天歌便是” “曹天歌,好有气势的名字。” “是吗?我老妈起的” “老妈?” “哦,就是母亲” “哦~~老妈,这称呼还真有意思。” 是滴,多么亲切的称呼,我老妈。唉,这女子的一句话,又勾出了我的思母情。 “天歌几岁?” “呵呵,嘿嘿,哈哈,我二十五啦” “…..比我略长几岁” 我汗….看你那小模样,恐怕长了还不少岁吧。 正在此时,猩猩回来了,走到我们身旁,示意云儿上他的背,云儿有些不好意思。我忙说:“没事儿,你晕的那会儿他都背过你一次了!”云儿脸更红了,猩猩恶狠狠地挖我一眼,我将云儿扶到猩猩背上,一边走一边说:“这是不是蓝公子说的那个寒什么客栈啊”。 “不是!” “啊??不是怎么成,蓝公子在那儿等着我们呢。” “晚些时候我自会去那里候他。” “那我们直接去多省事啊。” “没脑子,若是有人跟踪呢?” 我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若是有人跟踪,岂不是把我们一网成擒?我佩服的对猩猩说:师兄你果然有脑子! 猩猩未再出声,径直将云儿背上了楼上客房,里外两间,摆了些瓷器花瓶之类的东西,干净利落,貌似与天字几号房能挂上点钩,我忙进里间将床上枕头靠好,扶云儿坐下,猩猩出了门去,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忽觉脑袋疼痛,我赶忙问云儿:“云儿你看我脑袋怎么了。”她道:“你忘了?被那官兵用石头砸了,唉,好大一个包,很疼吧。” 我晃晃脑袋,想不起来了,用手一摸,哇!果然好大一个包。臭小兵居然用石头砸我,该死!哦,已经死了,我师兄也用石头砸他们了。想到这儿我又平衡了。 房门推开,猩猩又走了进来,见我不停的摸脑袋,轻叹一声,将手中物什交给我,我看着手中的小瓶子,问:“药?”猩猩冷道:“脑子看来没砸坏。”我翻眼,剧情早已烂熟于心,凡是用小瓶子做外包装的只有三种东西:□□、□□、伤药。还用想吗? 猩猩又转对云儿说:“我去寒山客栈候着你哥哥,若是安全,我就带他来见你。”云儿俯身欲拜:“多谢公子。”我赶紧搀住她,朝猩猩摆手:“快去!”猩猩瞪着我,又是一声叹,出门去也! 云儿见我拿着瓶子不动,便说:“我帮你擦药吧。”我忙说不用,自己擦。看云儿一副虚弱的样子,心中恻然,这些官兵为何要追杀一位残疾了的弱女子呢?这不是典型的恃强凌弱吗?云儿究竟犯了何事? 我没有问,我只是将她的枕头放低了一些,扶云儿躺平:“睡一会儿吧,睡醒了你哥哥便接你来了。”她眼中闪动着些莫名的光,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点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我趴在外间窗前的桌子上,昏昏欲睡,一放松下来,竟觉得浑身疼痛,脑袋上的包早抹了猩猩的药,不那么疼了,可身上,骨架快散了一般,酸疼不止,游泳游个三千米也没这么累过,若是现在有池热水让我泡,有张大床让我睡,那该有多爽啊。 正幻想着高床软枕,忽听房门砰砰作响,我醒过神来,窗外天色已暗,定是猩猩回来了!扑过去开门,第一张脸不是猩猩的,是蓝玉飞,他冲我抱拳弯腰施了一个大礼:“姑娘大恩,玉飞没齿难忘。”我赶紧扶他,朝里面指指道:“睡了”,他点点头,便冲了进去。第二张脸也不是猩猩,是那三兄弟中的一个,也朝我抱拳,我回抱。他也进去了,第三张脸,第四张脸。。。没有第五张脸,我急了,猩猩哪儿去了? 我走回里间,蓝玉飞和三兄弟正围在云儿床边,一脸欣慰,云儿还未醒,想是彻底放松睡得熟了,我低声问蓝玉飞:“可见着我师兄?”蓝玉飞忙说:“见了,令师兄让我转告姑娘,放心在此处住下,他有急事要办,两日便返。” 我一听,脑子炸了。猩猩又落跑了?急问:“他有没有说去哪里?”蓝玉飞摇了摇头。略一思忖,又张口道:“嗯,令师兄还有一句话要我转告。” “什么话?” “是..”蓝玉飞似涨红了脸,半晌才说:“是让你老实呆着,勿再生事。” 我听完便不再打扰他们,慢慢退出里间,仍到窗前坐下,这才是我下山的第一天,猩猩就扔了我两次,好吧,第一次可以解释是去铺后路了,那这一次呢?跟蓝玉飞能说,却不能亲口跟我说,怕我会缠着他不放么? 勿再生事?什么意思?难道人可以见死不救的吗? 让我等,好,我等,我就在这小镇上老实呆着,若有人将伤将死在我面前,我必还会伸手去救,永不做你般冷血之徒! 我紧握拳头,愤恨至极。望着窗外已高高挂起的月亮,第一次思念的不是现代的家,而是思念起无涯观来。老头子,你到底可知你将我托付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17、大爷 蓝玉飞待云儿醒后便带她离开了。 临别云儿依依拉着我的手,十分不舍,蓝玉飞已知我姓名,又朝我深施一礼道:“曹姑娘乃大义大善之人,仅同桌之缘,亦不知我等底细,竟能帮我等至此,实属女中豪杰。” 我微笑:“相由心生,我虽阅历不多,但见蓝公子面目和善,便不似那奸诈之徒,又见你几位兄弟都愿舍身为你,必是少年英雄,行走江湖能帮则帮,我只过尽了江湖儿女应尽的本分而已。”说完自己先汗一个!这些客套话我竟说的如此顺溜,看来果真是块混江湖的料子。 却见蓝玉飞更起敬佩之意:“好一个江湖儿女,若是天下江湖儿女都能有曹姑娘这等心胸,武林中将再不会有杀戮存在。在下向姑娘保证,云儿并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是….那狗官觊觎…觊觎…唉!实在逼人太甚!” 心知又是些美貌惹出祸端的狗血桥段,我摆摆手:“至于详情,公子不必告知,我没救错人,我相信你们。” 蓝玉飞眼中已隐有泪意,其他三位号称“木氏三雄”的兄弟也都对我啧啧赞叹,欣赏万分。恨不得立刻将我竖为江湖典范推出,再做一全武林范围内的报告会才罢休。 我见这样客套下去便再也没完了,便赶紧起身道:“趁夜色正浓,你们快些离开吧,若是有官兵寻来免不了又是一场打斗。”蓝玉飞点头称是,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道:“此令牌乃我飞云山庄所有,现赠予姑娘,以后姑娘有何难处,只要到我山庄亮出此牌,无论我在与不在,山庄上下必将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接过一愣,又是一块木牌…..这已经成了古代的企业名片了吧。 “那就谢谢蓝公子了。” 木老大将云儿背上,我也随着几人一同下楼,已近深夜,客栈酒馆已打烊,只有一个小二坐在柜台里打瞌睡,放轻脚步,我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客栈外,早有一辆马车等候,心知他们也是备好了后路,便放了心。 云儿上车之际还紧紧拉着我的手,眼含热泪:“若不嫌弃,云儿称呼你一声姐姐如何?”我笑:“我怎么会嫌弃你,倒是怕你嫌弃我呢!”云儿一愣,我凑过头去低声在她耳边道:“飞云山庄,有飞有云,他姓蓝,你姓季,这蓝玉飞公子怕不是你的大哥,而是你的情哥哥吧?”云儿顿时羞红了脸:“姐姐实在太聪明了。” “哈哈,这点聪明实在算不上聪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嘛!” 云儿抓住我的胳膊,哀哀看着我:“我腿脚不便,不能去寻姐姐,只好请姐姐得空一定要到山庄来寻我,容我为姐姐敬上薄酒一杯。” 我哈哈大笑“一定一定,飞云山庄女主人的酒可一定要喝。” 云儿又羞了,嗔怪的看了我一眼,蓝玉飞见我已知,也微微一笑:“曹姑娘冰雪聪明,能交到你这个朋友,蓝某三生有幸。”我推他上车:“别再幸来幸去的了,再不走天就亮了。”几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回荡在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还真有点夜半鬼叫的气氛。。。。 目送马车离去,我拖拉着脚步挪进店中,见那小二还在瞌睡,竟对刚才之事全然不知,不禁嗤笑,真是个傻小子。我敲敲柜台,没醒,使劲一拍!醒了,迷茫的眼神盯了我半晌:“啊!哦!姑娘!” 瞧瞧这发出的都什么动静,听着真别扭。 “姑娘有何吩咐?” “我饿,给我弄点儿吃的来。”铁打的曹天歌,早上一个饼居然管到了半夜。 “这个时辰,厨子都回家了。” “那我饿怎么办?” “要不您忍忍?明早再吃?” “忍不得!就要现在吃!”,我抓狂,饿得已经耳鸣了,肚子的叫声擂鼓一般。 小二钻出柜台,为难的瞅着我,眼睛一亮:“姑娘若是不嫌弃,厨房中还有一碗客人点了却未动过的面条。热热给您端来?” 面条?好东西,我爱吃面条。“快端来!” “这就来。”小二出溜进了后堂,我在最近的桌子边坐下,一人霸占了整个酒馆。 面条香味溢出,我吸吸鼻子,好面,好面! 小二端个盘子,盘中放了一碗面一双筷子,清汤白面,连根葱花都不见。 可我还是狂吞起来,阳春白雪。。。好面,好面! 连汤带水,一碗面下肚,顿时觉得充实了,人是铁饭是钢,有饭垫底才能闯江湖嘛。 我晃进房间,衣服没脱,一头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一下。累……实在是累极了。 ……一夜无梦。 昏昏沉沉睁开眼,屋内光线很暗,难道我睡到第二日晚上了? 撑着起身,全身的骨头还在疼,看来这背人逃命加高度紧张给我留了不少后遗症。 晃到窗前,窗户未关,天空正在下着小雨,天倒未暗,只是阴沉的很。不时有雨丝飘进屋里,飘到我的脸上,凉冰冰的。探头向外,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路边的小贩也一个未见。 又饿了,该吃顿好的了吧。 我推门出屋,正见昨夜那下面给我吃的小二候在屋外,一愣:“何事?” 小二见我出来,忙笑道:“姑娘总算醒了,等着给你开饭呢。” 我还准备下楼吃呢,这房间服务就找上门来了。“为何单给我开饭?” “与姑娘同来的公子交代,姑娘若醒了,便为姑娘送饭菜到房间来,再给姑娘备水洗浴。” 我一惊,猩猩回来了?忙揪住小二衣领:“他人呢?” 小二慌道:“小人不知啊,公子匆匆前来交代一声,便离开了。” 我松开手,暗想,莫不是猩猩事儿没办完,又不放心我,所以回来察看一番?这样一想,我高兴了,算你个大猩猩还顾念同门之情,那姐姐我就不客气了。 “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大爷我端上来!”我嚎了一嗓子,这句话憋着没说已经很久了。 小二瞪大眼睛:“是…是,大爷...不不...姑娘稍等。” 青瓜蛰丝,糯米甜藕、红烧鸭掌 、五彩牛柳、竹笋肉丁、鲜蘑菜心,再配上一个毛肚小火锅。半晌,我典着肚子,叼着牙签,翻着白眼,踱着方步,一边剔牙一边说:“你们这小店做菜的味道就是不行,不凑合凑合真吃不下去!” 小二看着碗碟盆罐四大皆空,狼籍一片如刚被强盗扫荡过的桌面,抹了一把冷汗:“姑娘现在要不要洗浴。” 我斜着眼看他,直把他看慌了,抹了一把又一把的汗,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表示同意。小二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一不见,我立刻笑倒在床上,哇哈哈哈,做大爷的感觉真好哇! 洗澡又折腾了小二一番,我命他连抬了三桶水进来,看他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也觉得有点内疚,忙说:等我师兄回来多给你点小费。 小二不知小费为何物,未及张口问,便被我推出了房。 觉睡足了肚子吃饱了身子洗净了,又觉得无聊起来,雨淅淅沥沥还在下,我推开窗,深吸一口气,一片清凉感觉!窗下有几家店面还未熄灯,隐隐的光从木板门缝里透露出来,映在路上一片幽幽之光。 抄起桌上的茶壶,对嘴灌了几口。蓦地想起以前,在姥姥家过暑假,不管何时,客厅茶几上始终摆着一个大搪瓷缸,里面装着自然放凉的茶水,爷爷爱喝,我也爱喝。在外疯的满身大汗,进屋便端起咕咚咕咚一阵牛饮,在姥姥慈爱的目光中再一路小跑继续出去疯玩。那清香凉爽的茶叶味仿佛还留在舌尖上。即便到了这陌生世界,我也不爱用那杯碗轻荡着优雅品茶,本不是风雅之人,何必硬做风雅之事? 正望窗出神,忽听身后门响,转头一看,竟是猩猩推门而入。 我一愣:“你怎的回来了?” “我怎的不能回来。” “不是说两日才返?” “昨一日,今一日,不是两日?” 我呆,还有这样算的呢。猩猩也不理我,径直走向桌边坐定,斟了一杯茶自饮起来,我心中偷笑:全是我的口水。。。 他仍是一身白衣,纤尘未染的模样,我却看出他换过衫了,原先那件袖口无花,这件却有。 佯怒:“居然也不跟我说一声便失踪了,师傅到底是将我托付给了人还是托付给了鬼?还有….你回来过也不叫醒我。” 猩猩也不接我的茬,喝完了一杯水后道:“早些歇息,明日上路。” 我皱起眉头:“刚刚睡醒没多久,睡不着呢。” “睡不着便睁眼坐着罢,我去睡。” 说完竟起身向里间走去。我忙拉住他:“你怎么不问我云儿的事?” 猩猩眼睛未抬,淡道:“与我何干?走了便是。” “你真冷血”。嘴上我虽挖苦他,但见他确似有疲累之意,也不敢再多与他说话,手中放了袖子。 他抬脚进里间,又停住转身:“你睡得死了一般,可知官兵已来搜查过?” 我惊,官兵来过?我完全不知道,不过…..知道我模样的都死了吧。 “这次便也算了,下次切记勿再多事”。说完他翩然消失在里间。 我傻了一阵,突然想起,猩猩怎的就开了一间房?莫不是他早有打算要出去办事? 18、豪华 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天歌熊猫眼。 师兄大人一夜安睡,苦了我在外间坐了一整宿,上半夜倒还好过,颇有几分小楼听夜雨,女儿心思长的风情,下半夜可就难熬了,困倦不说,小风一阵紧似一阵冷嗖嗖的直往我身上灌,可怜我这奔波了一天一夜的身子骨啊。 猩猩洗漱完毕,神清气爽玉树临风的结帐去了,我洗完脸,对着模糊不清的镜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头发盘成一坨,堆在头顶,看起来很像...管不了了。 抱着两个包袱,驼着背无精打采的下楼去。 “还不快点!”猩猩催了。我眼光一扫,正看见小二站在楼梯旁,忙打起精神,凑向猩猩:“师兄,给我一点银子。” “作甚?” “打赏!” “赏谁?” “你给是不给”,我翻白眼。 猩猩无奈,掏了块碎银扔给我。我立刻恢复劲头,大摇大摆走向小二。 小二哥满脸期待的看着我,我哈哈一笑,不负所望地将银子抛到他怀里,不忘嚎一嗓子:“服务得不错,这是大爷我赏给你的。”小二欣喜之余满头黑线。 猩猩叹了一声,踏出门去。 我一出门,先大大的“哇”!了一声,只见客栈门前阶下,停了一辆大马车,比之前那辆大出一倍,四方车体,外罩一层描金凤绣牡丹的紫色锦锻,宽宽的坐架处为黑色原木,已坐了一位年约六十青衫青帽的老车夫。车顶突出一圆,系满密密的红穗,前方两匹黑又亮的高头大马,已套好辕绳,正呼呼喷着气,八蹄不停刨地,一副蓄势待发的上进模样,让我看了好生喜欢。我绕着马车转了一圈,嘴里啧啧称奇:师兄是个有钱淫啊。愈发坚定了要跟着猩猩步伐前进的信念。 猩猩先一步跃上马车,钻进车厢,我忙走近,这车可真高,坐架处都到我腰了,我喊:“师兄,师兄拉我一把。”车厢内毫无动静。那车夫见猩猩没有扶我的意思,忙道:“小姐,我来扶你。”小姐?....这称呼可有点儿... “咳,您别叫我小姐行吗?” “那叫您……” “我叫曹天歌。” “怎可直呼小姐名讳?” 嗨,随您的便吧。我点点头,这是个老实人。 将包袱猛的扔进车厢,我一撩帘子进去了,刚想臭骂,又惊了一通。 这车厢内……豪华! 宽敞就不说了,厢壁木头居然也镶了软垫,让人靠上去不会觉得硌腰背,两边小窗通风,外面看颜色浑然一体,里面居然有层金纱,风吹纱飘,颇有几分贵气。地上铺了毯子,也是紫色的,最合我心意的便是车厢正中的矮几了,竟像个柜子,檀木平面,四面镂空花型,踏踏实实墩在地上,可惜,上面空空如也,没有我想象中的蜜饯糖果….. 三周坐凳加了厚厚的棉缎,看起来很是舒软。猩猩此刻便斜坐在那儿,交叉抱臂,双眼微闭,面无表情,,一只腿还翘到另一面的软凳上。他头顶的厢壁上,挂了一个奇怪的装饰品,像….缩小版的牛头骨? 我也没火要发了,这环境太舒适了,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劳动人民的孩子还是应该秉承艰苦朴素的美好品质不是?只讪讪道:“师兄,您真有钱。” 我挪到没被猩猩霸占的那一边坐下,马车开动了,就像葛优在甲方乙方里说过的一样:这车大,开着就是稳!一点儿都不颠。 我撩开窗帘往外看,没出春齐镇,雨过天晴空气好,小贩们又三三两两的占道经营了,两旁店铺也开门做生意,奇怪的是,一路看来,酒馆客栈竟一家挨着一家,家家似乎生意都不错,我回头问:“师兄,这镇子如此之小,客栈可倒不少啊。”猩猩懒洋洋的:“春齐是个驿镇。”哦?驿镇,便是个歇脚换马的地方喽?怪不得客栈多。 我心道:在这古代小镇住了两天,偏赶上逃命下雨,竟没机会逛逛,亏了。 将要出镇的时候,路边的店铺少了,多了很多栏圈,也是一圈挨着一圈,每个栏里都有几匹马,马后是卸下的车。突然想到,那茶棚距离此镇二十里,猩猩抛下我,到再次出现,好像时间很短,他一定是来此镇套好马车又去救我,怎么做到的?那么快? 我凑到猩猩身旁,坐在厢地上,托着腮看他。窗帘未放下,光线通透明亮,猩猩脑袋靠在壁上,几缕发丝垂在额前,皮肤白皙光洁,好似没有毛孔一般,睫毛还是那么长,五官还是那么….平淡。不过,我竟不觉得他冷了,想到他来救我,想到他在我熟睡时回来看我,心里泛起丝丝欣慰,有人重视的感觉相当的好。我想,猩猩一定也是个外冷内热的男子。 正当我心神恍惚之际,突然外面传来“咯噔”一声,接着车身一歪,“砰!”我脑袋直接撞向矮几,痛啊,猩猩已睁眼起身撩开车帘,皱眉问到:“何事?”我忙揉着脑袋从猩猩侧胸下探出头去,只见我们已到郊外,两边绿草青青,车,正停在一条小路中间。 听车夫答到:“大人,未见路上有一泥坑,轱辘陷进去了,小的这就去推。”嗯,有人推了,我想把脑袋缩回。只听猩猩“唔”了一声道:“你也去。” “啊?我?推车?”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猩猩冲我点点头,扬扬下巴,意思说:下去呗! 我抬起颤抖的手指,忿忿指着猩猩的鼻子:“你..让我一个弱女子去推车?你怎么不去!”我呸,我鄙视我自己,刚才还对他有了一丝好感,以为他嘴硬心软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恶魔!彻头彻尾的! 猩猩已退回厢内:“快去吧,不要逼我把你扔下去!” “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 “没理由我就不去。” 猩猩怒了,一步跨到我身前,脸离我很近,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喷在我脸上温热的呼吸。瞬间脸红:“你…想干什么?” “若你还想好吃好喝好住的跟我到京城,我奉劝你还是听我的话。不然,让你跟着车跑也是有可能的!”说完,他撤回。 我泄气,原来是以金主的身份命令我的,一定是气我不听话非要救季云儿,正想着怎么治我呢,可巧儿机会就来了。 我慢慢腾腾磨磨蹭蹭下了车,绕到车后,但见一侧轱辘确实陷入了一个泥坑,车夫正在使劲往上扛。刚刚是斗气,可真一见到一个年近六十岁的老人家还在那用劲推车,我就不忍心了,赶紧上去帮忙使劲。 车夫道:“小姐不用动手,我一人便成。” “您年纪这么大了,哪能让您一个人累。”我举手冲着后厢狠砸了一下,大声叫唤:“这是年轻人该干的活儿!” 车夫乐了:“小姐不用生大人的气,大人人很好。” “好什么呀,让我一弱女子和您一老人家推车,自己倒会享福。” “这是我们做下人的应该干的事,哪能劳大人累呢?” 我无语翻白眼,封建思想害死人啊。 一边推一边和车夫唠嗑:“老人家我怎么称呼您啊?” “我叫辛福,小姐叫我福伯便是。” “幸福….好名好名”我汗!“我说福伯啊,我们这是走的哪条路啊?” “打这儿一路向南,经礼州,陈州,过了牡丹江,便到京城了” “牡丹江??”我跳将起来,我认识这个地名儿,“是不是东北的牡丹江?” “牡丹江不在北方,在南方。京城人叫做丹江” 我心知这是个重名的地儿,我知道的牡丹江不可能在南方,忙又问: “您知道黑龙江吗?长江听说过吗?黄河呢?” “不曾听过。” “那您听过北平吗?听过苏州扬州杭州吗?” “翼国内似无小姐说的几处州府。” 其实我也没报多大希望,随口问问罢了,听到否定的答案,倒也并不失意。不过知道这里也有个牡丹江心下还是有些高兴,恨不得马上就飞到牡丹江去。其实在现代,我从未去过那里。此刻很明白有些留学生的心情,在国内,上海人北京人互相贬低,可到了国外,就都是中国人,再不分彼此,正如我现在,哪怕听到一条只在地图上见过的江名,还是忍不住欣喜。 “一、二、三!起了!”随着福伯的号子,我们共同努力将车轱辘从泥坑里解救了出来。 看看自己,早已成了斑点狗,脸上身上溅满了泥点子。福伯比我的泥点子还多,不过他是青衫我是白衫,相比之下,还是我脏些。 我爬上车,车又重新开动,猩猩仍在那装死,我也不与他说话,自顾自拿出手绢擦脸,一边擦一边哼:“飞快的马车哪里来?全靠劳动来创造!” 没反应,我哼:“舒适的马车哪里来?全靠劳动来创造!” 还没反应,我再哼:“平稳的马车哪里来?全靠劳动来创造!” 看着猩猩的开始爬上黑气,效果出现了,我继续哼:“幸福的马车哪里来?全靠劳…….”唱不出了,因为猩猩“腾”地坐直身子,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转啊转啊把头转向另一边,手扶后颈,大声说了句:“劳动光荣,懒惰可耻!。”“砰!”一声,猩猩又靠回去了。我偷见他正用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必被我气得不轻,哈哈。 我扒扒包袱,糟!没有衣服换了,沾大便的被我扔了,身上这是仅剩的一件,现在成了斑点衫。我推推猩猩的腿,他睁眼。 “师兄,给我件衣服穿好吗?” “你穿的不全是我的?” “你没穿过的就不算你的。” “没有!” “骗人,你包袱里有好几件呢。” “你动我东西?” “都是你害我这么脏的,你给我件干净的呀。” “不给!” 姿态强硬,好极了。我一伸手,又开始解外衫。猩猩赶紧直起身来:“你做什么?” “我不穿脏衣服,不给我就脱了,里面的是干净的。” “你…….又来这一套?” 我怎样?我不动了,看敌人下一步是缴枪还是顽抗! 果然,猩猩皱眉半晌,把包袱扔给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又赢了!不过赢得有点郁闷,女人,难道总是要以脱衣服做筹码才能让男人服软吗?我呸,我这想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兴冲冲的解开包袱,果然里面整齐叠放着好几件白衫,我撇撇嘴,自恋的男人爱穿白,一点都不错。我拎起一件,迅速脱衣换上,猩猩又闭上眼,懂事儿,非礼勿视!这肥大宽的袍子我算是穿够了,到下一站,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添几件新衣服。 扎紧腰带,我将包袱再整好,准备系上,突然被一阵亮光晃了眼,那是什么? 包袱一侧,有闪光的东西,我轻轻扒了扒,竟是一个白绢包,眼熟…..这不是..这不是我打烂的铜镜碎瓣吗? 想不到,猩猩竟随身带着它。。。 只能说猩猩是真的很爱那位林师姐吧,镜子碎了也要将它收藏起来。那到底是一份怎样的感情?朝夕相对,日久生情?我怔怔望着猩猩的脸,他以为我在换衣,仍未睁眼,胸口突然涌起一阵憋闷的感觉。使劲晃晃脑袋,赶紧晃走那奇怪的感觉,又关我什么事?我憋啥闷的。 我赶紧将包袱塞好系上。哈哈一笑:“师兄,好啦,睁眼吧!” 猩猩鼻子冷哼一声:“你倒是跟谁都自来熟?”这又什么意思? “跟福伯聊的挺开心?” 切,原来这家伙偷听来着,我笑:“是啊,福伯人真好,夸我聪明漂亮,还特会推车。” “扑哧!”猩猩笑了,睁眼看我,唇边一丝嘲讽:“你倒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兀自得意洋洋:“人缘好没办法。” 猩猩忽然又道:“苏州扬州杭州是哪里?”我一愣,想不到他会留心这个。答道:“几处异国地名。” “哦..”猩猩又问:“为何对牡丹江感兴趣?” “名字好听,我便感兴趣。”乌鸦老头没告诉他吧? 猩猩沉思,不再问话。 好,你不问,换我问了。 “师兄,你是不是个大官?” 猩猩抬眼看我:“是又怎样?” “不怎样,只想说,既然你是个大官,那为何见云儿受那方官兵欺辱却不过问呢?” 猩猩冷笑一声:“大鱼吃小鱼可以吃,大官压小官却不能为。” “为何?” 猩猩见我问的认真,便也坐直身子正经回答:“这突然发生的事件,孰是孰非尚不可定论,仅听一面之词,又岂能判定季云儿无罪?况且当地官府抓人,行的是有理有据的公差,旁人又怎可随便插手?” “可我就是觉得他们是好人,我的直觉很灵的。” “哼~!你无官无权,当然可以这么说,若是为官,恐怕凭直觉断案,不可为吧?” 我听他说的有理,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又觉得心中有气,一时憋的脸红。 猩猩见我气结,便也不再说话,由得我在那儿慢慢想去。 趴在窗口,轻风拂面,近看绿树青草缓缓倒退,远看山包土丘绵延不绝,前方的路,还看不到头。 太阳升到正空,已是晌午了。 福伯停下车,撩帘子向猩猩抱拳:“公子,该用餐了。”猩猩点头,随即唤我:“吃饭。”我奇怪,这车厢豪华是豪华,却没见有可入口的东西啊?不会又让我吃石头饼吧?正猜测间,只见猩猩伸手将地毯卷起一块,抓住厢地上一块突起物,一推,哇!那一暗格中竟然塞的满满当当…..全是吃的。 我兴奋的扑过去,蜜饯.、桂花糕、松子、榛果、花生,雪梅,竟然还有苹果。我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嘛,豪华马车里哪能没吃的呢?没吃的马车绝对称不上豪华!”。猩猩看我发疯也微微一笑,道:“只准吃一点,路还长”。 我撇嘴:“吃一点怎么能吃饱呢,这不是晌饭吗?当然要吃饱才行了。”猩猩道:“这全是些花食,又怎么能用来充饥呢?”我呆,那吃什么? 福伯笑着说:“大人的马车原本没有这些零嘴儿,是特地为小姐预备的。” 啊?猩猩~~你还是待我不错的,心中一热,我看向猩猩,想送他一个强烈的热情的眼神,谁知人根本没看我。。。。。失败!。 “福伯,那咱们吃什么呀?” “吃饼呀,小姐。” 我一听,不好的预感来了,他说,饼~~~~! 果然,福伯转身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一块饼,只需余光一瞟,不用仔细瞧了,我便知是那闻名天下,旅客必备的名牌产品——石头饼,我顿时晕死在地。 猩猩踢我一脚:“快起来吃东西。” “吃饼吗?还是算了,我吃点苹果就成。” “随你。”猩猩也不强求。 我坐起身来在暗格里翻来翻去,挑了几样喜欢的拿到矮几上,准备开吃,却见猩猩也在暗格里捣尺,捣尺出一个小布包,同样放在几上。这是啥? 猩猩从小布包里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样物什来,我定睛一瞧:“黄桥烧饼!” 猩猩奇怪看我一眼:“你说什么饼?”我大喜,一把扑过去抢了来:“这不是黄桥烧饼吗?”圆圆酥酥,芝麻多多,没错,就是它! 猩猩又劈手抢了回来:“这是如意饼,你起的什么怪名字?不是不吃吗?” 我点头如捣蒜:“吃吃吃,我以为是石头饼呢,这饼我就吃。”我舅住泰兴,每年都会给我姥姥家和我家带好多黄桥烧饼来,我真是吃着它长大的,怎么吃也不腻。 猩猩白我一眼,还是将饼递给了我。猛咬一口,咸的,外形极似,口感…酥脆咸香,倒也不错。三下五除二吃完一个,眼巴巴的望着猩猩:“再给我一个。” 猩猩不理我,我就伸手进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一口气吃了三个如意饼,我如意饱了!猩猩吃的极慢,极优雅,白衣上竟连一粒芝麻也不见,反观我坐的地方,几上几下衣服上,满是渣儿。我舔舔嘴唇,将沾在嘴边的一粒芝麻卷进了口中,正巧被猩猩看见,他嫌恶的表情又来了。 我拿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出去跟福伯说话。 “福伯,你别吃这个石头饼了,我给你拿一个如意饼去。” “ 不用不用,这个挺好,我很喜欢吃。” 我心想,没听说过有人喜欢吃石头的。还不是分什么三六九等人,万恶的旧社会。 “您不用客气,咱们一起的,吃饭当然也得一样,我去给您拿去。”我退进厢抓了一饼出来塞到福伯手里。 福伯竟似大受感动:“小姐真是善心,和大人一样,都是好人。” 我心说在善心方面他跟我比差远了。 福伯抓饼在手,却并未送进口中,眼睛盯着远方,似在回忆什么。 半晌开口:“三年前,我家乡遭洪灾,一家十六口出来逃命,到最后,竟只剩下我这把老骨头。”眼中已有泪光。 我没说话,静静听着。 “那日已然饿倒在路边,再无半点力气前行,我那可怜的小孙子,就生生饿死在我面前,我真的想挖自己的肉给他吃啊。。”福伯情绪很激动。 “是辛大人…辛大人他路过救了我,辛大人他给了我一个……饼。” 我恻然,福伯竟有这般惨痛经历,这古时人吃人的社会,自然不会给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命更多关爱。 “那日起,我便追随辛大人,为他驱马,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他的情了。” 福伯渐渐平复下来,我也终于明白,为何,我给他一个饼会让他如此感动。 猩猩他…就算是好人吧。 19、打劫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补觉,一是这路上风景千篇一律,看久了视觉疲劳;二是猩猩不喜与我聊天,通常几句话就把我惹毛了,不想吵架,便干脆闭嘴。 这样一来,我能干的事儿就只有睡觉了,昨夜没睡,早上还靠兴奋撑着,下午实在撑不过去了,这头一沾软垫,就立刻呼过去了。 睡了不晓得有多久,感觉有人推我的头,迷迷糊糊睁眼,却见车厢内已挂起一盏小灯。天黑了吗? 是猩猩推我,他一脸不耐烦:“快起来,呼噜打得跟响雷一样。” 我不禁赫然,我打呼?从小到大没听人说过,睡在我上铺的姐妹倒是呼声震天,我不是被她传染了吧。赶紧起身,身上滑落一件白衣。我怔怔拿起,这是…猩猩的? 猩猩劈手拿过白衣,一边塞包袱一边说:“昼伏夜出。” 不去理他挖苦,心中对他为我盖衣有些感动,便拢拢头发打岔说:“天黑啦?我们到哪儿了?” “明日晌午便能到礼州。” 我呆,不会要彻夜赶路吧,那还不把福伯累死了。赶紧说:“我们也没急事,该休息还得休息。” 猩猩瞪我一眼:“你没急事我有。” 我又没话说了。掀开窗帘向外看去,月亮高悬。远处一片黑蒙蒙,近处倒还能看清些景物,马头处似有亮光,想是福伯挑了灯。 猩猩挑帘冲福伯道:“今夜赶不到驿场了,就在这荒野歇一夜罢。” 哦,还是有人性的,不能太剥削人了不是? 福伯道:“前方有一片林子,可到那里歇息。”看来福伯对这路很熟。 马速明显减慢,天已黑透,月光不照路,还是要小心为好。 我仍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不为看什么,只是让风吹一吹,醒醒脑子。 眼睛随意向远处一瞟,竟似看见了几点亮光,我眨眨眼,再仔细一看,那光又没了。正纳闷着,亮光又闪了出来,月光下看得不甚清晰,但能肯定那绝不是我的幻觉,忙喊猩猩:“师兄,快看那是什么?” 猩猩探头一看,叹了一口气:“走夜路终是躲不开这些。”。 哪些?我瞧猩猩话说的诡异?不会是....鬼吧! 只见猩猩出去跟福伯耳语几句,福伯将马车速度放得更慢,我急,有鬼还不走快些。一会儿功夫,猩猩竟闭目养神起来了,我心中疑惑,偷偷掀帘子向外看去,那亮光没有了。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 刚准备回身向猩猩报告这个好消息,突听车外一声大喝: “呔!停住!” 粗厚的声音在这荒野夜间听起来甚为骇人,猩猩未动,我却兴奋起来,因为,我嗅到一丝特殊的味道,这味道,只有穿越女才嗅得到。 一掀帘子,我出去了,猩猩在我身后“铛”的一声,想是抓我没抓到撞到哪儿了。 站在坐架上,眼前一幕果然是我脑中非常熟悉的。五个蒙面大汉路中央一溜儿排开,堵得稳稳当当,人人手中一把闪光大刀,蒙脸布的位置高度一致,只是服装并不统一,有黑有灰还有蓝,稍微扣点完美分。 打劫!!!还用问吗?必须的! 我热血燃烧,狗血剧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猩猩已冲了出来,将我向后拖,我极力挣脱,白他一眼,猩猩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当中一个大汉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场,貌似领头的。我一见他张嘴,立刻跟上: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姐姐我憋粗了嗓子声音还是挺男人的。 五人加猩猩连同福伯,皆满头黑线!月亮姐姐看到了。 那大汉眼露疑惑,跟自己兄弟互相对看一眼。我忙跳下车,听身后“当”的一声,又没抓住。(猩猩是高手不?猩猩:高手也没有读心术!) 走上前去,一个抱拳,大汉更疑惑了,疑惑得汗都出来了。 我朗声道:“在下黄山黑虎寨寨主陆小凤,敢问同道兄弟高姓大名。” 大汉不知如何是好,竟也回了我一抱拳礼,却不答话。猩猩与福伯也未作声。 我又道:“我黑虎寨在黄山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在达官商贾中名声甚是响亮。”先吓唬吓唬你。 那大汉终于开口:“敢问黄山居于何处?” “兄弟竟未听过黄山,难道不知一句俗话叫: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大汉又是一头黑线。早知道你是个小地方的角色了。说点你知道的吧。 “黄山便是京城一带最高的山,而我黑虎寨便是黄山上最大的山头!” 那大汉似有一惊,问:“京城?” “不错,京城嘉戎!” 那大汉眼中略有惊惧,嘿嘿,小样儿,我可是京城的,比你这鸟不拉屎的小山头大多了吧,唬死你。 趁热打铁:“今日同我寨二当家一起来春齐附近的山头转转,想拓展业务,开个连锁寨啥的,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兄弟你。正好与我谈谈合并之事吧。”我回头一指猩猩:“是吧老二?”猩猩眼睛里泛着精光。 “连锁寨?合并?”五个大汉又面面相觑了一回。 “就是分寨。看兄弟做活姿势很是专业,相信必是此行当一可造之才啊。”忽听身后微不可闻的“扑哧”一声。我暗怒:大猩猩可别坏我好事。 那大汉听到“分寨”二字,眼睛一亮,迟疑到:“江南一带山川甚多,陆寨主怎会想来这小地方成立分寨?” 嗯,有点条理,我不慌不忙道:“江南一带的几个大山头都是自家兄弟的,譬如泰山上,就有我身后这位老大哥的孔庙寨,华山亦是我家老三的地盘,江南山寨已然饱和,要想做大做强,自然还要寻到更广阔的天地才是。” 大汉未听过这几个山名,但已完全相信了我,激动到:“我兄弟几人,一直在此处做些零活儿,地贫人穷,人人家里都有老有小,也是入不敷出啊,想不到今日冒犯之举,竟是碰见了贵人,若能并入陆寨主的大寨里,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 我一看此景,忽悠成了。心中乐得不行。 赶紧说:“还不知兄弟姓名?” “我叫张大虎”“我叫李小豹”,兄弟几人纷纷报上名号。我一听吐血,果然,要想出人头地,好名字必不可少,这听完就忘的名字哪里会带来机会嘛。 嘴上依然“久仰久仰”的打着哈哈,心里却想下一步该如何脱身。 没曾想,张大虎上前一步,带头扯掉面布,露出一张宽盘大脸来,红着眼,低声道:“请陆寨主责怪,兄弟几人今日未带眼识得贵人,实在心中羞愧。”后面几人也将布扯了下来,看过去,都是憨厚型的。 我忙说:“不怪不怪,很有气势,很有气势。”身后猩猩低咳一声。 张大虎又道:“那太好了,现已月黑风高,此路上没有客栈,若是陆寨主及二位寨主不嫌弃,请到我住所歇息一夜,明早我送几位上路。” 上路...说的要杀我似的,但见他眼神诚恳,面容憨厚,想必也是个四肢发达的,回头望猩猩,他不看我只看天。睡屋子?睡树林?当然是睡屋子!嗯,既然主动权在我手上,那姐姐我就答应了。 我双手使劲一拍张大虎双肩:大声答道:“好!” 几个大汉皆开心大笑起来,我也跟着哈哈哈,福伯和猩猩没笑。 我与张大虎并肩走,后面跟着猩猩,再后面是李小豹一干人等,福伯赶车在最后。 深一脚浅一脚走了有一里路,绕过一个山包,眼前竟出现一个小村庄。零散的十几户人家,有的屋内亮着昏黄的灯。走近之后,那几个大汉便纷纷告辞各回各家。我心道:原来都是一个村子的农民兄弟啊。 张大虎将我们引到一处外有木栅的土坯房外,冲着屋里喊:“娘,我回来啦。”几块木板拼成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无人出现。大虎道:“快请进吧。”我和猩猩进了屋里,福伯却怎么也不肯进,只说在车上过夜便可,我们扭不过他,只好自行进屋。 一眼扫过,便知这家过的什么日子了。屋内无一件象样的家具,只有一张破烂桌子,和两条长凳,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娘坐在桌前,桌上点着一根蜡烛。 屋内一角堆着好些柴火,另一角几块石头上搭了张木板,一床棉絮…..墙壁上还挂着几个干巴巴的老玉米。左侧还有一间房,挂着布帘子,想来是老妈妈睡的了。正看着,老大娘开口了:“虎子你是不是带了人回来?”我惊,这大娘眼睛竟是盲的。 大虎道:“是的娘,我带了贵人回来。” “哦?贵人?” “娘,我以后有更好的活儿干了,能让您过上好日子了。” “是吗?那敢情好哟,我就说你不能再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儿喽,那样弄来的钱那,娘不能用。” 我吐了吐舌头,若是大娘知道他儿子口中的活只不过是去更专业更有系统的打劫,不知道会不会气死过去。 大虎似有怔忪,但并未多说,只道:“娘,贵人今晚在家里留宿一晚。” 我上前道:“大娘,多有打扰。” 大娘忙站起身:“姑娘,不必客气了,家中贫寒,招待不周啊。” 此话一出,我、猩猩、大虎全愣了!大娘啊大娘,你眼睛不好,耳朵怎么就这么好呢,一听就知道我是姑娘! 我忙压粗声音道:“哈哈哈,大娘说笑了,我虽瘦弱些,但确是男子啊。” 大娘疑惑的歪着头,又道:“那我怎么听着.....”我忙打断她:“只在此叨扰一晚,多谢大娘了。” 大娘未再说话,大虎果真只有四肢发达,竟未有怀疑,热情的钻里钻外。待他收拾好了,挑着里屋的帘子说:“请二位客人到里屋歇息。” 我问:“你娘睡哪?”大虎笑指那木板道:“我和我娘挤挤便可。” 我心下有些酸楚,刚想开口,猩猩接口道:“那就多谢张兄弟了。”说完,紧推着我就进屋了。 里屋一样寒酸,不过床上倒是铺盖齐全,这大虎倒也是个孝子。 猩猩道:“你睡吧。”我忙问:“你呢。” 他打量四周,竟连个凳子也没有,摇摇头:“我站着。” 我嘿嘿笑了起来:“得了,你也上床来罢。” 他瞪我一眼:“荒谬!” 我奇道:“看你不似迂腐之人啊,要你上床睡觉,又不是与你做些什么。” 他怒视我:“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如此污秽之话你也能说的出口。” 我忙欠身捂他的嘴:“你小声点,这屋子可不隔音。”话音未落,便听大虎娘在外咳嗽起来。 他悻悻然不再说话,但仍立在房中,月光从没有糊纸的窗户里投射进来,照在他身上,半截明半截暗,我看着就不舒服:“你这样站着跟鬼一样,我怎能睡着?” “我到马车上睡。”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小声说:“傻啦?大娘都听出我是姑娘了,你出去更惹人怀疑。” 他不屑道:“怀疑又怎样,要不是你又惹出那么多事来,我早出手解决了他们,安生的睡下了。” 我低头道:“幸亏你没出手,你看这家穷的……” 他不再作声。 我翻身躺下,随他站去,想着今晚的事,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玩心,一时兴起才撒了个谎,可看到这里,方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虎不为养活老娘,又怎愿意去干这龌龊勾当?我可怎么跟他解释呢?想来想去睡不着,但见猩猩跟个木桩似的站在屋里,更是心烦。 我爬起来,过去拉他,他摔开我的手:“你又想做什么?” “行了,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坐着,我躺着,好不好?” 他不说话,却被我拉动了,我拉他坐在床边,道:“你靠一会儿吧,这一晚上折腾的,天也快亮了罢。” 他靠了一靠,我便躺在离他腿边不远的地方,闭上眼睛,一时无语,感觉他的呼吸慢而有力。 不一会儿,我又忍不住开口:“师兄,你说我骗了他们怎么办呢?本以为他们是坏蛋,可这一看,却是几个思想单纯被逼无奈的农夫罢了。”张大虎若真去寻什么黄山,自是寻不到的,那该有多伤心气愤,以后就更是在歪路上越走越远了。 “惹出事来又不留后路,怪谁?” “怪我。以后不敢了,师兄你帮我想办法啊。” “哼,以后不敢了是你的口头禅吧?” “师兄….” “睡觉!” 我不敢再说话,躺在那儿翻来覆去胡乱想了一夜,也没想出好办法来。眼见天已亮了,我才觉得眼皮发沉,睡了过去。 20、礼州 一推门,哇!好香的味道,我冲厨房喊到:“妈,烧的是鸭子!”老陈探出头来笑:“没错儿,就是你爱吃的啤酒鸭!快去洗手。” 我赶紧放下包去洗手,不一会儿,老爸从卧室拿了张报纸出来了。 “爸,您不会睡到现在才起吧?” “怎么了?就是才起。” “哎哟我说爸,你退休了也不能这么放任自己啊,看看您的肚子,都快赶上我姥爷了。” 我爸一听紧张了,赶紧低头看肚子,老陈笑着把菜端出来:“你爸这一退休啊,是彻底放松喽。”我闻到鸭子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待到爸妈全都坐定,我立即开动,夹起一只鸭腿,正欲往嘴里送,突然看见老爸盯着我,忙送到老爸碗中:“您吃!”老爸笑:“假惺惺。”又将腿还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口便狠咬下去。 啊!啊!啊!啊!疼死我啦! 我一蹦起身,惊见自己正在马车中,猩猩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顾不得舌头疼痛,大叫:“我爸呢,我妈呢?我的鸭腿呢!” 猩猩淡淡一笑:“你的鸭腿不就在你口中?” 我倒!是个梦!舌头顿时疼的厉害。捂着嘴,吸啊吸啊缓解一下。心中难受,我亲爱的爸妈居然成了南柯一梦,面前这挂着可恶微笑的男人和颠动的马车才是真实的。 忽然想起昨夜之事,忙问猩猩:“我们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在大虎家睡觉呢吗?” “你不总是白日睡觉,夜间精神吗?死了一般叫不醒,只能将你拖上车来。” “那大虎呢,你怎么与他说的?” “就按你做的说,让他到京城寻你啊” 我大急:“我骗他的呀,他哪里找的到我?” 猩猩但笑不语,突然觉得此人不能相信,还是福伯老实点,去问他。 出得车厢,眼前景色竟又变了一些,小路变宽了,路边也有了行人,好象又走上了官道。 我坐到福伯身边:“福伯,我们到哪儿了?” “小姐你醒啦,不久便要到礼州了。” “这么快?对了福伯,昨夜…..”我作迷糊状。 福伯笑:“小姐昨夜可真让我开了眼界了,三言两语便收服了那帮强盗,似小姐般机灵的姑娘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今早………” “今早,怎么叫小姐也不醒,是大人将你抱上车的” 我晕,猩猩抱我上车?脸红…… 想起正事,忙问:“师兄是如何与那张大虎说的,他竟肯放我们离开。” “大人与那张大虎说明了身份,替小姐道了歉,只说是小姐贪玩,非存心戏弄,于他留了几锭银子,嘱他做点小生意养活娘亲,再不可干那拦路打劫的勾当,那张大虎倒也是个老实人,连连发誓连同谢了,送我们上了官道。” 我呆了,猩猩这一招倒是让我没有想到,我以为他会撕破脸皮,反正那些人也打不过他,我也以为他会随我一起骗了张大虎,反正陆小凤是寻不到的,这两样都是我不想看到的。万万想不到,猩猩竟是实话实说了,不过这样也未尝不好,那人若真孝顺,应该知道今后如何做人。 我回到车厢,猩猩仍闭目养神,我在他身旁轻轻坐下,低声道:“师兄,谢谢你。” 猩猩眼皮一动,立刻恢复平静,仍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不语。 我望着他的侧面,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想是日日与我这种昼伏夜出之人一起,生物钟全被打乱了,觉,自然也睡得不好,心中微疼,开口道:“师兄,我替你按摩一下吧。”他睁眼:“何为按摩?”我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就是帮你按一按,会舒服一点。”他皱眉:“不必了。”我怕他误会:“不是我要接触你的身体,只是按一按太阳穴,我手法很好的,以前经常给我爸爸按摩的。” 他盯我半晌道:“不必了,你有这个心,不如想想怎样替我少惹点事吧。” 我气结,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以为我想给你按啊,我还累手呢。 未过多久,车停了一下,福伯在外与人交谈几句,耳听车外喧闹起来,福伯道:“大人,要进礼州城了。” 我又来了劲,掀起帘子就往外看去,哇!宽大城门就在眼前!如电视里的情景一般,城门高处刻着三个鬼画符大字,这下我不用看也知道了,定是“礼州城”啦! 穿过城门甬道,放眼望去,只见:道路宽平店铺林立行人如潮热闹非凡啊,我们只在这城门口,便看得如此繁华景象,可比那春齐小镇气派多了。 我兴奋的手舞足蹈:“终于看到真的了,哈哈哈。”横店我也是去过的,景貌与眼前一般无二,但假的毕竟是假的,少了人气便如死物一般。 进了城中街道,眼睛更是不够用了,那些雕栏玉砌,一派古色古香却各有特点的小楼可都是真品,那些身着各色斜襟长裙,风姿各异,腰动裙摆的鲜活古装女子可都是真品,那些酒馆店铺中买进卖出的寻常百姓翩翩公子可都是真品,那些小贩跟前的首饰摊、手工活儿、蔬菜水果鸭梨筐可都是真真真品! 我坐在厢门地板处,头顶着厢帘子,眼睛和大脑不停接纳来自古代城镇的冲击,嘴巴不住声的哇来哇去!看见一个卖冰糖葫芦的经过,高兴极了!是啊,哪个朝代能少了卖糖葫芦的呢。 我赶紧求猩猩:“我想吃那个行不?”猩猩不理,我跳下车去,伸手便拔了一个,再上车来,那糖葫芦小贩自然跟着我了,猩猩无法,只得掏出荷包付了钱。我嘿嘿笑着,甜蜜的品尝我的古代糖葫芦……不甜,很酸,不好吃。 福伯回头道:“看小姐高兴的,平日也不常下山吧。” 我含着冰糖球道:“是啊,师傅不让下山啊,还真没见过这样大的古城呢。” 福伯笑:“这礼州城可不是古城,近几年靠着通商才兴起的罢了,若论渊源和气势那还得是京城啊。” 我连连点头:“没错儿没错儿。”,心想,我知道什么呀,跟着蒙就对了。 猩猩身后嗤笑一声:“别装没见过世面的了,我看你懂的挺多。” 我回头瞪眼:“懂得多不代表见的多,我懂的是挺多,想跟我学学知识,就好生待我,哼!” 猩猩又一冷笑:“我早已说过,若想舒舒服服到京城,就别生事端,把帘子给我放下来!” 我听话的把帘子放下,不过人可没进去,而是坐到车头跟福伯抱怨起来:“您瞧师兄怎么老是看我不顺眼啊。” 福伯拉着缰绳,慢行着马,笑道:“大人对小姐可没有坏心,口硬心软罢了。” 我皱鼻:“很坏心,大大的坏心!口硬心更硬!” 福伯哈哈大笑。 不一会儿功夫,马车驶过主干道,左转左转再左转,停在一偏僻巷口,那拐角处正有有一家小客栈。猩猩撩帘下车,对福伯道:“添些草料水食,便也上楼歇着罢。”福伯点头称是,赶过马车绕去客栈后面。 我抬头望着那已经开始掉漆褪色的匾,发现一个事实,凡是书写在匾上的城上的阁上的字体,基本都是我未见过也根本认不出的,可日常生活中书本或纸笺字条上的,我却认得出来,不过是繁体字罢了。而生活习惯,饭食用品服装品帽基本也与史书记载的一般无二,看来这个朝代的文化与中国古代是相同的,继而衍生一个想法,会不会这就是中国古代的另一个并行空间?两个空间同时发展,只不过朝代更替的名字不相同而已。嗯,很有可能。 我拉住猩猩,指匾问道:“什么客栈?” “虎门客栈!” 我倒! 龙门客栈的兄弟单位啊。作为古代最大的连锁客栈之一的龙门客栈,是众多穿越女以及众多帅哥靓弟非常喜欢光顾的地方,雷同与现代的滚石、jooho等知名夜店。 (提到龙门客栈,这里要特别插播一段长篇广告 音乐:笑傲江湖….起! 一深沉男声缓缓道来: 龙门客栈,是伴随着无数阴谋诡计、爱与背叛、追踪与反追踪的狗血剧情渐渐成长起来的,随着无数武林泰斗、江湖侠士、暗黑反派以及卑鄙小人的光临,龙门,以极快的速度迅速窜红在客栈大舞台上。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幕又一幕或感人至深、或刀光血影、或风月旖旎、或痴恋动人可歌可泣的江湖故事。当上一位老板金镶玉同志为情所困远走天涯之后,树倒猢狲散,墙塌众人推,加之受到“悦来”及“有间”两大客栈的联手夹击,致使龙门客栈一度陷入低谷,旗帜未倒,却风光不在。 但是,坚强的龙门人是不会被这样的困难击倒的,我们奋力拼搏,勇于争先,先后向十大客栈派出参观考察团,不耻下问,卧薪尝胆,努力保存传统优良品质,学习新的管理经验,终于,保住了“龙门”这块金字招牌。 近一年来,由于穿越事业的蒸蒸日上,龙门客栈有幸聘请到了几位穿越人士做ceo,更使龙门客栈打开了前所未有的新视野,拓宽了前所未有的新道路,全国分店遍地开花,一路高歌猛进,发展势头迅不可挡。 事隔数年后,又重新以所有武林人士参与的“我心目中最喜爱的客栈”活动,投票总计第一名昂首挺进客栈排行榜,并占据榜首位置长达13个月之久。甩开其后的悦来及有间客栈500票之多。 这,就是光荣的龙门人,这就是伟大的龙门客栈!欢迎广大武林豪杰及穿越人士前来吃住指导,每周五晚有小李飞刀表演及抽奖时间。 广告时间已过,纯属逗您一乐) 猩猩奇怪望我:“你不识字?” 我兀自沉浸在“虎门客栈”这几个字带给我的巨大震惊中。这老板不会也是个不愿落入俗套的穿越人吧?你龙门,我就虎门,龙虎斗,又奈我何?不过一眼望去,这客栈的规模和客流度可就比不上龙门了,不过二层正方小楼,一层酒饭,稀稀拉拉小猫三两只。柜台置于楼梯边上,台内坐一垂须老者,台面坑坑洼洼,楼梯桌子板凳都处在掉着漆的衰败过程中,环顾店内,竟找不到一样装饰品。我暗叹:看来这店想走实力派路线,要追上龙门的脚步,估计您还得再努力个百八十年。若要我出主意,开黑店倒也是个捷径,英雄不问出处嘛。 猩猩见我不答话,便也不再问,径直走进,找张空桌子便坐下。 我跟过去,先高唤一声:“小二!”肚子饿坏了。 接着小声说:“师兄,你不觉得反差太大吗?。” 猩猩望我一眼。 我道:“你那马车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主,却住进这么个简陋小店,实在不相配。” 他冷哼一声:“这是特意为你安排的。” 我叫:“什么?你说供我好吃好住,还为我安排这样冷清之处?我想去大店里热闹一下见识一下呢。” “与你这种人来说,人愈少的地方愈合适” 小二还不过来,我怒,回头又高喊:“小二!聋啦?” “我哪种人?” 胡搅蛮缠、惹是生非!” “你…..” 小二忙不迭的冲过来哈腰:“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三斤牛肉,二斤烧酒!”我拍桌大吼,喊了你几嗓子了,敢慢待你武松大爷!虎门是吧,让你尝尝爷爷打虎的手段! 小二被我吼的一愣,刚预答应,忽见旁边这位俊逸公子一言不发却气势凛人。再看抓狂的这位,一件不合身的白袍耷耷拉拉,面色灰暗,娘味十足,头上一坨不明物体还散落几撮零发,吼声大底气小。小二是何等精明,日日南来北往招呼客人早成了人精,只这一眼看过,便知谁是金主。 立时躬腰冲猩猩:“那这位客官吃点儿什么?” 我“腾”地起身怒火中烧:“不是要过了吗?牛肉烧酒没听见,端上来!”狗眼看人低! 小二一见那位没动静,我又发火,立刻赔笑:“好的好的,这就给您上来。” 刚想转身,却听猩猩道:“尽着店中的特色炒俩素,烧一荤,加一壶绿水便可。” 小二笑容更是讨厌:“那就按您说的上了。” 我不说话了,颓然坐倒。这寄人篱下的滋味啊…… 双手一支腮帮子,闭眼装死去也! 小二脚步还未离开,便听猩猩又开口:“唔,再来一盘牛肉。” 我猛地睁眼,看猩猩似笑非笑的正盯着我。不禁又想笑又想气,逗弄我很好玩吗? 呐呐开口:“我识字的。。” 猩猩一愣,未反应过来。 我嘟囔:“刚才不是你问我识不识字?” 猩猩满脸无奈,这大喘气的时间也忒长了吧。 “那你怎的不认识客栈名号” “正想问你呢,那是什么字体?书本上的我认识,凡是挂在外面的名号我就认不出了,好生奇怪,鬼画符一样。” 猩猩似唬了一跳,忙左右看看:“不得乱说。” 我不解。 “那是雷体,由先祖皇帝雷阅山创出。”猩猩低声道。 雷体…挖哈哈哈,鬼画符..确实挺雷的。我不禁笑出声来。原来是皇帝的字体,怪不得民间争相悬挂呢。 想了一会儿,又问猩猩:“你看我不认识这有名的字体是不是很奇怪?” “不奇怪。” “为何?” “本不是翼国人,不识翼国字也为正常。” “你怎知我不是翼国人?” 猩猩白我一眼:“我知你身世,你就勿再多说了。” 我一惊,好个乌鸦死老头,果然将我卖了。怪不得猩猩从未对我的奇怪言行有任何惊讶表示呢,看来是已和老头探讨过了也接受过了。 我吊着嘴角怪声怪气道:“那你可就是知道我秘密的第二个人了,如若敢向旁人透露半句,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猩猩望我狰狞表情,竟难得一见的露齿笑了。 我不禁呆了,猩猩他....笑得真好看,这一笑让五官生动了许多,朝气蓬勃了许多,最要命的是,他这一笑,竟让我觉得他原来也是个美男子..... 冷面超人的假面具终于被我破了一个小裂缝啦!再接再厉,誓将猩猩荼毒到底! “师兄…..” “唔?” “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像谁?” “没谁。就说,你离鬼远了,离人又近了一步。” 说完,我迅速跳离桌子三尺开外,放声大笑起来。引得店中小猫小狗一起向我看来。 猩猩,竟未生气,唇边始终含着一丝笑意。 21、美衣 我,猩猩,福伯共同吃了一顿愉快的午饭。 菜,很爽口,饭,很甜糯,牛肉…很有嚼头。酒,没喝到,等我想起酒的时候,壶,已经空了。 我就说嘛,虎门客栈走的是实力派路线,不可以貌取店。不过若是换掉那个狗眼小二就更完美啦。 你瞧,他现在正跟在猩猩后面点头哈腰,不住的介绍自家客栈的好,我们的屋子干净,我们的床铺松软,我们的窗户敞亮,我们的服务一流。 得,猩猩如他所愿开了三间房。 进了我的房,但见小二所言也未全虚,虽窗户没那么敞亮,床铺没那么松软,但屋子至少还是很干净的。我放下包袱,奔到窗前,呃,眼前一片交横错杂的巷子,全无风景可言。 没风景,连大街也看不到,我忽想起我的大事来,忙奔去隔壁。 “咚咚,师兄开门。” 无声。不对啊,刚亲眼见他进屋的,再敲,仍是无声。我推门,开了。屋内无人。 忙又奔去隔隔壁:“咚咚,福伯开门。” 无声。 都不在?奇了,一眨眼的功夫能溜到哪去?下楼直奔后院,果然,马车在。 好哇,两人偷偷出去逛街不带我。 转念一想,你们能逛,我也能逛,这城不就这么大点儿,我逛完一圈恐怕你们还没回来呢。 想到立即行动,我回屋把包袱塞到床头,散开头发重新梳了一遍,这几天我梳头功夫见长,大便头已经挽得不那么像大便了。紧紧腰带,对镜一照,,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这镜子是天然未打磨的吧,我叹!不过整体感觉还是精神抖擞滴!呃,袖子是略长了点,我卷起来,下摆拖到脚后跟,我往上抽抽。相信瑕不掩瑜!再多把扇子,我就齐活儿了!。 交代了小二一声,我大摇大摆的出了客栈。 这礼州正如福伯所说,是几年内才将将兴起的一个城,建设的只能远观不能近看。我钻了老半天竟然都是巷子,灰蒙蒙的一片民居,看来只有那主干大道才繁盛些。 顺着人声前行,不一会儿,热闹便在眼前了,街上虽不至于车水马龙,但人,却是不少的,做小买卖的,有店有铺的,竟都比赛似的吆喝着,此起彼伏。 “绢布,上好的绢布” “青瓜,鲜嫩的青瓜!” “吃上一碗豆花精神好哎~~~” “客官,来来来,上好的小酒荤食为您备上啦~” 我嘿嘿直乐,从古到今,王婆的瓜总是最甜的,王婆的吆喝也是最有名的,正因了这吆喝,才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青砖灰瓦,绿树红墙,生动真实的古人聊着的,看着的,拉着的,行着的,百态各异。总看不够这派盎然古时风貌,更难得的是,我也在其中。 一边走一边瞧,看得高兴,却也没忘了我的事儿,眼睛一间不落的看过去..看过去.看过去..嗨!看到了。 我奔向那处,店名自然还是认不得,不过那里面的摆设已经让我很明白了。找的就是你。 这是一间衣服店。 男装女装都有,一片姹紫嫣红,有挂有躺,客人可以自行挑选,颇有些超市的味道。 我东摸摸西看看,蓦地,挂衣服的杆子末端一抹嫩绿映入眼帘。 这颜色,好正。 老板是个留着短须五十上下的男子,他见我久久伫立那衣服前,忙过来招呼:“公子好眼光,这件衣服…..”我转过头来,他一愣,忙拱手:“原来是位姑娘”。 换我傻了,我这男相扮的就那么不成功?一个二个三个都能认得出来?其中还包括一个瞎子?我手扶后颈,一阵头晕。 “姑娘怎么了?没事吧”老板忙问。 “我没事,呃….老板,我有一事请教。” “姑娘请讲。” “你为何只一眼便看出我是女子?” “呵呵”老板捋须而笑,胡子那么短还捋什么呀。 “姑娘,我做这门生意,若辨不出男女,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我想,也对,人家是卖衣服的,自然阅人无数了。 “何况…..” “何况什么?” “姑娘人生的秀美,而这衣领未及喉结,一看便知啊。” 我恍然大悟,我真是猪脑子,没喉结嘛,自然让人一眼看穿,嗨!丢人。 见我愣愣不语,那老板又接刚才话题道:“姑娘是否看中此衣?” 我忙点头:“我可否试一试?” “当然。请去后间。” 我拿了那衣服走去后间,抖开一看,这一抹嫩绿居然长长短短有三层之多,不知何种纱料,摸起来手感倒也轻柔。下摆里侧镶有一块金边,上绣:喜绣坊。看来还是品牌。 我研究来研究去,觉得摸清了门道,脱下宽大的白袍,换上新衣,走出门外,那老板一见我,竟笑出声来:“姑娘,你穿反了。”我汗! 原来短的是穿在外面的,我给当内衣了。在老板的隔墙指导下,我终于穿戴整齐走出来了。 老板一见我,呆了一呆,嘴中说道:“姑娘天人之姿。” 我撇嘴,您得了吧,想不到您也会推销艺术。这同义话我在现代服装店里听无数次了,对美女说,对丑女也说,对年轻的说,对大妈也说,对瘦子说,对猪头三还是一样说。我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顶多也就是清秀有余罢了。 老板将我拉至一长身镜前,那镜子可比客栈里的打磨的清楚多了,我瞟了一眼,愣了。 镜中……那顾盼流姿的大眼睛是我的吗?那挺直微翘的鼻子是我的吗?那樱桃般红润的嘴唇是我的吗?那纤细曼妙的身材是我的吗?那象牙色的细腻皮肤是我的吗?那俩红苹果似的脸蛋儿是我的吗?哦,脸蛋儿是的,我运动我健康我红润嘛。 一身飘飘绿衣,紧腰宽袖,裙裾及地,领口在脖颈处交叉相叠,锁骨微露,一支白荷由领部伸向下摆,在裙摆处微合,风一吹过,轻纱舞动,那荷竟似绽放开来。说人要衣装一点未错,镜中美女仿佛被这白荷托着正欲飞天一般。 妈呀,是我!确实是我,多少个深夜我趁爸妈睡着,一个人揽镜自照,总是幻想着有一天,我眼睛能再大点儿,眉毛能再细点儿,嘴唇能再性感点儿,身材能再苗条点儿,想不到!今日竟实现了…..大部分的愿望。咳!只有那男生似的一双浓眉无任何改变。也正是这双眉,让我认出了自己。 我差点抱镜痛哭,来古代半年,我竟有如此大的改变,古代的风瘦身么?古代的水养人么?应该是乌鸦观的素食生活得来的好处吧。没白吃苦。 老板赞道:“此衣如为姑娘量身定做一般,太合适了。” 我很高兴,对着镜子不肯离开,左照右照前照后照,漂亮!若说还有一点点小瑕疵的话,那就是我的发型….破坏了整体美感,没关系,我不看头顶,我只看额头以下好了。 老板见我喜欢,趁热打铁道:“要为姑娘包起来吗?” “多少钱?” “纹银三十五两,价钱虽高,物乃佳品啊” 我突然清醒了,光顾着高兴了,别说三十五两,身上可是连半两银子也没有啊!那抠门儿猩猩从未给过我钱,不过,除了赏小二那次外,我…也没好意思张口要过,多大人了我都。 真尴尬。要知道,买衣服的一个大忌就是千万不能在营业员面前流露出哪怕半点喜爱之情,否则,不是让你尊严扫地,便是让你掏钱走人。 我眼珠一转,皱起眉来:“哎,衣服是漂亮,可这领子开的太低了,都看见肩骨了。” 老板没想到我突然变脸,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呐然道:“这领子正是时下流行的样式啊。” “不行不行,我哥哥是个特别保守的人,要看见我穿露大半个脖子的衣服,非揍我不可。” 老板见我挑衣服的刺,便笑道:“那姑娘也可再看看别的。不过,这喜绣坊的衣服市面上可是难得一见的,这礼州城里更是只有我家有。” “为什么?” “姑娘不知?喜绣坊便是专门为宫里做衣的,面料款式都是天下一流。” 我心中更痛,好衣可遇不可求。。。。但是,我没钱。 我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也就一般嘛。” 老板见我这样,便也不再说话,我灰溜溜的去将衣服换了回来,那抹嫩绿又挂上了木杆,我一步三回头,挪到店门口,想了又想,终究还是回头。 “老板,那衣服你不要卖,我一会儿便来取,很快,千万不要卖!” 老板惊愕看我。。随即了然的微笑点头。 我跑的飞快,心情十分愉快,有什么能比自己变得漂亮,又能买到合意的衣服更让女人高兴的呢?我全碰上了,哈哈,那衣服,一会儿就是我的了。 一路奔回客栈,正见福伯一副焦急的模样站在门口。我高喊:“福伯!” 福伯一见我,马上放松了:“哎呀小姐,大人找你甚急。” 猩猩找我做啥?正好,我也要找他呢。 我连忙上楼,推开猩猩房门,他正面向窗口站定。 “师兄,你回来啦!” 猩猩转过身,皱眉盯我:“去哪里了?” “随便逛逛。” “未经我允许,你就随便逛逛?” 我听他口气严厉,不禁委屈:“你还不是出去逛了?我是想经你允许来着,可你不在啊。” “我与福伯出门取东西,半盏茶功夫便回来了,你竟逛了一下午?” 啊哦!早知我等他一会儿了。不想与他争吵,还有事求他。 我靠近他,贼笑:“师兄。。。” 猩猩后退一步,表情警惕“何事?” “师兄~~~我错了,下次一定带你一起逛。” “哼!我怎会做这等无聊之事。” 啊呀呀,你觉得无聊,我可觉得有趣的紧呢….算了,正事要紧。 “师兄,借我点钱呗。” “要钱做甚?” “呃。。。。买东西。” “何物?” “一件衣服,绿色轻纱好漂亮啊,我穿上也很合身呢,我总不能老穿着你的大褂子吧。” “不买。” “为什么呀,我都跟人老板说好了,一会儿去拿的。”我急了,这猩猩… “还有多天路要赶,着男装方便。” “师兄啊,我买了不穿还不行吗?我太喜欢那件衣服了,还是喜绣坊的名牌货呢,算我借你的,我到了京城就去找事做挣银子还你成不?”我蹭上去拉他袖子,已经开始哀求了。 猩猩甩开我手,径直出门,冷脸撂下一句:“不买!” “师兄,师兄!·就三十五两,你借给我吧!你别走啊。” 猩猩完全不理我的呼号,闪身没影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脑中只想:那老板不知该如何耻笑我呢。我的美丽裙子…… 时好时坏,时冷时热。 猩猩,你果真有精神分裂症! 22、死人 我们又上路了,离开礼州,向南行了两天,一路无风无雨,阳光明媚,可车厢内的气氛,却冰到了顶点。 我不与猩猩说话。在车里就一刻不停的看窗外,在车外就与福伯说说笑笑,该吃吃该睡睡,就是不与他说话。 也许会有人觉得我矫情,为了一件衣服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吗?不值得!若仅仅是为件衣服,我决不生气。 可如果,那衣服上承载着一个女人美丽的梦,便值得了。 在古代的这些日子,我几乎忘了自己也曾经是个爱美的女人了,日日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梳着奇怪的头,吃着没有家乡味的饭菜,睡着木板硬床。 这一切,都是我在努力适应,适应这里的生活,适应这里的环境,没有回家的线索,我一样能做到既来之则安之,呼呼喝喝打打闹闹,粗线条的生活,仅仅是为了适应。 可当我那日见到镜中穿着美丽衣服如仙子一般的自己时,心中那根细细的女人弦,还是绷了一下,我真认不出自己了吗?非也,那镜中人的脸虽瘦了些,但仍是我自己,我看了二十五年的脸,怎会不记得?只是,我太久没看自己了,太久没注意自己了,心便渐渐粗了。 自再清楚地瞧见自己的模样后,就再也忍不住。想拥有那美丽,保持那美丽的心情,如千万只蚂蚁,爬得我心窝又痛又痒,叫嚣着要我找回以前的自己,找回以前自信的天歌。 猩猩或许说的也对,一路风尘,男装更为适合。可我,毕竟不是男人。 猩猩并未对我的异常有任何反应,仍是面无表情,我不与他说话,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找我讲话,气氛就这样一直僵着。 天色又暗,我与福伯并肩坐在车头,福伯在身侧不停的叹气。叹得我心烦意乱。 “福伯,你有烦心事?” 福伯看我一眼又叹一声:“年轻人啊就是脾气倔。” 我苦笑着摇头,都说山难改性难移,我看猩猩到八十岁也还得是这个德行。暮色渐浓,薄雾弥散。道路两边的林木、垸草、田地从视野里恍惚后退,两匹马“得得得”的节奏蹄声,会带我去到怎样的未来? “您别叹气了,我给您唱支歌听吧。” “唔”福伯似兴趣不大,我不管他,自顾轻声唱起来: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 我切切的等候 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熟悉的生活,只能依附着别人生存。嘻笑怒骂,又何尝不是在掩饰内心的恐慌?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 花香满枝头 谁来真心寻芳踪 花开不多时 堪折直须折 女人如花花似梦 余音随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渐渐消散在空中,我怔怔望着前方。这首歌,是为了我的初恋男友学的,只因他喜欢梅姑,喜欢她千回百转的声音。说了一次我的声音像她,我便也爱上那沧桑的女人,一首一首学她的歌,直到我们分手。过了那么久,我竟仍记得歌词,那一段,也能算是刻骨铭心吧。 福伯不语,车厢内亦无任何动静,我想,他们都听到了。女人花,忧伤的一首歌,权代表我向他们传达一下我的小小心思。即使知道没用,情绪,仍然是需要发泄的。 良久,福伯开口:“小姐歌声很美。” 我小小的感动了一下,歌,终是有人去听才会美的。心情竟觉得畅快了许多,我的小女人病好象快要好了。 福伯放慢车速,马车驶入一条林荫道,福伯指着远处一片林子道:“离陈州还有七十余里,今夜得在林间歇息了,那处有水。”我眺目望去,竟看到一条莹白玉带,心中狂喜,忙道:“我们去那河边。”福伯点头。 马车停稳,我迅速奔向河边,福伯在身后喊:“小姐,天暗了小心路。”我也不回话,一边跑一边解外衣,猛地扑进河里,冰凉的河水立即浸透全身,畅快! 这一路还是第一次看见小河,窄窄的河面,更像是大溪。我久未游水,那客栈洗浴又紧紧巴巴,早已觉得全身干的快裂开了,这一下水,才感周身舒畅,仿佛每个毛孔都放开了的去呼吸。 福伯将车停在林中,走来河边看我:“小姐,游一会儿就上来吧,这还不是游水的天啊。” 我一个猛子扎到底,手都触到了河底的泥沙,不过三四米深而已,真算不得河了。再浮上来,冲福伯喊:“爽快啊,福伯也来!”猩猩并未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已看不清福伯的脸了,只见他连连摆手,呵呵笑着:“小姐水游的真好哇。” 我心想可不是吗?都从21世纪游到你们古翼国来了,心中高兴,更是放肆的翻着水花,翻了一气,终觉得过瘾了。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仰躺着看天空,深蓝色的天空里,繁星点点,却只有一串最显眼,因为我只认识那一串,勺把北斗,仿如七颗宝石般熠熠发光。 轻摆双腿,一瞬不瞬地盯着星空,身在古代的这一刻竟觉得很浪漫。 记得很早之前看过一本书,书名是《在亚洲的星空下》,是一位旅居北美已久的泰国作家为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出的特辑,内容不过是介绍些亚洲的风土人情,可那名字里淡淡的乡愁味道却吸引我买下了它。思乡夜,或许只有星星才知游子心。 我沉浸在美丽的星河中不能自拔,双手微微向两侧拨水,缓缓滑动,越滑越远。 蓦然,手似乎触到了什么?石头? 不像,是……软的。 我再摸……吓得一个激灵大叫起来:“师兄!!师兄!!!” 猩猩仿似一直呆在河岸上一样,我这边叫出声,那边他便现了身。我翻身,拼命向岸边划去。 猩猩竟也下了水,朝我迎来,我一边划一边诧了声地大叫:“是人!我摸到了人!” 接触到猩猩的身体,我顿时瘫了,任由他搂住我将我拖上岸,福伯赶紧拿衣服擦我头上身上的水。 坐在岸边,我瞪着眼睛不住发抖,那触感,明明是人的皮肤。 河中有死人。 仰看星空的时候,那死人便已漂到我身边,不知漂了多久。想起与死人在一条水域里并排躺着,我便止不住的恶心。 猩猩察看回来,全身湿淋淋的,紧锁眉头道:“水中不止一具尸体。”一听这话,我再也忍不住了,翻身大吐特吐起来。再也不想靠近那河一步。 福伯拍着我的背,同猩猩道:“此处看来很是诡异,不如我们尽快离开?”猩猩点头,突然,将他的手伸给我。 我微一愣怔,还是把手递给了他。他的掌心…粗糙有茧,似有热力向我掌中传来,可我仍是全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猩猩扶我上了车,福伯迅速套好马,大喝一声:“驾!”一片飞鸟惊起。 低头坐在车厢中,略感温暖,猩猩早为我多披了一件外衣,自己也换了一件外衫。茶水已经喝完,猩猩拿了一块桂花糕给我:“甜食能缓心悸。” 我抬头望向他,猩猩眼中,竟有一片关心,我晃晃脑袋,看错了吗?猩猩垂下眼不再看我。 我接过糕只吃了一口,便赶紧放下,再也吃不下去,我这只手….摸过死人。拼命在衣服上蹭着。 若我不与猩猩致气,若我能忍着看见水的亲近感……心中觉得内疚,低声道:“师兄,对不起,我太任性。” 猩猩未出声,半晌,将我那吃了一口的桂花糕从帘子里扔了出去道:“勿再多想,若不是你,我们亦有可能遇险。” 话音刚落,车身忽然大震停住,马亦高声嘶叫。我心惊,又发生何事? 猩猩掀开帘子,福伯紧张道:“大人,前方路中躺有一人。” 猩猩跳下车去。我在车厢中紧张等待,河里死了几个人,路中间又躺了一个,这进京的路…..怕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半晌,猩猩回来了,看我蹲在车厢门前,叹口气道:“勿着凉了,进去呆着。”我忙问:“那人?”“还未断气,但身受重伤。” 我顿了一顿,还是问道:“那我们救是不救?” 答:“不救!”我心下一黯,人家没死呢,但又不敢做声。 猩猩又道:“但他挡着我们的路可如何是好?” 我猛抬头,居然发现猩猩眼中带了一丝笑意。顿时明白,他逗我来着。转头一想,天哪,猩猩原来也知道啥叫开玩笑。 便也玩笑道:“那就拖他上来罢,死了再扔下去。” 猩猩与福伯一同将那人抬上车来。待放定了,猩猩扯去了他的蒙面布,我定睛一看,竟是张相当年轻的脸庞,不会超过二十岁罢。皮肤苍白,额头上满是血污,紧闭双眼,脖颈处糊着血,胸前似有个洞,鲜血还在不断的冒出来,一身夜行装已被血浸透,浓浓的血腥味儿飘散在车厢里,让我又是一阵不舒服,我虽不晕血,但又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忍不住向猩猩身旁一缩再缩。 猩猩收回把脉的手,吁一口气道:“韩家堡的独门秘技,碎心掌。” 光听名字就够恐怖了,看着少年心脏处的血,竟像脏腑真的被震碎了一般。 猩猩低声自言自语:“韩家堡一向行商贾之路,甚少过问江湖事,怎会下重手伤了此人?” 马车驶得很慢,想必是照顾这少年的身子。 猩猩从怀中掏出玉瓶,倒了两粒丹药,塞入那人嘴中:“怕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一愣:“快找大夫。” 猩猩摇头:“没用,这掌法极其残忍,将人筋脉全数寸寸震碎,侥幸活下来的也只能是个废人。” “他….全身筋脉都碎了?” “唔。” 我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古代这些稀奇古怪的武功都是从打哪儿传来的? 又冷又怕,脚下还躺着个半死人,厢地毯子上也已浸了血,在这样恐怖的环境中,我竟然睡着了。 我游进了一条小河。 河水清澈见底,阳光碎片洒在水面,泛着金色的光芒,一群鱼儿自在的摆尾游动,闲适安然,而我就是那鱼中最大最美丽的一条。 一转,天色猛地昏暗,烈风吹起,河面滚起剧烈的浪花,那浪花竟是鲜红的,像血一般的颜色,周围的鱼都不见了,只剩我一个茫然失措,四处寻找伙伴。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他光着上身,皮肤浮肿发白,胸前竟有两个血洞,还汩汩的向外冒血,他撩开垂在额前的头发冲我一笑,白森森的牙齿,啊!那脸竟是猩猩! 蓦地睁开眼睛,果然是个梦。 松了一口气,出了满身冷汗,想直起身子,忽觉哪儿不对,此时的我…靠在猩猩的…肩上? 23、铁片 睡了几个时辰罢,天竟有有些微亮了,撩开窗帘,拼命呼吸几口新鲜口气,才觉得胸肺间少了些污浊。 福伯进来向猩猩汇报:“陈州府已不远,我们进城还是……?” 猩猩略一思忖:“不进城了,在城外停下休息片刻,直接去江边。” 不错,车上带着个满身是血的半死人,进城休息的话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是非来呢。我问猩猩:“过了陈州,还有多远到京城?” “向南再行几十里,可过丹江,过了江便是京城了。” 原来这里的江南江北是以这条牡丹江划分的。想想便觉得意趣横生,中国的牡丹江在东北是一个因江得名的直辖市,春晓十分喜爱的韩国组合里的那个叫韩庚的中国小伙子就是来自牡丹江市,春晓时常嚷嚷着要攒一笔钱去韩国看他,后来钱始终没攒成,又说要去牡丹江旅游一趟,看看韩庚生长过的家乡,不过到我失踪前的那时,她仍然只是嚷嚷而已。而我,却要先看到牡丹江了,虽然是在另一个国度,也是另一条江。 车在官道下路处停住,那人看起来毫无起色,仍一动不动的躺着。猩猩闭目休息起来,恐是一夜未睡,顶着肩膀撑着我呢,一想到这,脸不禁烧了一下。 福伯从车底抽出一堆马料喂马,我跳下车,眼前四周阳光煦暖,柳树鲜嫩,几株桃花开到极盛,露着圆鼓鼓的身体,已到初夏了。 爬上一座小山包,看到不远处矗立着的城墙,想必那便是陈州了,我对这个陈字很有好感,因为妈妈姓陈,妈妈的老家也在皖中一个叫陈集的地方。陈州,亲切的名字,可惜我却不能再去一睹城内风光。 呆呆的看了一会儿,便听福伯唤我,要上路了。 地板上是那不死不活的人,伤口似乎凝固了,没有血再冒出来,但他的呼吸却仍无起伏。猩猩靠在软凳上垂着眼帘,我想他定是睡着了。悄悄拿出一件长衫,为他盖在身上,但见他的睫毛微跳了一下,眼睛却还闭着。心中暗道:睡觉时心都是醒着的,你累不累啊。若是有人想趁你熟睡宰了你,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趴在窗上无目的的张望,风景是早已看得腻了,想起大学暑假时,三个同学一起坐火车去成都旅行,刚上车时还觉得风景秀丽,车程刚过三分之一便被那同款同式的农田、绿树弄得视觉疲劳到不行,各自昏睡过去,一路睡到成都。 火车,呵呵,坐不到了。 颠啊颠晃啊晃,再豪华的马车坐久了,腰也疼得不行,几天的路行下来,休息少,奔波多,觉睡得不踏实,又跳出几幕惊险剧,我巴望着赶紧到目的地。 太阳升到正空时,我们终于到了江边。正打盹儿,福伯一声轻喝:“吁~~”车便停了。 我掀帘一望,眼睛顿时一亮,嗬!好一条壮阔澎湃的牡丹江! 只见那江面宽的似望不到边,由西向东波浪缓缓流淌,阳光在水上撒下一片金光,点点渔舟泛波江上,东面远处岸边几座陡峭山壁云中耸立,江堤绿树映照下,竟也是一片江水绿如蓝的美丽景象。 这,便是翼国的母亲江吧。 如中国的长江一般,养育了一方炎黄子孙,承载了无数成败得失,看尽了无数人间百态,千万年间荣辱不惊的流淌。 看见水我就高兴,虽然昨夜受了惊吓,但内心对水的亲近感是抑制不住的,我不想扑下去,我只想这样静静看着,吹着江风,心中一片适然之感。 猩猩早已下车,与福伯一同往江边走去。独留我与那人在车上,我仍侧身扒着窗户,看不够这江边美景。 忽然,脚面似一动。我忙低头,惊见一只手触着我的脚背,唬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那半死之人,微微睁开了眼,手臂不知何时竟伸到了我的脚边,我赶忙俯下:“你怎样?好点了吗?”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却似早已用完了力气,只在那半睁半闭之间便放弃了,嘴唇嗫嚅着,不知想说什么,我看他脸上凝固的血斑,一道道,一块块,可怖的模样着实吓人。狠了狠心,终是将头凑近他嘴边,只听他气息极乱,声音时断时续:“绑….绑…绑…” 我纳闷,绑?绑谁?谁绑?不解问道:“绑什么?是谁害你这样?” “绑….绑..腿” 绑腿?绑腿害他的?我想了一想,明白过来:“让我看你绑腿?” 那人动了动眼皮。我忙退到他脚边,绑腿上看不出来有什么。我左摸又摸,什么也没有啊,我看那人一眼,那人眼皮抖的厉害,我只好解开绑腿,细细查看,还是什么也没有。那人腿不停的颤动,似在提示我腿上有物,我将他黑裤向上一推!哎呀妈呀,他那…那小腿后侧的肉里居然…..嵌了一块东西,仔细一看,是个铁片!好象是烙进去的,周围皮肤都焦了。 我看得心中一阵难受,瞄他一眼:“要我拿?”那人又动动眼皮。我痛苦万分,这怎么拿呀,太渗得慌了。闭着眼,我摸到边缘,指甲微微里扣,那人一抖,骇得我忙放手,他喘了一声,平静下来,眼皮又动,示意我继续。他既然那么想要这个东西,我也管不了了,伸手摸过去掐住,用力一掰…..连着肉就下来了。那人重喘一声。 我比他抖的还厉害,这人….太能忍。 手里是一块薄薄的铁片,长方形,半个手掌大小,黑色。想是在那人腿上嵌了不短时间,反面一片血糊拉拉的。铁片上方正中穿了一个小洞,可能曾经是系了绳子,正面片身黑亮,上面没有一图一字,我翻来覆去的看也看不出有什么门道,只是一块铁片而已。 我将铁片送到那人眼前,那人竟激动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强睁开大半,嘴唇不停抖动,手想抬起,颤了又颤却还是没有力气。我了解,赶忙将铁片送入他手中。他却不握,只定定望着我,似有话说。 我又凑近他,只听他仍是上气不接下气:“请…请..送去嘉..戎云..府。”我一惊,这名字我熟,嘉戎云府,不就是项语要我去寻他的地方。嘴里已出声:“可识项语?” 那人竟大震,眼中惊惧,猛地抬头,咳出一口血来,我慌忙扶住他的脑袋放平:“你不要急,不要急,慢慢说。”他已是平复不下来,只见喘息一阵猛过一阵,半天无法开口,我安抚他道:“项语公子是我好朋友,我认识他的。” 他盯着我喘了一阵,才又张嘴,我俯身只听他道:“那…那..再好不过…请姑….娘务必…收..收好此…物…交与..项..公子。”说完已然筋疲力尽,闭眼只顾喘气。我见他那样着实辛苦,便说:“你不必托付与我,我自会带你去嘉戎,你亲手交他便是。” 他微微摇头,双目紧锁,已有气竭之意,我赶紧抚他胸口:“你会好的,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一定会好的。” 车外有脚步声传来,那人眼睛又猛地睁开,强抬头颈,手一抓便抓到了我衣服下摆,竟然十分有力,扯得我身子前倾。他挣扎张口:“姑…娘收好,万勿让..他..人见到..此..物!”说完紧紧盯着我,仿佛就等我的允诺。 我重重点头。他颓然倒地,口中轻逸出一声:“娘.....”便没了声息. 我急忙唤他:“公子,公子?”他已不会再答,锁住的眉心也渐渐散开,仿佛睡过去了一般。 猩猩撩帘上车,看到此景,连忙去探他脉搏,一探之下,起身摇头道:“去了。” 不知为何,我心中竟为这陌生男子悲戚万分,不知是为一条年轻生命的离去伤心;还是为他在自己将死之时只得相信一个陌生人难过;又或者,是为他最后一口气唤了一声“娘”震撼。眼眶一时发了热,鼻子阵阵酸意.低头一看,他的手,竟还抓住我的衣襟。 猩猩拍拍我的肩膀,轻叹一声道:“船已到,下车罢”。我蹲在那儿,背对着猩猩,衣服下摆已尽染血色,慢慢掰开那人冰凉的手指,看见铁片就在那人的手腕下,悄悄拢入手中,吸吸鼻子下车了。 福伯已在车下候我,见我眼睛红红的,忙问:“小姐....?”我轻声道:“那人死了。”福伯叹了一口气道:“伤太重,能撑到此时已是奇迹。小姐莫要难过,大人会妥善安置。请上船吧。” 我抬眼一看,刚刚还没有泊船的前方码头处现在已停靠了一艘大船,黑色船身,描金船边,船尾处竖着一面土色大帆,已有几人在那处扯动帆布,甲板上耸出二层灰色小楼,斜面尖顶飞檐,木刻祥云环绕,说不出的富贵气派。船头有人持一面白色蓝边大旗站立,那旗随风飘扬,似有一字,我却看得不甚清楚。 福伯道:“从这儿向东行百余里,明日便可过了那麒麟山到京城了。”哦,原来从这里还要前行才能过江,我点点头:“怎么那岸边的山叫麒麟山吗?” “是的,小姐,传说那山上有上古神兽麒麟出现过,便叫了麒麟山。” 我心道,还真是一模一样,麒麟不也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神兽吗?又问:“这船是我们租来的?” 福伯笑道:“小姐,这是大人的船啊。大人回师门之际便已在此等候了。” 哦,原来是自家的船,那可要赶快上去参观一下了。 我随福伯上了船,只见眼前景象又不一般,甲板干净清爽,几道综绳整齐绑在船舷,入楼口处摆了好些盆花草,正欲走进,忽见楼内走出两个女子,一着粉衫,宛转蛾眉,丹唇外朗,清柔尽现,体态小巧。另一着红衫,个子稍高,却是鲜眉亮眼,英气勃发,秀丽非凡。二人一见我,便弯身侧手施礼:“恭迎小姐。” 见着两位近在眼前的古装美女,我不禁喃喃道:“美..美女啊!”那二人扑哧一笑,似未见过我这般直白之人。福伯上前介绍指粉衫道:“这是大人的侍女嫣然。”指红衫道:“这是悠然。”二女又施一礼,我赶紧有样学样弯腰回礼,却学的不甚好看,又将二女逗乐了。 嫣然道:“请小姐随我到房间休息。”福伯冲我点头,我便跟了嫣然去。一边走一边想,猩猩看来已将我的到来事先告诉了她们,这家伙还挺会享福的,弄两个美女来伺候自己,不愧是乌鸦观里出来的,男人乌鸦一般黑! 再看这船中小楼,比起我住的那些个客栈来说,可真是云泥之别了,不仅门窗用具皆雕龙绣凤精细美丽,环境也是处处有花,满墙诗画,比起那清贫的乌鸦观来不知道贵气了多少分,我嗤鼻:“猩猩还挺会附庸风雅的。” 那嫣然回头一愣:“小姐称呼大人为….星星?”我好不尴尬,怎么就叫出口了,“呃…那个…我师傅这样叫的。” 嫣然嫣然一笑,(真别扭):“原来大人的师傅竟这般称呼他。真像…叫小孩子。” 我傻了,嫣然误会了,她以为我叫的是星星。。恶!那么恶心的称呼我可叫不出口,只好以傻笑掩过。 嫣然带我上了二楼,推开一处房门道:“小姐暂且在此休息,待大人上船我再来知会小姐。”我点头,嫣然又是一笑,带门出去。 屋内也俱是雅致清新,不再多表,到床边坐下,盯着床顶悬挂的白色帐幔发了一会儿呆,慢慢摸出藏在右袖中的东西。 那铁片上沾了一些血迹,此刻已经发暗。我拿了绢布来回摩挲着,正反面都被我擦了干净,看起来光滑无比,似经常被人把玩一般,怎看也就是一寻常铁片,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那人怎就如此紧张它?拼了仅存的一口气也要将它托付旁人送去给项语。 项语....我来这世间认识的第一人,想到这个名字,我眼前又浮现那清明的眼神,英俊的脸庞,和那灿然一笑,不知他现在怎样了?还记得我吗?不知那人与他有何种关系?不知这铁片与他又有何种意义? 脑中一片混沌,理也理不清,死在我面前的人,千叮万嘱的只是要我送去一块寻常铁片??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猩猩走进,我慌忙将手背后,偷偷把铁片又拢回袖中。 “师兄,那人……” “我已吩咐人将他安葬,你不必挂心。” “哦…..那就好了。” “下来吃饭。” 我跟着猩猩到了楼下,只见厅中已摆好了饭食,嫣悠二然桌旁站立。猩猩带我入坐,那嫣然立刻为我添饭加菜,悠然则去伺候猩猩,一时间搞得我手足无措,一向都是我给老头子服务,几时有人这样伺候过我。脸也红了,手也抖了,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嫣然并不停手,只听猩猩道:“你让她自己吃吧。”她方才作罢。 我心道,还真听猩猩的话,让你杀我你也杀吧?呸,又乱想什么呢。我拍拍脑袋,开始吃饭,呃,味道不错。 猩猩慢悠悠喝了一口酒,道:“明日才能到京城,今日在这船上过夜,有何不妥,寻嫣然便是。” 我心想早知道了,这二然不就是你的管家婆吗?嘴里只“唔”了一声。猩猩又道:“吃完饭便去休息片刻,你也累了。”我抬眼看他,他仍慢悠悠地呷着酒,不过那话中的关心之意却让我有点开心。 饭后,我站在门口,看着嫣然叫人帮我打了几桶水进房,说道:“小姐我帮你搓澡。”我吓得连连摆手:“我自己行自己行。”嫣然点头称是,转身下楼,我吁口气,这下可要好好洗个澡了。 脱去那沾了血迹的肥大衫袍,我散了头发,赤脚踩进浴桶,滑坐到底,温热的水漫过我的胸腹,舒适感觉弥漫全身,闭上眼睛,将身子下沉,脑袋全部浸入水中,一幕幕情景过电影般的在脑中闪过,乌鸦湖,乌鸦山,乌鸦花,项语,老头子,明堂,猩猩,蓝玉飞,季云儿,福伯,死人、裙子,沸水一般快速的翻滚再翻滚,这些,便是我的古代? 憋到不能再憋,猛地探出头,“扑”地喷出一口水来,呼…..这口气差点把我憋死过去。自笑一通,再憋也憋不回老家了,老实呆着吧。 安静洗澡,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脚趾洗了个通透!水换了一桶又一桶,嫣然提供的状似麻布的“搓澡布”挺好用的,一搓一片灰就下来了,我都多久没搓过灰了。哈哈,那等下替我倒水的小厮不知道要惊讶到什么程度呢,这大人的师妹怎的脏到如此境地。 搓完了,我也累了,闭着眼泡在干净水里舒服极了,有钱就是好啊,甭看没有热水器,洗澡水给你全抬好,洗完给你全收拾干净,坐木桶里可比站淋浴器下面舒服多了,再撒点花瓣我就成倩女幽魂了,嘿嘿。现代里的有钱人洗澡上高级浴场,有人砸背,有人按摩,说不定还叫几个小姐乐呵乐呵,想到“小姐”二字,我突然气闷,我说我怎么一听他们叫小姐我就难受呢,该郑重通知他们,从此之后不准叫我小姐,我又不是坐台的。 迷迷糊糊间,有人敲门:“小姐,小姐,您洗好了吗?该吃饭了。”是嫣然的声音,我忙坐起身子:“啊,好了,等我会儿,我这就好。”天哪,我这到底泡了多长时间啊,天都黑了,水都凉了,皮都皱了。 赶紧出桶擦干抹净,又捞起我那长大褂子穿戴整齐,去给嫣然开门,嫣然手持一灯,一进门就笑了:“小姐您怎么还穿这身脏衣啊。”我眨眼,不穿这个穿什么呀,你又没给我预备衣服,难不成让我光着身子? 嫣然冲后面吩咐:“把水抬出去,把衣服首饰拿进来。” 衣服首饰!!!我正傻站着,只见一小厮端了一个盘子进来,搁在桌上,我愣住了,那盘中……一抹似曾相识的嫩绿。 忙扑过去抓起一看,妈呀,这不是…这不是我那一见钟情的、梦寐以求的、死乞白赖没买成的、跟猩猩闹了一肚子气的名牌喜绣坊吗?怎么会....?嫣然见我这般模样,便笑道:“大人让我转告小姐,一路奔波,女装不妥,故未让小姐换上。” 我彻底呆了,猩猩他….什么时候买了这衣服?……买了却一直没告诉我,还忍受我长达两天的白眼和冷落?这….这….这实在太让我感动了。眼泪水儿都快出来了。 “小姐可换上?” 连连点头:“换上换上。”感动与欣喜并存,臭美与自恋同在。瞬间被重获美衣冲昏了头脑,肥大褂子被我连抓带挠的扯开,喜滋滋地让嫣然帮我穿上了新衣,曹天歌我又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了! 屋里只有一面铜镜子,我换好衣服,凑到镜前,只见头发还披在肩上滴着水,洗白白的皮肤凝脂一般,那绿衣白荷已翩然开放,美人重现江湖了。我转身问嫣然:“好看吗?”嫣然竟已呆了。 半晌才答:“好…好看…小姐穿上这衣服,竟像仙子一般。”我忙谦虚:“还是嫣然美一点,我凑合吧。”嫣然咧嘴一乐,将我按坐镜前:“小姐想梳个什么头?茉莉髻、云雾髻还是牡丹髻?”我呆,我哪儿知道啊。:“随便吧,简单一点就好。” 她用布巾擦干我的长发,手指灵巧的在我头发间穿梭活动着,面前一玉盒中摆放着好些个钗环扣缀,我不时好奇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这些古色古香的首饰,只能在电视里看到,今天我也要过一把仕女瘾了。趁着嫣然给我梳头的机会,我教导她:“嫣然,你别叫我小姐了。” “为何?” “小姐二字我担不起啊” “小姐是大人的同门师妹,亦是我们的主子,当然担的起。” “……哎,总之你别叫了,我听着太别扭,你叫我天歌吧。” “若小姐不愿意我们这样称呼的话….那得问过大人才行。” 我无语了,嫣然,你不是吃饭睡觉上茅厕都要问过你家大人吧。万恶的旧社会啊! 不一会儿功夫,嫣然便将我的一半长发盘起,在头顶盘了两个花瓣形状,耳边又细细编了辫子绕进那花瓣中,后面的头发则披在肩上:“这是茉莉髻,最简单的一种,小姐可还满意。” 我对着镜子左照又照,其实还挺好看的,只是这发型太古典秀美了些,配上我的浓眉大眼现代脸,总是觉得不太协调。不过看嫣然的表情似乎非常满意,那就是它了吧。 “嫣然你手真巧” “谢小姐夸奖。” “嫣然你多大了。” “过年便满十七。” 哐当! “小姐,好好的怎生摔倒了!” “没事没事,我们下楼吃饭吧。” 敢情就我一大龄女青年。 24、高手 裙摆确实有些长。一蹦三跳的下楼,已经被绊了好几次,不过这没有影响我的好心情。到拐弯处,忙收住脚步,想起自己这可是古典美女造型,不能太豪放了。努力做出娉娉婷婷的样子,想象着公主出场的情景,一步三晃的踏下最后一层木梯,稍稍站定,手指轻提纱裙,优雅的望向厅中人。 不负我望的,我看见站在猩猩身后的福伯与悠然都张大了嘴,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这美女是谁?那个野丫头?福伯一定是这样想的。我心中甚是得意,野丫头底子好,明白不? 猩猩眼光只微微一闪,便又是一片深不见底,好象完全没有被我的美貌俘虏到般一派冷静模样,甚至还望向门外道了一句:“烤鸭还未做好?” 我气,小样儿,叫你装!移步缓缓向前,欲施个刚学会的女礼作作秀,不料刚挪几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裙边,身体顿时不受控制的朝饭桌扑去,糟了!我张牙舞爪大喊:“啊!不要啊!”一道人影快速闪过,瞬间将我扶住,道了声:“小姐小心!”我眦牙裂嘴看向此人,竟是悠然! 悠然使的是….轻功?只一愣神,那悠然又闪到了猩猩身后,快得我根本没看清她怎么回去的。我张个大嘴合也合不拢,都是高手啊。 猩猩嗤笑:“见饭便扑是你的本性。”我合上嘴回过神来,见他一脸嘲讽表情,眼中满是不屑,顿时火冒三丈,双手抓住纱裙往上一提:“我不过是没站稳。哪里是扑饭。” 猩猩笑容更甚:“穿上女装还是个傻小子,哪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劝你还是换回你那袍子吧。” 我气极,气极!他竟这么奚落我。脑筋渐渐清楚了起来,为什么先不给我买衣,后又假惺惺的送给我,是想让我从失落到惊喜吧,是想让我念他的好吧,最可恨的是原来捉弄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让我丢人,让我现眼,都在这儿等着我呢是吧?我呸,你个乌鸦大猩猩,早知你没安什么好心。 嘴上辩不出来,又觉得丢人丢到家了,一时心中郁闷万分,我怒瞪他一眼,转身跑出门去。 一口气跑到船头,扶住船杆,冲着黑呼呼的江水大喊出声:“啊!!!!!!!!!你个臭猩猩烂猩猩,不死不活的怪猩猩,你怎么不回你的动物园去!!!” “啊!!!!!!!!就会欺负我,挖苦我!我妈生我出来是让你挖苦的吗!” “啊!!!!离了你我便活不下去了吗?凭什么受你这份气!” “啊!!!!!!!啊!!!!!!!!啊!!!!” 连嚎数声,才略感顺气,那一口气终于把我眼泪憋下来了。我失声痛哭。在现代,我何曾受过这样的奚落,父母老师同学朋友,哪一个不是和善相处彼此理解,尴尬之时谁又没有遇到过,总是会得到身边人善意的一笑,绝不会落井下石的看笑话,那是什么,那就是文明!就是比你们这破地方先进千倍万倍的理由! 谁也别想欺负我曹天歌,忍耐只是一时的,不过是卧薪尝胆罢了,总有一天我会摸清这里的情况,自力更生养活自己,总有一天,我要寻到高人,离开这该死的古时国度,再不用看大猩猩的眼色! 哭着想着,江风吹着,心里渐渐安静下来,怔怔看着江水发呆。 “姑娘没事吧?”一温润男声响起。 我蓦地一惊,谁?谁跟我说话?连忙左右看看,突然看见右侧船舷黑暗处站了一人,吓得我往后一退:“你谁?” 那人向灯光处挪了一步,抱拳道:“在下见姑娘哭的伤心,不知所为何事?” 借着小楼周边挂的灯火,我看清了眼前这人的样子,只见他二十出头模样,个子高出我大半个头,剑眉凤目,鼻若悬胆,唇若抹珠,五官竟是出奇的邪媚俊俏,一身看似水蓝色的长袍,系条玉色腰带,长身玉立,江风吹起处,长发飘飘,一时恍惚了起来,这…这人竟有种让人挪不开眼睛的魅力。 那人见我紧盯着他不说话,微微一笑:“姑娘?” “哦…哦!没什么事。”我抹抹眼泪,“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 那人听我这样说,便笑起来:“那被咬了便作罢了?” 我恨恨咬牙:“狗咬我,难道我再去咬狗?” 那人竟哈哈大笑:“姑娘可真是个有趣人,不错,若再去咬狗,岂不是咬了一嘴毛?” 我听他逗我,也笑了,我才不去咬那个臭猩猩,肉一定是酸的。一时我二人相对着大笑了一通。 船应该已驶入两山间,水面似稍窄了一些,我能看见两边高高的山壁黑影缓缓后退。 那人已踱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前方暗色水路,看看这帅哥,突觉心情好了起来,人嘛,面对好看的事物时总是会开心的,我问道:“我是曹天歌,公子怎么称呼?” 那人转头看我,一边脸颊藏在黑暗中,另一边却在灯火映照下散发摄人光芒。“在下段凯。” 我点点头,不再做声。 停了一阵,段凯开口:“曹姑娘是辛大人的..?” “师妹。” “师妹?那姑娘你也是无涯观中人?”段凯似有一惊。 “是啊,我是最后一个入师门的。” 段凯沉默半晌又道:“那曹姑娘武功一定也不错。” “哈哈,我啊?”我开心一笑:“我一点武功都不会。” 段凯又一惊,不信道:“令师无涯子天下第一剑无人不知,武艺甚为高绝,令师兄辛星言十八岁便名动江湖,姑娘又怎说自己不会武功?” 我摸摸鼻子:“这个嘛,说来好笑,我早上入师门,下午便被赶下山了,自然什么都不会喽。” “怎会….” 我不想回答他的这些探究问题,忙打断他:“不要说我啦,说你,你怎么在我师兄船上呢?” 段凯微笑:“在下曾是令师兄的副将。” “哦?你是说你是副元帅喽。” “曾经是。” “那现在呢?” “辛大人回朝为官,我便跟了来。” 我想了又想,猩猩不做元帅了?回朝为什么官的?明堂还指望着跟他上战场呢。 我看着段凯:“辛星言不做元帅了,正好你做嘛,为什么要跟他回来呢。” 段凯轻抿嘴角:“辛大人一手提拔我,带领我南征北战,让我有机会为国效力,可以说无辛大人便无我段凯的今天。现边关情势平稳,皇上召他回朝,我自认永远是辛大人手下的士兵,自然得以护他左右为先。” 我转身靠着船杆,双手抱臂哈哈笑了:“那你不就是猩猩的保镖?”正好也是我的保镖。 “星星?” 嗨,又一个误会的,我打哈哈:“此猩猩非彼星星。” 段凯笑:“刚刚曹姑娘大怒时吼的星星二字,便是辛大人?” 我嗔他一眼,这么聪明作什么?尴尬的也不好开口。 段凯见我表情,便已明了,笑道:“原来惹姑娘生气的正是令师兄啊。” 啊字尾音未落,忽听身后一阵异常水动,我惊觉不对猛回头,竟见水中蓦地窜起几条黑影,飞转上升,速度极快,转瞬便冲向我们。 我骇的大叫,连连后退,身旁段凯已抽出剑来,一把将我推向小楼方向,喊道:“快走!”便与那几人厮杀起来。 那几人黑衣蒙面,浑身水气,“唰”声之后,每人手中多了一把短刃,森光阵阵,一起刺向段凯,只见段凯一把长剑,上劈下挡前刺后旋,舞的密不透风,将那几人牢牢锁在原处,不得前进半步,那几人一看占不到便宜,立即互使眼色,一人从圈中猛地撤开,直直向我奔来,我吓的转身就逃,不料又踩到了裙边,叭几摔了个狗吃屎,心中恨道,这长裙果真碍事,行走江湖绝不可穿。回头眼见那人匕首已经向我刺来,我慌的朝前猛爬,忽见身边一道红光闪过,“砰”的一掌,正中那人胸口,那人竟蹬蹬蹬倒退了几步,我定睛一瞧,不是高手悠然又是谁呢。 那人吃了偷袭,显然有些气愤,不再理我,转身攻向悠然。悠然没有兵器,赤手空拳,见匕首刺来竟也不躲,右手一抬硬生接下那人的匕首,我惊呼出声,只见她一拉,一推,匕首便已从那人手中掉落。悠然紧逼不放,举肘袭向那人胸口,那人双臂护胸,未想悠然左腿一抬,正中裆部,那人倒地惨嚎之际,我趴在地上已是看呆了。这丫头,一定要弄来加入我的保镖团。 那边三人显然也吃力的紧,在段凯处占不到半点好处,反被他的剑划到了好几次,一定也挂了彩。段凯倒好象还很轻松的样子,一人战三人,毫无半点吃力之感,我心道,这也是我保镖团的。 一黑衣人忽然响哨一声,三人同时后退,翻身入水,顿时消失了踪迹。 我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见那没能逃跑的黑衣人已被悠然扭了双臂制住。这一架,打了足足有…..三分钟。 段凯朝我走来:“你没事吧?” 我嘿嘿一笑:“没事。”转身换上崇拜眼神向悠然道:“悠然,我决定拜你为师。” 悠然大愕,一脸茫然。 “胡闹!”身后一声喝,我转头,不是那胆小鬼猩猩又是谁呢。人打架时你不出来,打完了你来显威风了,我呸。 不理他的呼喝,我继续向悠然道:“你打架的姿势真帅呆了,就教我你刚才用的那几招就行了。”多个师傅多条路,条条大路通回家。 “帅呆了?”悠然一副呆样。这样可就不帅了。 段凯哈哈大笑:“曹姑娘这就想着另投师门了。” 猩猩走到我身边,我转身不理他,奚落我之气还没消呢,危险时又不见你出来,别跟我说话。 谁知他根本没想与我说话,只蹲下来,一手扯掉那黑衣人的蒙脸布,我悄悄偷看,唔,年纪不小了,长得肿眼厚嘴的甚是难看,不感兴趣。 “谁派你来的?”猩猩问。 那人被悠然反剪双手,还踩着后背,状极难受,但仍然用力大声道:“少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点头,有骨气,不过这台词可不怎么新潮。 猩猩打量他一番道:“你是凤凰山的人。” 那人猛地一震,似不敢相信般抬头看猩猩,半晌又大声道:“不是!你勿再乱猜,杀了我便是。” 猩猩冷笑:“若不是凤凰山的人,后颈上又怎会有凤凰记?” 那人又是一惊,大叫:“不可能,你怎会看见?”突然意识说漏了话,便再不出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凑过去看,那人脖子被悠然死死按住,后面….什么都没有啊? 猩猩站起身:“你凤凰山三番五次来寻我麻烦,到底为何?莫不是想…..” 那人又狠劲抬头,死死盯了猩猩一眼,低下头,将脑门死死抵在地上,一动不动。 猩猩又道:“你说我是将你丢下河呢还是将你带回京城呢?” 那人不作声,身子忽然一松,悠然惊到:“他服毒了。” 我惊奇,说死就死?手被按着他还能塞□□到嘴里哪?这么奇妙? 段凯蹲下身子,掰开那人的嘴巴查看,向猩猩汇报:“□□应是一早便放在嘴中了,咬碎便气绝,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猩猩点点头,仿佛也不着急,只对悠然道:“将他丢下去吧。”悠然拖起那人两腿到栏杆边,一用劲,便将那五尺大汉给扔进了河。我看到这一幕,又是一番赞叹,看这悠然身材高度与我无异,竟有如此大的力气,佩服佩服! 我冲到船舷,向河里张望,除了船划过的水波痕迹外,自是半点异样也看不到了,心中暗道,老大你可飘的远点儿,以后我来牡丹江游水的时候,别又碰着你的骨架子了。 一转身,小楼门口站着嫣然,甲板那一头,似有小厮探头探脑的,而猩猩、段凯、悠然三人全瞪着我。我怎么了又,又不是我惹的事,瞪我干什么,我回瞪!谁不会瞪眼似的。 终是段凯先破了功,呵呵一笑道:“曹姑娘胆子可够大的,见我们打架竟也不躲。”我翻眼,我哪是不躲啊,我是踩到裙子摔了。 “她会不躲?她若不踩到裙边,跑的比兔子都快。”猩猩道。 我呆,他倒是了解我……忿忿瞪他一眼,偷看我还敢嘲笑我。 段凯仰首大笑起来,悠然也笑,嫣然也笑,探头探脑的小厮好象都在笑。我实在挂不住了,一跺脚,直冲龟房装鸵鸟去也!不,是闺房。 25、进府 有惊有险江湖路,颠沛流离...好多天。 终于,我们“顺利”抵达了久闻大名的翼国首都—嘉戎。 船还未靠岸,就见岸边已围了一群人,几乎清一色的深紫色服装,头上还戴着奇形怪状长着两根孔雀尾巴的大帽子,眼巴巴的朝我们的船望过来,我叹道:“这哪方欢迎小分队,服装弄得挺整齐啊。”嫣然笑道:“小姐,那都是朝里的官员,迎接大人来了。”我不解:“猩猩回山上也没呆多久啊,用得着搞得跟多年不见了似的吗?”嫣然奇道:“小姐不知?二年前南尥关有外贼作乱,大人去了平乱,之后被皇上升了丞相,这正是二年里头次回来。” 唔..丞相貌似是个不小的官。我明白了,敢情猩猩从边关回来直接就杀上乌鸦山了。 靠岸,猩猩头里先行,段凯紧随其后,我左嫣右悠二然护驾,福伯及众小厮殿后,浩浩荡荡威风八面下了船。只见那些官员们你推我搡的就上来了,一个个扯着嗓子喊: “恭迎左相回朝!” “恭喜辛大人荣升左相!” “府中已备薄酒,请辛相容我接风!” “辛相平乱有功,乃我翼国之光!” “大人!” “左相!” “来我府!” “到我家!” 哎呀妈呀!简直比菜市场还乱哪。那么多高帽子猩猩戴的过来吗?看来这当大官也有当大官说不出的烦哇。 我偷笑着看猩猩背影,他左拱手右拱手右拱手左拱手,拱个没完没了,嘴里就一句:“客气!客气!” 一干人客气完毕,拱来拱去将他们全拱满意了,我们才得以坐上马车开路。我与猩猩嫣然同乘一驾,悠然和段凯在另一驾。 得儿得儿的跑起来,我突然想逗逗猩猩,朝他一拱手怪腔怪调道:“辛大人今晚务必到我府中一聚,佳肴美酒赌局美人儿,任您享用那,哈哈哈”。猩猩没接茬,嫣然在一边咯咯笑个不停:“小姐你可真有趣。” 我凑到嫣然身边,邪笑道:“有趣就跟大爷我回家吧,让你做我的大老婆好不好?”嫣然小脸儿一红:“小姐你别逗我开心了。”我放声大笑,我就是开心那。好不容易到了嘉戎了,天子脚下,猩猩的地盘,没人杀来杀去了吧,也该我好好快活几天了。 掀起帘子向外观望,这就是京城啊。 人潮熙熙攘攘自不必说,单看这城中高楼数量,便知这儿比礼州要繁华多了,二三层的有,五六层的也有,玉瓦飞檐,典雅端庄,建筑水平不错嘛。路边店铺一间接着一间,酒馆客栈赌坊当铺一个不少,卖吃的卖用的卖穿的卖药的目不暇接。哎,那是什么?我眼光顿时锁住目标,一幢三层滴水展檐小红楼,门口车马不断宾客盈门,二层竟有开放式的露台,栏杆处靠满了轻纱裹身袒胸露背的美娇娘,手中各色绢巾不住挥舞,我在车中,便能闻到那扑鼻而来的脂粉味道。是了,卖什么的都有,自然少不了卖身的。 我哈哈便笑,回头对猩猩说:“师兄,你何时带我去那处坐坐。”猩猩不知我说哪里,顺着我手指方向一看,顿时大怒:“做梦!” “生什么气嘛,只是去看看,不花银子还不成吗?” “你满脑子怪异乱谈,礼仪廉耻竟是一窍不通,看来我定要找个夫子好好教教你了。” 猩猩真怒了,我只好闭嘴,看见嫣然满脸通红,想是也被我吓着了。 一柱香的功夫,到了地点。我猛跳下车,才发现嫣然伸出的小手僵在那里,我“啪”轻打一下:“还真以为我是千金大小姐哪?” 抬头望去,那高门大院就在我眼前,门前数阶石梯,门廊四根石柱,红漆大门敞开,门旁一边一座石头怪兽….呃,不是狮子,不认识,莫非是麒麟?门内两边各站一排小厮一排婢女,服装统一、队列整齐。气氛营造的确实不错,若是一人手中再拿一把大红花不住地抖动,嘴里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那气氛就更好了。 门上高悬一匾,上书三个大字,我指着大叫:“丞相府!” 猩猩白我一眼,径直入内。悠然紧随其后,只剩段凯和嫣然呆站着看我。奇怪,我说的不对吗?半晌段凯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是元帅府”。便也进去了。 后面的小厮群中有人发出嗤笑声,我不敢回头,真是丢死人了。这皇上也是的,都升了官了,怎么还不给府名改了,害我又现了一次眼。忙拽着嫣然冲进去。嫣然一边踉跄一边说:“小姐不识字?”我汗!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我一时眼花!勿再多问!” 这府....好大。 进门便是一处大院儿,两周有排排厢房,厢房前种了些树,还并不显气派。一道宽阔青石板直通二道门,进了第二道门,才知什么叫豪华! 那些假山流水,亭廊楼阁、鲜花绿草暂且不表,单说这处正厅,就把我震住了,足有二百多个平米大小,光是门,就有十四道之多。一入内,凉爽之气扑面而来,正中墙壁上悬挂了一幅巨大的山水画,画下一条长几,摆满各色古玩玉器,几下一面方桌,竟有三个八仙桌大小,两边各是一把宽大的太师椅,再往下,一椅一几,一几一椅,排开来得有七八米长。我说猩猩,你家有这么多人吗? 若是在这大厅里开个会聚个餐啥的还得拿喇叭喊话吧。我不禁偷笑,猩猩果真是个金主,特真特大的那种。再转头看两边的博古架,更是塞满了不知道哪方出土的古董,瓶瓶罐罐一堆,随便摸一个出去能当不少钱吧。我一边转悠一边啧啧称奇,嫣然已经喜欢上我了,在我旁边跟着,不住的问:“小姐,要喝水吗?要吃饭吗?要休息吗?”我说我这刘姥姥正参观得起劲呢,你不当导游也就算了,劝我休得哪门子息啊。 看得正开心,悠然进来了,冲我一施礼道:“小姐,大人莲院候您。”我一愣,刚进门没一会儿呢就要逮着我训话了?心知不去是不可能的,便点头对悠然道:“你带路吧。” 穿过九曲十八弯的亭廊,路过一个个特色不一的小楼小院,走的我腿都快酸了。一转弯,突然撞入眼帘的,便是这一池的未放清莲。 偌大的池中种满莲花,这季节,还到未开放时候,可那清新摇曳的含苞之姿已是惹人心动不已。 我呆了又呆,这池子...可真不小。悠然见我停住不动,道:“小姐见着莲池也喜欢的紧吧。”我点头,何止是喜欢啊。 “若是到盛夏之际,满池莲花全数开放,那景才更美。” “不不不,不可让它们开放。” “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这莲花不要盛开的好。” “为何?” “开的太漂亮,我怕自己不忍心将它们全拔了去。” 悠然大惊:“小姐,你…为何要拔莲花?” 我翻眼:“不拔莲花我怎么游水啊。” 悠然晕死在地。 我兀自瞪着那莲池盘算着改造大计,猩猩冷冷的声音飘来:“勿想打这莲池主意。”我转头,猩猩一身白衣站在左侧一处院子入口。这才想起是他叫我来的。 “师兄,找我何事?” “随我进来。” 跟着猩猩步入院中,但见满院青竹,院中一处亭子,一侧几间厢房。这布景怎么这么眼熟?越看越觉得心中疑惑,这里….竟像是乌鸦观的缩小版? 猩猩进书房坐定,我四下打量,啧啧赞叹,书房就是书房,到处都是书,墙柜上搁不下的竟放到了地上。猩猩看来也是个走极端主义路线的人啊,像我! “嗯”猩猩微咳一声 立刻忐忑不安的望向他,不知他叫我来所为何事?不是又想出什么坏点子整治我吧。 “以后你便在我府中住下了。” 唔,这句是废话。不住这儿我还能睡大街上去。 “若是有一天你想走,我也不拦你。” 不会的,师兄请放心,有吃有喝有玩的,游泳池改造大计还是要进行的,我不想走。 “但是在这里住,你就得守这府里的规矩。” 甲方乙方台词:得!难听的来了!我一动不动,满脸诚恳聆听教诲。 “未经我允许,不得私自外出。” “未经我允许,不得擅动府中物品” “未经我允许,不得煽动他人生事” 我这是住家呀,还是坐牢呀师兄!! “未经我允许....”还有? “不得擅自进这莲院!” 这是什么破规矩?你防贼也不是这么防的吧,我说拔你莲花也不是一晚上能做成的事,我拔了它们,你还不得拔我呀,当然要经过你的允许了,真是! 我闷不吭声,权作默许了。猩猩见我脸色不善,心知刚才的话也是严苛了点,又放缓语气道:“师傅将你交托给我,我必要对你负责,你若不闯祸,安生呆着,自然这府中就是你的家。” 一听“家”字,不知怎的,心竟酸得不行。我家,我家在二十一世纪的南京市呢,抢人的杀人的,死了都不知怎么死的,这奇怪恐怖的古代才不是我家。一时间想着自己的经历,想着自己的处境,听着猩猩防贼似的教训我,眼泪竟涌了出来,忙将头垂得更低。 猩猩沉默半晌,微叹一声:“我将嫣然给你差使,这府中的院子你想要哪处便住哪处吧。” 他越是和声细语的对我说话,我便越是忍不住的委屈难过,泪水开了闸似的怎么也停不住,滴滴答答落了一地。我不想这样的,不想在他面前显出软弱,可就是忍不住。 一条白绢递到我跟前,眼泪糊了满眼,我也顾不得了,接过来转身使劲擦擦,又擤了擤鼻涕,回头把绢子递回给他。他看着一塌糊涂的白绢,摇摇头:“你留着吧。若无其他事,就让嫣然陪你去挑个住处。” 我“嗳”了声,转身想走,忽然想起一事,又转回头:“师兄,云府在何处?” 猩猩抬眼疑惑的看我:“问这个做什么?” “呃…我想去看看项公子。他说让我到了京城便去寻他的。” “唔,”猩猩点点头,看来已是知道我与项语的渊源,“过几日我也要去拜会他,到时带你一起。” 我拉着嫣然跑了一下午,把个元帅府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翻了个遍,终于让所有府内做饭的喂马的浇花的洒扫的都知道,主子那备受宠爱,机灵聪明,美貌无双的小师妹来了!(脸皮,天歌你今天带了吗?) 我也在与大妈大婶小弟小妹的对话中,将这府中包括猩猩的情况摸了个底儿透。猩猩是个29的老男人,至今未婚,原因是…长年征战在外,无心论及婚事。我得意的笑,这些你们就没我知道的清楚了吧,他那是心里有个人,还是个已经死掉的人,自然一时半会儿的走不出阴影了。府中就住着俩主子,一是辛大人二是段大人。段凯也住这府里?好歹也是个副元帅,没府邸的么?不过现在有仨儿主子了。众多老妈子小丫头齐声欢呼:主子少下人多,我们闲的发霉,终于又多一个人要伺候了!万恶的旧社会啊,就让我来享受一下吧。 经过仔细的比对形状,观察阳光,琢磨风水,我选定了一处楼院做我的龟房。这楼在所有楼院中比较靠西,离猩猩东面的莲院远了不是一分半分,步行得走十分钟,这样他就监视不了我了。 青墙红瓦的二层小楼,底三间上两间,雕花门窗,糊着映花的纸,屋内还是那些家居用具,倒没什么特别。外壁种了爬墙虎,这会儿已经气势汹汹的开始大面积覆盖,很有大自然的风味,楼下一座小院,一进院口处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荫凉足够了,树下便是草坪,除此之外,再无多余。这是全府中最靠近现代风格的一处住所,尤其是在爬墙虎的帮助下,竟使这小楼和我家住的那教师家属楼有几分相似。一见,我便喜欢上了,加上这里阳光充足,视野开阔,站在窗口,元帅府尽收我眼底,就爱这感觉。 我问嫣然这院子叫什么名字,她说没名字,因为从没人住过。好极了,从今天起,你就叫“四牌楼”了! 偏厅吃晚饭的时候,猩猩吩咐嫣然:“以后你跟着天歌便是。”嫣然一脸欣喜又红了眼圈,我塞着饭笑她,这么高难度的表情你是怎么做出来的?段凯不在,不知到哪儿去了,一大桌饭菜只有我跟猩猩两个人吃,东一头,西一头,圆桌会议啊,我看着猩猩慢条斯理的进餐,大叫一声:“师兄,你吃你吃,千万别客气啊!”猩猩白我一眼,居然又让我想起了甲方乙方,幻想猩猩回我一句:我就爱看着你吃! 我笑的前仰后合,这铺张浪费的旧社会啊。 夜凉如水,我拉着嫣然坐在我自己的小院里,没凳子,汗,只好坐地上。 “嫣然,你一直跟着师兄吗?” “是啊,从我十三岁起就跟着他伺候他了。” “打仗的时候你也跟着他?” “是,有时也会跟去” “那你也算上过战场了。” 嫣然扑哧一笑:“我都是在大人的别院里候着的。” “你觉得师兄是个怎样的人?” “好人。” “说具体点。” “对我们都很好啊,吃的穿的从来没短过我们。” 这就叫对你好啊,你要求也太低了。 “也从未打骂过我们。” 打骂你那就犯法了,虐待童工知道不? “大人在我心目中,就是个英雄,他又聪明又会打仗,连皇上都对他礼遇有加。” 你这叫盲目崇拜你知道吗?关于这个人的恶劣行径你又知道几分,别看你跟他那么久,我肯定他从没在你面前暴露过他的真实嘴脸。我有点郁闷,本来想套出点嫣然对猩猩不满的地方,从而策动她叛变,看这妮子一脸崇敬表情,显然这条路行不通。 脸一板,我佯装生气:“你是不是不喜欢跟我?既都跟了我,还老说他好。” 嫣然急了:“小姐,这..这从何说起啊?你是大人的师妹,我说他好你不高兴吗?” 我泄气!洗脑工作任重而道远。 26、唐寅 三天之后才见段凯,他一回来便和猩猩钻进那小破莲院叽叽咕咕去了。我正忙着收拾我的新家。 跟猩猩报备了一下:“我想从别处搬点东西装饰一下我那小院。” 猩猩看书头也未抬:“去吧。” 这可是你允许了的。我一路狂奔,身影快速的起伏在府内各处,一时间鸡飞狗跳,鸭哭猫闹。所有的劳动人民都被我动员起来了。 拆了听风筑的石桌凳,安上了四牌楼的草地。 撬了月下居的凤头锁,安上了四牌楼的大门。 拽了枫叶楼的秋千,安上了四牌楼的大树 偷了正厅n件古董,摆进了四牌楼的小柜子。 左右打量一通,再求悠然去通告一声,我还缺东西。经同意后,我迈入莲院,两个男人正坐在亭子里喝茶聊天。猩猩冷脸倒着茶,段凯笑眯眯的看我。 要说这段凯,可真算得上帅哥一名,完全综合了古典温和书生气质和现代花美男特征,五官在那夜船上看来,有丝丝邪美的味道,这白日再看,又多了些温柔亲切的感觉,与猩猩那冰山男坐在一起,气质一冷一温,打个平手,长相呢,自然是猩猩输了。不知道有女朋友了没有….. 猩猩慢悠悠的道:“听说你的楼院叫四牌楼? “唔”好名字传天下。 “有何典故?” 我想了一想道:“其实呢,我取的是我家乡的一个地名,不过若是你问四牌楼的来历,那就是说东西南北各有一楼,对应相辅,成就一处四通的路口,那就是四牌楼了。所以说,我那儿还少了三楼,以后有机会把它们盖起来,就名副其实啦。” 段凯扑哧一声,猩猩摇摇头。 “你将府内闹的鸡犬不宁?” 我愕然,这谁告我的瞎状?“没..没有,我就搬了点东西。” “拆了东墙补西墙?” 我支吾半天,不知该怎么回答,暗道这府内眼线太多,以后行事还是隐秘一点的好。 “既然都搬了,还有何事?” “呃…那个..师兄,我觉得…我那楼里还少了点东西” “还想要什么?” “呃..就是..字画!” 猩猩与段凯相视一眼,竟都笑将起来,段凯哈哈大笑,猩猩一脸冷笑。 “哪一幅字画不幸被你看中了?” 我听出那话里的嘲讽意味,切,在我手里就是不幸,在你手里就是幸福是吧。我要自力更生! “不要,我哪一幅都不要。” “唔?那你要怎样?” “我要….借你的文房四宝一用。自己画!” 这下猩猩和段凯可都没笑,猩猩眼中不屑,段凯眼中兴味昂然,问我:“你会作画?”我骄傲挺胸:“画得相当不赖!” 猩猩抿着嘴唇看我,半晌道:“那你就姑且在此处做上一画罢。” 文房四宝石桌上摆定,段凯在一旁为我研磨,我抓着毛笔,手兀自抖个不停。我高估自己了,这毛笔,到底是控制不了。 猩猩一言不发,满脸期待我出丑的神情,段凯倒是很真诚的在帮我做着准备工作,看来对我期望很大,我..绝不能让帅哥失望! 抖抖擞擞下了一笔,歪歪扭扭,黑叽叽一团,我惊,墨沾得太浓了,想提笔,手却一抖,几滴墨汁散落纸上,猩猩的耻笑声已经飘出,段凯疑惑的看着我,牛已经吹出去了,这,可叫我如何收场?猩猩开口道:“你怎的就会干些不着边际的事?不会就不会,何必说大话?” 不着边际?又挖苦我!不会使毛笔难道是错,我会用铅笔钢笔原子笔,你会吗?为何他总是能一句话便撩起我的怒意,我狠挖他一眼,低下头盯着那一团黑叽叽和几滴黑叽叽,脑中一轰,豁出去了,我大吼一声:“研磨!!”提笔便画。 一团黑叽叽加深加大些,前方加个小圆脑袋,小尖嘴,上面加只抽象派的翅膀,底下一二三四五六道小爪子,几滴黑叽叽怎么够,索性再多加几滴。抖着手,滴这滴那,滴前滴后,差不多了。唔,略显单调,我回忆,貌似还有太阳。好,一个大圆,唰唰唰唰万道黑光。再给你加朵小花,不麻烦,五个圈圈嘛。基本完了,我端起桌上不知谁的茶杯,猛喝一口,对着刚完成的大作用力一“噗”。大功告成! 回头再看两人,已呈石化状。我得意洋洋。 猩猩率先苏醒,皱着眉道:“这便是你的相当不赖?”我没作声,你懂什么呀。 段凯随后醒来,苦笑道:“天歌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我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斜眼看着他俩,古人的智商是很难明白我这水准的,我也做好了被误解的准备,看样子有必要给他们上一课。 “来来来,都坐下,等着我这画干,顺便跟你们介绍一下这画的来历。” 二人不动,我一手拉一个,都给我坐下。猩猩一脸鄙夷,段凯一脸无奈。待他二人坐定,我又抄起不知谁的杯子喝了口水,传道解惑授业也: “在你们欣赏我这画之前,我得先给你们说个故事。” 猩猩嗤笑一声:“欣赏?”我不理他,见段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便来了精神。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家乡有一位非常出名的才子,名叫唐寅唐伯虎。他为人狂放不羁,傲气凛天,才高八斗,出口成章,见山吟山见水吟水,实属世上罕见之奇才。在他所有的诗作中,最知名,也是最广为流传的便是一首桃花诗。”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看看听众的反应,猩猩仍是淡淡,而段凯却已来了兴趣。我笑,张口缓缓念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一诗吟罢,段凯已呆了,嘴里喃喃道:“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好诗!果然是好诗!”猩猩虽未出声,也能看出神色稍稍凝注了些。我暗道:唐伯虎的千古绝诗还震不倒你们? “诗确是好诗,但这位唐才子,最拿手的却不是诗。”关子卖一个。 段凯急问:“那是什么?” 我摸摸下巴,嗨,没胡子:“是画!” “画?” “不错,他最拿手的是画,唐寅一生踏遍无数名山大川,胸中充满千沟万壑,尤其以画山水出名,大幅气势磅礴,小幅清新隽永,画风尤其写意,是不少达官贵人乃至寻常百姓争相收购的佳品。”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我老爸一辈子最欣赏唐伯虎的为人处世风格,日日在家中临摹他的画,更让我对这人了解了不少,没想到这拿到古代来也能唬唬人。 那二人已经完全被我的介绍吸引了去,四只眼都紧盯着我,盼着我继续说,我心中暗笑,接下来的就是参照唐伯虎点秋香再外加我自己的恶搞了,反正你们也相信了不是? “话说有一日,唐伯虎应邀到一朋友家去做客,却见那朋友在院中急的团团转,唐伯虎便问他为何着急,原来,那朋友竟欠了一大笔赌债,没有银子还,想请唐伯虎为他做上一画,好拿去抵债。唐伯虎十分生气,在此之前,他已经为这位朋友作过好几幅画,也知他一转眼便拿去卖了钱,早生过几次要与他绝交的念头,架不住这朋友指天跺地的赌咒发誓,便一忍再忍了下来,没想到,今日他竟又犯了老毛病。” 段凯笑道:“这样的朋友确实不得再交” “正在拉扯间,赌坊老板竟带了好些打手上门要债来了,正将唐伯虎堵个正着。” 猩猩脸色也是一紧,呵呵,我说书本事不错吧。 “那赌坊老板也是唐伯虎的崇拜者,十分想得到他的墨宝,却因唐伯虎卖画挑人,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今日一见唐寅也在,更是高兴万分,要起帐来也气势逼人。将那朋友逼的没法,只好给唐伯虎下跪了” 段凯又道:“已经到了跪求一画的地步。” “没错,那赌坊老板见唐寅始终不肯答应,心中盘算着聊胜于无,便与那朋友说,不管画的什么,只需唐寅落款即可。朋友一听老板放宽了条件,赶紧与唐寅商量,求他救自己一命,唐寅被逼无奈,打手又堵门不让他出去,只好松口,让他那朋友随便作一画,自己落款便是。可他那朋友,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若论起书画来,那只能说是狗屁不通了” 听我说了不雅的话,猩猩竟未生气,脸上还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朋友铺好文房四宝,手握毛笔,抖啊抖,抖啊抖,始终落不下去。” 猩猩笑意加深。汗,定是想到与我今日情景相同。 “那老板急了,大喝一声,你倒是画呀!朋友吓得一哆嗦,笔就直直跌下去了,只见雪白的宣纸上一大团黑黑的墨迹,旁边还散落些小墨滴。朋友扑通跪倒在地,嘴中叫道,杀了我我也画不出来。把那老板急的直跳脚。” 段凯已是笑的前仰后合。 “唐伯虎一旁冷眼看着,心道今日若不落笔怕是出不去这个门了,可这一团乌黑若是落上我的名字,只怕日后流传出去会毁了自己名声。略一思忖,他便走上前去,拾起朋友掉落的笔,也未沾墨,唰唰加了几笔,掏出印鉴落了款。从院旁井中舀出一瓢水,喝了一口朝画纸喷去。之后冲那朋友说道,从今之后你我陌路,便扬长而去。老板上前一看,只见那团墨黑转瞬间便成了一只小鸡模样,那散落的墨滴竟成了米粒,小鸡上方还多了一轮太阳。整幅画竟活灵活现,一只小鸡在阳光下自在啄着米粒的情景栩栩如生,仿似会动一般。老板大喜,也不再管那朋友,只顾抱着画开心的走了。” 猩猩长出了一口气,兀自作思考状,段凯看看我刚画的那玩意儿,再回味我讲的故事,笑道:“妙妙妙,妙极了!不知此画何名?” 我嘿嘿笑道:“唐寅甩袖而去没有留名,那老板本是个粗人,自然不会为画起个风雅之名,抱着画在家中坐了一夜,终于为这画想出了一个好名字,还一直流传了下去! “哦?那是何名?” “小鸡啄米图!” “啊?哈哈哈哈,妙极了!妙极了!”段凯高兴的连声大笑,猩猩也在我的“小鸡啄米图”出口之声,使劲抽了几下嘴角。 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这临摹的可是千古绝画呢。 段凯站在我的画前,不住的边看边笑,猩猩坐在凳上盯着我,盯得我全身发毛。 “嘿嘿,师兄,有刀没有?” “要刀做甚?” “反正不是用来杀人,放心吧,我做东西的。” 猩猩瞅我半天,缓缓弯身,从绑腿处抽出一把绕了白布的小刀来递我,我晕,怎么都喜欢在绑腿藏东西,也不怕硌的慌。 这果然是把小刀,长度连柄不过半尺,墨绿的柄上镶了颗蓝幽幽的宝石,刀锋银光闪闪,看起来甚是可爱。我左手抓刀,右手去摸刀锋,嘴里念道:“这刀真漂亮。” 猩猩见我举动,连忙去挡,却迟了一步,中指立时一道口子,血呼的涌了出来,我“哎哟”叫了一声将刀扔下。段凯回头见我流血,忙从怀中掏出手绢捂我伤口,道:“怎的如此不小心?” 我余光看见猩猩似乎也将手放入怀中,但见段凯举动,又慢慢放了下来。我瞪着地上那刀:“没想到如此锋利。果然是把好刀。”猩猩冷道:“你做事就是这样莽撞,哪日丢了小命都不知道。”我撅嘴,正欲反击,却听段凯道:“跟我来,我帮你包扎一下。”我赶紧捂着手跟段凯去了。 晚饭时,我直接从段凯的月下居去了偏厅,嫣然忽见了我包的严严实实的中指,大呼小叫:“小姐,怎会伤了手?你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我拍拍她:“别叫,只是伤了手指,又不是伤了脸,小ks啦。”嫣然一脸莫名其妙:“小ks何意?”我笑:“就是小问题!小状况!不值一提!”段凯笑对猩猩道:“你这位师妹实在是奇人一个,一般女儿家伤了手还不是规矩的老实呆着,她竟然在我的月下居翻来翻去,翻走了两本古书。”猩猩叹气:“师门不幸。” 27、偷听 日子过得很快,这偌大的元帅府我尚未探险完毕,夏天便已真的来了。 我的手,早就好了,此刻正一身薄衫,坐在四牌楼的院中石桌旁用心的干我的伟大事业。嫣然不停的跑来跑去,一会儿帮我拿手巾,一会儿帮我端茶水,这丫头,果真是个管家婆的料,总是不停的嗔怪我不该做这不该做那,嘴一刻不停的放在我身上,亏我当初还以为她是一娴静温柔的小女子呢,时间一久,原形毕露。我一度怀疑她是猩猩特意安排来监视并荼毒我的。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做笔。” “咱们府中什么样的笔没有,还要你亲自来做?” “我要做的,这府中便没有。”恐怕全天下都没有吧。 “什么笔会没有?” “呃..鹅毛….钢笔!” “小姐,你又说奇怪的话了,钢笔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笔。” “毛笔不好用吗?大的小的粗的细的,你要做这钢笔做甚?” 我叹气,怎么跟你这个十万个为什么解释呢?毛笔很好用,可惜我一拿它便像得了帕金逊症。 “嫣然啊” “小姐?” “你能不能帮我寻点冰的来喝?这茶水那么热,喝不下去。” “好的,我去为你端点冰镇酸梅汤” 世界终于清净了…. 拿着我的小宝刀,我抓着一根细细的毛笔筒切来切去,旁边放着我用胳膊淤青换来的几根鹅屁股毛,鹅毛笔,嗨,到底怎么做来着? 休息擦把汗,把玩着手中的刀,思绪飘回十几天前的那个夜晚…. 嫣然来敲我的门,说猩猩寻我。 我都睡下了,这不折腾人吗?散着头发,披起衣服,挑了灯笼,准备长途跋涉去莲院,一推门,竟见猩猩在我院中站着。 “师兄,寻我何事?” 猩猩照例在开口前先沉默一阵,一副天天都有难言之隐的模样,我却已经习惯了,我知这是他的爱好之一,先从气场上压迫你。 “手全好了吗?” 呃,好了很久了好不好?现在才问。我举起右手中指,比向他…这个手势可不太礼貌,嘿嘿,反正他也不懂。“好了,全好了。” 又沉默。我无聊的站着,不停的扯扯肩上的衣服。 “唔,这个你还要不要?” 我低头一看,呆了。是那把小刀,那日,我伤了手扔了刀,便将这茬忘了,今日,他竟又给我送过来了,而且这刀,居然配了同颜色的墨绿刀鞘。 “要要,我要的。”我高兴的接过刀,配上鞘的刀更完整更美观了:“这鞘是…现做的?” “唔。这刀虽小,却削铁如泥,你用时注意些,莫再伤了手。”他没直接回答我的话。 “师兄,这刀我放在哪儿?” “挂在腰间便是。” “嗯。”捧着刀,心里很是开心,说不清是重得刀的开心,还是他特意为我配刀鞘的开心,总之都很开心。我有时觉得自己有一点奇怪,无论猩猩怎么奚落我,我总是一转眼就忘了,只要他稍微对我好一点,马上就会心花怒放一整天。人就是这样的,若是你身边的人总是不注意你,踩你、贬低你,时间长了,你可能从开始的愤怒过渡到淡然最后慢慢会变成习惯。而突然有一天,他对你好了,微笑了,稍加关心了,便立刻让你觉得受宠若惊。其实他那所谓的好,不过是正常人际交往中应该彼此给予的尊重而已。只是,身陷泥沼太久的我们,竟不记得了。这是不是就是俗话说的…..贱? 抬头望猩猩,月光下看他,眼神淡定,嘴唇微抿,长发散落肩上,一份孤寂的气质弥漫全身,竟添了几分迷离之姿。我心中叹道,这已近而立之年身家显赫的男人竟就找不到一个爱人?还是压根就不想再找? 猩猩又开口:“过几日我便进宫面圣,回来便带你去云府。” 我点点头,云府,我玩得乐不思蜀,差点把这茬儿忘了。 猩猩又看了我一会儿,他不动,我也不敢动,站的甚是难受,正准备开口送客,猩猩突然向我伸出了手……..我心里一阵紧张,猩猩今夜思春了吗? 他居然拍了拍我的脑袋!!! “回去睡吧。”转身走了。我倒地身亡。。被自己抽的。 猩猩早已面过圣了,却再不提带我去云府之事。见他回来后终日眉头紧锁,躲在那莲院的时间是越来越多,偶尔见了一面,也是匆匆而过,连饭都不再到偏厅吃了。我有些担心,却又心知他定有烦心事,便尽量不去扰他,以免自找没趣,惨遭炮轰。 而段凯,最近与我走的很近,常常来我的四牌楼坐坐。喝茶吹牛侃大山,他说,听我说故事乃生平一大快事。想不到我喷着唾沫星子手舞足蹈的夸张模样居然也得了古代第一个粉丝。这不,我这回忆没完呢,他又来了。 今日换了一身浅紫色的袍子,更显得贵气逼人。我举手捂眼,段凯问:“天歌怎么了?”我捂着脸不肯放下来:“你一来就刺的我眼都睁不开。”段凯奇怪:“为什么,我身上未戴铜镜啊?” “因为你太漂亮了,漂亮得全身都在发光!” 段凯听了我这话并不似很高兴,只淡然一笑:“男人要那么漂亮做甚?我倒宁愿自己难看一点。” 我放下手嗔道:“你如果变难看了,就别来找我了啊。” 段凯一副受伤模样:“天歌也是个以貌取人的。” 我见他竟似真的不开心,忙安慰:“骗你的骗你的,你变成丑八怪我也喜欢你。” 他身似一震,很快平静,呵呵笑道: “上回说到杨志被劫生辰纲后便当街卖刀,接着说罢。” 这一千零一夜之水浒传,真真是将段凯毒得不轻,只要得空便来寻我说故事,书虽读了多遍,有些情节还是记得不甚清楚,我只好半真半假的掺着说,已经让他极度痴迷了。 “哎,说故事可以,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我师兄最近怎么了?老皱着个眉,跟人欠他十两银子似的?” “唔,我不知道” “还保密?你跟他最好了,天天勾勾搭搭,你会不知道?” “什么勾勾搭搭,那么难听,我真不知道,辛大人不愿意说自然有他不愿意说的理由,我怎能莽撞开口相问。” 说的也是,谁能没点小秘密呢,不能跟好兄弟分享的事情自然也有,不过他老是一个人呆着,又能想出解决办法吗?我担心,真的很担心。 晚饭时仍未见到猩猩出现,最近他都在莲院用餐,我已好些日子没与他说过话了。 匆匆扒了几口,终是觉得忍不下去了,没有他冷眉冷眼的奚落我,冷言冷语的挖苦我,竟全身不自在起来。推了碗筷,不顾段凯和嫣然的奇怪目光,我决定去找他。 猩猩总是这样,少说少笑,极少表露真实感情,我相信有时候他说的话也是口是心非,这样活着不累吗?就像这次,遇到了什么事情要将自己一日又一日的憋在那里?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嘛,不是皇帝老儿又给他出了什么难题吧? 心里有事,步伐更加急速,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莲院,呃?悠然竟不在院口?我奇怪,便径直走了进去,但见他书房的灯亮着,我悄悄靠近,趴在窗户上向里张望,模糊一片。呃,小说里的手段又派上用场了,沾沾口水….我磨啊磨,磨通了!看见了! 屋里有两个白衣人。面对我的是猩猩,背对我的…..自然看不见。 猩猩紧皱眉头,紧紧盯着面前那人,竟一副欲将他吞了般的神情。我心道,这人谁啊,让猩猩这么生气? 只听猩猩开口道:“你若是清白的,便去与皇上亲自说个明白,我相信你没用。” 那人没开口,亦不动。 猩猩又道:“不去说便打算背了这黑锅?皇上为此事勃然大怒,韩岳天也被下入大牢,这个黑锅怕是你背不起。” 那人仍不出声。 猩猩继续:“你究竟知不知道凤凰山上是谁在做主?” 那人无声。 猩猩:“我知你未与他们联系过,但皇上并不相信。皇上对凤凰山甚为忌惮,你身份又太特殊。他也是不得不防。” 那人无声。 猩猩:“有一事,有必要让你知道。”略一顿,“在我回京路上,曾救过一人。” 那人无声。 猩猩:“那人有凤凰记,身中碎心掌,只撑了一夜便死了。” 我心中疑惑,说的是那黑衣年轻人? 那人一震,无声。 “我搜过他,但并无发现,东西想必不在他身上。” 我一惊,东西….那肉中铁片吗?猩猩还是没搜仔细啊,就在人小腿上嵌着呢。 “韩岳山看来也是搜过了,才痛下了杀手,但是他一直称自己未找到此物,皇上将信将疑啊。” 那人猛抬头,似在望着猩猩。 猩猩烦道:“你说自己不知下落,那此物现在何处?若是被凤凰山得了去,皇上必定大怒,发兵血洗也是有可能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心中突然惊觉,那人并不是没说话,而是一直在与猩猩对话,只是,我听不到罢了。这身影……竟似…… 那人猛地回头,望向我处,我大骇!果然是他!项语! 猩猩大喝一声:“何人?” 糟了,被发现了!我直身蹬蹬蹬倒退几步,灵机一动,扯着嗓子大叫:“师兄!师兄你在吗师兄?” 屋内一时无声,半晌,猩猩推门而出,冷眼看我:“谁许你擅闯莲院?” 我支支吾吾:“呃…这个…见你没来吃饭,有点担心你,才过来看看。” 赶紧掩饰的左右扭头:“对了,怎么不见悠然守院啊。” 猩猩盯我:“我让她出去办事,若无事,且离去吧。” “噢,好,你没事就好,我走了。”我撒腿就跑,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一直奔回四牌楼,心还砰砰跳个不停。第一次偷听…这贼不是好当的。 抓起桌上茶壶,对嘴猛灌一通,方才坐下平复心情。 那人竟是项语!他为何夜访元帅府?看来他与猩猩早有了联系,那便是也早知我来了京城,为何从未上门拜访过?那年轻人托我交与他的东西,莫非就是猩猩口中让皇帝勃然大怒的东西?难道此物是皇帝丢的?项语到底是什么身份?凤凰山又是何处?那年轻人有凤凰记自然是凤凰山的人,与项语又有何关系? 乱乱乱!脑中一片混乱,这些个信息来得太复杂,我真是消化不了。 嫣然推门而入:“小姐,为你准备了糕点。” 我一摆手:“吃不下,我得去睡觉。” 嫣然惊:“小姐生病了吗?脸色怎的如此难看?” 我晃晃脑袋,未答她话,径直上楼。也未点灯,摸黑打开小柜,取出一只小木盒,里面便放着那物,我拿出来,对着月光左瞧又瞧,除了堪称光滑外,真是一点异常也没有,不知道怎会生出这多事端来,惹的猩猩整天不高兴。 这破铁片子在我手里,可怎生是好?我要告诉猩猩吗?还是…直接去终人之事? 28、猴玉 猩猩并未问过我那天的异常举动,几日风平浪静,他也恢复了往常般与我们一起吃饭。我在饭桌上与段凯逗着乐,他依旧是冷脸旁观者。 我的鹅毛笔终究是做成了,虽然做的不甚好看。那笔筒再细配鹅管还是粗了许多,只得往里塞了很多棉絮和碎纸,伸出来的管尖控制不住的晃动,便又往上抽了抽,笔端也塞了硬物,勉强可以使用啦。 这日上午,阳光不烈,我与嫣然趴在院中石桌上捣腾,铺了满桌的宣纸,嫣然在一旁不停研磨,我则在纸上涂涂画画,手感倒是不错,只是沾墨实在太频繁。 “这稀奇的笔倒是没见过。” 段凯又来了,风度翩翩往我眼前一站,阳光便挡住了一些,我抬头望他,见他长发随意绾起,面如冠玉,唇边带笑,心中甚是喜欢,忙拉他看我的大作。 段凯端详半晌,道:“这是一个人。” 我汗,我画得这么清楚,你才看出来。 段凯道:“这是一个男人。” 眼睛没瞎。 “画的很好,很传神。” 终于说了句人话。 嫣然也凑着头,只见一长身玉立的古装美男子形象,跃然纸上。凤目高鼻,薄唇紧抿,几缕长发轻垂脸颊,长衫玉带飘然若真。嫣然叫道:“啊,小姐画的可真好”,我心说那是,当年也是一本漫画闯天涯,这漫画花美男早已是烂熟于心了。 紧听嫣然继续叫:“这不正是段大人吗?” 我倒!忙歪头看段凯,他竟痴看那画。半晌幽幽道:“能让天歌落笔,我很高兴。” 我心中大汗,段凯,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画的…..是猩猩啊。 结果那画,被段凯拿了去。 本想这几日便去云府见见项语,可那夜之事后,我竟犹豫了几分,若去见他,难道要隐瞒铁片之事不成?若不隐瞒,又会给猩猩带来麻烦吗?我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听猩猩的安排,他让我去便去,不让我去,便呆着算了。 午睡时,老觉得胸闷气短,树上的知了不停的叽叽歪歪,更觉心烦。索性起来走两步。绕到窗边向外观望,元帅府一片绿意入眼,环保搞的还是不错的。 嫣然推门,“小姐未睡?” “是啊,何事?” “李婶又为小姐送衣服来了。” 府中的李婶,是专管衣帽鞋袜吃穿用度的,自我来后,她就如生了几个儿子终于盼来了闺女般的高兴,看见我便逮着我去见裁缝,花红柳绿的做了一堆。说来奇怪,那在路上奔波的时候,天天想着穿上漂亮的古代女装,甚至为这事生了一肚子闷气,可到这里安顿下来,恢复女儿本色,竟又怀念起那肥大宽的白衫来了。柜子里衣服不少,我日常最爱穿的,还是那抹嫩绿。也许只因那衣服里,有些回忆。 “怎么又送,前日不是才做了几件夏装?够穿了。”说着便下楼,人家一片好心也不能拂了不是。见李婶捧着一件衣服站立候我。 我嗔道:“李婶啊,才做过几件,我穿不完了呀。” 李婶笑道:“这衣服可不是我为你准备的,小姐。” 我奇怪,走上前去,李婶抖开手中衣服,一件紫色纱裙映入眼帘,样式与我那嫩绿很相似,一紫到底,只下摆和袖边锈了些金线,不花不哨却看起来华贵异常。 我惊道:“哇,这衣服漂亮。” 李婶得意:“就知小姐喜欢,这可是喜绣坊今年出的最漂亮的一件宴服了。” “宴服?晚礼服?” “晚礼服何物?小姐以后跟着大人说不定也会出席些场合,有件宴服是很必要的。” 我感动:“李婶你太客气了,这么华贵的衣服,我哪穿的起。” 李婶掩嘴咯咯笑了:“小姐才客气,小姐这样漂亮穿什么衣服都配的起。何况,这衣服也不是我替你置办的。” “哦?”我奇,“那是谁?难道是….”猩猩?我没出口,内心刚想窃喜,却听李婶道:“小姐都猜出来了?呵呵,就是段大人啊。” 我呆。段凯!他这又唱的哪一出啊。 李婶道:“段大人晌饭后便亲自去了喜绣坊,为小姐挑了这件衣服,托我送过来。” 李婶继续八卦:“要我说,这段大人现在也贵为元帅,长的又俊,配小姐很合适啊。” 我连忙捂她嘴:“您千万别乱说。” 她兀自笑个不停:“小姐害羞了。” 送走了李婶,我心里又乱的没了方寸,这段凯,我没跟你明示暗示过什么呀,你莫名其妙送我件衣服干吗?难道是,上午那张被他误会了的画,妈呀,那怎么看也是猩猩,怎么看也不是段凯呀,嫣然眼睛果真瞎了。 不过…段凯他….倒也确实很帅,嘿嘿。 有帅哥送衣服给我,也是件乐事,况且那衣服又那么美,哈哈。那本小姐就不跟您客气啦! 午睡时间过,福伯又溜达到我这小院了。见我正在院中托腮呆坐,抱拳问:“小姐,我要出府一趟,小姐有没有想采购的东西?” 我一听,眼睛大亮,出府! “有有有,我想买好多东西呢。” “那小姐列个清单。” “呃,东西太多,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帮我跑腿,不如,我跟您一起去?” 福伯为难:“那小姐还是要先问过大人。” 早知道了,行,我去,也该放我出去溜达溜达了。我跳起来便冲向莲院,见悠然正抱臂站在门口,我大喊:“师傅!” 悠然一脸无奈:“小姐莫这样叫我,大人听到要责怪了。” “师兄在里面吗?” “大人正在午睡。” “那正好,我就不去打扰他了,有件事等他醒了,你务必告诉他一声。” “小姐请讲。” “我跟福伯出府去了,叫他勿担心,晚饭前必回。”说完我拔腿就跑,不顾悠然在身后急得直叫。 十分钟后,我已坐上了福伯的马车,旁边坐着跟屁虫嫣然,无论如何都甩她不掉,抽的要死要活,就是没眼泪。 “福伯,你带银子了吗?”我伸头问他。 “呵呵,小姐只管买所需之物便是。”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不一会儿功夫,我们已身在这嘉戎城的第一大道---平安街上。福伯要去为猩猩送东西,本想带我们一起去,我却不愿意,何必浪费那时间,送完再逛,天都要黑了,他拗不过我,只好给了我二十两银子,约好一个时辰后在这平安茶楼前见面。 我拉着嫣然快活的溜达着,自由的空气,啊!好久没闻到了。 看见捏面人的,赶紧买一个,看见卖云吞的,赶紧吃一碗,看见卖绢花的,赶紧薅一束。看见糖葫芦…呃,不要了,难吃。 云吞豆花糯米包,走一路吃一路,路边小吃都被我尝了个遍,顶着肚子再也吃不下了,嫣然也快吃吐了。钱,才花了一小半而已。 看见前面有一堆人围着,不知卖什么稀罕东西,我忙拽着嫣然扎进人堆里,但见一小摊上摆了许多玉石。那小贩正唾沫横飞的鼓吹:“难得一见啊,全是上好的墨南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物美价廉,绝对真品。”我笑,从古到今的小贩都是这么有才。 回头问嫣然:“墨南玉很好吗?”嫣然道:“墨南盛产玉石,品相极佳,年年进贡到宫里的玉器都是产自那里。” 哦,岂不是与我国的和田玉很像?我来了兴趣,低头打量起那一方方小盒子里摆的玉石来,忽地,最边上,一块方型腰玉入了我的眼。我忙拿起细看,一看之下,哈哈大笑起来,回头对嫣然说:“这块玉配你家大人再合适不过。” 嫣然也仔细端详,奇道:“这玉甚是普通啊,只不过雕了个猴子罢了。” “正是这猴子与他很是相配,哈哈哈” 我只顾笑我的,问那小贩:“这玉怎么卖?” “二十两。” “你抢劫啊?” “姑娘怎么说话呢?我这玉全是墨南佳品,要不是想多卖些,我怎会要如此低价。” “你别废话了,图个吉利,就八两吧。” 小贩翻白眼,不理我。跟我拿矫是吧,我放下玉转身便走。 “哎哎哎,姑娘别走啊,您再加点儿。” “八两多一钱。” “姑娘,您一下给我杀去一半还多,这不是拿我开涮吗?” 我冷笑:“我涮你还是你涮我?你瞧瞧你这摊子,看的多买的少,便知你这玉也并非你说的那么好了,我若不是看这猴子有趣,我才不买呢。不卖算了。” 我又欲走,那小贩心知我来真的,忙低声下气:“要不您给十两,这玉便是您的了。” 我根本不答话,脚步不停。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八两一钱!卖啦。” 我兴高采烈的拿着玉,在一片赞叹声中钻出人群,嫣然更是一脸敬佩的看我:“小姐,您太会杀价了。”可不是,打酱油时起便会与人一毛两毛的计较了,更何况这白花花的银子,谁家的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寻常老百姓家的孩子就得学会过日子。回头再看那摊子,已然一片杀价声哄起。我笑,这就是连锁效应。小贩脸苦心甜,总算是薄利多销了。 逛了一气,嫣然提醒我时辰差不多了,该到茶楼那儿候着福伯了。我点头,若还指望下次顺利出来,那这次还得听话点儿。 到了茶楼门口,福伯还没来,摸摸口袋还有几两银子,拉着嫣然便进了茶楼。 茶楼里人声鼎沸,高朋满座,喝清茶吃点心听说书,我心想,这大下午的闲人还真不少。 找了个空位坐下来,随便点了一壶茶,我二人便仰头向那楼中间的台子望去。那台中一桌一椅,正有一青袍老者朗声说书,听了半晌,一会儿杀一会儿叹的,也不知他到底在说个什么故事,我便不感兴趣,眼光在楼内绕来绕去。但见这茶楼有两层,上层雅间,都垂着帘子,下层大厅里还是男人居多,偶有一两桌坐着女眷,各个神情闲适,聊着喝着,竟也一派祥和平安之态。 正专心研究着这些古人的服装品貌行动作派,忽然觉得头顶寒意阵阵。这大热的天里,竟让我周身蓦地升腾起一丝冷意。我未抬头,仅余光便能感觉那楼上有人盯着我。奇怪,谁认识我?我认识谁?盯我做甚?我装作不在意,依旧左瞄右看,拿起杯子慢慢喝茶,却觉那寒意一阵强过一阵,始终不曾褪去半分。 坐不住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那眼光绝非善意。赶紧向门外扫描,正见福伯匆匆将马车停在阶下,我一拽嫣然:“快走。” 嫣然不知我急什么,被我拽的差点没摔倒。直接奔出茶楼跳上马车,进车厢的一瞬,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见那二楼栏杆处站了一黄衣中年人,外亮里暗,面孔隐在阴影处,我肯定自己绝不认识。他的眼睛竟还死死盯住我。 “福伯快走。” “小姐何事惊慌?”福伯也有些忐忑。 我没作声,那人必定来者不善,隔那么远,我仍然能感觉得到敌意。 那眼神,是一种盯上了猎物的眼神。 29、忆家 回到府中,正赶上吃晚饭,我心中虽对那黄衣人之事还有些惊慌,但进了府门便放松下来,元帅府门口站了几个士兵,那威风凛凛的样子让我好生安心,好歹这是猩猩的地盘,他一定会保我平安。 饭菜已上桌,段凯和猩猩也早已落座,见我进来,猩猩的眉毛便皱了起来,我心知,又要挨批了。 果然,坐下还不到半分钟,他就开口:“我是如何交代你的?” 段凯愕然的看着猩猩,不知他在说什么。我哀叹一声,能不能别当着人训我,嘴里还是老实的回答:“未经你允许,不得擅自出府。” “那你又是如何做的?” “我都去了莲院了,不过你在睡觉。福伯又赶着要走。” “找理由吗?” “唔,我错了以后不敢了。”答得甚是流利,一看就不是出自真心。 半晌:“一下午有何收获?” 呃?我抬头。这口气不像我训我来着,立刻又来了劲头,忙叫嫣然把那小盒子拿来:“师兄,我给你买了一样东西。” “唔?” “嘿嘿,你看看便知。” 猩猩打开盒子,拿出那玉,前后翻瞧了瞧:“我当是何稀罕之物,不过是块仿墨南的假玉。” 我一听脑子立刻炸了:“仿的?假的?真的假的?”嫣然在一边也大惊失色。看猩猩那笃定的表情,我当下咬牙切齿,果然是买的不如卖的精,那小贩还跟我苦兮兮的演戏,其实心里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儿了呢!我还替他招了那么多生意。妈的,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我血气上涌,眼睛都红了,身周一片杀气凛凛:“若是让我再见那小贩,定将他碎尸万断!!!”咒骂几乎是吼出口来,吼完拿起水壶便灌。 嫣然一边苦着脸道:“大人,小姐见这玉石好看,特意买来送给大人的。”加重了“特意”二字,好嫣然,不愧我喜欢你,会说话。 猩猩淡淡:“哦?何处好看?” 嫣然:“小姐说这玉上的猴子与大人您甚是相配….” “噗!!” “………” 一口茶全数喷到猩猩脸上,我瞪大眼睛,糟了,又捅马蜂窝了! 猩猩满脸是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一滴两滴三四滴,滴滴茶水落衣襟…. 嫣然啊嫣然,你叫我说你点什么好呢?我赶忙起身,拿自己的袖子去蹭猩猩的脸:“师兄啊,对不住啊,嫣然这丫头被我惯坏了啊,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啊。” 猩猩摔开我的袖子,将我拨的一个踉跄,冷哼一声起身走了。 我颓然坐倒,心中懊恼万分,这事儿闹的。嫣然吓得不敢作声,以为自己真说错了话,其实她有什么错儿呢,那话也确实是我说的。所以说,爱说实话的人不讨喜,就是这个道理。 不怪嫣然,都怪我,我盯着桌子上的玉,一把抓到了手里,嘴上说:“嗨!真爱生气,简直就是一气包子,咱不理他,咱吃咱的。” 段凯一直默默坐在一边看着这一幕,不动不语,面无表情,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我突然想起晌午的事,忙对他说:“那个…谢谢你送我衣服,好看,我很喜欢。” 他渐渐放松了神色,嘴边露了一丝笑意,轻道:“喜欢便好。”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回到四牌楼,还是坐立不安,猩猩一定是生气了,我居然把一口水喷到他脸上,像他那么注意保持冷酷形象的人,一定是觉得威风扫地了,唉!我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走来走去,终于还是决定去道个歉,不然我是别想好好睡了。 晃到莲院,院内有灯,听见悠然的脚步声来回蹬蹬,猩猩不知道在干什么?没吃饭肚子饿不饿? 晃进去,悠然看见我:“小姐,你来了。” “呃,师兄在吗?” “我帮你通一声。” 搞得跟小官儿觐见慈僖似的还得通传,切! 悠然进了书房又出来了:“大人请你进去”。好悠然,猩猩是决不会对我用“请”这个字的。 晃进书房,猩猩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书,换了件宽松的白衫,领口敞着,皮肤白皙,隐隐看得见….胸肌。看不见肌,只一点点胸。已经让我有点烧脸了。 脸,洗的很干净,没有留下半点被喷过的痕迹。 “师兄…” “唔” “您看书那。” “唔。” “看的什么书呀?” “……” “师兄…” “唔” “这是不是念‘林星传’” 猩猩蓦地抬眼,见我歪着个脖子辨认他手上的书名。哼一声: “Υ毖劬t值偷绞槔铩 “梅青传?”汗,三个字念错两个,不怪我,这破字儿长那么古怪,恐怕连字典都查不到。 “k鞘裁慈税。俊 “古时一位将军。” “男的女的?” “.....” 猩猩有点烦,抬头皱眉看我:“你有何事?” 我讪讪:“呃…那个,你生气了吗?” “没有。” “我喷你一脸水你不生气?” 猩猩将书放下,“怎么你很希望我生气吗?” 我忙摆手:“不不不,你不生气就行了,我就来跟你道个歉。” 猩猩瞪住我不动,我瞧那意思是:没事您就请便吧。 觉得自己无趣,抬脚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一事,又回身走到他桌前,也不看他,径直把东西掏出来往他面前一放:“你忘拿了。”转身便走。 刚到门口,听他唤我:“等等。” 我疑惑回头,啥事儿?他指指对面的椅子,道:“坐!”我晕了,刚不说不生气了吗?又准备训话? 我坐下了,并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随你怎么着吧。 猩猩垂眼不看我,低声开口: “唔,说说…..关于你的家乡。” 呃?我直起身子,眨眼看着猩猩,不是教训啊,说我家乡?您老怎么又来了听说书的兴趣了? 猩猩见我不说话,道:“不愿说也无妨。”口气相当温和。 我缓过神来,看着他笑道:“愿说啊,你想知道什么?” “随便说说便好。” 随便,这是天底下最让人头疼的两个字,如果你请人吃饭,问,您想吃什么呀?随便!马上你就开始烦躁了,如果你问你女朋友,我晚上能去和朋友喝个茶吗?随便!马上你就开始心慌了。这随便实在含义太多,情绪太多,到底是个怎么随怎么便呢?唔,照我的理解,说话方面的随便,就是天马行空,海阔天空,胡侃瞎吹,吹到哪儿算哪儿,就是随便!不知我理解的对也不对。 “要是让我随便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挑着眉。猩猩有点笑意,看来被我喷的心情不错。 “说说你的家如何?。” “我的家?”我愣了。 “唔” 一时没了言语,提到家,心里立刻泛出了丝丝柔情,丝丝酸楚,这情绪让我有些迷茫。我的家,是不是离我越来越远了? 那厨房里日日飘出的饭菜香,仿佛还在我的鼻间萦绕,那夜晚拿去我枕边的书为我掖好被子的温柔双手,仿佛还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抚摩,那二室一厅的居室里充斥着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我的耳边回响。我的家……我几时才能再回到那里? 愣怔半晌,我方缓缓开口:“我的家,不大,有爸爸、妈妈和我,我们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猩猩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说话节奏很慢,眼睛却已越过他,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爸爸妈妈都是教书的先生,每到过年过节,家里总会涌来好多他们的学生,天南地北哪里的都有,小的十几岁,大的二三十岁,他们总是很恭敬的对我父母说,没有你们的教导,便也没有我的今天。爸爸妈妈都在笑,学生们在笑,我也在笑,那时的我,只有十一岁,一边笑一边在心里说,我长大了,也要当一个教书先生,像我的父母一样,教出桃李满天下,让很多学生都记得我的名字,无论何时何地见到我,都能尊敬的喊我一声:老师。” “慢慢的,我长大了,爸爸妈妈变老了,每年仍有学生来看他们,我却渐渐不关心了。我有了自己的同学,朋友,甚至有了第一个暗恋的男生。我的世界已经完全被那些东西占满,再也想不起去回头看父母一眼。以前,仗着有些小聪明,学习成绩还算不错,爸爸妈妈对我很放心,总是放任我自由发展。即使是最紧张的一年,也从来没强迫过我。我在外面玩的时候,爸爸妈妈做好了饭在家等我,饭凉了再热,热了再凉,我却始终没有回来。那一年,我正是高三。”眼眶已湿润。 “有天晚上,我和几个同学去酒吧了,一直玩到十一点钟,喝了一些酒,有点醉了,一个男生送我回来的时候,我爸爸就站在窗口。爸爸第一次打了我,他对我说,若是你再这样荒唐下去,会连大学也考不上,父母难道要养你一辈子?可那时的我竟听不进任何教导,我很气,气爸爸打我,我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考一个离家很远的大学,离开他们远远的,再不受他们的约束。” “从那以后,我不出去玩了,我整日在家读书,夜夜挑灯。爸爸妈妈很欣慰,他们以为我醒悟了,却不知我是为了离开他们才这样发奋。几个月后,我如愿考取了我想去的大学,离家好几千里。我背上行李准备上火车的时候,妈妈哭的很伤心,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我也没解释给她听,只想着,我终于自由了。” “大学第一年,我真的很快活,没有了父母的约束,就像冲开笼子的小鸟飞上了天空,我参加很多活动,认识很多朋友,日子过的惬意极了。可到了第二年第三年,渐渐感觉有些乏味,课业很重,学分很难修,要应付考试还要应付朋友,突然觉得累极了,没劲极了。有一次,我生病了,发烧发的厉害,没去上课,躺在寝室里,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想给自己倒杯水喝,摇摇晃晃下床,一摸瓶,竟全是冰凉的。那一刻,我哭了,我想起了妈妈,从小到大,每次生病的时候都是妈妈陪着我,喂我吃药,给我削苹果,柔声唤我,鸽子。” “人长大了或者真的需要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开阔视野,可离开他们我有时候会觉得后悔,觉得不该为了一时冲动离家那么远,离妈妈那么远,她想念我,我也想念她。每年短暂的相聚也打消不了我的对自己一时冲动的选择的后悔。所以,一毕业,我便立刻回了南京。哪怕有好工作等着我,哪怕学校开口挽留我,我仍是回了家。在没有爸妈的时候,我长成了一个大人,靠自己照顾自己,可到了爸妈身边,我就还是个孩子,可以放肆的去享受他们给我的宠爱。可能,我天生就是个恋家的人,就是个没出息的人,只想着安逸的生活,只想着从父母那里索取。可是我真的很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离开他们。” 说完这句话,我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眼睛却还固执的盯在一点,不敢挪动半分,我怕一挪动,这回忆便被打破了。 猩猩沉默,静静的听我诉说,静静的听我哭泣。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只知他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我闭上眼睛,对着猩猩的方向:“我回去睡觉了。”站起身,跑了出去。眼泪止不住的流,这样回忆真是太残忍了,就像在心上挖了一个大洞,把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统统翻出来,却再也塞不回去。 站在四牌楼的外面,楼上的灯光从窗户里映出一片温暖的昏黄。我擦擦眼泪,这里也是我暂时的家,不可以让嫣然看见我哭的没形没状的模样,不然又得招来她好一阵罗嗦。想到嫣然,我又笑了,无论在古还是在今,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容易很快的建立起来。定定神,我推开了门。 一把闪光匕首立时横在了我的脖子上,甚至都没看见它是从哪个方向冒出来的,已经架上了。屋里灯是点着的,嫣然呢?赶忙伸手去摸腰间的刀,来不及了!直接被敲晕。 30、绑架 脑袋剧烈的疼痛,我忍不住哼哼出声,想伸手摸摸头,却发现手被反剪了。我睁开眼,这是哪儿? 一间小黑屋。说它黑,真是名副其实,屋子从顶到地居然全漆了黑漆,若不是用来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弄这么黑干吗?除地上散落了些稻草外,再无一物。窗户上钉了好些个木条,光线从很小的缝隙中投射进来,能看出,现在是白天。 歪倒在地,双手被反绑在后面,脚踝也绑得紧紧的,又麻又疼,一见自己这衰样,心中便不禁哀叹:狗血剧情一个都不能少,绑架来找我了! 谁这么不开眼,居然敢绑架丞相的师妹!关键是….关键是..我想起来了!关键是丞相的师妹是在丞相的府中被绑架的!啊呀呀,这对猩猩来说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歹人都闯进你府里来了,你还在那儿漫不经心听说书哪! 为什么绑我?为什么不绑猩猩?定是猩猩武艺高强,他们绑不了!这些人难道是猩猩的仇家,绑不了他便找了我做替死鬼? 现在想这些没用,当务之急是见人,见到人才知对方有何目的。一思至此,赶紧舔舔嘴皮子,幸亏没给我塞臭袜子,立刻扯开嗓子大叫:“救命啊!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嚎了一气,门外果然有了动静,先是听到悉悉索索一阵脚步声,再见一团黑影挡住了门上的光线,似趴在门外偷听。我愤然,果真不是好汉,又嚎将起来:“哪方无耻鼠辈,竟敢绑你爷爷!你爷爷我是天神下凡,莫让我见到你,见到你定将你砍成十八块!”不管实力怎样,气势上首先绝不能认输,这是我跟邓亚萍学的,打不死你我嚎死你。 门啼里啕通响了一阵,开了。走进来一人。 我抬眼一看,呆了。人,我是不认识的,但那黄衣我却认得,正是在那平安酒楼里猛盯我的中年人,趁着空向外瞅几眼,外面似乎还是一间房,什么也看不到。我心下一惊,好嘛,早有预谋的这是。 那人也未蒙面,长得白皮长须,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滴溜溜的在我身上转了几圈,开口道:“你个丫头倒是会嘴硬,我看你如何将我砍成十八块”。 我皱眉,大喊:“快把我耳朵蒙起来。” 那人一愣:“为何蒙耳?” “你的声音比鸭子叫的还难听,我实在听不下去。” 那人也未生气,嘿嘿一笑:“是吗?那我要多说几句让你享受享受才是。” 我见他不生气,更是气愤:“你们是不是绑错人了?”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绑的就是你。” “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 “你认识我吗?” “认识。” “我是谁?” “你是曹天歌。” 我泄气,连我名字都知道,看来做足了功夫。“那到底为何绑我?我可是丞相的师妹!” “你说呢?”那人一捋胡子。 “我若能猜透你们那些鸡鸣狗盗的下三滥想法,岂不是和你们一样了。”我嗤鼻。 那人笑道:“很好,牙尖嘴利,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说完转身欲走。 我忙喊住他:“哎,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绑架我呢?” 那人回头道:“你好生呆着吧,自会有人来告诉你。” 屋子又陷入黑暗。我闭上眼斜躺在稻草上。 那人说,绑的就是我。这句话让我很是心惊。不是冲着猩猩去的,说明了就是冲我去的?怎么想也想不通我何时得罪了人,需要把我绑来泄愤。想到猩猩我又生气了,他这元帅府没事建那么大做什么,藏个坏人什么的也不容易被发现,这下好了,把我丢了,不知道他这会儿发现了没有,来救我了没有。 莫非,这些人…想从我这儿得到点什么?我睁开眼睛,突然想到…是不是那铁片?猩猩搜过没搜到的那块铁片!年轻人临死托付我送给项语的那块铁片?让皇帝生气下了人入大牢的那块铁片?嗯…不可能!不会有人知道在我手里,连猩猩也不知道。可是那铁片,究竟是个什么宝贝? 等啊等等啊等,光线渐渐弱了,小屋一片漆黑,始终没人再进来看过我。我闷热难当,肚内又饿,实在耐不住了,又开始叫:“来人啊!我要上茅厕!” 没人理,我再叫:“快来人啊!我要尿裤子啦!” 还没人理,我继续叫:“不行啦不行拉,已经尿出来啦!” “匡当”一声响,门开了,那黄衣人再度出现。一脸的鄙夷:“你勿装腔作势,好生呆着!” 我赶紧挣扎起身:“哎呀,大侠,我真的憋不住尿了,你不给我吃的就算了,可人有三急,你难道不上茅房?” 那人有点怒了:“你知不知丑,什么尿不尿的。” 我苦着脸:“真的要尿了,尿尿算什么丑事嘛。” 那人似被我搞的很无奈,思忖一阵道:“那你就拉在地板上吧。” 我大惊,忙道:“你是不是人啊?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让我一个姑娘家拉尿到地板上?” 那人完全不为所动。我见状,只好又服个软:“大侠,你不是说有人来告诉我吗?人呢?” 那人目光一紧,转身向外看了看道:“稍时便到,你勿再生事,我也不会再理会于你。”说完又撤身走了。 我哀号一声:“败类!”又躺倒在地。手脚麻的厉害,已经被绑了最少一天了,水米未进,又哪有便意呢。真真倒霉透顶! 在这小黑屋中,睁眼闭眼也没什么分别,什么都看不见,已是夜晚了。我左边脑袋很痛,看来这混蛋下手不轻,只好用右侧脑袋抵着地板,困倦得不行,迷迷糊糊的,搞不清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未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踢踢我的脑袋,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屋里有光。 踢我脑袋的是那黄衣人,此刻他拎着一盏灯,灯罩正搁在我眼前。 我艰难万分的从地上挪起身来,头发有几缕垂到额前,想必又是乱的草窝一样了,眼未抬,声先出:“给我点吃的,快饿死了。” 那人嗤笑一声:“答完了话,自会给你吃的。” 我低着头,脖子脑袋酸疼的厉害:“问吧。” 黄衣人向后退了一步,我抬眼,惊见屋内还有一人,装束甚为奇怪。 从仰视的角度来看,他个子挺高,一身黑衣黑鞋,倒无特别,怪的是他的头脸,竟用了一整块黑布蒙了个严严实实,连眼睛处都遮了半截黑布,完全看不见长相不说,整体形象特别像是个黑木乃伊。 我不禁笑起来,出言讥讽:“黑屋黑人,倒也相称,宵小之辈就爱藏头藏尾。” 话音未落,那黄衣人竟冲上来“啪”的摔了我一巴掌,怒道:“不准对我主无理!” 脸颊火辣辣的疼,我怒瞪他,敢摔我巴掌,你乞求老天千万别落到我手里!嘴上仍不停顿:“包了一身裹尸布还不准人说,我猜你长的定是糟鱼烂虾一般丑恶!”黄衣人气的眼冒金花,又要冲上来揍我。 木乃伊摆摆手:“退下。”声音极为沙沉暗哑。 黄衣人恶狠狠的挖我一眼,带门出去了。屋内只剩我与那木乃伊二人,一盏烛灯放在一旁,忽明忽暗,气氛诡异。 我翻白眼看他:“有话便说,有屁就放,少在爷爷面前装神弄鬼。” 木乃伊似在盯我,反正我也看不见他的目光,只当他看着我好了。半晌方嘶哑着嗓子开口道:“哪有姑娘家自称爷爷的。” 我不满的看他:“你们这帮人嗓子怎么都跟灌了镪水似的难听。” 木乃伊咳咳两声,不知是不是在笑,只听他又道:“我只问曹姑娘几句话,答完便放姑娘离去。” 我听说要放我,顿时精神来了:“快问快问。” “姑娘与你师兄路过陈州境外是否救了一人?” 我一愣,果然不出我所料,就跟那东西有关系。点点头:“是又如何?” “那人当时是何景况?” 我想了想,答:“满身是血,躺在路中间,挡了我们的去路,才救他上车。” “上车之后呢?” “师兄说他中了什么碎心掌,救不活了,给了他两丸丹药,他便那么撑着,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就死了。” “死之前呢?” 我翻白眼,你傻啊还是呆啊!“死之前躺着。” “未动?” “都瘫了还动什么呀,胸口有个洞,一直在冒血,属于有出气没进气的。” 木乃伊思忖半晌,又道:“姑娘中途可曾下车。” 我回忆,“唔,下了一会儿,在陈州墙外看看风景。” “那人死时姑娘可在?” “在。” “你师兄可在?” “不在,召船去了。” “如此说来,那人死时,只有姑娘一人在场?” 我一呆,似乎就我一人,便点点头。 “那人死前…”木乃伊停顿了一下,“可与姑娘说过话?” 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问到正路上来了!那东西是什么我不知,但能肯定的是,眼前人的这个问法分明是想打探那东西的下落。如果不是我与那年轻人有过交集,又怎会被逮了来?若说了实话,会不会被抢了东西又灭口都很难说。 做无辜状使劲摇头:“没有,气儿都没了,还说什么话呀?我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死的。” 木乃伊不再作声,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向外走去,我急了,忙喊:“哎,你不说放我的吗?” 那人脚步不停,口道:“恐怕还得委屈姑娘几天。”说完出去了,门又锁死。 我气愤异常,破口大骂:“好你个木乃伊,大黑棍,你敢骗爷爷,爷爷什么都告诉你了,你还关着爷爷,你不得好死!我咒你嘴里生疮脑顶长脓,生儿子没有小鸡鸡!” “砰!”一声巨响,不知是谁狠劲跺了一下门板。我闭嘴了。 那帮人没有放我,又关了一日没吃没喝,天黑了便带着我走了。 眼上蒙着布,嘴里塞着布,脚上的绳子倒是放开了,手还绑着,这大黑的天我没武功还怕我跑了不成? 什么也看不见,只被人拽着后襟推着向前,踉踉跄跄走了一阵,将我推上一辆车。 车驶动之后,我感觉身边还有一人。“呜呜”咽了几声,没动静,我便扭动起来,一边扭一边继续呜呜。旁边那人终是忍不住了,低声吼我:“勿动!”我听出是黄衣人那母鸭嗓子。 嘴里被塞东西可不是件舒服的事儿,那布团塞的极靠后,把我的舌头整个堵在了嗓子眼,嘴巴又撑得老大,动也没法动一分,一会儿功夫就给我眼泪塞出来了。马蹄声声在耳,不知要拉我去何方。心里很难受,这没过几天安生日子,便被人绑架了去,我的命不是一般的苦。死猩猩怎么也不来救我?他到底知不知道是谁绑了我? 黄衣人对我的呜呜声毫不理会,我呜了一气也觉嗓子累的难受,便安静下来,感觉着车身起起落落,似在走山路一般。 约半个时辰的路,车停了,黄衣人将我拎下车,又推我向前走。 走了几步,我脚下一滑,身子往前一冲,眼看要栽个狗啃屎,忽地感觉有人伸手接住了我,下意识的想说声谢谢。嘴里却只发出呜呜声,那人哑着嗓子轻咳一声,我呆,是木乃伊。 接着上的这地方,竟是….船。脚一落地,我便知这是一条船,那周围走来走去的蹬蹬脚步声分明是踩在甲板上的。木乃伊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不一会儿功夫,感觉船开始渐渐动起来,想是要离岸了,身边有人推我走了几步,“唰”的拉开一道门,将我口中布团取出,又将眼布去下,我还没来得及张望一眼,便被一脚踹了下去。 31、悲恸 叽哩骨碌翻了一翻,总算是趴稳了,顾不得屁股疼痛抬眼便瞧。借着上方小窗口透来的月光,我看清这好象是个堆杂物的小舱,近些的地方能看见堆了好些篮筐匾筛之类的东西,靠左面的墙角还有一大堆黑呼呼的影子,我低头往腰间一扫,糟了,我的小刀不见了。该死的,一定是被那黄衣人搜了去。 跑到门前,我用头使劲撞了撞门,毫无反应,已经上贼船了,他们想必也不会怕我从这儿跑了。 挨着门角坐下来,心里一片凄惶,驶船离开,必定是出了嘉戎城了,恐怕正在那牡丹江上呢,这到底是要去哪儿?我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再问也不会说,把我留在这儿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手在背后绑的时间太久,感觉血液都不流动了,早已失去了知觉,再绑几天我这手就要废了。 忽听甲板上好象传来了一阵跑动声,还有人嚷嚷的声音。我站起来,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听不真切。 门“唰”的被拽开了,黄衣人冲了进来,我张嘴还未喊出声来,他对着我脖子“啪啪”两下,动不了了,啊?传说中的….点穴? 他一把拖住我,将我往墙角带去,掀开那黑影,捣尺了几下,我才看清是一大堆布。把我往里一推,我直直的倒下去,那里竟不是墙,而是一个暗夹!“喀答”一声,关死。 一跌歪倒,身子碰到一团凉冰冰的物体上,有点软,有点凉,心几乎要骇的跳出来,这…不会又是死人吧。 不一会儿,便听外面有了动静,先是那黄衣人的母鸭嗓子:“大人,这是储藏些杂物的舱子,您请细查。” 几声脚步过后,又听一人声道:“将那布匹掀开。” 心中顿时大惊大喜,那是猩猩的声音!!是猩猩!!他来救我了!我激动万分,眼泪都流出来了。 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外间的布匹似被掀了开来。我不停心里狂喊:猩猩你离近点,离近点就能看见暗夹了! 母鸭嗓子道:“都是些盖货物用的粗布。” 猩猩鼻子里哼了一声,未有动静,我心中大骂,你哼什么呀,该死的你倒是仔细查看查看呀。 母鸭嗓子又道:“左侧还有两间小舱,大人要不要去看一下?” 此时,有人急步跑来,道:“丞相,那边又有一艘要出戎港的船只。” 没声音。 我等了又等,脚步终于又动了。不过,却是朝我相反的方向动的,我哀号:猩猩你这个大笨蛋,我的命就送在你手里啦!! 门又关上了,人声全没了,彻底没希望了。一动不能动,只能任由眼泪静静的流。听到猩猩声音的那一刹那,心都喜得开出花儿来了,只不过才一分钟之后,那花儿就败了….. 你是想寻我的是吗?我丢了你也很着急是吗?为什么你就不能再细心的查看一下呢?怪不得那死人身上的东西你没搜着,原来你就是个粗心鬼! 身体被点了穴,眼泪似乎也不能痛快的流,靠在那奇怪的物体上好久好久好久,一点声音也听不见。感觉已经憋的我快晕过去了的时候,暗夹开了。黄衣人又将我拖了出去,屋内点了灯,站了好几个黑衣人,木乃伊站在正中间,还是那副鬼样子,不见脸不见眼。 黄衣人对一人道:“将那人尸体扔下水。”说着走过来帮我解了穴,我张口就骂:“偷鸡摸狗的东西,演戏倒演的挺像,别让我师兄逮着你,逮着你定将你炮烙了!”,他见我开骂本来不以为意,只顾指挥人抬尸体,听到炮烙二字又来了兴趣 “何为炮烙?” “将你扒光了衣服贴在烧红的大鼎上,烫光你的全身皮肉,就是炮烙!”我恨恨道! 他听我如此羞辱于他,气的七窍生烟:“贱丫头你给我等着!” “我肯定等着,等你死!” 他气的胡子乱抖,刚想骂我,又见木乃伊对他摇头,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只好冲那些人吼道:“还不快点!” 刚才我倒的那方,竟真是个尸体。虽早有预感,身上还是起了一阵寒战。 有两人将那尸体抬了出来,我本不愿多看尸体,却在余光里总觉那衣服颜色有些面熟,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望不要紧,顿时惊的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那灰白的脸、紧闭的眼,青色的袍衫…….竟是...福伯!!! 我瞪大眼睛,颤抖着嘴唇,看着他们欲将福伯抬出去 忽然反应过来,猛扑过去,放声痛哭:“福伯!福伯啊!” 手还反绑着,头脸却不住的往福伯的尸身上蹭,前几日还与我欢笑聊天的福伯,今日竟…… 想起他慈祥微笑的样子,他说,我叫辛福。 想起他凄伧回忆的样子,他说,辛大人给了我一个饼。 想起他看着我游水的样子,他说,小姐水游的真好。 想起他温和的对着暮色的样子,他说,小姐歌声很美。 想起他沧桑的眼睛,满是老茧的手。 想起他一路对我的照顾和关心。多么可亲的老人家! 我怎能不悲痛欲绝! 黄衣人欲上来拽我,却被木乃伊制止住了,他们都呆站着看我不住的哭喊福伯的名字。 哭了一气,心中怒火顿起,我实在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回身怒瞪木乃伊: “你禽兽不如!为何要如此?为何要杀他?为何要杀害一个老人家?为何要草菅人命?”几乎是嘶喊出声。 面对我声声质问,木乃伊无任何反应,只对着那些人微微点头。那些人抽着福伯的尸体便出去了。 我狂喊:“不要啊,不要把他扔到水里啊!” 无人应我,福伯灰暗的手指顺着门边,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呆坐在地,心酸的难以自抑。忽然间恐惧万分,生命,在这样一个法制不全,草莽遍地的年代里是如此的便宜,如此的不堪一击,谁强大谁便有了主宰生命的权力,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如探囊取物般儿戏。福伯,一向与人为善的老人家,究竟是为何事丢了性命? 黄衣人狞笑着蹲身:“怕了吗?知怕了便好,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闷不吭声,低头不看他,双腿紧紧缩向身体,猛然抬脚用力一蹬,他毫无防备,正中小腹!将他蹬了个仰八叉! 看他狼狈的从地上趴起,嘴里叫到:“你这个小贱人!”举手便向我挥来。 我一声冷笑,又要打我吗?你就会这一招罢了! “够了!退下!”木乃伊哑声吼到。 黄衣人悻悻住手,朝木乃伊施了一礼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我兀自恨恨不已,根本不欲与木乃伊多说一句废话。 他站了一会儿,走到我身后,轻轻解开了绑住我双手的绳子。两手一垂在身侧,血液开始流通,顿觉酸痛扑天盖地而来,完全抬不起来了。嘴中不自觉的“丝”了一声。 他在我身后哑声道:“很痛吗?” 我不理他,心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他又道:“活动一下罢,路还很长。” 我仍不出声。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向门口走去。开门的一刹,我突然开口:“为什么要杀福伯。” 他没回头,沉默半晌方道:“不得不杀!” 我不再开骂了,因为没力气,饿了二天才吃上了一顿饭,我不想又把饭骂没了。手腕疼的厉害,皮破了一圈,红肿得厉害,看来有日子恢复了。 每天有人定时带我出去出恭,饭也准时准点送来,但是没有人与我多说一句话。我也一直没再看见木乃伊。 水路走了五天,马车又走了五天,接着再走水路,再坐马车。我根本不认得路,更别提知道自己在哪儿了。颠簸得我苦不堪言,身上一件绿裙也脏烂不堪,前后走了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模样,方才停脚。 眼前的,是一座山,一座很高的山。站在山脚抬头,但见一片云雾缭绕,竟望不到顶。山上也是一片郁郁葱葱绿树遍野的景象。这山,没有乌鸦山辽阔,却比乌鸦山雄伟。 黄衣人一路押着我,从山间的一条小路往上行走。身后还跟了几人,惟独不见木乃伊的影子。 我走的很慢,因为实在是没力气。连日来的惊吓困顿已让我体力透支到了极限,几乎是走一步便要喘上几喘。黄衣人倒是很有精神,手上不停的推我,嘴里还不住的挖苦:“快走,快走,你前些日子骂起人来不是有劲的很吗?” 我没劲理他,随他怎么推,该歇的时候我还是坚决坐倒!黄衣人拿我没法,几次看到他想对我动手,终是又放了下去,想是得了木乃伊的命令不准动我。 说到木乃伊,我心里很是疑惑,这个人见了不过两次,看黄衣人对他的态度,貌似在帮派中地位挺高。两次出场都将自己包裹的严实合缝,除了他的身高外,根本看不到他的样子。这一路行来,行车走船,吃饭住店,都是黄衣人与我接触最多,完全不见他的踪迹。把自己隐藏的如此神秘,不知有何阴谋诡计。他与我说话的时候,倒也有些礼貌,不过,那也许只是为了麻痹我,利用我,想从我这儿得到更多的东西才作出的假象。总之,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全都不算英雄好汉。这一点,我心里是早就下了定论。 山中之路甚是难行,一会窄一会宽,弯弯曲曲,有的地方还需要手脚并用,好不容易爬到顶的时候,天也快黑了,我的肺也快咳出来了。 看着眼前出现了两扇厚重大门,我一屁股坐倒,任黄衣人怎么吼我我也不起来。他只好命一喽罗看住我,自己上前去叫门。一会儿功夫,便来人开了门,还是几个喽罗似的家伙,出来将行李包袱一通搬运。我身边这喽罗则架起我,往门里走去。 与众多大门相似,这门上也悬着牌子,写着三个大字。我停下脚步,看着那牌子,对身边的喽罗道:“这几个字我认识。”喽罗很奇怪的看我,大约是想认识也没什么好显摆的吧。我指着牌子一字一顿念道:“乌—龟—府!” 那喽罗大怒,砰地就甩下了我的胳膊,叉着腰叫道:“你敢侮辱我凤凰山!” 我一惊,什么?这里…..竟是凤凰山? 岂不是猩猩口中那个让皇帝老儿头疼的地方?岂不是那中了碎心掌的染血少年的老家?瞧着路程,凤凰山应该还是在翼国境内,皇帝怎会怕一个在自己家中的山头?这里的土匪究竟有多厉害?我有些哆嗦。 黄衣人早不耐烦了,冲那喽罗喊道:“你别与她废话,快将她拉进来!” 门内其实还是山,不过比外面的山略平坦些,略规整些。一片鸟语花香,山竹翠草遍地都是,炎炎夏日,这里倒是清凉。林间隐了许多的房子,看来住了不少人。 被那喽罗拽着前行,走了不远,便看见一座翠竹小院,院口站了一个粉衣女子。那女子一见来人,立刻笑意盈盈的就迎了上来,嘴中说道:“姑娘到了!” 我纳闷,早知我要来了?对我这么客气。再看那女子,柳眉入鬓,细长狐目,雪白皮肤,樱唇微翘,一晃细腰轻摆,香气四溢,好一副….狐狸精的模样! 我不作声,她竟过来搀住我:“姑娘今后就住这竹院儿啦,我叫柳琴,是来伺候您的。” 我皱眉道:“什么今后?我是肉票,住不长的!不是被撕了就是被放了,哪来的今后!” 那柳琴捂嘴咯咯便笑:“姑娘是我家主人的贵客,哪里是什么肉票啊。” 黄衣人与柳琴一拱手:“就交给琴妹妹了。”那柳琴点了一点头,随即拉着我向小院走去。 我挣着回头:“哎,别走,东西还我!” 那黄衣人又转身:“什么东西?” “你别装傻,爷爷的刀呢!” 黄衣人狞笑一声:“会给你的,不过不是现在。”掉头就走。 “呸!”我冲着黄衣人的背影狠吐了一口口水。 柳琴又笑:“姑娘怎的生了黄仙人的气?” 我恨道:“就那副德行还配称仙人哪?你们可真会给人起绰号。” “不是绰号,他的名字就叫黄仙人。” 我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妈呀,都挺有才的,这些人的爹娘们。 “黄大仙还差不多,黄鼠狼更差不多,哈哈哈!”我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柳琴见我笑,便也附和合着干笑了几声。 32、斗嘴 我在这凤凰山上住了四日,竟没有一个人跑来烦我。 我是肉票吗?绝对是的,天天吃肉的肉票! 那柳琴一天三餐顿顿有菜有肉的给我送来,吃完不要我动手,自行收拾利落,送上擦手布,再奉上一杯香茗。每日睡前都有热呼呼的洗澡水提来,洗完立即送上干净的白衣,软绵绵的被褥早已铺好,就等着我就寝了。屋内各类棋具书籍一应俱全,还动不动的拉着我到屋外欣赏山景。根本不需说话,只我眼神一瞟,她仿佛便知我需要什么似的,立即递到眼前。伺候周到得我都生了错觉了,到底是绑架来受罪的还是绑架来享福的?在元帅府嫣然伺候的我也没这么仔细过。 经过我一夜未眠,认真的思考,得出的结论是:糖衣炮弹!这全都是糖衣炮弹!妄想瓦解我的意志,催生我的贪念,从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作为一个从小在普通百姓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我的父母一直教育我:天上掉馅饼的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就算掉了,也要假装看不见昂首走过,因为那可能不是馅饼,是陷阱! 我才没那么笨以为他们费了老鼻子劲把我绑到这山上来就是为了多个人伺候,一定是想从我嘴里套出关于那破铁片子的秘密,要不就是想利用我要挟猩猩盘算着其他可鄙的念头! 还是那句话,伺候我我就享受着,想占我曹天歌的便宜,没门儿!我不占你们便宜就不错了。(你好象忘了你前不久才被小贩占过一次便宜。) 正在这儿想着,柳琴进来了,微笑的看着我:“姑娘可出去透透气?” 我一见她,眯了眯眼,这柳琴可不简单,长的狐媚不说,看眼色的功夫也是一流,一看就是经过魔鬼训练打造出来的完美糖衣炮弹,这幸亏我是一女的,要是一男的,早就趴下了。 我笑眯眯的拍拍身边的椅子:“来,柳琴,坐下陪我说说话。” 柳琴从未见我主动与她说话过,一愣,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忙到我身边坐下了:“姑娘今天好兴致呀,想聊天儿吗?” “是呀,柳琴你多大了呀。” “我十九了。” “呵呵,你可知我多大了?” 柳琴端详我半晌,开口道:“姑娘定不会超过十八岁。” 我喷血!柳琴你太奸诈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极棒。脸上不露声色:“哎呀,你猜的真准,我刚满十八。”你瞎我也瞎,看谁能瞎过谁! “姑娘比我还小一岁呢。”说着捂嘴咯咯笑,小声银铃儿似的,样子极为动人。我心中不屑,你对我使什么媚啊,我又不是男的。 “你到这山中多久了。” “嗯,有十一年了吧。” 我滴妈呀,可怜的娃,八岁就被卖到强盗窝里来了。我啧声:“那你岂不是从小就在这儿长大的。” “是呀。” “你见没见过一个满头捂着黑布的男人?” “黑布?”柳琴不解。 “就是从上到下裹的一丝不露的一个人,声音还特沙哑难听。” 柳琴又笑了:“那是我家主子呀。” 哦?木乃伊原来就是这凤凰山的寨主啊,怪不得黄大仙那么听他的话。 “他人呢,他抓了我来,却也不来见我的?” “姑娘莫急,主子这些日子有事,事办完了自会来看姑娘。” “你说他会不会杀了我?” 柳琴不笑就不会说话了,兀自咯个不停:“姑娘这说的哪儿话呀,我们主子可是个大好人,从来不会滥杀无辜的。” 我心说呸!你们就往自己脸上贴金吧,没杀人,福伯不是他杀的吗?福伯难道不是无辜?心里一阵气愤,嘴上便想挖苦他几句。 刚张嘴还未发一音,柳琴就截了我的话道:“姑娘会弹琴吗?” 我一愣,琴,电子琴算吗?只会弹出哆来米发索拉西。摇摇头:“弹棉花说不定能弹好,弹琴,不会。” 柳琴又笑了:“姑娘真会说笑,若姑娘不愿弹,那且让柳琴为你弹上一曲如何?” 我心道,还真是全能型人才,就来听听你弹的怎样。当下点头道:“弹吧,带耳朵听我还是会的。” 她一边娇笑,一边从柜子底里拿出一架长琴来,黑漆的面儿,七根弦,弦底刻着凤凰图案。放在矮几上,自己盘腿坐下,玉指动,琴音出。 那琴音,初听清新悦耳,时飞扬时欢快,如翠竹低语,又如小溪潺流,竟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一会儿工夫曲调一转,缓慢低沉的音律又出,时急促时悠长,仿佛置身茫茫林海,耳边一片松柏呼啸。我不禁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优美琴声中。 突然“嘣”的一声,琴音戛然而止,我忙睁开眼睛,柳琴的手放在琴上,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大门,我转过去一看,门口杵着一人,不是那裹尸木乃伊又是谁呢? 柳琴赶忙俯身行礼:“主子..您回来了。”声调有些偏高,声音竟略带激动。木乃伊回来了你用得着那么高兴吗? 我不动不语,心中却有些不爽,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我接受音乐熏陶的时候来,你说你不是讨人嫌职业队的又是什么? 木乃伊手一挥:“你且退下。”还是嘶哑着嗓子,难听至极。 柳琴起身,一双媚眼竟一瞬不瞬的盯着木乃伊,脸颊飞起两片红云。那样儿,不像是看见了主子,倒像是看见了情郎 我偷笑,凭着女人的第六感,我肯定这柳琴对她的主子有些不一样的感情。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个天天穿着裹尸布的木乃伊,还有副那么难听的嗓子。长了张狐狸脸,却是个傻女人。 心里暗笑,脸上便也带了几分松快。柳琴出去了,我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大呵欠,伸伸懒腰道:“该睡午觉了。” 木乃伊也不在意,径直在我身旁椅子坐下,手中把玩着几上的棋子儿。我扫了一眼他的手指,竟是修长白皙的,骨节匀称,指甲干净,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却不知那裹尸布后面到底长了张什么样的脸。 见他旁若无人的模样,心中有气,便又夸张的伸了个懒腰:“我要睡觉啦!” 他似乎低咳了一声,道:“曹姑娘在此处还住的惯吗?” 我翻他一眼:“我说不惯你便能放了我吗?” “不能。” “那你说废话干吗?” 他不作声了,翻来覆去的揉着那棋子。我心烦的要命,跟我玩什么游戏呢,有话便说就是。声音便大了几分:“你到底想怎样?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你老关着我做甚?” 他抬头望我,我矮下脖子望他,还是黑呼呼的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 “关你自然是有用处,你在此处好吃好住,和那元帅府又有何区别?” 我怒了,还好意思跟我提元帅府:“区别大了去了,我在那儿有朋友,有师兄,这儿有吗?” 他手中一顿:“哦,那元帅府中还有你的朋友?” 我气呼呼的:“当然有,不过像你一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恐怕是没什么朋友吧。” 他也不怒,手中棋子又转动起来:“你都有些什么朋友?” 我哼:“关你屁事!” 他低咳一声,像在压抑笑意,“像曹姑娘这般口无遮拦的女子还真是少见。” 我不耐烦了,从椅子上站起:“你来不会是就为了跟我废话的吧?没事就快走,别耽误我睡觉。”说完朝床边走去。 他也站起身来,看着我走到床边,面朝下趴在床上。 口中低叹一声:“我也不想将你日日关在此处,但是….” “不送!”我毫不客气,但是你个头啊,不想关不也关了,尽来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下午开始下雨,开始淅沥,渐渐便大了起来。到傍晚时分,那雨简直就像从天上倒水一样的下着,窗外的天一片混沌。 柳琴撑了一把伞,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来给我送饭。一推门便道:“哎呀,这雨下得可太大了。”我回头瞅瞅她手里那把小油纸伞,心道,没给你伞淋个洞就不错了,防雨工具这样简陋。站在窗前,看那雨浇的气势磅礴劈啪作响,远处天空更是一片黑暗迷蒙,心中暗叹,这鬼日子还要过多久? 听得柳琴在身后喊我,我踱过去,晚饭已摆到桌上,照例是丰富的两荤两素一碗米饭。想到木乃伊下午的话,看来短期内没有放我的可能,胸中顿觉郁闷难忍,雨声入耳,更觉惆怅满心头,直向柳琴道:“给我拿壶酒来。” 柳琴惊讶看我:“姑娘要喝酒?” “凤凰山不是连壶酒都找不到吧?” 柳琴见我不似玩笑,便对那小厮道:“去罢。” 说罢走到我身边,“姑娘可是有些不开心?” 我瞪她一眼:“若你被关着没有自由,你会开心吗?” “这山上又有什么不好,姑娘在这里还不是行动自如,吃住舒适?”柳琴隐隐有些不满。我看出来了,我比她更不满! “呵~行动自如?我自来了这许多天踏出过这院门半步么?若你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舒适,只能说你对人生的追求太简单了,一个人如果只需好吃好住,就可以丢掉自由丢掉梦想任人摆布,那此人活着跟死了又有何区别?”我从不会在嘴官司上让人半步。 柳琴不再作声,脸色略显阴沉。我也不去管她,本来我们就是绑匪与肉票的关系,何必整天跟我黏糊呢? 那小厮一溜小跑又回来了,淋得全身湿透,拿了一壶酒,连带两个酒杯。我心说,我可没打算跟你一醉方休。 果然柳琴又迅速调整了面部表情,媚笑道:“不如我陪姑娘喝一杯吧。” 也罢,一个人喝一个人看,我还真喝不下去。点点头,示意她坐下。柳琴为我斟了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我端起杯子一仰而尽,辛辣入喉,“咳咳咳”呛的我连声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柳琴忙拿手绢给我,惊道:“原来姑娘不会喝酒。” 可不是吗,十七八岁的时候为了好玩喝过几次,长大之后,我真是一次没喝过,没想到这酒竟这么辣。不过,有劲。 我呵呵笑了,把杯子递给柳琴:“满上,谁说我不会喝,只是刚喝猛了才呛了下,我喝给你看。” 柳琴笑着又替我倒了一杯,我运了口气,又是一口送下!爽!辣是辣,辣完了却清冽爽口,齿颊留香!好酒哇! 两杯酒下肚,脸竟烧了起来,看柳琴也长的愈加妩媚动人。我拍拍柳琴的手,笑道:“你知道你长的像什么吗?” 柳琴笑着摇头。 “像狐狸精!哈哈哈哈,不过可不是骂你,是夸你呢,我若也长成你这般模样就好了,追求者可就排了老队去了,怎么办,我真有点羡慕你呢。” 柳琴小脸儿微红:“姑娘怎的说人家像狐狸精啊,这么难听。” 我见她那一嗔一怪的模样更是娇媚到了极点,又哈哈笑起来:“你瞧你这小样儿还不像哪,我若是个男子,早被你迷的丢了魂魄啦。” 柳琴又为我满上一杯:“姑娘长的那么漂亮,怎会羡慕起我来了。” 我抿了一口,嘿嘿道:“我呢,本来也觉得自己挺漂亮,可是猩猩,他说我再打扮也还是个傻小子,所以呢,呃~”打个酒嗝“所以呢,我也就不打扮了。” “星星是何人?” 我将剩下的酒倒进嘴里。“猩猩啊,就是我师兄喽,我买了个猴子玉佩送他,他还不知何意,哈哈哈,就是说他是猩猩嘛,笨蛋。” 柳琴完全不知我说的猩猩为何物,只听懂了猩猩就是我师兄。 “姑娘的师兄逗你呢,姑娘很美的。” 再斟一杯:“是吗?还是你有眼光。”倒酒入口,突然想起什么,忙又摇头:“不对不对,你没有眼光。” 柳琴又笑:“姑娘醉了。” 我晃脑袋:“我没醉,你没眼光,哈哈,我知道,你喜欢你那寨主大人是不是啊?哈哈哈,被我看出来了。” 柳琴顿时慌了,忙说:“姑娘别乱说啊,没有这回事。” “你就别瞒着我啦,柳琴,你知道不,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你的眼神一飘,我便看出你魂儿去哪啦。嘿嘿。不过你那寨主大人长的几个鼻子几个眼都看不见,天天蒙个裹尸布,你也能喜欢的下去。” 柳琴却似真的急了,一时眉头都皱了起来,忙转话头:“姑娘,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师兄吧。” “我师兄?他有什么好说的”又喝一杯“不过是个粗心鬼,大笨蛋,整天喜欢装酷,喜欢挖苦人嘲笑人的坏家伙罢了。” 柳琴抿嘴一笑:“姑娘若这样说,我也有一句从老人那里听来的话告诉姑娘。” “什么话?”柳琴怎么晃晃悠悠的变出了两个脑袋? “那就是,女人愈骂谁骂的凶,心里便也是喜欢谁喜欢的紧。” 我一愣。晃晃脑袋,没听错吧。“你说我喜欢我师兄?” 柳琴的笑模糊的很。 “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柳琴啊,你错…呃.错了!我才不…不喜欢猩猩呢…呃…他更不喜欢我…..他….他喜欢的是…..” “哐当!” 33、出逃 夜半落雨声,酒醉正酣时。 迷迷糊糊,有人推我脑袋,我拨! 再推,我再拨! 还推,我怒:“滚,别妨碍你爷爷…呃.睡觉!” 耳边传来人声:“天歌,天歌,快醒醒!” 这是谁啊?声音好熟悉。我强睁眼,但见床头立着个黑影,“鬼啊!”我忙往后缩。 “天歌,是我,别叫!”黑影前倾欲来捂我的嘴。 这声音,确实熟悉,窗外雨仍落声很大,一道闪电划过,眼前这人立时让我看了个清楚! “段凯!”我眼睛顿时瞪圆,心里一时又悲又喜,“你们终于想起要来救我了!” 床前立的正是段凯,只见他一身夜行衣打扮,头发全部束起,干净利索。 “寻了你好久,才知你被掳来这凤凰山了,辛大人派我前来救你出去。” “太好了!我师兄人呢?” “在山脚下!” “那我们快走!”说着我便下床,脚一沾地,顿觉头脑眩晕不止,唉,喝酒误事啊! 段凯忙扶住我:“你没事吧。” 我定定神,“没事!我们赶紧走!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呆了。” 段凯怔怔望我:“你在这儿受苦了吗?” 我一拍他肩膀:“没有,好的很,快走吧!” 他醒过神来,拉着我便往外奔去。一出门,我见柳琴倒在门边,惊了一惊:“你将她怎么了?”对我也算不错,千万可别伤了她。 “无事,只是点了睡穴。” 我点点头,脚下不停,一股作气向外冲去。外面的雨下的真的很大,冰凉的雨水灌进我的脖子,浇的我眼睛睁不开,身上长裙又碍事,腿是怎么也迈不开! 段凯见我如此情况,对着我喊了一声:“得罪了!”伸手便将我挟在腋下,脚下飞快,瞬间便掠过竹林,那速度,跟安了风火轮似的,我吓的紧紧搂住他的腰,老大,你可千万别脚下一滑把我摔出去。 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大门,可能是雨太大,门口并无守卫,我暗道,正是闪人好时机。 段凯将我放定,看着我喊道:“门上了锁,我们得从这儿翻过去!” 我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那院墙,竟有五六米高,冲段凯喊:“我翻不过去!” 段凯一把搂过我,我这厢一跳还没吓完,那厢听他道:“抓紧我,我带你翻!” 好嘛,轻功又出来了,我一手死死揪住他衣襟,一手紧紧搂住他脖子。只觉他一运气,一跺脚,竟带着我直冲上了天!伴着瓢泼大雨,搂着绝色美男,腾起在六米高空,相当有种......“过山车侠侣”的感觉!(yy) 落地站稳,已在墙外。兀自沉浸在那雨中一飞冲天的意境中,段凯已打断了我的美梦:“现时雨实在太大,下山路滑腻难行,这里山路陡峭,不小心很可能滚落下去。” 我惊道:“那怎么办?” “只能找个地方稍作休息,待雨势小些再行下山。” “他们会不会找到我们?” “不会的,待他们发现你不见,恐怕也是明天早上了。” 我听他说的有理,这样大的雨,根本不可能出来寻人。寻也是寻不到滴。随便往哪儿一躲,夜黑雨急,怎么找我? 点点头,喊:“那我们去哪儿?” “前方不远有个山洞,来时我在那里歇过脚,不如就去那里。” 说到立即行动,老被这大雨浇着滋味确实不好受。段凯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洞行去。 山洞里乌黑一片,段凯“唰”地点了一个火折子,看看周围,啥也没有,就是一很浅的小山洞, 我们依靠着洞壁坐下,只有火折子的一点点光用来照明。 湿衣贴的身上曲线毕露,段凯根本未将眼光看向我,我也不用不好意思,拧拧裙边的水,直觉潮漉漉的粘着皮肉甚不好过,头发也滴滴答答淋着水,再看段凯的模样,也是一头一脸的水气,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我笑:“终于跑出来了。”段凯没作声,只点点头。 “你们怎么才找到我?” “大人一直不知你被何人掳走,寻了很久才知是凤凰山。” “那又怎知是凤凰山的?” “因为,他们派人送了信给大人。” “哦?他们说了什么?” 段凯稍顿了一下,道:“要大人交出燕匣,便放你回去。” “燕匣是什么?”又冒出一陌生名词。 段凯一愣:“你不知?” 我摇头:“不知,从没听过。” 段凯沉默半晌,低声道:“那是一个装宝贝的匣子。” 我心中奇怪,装宝贝的匣子,分明不是说那个铁片,铁片薄的跟纸一样,哪是什么匣子呢?又问:“匣子里装了什么宝贝?凤凰山的人这么重视。” “唔”段凯似有犹豫,但见我满眼期待的盯着他,便只得道:“装了地图。” “地图?”我更奇了。“什么地图这么稀罕?” 段凯很久不出声,定定的盯着火折子慢慢熄灭。 我推推他:“你傻啦?” 他转头,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得他沉重的呼吸。 “既然你不知道,那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这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心道,故弄什么玄虚呢,还不是那些地图宝藏之类的狗血把戏,以为我真不懂哪?我看过的寻宝剧可多了去了。 他不想答,我便不问这个话题,停了一会又开口:“我师兄怎么不来寻我?” “大人带了兵已到山脚,派我先来探路,若是寻你不着,便预备发兵攻山了!没想到那么快就寻到了你。” 我点点头,这凤凰山看来也不怎么样,段凯随便找一找就找到我了,若是猩猩上来,定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敢绑架我! 段凯突然开口:“你想喝水吗?” 我不渴,灌了一肚子酒,淋了一晚上雨,我能想喝吗?摇头:“不想。” “那你坐着,我去接点水喝。”说着他便出去了。 只独坐了半分钟不到,就听外面一片乒里乓啷的吵闹声,我惊!难道我们被发现了?慌忙探出头去,雨仍哗啦啦的下着,只见离山洞口十几米处,鬼一般的多出了十几个人,段凯正持剑与几人战在一起。还有几人正向洞口移来。段凯杀了一气,回头向我大喊:“天歌快跑!” 这分明不是猩猩的人,而是凤凰山的追兵!我心中大慌,怎的这么快就发现我们的行踪了! 跳出洞口,我拎着裙子便往左侧下山的斜坡跑去,刚到斜坡边上,便踩着稀泥滑了一跤。眼看追兵步步逼近,已到身边,我翻起身来惊的大叫:“段凯救我!” 段凯听我呼救,忙又回身冲向我这方,那几人一见段凯冲来,唰唰唰全亮出兵器挥了上去,我继续往那斜坡下滑着,脚刚踩到了底,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被一个混蛋一把揪住了头发拎了上去。我双腿乱蹬,嘴里不停呼嚎。段凯见我被擒,更是心急万分,数人围攻之下,剑也舞得不甚爽利,闪身露出一个空档,被人朝着前胸一刀劈了下去。我骇得嘶喊一声:“段凯!!!” 眼睁睁见他在我面前俯身倒地!! 脑中一片混乱,心中更是大恸!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至于露出破绽让人砍了去。我闭上眼睛抬起头,雨水冲着我的眼泪,直觉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全身发烫,四肢麻木,脑袋昏昏沉沉,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迷糊着想睁开眼睛,眼皮怎么也抬不起来。 手似乎被人握着,那掌心温暖干燥,有茧磨着我的手指。好像猩猩的手掌。 “师兄……”我轻唤出声。 手上一凉,温暖没了,我无意识的张了张手指,什么也没有抓到。脑中混沌又一次覆盖了我的意识。 待我再次醒来,眼前忙碌的人正是柳琴,我哀叹一声,终还是被抓了回来。柳琴听到动静,回头看我:“你醒了?” “唔,我怎么了?” “你喝了酒又淋雨,发了高热,睡了三天。” 三天?我竟睡了三天?猛地想起那晚的情景,心一下揪了起来。段凯呢?他死了吗?我赶紧欠起身子抓住柳琴的手:“来救我的那个人呢?你们抓他了吗?他死了吗?” 柳琴轻轻推开我的手,淡道:“没有,他下山去了。” 我先喜后惊,喜的是段凯被人砍了一刀还没死,命真大。惊的是被人砍了一刀,他竟然还能下山?不过,没死便是最好的消息。总算让我放了点心。 倒在床上,看柳琴不住的忙碌,眼睛却始终未再看过我一次。我心道,莫不是因为我那晚逃跑害她挨了骂?歉意顿生,忙道:“柳琴,对不起,那晚点了你的睡穴,实在是逼不得已,我只是想….只是想离开这里而已。” 柳琴转过身,一双狐目死死盯着我,一阵凉意爬上脊梁,柳琴这眼神……可没什么善意。 “柳……” “你不想呆在这里,我正好也不想伺候你,何必跟我说对不起!” 我呆,柳琴一向温婉娇媚,怎的突然对我生出这么大的火气。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逃跑害你受了责罚?我去跟你们寨主解释,都是我的错。” 柳琴眼中火气更重:“这凤凰山中,还没人能责罚我!不需你多此一举!你的愿望就快实现了,早些歇着吧!” 说完掉头就走。 我彻底愣住了,她….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的瞪着床帐,思绪一片乱糟糟,柳琴说,我的愿望就快实现了,什么意思? 我躺了三天,若是猩猩就在山下,为何还不上来救我?猩猩手中是否真的有那什么燕匣?他愿意拿匣子来换我吗?木乃伊难道不是想要那铁片的吗?怎么又打起燕匣的主意了? 34、重见 自我病后睁眼,木乃伊那厮便没出现过,怎的不来兴师问罪一番?难道对我出逃之事毫不在意?柳琴走的第二日,居然换了个男的伺候我,除了给我送了两顿饭之外,他什么也不干,石像一般傻站在我旁边,我俩无话,只好大眼瞪小眼。其实今天我感觉不错,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起床到院子里走走,吹吹风也挺舒服。 阳光又炙热起来,泥土又干燥起来,那场大雨,已完全没了痕迹。 “我看你过的挺自在的。”母鸭嗓子响起,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是那个大仙黄鼠狼来了。 我自顾自盯着竹叶飘动,不回他这纯属找茬的话。 “小丫头,你病的不重嘛,还是拽的很哪。” 我回身白他一眼:“你爷爷我一向都这么拽!” “你!”他想怒,“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没怒成。 “今天怎么有空来找你爷爷啊,来了这么些天也没见你来请过安。”我始终记得他摔我那一巴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要十倍奉还! 他扯着个母鸭嗓子叫唤:“别给你点好颜色,你就不知天高地厚,哼!我若是再想抓你,无论何时都是一样的容易!” 我听他话说的奇怪,我这不就在你们手里呢吗?还到哪儿抓我去:“有屁快放!什么意思你?” 黄大仙嗤鼻一笑:“若不是有大公子给你说情,你以为你能下得山去?” 下山??我唬得一蹦三尺来高,倒把他给吓了一跳。 “真的?真的?你们要放我下山?”我紧拽住黄大仙的衣襟。 “松开松开,看你一副野丫头的样儿!我真不明白,怎么主……哼!” 主什么哼什么呀?猪哼哼是吧,不管了,“到底是不是要放我下山?” “你若不想下,再住个一年半载凤凰山也养的起。” “不不不,我想下,想下,现在就下!”我头摇的似拨浪鼓,点的似磕头虫。 黄大仙见我那疯癫的样儿,又是嗤笑一声:“谁也没空再给你多做一顿饭,要下就赶紧的吧,免得主子转了心思,你又下不了了。” 听他吓唬我,我赶紧进屋准备收拾东西,转了两圈,嗨,收拾什么呀,都是人家的。空着手又出来了。“那我走了!”说着便往院外走去。 “哎哎,你往哪儿走呢,跟我走!” “你送我下山?” “我没那空。” “那是?” “大公子候着你呢。” 大公子?刚才听他说大公子我也没留意,只顾高兴了,这会儿一听直纳闷,这大公子是谁呀?想着便问出口了。 “见了你便知道了。”得,都是关子铺的。 一蹦三跳的跟在黄大仙后面,完全不像昨天还病的趴不起来的模样。我身体素质太好,没办法,偶尔想生回病装回柔弱也很难实现,这次病倒是生了,可惜是在敌人的巢穴里,谁来看我柔弱呀? 太好了,终于又能见到猩猩了,又能见到段凯了,又能见到嫣然了…….却,再也见不到福伯了!心中突然一黯,猩猩一定已经知道了福伯的事。不知道他会是怎么想的,这仇,我们一定要报! 到了靠近大门的一处宅院,黄大仙带着我进去了,站在院中对着屋门施了一礼道:“大公子,人已经来了。” 屋门打开,首先走出来的是柳琴,她面无表情,柳叶眉间竟然藏了几分狠厉之色,眼睛根本不看我,径直从我身边走过,我哀叹,我到底怎么惹了她了? “柳琴”我低低喊了一声。 她身子一震,脚步未停,竟连头都不回,转眼就消失在去往竹院的那条路上。 我呼出一口气,有机会再解释吧,这会儿功夫,我也管不了狐狸精为什么要生气了。 再看那屋门,门口已站一人,眼光一扫过去,我立刻如被点了穴般动也动不了了。 那人,是项语! 依旧是那飘飘白衣,依旧是那俊逸脸庞,望向我的眼神….一片清明。 见我不动,他迈步向我走来,唇边微微勾了笑意。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场合见他,竟觉得非常别扭。这个人,是我来这世间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对我表示关心的人,他可能不知道,很早之前他为我敷伤口的小瓶子,我一直没有扔掉,一直好好收着,即使,已经空了。 自从无涯山一别后,我幻想过无数次跟他再见面的情景。我去找他,他来找我,见了面开心的笑,尽情的聊。幻想过无数次当我再次面对那清明眼神时我会说些什么,离别后的想念?惊鸿一笑的深刻?也许只会说,我过的很好,谢谢你曾救过我,谢谢你带我走进了无涯观。 从没有想过,再次见到他,竟会是在猩猩的书房里,竟会是在我偷听的情况下,那蓦地一回头,真真让我有些….心碎不及难过有余的感觉。为何不来元帅府找我?不想再与我做朋友了吗?那几日的辗转难眠里,竟也有着他的影子。 从没有想过,我们的见面,竟然是这样一种尴尬的局面。他,是凤凰山的大公子?我不明白这个称谓代表了什么,只是他能将我从木乃伊手中带走,必定是在这里有着不低地位的人。皇帝,凤凰山,铁片,燕匣,地图,这些听来的点滴片段千头万绪,乱的让我摸不着头脑,我究竟闯进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里,又在这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谁能给我一个解释? 项语不知我心中所想,只是站在我面前,微微笑着看我。 长出一口气,我挂上笑脸,无论如何,能离开这里,对我来说就是眼下最值得开心的事情,项语他,又救了我。 我冲他眨眨眼:“终于见面了!”满脸阳光。 他见我表情轻快,竟也眨了眨眼睛。我咯咯笑出声来:“我很想念你呢,你居然从不来看我。” 他笑容一滞,唇边线条有些僵硬。 我忙拉着他的衣袖:“带我走吗?” 他又自然了些,点点头。我甩了甩他的袖子:“那快走吧,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呆了。” 项语微微一笑,冲黄大仙拱了一拳。黄大仙立刻回礼:“大公子不必客气,我这就去给主子回话了。” 项语颔首,拉着我便转身走了……其实是我拉着他。 回头看黄大仙还站在原地,目光若有所思,我心道别以为你带我见项语我就记你的好,早迟爷爷还是要报仇的。嘴里叫道:“黄大仙,我的东西还我!” 那黄大仙皱眉挖我一眼,从腰间摸出了小刀,一用劲扔到我的脚下。我弯腰拾起来,拿在手中摩挲。嘿嘿,这猩猩送我的,你想吞了,没门儿。 凤凰山大门就在眼前,门口依旧是连个把守的都没有,倒真是显出了几分自傲。可是我想,明的没有不代表暗的没有,正如那日我与段凯逃跑,若是没有暗哨,又怎能那么快发现我们的踪迹? 与项语并肩走在下山的路上,我的心情甚是愉快,看那满山树草竟也顺眼了许多,走到一处斜坡,我拉拉项语的袖子,他望我。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我鼓起腮帮子看他。 他唇角一拉,点头。 “那时你还以为我是鬼呢是不是?” 他摇头。 “哈哈,当时你不是问我是人是鬼?” 项语眼中略有无奈。 “其实呢,我是个人,但对于你们这个世间来讲,我又是个鬼,非人非鬼,哈哈,太奇妙了。” 项语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我一怔忪。但见他的唇形一字一动:你是人! 我点点头:“嗯,我是人,所以我要好好的生活,活的像个人样,对吗?” 项语抿嘴,长发微垂肩上,笑意始终挂着,眉梢眼角看起来都是那么温柔。我不禁看的呆了。他的风姿,绝不输于段凯。 忽地想起那铁片子的事,要不要告诉他呢?那人临死心心念念托付我将它送给项语,可我真的见他,竟又不想提到此事,完全是因为….猩猩,那晚偷听的虽一知半解,却也知道这铁片子让猩猩甚为头疼,项语是凤凰山的什么大公子,不晓得把铁片交给他会不会对猩猩有不妥之处,想了一想,还是暂且按按。待我弄清楚情况再交不迟。 走了好久,一次也没歇过,不是我不累,实在是太急于见到猩猩,太急于回到“家”。眼看山脚几顶帐篷现于眼前,我忙问项语:“那处是不是我师兄的营帐?” 项语点头。 我奇怪:“他们为何不上山去,我们这一路一个凤凰山的人也没看见,上山去,救我接我都离的近些,扎在这山脚下做甚?” 项语眼中闪过一片莫名的光,半晌,只轻轻摇了摇头。 我见他那模样,便又问:“不能上山?” 他不动。我知,这里面定是有些蹊跷,不愿告诉我便罢,我以后再问猩猩好了。 见到了帐篷,脚步便飞的更快,心里非常激动,一个多月了,我都被绑架了一个多月了,终于要重回组织,重见亲人了。 一下到那山路底下,抬眼便看见一人,黄白衫裙,茉莉花髻,双手紧握胸前,正朝这方不住的张望,不是那嫣然丫头又是谁。我兴奋的挥手大叫:“嫣然!我来了!” 嫣然一瞧见我,马上飞奔过来,嘴里不住的喊着:“小姐,小姐你放出来了!”我喷血!什么放出来了!搞的我跟蹲了十年大狱似的,嗨,顾不得了,先搂一个再说。只见我两人飞奔到一块,一个大拥抱,嫣然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抓,我心中感慨万千:终于放出来了。项语在身后静静看着我们又笑又哭又搂又抱。 高兴了一阵,忙问嫣然:“我师兄呢?” “在帐里候着你呢,小姐快去看看大人吧,他…..” 听这似悲似切的语气,我大惊,一把薅住嫣然:“我师兄他怎么了?他受伤了?他生病了?” 嫣然眨眨眼:“没有啊,他….瘦了!” 我再度喷血!嫣然你可真会煽情。拉着嫣然,一路小跑,只见三顶帐子一溜排开,门口站了好些士兵。我问嫣然:“哪顶?”嫣然手指中间,我放开她,一头便扎了进去。 帐中只有一人,靠坐在一把椅子上,姿态慵懒,面色自然,一头黑发束了一半,额角披了两缕,一只手中,拿着一本书,另一只手,轻轻拨动身旁几上的茶盖,目光低垂,好似正在专注的研读书本。身上,穿的是惯常白衫。 我只扎到了入口处,便站住不再前行,定定的盯着他,那般清净安然之姿,一如我每次看见他时一个模样,仿佛我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仿佛我从未经历这一月磨难。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止也止不住。我挪不动脚步,也哭不出声音,就站在那儿,站在那儿像一个傻瓜般的流着眼泪,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他,怎能如此泰然,怎能如此平静,难道不知我这一月来,是多么想念元帅府,多么想念他吗?吃苦受累的一个月,舟车劳顿的一个月,受黄大仙闲气的一个月,哪一个夜晚,我都盼着他能突然出现把我救走,凤凰山那夜出逃,我多希望来的人能是他!不来救我倒也罢了,见了我又好生站在眼前,竟连眉毛都不皱一下,眼皮都不抬一下!更可气的是,他根本没瘦! 越看他越生气,掉脸就欲冲出帐外,不见这个怪猩猩也罢,反正他也不在乎我的死活!来寻我不过是怕把我弄出事不好向师傅交代吧!该死的! 脚步一动,声音飘来:“去哪儿?” 我回头怒瞪他:“我回来了!没掉头发没掉膘,还多长了二斤肉!” 他放下书本,站起身,垂着眼慢悠悠的踱到我面前:“我看你也像是胖了些。” 我气的眼冒金花,听听,这叫什么屁话! 不怒反笑:“是滴,托您元帅府的福,下次再从那儿被掳走,我说不定还能再胖些。” 他不动,也不说话,仍然垂着眼站在那儿。 我看他跟个木桩子似的杵着,简直就是火冒三丈,好好好,你看你的书去吧,我走! 掉头又走,走不动,我再走,动不了。回头一瞅,胳膊在他手里呢。傻瞪着他,干吗拉我? “今后搬到听风筑去吧,离我那处近些。”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我愣怔,再愣怔,三愣怔,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你简直不是人!” “呜呜呜..呜呜,你简直不是人!” “呜呜..呜呜呜,你简直不是人!” 呜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呜了些什么。只听猩猩不耐烦道:“你能不能换一句?”方醒过神来,见他叹了一声,转身欲回椅子,我“腾”地就扑了上去,直扑到他背上,扒住他的肩膀继续大嚎: “呜呜,你怎么不来救我,你还是丞相呢,一点本事也没有。” “呜呜,你就是个大笨蛋,我在那船上的暗夹里被点了穴,你居然就站在外面!” “呜呜,你们的什么破匣子破地图的,关我屁事啊,绑我做什么替死鬼!” 猩猩一震。 “呜呜,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我受了多少气吗?我还挨了打!” 猩猩猛转身,把我甩下来了。 “他们打了你!”声音隐有怒气。 我愈加委屈:“嗯,就是那个黄大仙,他说我不尊重他们寨主,扇了我一巴掌,到现在还疼呢!”(你就虚吧,一个月了还疼哪!) 猩猩望我又揉脸蛋又皱眉毛,眼中竟升了一丝笑意。“行了,平安回来了且好好休息几日罢。” 我听他关心我,心里顿时又开心起来。嘴里仍是嘟囔着:“你得替我报仇。” 又想起一事,忙问道:“段凯怎样了?” 猩猩道:“无妨,胸口一刀未及要害,下山便送回府中疗伤了。” 我几乎能称得上是贪婪地看着猩猩说话的样子,淡淡的神情,冷清的语气,怎么就觉得那么好看,那么好听呢?我想,我真是把他当成亲人了。 35、回府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蜜蜂儿唱啊小鸟儿也唱,蝴蝶儿唱来乌龟也唱!” “扑哧”一声,嫣然忍不住了,“小姐啊,你这又是唱的什么怪歌,乌龟也出来了。” 我得意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想当年,还珠格格首播的时候我天天饭不吃功课不写,雷打不动的每晚必看,里面的哪首歌不是耳熟能详。虽说后来台台播年年播,终于把我播恶心了,但是想起小燕子紫薇陪着皇阿玛出游的那些情景,心中还是羡慕不已。 看看坐在马车东位一脸严肃的猩猩,忽然生出好兴致来,一屁股挪到他坐边,伸手拉着嫣然坐在他右边,对嫣然道:“你啊,就是紫薇格格,我呢就是小燕子,而师兄呢,就是威风的皇阿玛了。我们三个一起南巡民情,视察江湖去喽!” 嫣然奇道:“小姐怎的尽说些我不明白的话呢,格格是什么,皇阿玛又是什么?” 我笑眯眯的看着嫣然:“给你说说我家乡的故事好吗?” 嫣然连连点头:“我还不知小姐家乡在何处呢,江南还是江北?” 侧头望了一眼猩猩,没表情,眼神却清澈柔和,心里立刻一片激荡,很难得看到他这么温和的时候,莫不是因为我的平安归来?呵呵,又做白日梦。 看嫣然一脸期待,我说书的瘾又上来了,靠在厢壁上,手里捏了猩猩半截衣袖,开口道:“既不在江南,也不在江北。而是在,中国。” 嫣然惊:“小姐不是翼国人?这翼国周边除了西坎和蚕羽两个国外,哪里有个什么中国?” 我好奇:“西坎和蚕羽?莫不是少数民族?” 嫣然未开口,猩猩竟接了我的话:“不错,西坎便是尥关外的游牧国家,野心甚大。” 我道:“游牧?那岂不和我们国家的西藏地区差不多。” 猩猩侧头看了我一眼:“西藏?” “唔,西藏,是一个生活在高山雪原下的民族,因为那里的地貌以冻土居多,雪山居多,所以栽种业也不发达,主要以放牧为主。” 猩猩淡道:“那这西藏是否有过想进占你的国家的野心?” 我忙摆手:“没有没有,那里的人民信奉佛教,豪爽好客,和我们中原地带的民族相处甚好。而且,我们本就是一个国家。” “一个国家?”猩猩略显惊奇。 我点头:“不错,我的国家里有五十六个民族之多,人数最多的是汉族,其他的少数民族也和我们生活在一片土地上,我们都是一家人,相互取长补短,一起发展进步,汉族人也决不因人数多而去欺凌人数少的民族,相反,更是将很多知识和技术带到少数民族中去,少数民族也将他们的宝贵文化和精神财富和汉族人民共同交流,我们和平友爱的相处了很多年,就像兄弟姐妹一样,少数民族从未起过反意。” 听了我的话,猩猩不再作声,只静静的盯着前方,似在沉思。 嫣然见猩猩不说话了,才敢问我:“小姐,你还没说你家乡的故事呢。” “呵呵,我已经说了一些了,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我笑道。 嫣然哀道:“小姐啊,你不在这些日子,我可真担心死了。” 回忆那日情景,忙问嫣然:“那日我被掳走,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嫣然眼圈竟然红了:“没有,小姐,那日你去莲院后我便去找红儿拿针线了。” 我脑中突然格噔,顿时想到了一个人,情绪瞬间如从三伏暑日掉进了数九寒冬,悲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竟如此没心没肺,只顾着回府开心,却将他的事…..忘了。 转头看猩猩,眼泪已经蓄了满眼。猩猩有些惊诧,不知我为何忽然哭了。我吸了一口气,闷闷的开口:“师兄,福伯他……死了。”说完再也忍不住心中悲伤,猛扑在猩猩腿上大哭起来。 嫣然的哭泣声也在耳边,良久,头发轻轻抚上了一只手:“福伯失踪良久,我早料想他已遇害。” 抬起头,泪眼迷蒙的看着猩猩:“福伯究竟为何被杀?” 猩猩沉思半晌,开口道:“我想,他定是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忽然想起那日,木乃伊说的一句“不得不杀!”我心中迷惑,福伯看到了什么,竟让木乃伊不得不杀了他? 又问猩猩:“你知不知凤凰山的寨主到底是谁?” 猩猩摇头。 我想了一想,道:“他整日全身裹着黑布,头脸也蒙将起来,我见他三次,都是如此,若非他长相极其丑陋,就定是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真面目,你说,会不会是福伯看见了他的脸?” 猩猩一震:“你说他头脸尽蒙黑布?” “不错。可福伯就算看见了又怎样?他认识这怪人吗?” 猩猩不语。我也不语,不停的想着这前后的关联,内里的逻辑,脑中突然一亮:“除非…..除非福伯认识他!” 见猩猩表情里有一丝欣赏意味,原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忙抓住猩猩的袖子:“师兄,你一定要找出这个人来,替福伯报仇,他….”想起福伯最后的样子,心酸难忍“他死的太无辜了。” 猩猩默默不语,微点了点头。 中途休息住客栈的时候,嫣然告诉我,猩猩在我失踪后,怒不可遏,连续几夜亲自带人搜查出城马车船只未果,又派出了好多人马到翼国各处去追寻我的下落,却一直没有消息,直到几日前收到凤凰山的传信,才知我被绑到了那里,进宫与皇上谈了一整天,就带了项语来救我。 听了这些话,我一阵欣喜,猩猩脸上装的淡然,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我的不是?只是他与皇帝谈了些什么?又为何对一座凤凰山忌惮如此,非要那项语前去说情救我? 项语带我下山当日,并未跟我们一起返回嘉戎,而是又回了凤凰山,他什么也没对我说,只留了一个微笑和背影给我。若说心中没有半点失落那是假的,我有很多话想问他,有很多话想告诉他,却知那时不是最好的时机,又是一别,不知几时才能再见。 顺利回家的喜悦渐渐淡了,心里有好多疑问,好多困惑,若是没人能解释给我听,我怕自己胡思乱想的快疯了。最重要的,我心里还藏了一个秘密。 敲敲猩猩的房门,里面“唔”了一声,我知他没睡,推门进去。见他正安坐在桌旁看书。 “师兄” “嗯?” “我有话想同你说。” 猩猩抬眼,扬了扬下巴,让我坐下。我坐在桌子右侧,双手支腮,盯着猩猩。 他见我半天无话,又抬起头:“说吧。” “我问什么你可都会诚实答我。” “唔,看你要问什么。” 哼,早知你这样回答了,难道我会问你穿什么颜色内裤,几岁第一次亲女孩子吗?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凤凰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猩猩微微一笑:“你都说那儿有寨主了,你就将它当成土匪窝好了。” 敷衍!“可是他们没要赎金,没要我当压寨夫人,你说他绑我做甚?” 猩猩嘴角扯的更开:“可能看你样貌不合心意,所以不要你。” 我又生气又高兴,生气的是他说我难看,高兴的是他确实心情不错,会开玩笑了。 “师兄啊。。。”我带了些撒娇的味道,呃……冷!“你告诉我吧。” “你要知道这个做甚?” “呃,那个…那个寨主..”我结巴,该不该说呢?“他问过我….” “问你什么?” 算了,大不了再被他骂一顿,不就是偷听吗?我招了! “问过我关于那中了碎心掌之人的事。” 猩猩果然一震,“你怎么说的。” “我就照实说的啊,他上车就半死了,第二天就死透了。” “就这些?” “唔,他还问我….那人有没有跟我说过什么?” 猩猩放下了书,全神贯注的盯着我:“你是怎样回答的。” 我眨眨眼:“我回答没有。其实…..” “其实什么?!”猩猩语气又冷又急。 我一慌:“其实,其实就是没有,他都伤成那样了,还能说什么呀。”我对猩猩撒谎了,心里一悸,竟有些不甘愿的感觉。 猩猩不语,半晌又拿起书,缓缓开口道:“有一日,你闯我莲院……” 我心说完了,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坦白从宽吧我就。:“那个….没错,我好奇心使然。” “哦?好奇?你都听到什么了?” 我一抖:“师兄,你不是要杀我灭口吧。” 猩猩唇角一提:“看你老实与否。” 我赶紧点头:“老实,我一定老实,我就听了点凤毛麟角,什么皇帝什么凤凰山的,我根本不关心这个,倒是看见项语,我有点惊讶。” 猩猩眼光又落入书中:“项语不来看你,自有他难言之隐,你勿怪他。” 我心说我怪他干什么呀,我不也没去看他。思忖一阵我又开口:“师兄,说了半天,从你嘴里什么也没掏出来,你稍微告诉我一点,让我睡个好觉不行吗?” “你一女子安分守己便好,何必知道那么多事情。” “你怎么跟段凯一个口气!” 猩猩一怔:“段凯?他与你说过什么?” 我撇嘴:“说的可多了,他说凤凰山要你交什么匣子换我,你不愿意交,索性就由得他们把我绑在那儿。”又开始顺嘴胡诌了。 猩猩冷哼一声:“他与你说的还真不少。” “那是,我们是哥们儿,人家冒雨来救我,还被砍了一刀,你倒好,坐在山下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也不管我在山上受苦。”又开始找后帐。 我盯着猩猩,猩猩盯着书,慢悠悠开口:“若是有倒也罢了,没有怎么去换你呢?” 我不信:“你有对不对,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地图?” 猩猩又一愣:“这也是段凯告诉你的?” 我点头,猩猩沉默一阵,开口道:“据说是有地图,但是却不在我这。” “那在谁那里?”我好奇。 “看来你是不问个水落石出,不预备出去了?” 我讪讪:“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呢,好歹我也是受害人,我有权知道。” 猩猩看着我,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唔。” “奇了,不知道在哪儿,他们为什么一个劲追着你要。” 猩猩一声冷笑:“因为他们认为我是最后一个看见那东西的人。” “其实呢?” “其实,我从未见过。” 哦!原来猩猩被误会了。好嘛,简直一超级大狗血嘛,一个不知道在哪儿的破匣子,拿我绑了一个来月,敢情我还不如一匣子值钱呢。 “师兄,那匣子里的地图是不是藏宝图?有很多宝藏的那种?” 猩猩冷眼看我:“你可以去睡觉了。” 又是一顿颠簸,我的命好苦啊,为什么颠簸的总是我,颠了马车又颠船,颠来颠去颠了半拉多月,屁股变成四瓣之前终于颠回了,我亲乃的---元帅府! 看着大门上高悬的黑匾,心中一阵舒畅,指着大黑匾高吼一声:“元-帅-府!我胡汉三又回来啦!”猩猩照例白我一眼,跨门而入。嫣然在后面拽我衣袖:“小姐,你…眼又花啦,是丞相府!” 我倒!你个皇帝老儿,存心跟我作对是怎么滴! 猩猩将我送到四牌楼院口,道:“收拾一下,搬去听风筑。” 我看着四牌楼外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深绿爬山虎,看着院中强搬来的石桌凳,看着楼门上古色古香的凤头锁,走到秋千旁,伸手晃了一下:“算了,我还是住这儿罢。” 猩猩也不强求,只道:“随你。” 我忙道:“你多派点人巡逻不就行了,这府里这么大,犄角旮旯那么多,若是藏个坏人,人多好发现。” 猩猩道:“府中有很多暗卫,只是你没见过罢了。” “真的?”一听暗卫两字,我又兴奋起来,不就是特工组织吗?左右打量一番“他们在哪儿呢?我怎么一个也没看见。” “让你看见就不是暗卫了。” “切!”我嗤笑,“这些人本事看来也不怎么样,若是本事好又怎会让我在自己家里被绑架?” 猩猩看我:“家?” 我也愣,家?如此自然的说出口,这里,是我的家?恍惚一下,马上笑开:“不是家吗?难道我还要付你银子才能住不成?” 猩猩唇边扯开笑意:“那你就好生在家呆着罢,这些暗卫是你被掳之后调来你处的,可确保你平安。” 我刚欲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事:“暗卫是不是时刻监视我呢!” “唔,自然会留意你的行动,若非这样,保护又从何谈起?” “啊!不行!”我哇哇大叫“上茅厕洗澡难道也要监视!” 猩猩走了。我对着院中一阵狂喊:“不准偷看你爷爷洗澡!”几片树叶飘然落下。 洗了把脸,直奔月下居,也未让红儿通报,“砰”直接一脚撂开大门冲将进去。 里间一阵悉索声,我嘿嘿直乐,扯着嗓子喊:“段凯,我进去了啊,你可别光着身子!” 里面没动静,我当默许了,晃进里屋,果然见段凯斜靠在床上微笑看我。腰部以下盖了薄被,上身披了件外衫,露胸啦!裹着绷带下的肌肉线条优美极了。很明显….衣服刚披上的。 一屁股坐在床边:“段凯,都怪我,都怪我,你伤口好些了没。” 段凯微笑点头:“不要自责,我没大碍,只划了一道,养几日便会好的。” 我苦着个脸:“都怨我,若不是我叫你,你也不会分神,你若有事,我永不会心安。” 段凯未说话,一双凤眼扑闪着说不清意味的光芒。 将头凑近,仔细的端详他的脸,左边,右边,唔,还是那么漂亮英俊,皮肤光滑细腻,连半个痘也不见,更别说伤了。段凯见我离他这样近,有点害羞:“天歌,你看什么?我…脸上有何物?” 我哈哈大笑:“看英雄啊!看美男啊!没让我失望,果然又是英雄又是美男。” 段凯似有些泄气:“天歌能不能不要老说我美。” 我瞪大眼睛:“美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人都爱接近美的事物,看见美的人美的风景美的艺术品心情会变的很好,美当然比丑好!难道你会指望我看见一个丑八怪心情好吗?” 段凯听我说话,眼睛始终未离开过我:“那,天歌看见我心情很好?” 我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当然了啦,我一看见你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开心。”古装花美男半裸着躺在我面前,我能不开心吗?唔,九分之一裸着。 段凯微低下头,轻道:“我看见天歌心情也很好。” 我嘻笑着:“我的任务就是来让你这个病人心情好的!给你说个笑话如何?” 段凯点点头。最爱看段凯静听我说书的样子,超有成就感的! “从前啊,有一个酸腐书生,从小便开始读书,可偏偏脑子愚笨,读了那许多年,连一个功名也未考上,他与妻子居于一个小山村里,以种地为生,这书生特爱以文人自居,很少去帮妻子干农活,开口闭口的之乎者也,他妻子看不惯他这般模样,说了他许多次,他却听不进去。有一日深夜,这人睡得迷糊时,突然被蝎子蛰了一下,疼痛难忍,忙对他妻子说:贤妻,速将银灯燃起,你夫吾被毒虫所袭!” 我怪腔怪调的念着戏剧唱板,段凯已开始呵呵笑出声来。 “他妻子一听他文诌诌的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便假睡不理,那人又被蛰了一下,疼的连连翻滚,赶紧又道,贤妻!你夫吾被毒虫二度所袭,速速将银灯燃起啊!”他妻子还是不理,当那人被蝎子蛰了第三次的时候,他终于从床上跳起来,大叫一声:老婆子,赶快点蜡烛,我被蝎子咬啦!” 嚎完最后一句,我倒在床边自己先哈哈哈乐得不行,段凯也是不住闷笑:“你都从哪儿听来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只顾笑得将头在床边扭来扭去,忽然余光看见门口似立了一人,赶紧抬头,是猩猩。 段凯也发现了猩猩,慌忙手一抱拳:“大人!” 猩猩冲段凯摆手:“你且歇着。”转向我,目光冰冷:“你出来,我有事寻你,不要打扰段大人休息。” 我鼓鼓嘴,就是这么会扫兴的人,没办法,冲段凯道:“我再来看你,你好好养伤,下次还给你讲笑话。” 段凯眼眸温柔,轻道:“嗯,你也好好休息。” 36、家宴 出门我对猩猩嗔道:“我来看看段凯嘛,你又跑来抓我做甚?” 猩猩冷道:“段凯胸口受伤,你竟惹他发笑,若是伤口裂开….” 我惊:“是哦,这点我倒没想到。” 猩猩鼻中哼声道:“你什么时候带过脑子。居然在男子床边斜来歪去,成何体统!” 我斜眼看猩猩:“你到底在门口偷看偷听多久了?” 他怒:“你以为我似你般?” 我噤声,他又想到我偷听的事了…..忙打岔:“那到底来寻我干吗的?” “明晚府中设宴,你也参加。” 我奇:“请谁吃饭,还需劳本小姐作陪?” 猩猩嗤笑一声:“你为何总是这般厚脸皮?参加就是,到时便知。” 不问了,在这人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有秘密告诉他最好,搁解放时期,就是一坚强不屈打死不招的优秀地下工作者。 最终还是从嫣然嘴里听到了实话,原来是猩猩荣升丞相后一次必要的宴客,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都会到,连太后也提前送了贺礼。我心道,那岂不就是明目张胆收受贿赂的最好时机?眼前顿现一副人头攒动,礼盒乱飞,猩猩招架不住被贺礼砸倒掩埋的景象,乐的我仰倒在床上,不住声的笑。嫣然奇道:“大人宴客,小姐怎的如此开心?” 我忙拉起嫣然:“嫣然,你说那些客人都会送些什么给师兄?”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些珍稀古董,珠宝字画之类的。” 我嘴已经乐的合不拢了,珍稀古董!珠宝字画!若是人多,我趁乱捞个几件,猩猩定也不会发现,我要发财了! “太后送了什么?”太后的礼一定不轻,宫内最高权力的女人嘛。 “好象是一对玉马” 我倒,才送了一对玉马?这太后也忒小气了!至少也该送个纯金的…..马之类的。 发财梦做了一阵,嫣然急到:“小姐你别光顾笑了,你也是主人家啊,到底预备穿哪件裙子的,我好给你准备去。” 裙子?我忙问:“我还要抛头露脸吗?”从边上溜进去晃一圈见识见识不就得了,叫我应付那些说一句话打三句哈哈的达官贵人们,我可做不来。 “大人不是已经知会小姐参加了吗,那自是要露脸了,你可是大人的师妹啊。” 师妹而已,又不是亲妹妹,用不着参与他的那些破事,我晃晃脑袋:“随便吧,你看着挑。”我的主要任务是偷点好东西。 第二日嫣然挑来挑去,终还是选了段凯送的那条紫裙,因为,我也没别的宴服了。 傍晚沐浴完毕,嫣然为我细心的绾了一个牡丹髻,斜插梅花玉钗滴缀,面颊淡扫胭红,唇上轻点丹朱,欲我戴上耳缀,却惊觉我没有耳眼。我笑着将她手中的耳缀夺下:“你可千万别趁我不备给我硬扎了去。” 穿上那袭紫裙,往镜前一站,心中暗叹,这裙子实在是奇妙极了,从上到下除领边袖口略隐几丝金色外,再无多余图案,却紫的纯粹,紫的彻底,穿在身上,飘洒轻盈,竟让人觉得空灵与华美并存,又不会有喧宾夺主之感,这才是做衣服的最高境界。 人要衣装,打扮停当再看自己,也生出几分自信心来,就这模样站出去,恐怕也会拜倒裙下一大片吧,哈哈哈,白日梦专家组成员。 嫣然喜到:“再没见过比小姐更美的人了。” 我笑:“有的,面前就有一个。”嫣然不明所以,我把她拉到镜子前,“喏,这不就是?” 嫣然被我逗的咯咯乐个不停,且听窗外楼下有人叫到:“大人请小姐过厅。”我忙探出头去,“客人全到了吗?”“已到了大半,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大人请小姐速去。” 速什么呀,这天还没黑全呢,就开吃了。 嫣然搀着我向正厅走去,还未到正厅门口,便听到一片喧闹之声,厅里灯火辉煌,那二百平米的厅,想必得点上几百支灯烛才能有这效果。 正欲迈步进去,忽听身后有人高喊:“无涯观客到!”我一惊,无涯观?师傅来了?忙回头去寻,正见那遍举灯火的青石板道上正健步踏来一人,那身影,那发型,那走路姿势,不是可爱的正太明堂又是谁呢?一时又惊又喜,回身便迎上,大喊一声:“明堂!” 明堂顿住脚步,呆呆的看我。我指指鼻子:“我啊,天歌啊!”你小子,不过几月不见,你就不认得姐姐了。 “天歌?”明堂赶紧奔到我身前,个子长的倒是快,没注意啥时候与我一般高了。 “天歌?你怎么这副鬼样子,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大翻白眼,还是那么不会说话!使劲捏捏他的脸,他赶紧躲开。 “少废话,你怎么来了。” “唔,师傅让我下山给师兄送份贺礼。” “哦”我点头“师傅呢?不会一个人在山上呢吧。” “是啊”明堂理所当然的望着我“师傅不在山上能去哪儿呢?” “他怎么不来。” “你别问那么多了,到底进不进去的,赶了几天的路,我乏死了。” 我方想起我俩还站在厅口呢,忙拉着明堂:“进进,我们一块进。一会儿好好聊” 厅口把门的又高喊一声:“无涯观客到!”我与明堂肩并肩入了大厅。 大厅今日似整洁一新,厅中顶处,吊了一个玉色烛盘,四周也点了很多灯,摆了许多张圆桌,场面明亮大气。厅里各色人等确实不少,着官服的便服的,男女老少,拖家带口,都来赶场子来了。这丞相府平日见不到小猫两三只,一摆宴席,好象人都从地底下忽然冒出来般,突然间开始扎堆。厅内婢女甚多,游走引客的,端茶送水的,就连门口处也站了两排迎宾的小厮,手里捧着接收的贺礼,嘴中念念有词:“鞠王府礼、敬王府礼、衍侍郎礼、云府礼”。我听入耳内不由一惊,云府?眼睛不住瞄着厅内众人,却未见项语身影。 我与明堂一步入厅中,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们身上。站在正中的,正是猩猩,他今天一袭紫色官服,身躯挺拔,谦而不卑,更显贵气逼人,旁边竟是胸口有伤的段凯,他也穿了官服,站在猩猩身侧,气势上虽略输猩猩一筹,但在灯火映照之下,也是俊美异常。我瞧瞧自己的衣服,再瞧他二人,居然像穿了情侣装似的统一。 看见我与明堂进来,猩猩的眼睛蓦然一亮,唇边线条愈发柔和,我心道,今天我可没丢你的脸,穿的漂亮吧。段凯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笑意,直直盯着我:“天歌今日….非常美丽。”我冲他一笑:“那还不是多亏了你的裙子给我撑门面。”他的眼中盈满了欣喜。 明堂向猩猩递上一个盒子道:“师傅命我为师兄送上贺礼一份,祝贺师兄荣升丞相。” 猩猩接过:“替我谢过师傅。” 旁边有一人道:“这二位也是无涯观高徒?” 猩猩朗声道:“不错,正欲为大家介绍,这位便是我的师弟明堂,这位,是小师妹天歌。” 明堂得意朝我一笑,我气,得意什么呀,私底下,我还是你师姐! 厅中喧声又起:“啊呀,无涯子老前辈竟收有如此多妙徒。” 老头专收俊男美女。 “丞相的师弟妹真如仙人一般。” 跟老头处久了,都沾了点仙气儿。 “那是自然,丞相大人这般优秀,师弟师妹自然也同样优秀。” 我与明堂自然优秀,不过,您这马屁拍的还真没水平。 “无涯观果然名不虚传” 到底哪方面名不虚传?是指对社会贡献大,还是指人长的漂亮? 总之一片乱哄哄,我挪到猩猩身边:“嘿嘿,师兄,我露过脸了,能走了吧。” “你想去哪儿。” “唔,回去和明堂好好聊聊,我们好久没见了。” “吃完饭再走。” 泄气。 猩猩突然又开口:“打扮打扮倒也离傻小子远了几分。” 我怒瞪他:“远了不是一分半分,是很多分!” 猩猩呵呵一笑:“张三大人,李四大人…….” 我拽着明堂在一张全是女眷的桌子坐下,他不好意思,我吼他:“别人你认识吗?你只认识我,我也只认识你,跟你师姐坐没错。”明堂一脸无奈,只得听我安排。此时猩猩正在主位桌上罗嗦着感谢承蒙之类的就职演说废话。 明堂转头打量我半晌,开口道:“天歌,你还是不要穿这个衣服罢。” 我奇怪:“为什么,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就是不像你了。” 我一怔,明堂果然懂我,喃喃开口:“哪里不像我?我觉得很漂亮。” “是吗?可我瞧着你就像在瞧另外一个人一样,都不敢靠近你了。” 我立刻挂上嘻嘻笑脸,“没事儿,你尽管靠近我,抓我的头发,拽我的衣服。我呢,就掐你的脖子,捏你的脸,好不好?” 明堂嗖的往后一缩:“你想的美。” 我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扑后倒,笑的没形没状,突然瞟见这桌几位女同胞正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好象看见了怪物般,我咳咳两声,笑容尴尬在脸上,半晌嘿嘿掩饰到:“没事没事,都是江湖儿女。”旁边一桌有人呵呵笑出声来。 回头去看,但见旁边那桌坐了十来位身着官服的男人,看样子都是同事关系,彼此正在奉承来奉承去。唯有一人,瞪着一双牛眼盯我。那人长相甚是粗犷,皮肤黝黑,方脸阔嘴,虽穿着官家制服,却将领口敞着,。我噗嗤一笑,这人的样子更像土匪,哪像当官的呀?那人见我笑,竟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冲我点头,我莫名其妙的转过身来,心道,朝廷里招官也不招几个精神健康的! 菜上了桌,我问明堂:“师傅送了师兄什么宝贝?”明堂塞了一口菜,含糊不清道:“师傅作的一副山水画。”我翻白眼,老头子看来也拿不出什么象样的东西了,大徒弟当了这许多年的大官,他也不想着捞点钱发展壮大无涯观。 厅中贺声四起,原来猩猩已经开始敬酒了,心中存着事,便不住地撺掇明堂:“快吃快吃,吃完带你看好玩的去。”明堂一听有好玩的,赶紧连口吃菜。就见我俩大口小口的填肚子,恨不得赶紧吃完飞掉。眼见猩猩就要走到我们附近,我忙催明堂,“你怎么还没吃完?晚了就看不到了!”明堂呆呼呼的,“看什么好东西还要赶时辰?我都没吃饱呢!”我神秘一笑:“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待猩猩的眼光扫过来时,我与明堂已经消失了。 拽着他一路小跑,明堂急的:“哎,刚吃完饭不能这样跑动。”我不理他,只顾盯着前方一串人影。悄悄跟在身后,见那些人在正厅侧首的一间房里进进出出,我按住明堂躲在柱子后面偷看,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出屋子,带上了门。明堂顺着我眼光望去,却也看不出端倪,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所有的人都消失在走廊。我快活的一蹦起来,直奔那屋子而去。 推门,未锁,唔,不愧是财大气粗!许是还没接完呢。 明堂不知我心思,我所谓的好玩的,不过是想潜进礼房,看看都有些什么好东西罢了。 点了根蜡烛,环顾四周,哇!我惊叹出声。这盒子一堆一堆的,高的矮的大的小的,不知藏了多少好东西,嘴中啧道:“你师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明堂见我鬼祟拉他进屋,已经有些不高兴,一听我说这话,马上惊到:“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想偷东西。”我忙捂他嘴:“小声点,被人听见就拿不成了。”明堂气的眼睛都鼓出来了:“你怎的还是如此不知上下,这都是师兄的东西,你不能拿。” 我蹲在地上开盒子,一边开一边道:“他是我们师兄,他的就是我们的,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只是拿几件嘛”。明堂纯洁的心灵坚决抵制来自我的污染:“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师傅一直教导我,决不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要偷我便告诉师兄。”我无所谓的看他:“去吧,他才不管呢,他连人送了什么送了多少件都不知道。”明堂气的浑身发抖,“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师傅若知道无涯观出了你这么个贼,定会气死不可。” 我心里大翻白眼,这就是成人与孩子心灵的真实对比写照,我们是多么肮脏,他们是多么纯洁,我怎能如此的……脑子不健全,偷东西为何要带明堂这个小正太来……我恨我自己。算了,若是我拿了东西,还不知明堂会怎么气我呢。 叹了口气“瞧把你急的,我逗你玩呢,让我拿我也不拿,只是看看而已嘛。”明堂半信半疑:“只是…看看?”我一摊手:“对啊,在师傅的教导下,我们怎么能做有辱无涯观的事情呢,我好奇看看送了什么宝贝,看完就走行不行。”明堂这才满意:“那你看吧,看完我们快走。”说着站到了门边向外张望,很像踩点望风的。 我嘿嘿一笑,开始掀盒子。唔,字画,唔,瓶子,唔,玉鱼,唔,还是字画,唔,还是瓶子。掀了十几个盒子,发现里面装的不是字画就瓷瓶,又大又蠢,装也没处装,藏也没处藏,居然连一串珠宝一块金条也没发现。这是送的哪门子礼?达官贵人间也玩虚的?还是皇帝老儿已经存了反腐倡廉的意识了?回头看明堂,还在紧张的哆嗦着,这孩子,一看就是没干过坏事的。我叹了口气,没劲。将盒子一一摆好,站起身来:“咱们走吧。”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蹲久了么?明堂已经迅速的窜出门去。 走出屋子带上门,眼看着明堂在前方的身影有些摇晃,忽觉眼前一黑,想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如被敲了一记蒙棍,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37、中毒 睁开眼,四牌楼我的房间,我的床。 床边围了一圈人,嫣然眼圈通红,明堂一脸困惑,段凯满眼担心,猩猩站在窗口背对着我。见我睁眼,嫣然忙扑了过来:“小姐你醒了!” 我呼一口气,坐起身来,拍拍胸口:“还好还好,真怕自己一睁眼又在什么陌生的地方呢。”明堂道:“我才真的怕,一回头就见你躺在地上,心都被你吓出来了。”我糊涂了,只记得我从礼屋出来,关门的时候似乎有点头晕,怎么就倒了?看大家脸色灰暗,又为我担心了,忙说:“可能是前些日子没休息好,我结实的很,睡一觉就没事了。” 猩猩转过头来看我:“你脉象紊乱,突然晕厥,可能是中毒。” 啊?我瞪着眼看猩猩:“中毒?什么毒?谁给我下毒?”这也太诡异了,怪事一桩连一桩,刚绑架完,这又开始毒我了。 猩猩走到我床边,伸手探我的脉:“现在平稳了些,方才乱的厉害。” 我晃晃脑袋,活动活动四肢,很自如,没觉得异常:“没有不舒服啊,肚子也不疼,中毒了肚子不是该疼的吗?” 门口有人传:“胡太医到!”说着推门进来一人,六十左右岁数,身上背了一个箱子,进门向猩猩抱拳:“丞相。” 猩猩回礼道:“请胡太医为师妹详诊。” 胡太医搬了个椅子坐在我床边,手抚我脉搏良久道:“需滴血验看。”说罢从箱中取出一布包,打开里面竟全是大小长短不一的银针,我心道,这老头看来倒有点中医专家的架势。 银针微刺了下食指,鲜血涌出,针头沾了一些,那太医将银针抬起对光细看,半晌方道:“血色鲜红,未见毒象,但令师妹脉象时急时缓,有些微乱心之兆,不可轻视,还是抓几幅宁神的药来服一服。” 我忽然想起在无涯观中时,师傅也曾说过我心浮气躁,也经常要我吃些静心的药,忙欲下床,对猩猩说:“肯定不是中毒,师傅也常说我气浮呢,估计是累的,不要太大惊小怪了。” 猩猩还是一脸的严肃:“你不要起身,好好躺着,我去送胡太医。” 我心道,我什么毛病没有,躺着做甚,又不是残废。但见猩猩送太医出门了,我立即翻身下床,伸伸胳膊伸伸腿:“好的很,壮实着呢。”嫣然和明堂都笑了。 段凯的表情很怪异,皱着眉头并未看我,只盯着床头一点出神,我跳到他面前晃晃手:“嗨,怎么啦?我没事呢。” 段凯眼睛往我脸上一瞟,竟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天歌…..”我惊的想往回抽“段凯你……” 他仍死死攥着不松手,嘴里低声道:“天歌,你不能有事……” 我见他样子甚是奇怪:“怎么了,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好了。” 段凯气息很急,很像是有话想说,但又说不出来。 嫣然见我尴尬,忙过来解围:“段大人,小姐看来无事,你勿须担心。”明堂在一旁眼睛朝天。装看不见。 门口传来一声低咳,猩猩回来了。段凯方才醒觉,赶紧松了我的手。我揉揉手背,攥得可真紧,都发白了。想是也很为我担心,便柔声道:“你胸口有伤,又在我这站了这许久,一定累了,快回去歇着。” 段凯没再说话,直接出去了,甚至没向猩猩施礼。 猩猩踱进屋来,仍站在窗前若有所思,我对嫣然说:“将我隔壁房间收拾给明堂住下。”又对明堂道:“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吧,快去睡一会。”明堂望着我:“你真没事?”我点点头,跳了几下:“看,好的很。”他方和嫣然一道出去了。 送走了明堂,我心中一阵没由来的发慌,段凯的话似有深意,到底想提示我些什么?为什么不明说呢? 轻步走到猩猩背后,看他宽阔的背影伫立在窗前,连官服也未脱掉,想是听了我有事慌忙就赶来了。这个男人,其实很关心我,我知道,虽然他嘴上从未说过。 “师兄,你累了吗?” “唔。不累。” 我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站着望向窗外,小院静旎非常,偶有几声虫鸣,却不再响亮,这个夏,想是快过完了,抬起头,看黑夜天幕里,一轮弯月高悬,散着温柔皎洁的光,月边布着许多的星星,明灭之间,如洒落银河的宝石般晶亮闪光。怔怔望着那繁锦夜空,恍惚一阵,竟有种灵魂飘了上去般的感觉。 “师兄” “唔” “你知道嫦娥吗?” 猩猩低下眼睛看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望着那月亮,薄云缓缓飘过,将它笼罩衬托的愈发如梦如幻。 “嫦娥是个可怜的女子,为了成仙,她偷食了天宫王母的仙丹,飞身上了月宫,却始终舍不下她的爱人后羿,夜夜在月宫里俯望大地,寻着后羿的影子,却永远不能再与他相见。” 想着那个凄美的故事,口中喃喃念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银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猩猩看着我,眼睛黑亮如星星,深邃如天空,我也看着他,心中一阵悲伤。 “师兄。” “唔” “为何我会到这里来?为何我没有偷吃仙丹,也会被责罚与亲人永不相见?” 猩猩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或者,这里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我摇头:“不,我的家在二十一世纪的南京,那里有我熟悉的一草一木,那里有我熟悉的朋友同学老师,那里是我成长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在这里,我总是安不了心生活,我哪里都不认识,谁都不熟悉,我甚至….保护不了自己。”闭上眼睛,轻叹出声。 我没有安全感,尤其在面对陌生景况时,我的大笑大闹,只是惊觉自己原来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掌握不了,习惯性的支起满身的刺,为自己带上强势的面具。其实,我很怕,我怕死,我怕孤单,我怕伤害别人,也怕别人伤害我。谁若对我好,我便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拼命想依靠过去,或者,这不是一个现代女性应该表现的软弱,可是,我没有安全感。 很久很久,感觉到猩猩的双手轻轻扶上了我的双肩,他说:“我定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声音低沉有力,每一字,都深深的砸进了我的心里。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想赖在床上不想动。嫣然几次进来看我,见我不睁眼,居然还伸手探我的鼻息。心里暗自闷笑不止,这姑娘是真心待我。 心情很好,拉着明堂在院里荡秋千,明堂推,我站在千板上,开始还有些害怕,渐渐放开了的荡,愈荡愈高,高的都看见了院外的景色,风吹着我的脸,撩着我的纱裙纷飞,兀自笑个不停,觉得痛快极了。 明堂一边推我一边苦着个脸道:“到了哪里都要受你的欺负,我的命真苦。”我大笑,这孩子,居然敢抢我的台词。 嫣然从屋里拿了一团东西出来,见我们玩的开心,也乐呵呵的坐在凳上摆弄手里的物什。荡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了,便让明堂自己过瘾去。跑到嫣然身边,瞧个仔细,竟是个绣花的模框。我奇道:“嫣然你还会绣花呢?”嫣然不以为然:“女儿家有几个不会呢?”我来了兴趣“教我好不好?”嫣然抬头:“小姐竟不会女红吗?”嗨,这话说的,嗯,我不是女儿家好了吧。我挠挠头,诚实答到:“不会!不过你教我我就会了,我学东西很快的。” 嫣然一边往那绣版上刺着彩线,一边道:“若是小姐从没刺过,不如就从最简单的花样开始吧。”我连连点头,是,我连十字绣都没碰过,更别说“花”了。 嫣然从小框里掏出一块帕子,指着对我说:“你瞧,这牡丹便是最简单的花式了。” 我见那帕子突然想起一事,忙冲进屋翻了一通,也找出一块帕子出院来:“嫣然,我就要在这帕子上绣。”嫣然拿过来翻看,奇道:“这不是大人的帕子吗?”我愣:“你怎么知道。”嫣然笑:“小姐瞧,这帕边上绣着大人的名字哪。” 我仔细一看,还真是,在那白帕子的边角上,有墨绿色丝线勾的一个小小的“言”字。这帕子是有次他给我擦眼泪用的,擦完了嫌我脏就扔给我了,我洗干净了便一直收着。 看嫣然示范了一通,我自觉已经掌握了基本的动作要领,便领了几团丝线,在那帕子上折腾起来。 晌饭没去偏厅吃,嫣然给我端了来,我也只匆匆扒了几口,便继续埋头苦干,小院里不时传来我的“丝”声,扎手了。明堂在一旁耻笑我:“等你绣完,你那手指头也全是洞了。” 眼也花了,手也倦了,这面手帕几时才能绣好?不要小看我,懒惰与极端是我的本质,懒就懒到底,做事就做到尽,不完成今天我不睡觉了。 天也黑了,鸟儿也睡了,嫣然和明堂都回房了。只有我,仍在挑灯夜绣!敲电脑的手指拿绣花针越来越顺溜了,下针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帕子上的图案越来越清晰了。 顶着两个熊猫眼,我得意的看着我一下午带一夜的大作!那是相当不错! 嫣然给我打来洗脸水,一看我脸色:“小姐,你…你不会….一夜未睡吧。”我跳起来,拉着嫣然欣赏我的作品。“瞧,我绣好了。漂亮不?” “……..” “小姐...你绣的是……树叶儿吗?” 唔?树叶?嫣然你眼睛有问题。我摇头:“仔细看看。”嫣然便又仔细看看。 “呃....看出来了”我得意,看出来了吧。“这分明是…….小鸟。” 我倒!一把抢过帕子:“不让你看了,你欣赏水平不行。” 嫣然不知欣赏水平为何物,转身去前厅为我端早饭去了。又见明堂在院中练拳,忙跑下去:“明堂,明堂我绣好了。” 明堂停下,呵呵笑道:“一夜绣好?” “那是,我是谁啊,你快看看我绣的好不好。” 明堂拿了帕子一瞧,鼻中嗤笑一声:“切,我就知道你绣不出花来,绣个树叶至于绣一晚上么?” 按捺下心头怒火,行,你们都瞎了!我这明明绣的是个牡丹花! 心里正生气,忽然嫣然慌慌张张跑进院来,还差点被绊了一跤,“小姐,小姐不好了!”我眨眨昏花的眼,不明白她为何急手慌忙的:“怎么了?出啥事了?” “有人上门提亲!” “啊?提亲??”我大惊失色!“谁?谁来给猩猩提亲了”这谁家姑娘胆子这么大,这么放得开? “是三门府的林督军,现就在正厅坐着哪” “啊?”我又大惊!“男的怎么给猩猩提亲?莫非是他家姊妹?” “哎呀,小姐”嫣然竟然乐了,“你胡说什么哪,哪是给大人提亲啊,是给你!” “扑通”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我滴妈呀!给我提亲?! 38、提亲 脸未洗,饭未吃,拽着明堂一路飞奔到正厅,正门四扇开着,看不清里头景象,从左边侧门悄悄溜进去,别在屏风后面,往厅中偷瞧。 但见猩猩坐在正桌右首椅上,表情漠然。厅下右侧的副座坐了一人,于我的角度,这只能看见他的背面,肩宽身阔,一身青衫,头发高束,正开口道:“下官对丞相师妹一见倾心,若令师妹尚未婚配,还请丞相成全。” 话虽说的文乎,嗓音却粗犷高亢,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看不见他长相,我急的不行,偷偷又往边上移了几分。 只听猩猩道:“林督军的心意不知与师妹说过没有。” 那人似一愣,立刻哈哈朗声大笑:“尚没有机会,我与丞相大人的师妹仅有一面之缘,但却觉得她的脾气性格非常合我心意。” 猩猩皱眉:“此事怕还是要先征得师妹的同意才可,她的脾气…..” 林中浩又笑起来:“不错不错,令师妹的性格爽朗可比男子,实在是少见的很。我多年来一直在军中生活,从未遇过如此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子,回家竟还日思夜想,寝食难安,因此才冒昧的前来,还望丞相能于我美言几句。” 我听那人说话实在大胆放纵,竟连什么日思夜想也出来了,看猩猩脸色也是不好看,心道,若你是个美男子也就当逗我一笑,若是个丑八怪,趁早赶紧滚蛋吧,别让猩猩撵你。心里已是笃定猩猩绝不会答应此人。 猩猩思索一阵开口道:“林督军一片心意我已知晓,一定为你将话带到,若师妹愿意,我也决不阻拦。” 我气,猩猩竟不直接回绝他? 那林中浩大喜过望,忙站起身来拱手:“那就全仗丞相成全了。” 一站起来,我看见他的脸了,这人…..这人…竟是那日宴会上背后笑我的黑脸大汉!那被我认为是脑子有病的人,…这该死的竟对我存了心思。明堂在我身边吃吃的窃笑。 心中又怒又急,直接便从屏风后冲了出去大叫道:“做梦吧你!” 那林中浩见我冲出,脸上又惊又喜,直接朝我施礼:“又见小姐了。”猩猩忙拉住我:“不得对林督军无礼!” 林中浩忙说:“不要紧,小姐脾气还是如此爽快!”竟无半分生气的模样。 猩猩道:“还不快回去,姑娘家跑出来像什么模样?” 我瞪他:“再不出来就被你卖了。” 猩猩一脸怒气,似在怪我说话难听。 我喘了口气,直接走到林中浩面前,盯他半晌,他也直视我的眼睛,毫不畏缩退让,心道:倒也是个直白豪气的人,可惜,我不喜欢你。 先冲他一笑,开口便道:“林督军,我先前在屏风后听你说话,不晓得你是何人,现在才想起,你是那日在背后笑我的,对不对?” 他哈哈一笑,拱手道:“并非故意讥笑小姐,实在见小姐作派有趣才情不自禁。” 我点点头,“你倒也很爽快,若能与你做朋友也是件不错的事。”他的眼睛一亮,面带喜色。 “不过,关于求亲…..”我皱眉。 他一愣:“小姐有何难处?” 我在他身侧来回踱了两步,缓缓开口道:“蒙林督军的厚爱,我….已经许了人了。” “什么?”他大惊。“小姐已许配人家?” “不错。”转到猩猩面前,他面色不善,眼睛紧紧盯着我。 林中浩奇道:“可丞相大人……..” “师兄还不知此事”我打断他,“既然林督军上门开了口,我也不得不说了,其实…我在无涯观时,师傅便已将我许配给……..”我手臂抬起,划个半圆….. 蓦地指向猩猩,他一怔,寒冷眸中现出惊异,竟被我这一指生生唬的倒退了一步。 “许配给他了!”我手指定格,三人六眼直直盯着我手指的方向。 正是屏风旁露了个头正在偷听的明堂! “啊?”明堂骇的“噔噔”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着惊诧莫名! 我得意洋洋:“嗯,就是他!” 明堂赶忙爬起,跑到猩猩身边,急道:“没有没有,别听她胡说。” 林中浩也是惊异万分:“这…..这小兄弟看来还未过十五…..” 我一摆手:“我会等他长大的!”明堂怒喊一声,紧握拳头,朝我扑来:“曹天歌,我要杀了你!” 猩猩喝道,“不准胡闹!”虽是训斥,却未听出愤怒之意。 明堂住了手,忿忿站在一边,不一会儿又朝向猩猩露出他那招牌正太可怜相:“师兄,没这回事,她就爱撒谎!” 我吐吐舌头:“你竟敢抛弃你未过门的媳妇。”明堂一张圆脸瞬间涨的通红:“曹天歌…你…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讲?” 林中浩看着我们演戏,先惊异后开心,竟又放声大笑起来:“若曹小姐不愿,其实我也并非硬要强求,实在不必为难这位小兄弟。” 我听他这样说,心里先是一喜,后又一叹,好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真汉子!典型军人做派! 嘻嘻笑着走到他面前:“林督军,若我同你做朋友,你愿意不愿意呢?” 林中浩惊道:“曹小姐愿同我做朋友?” 我点头,伸出一只手给他。他瞪着我的手,不知我为何意。我嘿嘿一笑,伸手便拽了他的手起来,轻晃两下。“为何不愿,像林大哥这样脾气的人,正是我爱交的朋友!” 猩猩在身后低咳,明堂在身后冷哼。不管怎样,林中浩是开心了,他看着自己的手。笑声愈发豪放:“哈哈哈,曹小姐,哈哈哈,果真应该是做朋友的,以后若有用的着林某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心中暗喜,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是个原则问题。 没求到媳妇却交了个朋友的林中浩告辞后,我被明堂好一阵追杀,他口中不住叫道:“曹天歌,你这个师门败类,我要替师傅清理门户!”我乐的满厅乱跑,嘴里还不忘调笑他:“我会等你长大的!” 猩猩站在原地,见我们在厅内追逐胡闹,也未阻止,只是面色不佳,兀自制造着冷气。我一边跑一边偷瞧他,想着刚才指到他,他那薄冷清眸竟现了惧色,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开心?定然不是,难过?也谈不上,不过是有一丝惆怅罢了,他不愿和我扯上关系么?甚至只是挡箭牌也不愿? 闹了一气,终是累了,来人请我们去偏厅吃饭,明堂呼呼喘着粗气,恶毒的挖苦我:“曹天歌你别做梦了,天下女子死光我也不娶你。”我见他当真,心中更是得意,嘴上便一丝后路也不留:“天下男子都要娶我,我也只嫁给你……师~兄!哈哈。”师兄二字喊的阴阳怪气,只把明堂激得双眼冒火,吭哧半晌,便宜是一分也没占到,气哼哼的甩手去吃饭了,我跟了两步,见猩猩不动,“师兄,不去吃饭么?” “唔,去。”猩猩动了脚步。 我等在门边,预备和他一起走。见他眉目间竟有一丝疏离之意,心下有些不甘,怎的了,不过开了个玩笑,就把我当怪物了? “师兄,你生气了么?” “何出此言?”猩猩走的很慢。 “呃,刚才我指你,你不是一副看见鬼的模样?” 猩猩顿住脚步,侧头看我,眉宇间飘着一缕浓云:“我知你性格不拘小节,但在男子面前,还是不要太放肆的好,你可知,有时,很容易让人误会。” 我呆了,放肆?几时做过什么放肆的事情?心里已起波澜,但仍保持脸色的平静,开口问道:“哦?不知师兄指的放肆二字是何意?” 猩猩双眉愈皱愈紧:“你知是何意,不必要我明说。” 我微微一笑:“我不知道,请师兄明示。” 猩猩见我装傻,深眸已现怒意:“你若未对林中浩有过示意,他又怎会隔日便来提亲?不应也罢,竟主动与他拉手,你到底知不知身为一个女儿家究竟该如何自处?” 我心中一凉,好一个主动示意,原来你以为林中浩的提亲是我撩拨在先?苦笑已浮在脸上:“我从未主动示意过他什么,拉手不过是一种友好礼节。” 猩猩鼻中冷哼一声:“礼节?那你与段凯….执手,甚而歪倒在他床榻也是礼节?” 我想,我定是个傻子。前一夜还觉得这个男人的胸怀够宽,脊背够广,值得依靠,这一刻,却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原来在他的心中,始终觉得我是个浅薄轻浮的女子,那刻在眼底的轻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淡去过,只是,我一次次的想要找个倚靠,想要赖着他,才忽略了去。 我知道自己的眼里满是受伤,也不想刻意掩饰,尽量做到面无表情,我淡淡开口:“执手又怎样?我与你还搂抱过呢,你可觉得不妥?” 他已经生气了,他生气时眼底就像镀上了一层冰,那寒意刺的我心脏生疼。可我却不想退让,只觉胸中异常烦闷。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我与你是师兄妹,几次都在遭遇险情之下,可你与段凯若再有过密之举,恐会让他误会你。” 我冷笑:“误会什么?误会我喜欢他?那若是我真喜欢他,岂不是就没误会了?” “曹天歌!你….” “我怎样?”我截断他的话。“是不是又想说我不知礼仪廉耻?我爱与谁牵手就与谁牵手,我爱歪在谁床上就歪在谁床上,我就是这样,曹天歌就是这样!” 猩猩双手在袖底紧握,露出的指关节泛白,生生压着怒气。我看着他笑了:“师兄,大清早的饭还没吃呢,你就开始生气,气饱了正好不用吃了。”说完转身踏门而出。转身的瞬间,再也藏不住眼睛里的雾气 。 我没想到,猩猩恐怕更没想到,段凯他,竟就在门口。 眼中的泪意被他看了个明白,想必话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踏过他身侧,我头也未转,朝着正前方咧嘴一笑,“早上好。”便径直而过,只觉袖子被轻轻抚了一下。 走回四牌楼,我告诉嫣然我吃过了,现在要去补个觉,叫她不要上来吵我。 静静躺在床上,竟觉得刚刚眼里的雾气又褪了去,心里也并无怨怒,曹天歌还是曹天歌,世界已不是原来的世界。怨猩猩又有何用?他本就是生长在这样一个封闭刻板的年代,这里的女人都是绣花的纳鞋的守家的,未出阁便守着爹娘,出了阁便守着夫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有几个如我般的异数?听着他与我说话,竟像在看电视剧一般,兄长教导小妹要知书守礼,不可逾规越矩,逾越了便是怪胎。我与段凯的正常交往,与林中浩的友好举动,都是怪胎之举啊。心中又起苦笑,这般先进思想与落后文化的碰撞,想必今后还会遇到很多,我也许会适应,也许不会,可是,即使我与这世界磨合融洽了,我终究还是不属于它的。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重,一夜未睡,我要好好补一觉了。 39、黑暗 你怕黑暗吗? 我怕。 黑暗里总是隐藏着太多的未知。不在你掌握之下的未知。 人在面对黑暗中的未知时能表现的状态可以有很多,紧张、好奇、探险、摸索、勇往直前抑或害怕退缩,而潜藏在大脑皮层中的真实情绪,却只会有一种,那就是恐惧。 若是陷入无意识的黑暗中,便也不用担心了,无知无觉,就如一个长长的,没有梦的睡眠,死亡是这样吗?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死过。 至今为止,我没死过,我还活着。 但是,我却在黑暗中。 不能动,不能说,不能看,却是有着清醒的意识,仅仅是意识而已。 清楚的听到身边的声音,每一个人,我都辨认的出来,嘤嘤哭泣的是嫣然,急躁埋怨的是明堂,轻声慢语的是段凯,惟独,没有猩猩的声音。 从睡梦里恢复了意识之后,便想着起床,竟发现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了,我抬不了手,张不开口,睁不开眼,灵魂被桎梏在躯体里,却不再有支配这躯体的能力。 嫣然哭到:“小姐怎的又晕了过去,到底是何物害了小姐?” 明堂急到:“她在山上活蹦乱跳,同我们一样粗茶淡饭也未见生病,怎到了山下便出了这许多问题。” 段凯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润:“莫急,还是先服着太医的药再做打算。” 猩猩无声。 明堂又到:“不行,这药服了两日,推她叫她都没有反应,根本毫无起色,我还是上山去请师傅。” “师傅不会下山的。”猩猩终于开口。“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来看着她。” 屋子里的人声消失了,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了。一片寂静。 与猩猩别扭不就在昨天吗?我竟已睡了两日?我这身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我想叫想喊,无奈只觉一片虚无,魂儿只得在这无边黑暗里空泛的挣扎,却寻不到一丝挣脱的力气。 好久好久,久得我以为自己又昏过去了,才听得一声近在耳边的叹息,那是猩猩。我感觉不到他的靠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只能拼命抓住留在耳朵里的声音。 “天歌啊,究竟是何人害了你。”低低的一声,却让我精神一振。 他仍旧笃定有人害我,是谁呢?我自己也在云山雾海里。 “应承过师傅,也应承过你,却没有做到。”那略带沙哑的嗓音钻入我的耳中,立时把一切莫名的情绪都吹的烟消云散了,我不再生你的气了。或者从来就没有生过,又或者只是气我自己,若是你愿意在我醒着的时候用这样的姿态与我说话,我又怎会一次次与自己过不去? “你这样….我很担心。”这一句,几乎微不可闻,我却听的清楚无比,流泪了,流在心里。只需一句话,就能轻易转动我的情绪之轮,或喜或悲,只需他一句话。我真的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面对,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大脑却愈发清醒,就像一尾在绝望深渊里游泳的鱼,游来转去,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只得承认,我,中了猩猩的毒。 接下来的两三日,段凯都会在我的房中呆很久,若嫣然明堂或猩猩在,他便很少言语,偶尔几句,能让我知道他还在。 若房中没人,他总是同我说话,声音很近,一定是靠在床边,可他的话,却翻来覆去只有一句:“天歌,哪怕再难我也定要医好你。” 感动,不是没有的。无法分神去做其他事情,只能用耳朵辨认周遭的日子里,突然多了许多思考的时间,段凯,他对我有心,我是知道的,这男子,始终温润如玉,与我相处,始终礼貌尊重,若说有过失态,我也知那是他情急之下,我早说我是个极端的人,我会记得对我坏的人,更会记得对我好的人,如果可能,我愿同他做一生一世的朋友,却不知,这样的愿望能否实现。 虚无状态的第四日,房内来了外人。仔细辨认房内的脚步声,我感觉这不熟悉的人不止一个。却未听闻他们说话。 听得猩猩道:“将天歌扶起。” 嫣然的脚步走近,我只有意识,没有感觉。 不知他们对我做了什么,良久,猩猩又道:“夫人觉得这是何毒?” 一个女声响起:“血冬虫。”声音温婉绵软,很是动听。 猩猩又道:“在下从未曾听过此毒。” 那女声说话节奏甚慢,只听一字一句道来:“血冬虫是用冬虫夏草做底,制的一种□□。” 猩猩声音略有奇怪之意:“冬虫夏草不是一味滋补中药吗?” 那女声道:“不错,此药冬季形状似虫,夏季换形为草,确是一种滋补的名贵药材。这血冬虫便是采了冬季虫草划破人身,将虫草埋入血肉,八八六十四日后取出,再浸入十三种奇毒汤中七日,便能制成。” 猩猩沉默半晌,开口道:“制法竟如此奇特,不知可有解药?” 那女声又道:“有,解药便是种药人的血。” 明堂插嘴:“那找出下毒之人,不就可解此毒?” 女声道:“也不尽然,若下毒之人与种药人不是一人,恐怕也不那么好找。” 屋内一片沉静,良久,猩猩又开口,声音明显低落:“若不解此毒,有何后果?” 那女声轻声一笑:“你已经看到后果了,毒发初期,便是晕厥,可能几日一次,所以不容易被人注意,接着一睡不起,心脉俱损,最后更会丧失意识,与活死人无异。不过,却无任何痛苦,倒也是一个杀人的有情之法。” 听到这里,我已经惊骇至极。不仅是因为这毒的制法听起来耸人听闻,更是因为我不明白为何有人要对我下如此剧毒,我得罪过谁?若硬要算的话,骂过那凤凰山的黄大仙算吗?应该算不了吧,这样恶毒的害人法,不是祖坟被扒了就是变态到极点的人才做的出来。那女的居然还说这是有情之法?都成植物人了还有情呢?不如一刀杀了更省事些。我这样算什么?一睡不起吗?等着毒性慢慢侵入我的身体,直至带走我的意识,将我变成一个活死人? 屋内似无人问话,但那女子又自顾开口:“只有缓解之术,解治根本还需找出种药之人。” 稍停,她又道:“只有用我的烈焰每日行一次清毒针法,便可暂保她不再晕厥,但毒性仍会慢慢攻心,若不能在三月之内找出那种药人,便是神仙下凡也难救了。” 那女子仍在说着:“不可,我不会离开我的家,你也不能离开。若是辛丞相放心的话,便教姑娘搬到我那儿去好了。” 很奇怪,她似乎在回答问题,但我却听不到有人问话。 猩猩道:“也只好如此,那便请云夫人多费心了。” 我大吃一惊,这女子竟是云府的云夫人?项语,是她的什么人?忽然想到,刚才那几句问答,会不会是她在与项语说话?只有项语,才不会发出声音。 一直没有言声的段凯突然说话:“大人,天歌中毒,你觉得是何人所下?” 猩猩道:“这,恐怕还得夫人细述此药的起源来处,方有线索追寻。” 那云夫人娇声呵笑:“呵呵,辛相心思缜密,从我详解毒性时便已知道我清楚它的来历。不错,这毒,我确实知道出自何处,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语儿定不能参与此事!” 猩猩惊道:“莫非,是。。。凤凰山? 我听了这话,自然惊诧莫名。想来想去也只是与凤凰山结了些梁子,可那梁子似乎也没结到要杀人灭口的地步吧?看木乃伊每次与我说话的态度,便知他并未想要致我于死地,不过想利用我换得一些东西罢了。况且,若是想杀了我,何必用下毒这种手段,我当时人已然在他们手上,命自然也是由他们掌握,杀我易如反掌,而这血冬虫,若真是凤凰山的人给我下的,我实在想不出会是谁人,又是因了何事恨我至此。 云夫人冷哼一声:“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毒是四十年前蚕羽的国师景夜恒所创,这景夜恒背叛了蚕羽王之后,便一直与项仲天勾勾搭搭。” 明堂突然咳嗽起来。咳得一阵猛过一阵。只听猩猩道:“师弟,你且出去喝口水。”明堂仍不住声的咳嗽,拖拉着脚步走了。我心急,明堂生病了吗? 云夫人无声半晌,忽然又笑了起来:“这孩子,还颇有几分情意呢。”我不解,这孩子,是指明堂么?咳嗽几声跟情意能扯上什么关系? 她接着道:“项仲天跑了之后,景夜恒独守凤凰山,多年来从未见过此毒现于江湖,那老鬼也死了将近十年,没想到这毒又冒了出来,看来景老鬼是有了传人了。” 猩猩缓声道:“那有无可能是凤凰山以外的人?” 云夫人断然否定:“绝无可能!我了解那景老鬼,他为人谨慎,时时藏着防人之心,对自己手里的宝贝看得比命还紧要,他一生无妻无妾无儿无女,若非有了得意的弟子,他绝不会交出手里的制毒秘方。” 猩猩未语,段凯却接了话:“若那景夜恒如夫人说的这般谨慎,那夫人又是如何得知这秘方?” 无人接话,我心道,问得好!这也正是我想问的。话越听越糊涂,这云夫人定是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对项语的称呼如此亲密,对凤凰山的旧人旧事又如此了解,她到底是谁。 云夫人开口了,我不知她此刻表情是何种模样,只听得语气非常平静:“至于我如何得知,段大人就没有必要知晓了,我所说的话,你们相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若不是为了语儿,我才不想淌这浑水!” 猩猩道:“能否今日就先施一次针,让天歌醒来?” 云夫人鼻中哼了一声:“未带烈焰,明日过府再施不迟。” 人,悉索都走光了。我独自一人沉在黑暗里,想睡不能睡,想醒醒不了,这感觉,如哽在喉,不上不下,空泛极了。听过很多植物人被多年坚持不懈的亲情爱情唤醒的传奇,不禁猜想,那些不动不语的植物人是否真的没有意识?阴阳一线间,天人交战时,若不是听到那声声含泪泣血的呼唤,又怎能坚持战胜自己,战胜黑暗?自知道了自己确实中毒连同中了什么毒之后,我好象并不如自己想象般害怕,迷惑一团接一团,问号一个连一个,并非不怕死,只是临死前,直想弄清楚谁害我,为何害我。这疑问困扰着我,甚至超越了死亡带给我的困扰。一向对自己来之安之的本事有些自得,可是如果“安之”的稀里糊涂把命都丢了,去了阎王爷那儿,也定会留下遗憾。我这一缕异世孤魂,阎王爷他,能收吗? 听着脚步声不断在我身边响起,我不知他们又在动作着什么,但明白总是在为着我尽快好起来,心下更是恻然一片,本来就没什么本事为我关心的这些人做更多的事情,现下,更成了一个废人。总是要大家来帮我、救我、照顾我,我很不安。 脚步声一直响在我耳边,一会儿功夫,又听见了马蹄声。今日,是将我送去云府么? 40、妖怪 一阵强烈的酥麻爬上我的脊背,如高压电流瞬间通过四肢百骸,控制不住的抖动全身,那酥麻越来越重,越来越强,强得我已经有些承受不住,突然,脑袋一昏,剧烈的疼痛狠狠地袭击了我的神经,我大叫一声,全身大汗淋漓。 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猩猩的脸。他盘腿坐在我的正前方,正与我四掌相对,好象在传着内力,额头也有些汗意。我虚弱一笑:“师兄。”随即浑身一松,直直软倒在他怀中,又能看见你了,真….好。 这床,是陌生的,屋子,也是陌生的,这里是云府? 猩猩忙将我扶起,口中喜道:“醒了?”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我说过能暂保她性命,自然说到做到。” 我朝身后望去,这我已不陌生的声音的主人…..竟是一位妙龄少女?但见她云髻雾鬓,梳得分明是个妇人发型,可那脸庞….竟洁白细嫩,一双杏眼,漆黑明亮,秀鼻红唇,娇俏动人,一袭天蓝纱裙裹住玲珑身材,正盘着双腿坐在床上,歪着个脑袋瞅我。 我疑惑,那声音分明是猩猩口中的云夫人,可眼前这人,却完全是一个青春可爱的小姑娘模样。不禁呐呐然开口:“这位…..?” 猩猩介绍:“这是云府的云雪夫人。也正是救你性命之人。” 云雪不耐道:“我可没本事救你的命,只是缓几日而已。” 这时我应该做些什么?面对恩人,正常的情况,应该是眼含热泪,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向她行个大礼,并致发自肺腑感谢词若干才对。 可是,我却问了一句:“请问夫人几岁?” 那云雪显然被我这驴头不对马嘴的问话给弄呆了一呆,皱皱鼻子,还是答我:“刚届知天命之年。” 知…天命…..五十了?我目瞪口呆,心里是想要抬起手来指住她的鼻子,无奈却用不上力气,只得在口中嘶叫了声:“妖…..怪!!” 云雪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腾地从床上蹦到了地下,双手叉腰,怒吼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居然敢骂我是妖怪!” 猩猩显然也被我这声妖怪给弄蒙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见云雪架势,忙先反射性的将我护在身侧,再开口训斥我:“怎能如此胡说八道?云夫人是你救命恩人,若不是她,你还在昏迷中。你怎的…唉,没大没小!” 我呐呐然语不成句:“她…她的模样…..” 心里已知说错话了,但是,眼前的人实在太诡异,我见过不少保养不错的女人,三四十岁能冒充个二十郎当岁没问题,可这女人已届五十,却如二八少女一般的凝脂玉肤,着实让我以为遇到了千年不老的妖怪。 垂下头,假装认错,口中讨好:“云夫人莫气,我绝非骂你,而是赞你。” 云夫人一脸愤怒,仍是不依:“赞我?我就不信有人说你是妖怪,你会认为他在赞你!” 我没气力,说两句话便气喘吁吁,便一直靠在猩猩肩上,开口先呼了口气:“呃….只因夫人样貌实在太年轻,看起来竟比我还要年轻漂亮许多,我一时惊异才说错了话,请夫人莫生气了。” 这句话貌似有点效果,云雪神色稍稍放缓,眉头仍然皱着:“哼!我年轻漂亮我自然知道,不需你说,你这丫头睁眼便骂我妖怪,我不给你治了。” 我没急猩猩先急了:“云夫人大人大量,莫跟天歌一般见识,她….一贯嘴无遮拦。” 呃,翻白眼的劲都没了。只顾呼呼喘着气,做低眉顺眼状。 云雪连哼几声,停了半晌才道:“算了,既然答应了语儿,我自会做我该做的,不过,今天这丫头刚醒,身上的针还得封住穴位巩固效果,明日我再替她拔了去吧。” 我愣,我身上还有针那?低头一看,大吃一惊,罗嗦了半天我竟没发现,自己身上只裹了一个肚兜!!!两条胳膊光着,后背凉嗖嗖!!!!妈呀!全曝光了! 猩猩的脸色有点难看,我眨眨眼,他也看到了…….我的“玉背”?他那么封建保守一人....表情算是镇定的了。算了,他不在意我更不在意了,当初在家游泳时,比基尼还不是经常穿? 又想起针的事,忙问:“师兄,那针扎哪儿了?” “背” 我借着猩猩的劲,慢慢转头,啊!!!!!!!肩背以下,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针,妈呀!我成了个刺猬! 云雪的脸上暗藏得意:“嗯,你勿乱动啊,动乱了哪根针都有可能引起血脉逆行,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这绝对是报复!□□裸的报复!我哀叹,这女人心眼怎么这么小,都解释了还要生我的气,我这顶着一背的针,可如何是好?看看天,白的,离明天还早着呢。 老妖怪一脸阴笑的出门去了,猩猩拿了件长衫,从前面帮我倒穿起来,又在后面轻轻帮我系了,这才扶我俯身趴下,知道了自己满背插的全是针,我一动也不敢动,连喘气都小心了许多,心里很生自己的气,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凡是高手,必定是骄傲的、自大的、自尊心比常人要强出个七八十来倍的,若是你没本事强过人家,那见了这样的人,只能拍马屁说好话,小心陪着笑脸,方才不会惹怒高手,如我般不知死活说实话的,受到被扎成刺猬的待遇已经不错了。 猩猩为我盖好被子,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被子只盖到腰,背上的衣服里已经顶着针了,没法盖。我苦着脸看他:“师兄,去给云夫人求求情,让她将我一身的针去了吧。” 猩猩叹口气:“云夫人脾气古怪,你方才骂她妖怪,她不杀你已算仁慈。” 我睁大眼睛,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听了一句不如意的话就要杀人?若我是她的话,不知道要杀多少人了。果然是高手有本钱哪。 “师兄,这云夫人究竟是什么人?和项语是什么关系?她怎的知道这么多事情?” 猩猩疑惑看我,未说话。我知他心里想法,便道:“我昏睡时,脑子一直是清醒的,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就是动不了。” 他神色一僵,我偷笑,没错,你说你担心我我也听见了。 猩猩点点头:“唔,既然如此,想必你也知道你自己中了什么毒了,能否回忆起在凤凰山有何人对你心存恨意?” 我想,木乃伊,就见过三次,说话间摆明了是要我做筹码,并无杀我之意。黄大仙,与我吵得挺热闹,不过他自恃武功不错,抓我跟抓小鸡儿似的,也用不着下毒吧。柳琴,她与我一直和谐相处,还一起喝过酒,虽说我不明白最后两天她为什么对我不爽,也不至于要毒我啊,我与她又没有利害冲突。 “好象没有,他们抓我只为了要挟你,见达不到目的,项语一去说情,不就把我放了?” 猩猩沉思不语。我又道:“不知我分析的对也不对,这毒这样恐怖,若不是有血海深仇恨其入骨的过节,也不会用它这样慢慢的谋害人,我想……我会不会是被误下的毒?” “误下?” “不错,你想啊,我才认识几个人,又没有干过什么抢人钱财,夺人儿女的坏事,若不是误下,这实在说不通嘛。” 猩猩似乎接受了我这种说法,皱眉道:“如果真是误下,那就更加难以找出种药人了。” 我哭丧着脸哀号一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猩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我的脑袋道:“不要急,我已派人去寻线索了,你且在这云府安心住下,云夫人会替你控制毒性。” 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妖怪到底是何人?与项语什么关系?” 猩猩叹了一声道:“万不可在她面前再提妖怪二字。这云夫人便是项语的娘。” 啊????娘…..我呆了。项语的娘竟是个千年老妖怪?那模样走出去说是项语妹妹都有人信,更别提说是他娘了,不把人大牙笑掉才怪呢!这怪物女人究竟是怎么保养成这个德行的,有机会一定要讨教讨教。 猩猩见我痴呆状,也不奇怪:“她貌美不老,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也只有你这般惊讶。” 我想起一事,忙问猩猩:“我昏睡时项语是不是来看过我?” “唔。” “那他人呢?” 猩猩站起身来,理理衣服:“你会见到他的。皇上一早便传我入宫,我为你耽误了一个多时辰了,现下必须走了。” 我心头一热,猩猩…….为我让皇上等了一个时辰,我….面子真大。 伸手拉住他衣襟,尽量温柔的开口:“师兄,谢谢你。” 他已转身,口中道:“你是我师妹,不必言谢,待我事毕再来看你。” 我趴在床上,看他背影离去,只觉温暖弥漫了全身。每次遇险,猩猩总是很紧张我的,其实在他心里,是不是…..也有那么一滴滴喜欢我?脸红心跳,想把头深埋进枕头里,可惜枕头太硬…… 门“吱呀”一声,我扭头,见一绿衫姑娘手端托盘进了屋子,圆脸大眼,笑眯眯的看我:“曹姑娘,该喝药了。” 眼见那黑呼呼的药汁端到了我面前,一股刺鼻的浓烈味道熏得我直皱着眉毛鼻子苦笑:“这位姑娘,这是什么药?非喝不可吗?” 圆脸姑娘笑:“姑娘叫我兰儿就行了,这药是夫人亲自为你煎的,可消毒性。” 亲自?老妖怪正气着我呢,还亲自为我煎药,一定有古怪,里面不会放了泻药啥的吧?闻那药味头直发晕。我连连摇头 :“不喝不喝,喝了也解不了毒。” 兰儿急了:“夫人吩咐一定要姑娘喝了这药,这是为你好的呀。” 我一听老妖怪吩咐“一定要”,心里更怕,忙说:“你看我趴着呢,背上全是针,我怎么喝呀。” 兰儿道:“那我扶姑娘起来。”说着转身将手中药碗放在桌上。 我急道:“我背疼死了,杀了我也不起来。”说完闭紧嘴巴,将头死死抵住枕头。 兰儿见我耍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空着两手站那儿看我。门又响,兰儿回头,忙施礼:“少爷”。 我抬眼去瞧,果然是他,项语。身着白衫,一脸淡淡笑意,清明眼神注视着我。 我松下劲来,俯着头侧着脸,只定定的看他,这个飘忽如风的男子,来去无语,见面不多,他却始终深刻印在我心里,动物世界里说,大自然里的动物落地后便会认第一眼见到的生物为父母,我到翼国来,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他,他于我在这古代的意义,很重。 项语向那兰儿挥了挥手,兰儿便低头称是,退了出去。 我拍拍床侧,他却拉了把椅子过来。果然都是那般的有礼貌,只有我,是个不拘小节的疯丫头。 “近来过的好吗?”一直想问了,却始终没有机会问出口。 他微微点头。真的好吗?为何你的眉间锁着一丝惆怅? “云夫人真是你母亲?” 点头,无奈的看我,似已知我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闷声笑起来,这娘俩,说是兄妹还差不多。笑了一气,转脸望他:“你上次救我,我还没机会向你说声谢谢。” 项语缓缓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我,又指指自己的心口。 我了然:“不必担心我,我这毒恐怕是人误下的,我又没得罪过人,不知是想害谁却害到了我身上。” 项语笑意没了,紧皱眉头,还是摇头。 我不喜见他不开心的模样,便道:“待我拔了身上的针,你带我四处转转好么?” 项语终又放松了神色,冲我点头。 我没话了,和一个不能说话的人交流,真是痛苦极了,我不会打哑语,心里有众多疑问想问项语,却不知怎么开口。 项语见我没言语,站起身来,走去端了桌上的药碗,复又向我走来。 我痛苦道:“你勿端过来,端来我也不喝。” 项语微笑,不理我呼号,仍是端到了我面前,我见他那模样,便知,这药是不喝不可了。心中哀叹,只求那老妖怪莫下药修理我才好。 小心撑起身子,撅着屁股慢慢爬起来,坐在床上,项语已将碗举到了我嘴边,我忿忿瞪他一眼,接过碗,用力吸了一口气憋住,一仰头全数灌下! 哇哇!苦的我从嗓子到胃被黄连腌过一般,刺鼻的中药味直冲鼻腔,难受的我眦牙裂嘴,翻白眼吐舌头。 项语见我怪模样,笑容愈发明朗,从袖中拉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伸两指进去捏了一粒乌梅递与我。 我迅速接过含在嘴里,呜~~还是苦。一边吮着梅汁,一边冲他道:“你袖子里还装着这玩意儿,不会是你也爱吃零嘴吧。哈哈哈”。 项语只看着我笑,那笑容绽开在他的眼角眉稍唇际,竟是那般好看,模样,确实与云老妖怪有几分相似。我也笑着继续打趣他:“你和你娘长得真像啊,简直就像兄妹一样,怎么看她也比你年轻啊。” 项语微微仰了仰头,笑容继续扩大。我知这话是他爱听的,做儿女的总是希望自己的母亲青春永驻,项语,定是很爱他娘。 41、云府 下毒,也许真的很简单,将□□一洒一抹一填,闪人完事。 可被毒的人,可就遭了大罪了。有解药便要去求,求不到便要跟人打架,打不过只有等死。 而这血冬虫,不但不知解药在哪儿,连下药的人也不知是谁。我常常想,如果找到了种药的人,我是否真敢去喝他的血。可是这个已经不是当前要考虑的问题了,我必须每日打起精神来面对的,是那云老妖怪! 每日午时,别人都在吃饭的时辰,我,却要端坐床上,等着老妖怪来将我扎成一个刺猬。我没猜错,那日她果真是修理我,这针,扎完一个时辰便可取下,根本不需要带着它过夜。 一边被扎,一边忍受她的挖苦:“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竟敢不喝我的药,想死就滚远点,别在我云府坏我名声。” “你跟我语儿怎么认识的?不要没事就拉着他套近乎,看你长一副假柔弱的模样真讨厌,我语儿决不会喜欢你的!” “你没骨头吗?弓腰塌背的我怎么下针?那死老鬼收你为徒居然不传你功夫,你也真是白叫师傅了。” 我憋着气,咬着牙,一声不吭。终于遇到对手了,这妖怪完全没有一点口德可言!是女人,全是觊觎他儿子的狐狸精,是男人,全都是死鬼,老男人,就是死老鬼!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假柔弱的?眼睛真毒! 我师傅也是你的死老鬼行列里的?你还真是江湖交际一支花,谁都认识啊。 白瞎了一张如花似玉冒充少女的脸,性子却恶毒刻薄,整日拉着一张死人脸,见我就翻白眼,眼珠子也不怕翻掉下来砸自己的脚面儿。笑起来不是尖利冷清,就是满带嘲讽,一听就不是发自真心的。我又不认识你,你爱救便救不救拉倒,干吗一天到晚的盯着我整治我?我勾引你儿子了吗?没有!你儿子天天来找我,我什么时候主动出击过?呸! 以上所有语言均属腹诽,无一字一句发出声来。我不敢。老妖怪下手又狠又准,一针扎下,酸麻顿时遍布全身,那酸,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如抽了筋般的痛苦难受,直扎的我手抖腰也抖,泪腺一阵阵发热,但是我强忍着,我知道泪只要喷出来,那老妖怪便又是一句刻薄的话在等着我,我绝不能让她看扁了去。 一连七天,整星期,满礼拜,没有一天不受这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外加每日一大碗熏人的中药,折磨的我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一天到晚耷拉着脑袋,面呈菜色,眼圈发黑,脊背生疼,萎靡不振。见了猩猩前来便如灾区老乡见了解放军,眼泪汪汪的控诉妖怪对我进行的一系列恶行。 猩猩每天都会来看我,他告诉我明堂已经回了无涯山,师傅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明堂很担心我,说回去禀报了师傅再来看我。段凯已出府,并未向猩猩说明具体去向,只说去寻解药的线索,便几日未再见到人了。我想到段凯,心里有些酸,他是真心对我,甘愿为我如此劳累,而我却只能坐着等待。 猩猩将嫣然送了来陪我,但他的脸色却一直不好看。可以说是一日黑过一日,见我无事,便坐不了几分钟就走,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我想他定是因为为我找解药的事情在烦心,便在一日他又来看我时开导他:“师兄,你晓不晓得什么叫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不语看我。 我笑:“我虽然嘴上叫着苦,其实心里是很感激的,见那老妖怪每日为我扎完针后也是一脸的汗,便知道她也费了心尽了力。不管这毒日后是否真的会要我的命,可我现在还活着,还能看见你们,还能与你说话,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即使我明天就死掉。”说完呼了一口气,心里觉得畅快许多。 我很怕死,所以才日日忍着扎针的痛苦,我也希望自己能好起来,虽然知道这希望很渺茫。但是,我更想自己能快乐,身边的人能快乐,不想见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活一日便算一日好了,何必为了那终会到来的死亡,将自己活着日子弄的一塌糊涂呢? 猩猩瞪我一眼:“不许胡说。” 我笑嘻嘻的望他:“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死呢,我相信有奇迹,就像我自己,从未来跑到这里来,遇到师傅遇到…你,难道不是一个奇迹吗?” 猩猩摇了摇头,脸色仍是阴阴的。我心中一动,走到他身后,双手颤了又颤,终究还是放上了他的双肩,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大声笑道:“不要黑着个脸,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猩猩身子一震,却并没有抚掉我的手,我心里一阵窃喜,接受,总是一步一步来的,良好的开端啊。 只听他道:“笑话就不必说了,你好好的听云夫人的话我便高兴了。” 我手指在他肩上挠来挠去:“我够听她的话了,她整日挖苦我我都不说什么呢。” 想起自己的疑问,赶紧又问猩猩:“项语到底是什么人?我听凤凰山的人叫他大公子。” 猩猩道:“不错,他便是凤凰山前任主子的儿子。” 哦?这便是项语的真实身份?那他为何不在凤凰山?而是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一起? “凤凰山怎么会由那个蒙面人当家?项语父亲呢?” 猩猩想了一想才道:“我也不知现在这个做主的人到底是谁,项语的父亲….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心里嗤了一声,谁认识他啊,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我知,不就是云夫人口中那个叫项仲天的人。” 猩猩似叹一声,并不理我所言,而是用手抵了抵自己的太阳穴。我忽然觉得很奇怪,猩猩他….似乎很烦躁的样子? “师兄” “唔” “你不爱听我与你说这些事?” 猩猩放下手,并未答我的话。只摇了摇头。 “那就定是你遇到烦心事了?” 他还是不语。我急了: “你为何有事总不愿告诉我呢?说出来,我就算不能出主意,至少也能当个倾听者啊。”我语气相当诚恳。转到他身前,蹲下来托腮看他。 他盯着我,缓缓开口:“记不记得段凯曾向你提过的那个燕匣。” 我点头。 “皇上不知听了何人所言,竟对燕匣是否在我手里也有所怀疑。” 什么?皇上怀疑猩猩?我气:“这皇帝也太不分青红皂白了,听人说几句闲话就怀疑你,亏得你还替他卖命!” 猩猩道:“不要乱说,皇上一向待我不薄,只是那匣子对他而言意义重大,怀疑到我身上,也并不出奇。” “你都没见过那匣子,怎能胡乱怀疑你,有根据才能定人的罪不是?” 猩猩皱眉:“我虽未见那匣子,但是我却是最后一个见到那偷匣之人的人。” 我心中咯噔一下,最后一个见到的人?上次从凤凰山回府的路上,我也曾问过猩猩,当时他说他并未见过燕匣,我也就没多想。可是今天他却说,他没见过匣子,却见过人?不好的预感又来找我了….. 我迟疑着开口:“那偷匣的是……什么人?” “你也见过,就是那死在车上的黑衣少年!” 我扑通坐倒在地,心中大慌,额上瞬间便出了汗。 猩猩忙问:“怎么了?蹲麻了?” 我抬眼望他,一脸的担心。嘴中不自觉的开口:“那匣子是什么模样?” 猩猩道:“我没有见过,据韩岳天说只是一块西坎国制出的铁片。” 燕匣=铁片=狗血!!! 我赶忙爬起来,嘴里哎哟着掩饰,心里却一阵紧过一阵,不错,我的疑惑是真的,那皇上与凤凰山都想要的燕匣,原来就是我手中的铁片子! 忙开口道:“没事,蹲久了,腿麻。” 猩猩将我扶到床边,低声道:“你现在身子弱,不要再像从前般调皮,多休息为好。” 坐在床边,看猩猩满脸疲惫之色,心里微疼,为了这劳什子燕匣,猩猩着实是受了冤枉又解释不清,皇帝现在一定想要让他交出匣子,可那匣子在我手里啊,他又哪里交得出来?皇帝不知为了那破东西要如何逼迫猩猩呢,心里一急口中几乎就要说出实情。却听猩猩先道:“你先休息,我回府还有事要办,后日再来看你。” 猩猩走后,我半天缓不过神来,这燕匣到底有何珍贵之处,惹得上到皇家下到土匪都争着要它?段凯曾说那里面藏了地图,莫非真是什么宝藏之类的东西?可土匪抢宝倒也说得过去,皇帝都已经手握江山了,这天下还有比他更富有的人吗?也要那宝藏做甚? 而这凤凰山,我想,也绝非土匪那么简单,敢与皇家一争长短,猩猩去救我还得征得皇帝的同意,到了山脚却又一步不敢向前,而前任寨主的妻子和儿子还好端端的生活在天子脚下,这,无论如何都让人费解不已。 我东想西想,无奈谜团太多,理不出个头绪来,还是得找个知情人详细给我解释一番才好。 嫣然推门进来:“小姐,大人走了。” “唔,走了。” “项语公子差人来请你过去。” 眼睛一亮,对了!项语!燕匣被那少年偷来便是要交给他的,他又是凤凰山的公子,必定详情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有必要与他长谈一次了。 嫣然扶着我穿过云府,去到项语居住的枷兰院,这院子的名字听着就奇怪,好象念经诵佛的祠堂名一样,不知为何项语要为它起这个名字。 云府也很大,当然大不过猩猩的丞相府,只是这里的布局景色与丞相府完全不同,丞相府处处透着大气强硬的气势,虽有几处别致的景观,不过是点缀而已。而漫步在这云府里,便像到了江南园林。三步一池,五步一林,或玲珑或精致或婉约的亭台厢榭比比皆是,树木花草都修剪的有形有样,无论从哪一个方位向府中望去,都是一个完整的园林景致,每一处都能看出主人的喜好,那就是秀丽柔美!府中还有一处小湖,名曰雪湖。想必是那老妖怪自恋起的名字。湖边栽了几颗桂花树,幽幽飘香,湖水随风轻波漾起,水纹配花香,沁人心脾,叫人流连。 路过雪湖,正见那云老妖怪带着一个婢女站在湖边,今日她穿了一件淡橘色的长裙,下摆及地,腰间系着同色的带子。我吐吐舌头,大妈级的人物果然敢穿!从侧面看她,可与大妈这称呼相去甚远,湖风拂动她的裙边,她的发梢,白嫩的侧脸鼻尖微巧,红唇轻嘟,眼睛清澈明亮,正盯着湖水出神,怎看都是一个怀春少女在思念情郎的模样,谁会相信她儿子都二十大好几了? 可是,当她惊觉我的脚步,回头看见我的时候,那一切美好都在刹那间粉碎!瞬间变身宇宙无敌超级恶毒泼妇! “小丫头不在房里好生呆着,又在我府中乱跑什么?” 我也不想跑,你儿子找我呢。 “我看最近我这针给你扎的气色挺好的嘛,走路倒是有劲的很。” 你眼睛瞎了吗?我一脸灰暗,眼睛无神,脚步拖沓,你还说我有劲? “你这是去哪儿啊?闲逛可不行,虽然我这里景色怡人,但是我看见外人心里就烦,这府里可不是给你闲逛的。” 我不想闲逛,你倒给我钱我也不想在你这自恋老妖怪的府里多住一天。 我没说话,嫣然替我答了:“夫人,语公子请我们小姐过去。” “哦?”老妖怪一脸准备算计人的表情,“语儿叫你过去做甚?” 我抬头,有气无力的回答:“我不知,他叫我我就去了,不知他要我去有何事。” 老妖怪呵呵怪笑起来:“是吗?他叫你你便去了,你怎的这样听语儿的话?” 我听她话说的刺耳的要命,只想赶快走开:“我只是暂住这里,语公子是主人,他让我去难道我不去吗?夫人若无事,我就先走了,公子还等着呢。” 老妖怪鼻子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那你就去罢,别忘了晚上喝药。” 我“嗯”一声,迅速拽着嫣然撤离,这恐怖的老太婆,不知怎的就生了一张倾倒众生的脸,性格却是那样古怪,难道是多年寡妇生活造成的?嘿嘿,我也挺恶毒的。 到了枷兰院,嫣然进去通报,我打量着项语住的这小院儿,只能用一字形容:“雅。” 院中栽种了许多兰花兰草,青花瓷桌凳隐在兰间,院内兰香阵阵,连那小楼门口处都挂了两盆吊兰,看来项语是个极爱兰花的人,兰喻人,人如兰,项语不就像那兰花一般的清新雅致? 进了楼内,仍是我想象般的模样,墨香与兰香溢满了整间屋子,墙上字画也多是些与兰有关的水墨画,我不禁叹道,这项语爱兰已经如痴了。 项语就在楼下的一间书房内候我,见我进来,他冲我微微一笑,仍举着笔,在手下画纸上涂抹,我凑近一看,不是画兰又是什么呢。我笑道:“人说兰如君子,可如你般想做君子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他放下笔,对我指了指椅子。那圆脸兰儿端茶水进来,我突然大叫:“兰儿,你原先不叫兰儿吧。” 兰儿奇怪:“姑娘怎知道?” 我呵呵笑:“一定是跟了这个爱兰如命的人才给你改了这名字。” 兰儿也笑:“是啊,我原先叫茶花,伺候公子后他才改了我的名字。” 我放声大笑:“…..茶花,哈哈哈,不错不错,比兰儿好听多了。” 兰儿脸一红,退出去了,项语只微笑看我坐那儿捂着肚子嘲笑他。笑了一气,才想起问他:“日日都是你去看我,怎的今日想要我来参观你的兰院啦?” 项语慢慢踱到窗前,对我挥了挥手,走到他身边,望向满院兰草,我不禁叹道:“人说空谷生幽兰,最美最香的兰花总是生长在没有人迹的偏僻山谷里,若是沾了污浊之气,那兰香就再也不纯了。” 项语侧头望着我,唇边带笑微颔首,眼睛亮晶晶的,似没有一丝杂质。 我在云府的这些日子里,他每日都去看我,带我走了一遍府中各处,有时听我罗嗦几句,有时就静静坐着看风景,我不语,他不语。这男人的心思,何人知晓? 我拍拍胸口:“今天精神更好了,看来我是一天比一天好,一点要晕的感觉都没有呢。我都怀疑自己到底中了毒没有。” 他摇摇头,唇读道:“中了。” 我呵呵笑着:“知道啦,中啦,我中了大奖啦!世上千千万的人,又有几人如我曹天歌般幸运,能中到血冬虫这种怪毒?” 他低下头,在腰间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接过一看,是一块圆玉,雪白的玉色,圆润晶莹,正中处竟现出一只小小的血红色的凤凰形象,那凤凰就像活的一般,张着双翅,凤头高昂,仿欲飞天。玉头有一处环孔,还没有系上线。我惊叹:“好漂亮的玉啊!” 项语转身走到柜子前,在一小抽屉里翻出一条红线。我忙将玉递给他,看他将红线穿过玉鼻,抬眼微笑的看我,手指在空中轻转了个圈。要我….转过身去? 我转了,他的双臂拢到我的身前,手中正扯着那系了红线的玉,我口中叫道:“送我的?这玉你要送给我?”他无声,只轻轻将那玉挂在我前胸,撩开我的头发,拉着红线细细打了结,手一松,那玉就稳当的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急转身,手里捏着玉看他:“这..这玉看起来甚是稀奇,你….” 他拉我到桌前,铺开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写字:“此玉贴身携带可解毒养身。”放下笔,又微笑的看我。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这玉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物,那玉中红凤就像琥珀石一样美丽,原来还有解毒养身的功效,我怎能收这样珍贵的礼物?一边想着一边就抬头去扯红线,嘴中嗫嚅着:“不…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项语一把按住我的手,眼睛定定的盯着我,摇摇头。 我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不好再推辞,只得低声道:“这玉有名字吗?实在太漂亮了。” 项语唇语道:“凤凰玉。” “凤凰玉?”我蓦地想到自己今天的来意,正是想解这凤凰山之谜,项语又送了我一块凤凰玉,这玉与那山,有何联系? 42、故事1 我坐在椅上,端着杯子,一口一口的抿着茶,想着如何开口问他。项语又回到桌前,继续画他那未完的兰花。难道他今日叫我过来,就是为了送我这玉? 放下杯子,我走到他身边,轻轻开口:“项大哥,你当我是朋友么?” 项语抬眼,眼中仍是清明一片,那神色与眼神,竟让人觉得是如此干净通透。他的身上,总有一种让人踏实安定的感觉,和他呆在一起,我也最容易放松下来。 他点点头,并没有低头作画,似等我继续下文。 “如果我问你一些关于凤凰山的事,你愿意答我吗?” 项语良久未语,良久……久的我几乎要放弃了,终于,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见他那样子,便知这些事恐怕他不愿意提起,但我却是那么想知道,想知道我所经历的这一切,究竟都有怎样的背景渊源,而且,猩猩正被那铁片威胁着,若解不开脑中疑惑,我真是寝食难安。 我嗯了半晌,还是开了口:“你是凤凰山前任主子的儿子对吗?” 项语一震,脸上竟现紧张之色,似不信我怎知道。 我忙解释:“师兄与我说了一些,但很少很模糊,我实在理不清头绪。” 他听是猩猩告诉我,表情似缓和了一些。点点头。 “那你父亲呢?” 他不动。 “死了?”他摇头。 “还活着?”他不动 看来是活着。那他们母子为何不与自己老公爸爸住在一起呢?记得当初在无涯山明堂曾对我说,项语是替其父送东西的,那说明项语还是有跟他父亲见面啊。我很想问,但又觉得这有关人家的隐私家事,与我真正想知道的事也没什么大关系。还是不问了。 “现任凤凰山的主子。。。你认识吗?” 他点头。当然认识,不认识怎么去给我说情放我下山。 “那他到底是谁?”我就想知道这个,到底福伯是被谁杀掉的。 他摇头,提笔写了几字:“我于他面前发誓不讲。” 这人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自己藏头藏脸,知情人就逼人发誓不许说,十足奸诈。 斟酌又斟酌,我决定还是问点最关键的:“你…你知道燕匣么?” 他又是一震,震的似站不稳身形,我忙去扶他,急道:“没事吧?” 他摆摆手,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唉,说这些事对他来说就这么难吗?他刚才的模样已经让我生了些内疚之心了。 “那….那究竟是何物?为何皇帝与凤凰山都要抢它?” 他低头提笔在纸上写着:“燕匣内藏有江山社稷的秘密。” 我急问:“什么样的秘密?” 他满脸苦笑。我突然也觉得自己问的蠢,若是他知道,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尴尬一笑,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再也不问了好么?” 他点头。 “凤凰山究竟是何地?为何皇帝如此忌惮此地?” 他正思忖该如何回答我,门突然“砰”地一声被跺开了。闪过一道黄光,“啪啪”我脸上已重重挨了两耳光! 捂着脸,惊愕莫名的看着来人,正是那老妖怪云雪,恶狠狠地瞪着眼看我。 项语连忙闪到我身前护住我。 云雪大叫:“死丫头给我滚出去,跑到语儿这来胡言乱语,若让我语儿不开心,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我吓得一把抓住项语的腰带,这妖怪怎会如此生气?她听到我问项语的话了吗? 项语回身拍了拍我的手,又转向他娘,轻摇了摇头。 云雪不依不饶:“好啊!你就这样喜欢她?你不听我的话了么?什么事情都告诉她,她想进我云家,门儿都没有!” 我听她胡扯一通实在风马牛不相及,忙从项语胳膊下钻出解释:“夫人莫气,我只是与语公子聊聊天而已。” “聊天?”云雪气焰高涨:“聊天都聊到凤凰山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家语儿,早看你整日腻着他,心里存了什么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怒了,这妖怪老把我往项语身上扯,实在让我气急,一时不管不顾也嚷出来:“我存了什么心思?你放心好了,你这家门,请我我也不愿进来!” 话音未落,脸上“啪”又挨了一记。 “死丫头!少跟我耍心眼,你不进我家门,还想将语儿拐到外面去吗?小小年纪,竟如此坏心!” 我捂着脸,看着眼前不讲道理只顾发飚的妖怪,心中怒火早已烧到了脑子,大吼出声:“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的语儿,我不喜欢!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绝不会喜欢!满意了吗?” 云老妖怪不说话了,只定定看着我身后,我惊觉不对,忙回转身,眼见项语面色发白,嘴唇微抖,眼睛空洞的看着我。 我骇了一跳,还未伸手去触他,云雪早已跳到他身边:“语儿!语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啊。” 晃了他半晌,项语方才回过神来,朝着云雪微笑了一下,指指我,再摇了摇头。云雪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伸手便探向项语怀中,一摸之下,又尖叫出声:“你的护身凤玉呢?” 项语忙攥住云雪的手,眼睛越过她的头顶,不住的示意我快走。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护身凤玉?这玉是项语的护身符?他刚刚那般好似失了魂的模样,便是离了这玉造成的么? 我急抓脖子,将玉一把从胸口抓出,口中道:“在这!” 云雪猛回头,一眼便看见挂在我胸口的凤凰玉,不敢置信的看看我又看看项语,挣脱项语的手,冲过来一把拽下了红线。回身面向项语,嘴中冷冷飘道:“你可以滚了。” 我看看项语,他的眼中竟无了清明,只余悲戚,站在那儿,任由他娘将玉重新塞入怀中,脸上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懊丧。 我不敢再看,回头夺门而出。脸颊火辣辣的痛,妖怪下手一向又狠又准。 嫣然在门口候我,一见我冲出来,惊叫到:“小姐怎么了?脸上…..?” 我慌忙拉她一同奔走:“无事,快走!”真怕老妖怪冲出来追杀我。 回到我住的屋子,一头栽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 项语到底怎么了?那一刹那,我见他脸色白的像纸,眼睛里竟一丝光芒都没有,好象….好象…死人一般,这太诡异了。 今天与他的谈话,只让我得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就是燕匣里有关于江山的秘密,皇帝想得到,是因为想保住江山,那凤凰山想得到,莫不是….想颠覆江山?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唬了一跳,若是真的,那项语他…在这场游戏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猩猩说那少年是凤凰山的人,凤凰山的人拿到了燕匣不去交给木乃伊,竟会交给项语?这又是为什么?项语与那木乃伊又是什么关系?前任主子还活着,又怎会把凤凰山交出去?自己儿子不做当家的,却让外人来把持凤凰山?这…说的过去吗? 转了一圈,我发现,我的解惑之路是越走越长,谜团只增未减,头更疼了。 第二日午时,我以为老妖怪不会来了,刚准备吃了午饭睡觉,她却准时推开了我的房门。 我见她进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捂住脸,不是又来揍我的吧?那老妖怪挖我一眼,冷道:“脱衣服!”唔?还是要给我扎针?她不气我吗?在她心里不是早就认定了我是个勾引她儿子的坏丫头? 乖乖的脱了衣服坐在床上,妖怪一如往常,拿出她那超大布包,一展开,几百根银针一排排一列列的闪着寒光。我暗暗吸了口气,心道,无论她今天下多重的手扎我,我都绝对一声不吭,让她出气好了。 可是,她没有整我,还是该重重该轻轻,手法与平时无异,酸麻感也未比平时多一分。暗道:算你是个公私分明的妖怪。 一会儿功夫,针全上了我的身,我又如刺猬般坐在那儿等待时辰过去了。 她一边卷布包,一边开口道:“你当真不喜欢语儿?” 我一愣,怎么又问到这事儿了?忙说:“不喜欢不喜欢,您老放心好了。” 她突然将脸凑到我眼前,美颜瞬间放大成怪物脸:“我语儿那么好,你为何不喜欢他?” 我呆,这人….到底是不是人啊?答案是否定的,当然不是人,她是妖怪嘛,言行想法自然与常人不一样,一阵前因为我“勾引”她儿子大发雷霆,一阵后又质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她儿子!这,叫我怎么答你?不是你不准我喜欢的么?妖怪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呃,语公子确实很好。”我讪讪道 她眯着眼:“那你说说他哪里好?” 我眨眨眼,妖怪想听人表扬他儿子,这种变态的嗜好你也有,好的,如你所愿。 “语公子人长的俊,风度更是一流,画画得又好,待人接物非常有礼貌,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那种。”我呸,我扇我自己!家教这种话我也说的出口,就这老妖怪的模样,能有家教吗?那是人项语自己修炼的好风度。 妖怪脸上果然浮出自得的神色:“接着说。”还没听够哪? “呃…还有就是…他侠肝义胆,乐于助人,尊老爱幼,热爱生活,注重环保,珍惜生命,爱憎分明,对待朋友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行了。” 终于听够了。您要再没够,我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想不到语儿竟然有这么多优点。” 那都是你逼我说的,总得来说,他就两个优点,温和,好人。 “我也对得起他爹了,整日说我带不好孩儿,我这不带出了一个人人夸赞的好儿子?” 唔,项老爹果然有先见之明,就您这样儿的,真教不出什么好孩子,还得是人项老爹基因好。 妖怪不知为何,突然一屁股坐到床边,情绪似乎很是低落,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挪了挪身子,凑向她:“您怎么了?” 她又抬头挖我一眼,唉声叹气起来:“没怎么,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这女人几十岁的年纪了,自己带着儿子,老公又不在身边,虽有漂亮的样貌却无人欣赏,虽有美丽的庭院,却无人共赏,若是我,我也不会愉快。 忙拍马屁:“您那么年轻漂亮,儿子又优秀孝顺,您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啊。” 她喃喃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我兴趣大增,又挪挪屁股:“您跟我说说呗,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有心事一定要说出来,不然会老的。” 她扑哧一声笑了:“老?你看我老吗?” 我忙道:“不老不老,您看起来就跟我妹似的,咱俩一块上街,人保准会认为我比你大,还大了不少。” 她又乐了:“算你会说话。” 我心里翻白眼,半真半假呗,你确实看着比我年轻,我也确实想逗你多说点事情,满足我的八卦心理。 她幽幽望我一眼,眼神里似乎哀怨莫名,我寒毛竖了,这眼神,摆明了是准备说书了。 不出我所料,她开口了,却是问我的:“你去向语儿打听凤凰山做甚?” 我愣了一阵,老实答道:“因为前段时间我被绑去了凤凰山,要我师兄交燕匣来换,近日皇帝又逼着我师兄交,可我师兄没有怎么交啊?我只想知道这燕匣是什么东西,凤凰山又是什么来历。为何要抢这匣子。” 妖怪嘴中“嗤”了一声:“都在做美梦,都想坐江山,一群笨蛋!” 果然是跟江山能不能做稳有关的,看来这妖怪知道的不少。 赶紧做出一副糊涂的样子:“这跟江山有什么关系?难道得了那匣子就能做的成皇帝了?” 她看我一眼,道:“你知不知我是谁?” 我呆,你是谁,你不就是项语的娘,前任凤凰山压寨夫人,还能是谁?摇头:“只知您是云夫人,其他不知。” 她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晃了好大一气,才开口:“你不用去问语儿了,我给你说个故事,也许能解你的疑惑,不过这故事很长,你愿意听吗?” 我连连点头,心知这故事必定是老妖怪的身家经历,能解我所惑,岂不是好事,再长我也听。 她又坐下了,双脚在地上前后搓着,缓缓开口:“很多很多年以前,中原大陆上有两个国家,权把它们叫做东国和西国。两个国家的国土大小相同,百姓数量也差不多,可是东国境内土壤富饶,物产丰盛,多是高山大川,海河湖泊,人民吃穿不愁,生活富足;而西国却背靠三座雪山,一年里有七个月都是大雪封山,土地贫瘠,农作物几乎不能生长,百姓穷苦,只能以放牧为生,与东国百姓的生活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但是,西国里却有一座巨大的铁矿,两国的兵器农具所用之铁,几乎全来自西国,若要装备军队,必用武器,而制造武器,就必须使用西国的铁。所以一百多年来,两国都很友好,东国每年都会派商队到西国,带来许多粮食蔬菜水果和其他的稀罕商品,而西国就将自己挖出的铁运往东国,供他们打造农具和兵器。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许多年,直到三十三年前…….”她顿一顿,看看我的反应,见我瞪着大眼专注听讲。她才继续。 “三十三年前,东国突然发兵进攻西国,几乎是一夜之间,西国的百姓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东国大军就已压境了,事先没有一点迹象表明他们要来侵占西国,甚至在几天前,西国才刚刚向东国运出了一批铁!那时,因为多年没有战乱,西国的士兵都散布在各地,并没有集中起来。一时之间,国内一片大乱,东国的军队仿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只有逃难的百姓和少量根本无力抵抗的士兵,城池一座座沦陷,无数人惨死在东国大军的长矛短箭之下,不可笑么?那些兵器都是用西国送出的铁制造的。”她的手微微发抖,眼眶也湿润了。 “三日内,东国大军不废吹灰之力便横扫了西国,占领了皇宫。西国的皇帝在听闻东国大军即将冲入皇宫的消息,便将所有的嫔妃和王子公主全部集合到了大殿。他知道已无回天之力,只一个个的从他们身前走过,眼睛一遍又一遍的扫着每个人的脸,仿佛要将所有人的模样都刻在心中一样。”眼泪已经流了出来,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我知她的内心现在一定非常激动。 “之后,皇帝便遣散了嫔妃,让她们拿走自己能拿走的一切东西,也带走所有年幼的王子和公主,只留下了成年的三个王子和一个公主。他将他们带到内室,对他们说,跑!能跑多远便跑多远,一定保住自己的性命,记着有一天要光复西国,光复皇室。王子和公主都许下了自己的承诺,皇帝欣慰的看着他们,忽然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刀,狠狠插进了自己的胸口。”她已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我轻轻抚上了她的肩。她吸了一口气,又开口。 “皇帝死后,大王子非常悲痛,他不顾其他三个人的劝告,一意孤行要去给父王报仇,他抽下了父王胸口的刀,红着眼睛冲出了皇宫,就再也没回来。公主吓的抖成一团,缩在三哥身边。二哥和三哥带着她躲进了后宫里的一处小禅堂,那里没有吃的,没有水,只有黑暗和老鼠与他们为伴,每日听着东国士兵的说话与脚步声在外面,但是不敢出去。坚持了三天,公主已经快不行了,二哥与三哥却一直在一边谋划着什么。那天晚上,三哥出去了一趟,临近凌晨才回来,带了一些吃的给公主。便又躲到一边与二哥不停的小声说话。” “第四天晚上,二哥和三哥都站在公主面前,面色凝重,公主很害怕,不知道哥哥们要干什么。”她顿了顿,顿的时间不短,“三哥很温柔的对公主说,只要你能得到他的心,我们便能得回从前的日子。二哥也很温柔的对公主说,只要你能得到他的心,我们会得到的更多….他们啊,竟是要公主去勾引那率兵攻来的东国元帅!那时的公主,披头散发,衣服破烂,脸面污脏,可是两位哥哥说,你很美,你一定会得到他的心。” “那夜,二哥和三哥将公主带到父王以前的寝宫外,打晕了两个守卫的士兵,猛的推开寝宫门将公主狠狠扔了进去。便消失不见了。公主趴在地下,慌乱的全身发抖不敢抬头,很久很久之后,有一只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公主对上的,是一双乌黑明亮,满是惊奇的眼睛。那是他的眼睛,一辈子都刻进了公主的心里。”她陷入回忆,脸上竟有淡淡的甜蜜。 “哥哥们压对了宝,那元帅果然爱上了公主,即使是那样脏乱的公主,他也爱上了,他说,公主的眼睛有魔力,只看一眼,就陷了进去,再也拔不出自己的心。”她突然咯咯笑了起来,“那时候,他也会说些甜言蜜语呢。”我不语,心道,你情绪转换的真快。 “公主按照哥哥的吩咐,尽心尽力的服侍元帅,像一只听话的小猫。等了又等,终于是在与元帅万般柔情之际说出了哥哥们的存在。哥哥没有猜错,元帅果然是爱屋及乌,他没有杀他们,而是将他们留在了宫中,一人派发了一套士兵服装,让他们编入了自己的军队。那些日子,元帅整日陪着公主,给她美丽的衣服,带她出宫游玩,月下呢哝,花前蜜语,一日又一日,那是公主最快乐的日子,她只有十七岁,亡国丧家的痛苦并没有影响她很久,爱人的出现填补了她的伤口,她也爱上了元帅,爱上了真心待她好的元帅。” “可是哥哥们并不想就这样过日子,亡国士兵在军中总是会受到很多欺负,更何况,他们还曾经是王子。有一日,二哥跑来寻公主,他说他再也过不下去了,妹妹已经爱上了敌人,弟弟整日受人侮辱,自己一定要学父王以死谢国。公主吓坏了,哭着求二哥不要这样,他们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无论他们要她做什么,她都会做的。二哥说,他要和元帅谈一谈。好好的谈一谈。公主不知他们要谈什么,只要彼此再也不要伤害,她愿意为这三个她爱的男人做任何事情。于是,公主告诉元帅,哥哥要与他谈话。元帅同意了。” “那一夜,很漫长,公主在门外的台阶上坐着等了许久许久,他们也没有出来。直到天亮了,元帅才将已经靠在柱子上睡着的公主抱进了屋子。” “几日之后,东国皇帝来了,来视察自己刚刚获得的领土,他很满意,很高兴,元帅陪着他,哥哥们跟在元帅后面,那皇帝甚至亲自到父王原来的王座上去坐了一会儿,公主躲在殿柱的大帐后偷看他,见他坐上王位,心里满是愤恨,那是西国的王位,那是父王的位置啊!可是自己一介女流却无能为力,伤心的不想再看,正欲转身回去,突然听到殿里一阵大乱,回头一看,二哥竟然踩在王座上,手持长剑,刺进了东国皇帝的胸膛!公主慌极了,二哥这不是在找死吗?” 43、故事2 “公主正欲扑上前去,准备拼了一死也要救二哥性命,却见殿里呼拉拉涌进好多士兵,他们将皇帝带来的人全部制住了,而元帅却一动不动。二哥下了王座,与三哥一道跪倒在元帅面前,口中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里瞬间跪了一地,口中一致的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惊呆了,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日后,哥哥们得意的告诉公主,这便是他们与元帅密谋的计策,将东国皇帝骗来杀掉,然后扶持元帅登上皇位!哥哥笑着说,我们的好日子又回来了。元帅笑了,公主也笑了,只要这三个男人开心,公主便开心了。又过了一些日子,元帅率领着士兵又杀回了东国,犹如横扫西国一样,东国的大部分士兵都在这次叛变中跟随了元帅,回去自然也是很容易就扫平了障碍,夺了皇宫,很快,元帅便登基做了皇帝,而公主,他身边唯一的女人,就做了皇后。她的两个哥哥也被封了王,都有了自己的封土。” “公主觉得这一切就好象做梦一样,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快那么不可思议,短短数月内,自己便经历了从金枝玉叶到亡国公主再到皇后的梦,每夜睡觉都会惊醒,生怕这,只是个梦。只有看到身边安睡的皇上,才能放下心来,这个她爱的男人还在身边,就一切都不重要了,那些花前月下还在继续,那些甜蜜誓言并没有少,这个男人也同样爱她。” “可惜,好梦就是不会长的,就是不会长的!”她突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说话也带着嘶声。 “公主与皇上一直没有孩子,开始还不觉得什么,三年一过,便有好多大臣不停的劝皇上纳些妃子,好为自己添个子嗣,日后能接替皇位,皇上去征求公主的意见,公主什么也没说,只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白绫拿了出来。皇上走了,公主哭了,所有的人都不理解,难道皇后善嫉到如此地步,竟容不下皇上再纳一位妃子?谁又知道公主心中感受,自己的母后便是容了父王一再纳妃,自己却终日以泪洗面,自公主出生后,父王似乎就没再来看过母后一眼,只在每年的皇宴上远远的看着父王,看着他左拥右抱,母后的心碎,只有当女儿的知晓。公主不想重蹈母后的覆辙,也确实不愿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再被另一个女人拥有,这,难道错了吗?”我见她眼珠通红,便知她心中感受,我理解她,我也不能忍受丈夫三妻四妾,这不是什么现代理念,这是作为一对相爱挚深的人儿之间该有的爱护和尊重。 “皇上纳妃的呼声越来越高,皇上尚且还能支持的住,每日与那蚕羽国来的使臣密谈些国家大事,公主却再也抵抗不了外界的流言,她觉得那些大臣们看她的眼光都带着蔑视,带着嘲笑,可让她真心接纳丈夫纳妃,却又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于是,她又跑去了哥哥的封地,去与哥哥们说心中苦闷。二哥与她说,若是皇上不再是皇上,你的那些烦恼就不会再有了。公主觉得哥哥的话很对,在她的心里,丈夫就是丈夫,爱人就是爱人,这皇上当的,让爱人离她越来越远,丈夫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她问二哥该怎么做。二哥告诉了她。”妖怪的眼神又变得空洞了起来,空洞的可怕。 “公主偷了皇上的兵符,趁他睡着的时候,悄悄拿走了。他从不避讳公主,总是将很多重要的东西放在公主那里,只有兵符随身携带着,可,还是被公主偷走了,公主拿了兵符,连夜差人送给了二哥,七天之后,二哥便联合三哥起了兵。皇上知道是公主拿了兵符,却并没有怪公主,被逼退位的那一夜,皇上回来的很晚,一进寝宫,就搂住了公主,他说,这皇帝本来就不是他的,每一日每一夜都在提心吊胆的过活,现在终于能安心的睡上一觉了。公主哭的很伤心,她不知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可爱人,终究还是留在了她一个人的身边。” “二哥放公主与皇上离了宫”她低笑一声。“他已经不是皇上了,他只是一个无兵无权的男人,项仲天。”我了然,我早知她所说的就是她自己。 “二哥做了皇帝,取国名为翼,年号永安。她说,我永远是她妹妹,项仲天也永远是他妹夫,他绝不杀我们,也绝不杀我们的后代,无论我们做什么,他都不会干扰,没有允许也不会踏入我家半步。这是誓言,是哥哥对妹妹的誓言。我相信他。”她已经变成了第一人称,大约是明白再无需隐瞒的必要。 “项仲天带我去了凤凰山,我们在那儿安下了家,那里的风景很美很美,有大片的竹林和瀑布,每日清晨,我与他站在山间,看着山间缭绕的云雾,看着红日缓缓升起,都感动极了,他说,这就是他想过的日子,从十几岁起就一直想过的日子,可是却一度被权力蒙蔽了眼睛,忘记了自己的梦想。” “凤凰山上并不只有我们,与我们一同来的,还有许多对项仲天死心踏地的将军和士兵,当然,人数是决无可能再对二哥构成威胁了。其中还包括了一个蚕羽国的叛徒景夜恒,不知为何,他竟将项仲天当作天神一般的崇拜,无论项仲天去哪,他就一定要跟到哪儿,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国家,项仲天退位后,我原以为他定会与我二哥继续商议侵占蚕羽的事情,没料到,他竟跟了来,到今天,我也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提起景夜恒,她似乎不太高兴。 “项仲天有时会去山下走一走,但走的不远,给我买些东西便会回山上来。到了凤凰山的第二年…”她的眼光蓦地柔和起来,“我与项仲天,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仲天为他起名项语。希望他长大之后能是个聪明善言的人。语儿小时候,真的是所有山上的小孩子中,最可爱伶俐的一个。他几个月大,便能开口叫爹娘了,那声音,是我听过世间最动听的声音。”我惊,原来项语不是天生的哑巴。 “语儿很健康,很聪明,三岁便已请了夫子教他,每次回家来与我们说学过的内容,都是那么头头是道,夫子也说他是个奇才呢。他真的,是我心头的一块肉,我等了那许多年才得来这一个孩儿,直觉他是老天恩赐给我的宝贝,为什么在他爹当皇帝的时候他不来,过起平凡生活他便来了?仲天说是因为老天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受那帝王之苦啊。”她咯咯笑出声来,看来项语在她的心目中,真是比自己的命还要紧。 她突然停止了述说,定定的盯着眼前一点,我小心的问她:“你累了么,累了便不要说好了。” 她不看我,嘴里道:“转过身去,我给你拔针。” 我“噢”,却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眉眼间冷意很重。 她手下不停,拔着针,又开了口:“语儿四岁未过,便生了场大病,终日高热不断,昏迷不醒,我与项仲天都急昏了头,竟没有下山去请大夫,竟相信了那景夜恒的鬼话,他说他自己是大夫,日常也确实给山上很多人看过病,他说他能治好语儿,我…我竟信了他,我竟信了他!”她的手一抖,我闷哼一声,老大,你说话就别拔针,拔针还情绪那么激动,扭进了我的肉啦! “两天后,语儿醒了来,却……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呜呜呜”她终于痛哭出声,双手按在我的背上,我了解她的痛苦,但我更紧张,手下半寸还有针那,您可千万控制好了。“不但不能说话,还好似得了失魂症,每过几天,便会晕倒一次,身体越来越弱。” 她抽了几声,似控制了些,又开始动手拔针:“我将景夜恒狠狠鞭打了一顿,把他吊在山门上一天一夜,但是也还是出不了我心中的这口气,项仲天这死人,竟还帮着景夜恒说话,他说他没有存心害语儿,下药的剂量都是正常的,语儿的失声是因为高热,我再也不相信他们的鬼话了,就是他们害了我的语儿,就是他们!”刚控制没多久,这又开始激动了。照她说的这样,项语的哑还真有可能是高烧,现如今不是很多这样的例子吗? “我整日搂着语儿流泪,他不能开口,却知道用手擦掉我脸上的眼泪,我的语儿是多么懂事的一个孩子,我见他时不时的晕倒,我的心都要碎了,为何上天要如此待他!”唉,人有旦夕祸福嘛。 “我再不与那景夜恒说话,他为了向我赔罪,将自己的烈焰针送了我,还附了一本针谱,本来我是动也不想动的,可又希望有一天能用这针治好语儿的病,便学了下去,一直到今天,烈焰我用的越来越顺手,语儿却再也好不了了。”哦,敢情您老大的烈焰针还是从仇人那儿学来的。 “日子久了,我也就接受了,我的孩子除了不能说话,任何一方面都不比别的孩子差,他会读书,会写字,会画画,会用唇语叫我娘,若是他的失魂症能治好,我也就不再计较那么多了。”失魂症?没听说过,动不动就晕倒是不是贫血啊? “可是老天,他偏不让我安生!偏要让我受苦!偏要让我受苦!”您老又出什么事儿了? “有一日,山里突然来了一个女人,她说她一直住在这凤凰山的后山上,她说能治好语儿的失魂症。我居然又昏了头,将她带进了我的家。她送给语儿一块玉,那玉中有只凤凰,她说那玉石是随这凤凰山而生的,集天地之灵气,能保人百毒不侵,还可缓解晕症。我十分高兴,便让语儿受了那女人的礼物,语儿自带了那玉之后,身子竟一日好过一日,再也没晕过了,我将那女人待为上宾,尊为恩人,对她不知有多好。殊不知,我竟,哈哈哈,我竟是引狼入室!”幸亏针拔完了。 “那女人住了不久便离开了,临走前我还对她千恩万谢。我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最大的!每日照顾语儿,我与项仲天便少了许多恩爱,我只道老夫老妻许多年,他与我之间早已经默契非常,一切只为了孩儿。可那项仲天不知几时,竟与那贱女人勾搭上了!居然….居然还有了孩子!”她咬碎银牙,双目圆睁,愤恨得不能自已。 “哈哈哈哈,你知道么?”有点走火入魔了吧,云妖怪,你的样子怎么这样狰狞恐怖。“他们这对贱人,居然敢将孩子抱到我面前,跪着求我原谅他们!哈哈哈,可笑至极!项仲天已经忘了我当初是怎样对待他纳妃的了吗?已经忘了吗?” 我向床里缩了缩,这云妖怪已经回忆到她最深的伤口处了,千万别发疯伤了我。 她的笑容非常恐怖,那少女的青春美丽在她身上已是半点影子也找不到了,完全是一副…..黑山老妖的形状。 “你知不知我怎样对待他们?”她狞笑着向我逼近,我退了又退:“呃…你又打了他们一顿。” “哈哈哈哈,你做梦也不会想到,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我的天,这疯女人到底干了什么? “我将他们的孩子抱了过来,很温柔的抱了过来,还逗了逗他,那竟然也是个男孩儿呢。”她突然又向我靠近,声音压的很低:“然后,我就狠狠地掼死了他!” 哦买疙瘩!我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这女人,真的疯了! 她兀自在屋中走来走去,嘴里不住的笑:“哈哈哈,我摔死了他!怎样?那女人又能把我怎样?想来抢我的男人?绝无可能!我不要,也绝不会让给你!贱女人!我摔死你的孩子,你又能把我怎样?哈哈哈哈。”语无伦次,几近癫狂。 我悄悄下床,往门边挪去。刚想开门,被她一把从后面扯住头发,我骇得大叫:“云夫人,您看清楚啊,我是天歌,不是那女人啊,我是天歌啊!” 她将我拖了回去,一把摔在床上,鼻中冷哼道:“你以为我疯了么?”我惊恐的瞪着她,难道你没疯么? “哼~我疯了,早在二十四年前就疯了。用不着怕成这样,我又不想杀你。”我的妈呀,你可不就一副想杀我的表情么? “故事还没说完呢,你不想听了么?” 唔,只要你不发疯,我就继续听。点点头。 “我杀了她孩儿,那女人便跑了,听说她去跳涯了,也不知是真是假。那孩子被景夜恒抱去埋了,现在还埋在凤凰山上。”她的语气又恢复冰冷,我的小命保住了。 “项仲天居然不再理我,自己搬到别院住去了,哼,他不搬我也会把他赶走,看见他我便觉得污脏不已。”我点点头,云妖怪是一个有爱情洁癖的人,不能容忍哪怕一次的背叛。 “又过了一些日子,山下传来消息,说我二哥和三哥打起来了。”她冷笑。“男人啊,只不过为了些名利争闹,有何意思?” 我奇道:“那打的结果呢?” “结果便是三哥被二哥打回了老家,分了他西坎原来国土的一半,让他安生呆着去了。我这三哥,就是个傻子,以前就受我二哥撺掇,和我一样,都是被他耍的团团转,要说我们雷家,就出了二哥一个能人,也只有他有做稳江山的本事,我虽被他利用,但也不觉得亏,毕竟他为父王报了仇,还统一了两国,国富民强。就是项仲天,也说不出他半句不是!”你对你二哥崇拜的紧哪!可是我想听到的关键还是没听到哇。 我不解问道:“既然你二哥都做稳了江山,那这燕匣又是从何而来?为何说那里藏了江山的秘密。” 她嗤笑一声,风马牛不相及的答道:“三哥败回西坎后,项仲天便跑来跟我说要去拜师学医,我心里其实很气,放着儿子不管,学什么医,实在可笑,转念一想,随便他吧,成天跟个活死人一般,反正我也不想与他过了,只守着我语儿就行,便放他去了,语儿十岁以后,二哥知道项仲天已经不在我身边,便为我在嘉戎建了府邸,我将凤凰山一干事情都交给了景夜恒,就与羽儿搬到此处了。” 我泄气,这女人分明不想答我的话嘛。说真的,听了半天,说的就是她的一部血泪罗曼史,半点也没说到点子上。 正当我泄气之时,妖怪又开口了:“至于那燕匣….”我忙竖起耳朵。 “谁知二哥又搞的什么名堂呢?他在位的时候,对语儿喜欢的紧,经常带着语儿四处巡行,语儿十五岁的时候,二哥带他去了江北的韩家堡,语儿回来后,我问过他,只说是二哥将一样物什交与了那堡主,嘱他好好保管,待下任皇帝继位时便会来要回。其他便无话了。待我二哥驾崩后,却一直没再听过关于这匣子的事情,直到去年年末,凤凰山派来一人,告诉我这个匣子秘密已经传开,说里面藏了有关取得江山的秘密,问我有没有兴趣,我直将那人骂走了,自景夜恒死后,现在这凤凰山上也不知是谁在做主,脑子莫不是坏了,我是二哥的妹妹,又怎会去抢我哥哥的东西,更何况,项仲天都跑了,我还关心那个做甚!倒是语儿时不时的还回凤凰山看看,那里有他儿时的许多玩伴呢。” 哦,我疑惑:“那这任皇帝不是都做了八年?怎的到现在才想起要匣子。” 云妖怪斜眼看我:“现任皇帝可不是当年我二哥指定的太子人选。” 我明白了,敢情老皇帝死了之后,宫里又上演了一场篡位的戏码。 “也许二哥只将匣子的秘密告诉了原来的太子,可是太子却被雷子霆杀了,那韩堡主见新皇没来要匣子,遵着我二哥的旨意,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送,至于雷子霆后来是怎么得知的,我就不知道了。” 见我沉默不语,云妖怪又嘿嘿笑了:“小丫头,我的故事好不好听啊?” 我忙抬头:“好听,太精彩了,您这故事写出小说来能卖出几万本去!” “好听便成,唉,我累极了,要去休息,我可警告你,不要乱嚼舌头!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我捂住嘴,拼命点头。 见她要出门,我赶紧又问了一句想问已久的话:“那个…夫人,项语他爹现在到底在哪儿啊?” 云妖怪回头,又恢复了娇俏可人的小姑娘模样,她嘟起嘴道:“你难道不知道?” 我心道,你老公在哪儿我怎会知道?摇头。 “呵呵,你这丫头真是傻的可以,你那丞相师兄居然也没告诉你,那项仲天死老鬼不就是你师傅吗?” !!!!!!!!!!! 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呆了!我啊,曹天歌啊,呆了!! 44、难宁 若说老妖怪的故事不能引我入胜的原因是,那里面几乎跟我想知道的就没什么太大关系,但乌鸦老头的最后出场,着实让我大大的吃了一惊!正是因为乌鸦老头的出现,我突然觉得这个故事有意思了起来。 这老妖怪原来就是现任皇帝的姑妈,项语便算是他表弟了。怪不得云府无官无职,竟在京中占了这么大块风水宝地当宅子,老妖怪的日子过的不错,恐怕全是沾了她二哥的光! 乌鸦老头竟然做过皇帝!!这个大狗血着实让我想不到,整日见他那一副不问世事只炼药的境界,我还真当他是个仙人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前半辈子也是风光过的,风流过的!项语上山为其父送东西?不错啊,就是为其父送东西去了,不知是不是老妖怪与乌鸦老头的情书,嘿嘿,怪不得乌鸦老头看项语的眼神那么不一般,对项语说的话那么重视,原来是自家儿子。 皇上不问凤凰山,恐怕是老皇帝传下来的遗训,那凤凰山上有个退位皇帝,有个公主姑姑,自然不敢动他们。若是没有这个匣子的出现,恐怕两方也是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最让我疑惑的便是,木乃伊到底是谁?他为何有起了争抢江山的心呢?云妖怪也不知那人是谁,但是项语却知道,他经常回凤凰山走一走,想必与那人是很熟悉的,但是他却不愿意说,我就想不通了,你护着他干吗呀?皇帝是你表哥,是你姥爷家的江山,而凤凰山上,你爹娘都走了,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你还为他们着想?莫不是那人是你的发小?嗯,很有可能! 那死人托我将东西交给项语,项语得了这燕匣会怎么做?给皇帝?不可能,本来就是皇帝的,还用去抢吗?难道他要给木乃伊?帮助木乃伊得天下??这破铁片子如一块烫手山芋,已经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厢正想着,那厢项语又来寻我了,推门见我床铺一团乱糟,衣服头发都散了,忙几步奔到我床前,盯着我的眼里满是内疚。 我冲他微笑:“没事,夫人给我扎针来着,没打我。” 他疑惑的侧了侧脑袋,我见他那模样竟有了几分可爱,哈哈笑起来:“真没事,你娘没伤我,只是跟我聊了一会儿而已。” 他这才放下心来,也微微笑了笑。嫣然已将午饭端了来,我招呼他:“一起吃吧?” 他点头,嫣然忙又去拿了双筷子。 我与他面对面坐着,他吃的很慢,我吃的也很慢,不知为何,最近胃口非常不好,嫣然不提醒我吃饭,我就一点也不觉得饿,离神仙是越来越近了。 勉强吃了几口,抬眼见项语一脸担心的看我,我摸摸肚子:“不能吃太多,我太胖了,要减肥。”项语眼中顿时一片无奈之色。 吃完了饭,我与项语漫步在雪湖边,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信步前行,他无声,我也不想说话,阵阵桂花幽香飘来,直让人觉得清香舒爽。湖水清清,靠近岸边可见红白锦鲤游动的身影。 走到桂花树下,他停住脚步,望我。 我笑道:“走这么一点路就累了?”他摇摇头,但还是指了指草地。 我们俩背靠着大树席地而坐,眺看湖面有几只白色水鸟飞过。我叹道:“这里真如人间仙境一般,人说大隐隐于市,在繁华的嘉戎城中谁又能想到还有这么一处神仙府邸呢?” 离他很近,嗅得到他身上淡淡的兰香。转头望他,他正看着那湖面出神,一张俊脸上满是迷茫之色。这男子的身世背景如此复杂,一家两代血亲,三任皇帝,且关系又是那么微妙,任是谁也会迷茫到不知如何自处。 我拍拍他的胳膊:“想什么呢?那么出神。”他抿了抿嘴唇,将手放入怀中,竟又将那凤凰玉掏了出来。 我连忙摇头:“你别害我了,我可不要。” 他眼露一丝期盼之意。我叹口气:“这玉是你的护身符,我绝不会再收,若是你想送我东西,不如随便送点珠宝金条什么的也就行了。” 他忽地咧嘴笑了一下,被我这厚颜的话给逗着了。我语重心长的教育他:“我反正也中毒了,找到解药我就好了,找不到带着你这玉还是得死,你就别浪费了,这玉甚是希奇,既能护你心神,你就好好带着,万勿再拂了你娘的一片爱子心。” 他闷闷将玉又塞回怀里,看起来情绪不佳,我想起一事,忙又对他说:“你离了这玉是不是经常头晕眼花,好象站不稳一般?” 他奇怪的看我,点点头。 “嗯,你呀,没事多吃点肉,多锻炼锻炼,早上起来绕着这湖跑几圈,一年之后必定就不会再有这毛病了。” 他似不明白我意,我又说:“我瞧你这症状,就是贫血,定是小时候生病体弱之后,你娘带你带的太娇贵,你又挑嘴,吃肉吃少了,再加上缺乏锻炼造成的。” 他唇语:“贫血?” “没错儿,有的人贫血,症状就像你一样,偶尔头晕站不稳,也有些人严重点,就瘫了不能动了,这跟体质有关系,加强锻炼会慢慢改善的。” 他点点头,也不知听懂了多少。嗨,哥们儿,我这也是瞎蒙的,反正对你没坏处就是了。 他突然对我伸出了大拇指,脸上一片明媚,我嘿嘿乐了,这动作做的,叫人多不好意思。 又没了话,空气清凉,秋风轻扫,桂花香味很浓,却掩盖不了兰的清香。把头转来转去,脑子里还是摆脱不了阴影,终究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假装不在意的开口:“唔,若是你得了燕匣,你预备怎么做?” 项语用手拨着腿边的青草,唇形一动,我没看清,忙扭扭身子:“你说什么?” 他转头来面对我,眼神仍是清明,薄唇微张,长发上落了几许桂花蕊,他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我,缓慢的吐出一字一形,我看得甚是清楚,他说:“毁之!” 想了多少个可能,也想不到项语会这样答我。原来项语派那死掉的少年偷回燕匣是为了毁掉它!我望着他,望着他的眼睛,那眼睛是向往安定和平的,是不愿看见风波再起的,是想保护他能保护的所有人的! 所以,我相信他! 用劲的往身后的树靠了靠,哎哟,背可真疼,全都是针眼子。我又道:“我初到无涯山的那晚,也是在树上靠了一晚,靠的我腰酸背痛的。” 他微笑看我,并未对我的转移话题有任何异感。 我嗔到:“你家这么有钱,出门也不带点好干粮,你给我那石头饼啊,把我牙都硌掉了。” 他笑意更甚。 “不过呢,从你救我那时开始,我就把你当好朋友了,不管我将来会去哪里,回家或者继续呆在这里,,我都当你一辈子好朋友好不好?” 他坚定的点点头,我向他伸出手,“握个手吧,好朋友!”他学我模样伸出手来,和我拉了拉,我俩一同笑起来。 猩猩叫我不要乱跟男同志握手,不过这是我与项语正式建立朋友关系嘛,朋友表示表示友好是完全正常的! 第三日上午,猩猩没来,或者下午会来? 午时一到,云老妖怪进来了,手里仍是拎着超大布包,看起来精神很好,想必是吐露了多年埋藏的心事,睡了个好觉。 “脱衣服。” 幸亏你是一女的,每天见我第一句话就是喊着脱衣服,实在怪异极了。 “小丫头,昨天下午去哪儿了?” 我莫名其妙:“好生呆着哪,没去哪儿啊。” 妖怪奸笑“你以为我没看见吗,你与语儿在雪湖边坐了一个多时辰。” 我晕,有你这样当妈的吗?老监视着儿子的动向。一个多时辰你都知道,你偷看了一个多时辰吧。 “呃…那个,我和语公子聊了会子天。” “哦?都聊了什么呀?” 你都偷看了,为什么不索性也偷听一下呢?“没聊什么,就聊聊当初、现在和未来。” “当初怎么样,现在怎么样,未来又怎么样啊?”第一针已经下去了,我绷直脊背。 “当初语公子救过我,带我进了无涯观,我才得以拜了师傅。现在我和语公子成了好朋友。将来还会一直做好朋友,谁也不害谁。” “你不是说语儿好多优点吗?为什么要做好朋友?” 我呆:“不正是因为优点多才要做好朋友吗,难道我去与一个恶人做好朋友?” 云老妖怪突然将头从我左肩伸了过来:“你喜欢语儿对不对?” 大妈!您怎么又绕回来了。说真的,我面对这个妖怪的时候,全身就没一处自在的,她实在太莫名其妙,太诡异,太善变! 我支吾:“您说什么那,我不明白。” 老妖怪推了一下我的脑袋,又将头缩了回去:“少跟我装蒜,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的心事,我一清二楚。” 那是,你多大年纪我多大年纪,你不也经历过小丫头片子吗? “前年,吏部有个什么官儿家的丫头,在宴上见了语儿一面,死乞白赖的叫他爹上门来提亲,你说说,这丫头怎么就不知羞耻呢?” 这叫勇于追求爱情!你懂什么呀你。 “我都没跟语儿说就把他推了,我讨厌女孩儿家不顾脸面的去男家求亲,难道不丢她爹的脸吗?” 你太独断了,你怎么就知道人项语见了那姑娘会不喜欢呢?包办婚姻是不幸福滴。 “我们是皇家的人,岂是那些小官儿能高攀的?” 唉,叫我说你什么好呢?这女人完全把我当成三姑六婆了,你多年没找到娘们儿唠磕都快急出病来了吧。 “不过呢,我也不是那种势力眼,非要门当户对的人” 你还不是呢,我看你十足十的就是! “只要姑娘家心地善良,知书达礼,样貌端正,对我语儿能照顾周到,一心为着语儿着想,对我又尊重的话,我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嗯,你怎么不问问人家有没有意见,若跟你这一时风来一时雨的妖怪住一起,不短命十年才怪呢。 “怎么样啊?” 呃?问我呢?“什么怎么样?” 妖怪诡异一笑:“你不是喜欢语儿吗?不如……” 我骇的猛回身子,腾腾倒挪一尺,云妖怪手里还拿着针,张大了嘴瞪我。 “您…您是开玩笑的对么?” 云妖怪脸拉下来了,“坐好,我这针还没下完呢,你乱动什么呀。” 我忙又背对着她坐正,嘴里嘟囔:“您别老跟我开玩笑,我这心脏受不了。” 老妖怪在身后半晌无声,连扎了四针,方才幽幽开口:“你觉得语儿配不上你么?” 我一抖,完了,这妖怪看中我了!我的命…好苦哇!若是没有这妖怪,怎么看项语怎么也是个好男人,发展发展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他这娘,实在让我吃不消。有多少婚后婆媳不合导致夫妻反目的例子,难道还没有给我们未婚女性敲响警钟吗? “夫人…您这说的哪儿话呢,语公子那么优秀,怎么会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他才是。” 妖怪冷嗤一声:“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滴娘哟,真是把人命要玩掉喽,她一会儿一个口气,思维跳跃的我完全跟不上。 那厢老妖怪又开始数落我:“你这丫头长得一般不说,还没大没小,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跟男子一处说话也关着个门,不懂礼仪!我初时看你甚是讨厌!” 是滴是滴,我希望你讨厌我一辈子! “不过…”妖怪话锋一转,我心又凉了“语儿倒是百般说你的好,说你聪明机灵,胆子大还那个…乐天,语儿一向眼光甚高,能让他夸奖的女孩儿自有过人之处,虽然我到现在也没看出你这些优点来,但是我相信语儿。” 我不说话了,项语竟这样夸过我?还是跟他娘夸的?我以为像他般清明安静又爱兰如痴的男子,定是看不惯一切世俗污浊之物的,而我,很不幸,就是那污浊里的一份子。 “你倒是说话呀!”妖怪手中猛下一针。我汗都下来了! “夫人啊,您让我说什么呀,您不是不准我喜欢语公子吗?我听您的话,不喜欢他,怎么您今天又变了呀。” 妖怪嘿嘿一笑:“我现在又准你喜欢了。” 我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与那乌鸦老头还真是天生绝配,扔皮球的游戏玩的不亦乐乎。 “语公子虽然夸我,也不见得就是喜欢我,这事儿您可不能勉强。” “我看他那意思就是喜欢你,不然为何拦着我不让我打你?” 那是必然的啊,你打谁,项语也得拦着啊,好歹我也是客人不是? 正被老妖怪逼的走投无路,嫣然突然闯进门来,我一喜,救星到了。妖怪大怒:“谁让你进来的?施针的时候不能有人干扰你不知道么?” 嫣然抬起头,眼泪已流了满面,我惊叫:“嫣然怎么了?”不顾满背的针,直接光脚跳下了床,一把扶住嫣然。 嫣然泣不成声:“小..小姐,大人…大人他被皇上…关起来了!” 什么???我脑子炸了,猛晃嫣然:“为何?皇帝为何要关我师兄!” “有…有个人…指证大人拿了皇上的宝物!” “谁?是谁?”我的眼睛已经充血。 “是…是福伯!” 晴天霹雳!我顿时瘫坐在地!福伯??他没死?? 45、风波 我推开门就要往外跑,云妖怪一把薅住我:“先把针去了!” 我已经昏了,不明白福伯怎么又冒出来了,我在暗夹里趴在他身上很久,出来后又扑在他身上哭了好久,那身体已经僵硬冰凉,并且亲眼看着他从我面前被抬了出去,面如死灰,分明就是已经死了,为什么又会出来一个福伯?若真是福伯,他为何要冤枉猩猩? 项语闻讯赶来,也是满脸焦急。我系好衣服,又准备冲,项语拦住我,摇摇头。云妖怪开口:“你准备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皇帝,告诉他我师兄是被冤枉的!” 云妖怪嗤笑一声:“你以为皇帝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我急躁的直想往外窜,无奈项语死死抓住我。云妖怪又道:“不管辛丞相是不是冤枉,你现在跑去,只会让皇帝多下一个人到大狱,绝不会听你的所谓申冤之词。” “可我师兄就是冤枉的,那皇帝怎能不分青红皂白?” 云妖怪靠近我:“你为何笃定你师兄是冤枉的?” 我一惊,愣愣的看向她,喃喃道:“我就是知道,师兄没拿。” 云妖怪眼中精光一闪:“他没拿,难道是你拿了?” 我回头看向项语,他也是满眼疑惑的望着我,我突然冷静了下来,这云妖怪想套我的话,不知是何用意。定定神,我开口:“我当然没拿,但是师兄更没拿,那所谓偷了皇帝宝物的人没撑多久就死了,根本没见到什么东西。” 云妖怪不再逼我,只道:“总之你这样跑去是不行的,没到宫门口恐怕就被拿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我拉拉项语的袖子:“那到底该怎么救师兄?” 云妖怪道:“清者自清,你师兄没拿,皇帝总会查清楚的,你又何必跟着添乱呢?” 嫣然突然开口:“小姐…报信的人说,丞相府今早也被皇上派人封了!” 我大惊,完了!我的盒子!不知道有没有被搜了去!若是搜到了,那就彻底完蛋。定会给猩猩定个谋反大罪。 心里急得不行,嘴上却尽量平静:“请云夫人帮帮忙好么?我想见见师兄。” 妖怪冷哼一声:“见你师兄也不是难事,不过你可不要乱说话,害了自己又害了大家。” 我点点头,向项语道:“我想回府一趟。”项语颔首,指指自己。我明白,他要陪我去。 项语驾车一路奔回丞相府,我跳下车时已见大门两侧站了两排士兵,全是陌生的面孔,之前守卫的那些人已经被撤了。 我欲进门,有人伸手拦我:“此府已封,任何人等不得进入。” 我冷笑:“我原就住在这府中,你不让我进去,难道要我睡大街上么?” 那人不为所动,手臂仍然坚定的一动不动挡在我面前。 我回头求助项语,他走近门边,掏出一块牌子在那士兵眼前晃了一下。那士兵立即行礼:“语公子。” 项语点点头,对着门里扬扬下巴。那士兵一脸为难:“这,恐怕不妥。”项语剑眉一皱,将那牌子撂入士兵手中,拉着我便硬闯了进去。那士兵在后面嗫嗫嚅嚅半晌,终是没再放出一个屁来。 府内倒无我想象中那种被抄了家之后的纷乱景象,一切照旧,只是不见一个人影。走到前厅,我对项语道:“你且在此等我一阵,我去拿点东西便来。”他点点头,我自顾向四牌楼跑去。 路过月下居,我心中疑惑,这段凯已多日未见,不回家也不回话,到底去了哪里? 冲进四牌楼内,我画了一半的画还搁在桌上,矮柜上是嫣然的针线框,似乎一切都还在原位未动。急忙跑上楼,进房直接打开柜子,外边是衣物,伸手进去摸来摸去,心放下了,盒子还在。 我将那铁片拿出来,盒子又塞回原处。低头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将铁片放进鞋里。 奔回前厅,段凯正在厅外等着我,见我空着两手出来,眼中一片疑惑。我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道:“拿到了。”项语挑了下眉,似觉得我为一块帕子回来有些奇怪,却也未再多问,又领着我出了府。 回程马车上,我心思难平,脚下那铁片硌得我难受极了,但是脸上还得表现的若无其事,不知猩猩现在怎样了,电视剧里凡是越豪华的宫殿,那大牢就越肮脏凄凉,他,能受得了吗?一听他被关,我立刻就失了理智,一想到他受苦,心就痛得厉害。无论如何,我要想办法救他出来。 我抓住项语的胳膊:“项大哥,求你一定想办法让我见师兄一面,我知你有这个能力,你帮我好么?” 项语拍拍我手,点点头,唇动:“莫急。” 回到云府,见悠然也出现在我房中,她不似嫣然般哭得梨花带雨,只眉头紧皱,面色萧肃。 我急问她“悠然,你一直跟着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皇帝怎么会将他关了起来?” 悠然摇头:“我不知,大人今早上朝后,我在宫门外候了两个时辰,他也没出来,我央人进去打探,回说皇上将大人留下了。待我回府时,府里已经让皇上派的人占了。” “那怎的又有人说是福伯指证师兄呢?” 悠然点点头:“是三门府林督军说的,他与大人一同去见的皇上,出来后便如是说了。” 我站起身,林督军,林中浩?有必要见他一见。 “悠然,你现在去督军府帮我通一声,就说他的朋友曹天歌申时去拜会他。” 悠然领命刚走,云老妖怪又进来了。 我呆坐椅中,一言不发,妖怪围着我转了两圈,对嫣然说:“去给你家小姐的饭端来罢。” 又绕了一圈,开口道:“你与你师兄感情倒是甚好。” 我抬眼望她,这妖怪不知又转了什么心思。 她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倒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辛星言是你师傅收的第一个徒弟,那时候你师祖才刚去世。” 我听她说到师兄,神色专注了些。 “项仲天到了无涯观多年,我才知道他去了那里,每隔一二年都会让语儿去见见他,那时候辛星言还没有进观。” “后来你师祖死了,项仲天下山去为他采买丧葬品,遇到了辛星言,那时候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无父无母,在街上与一群乞丐为伍,项仲天见他被人揍的可怜,便将他收在了身边。” 妖怪笑起来:“呵呵,想不到这小子倒是个武学奇才,几年功夫就将项仲天的本事学了来。不过…..”她顿了顿,“听说这小子后来不知为何偷练了你师祖留下的一套内功却练出毛病来了。还被项仲天赶下了山。他倒也出息,参了军混出个人样儿来了。项仲天怕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原来做元帅,自己的徒弟也当了元帅。呵呵呵” 原来猩猩竟是个孤儿,难怪性子那么清冷。至于那走火入魔的事,想必….与他的感情经历有关。我哀叹,猩猩心里不知是不是还有着别人呢。 申时,我带着悠然去了督军府,那林中浩正在大门前迎我。一见我来,忙步下台阶,双手抱拳:“曹小姐。” 我急道:“林大哥,我实在是有要事相求,不然也不会贸然前来。” 林中浩忙道:“进去再说。” 进府坐定,我还未开口,林中浩已道:“小姐是为了辛相的事前来。” 我点头:“林大哥已经猜到了,我师兄到底犯了何事,皇上竟要关人封府。” 林中浩略一思忖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皇上早朝后便要我与辛相入清风殿,到了那处,还未站妥,已有人突然冲出,堵在辛相身后,当时我也很是惊讶。” 我惊,皇帝竟早有准备。“那后来的情形呢?” “皇上询问辛相有关燕匣之事,因我从未听过此物,自然不知皇上的用意,辛相只答从未见过,皇上便命人带了一老者入内。” 福伯出场了!“我师兄当时有何反应?” “辛相状极惊诧,嘴中唤他福伯,似未曾想会见到此人一般,但那人却未瞧辛相一眼。皇上问那人,是否亲眼见到辛相拿走燕匣,那人答是,辛相却一言未辩,只不住的盯着那福伯。皇上即刻命我带兵封了丞相府。我便出殿行事,之后的事便一概不知了。” 猩猩啊,你怎么不为自己辩解呢?那福伯分明是冤枉你啊!“林大哥,你可知我师兄被关在何处?” “不知。” 告别林中浩,我心乱如麻,这一场陷害大戏,到底是何人导演?目的又是什么?若是有人知晓铁片在我手中,还可说的通,就像当初凤凰山绑我要挟猩猩一般,也来个诱我出洞,可是,并无人知道此物的下落,还要陷害猩猩做甚?我百思不得其解。 天色已晚,匆匆回到云府,见项语已候我多时,他冲我颔首,我喜道:“可以去见师兄了?”云妖怪嗔道:“已到戍时了,吃了饭再去不迟。”我不理会她,径直拽着项语便往外跑,云妖怪大叫:“你不吃我语儿还要吃呢!” 一路无话,马车停在皇宫侧门,我抬头望那宫门,竟有二三层楼之高,每日推门关门想必也是个众人同累的力气活。 项语与那守门人说了几句,我们的马车便入了宫。走了约半里的路,又到了一处大门,马车不能前行,需换乘轿子,两顶轻便小轿已停在门前等候,轿前立了一人,身着官服,方脸短须,见项语前来,立刻上前施礼。我心道,项语虽无官无职,看起来却颇受重视,恐是与他的背景太过强大复杂有关。 我俩又乘了轿子前行,我未掀帘,不知轿外宫内到底是何景象,心中急迫,已无心再去观看风景了。 四人抬一轿,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停下。我下轿一看,正停在一处宫殿门外,门前有宽大的阶梯和廊柱,廊顶悬了几盏灯笼,映的那柱子的投影甚是庞大,殿门外站着四个士兵。那官员将我们引到殿前,与那守门士兵耳语几句,那士兵便侧身让开了门。 我心中疑惑,为什么不去大牢,而是到了宫殿? 项语先立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便回身冲我招了招手,我走上台阶,他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门。那官员在身后低叫:“姑娘不可太久。” 我只身走了进去,门随即在我身后关严,只见一盏昏黄白烛挂在侧壁闪着光,四周由顶至地垂着许多黄幔,殿内正中竟立着一个很大的神龛,内里供着一尊佛像,佛像前放着两块禅垫,便再无一物。这里竟是佛堂? 心中正在惊疑,忽见佛龛侧面黄幔撩动,走出一人,一瞧见他我的眼泪便倏地涌了出来,不是猩猩又是谁呢? 他官服未除,长发散落肩上,脸庞轮廓如刀削般的深刻清晰,浓眉微微皱起,一向清冷的寒眸里带了几许忧伤神色。他,憔悴了许多。 我扑过去,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未语先泣,只隔一日未见,竟起了如此大的风波,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昏暗的皇家佛堂里见到他。 猩猩未推开我,抬手拂了拂我的头发,不语。 我仰着泪眼,急道:“师兄,我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我骗了你。” 他疑惑:“骗了我何事?” 我抹抹眼泪,退开他的怀抱,小声说道:“那燕匣…在我手中。” 猩猩果然大震,他猛抓住我的肩将我向后面带了几步:“在你手中?如何会在你手中?” 我早知他会这样反应,诚实答道:“那日你与福伯下车后,只余我一人在车上,那半死人央我将燕匣取出,还叫我送去给….”我回头看了看门,“送去给项语。” 猩猩半晌无语,显然有些郁闷,我东绕西绕绕了他好久的话,他怎么也想不到燕匣原来就在我手里。 良久,他又问我:“那燕匣藏在那人身上?我搜过他为何未能搜出?” 我道:“怪你粗心,燕匣就在那人小腿的皮肉里嵌着,我费了好大劲才掰下来。” 他又开始沉思,我急了:“你别想了,你说现在怎么办吧,要不我去交给皇上?” 他说:“我无事,你不必惊慌,先回云府候着再做打算。” “那怎么行啊?不交匣子你还是脱不了身。”我脑中一闪,忙又问:“害你那人是不是福伯。” 猩猩缓声道:“我只见了一面,不知是真是假,但从面相身材来看,确是福伯无异。” 我叫:“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福伯死了,我趴在他身上很久,那绝对是已死的福伯!” 猩猩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我小点声。我抿嘴想了半晌,开口道:“那福伯定是易容的,绝不会是真福伯。” 猩猩望着我,问道:“那人叫你去交给项语,你为何不交?” 我听他这样问,突然尴尬起来,“唔…这个…我不是故意要留着那东西,只是…一开始没机会给他,后来,我…”偷眼看看他,“我很怕这匣子会给你带来不利,所以才一直收着。没…没想到,收着还是出了事。” 猩猩叹了一声:“你…也许没做错。”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匣子……? “你且收着吧,容我想想”” 嗨,这人…还想什么呀,证明那福伯是假的不就成了?我脑中灵光一闪,对猩猩道:“我要去求见皇帝。” 猩猩大惊:“不可!你千万别莽撞行事!” 我不看他:“我不会莽撞的,你相信我,我自有办法。” 猩猩已经急了:“曹天歌,你听我的话,不要去!你只须在云府好生清毒即可,不要来过问此事。” 我见他一脸惊慌,竟忍不住扑哧笑了:“知道了,我不去,我听你的行了吧,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去送死的。” 猩猩似还不放心,他知我一向说话不算数的,紧皱眉头盯着我。看见他这模样,心里顿生几许痛意,忍不住伸手向他眉心,嘴中嘟囔:“好了,皱着眉真难看,我说了不去了嘛。” 猩猩未动,任我抚平他眉间阴云,任我的手缓缓滑落他的脸颊,胸中那缕柔情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我柔声道:“你好生呆着,好好想想,我同你一起想,想想究竟是谁陷害你好么?” 他点点头道:“其实我无事,你不必担心。” 我放下手臂,又道:“你总说你无事,现在还不是被关着不能回家?我不担心,只要你该吃吃该睡睡,别折磨自己,皇帝拿不到匣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无奈的摇摇头,欲言又止。我又忍不住笑了:“师兄啊,你这个样子真是…有点可爱。” 他白我一眼,紧听有人敲门,询问的眼神飘向我。我忙道:“是项语,他带我来的,恐是催我了,我走了,你好好的啊。” 呼了一口气,还是壮着胆子拉了拉他的手,掉头就跑。跑到门口又回望他一眼,见他还站在那神龛后侧,阴影笼罩了大半个身躯,浓云又罩上了眉间。 46、面圣 回到云府,我饭也未吃,直接一头扎上床,捂被大睡。闭着眼睛,脑中思绪如沸水般搅的我不得安宁,疑点太多,谜团太多,妖怪的故事不但没有让我看清楚答案,反而笼罩了一团更大的谜云。反来覆去,不停回忆所有经历过的事件,不停想着如何找到缺口,直到五更天才迷糊了过去。 醒来已是晌午,嫣然坐着帮我缝肚兜,我嘱悠然出门办事,自己准备再去麻烦一次项语。刚推门,妖怪就进来了。 “脱衣服!” “我有事,今天不扎了。” “你昨天也没扎,今天再不扎,明天就要毒发了!” 我很不耐:“发就发吧,我不在乎,我现在真的有事,待我回来再扎行么?” 老妖怪未说话,上下打量我,我见她眼神怪异,心里又恐她找我的茬,赶紧软下语气:“云夫人,求你了。” 老妖怪将布包往怀中一抱:“随你吧,若是毒发可别怪我。” 一溜烟的跑到项语院中,只见兰儿正在浇花,我忙问:“语公子可在?”兰儿奇道:“少爷没去寻姑娘你么?不在院里啊。” 我纳闷:“寻我?他跟你说的?”兰儿摇头:“少爷出门时是向着姑娘住的方向去的。” 一路走来根本未见项语的影子,怎会去寻我呢?他去了哪儿? 我奔走在云府各处,嘴中不断唤道:“项大哥!语公子!”项语没唤出来,又把老妖怪给唤出来了,她站在她的雪伶居前,一脸的不满:“你不是有事么?大晌午的在府中鬼叫做甚?” “我就是想找语公子有事的。” “语儿不在,进宫去了。” 啊?进宫?“为了何事?是不是为我师兄的事?” 老妖怪脸上的怪异神色又浮了出来,她走近我身边,眯着眼道:“你怎的对你师兄那样上心?” 我一滞,这妖怪想说什么?“呃…他是我师兄,我当然上心。” 妖怪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你慢慢等吧,语儿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呢。”说完转身进了院子。 这妖怪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师兄好歹也喊你声师娘呢,完全不关心人的死活。一天到晚只将语儿挂在嘴边。典型的孝母! 项语进宫了,我又没了神,只好坐在房中闷头等着。我想见皇帝,十分想见,若是听猩猩的,黄花菜都凉了,打铁要趁热,伸冤要赶早,他们有人证,我们没有人证吗?我就是人证!猩猩不让我说出燕匣的事,但撕开假福伯的易容皮岂不也行?这皇帝到底是驴头还是猪脑子,怎能听信一人之词就将自己的丞相关起来呢?完全被所谓秘密冲昏了头脑了。 天色将晚,悠然回来了,进门便说:“不行,林大人不肯帮忙。” 我惊道:“为何?” “林大人说他只是京城三门督军,既不了解此事,也不敢向皇上进言,而且。。”悠然一顿:“而且,林大人说此事似乎关系重大,皇上非常重视,万一出了差错,更会连累小姐。” 我大怒,好你个林中浩,说是我朋友,这会子又拿这样的话来搪塞我,连累我什么?我不怕连累,师兄都进去了,我也是当事人之一,为什么不把我也抓进去? 悠然见我如困兽般烦躁,不停的走来走去,劝慰我道:“小姐莫急,还是得求着语公子,他才能说上话。” 不错,项语是皇上的表弟,虽说有个前前任的皇帝老子,不过娘俩也在京城中安分守己好多年,见他在宫中行走自如,便知皇帝定对他没什么戒心,说不定还念着姑表之情,对他更为照顾呢。还是要指望项语。 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跑去了枷兰院,兰儿未说什么,只为我添好茶水,便在一旁立着陪我。我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茶水添了一杯又一杯,我也坐了很久很久,屁股已经坐痛了,背已经僵硬了,可项语还是没回来。见兰儿不住的呵欠,我心有歉意,想了又想还是告辞回了自己的屋。 嫣然为我铺好了床,我却没有一丝睡意,直觉得这一天完全浪费了,什么事也没干成,猩猩又受了一天的苦,心里难受的不行,趴在桌上,鼻子一阵酸过一阵,这无助的感觉,以前我很少有过,自到了这古代,便和老朋友一般,常常要来骚扰我,我却并不喜欢它。 门轻轻的敲响了,嫣然去开门,口道:“语公子。”我蓦地抬起头来,眼中泪意未消,笑容已绽:“你回来了。” 项语走到我身边,见我一副又苦又乐的模样,眼睛里一片无奈。 我直道:“我想见皇上,项大哥你帮帮忙,我一定要见皇上。” 项语唇语二字:“明日。” 我惊道:“明日?明日我就能见到皇上?” 项语点点头,望着我,突然伸出手来,抚上我的眼角,轻轻抹去了一丝泪水。 我呆在那儿,动也不动,他那清明的眼神里似乎多了很多东西,闪闪烁烁让我看不明白。 他指指床铺,又点点头,才转身向外走去。 我怔怔看他即出门外,口中喃道:“项大哥,你今日是去为我求皇上了么?” 项语脚步略顿,转头向我微笑,提脚出门。 很久之前,初见项语时,我便有这种感觉,安心!这男子,如水般清澈,如玉般温润,在他身边,安静又安心,没有一丝飘忽,仿佛任何困难都会化解在他唇边那常带的一抹微笑之中,一日没回府,竟是去见了皇上,还为我求来了明日的接见。想起云妖怪曾问过我的话,语儿有什么优点,到今日,我仍是觉得,项语他,确是个温和的好人。 第二日,我早早的便起了床,也可以说其实一夜未眠,我如即将上庭的律师般不停想着怎样能说服皇上,戳穿证人的假面具,还猩猩的清白,我甚至想到,若是皇帝执意冤枉猩猩,我就把铁片的事和盘托出算了,全揽在我一人身上,不过是好奇才收着玩的,根本不知这铁片里有何秘密,杀剐随便,我就赌他身为一个帝王,不会那么随便杀人,除非他是昏君! 等了许久,兰儿进来向我通报:“少爷请小姐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嗯,我耐心,当然耐心,皇帝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得等人把国家大事处理完不是? 这一等又是一上午,待云妖怪前来为我扎针的时候,项语还是不见人影。我急问:“夫人,语公子还未回来么?” “回来了。” “啊?”我惊,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不是说好了带我去见皇上的么? “那个…那个….”我不知该不该跟云妖怪说。 妖怪嗤笑一声:“我知你心思,勿想太多,下午再说。” 我不知她说的下午是何意,是下午就带我进宫,还是下午才能见到项语,可我并不想与她多说,总觉得这妖怪心思奇怪,说话阴阳怪气,听着心中甚是不爽。 晌饭过后不久,兰儿又来知会我:“姑娘,少爷请您到雪湖。”我正急得不行,听闻项语寻我了,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冲出门去。 一路小跑到雪湖,却见湖边并无人影,心中正在纳闷,忽闻耳侧有人拍掌,转头一看,湖边凉亭阶下站的正是项语。亭中…似有生人。 我并未急奔,而是缓步靠了过去,走到项语身边,他向我微微点了点头,指指凉亭,让我进去。 亭内立了两人,表情严肃,一动不动的盯着我,而坐的那人,背朝我方,面向雪湖,身着绿袍,黑发绾髻,手中持一把白扇,正不住的摇来晃去。 听闻身后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我一惊,这人……长得好像李亚鹏?? 国字方脸,浓眉长眼,唇上蓄着一溜短须,怎么看也是留了胡子的李亚鹏,晕倒,那脸型长相,真真一模一样,不过是穿了古装,梳了长发,犹如亚鹏兄演古装剧时的造型。心中窃笑,模仿秀都模仿到古代来了,不自觉的扯开了嘴角。 那人见我突然发笑,不禁一愣,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招招手让我进去。我低头步入亭中,思忖再三,还是侧身施了一礼,口道:“见过….公子。” 阶下项语也向那人弯腰施了大礼,抬眼朝我轻点头,便后撤两步,转身走了。我已有疑惑,又见项语行大礼,心中便明白此人身份。忙又施礼:“我…我说错了,见过皇上” 他盯了我一会儿不说话,又将头转向湖面。我也不敢说话,日日看宫廷戏,怎么可能见过真正的皇帝呢,看此人表情装扮,也非电视里演的那般天威凛然,与寻常人等并无异样之处,不过那扇子摇的,倒是有几分文雅的气质。 那立着的二人皆不动不语,雕塑一般,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皇帝只顾瞅着雪湖,似在专心欣赏风景,我心里发急,你倒是问话呀,不出招我怎么接啊。 “你觉得这雪湖风景如何?” 我一愣,为何要问这个?“嗯,很美。” “大胆!”雕像二人组中突然有一人喝道。 我猛地一惊,瞪大眼睛望他,我说错话了么?难道应该说“不怎么样?” 那人又道:“不加礼语就敢回皇上的话!” 礼语?什么玩意儿?说话必须加个帽子? 我赶紧垂下头,低道:“回…皇上的话,很美。” 皇帝噗嗤一笑,未再理我,定定瞅那湖去了。 半晌,他又开口:“坐吧。” 嗯,我确实站的太久了,嘴中“噢”了一声,屁股便已向那石凳挪去。雕像组突然又有一人喝道:“大胆!” 我一惊,忙得又把屁股欠了起来。又怎么了这是?那人继续喝:“未谢恩居然敢坐!” 谢…恩?坐个凳子还得谢恩?我眨眨眼,不是皇帝叫我坐的么? 那皇帝轻笑一声:“罢了,坐吧。” 我吸了一口气,想想还是该说点什么,酝酿半天,道:“谢…谢皇上…赏坐。” 皇帝又笑了,手中扇子朝我一点:“说个话也吭吭巴巴,还道你是个多厉害的女子呢。” 啊?这打哪儿说起呢?皇帝啥时候又听过我的名号了? “你前日进宫做甚?”慢悠悠的开口,我却已是一身冷汗,我进宫不是偷进的么?他怎么知道?难不成…有人告密? “那个…我是去…看看我师兄。” “唔,看的结果如何啊?”妈呀,您到底想说什么呀?未经允许就闯进你家了,想治我的罪? “结果是…师兄还活着。” “哈哈哈哈”皇帝大笑,“难道你认为朕杀了你师兄不成?” 我摸摸脑门,一手的汗:“当然不是,您是明君,又怎会乱杀人呢,何况这人还是您的丞相。” “哈哈哈”又是一通大笑,我说我讲笑话了么,你那么开心。 “唔,你求见我做甚?” 话锋一转,我半晌没缓过神来:“呃…请皇上明察,我师兄他是冤枉的。” 他未接我的话茬,又摇了一气扇子道:“你觉得这雪湖比无涯湖如何?” 我心下又是一惊,他怎的也知道无涯湖?老头子的藏身之处被皇帝发现了?难道他要杀老头子灭口?不可啊!老头子不想抢你的皇帝了,你放过他吧。 “大胆!竟敢不回皇上的话!”又是那二人组。 我赶紧道:“雪湖秀美,无涯雄阔,各有千秋。” 皇帝微微点头:“不错,确实各有千秋啊,朕已多年未再去那无涯畅游了。你…师傅可还好么?” 我心里一松,听这语气貌似不但对无涯很熟,而且还有些关心老头子的意思,不像要斩草除根的。赶紧答话:“师傅老人家能吃能睡,身体甚好。” “唔,”顿了一顿,他又道:“你是何时入师门的?” “近一年前。” “想不到无涯子竟又收了个徒弟,哈哈哈。” 我暗道,你笑什么呀,无涯子喊的,搞得你跟我师傅平辈儿似的,论起来,你还得叫他一声姑父呢。 “你师傅近来可曾下山过?” 我心里一紧,这话问的,有门道! “没有,我师傅绝不会下山的,他说他发过誓不下山。”先打消他对老头子的怀疑才是。 “唔,很好。” 高兴了吧,老头子不来抢你的东西,你让他安生过晚年得了。 “你怎知他是冤枉的?” 我呆,脑筋一时转不过来,他这就…..又转移了??我这厢还替老头子着想呢,那厢人家已经又绕回猩猩身上了。果然是姓雷的,全都是思维跳跃型的高手。 好的,终于磨到正题上来了,该我发挥了。 “我…与我师兄二人同时从师门返京,在路上救了一个人,那人撑了一夜就死了,从他上车到断气,我一直都在他身边,师兄根本没从那人身上取过什么东西,而且,那人…伤得很重,一句话也未说过。” 敢骗皇帝,我胆子大大滴。 “我听闻皇上您…您怀疑师兄拿了您的东西,又听闻是…是那死人身上的东西,才让您生气将师兄关了起来,所以…所以我想跟您解释一下,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儿。” “唔,原来是这样,你听闻的还真不少。”扇子又摇起来了,天儿,实在不热。 他顿了半晌,云淡风轻的开口:“既然是这样,那就将你师兄放了可好?” 我眨眨眼,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我这一肚子话没说呢,怎的他这么轻易就要放了猩猩? “您…您相信我?” “呵呵呵”他又笑:“项语在殿外候了我大半夜,说你一定要为你师兄伸冤。朕也很久没到云府走走了,顺便就来听听你想说什么。” “我说的全都是事实啊皇上。” 他突然将身子向我倾了一下“真的是事实?” 我一惊…这皇上有古怪,他知道了什么?口中不住的结巴起来:“绝..绝对是事实!” 他又哈哈一笑,身体坐正:“既然是事实,那朕就信了你,放了辛星言。” 说真的,我心里竟没有什么欣喜的感觉,皇帝这么好糊弄?我就说了两句话,他便信了我?不可能这么简单,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我却怎么也想不通。 “皇上…皇上,那做证的人….” 他斜我一眼:“你认识?” 我道:“师兄说是原在府中驱马的福伯,不过福伯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他死的。” 他又来了兴趣:“哦?你何时见到他死的?” “就是我被凤凰山绑架的那次见到的。” 他似在思考:“唔…你被绑那次,朕也知晓。” 你当然知晓,你不知晓怎会同意项语前去救我。 他道:“若要你与那人当面对质,你可敢?” 我“腾”地站起身来:“敢!有何不敢?我胸中无愧,他心中有鬼,我自是敢与他对质!·” 皇帝呵呵一笑:“你到是有几分胆色!” 停了半晌,他忽地又道:“可知朕丢失了何物?” “呃…..听闻是一个装宝贝的匣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突然站起身来,走近亭栏,面向雪湖,嘴中微叹一声:“装宝贝的匣子!宝贝!” 我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好象生出许多感慨似的,那侧脸竟现出一丝茫然的神色。怕江山被别人夺去么?皇帝二字听起来是多么的高高在上,一国之君,天之骄子,可为了保这位置,谁又知道皇帝心里有多少苦处呢? 皇帝转身又向我,沉思时刻停住的扇子又轻轻晃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其实朕并未关你师兄。” “啊?”我惊诧,你没关我师兄,那佛堂那人又是谁呢? “只是将他留在宫中商议些事情罢了。” 变相的关,有何区别?我在心里翻白眼,绕着弯儿说话是古人们的习惯。我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那丞相府不是也被封了。” 话一出口,静待雕像二人组喝出“大胆!”却没等到。皇帝呵呵一笑,在栏边踱着步:“若是朕说那是保护,你信么?” 我深感事情的复杂性非我这智商能想明白的了,回想去丞相府时,府内并无翻找的痕迹,见到猩猩时,他并未被关进大牢,神色其实也算自然,并且一再说自己无事,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是我神经太紧张了?皇帝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呢? 皇帝见我不说话,哈哈一笑:“辛相昨晚跟朕说他的小师妹会来求见我,倒真是说的十分准确。” 我说不出话来只好傻站着。 47、段凯 那日下午,我与皇帝并未谈很久的话,却让我的心头放下一块大石,从皇帝的话中我隐约能感觉得到,猩猩被关并非是我想象的那样,因为被认定密藏了匣子才要拿他,而是….或者….可能…是他与皇帝在谋划些什么?不出我所料,这皇帝绝不是仅听一面之词就会轻易信人的,若真是那样,岂不是个大大的昏君了?当然详情我自然不知,我一心只要猩猩没事就行了,至于那匣子,却还是一块烫手山芋,我得赶紧交给猩猩才行,免得又给自己惹祸上身。 果然,丞相府的士兵第二日就撤走了,悠然先回了府,我还在云府中等着猩猩的出现。项语见我神色安定,他的脸上也重拾了微笑,每日都会来陪我坐上一阵,嘱我耐心等待,我却并未将我与皇帝的对话全部告知项语,因为他不问,我也没有说书的心情。 一连三日,却没有猩猩回府的消息,云妖怪日日来给我扎针,日日与我唠叨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她太久没有朋友了,太久没有发挥一个女人该有的八卦饶舌精神了,终于逮到了我,自从向我吐了些她家的秘史,就将我视为倾话桶,反复说着什么语儿小时候项仲天这个死老鬼二哥英武三哥狗熊之类的话,说实话,我已经没兴趣听了。 她正扎的不亦乐乎,唠的不亦乐乎,有人敲门,悠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云妖怪十分不满:“丞相府的下人就没一个懂事的,全都不知礼数!” 我心知悠然定是有事知会我,赶紧说:“您别生气,可能是有急事,我去去就来。” 老妖怪翻白眼:“扎完了,一个时辰之后我再来为你拔。” 我忙向她道谢。妖怪一扭三晃的闪人了。 悠然面色不佳,眼圈似有微红,我从未见过悠然这般难过的模样,心里发了慌,别是猩猩的事又出什么新岔子了? “小姐,段大人回来了!” 啊?我跳下床:“段凯回来了??在哪儿呢?” 悠然鼻子一抽,泪居然下来了:“在府中,他…他身受了重伤。” 我大惊失色,段凯重伤??……他到底去了哪里?怎会受了重伤? 稳住心神,吩咐悠然:“你且回去照顾他,赶紧请大夫来,治伤要紧,我拔了针立刻回去。” 不到一个时辰,我便让嫣然去请云妖怪来拔针,云妖怪很是不高兴:“我可告诉你小丫头,就你这样无心治病的,以后的日子有你受的!” 我不理她不满,径直拉了嫣然回府,上马车之时,见项语立在府门口,脸上微露担心之色,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回到丞相府,果然以前府中的那些人又冒了出来,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见我奔来,纷纷行礼,我也顾不上了,直冲月下居而去。 红儿守在门口,见我到来,未语先泣,我道:“段凯在里面?”她点点头。我推门而入,但见悠然呆坐在外屋桌边,急问:“为何不在里屋照顾段凯?”她抬头,神色凄惶:“他不许大夫进去,也不许我进….” 我很奇怪,段凯究竟受了何伤,竟不许悠然近身伺候?敲敲里屋的门,无动静。我再敲,还是无声,我对着门道:“段凯,我来了,我要进去了?”依旧无声。 轻轻推开门踏入房中,一股刺鼻的药味儿扑面而来,这味道,是药没错,却又不是我们惯闻的那种中药味,而是一种…..似加了硫磺般的浓烈气味。 段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已换过了衣物,我走近床边,见他双眼紧闭,眉峰紧锁,面色苍白,嘴唇死死抿着,一张俊脸有些扭曲,似在忍受极大痛苦。不过数日未见,他的两侧脸颊竟深陷了下去,怎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段凯。。”我轻声唤他。 他不语,眉毛微微动了动。 “段凯,你怎么了?怎会受伤的?”我知他是醒着的,不知为何却不愿意睁开眼睛。 “段凯,是我啊,天歌啊,你与我说句话好么?”我柔声恳求。 良久,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我的一刹,瞳孔似乎无法聚焦,眼神涣散迷茫,怔怔盯了我好久,才迸发出一点亮光,嗫嚅着嘴唇:“天…歌。” 我听他嗓音嘶哑破裂,很是难过:“段凯,你到底怎么了?你去哪儿了?究竟何人伤你?”说着我忍不住俯在被角哭出声来,英俊清朗的段凯哪去了?温润如玉的段凯哪去了?眼前这人,如此苍白憔悴,仿佛再有轻轻一击便会立即死掉般的脆弱。 他抽出手来,吃力的抚向我的脸,想为我擦掉眼泪,手未及触脸的一瞬间,我惊叫:“段凯,你的手…..” 他的左手,无名指与小指上缠裹纱布,明显短了一截。一时间,心痛难以自抑,一把抓住他的手掌:“段凯,段凯,你手怎么了?”难道是,被人斩去了? 段凯勉强扯动嘴角:“无事,天歌莫哭,莫哭….”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何人伤他如此?何人斩他手指?段凯那模样,绝非只有手指受伤,眼泪不停滴落,声音已然变调:“段凯,你实话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死死盯住他,他苦笑一声:“凤凰山。” 我哀道:“你…终究是为我寻解药去了?” 他眨了眨眼睛。 我泣叹:“无需如此啊,无需如此,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已经很久没有再晕过了,你怎么这么傻。” 段凯抬起他受伤的手,蹭了蹭我的脸,轻道:“对不起,我没能为你寻回。” 我捂住他的手,贴在脸上,那断指处的纱布摩挲着我的皮肤,心中自责满满的堆住心房,我就如此没用,一次次要他为我遇险,上次为我胸前已被劈了一处伤疤,这次又断了两指,我…是永不会心安了。 泣了半晌,抬起泪眼问他:“为何不要大夫来看你,为何不要悠然来伺候你,悠然会武功,对伤懂得多些,你伤成这样,不治疗怎么行?” 他摇摇头,未答我话。我道:“好,你不要她来,我来伺候你好不好?” 他又摇头,我坚决:“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段凯艰涩开口:“不可…天歌你要…去清毒。” 我呆,是啊,我还得每日回云府扎针,这…..不管了!直对他道:“就这么办了,悠然留在这里伺候你,我每日都会来看你,你好好养伤,现在我就叫大夫进来。” 转身要走,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天歌,不…不要。” 我听那语气竟似哀求,心中疑惑,回身定定望他:“段凯,你若当我是朋友,你就告诉我,你到底伤哪儿了。” 他闭上眼睛,不语,我立了半晌,鼓起勇气,伸手缓缓掀开了他的被子。 直被骇得退了两步,那…被下的景象,任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即使我与死人亲密接触过,即使我对着半死之人吃吃睡睡过,也不曾想到,段凯的情况会惨痛到如此地步。 他的两条腿光着,那大腿上竟被人划了无数条血口子,无数条,密密麻麻,数不清楚的血口子,外侧内侧满是一片刺眼血红,有的,血已经凝结,有的,还在渗着血水,硫磺味儿阵阵从那伤口传出,那景况…..惨得已让我不忍再多睹一眼。 震到差些就尖叫出声,震到全身不住颤抖,段凯紧闭双眼,任我看着他那大腿在一旁哆嗦。我无法想象,段凯是怎样拖着这样两条伤痕累累的腿,从凤凰山回到嘉戎的,我也无法想象,心肠要歹毒到什么样的人才会对他下这样狠烈的毒手,我无法想象。 “是谁害你这样?是谁?你告诉我,是谁!”我紧握拳头,难受至极。 段凯只摇头,不肯答我一字。 眼泪似乎已经流不出来了,我愣愣的站了一会儿,慢慢靠近他,轻轻为他拉上了被子,手抚过他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你等我一会儿。” 推门出去,悠然见我出来,立即起身。 “去将最好的伤药拿来,越多越好!” 悠然呆呆望我。我蓦地提高音调:“还不快去!”她才缓过神来,朝门外跑去。 回到屋里,段凯还闭着眼睛,我已经平静多了。坐在他床边,我又拉起他的手:“段凯。” 他不语。 “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我也不问,待你想告诉我时再说好么?我留在这儿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好么?”我想,我的声音很温柔。 他的睫毛不停颤动着,却仍不语。我也不说话了,就这样拉着他静静坐着,心里的波澜已是一阵高过一阵。 悠然在门口唤我,她仍不敢进来,我出去见她手抓一个布包,里面想必放满了伤药。我不说话只接了,便欲回身,悠然突然喊住我:“小姐…段..段大人他…” 我转头看悠然,她亦柳眉紧锁,那一双秋水翦瞳里露着藏不住的关心和焦急. 我从未发现过,原来悠然竟是…喜欢段凯的,叹了一声:“无事,你莫担心,他会好的。”悠然不再多问,只默默退回桌旁,静静坐下了。 我很不想再次看见段凯腿上惨烈的道道伤痕,但又不得不看,心揪的要裂开一般,脸上还得装着若无其事,毫不在意。 拈了一根纱棒,沾了伤药,轻轻在那些伤口上涂抹,我尽量的轻,尽量的慢,尽量不让段凯再受锥心之苦。 血口是一道一道割的,有的在膝盖以上,有的在小腿处,还有一些,甚至在大腿根部。能看得出下手之人的随心所欲,每一条的长短,深浅,几乎都不一样,有的浅浅一道,有的深可见骨,伤口里竟还洒了些黄黄的硫磺沫,这歹人割了他还给他用硫磺消毒?竟变态到这种地步!心不停的发抖,这人,竟也能下得去手。段凯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到底遇到了谁?他没有想告诉我的意思。 段凯不说话,在我为他上药的整个过程里,一语不发,眼睛闭着,手掌颤抖。我知道他很痛苦,很难堪,很羞辱。安静的空气里,压抑的感觉更甚。 我手下不停,口道:“段凯,我给你唱个歌吧。” 他不语。 我侧头望他的脸,半晌,他微微睁开眼睛,眼神里的凄凉深刺了一下我的心,我深呼吸朝他一笑:“想听么?”他终于动了动下巴。 “拥有华丽的外表和绚烂的灯光”轻轻哼起这首歌,眼睛转向那道道血口 “我是匹旋转木马身在这天堂 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梦想 爬到我背上就带你去翱翔 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 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 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 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段凯的神色已经慢慢松弛了下来,余光已知他在静静望着我,我口中轻哼,手上轻抹,只有他快些好起来,才能填补一些我心中的自责。 “奔驰的木马让你忘了伤 在这一个供应欢笑的天堂 看着他们的羡慕眼光 不需放我在心上 旋转的木马没有翅膀 但却能够带着你到处飞翔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 我也只能这样” 一曲哼完,我声音已有些哽咽,换了另根纱棒。“好听么?”我问他。 段凯想微笑,可还是只牵动了些许唇纹:“好…听。” 继续为他涂着药,我道:“你快快振作起来,我为你做个木马,对着它吹口仙气,木马就有了魔力,你骑着它伤口便能全好了,我再唱这歌,你一定觉得更好听。” “咳咳”段凯突然震动,脸上又似开心,又似痛苦。我忙扑过去:“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不逗你笑了。” 段凯摇摇头,伸出断了两指的伤手,勾住了我的手:“不,我…喜欢你逗我笑。” 我心中一震,段凯的眼睛里……一片柔情。 轻抽出手,又趴回床边,涂涂抹抹,嘴中道:“等你好了再给你说笑话罢,现在你就老实躺着。听到没?”眼睛却不敢再望他一眼。 伤口全数细细抹了伤药,替他盖好被子,便静坐着陪他,我很想问他是谁伤他,但是他的表情很明确的告诉我他不愿意说,我不晓得他究竟有何难处,总觉得他的伤受的诡异,那段经历定是伤他的身体和自尊都到了极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他先开了口:“天歌…不必陪我,去休息吧。” 我摇头:“我不累,我待你睡着了我再走。” 段凯苦笑:“可是….你在,我如何睡的着?” 我一想也是,我在这儿跟个桩子似的呆着,他确实睡不着,便道:“那我去与大夫谈谈,问问有没有要注意的地方,你且睡吧。” 他点点头 我又嘱道:“有任何需要…悠然就在门外,唤一声即可。” 他点点头。 想想还是不放心:“呃…你若要…那个..出恭,也得喊她,叫她找人来帮你,你切不可乱动。” 他点点头。 “那我现在去云府说一声,还是府里来住,待你醒了我让红儿去通知我一声我便过来。” 他点点头。 出门又嘱咐悠然一番,这才赶去云府。 我的心很乱,段凯的行为让我有很多负担,他为我去寻解药却受了重伤,他的眼神,他的暗示,我完全知晓,只是一开始装傻,现在便继续装傻到底,我不知应该如何回报他的一片心意。 到云府门口,项语竟如早知我要回来一般,还在门口迎着。我晃晃脑袋,尽量摆出一副轻松的表情:“项大哥,我回来了。” 项语微笑,唇语:“段凯?” 我点点头:“无事,只是小伤,很快就会好了。不过师兄现在也不在府中,我若也不在,恐怕对他照顾不周,所以….所以我想搬回去。” 项语的眼睛略闪惊诧,但并未多表示什么,只冲我理解的点点头。 收拾了东西交嫣然在门口等我,我又跑去雪伶居。 云妖怪在屋中坐着喝茶,见我来,连头也未抬开口便道:“是不是准备回丞相府啊?” 我心道,谁敢说你不是妖怪我定跟他急! “唔,段凯受了点伤,师兄也不在,我想回去照顾他。” “随你的便,无需告诉我。” “呃,云夫人”我顿了一下“我每日都来扎针好么?” 妖怪瞥我一眼,鼻中冷哼:“又不是我求你,你爱来便来。” “那我走了。” “去罢。” 祝您能活一千年。妖怪不活一千年象话么? 48、夜静 猩猩回来了! 在我从云府返回丞相府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 他在段凯的房中。 我没有进去,我知他们定有许多“秘密”要说,或者段凯不能告诉我的,却能告诉猩猩。坐在外间静静的等着,和悠然面对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悠然。” “小姐” “你多大了。” “十九” “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我师傅。” 我叹一声:“我当然知道是你师傅,只是想知道你师傅的名号。” “我师傅被人称做忆莲仙子。” 哇!仙子级的人物。“你师傅多大了?” “唔,我不知道。” “很老么?” “不不,很年轻,师傅虽未同我说过,但是我想…我想她大约与小姐一般岁数。” 咦?我奇了,“你多大跟你师傅学功夫的?” “十四。” 五年就成了高手,不简单哪。悠然十九,她师傅才与我一般大。小毛孩教小毛孩?应了那句老话:做高手难,做女高手更难,做年轻的女高手难上加难!若是我能向师傅学个这掌那剑的,不知道到了三十岁,能不能在江湖上混出点小名气呢? “悠然…..” “小姐” “你…是不是有…呃..那个.喜欢的人?” 悠然唬的猛地站起身来,脸刹那间涨的通红,声调蓦地拔高:“小姐…您说什么…我没有!” 我垂眼点点头,摆摆手让她坐下,早知这个话题会让人难堪,我还是管不住好奇心也管不住嘴巴。 “我跟你闹着玩的,嘿嘿,快坐下,不如说点别的吧,呃…你怎么到了师兄身边的呢?” 悠然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缓过神来,瞪着大眼望着我,胸口不停起伏。唉,都怪我,只好将脑袋转东转西顾左右的转了一圈,给她点回神的时间。 半晌,终于答话:“是师傅将我送来的。” 哦,我点点头,看来她师傅认识猩猩。 正欲开口多问几句,段凯房门开了,猩猩出现在门口。 官服脱了,已经换上了我熟悉的白衫,脸色宁静,眼睛还是如星星一般黑亮。我今日见他,竟觉得他精神很好,冷清淡然,一如往常,完全没有一丝疲惫憔悴之意,而那日在皇家佛堂见他,就觉得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整个人都沧桑了许多,现在我明白了,他在我眼中的变化,完全由我个人情绪操控。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脚步居然还能假惺惺慢腾腾的,走到他面前,抬头望他:“师兄。”笑容已止不住绽开。 猩猩可没我那么高兴,他只淡淡扫了我一眼,眼睛已望向门外:“唔。” 我看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自然的曲着,关节清晰,指尖修长,心里很想伸手过去拉一下,可是悠然还在身边。 “呵呵,你回来就好了。” 猩猩仍不看我,口中道:“为何不听我的话?” 我知他指的是我去找皇帝这件事,心里颇不以为然,你与皇帝两个做戏,我又不知道,还不是担心你吗? “呃,那个…”我思忖着怎么答他的话。 他突然又重复一遍:“为何不听我的话?” 我看他脸色,似乎是真的有些不高兴,眼睛一直不望我,心下有些生气,以为我是白痴么?我怎么不能去找皇帝,有理走遍天下,我也是证人,为何不能去找皇帝? 嘴上却道:“不为什么,不想听。”说完心里就自扇了一巴掌,曹天歌一向爱干这种火上浇油的事。 猩猩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没有好看,也没有更难看,只那么站着,看向外面。 嗯,看也不看我一眼,好极了,我也不想看你,担心你做甚?全是浪费感情,只知训我,只知冷脸对我,我再担心再心焦,你是半分也不会领情的,我知道,我早知道了。 心中气结,便不再与他说话,直直向段凯房中走去,擦身之时,故意用肩膀狠撞了他一下。 段凯还在床上静静躺着,精神已好了许多,想是下午睡了一觉。一双凤目动也不动的望着我向他走去。 我一边笑一边故意晃着脑袋:“哈喽,好点没?” 他微笑:“为何天歌来了总是会让我如此开心?” 我鼓起腮帮子:“对,我是你的开心果!人活着就要开心,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难,什么样的痛,哈哈一笑,就将难啊痛啊先冲淡了一分,若是苦着个脸,那些难痛就会增加一分。” 段凯眼睛亮晶晶的,早前的涣散迷茫已不见踪影,又恢复了神采:“天歌说的好。” 我哈哈笑:“所以啊,你多笑笑,我也多笑笑,我们一起把痛苦都赶走好不好?” 他眼里的神采暗了一暗:“但愿如此。” 我不喜看到他沮丧的样子,忙说:“你对我这个朋友没信心吗?我保证每天逗你一乐,保证让你好的特别快。” 眼睛又亮起来:“信,我一直信天歌有这个能力。” 我又问:“吃饭了没?我去给你端点饭吃。” 他摇头:“我不想吃。” “那怎么行,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话一出口,心中仿佛又被刺了一下, “我无事,悠然会端来的,你去休息吧。” 听他提到悠然,我心里微松了松,那傻女子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我却看的一清二楚,但愿这次能给他们制造点机会。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说着我将声音压低了些,“明日再来给你换药。” 他的脸忽地红了,眼睛里的光闪的愈发明显。 我起身向门口走去:“不用害羞,我们是哥们儿。” “天歌。”段凯忽然唤我。 我回头:“怎么了?” 他眼睛里的光没有了,一片黑漆,似望不到底的深潭,怔怔看我,终是道了声:“无事,回去吧。” 我冲他挥挥手,出了门。 猩猩还在门边,偷听可耻。我不理他,只顾自己走出去,边走边向悠然道:“悠然,你是回莲院还是守在这儿随你,红儿注意听着房内动静,段凯若有事情,会唤你的。”二人应我之时,我已经出了门了。 猩猩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我心中说不出的滋味,非恨非怒,似乎是一些怨? 到了四牌楼门口,嫣然已将房内的灯燃起,我没回头,径直走进去,猩猩,竟也跟了来。 站到楼门口,我回头:“既放出来了就好好休息吧,我睡觉去了。” 猩猩不语。 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颠颠的,我最怕他不说话,面无表情,不知心中到底想些什么,总让我猜心思,累的很。 他既然无话,我便转身推门入内。身后亦无声。。 嫣然为我准备了些粥,我想起自己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饭,肚子真有些饿了,坐倒便喝。 嫣然在门边偷偷向外张望。 我见她那如做贼般的模样好笑,便道:“你偷看什么哪?” 嫣然回身:“大人走了。” 我翻眼:“他不走难道还进来跟我喝两盅么?” 嫣然在我身侧坐下,想了半晌才开口:“小姐….我觉得…觉得..” 我吸吸溜溜喝着粥,含糊的问:“觉得什么?” 嫣然对我看了又看,瘪瘪小嘴道:“我觉得你不喜欢段大人。” 我惊奇的望她,这姑娘整天都想些什么哪?“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嫣然嗫嚅:“呃…我觉得..觉得…” 我不喝了,放下粥碗,认真看她:“你到底觉得什么?” 嫣然道:“我觉得小姐你….其实…喜欢的是大人!” 我愣了半晌,噗嗤笑了:“嫣然啊。。。。是个好同志。” 嫣然奇怪:“同志是什么?” 我笑嘻嘻地道:“就是说,咱俩是一头的,咱俩是穿一条裤子,坐一条船的,一起吃香喝辣的,一起吃苦受罪的!” 嫣然摇摇头,收拾碗筷:“不知小姐在说些什么。人家跟你说正经话,小姐却尽说人家听不懂的。” 我嘿嘿一笑,不再答她的话,上楼去了。 躺倒却无心睡眠,猩猩回来了,我很开心,知道他是安全的,没有被威胁的,我便很开心。他与我有什么意义?不晓得,我总是觉得我们是虽谈不上同甘,但也是共苦过的,只是不知道猩猩会不会把那些我们共同经历过的事认为是苦?一路走来,他是我生命的监护人,生活的见证人,担负了对师傅和对我的承诺,便一心想着要保护我,可是,在我的心里,却对他更亲近些,我很喜欢看见他,不知为何,只要见着他,总是觉得心情会瞬间飞扬,虽然也许很快又会因为他的冷言低落下来,可是我不在乎,一次次追求那种飞扬的感觉,心胸里鼓满浓浓的柔情,那感觉,有丝甜蜜,有丝酸楚,呵,我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了,我知道,那是恋爱的感觉,即使只是单方面,即使只能维持短短一瞬,于我来说,那感觉也许就像如吸毒,让人乐此不疲。甚至,在为他担心时都觉得是种淡淡的幸福。 我会生他的气,经常生,就如今天晚上,可是我气了一会儿就不气了,觉得自己好笑,与他计较这些不是自找没趣么?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本就是清冷的性子,能指望他扑过来说曹天歌我好想你?做做梦算了。一会儿气,一会儿不气,下次见他忍不住又气,然后再不气。。我莫不是,也分裂了? 想来想去睡不着,月亮已挂到天空正中,皎洁的光照的屋内不点灯也看得清景物,竟一时觉得躺得腰疼,索性爬起来,披了衣服下楼,见嫣然房里的灯已熄了,便也不去吵她,提了灯笼自个儿月下散步。 府中静悄悄的,我瞧这时辰,没有子时也差不离了,人声没了,虫声也没了,都睡了罢,只有满腹心思惆怅溢胸的天歌还在花园里转悠,提着个鬼火扮鬼吓人。 无目的的走着,耷拉着脑袋,脑中乱哄哄的,猩猩怎么被放出来的?他知道了什么?与皇帝说了什么?段凯有没有告诉他是谁害他?我都想弄清楚,今天本来想问的,一见他那要帐脸就泄了气。 太空漫步般的忽忽悠悠朝前慢行,突地脚步一塌,被石头绊了一下,这才醒过神来,四处望望,惊觉自己正在去莲院的路上。唉,我脑子果真出问题了,大半夜的还想着去那儿,猩猩若是看见我,准又是一通批判。赶紧回身,一阵风来,灯笼突然灭了。 我打个寒战,聊斋场景又出来了,灯先灭,鬼现形……突然感觉阴森恐怖起来,府中值夜的人都跑哪儿偷懒去了? 紧着脚步往回走,四周树木草丛不时被风吹的哗拉拉一阵,哗过了又恢复宁静,蓦然,耳朵里似钻进了一点奇怪的声音,异样!绝不是大自然的动静。我猛地停住脚步,心中暗道:千万别再让我碰见什么绑架下毒的了,我的命够苦了。 风又吹,那声音没了,风停,我似乎又听见了,那声音,离我有些远,有点像…窃窃私语? 心中警钟敲响!难道又有坏人潜进来了,皇帝把人撤了,暗卫都还在吗?月光被云遮住了,我屏住呼吸,慢慢朝前挪着,挪了十几步,那声音时有时无,我渐渐听的明确些,确实是有人在说话!方位正是……月下居?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若是逮到一对偷情的小情侣那我可就难看了,还在朝前蹭着,借着风吹草动,就紧走几步,风一停我赶紧蹲下,突然有点女特工的感觉。 离月下居的后墙根还有十米的距离,我不挪了,我的楼和月下居后墙那处都有一个小荷塘,水是紧挨着墙壁的,我不明白那里怎么能站得住脚,可声音的确是从那儿传来的。蹲在一簇圆形冬青下一动也不敢动,夜深人静,四周无声,相信即使再远一点,我也能听到声音,此刻,这声音就如在耳畔一般清楚,那是两个男人在对话,听得出他们想尽量压低声线,无奈,夜太静。 “主子让您一日服三次!” “。。。。。。” “主子还是待您好的,确实下手重了点,不过..谁也没想到啊,您竟那么直接就提出来了。” “。。。。。。” “行行,您好生养伤吧,属下这就得回了。” “那事可有眉目?” “唉,不好找哇,主子不说,任谁又能猜得到呢?” “可问过柳琴?” “那死丫头嘴硬的很,不会说的。” “。。。。。。” “您还是…呃,不要再动心思了,儿女情长的又怎成得了大事呢?” “几时轮到你来管我?” “是是是,属下告退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子得裹紧一点,秋夜风寒,冷意刺到了心里。 无精打采的去偏厅吃早饭,猩猩已经到了,我无话,只顾吃自己的,吃完碗一推,预备接着去补觉。 “今日不去云府么?”猩猩问话了。 我回头看他一眼:“没到时辰。”脚步不停。 “晌饭后我去云府接你。” 脚步一滞,他说,他去接我,心头有了暖意,再回头望他,只听他道:“之后一起去宫里面圣。” 又一凉,早知他不会主动接我,还不是有事?“去宫里做甚?” “皇上要你与那福伯临天殿对质!” 啊?对质?我都没准备那!“你不能对质吗?为何要我去?” “皇上指名要你去。” 慌慌张张就往回跑,皇帝给我找事儿来了。一上小路就撞到了悠然怀里。 悠然对我施礼,我心里一动,一把抓住她:“悠然….昨晚,你睡得好么?” 悠然奇怪的看我:“好啊,我与红儿睡一张床,挺好的。” “呃…段凯有无半夜唤过你。” 她脸一红:“没有。小姐为何问这个?” “哦..无事,我随便问问,关心关心你们,我走了啊!”拔腿就跑。 49、对质 我对古人的审美和智慧已经完全崇拜到五体投地的地步。 那夜心急如焚,根本没时间没心情去观赏皇宫的景象,这个下午,猩猩带着我踏入皇宫三道门,穿过宫河桥,直入正殿临天。那一路的所见,已将我深深震撼。 且说我那晚见过的宫门,天黑未及细瞧,今日一见,才知真颜,踏上十数层石阶,三米红漆大门立在眼前,门上遍镶金狮头,十五头一排,横平竖直,皇家威严已然显现。 门内,两座雁翅楼分立两旁,廊庑两端建有重檐攒尖顶的方亭。侧首还有钟鼓亭各三间。几株百年银杏枝繁叶茂,被石墩围将起来,树下土间竟无一片落叶。 我不是皇族,不可以走正门,猩猩位高权重自然可走,但在二道门前,他仍陪我走了侧门。 进了侧门,眼前豁然开廊,宫河桥前如广场一般开阔,几排士兵手持旗帜远远站立,地面是宽阔平整的方大砖石板,比我家木地板擦的还干净,这么大块儿地方,若要我撅着屁股打扫,没三五天我也扫不过来。上了宫河桥,宏伟的临天殿就在眼前。此殿开有五门,金钉朱漆,雕刻龙凤飞云,上列门楼,左右有朵楼和阙,都覆以黄色琉璃瓦,贵气四射,富丽堂皇,左右后侧还各排了宫殿,无不覆盖着青白红绿各色琉璃,真貌看不真切,只那气势及数量已经让人乍舌,想必那就是后宫生活区了。边走边叹,植物却没见着几棵,在这处处现着规模、庄严的宫殿里,要的便是手段的强硬和王权的绝对保证,大自然的柔和清美自是无法渗透到这皇家铁壁中的。 见我不停啧啧赞叹,摇头晃脑,眼睛不够使的到处飘着,猩猩嗤笑一声:“莫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一般。”我皱皱鼻子:“我就是没见过世面,没见过皇宫,不许看么?” 猩猩不说话了,直带我走到临天殿外,门口立一人,身着深蓝袍服,头戴一顶孔雀帽,白皮无须,见我二人行来,立即扯着小细嗓子嚎了一声:“辛相觐见!” 我一听这声音,立刻眨眨眼,嘿嘿,太监没错儿。不由得多瞟了他几眼,那人感受到我的眼光,抬眼正对上我兴味昂然的眼睛,小圆眼一瞪,嘴皮子一紧,想来是想斥我两句,碍着猩猩在身旁,又慢慢缓了下去,我见他那瞬间表情的丰富变化,已忍不住笑出声来,猩猩扯了我一下,白我一眼。 里头又传来一小细嗓子:“传!” 我亦步亦趋跟着猩猩踏入了临天殿那高高的门坎。 皇帝端坐在高座上,在电视里看觉得皇帝早朝时坐的那位置与大臣的距离似乎很近,也不是很高,可眼前这王位又让我吃了一惊,那大殿后中建了一个高台,有多高?我才刚入殿内,就需抬头看他,你想想有多高? 他穿了帝服,不出我所料,是黄色的,由古至今的皇帝都爱明黄,黄色已成了尊贵的象征色,民间的禁忌色。难道是黄同皇? 猩猩单腿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愣着不动,猩猩微咳一声,我方反应过来,见皇帝要跪的。忙学着猩猩单腿跪下,口中有样学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猩猩怒瞪我,我无辜,我又做错什么了?猩猩微声道:“双腿。” 我嗤鼻,毛病还真不少,你单腿就要我双腿,凭什么呀。心里不满,嘴上不敢说,还是将另条腿往后蹭到了地板上 皇帝在上面似咳了一声,我听到了。他清嗓子掩饰,道:“平身罢。” 猩猩拉着我站起来,立到了一侧。。 皇帝道:“曹天歌。” 我:“哎。” 猩猩急道:“民女!” 皇帝又在笑。我赶紧说:“民女在。”心中极不为屑,尽搞些虚头八脑的,要问赶紧问,到底是来对质的还是给我上礼仪课的。 “可知今日传你进宫所为何事?” “对质!”我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皇帝微笑:“不错,对质!朕见你胸有成竹嘛。” 我大声答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皇帝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猩猩满脸黑气。 “好一个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朕这就让你们一同溜溜。” 我呆,敢情皇帝绕着弯儿把我也骂进去了,那我到底是骡子还是马呢? 皇帝后侧站出一人,同门口那太监一般装束,细着嗓子嚎:“宣辛福上殿!” 周身战斗细胞倏地兴奋,神经倏地绷紧,李鬼要进来了! 高门坎处踏进一人,弓着身,朝前几步,双腿跪倒,口中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仍是一身青色衫袍,花白头发,眼角鱼尾清晰可见,一双撑地的大手粗糙干裂,确是…福伯的样子! 心中微疼了一下,即使知道眼前这人是假的,仍是让我疼了,一个已知死去的人突然又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那种感觉,无法形容。 皇帝叫他平身,假福伯便垂手站立在我们的对面,微弓着腰,低垂着眼,动也不动。 皇帝道:“辛福” “草民在”声音竟也一模一样。 “你将你那日对朕说的话再说一次。” “是”假福伯顿了顿,眼睛仍然不看我们,开口道:“我与辛相及辛相的师妹由礼州往陈州的路途中救了一人,那人黑衣黑裤,年约二十,据辛相说,其身中碎心掌,命不久矣,救上车之后那人便躺在车厢地板上,临近陈州,辛相吩咐不进城内,直奔牡丹江,我们便在陈州城外歇息片刻,辛相师妹此时已下车,辛相独留车上,我在车外听到那人□□,撩帘查看,见辛相将一样物什揣入怀中。” 我愤怒大叫:“你胡说!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皇帝在高台咳嗽,太监尖喝:“大胆,临天殿上竟敢大呼小叫!”皇帝摆摆手,“罢了”指辛福道:“你接着说。” 那假福伯低着头,继续道:“辛相见我发现,面有怒意,但并未言语,后来辛相师妹上车我们继续前行,直至回到京城,有一日辛相命我出门办事,赶车到半路,杀出许多黑衣人,要取我性命,幸亏草民机警,将马车翻下悬崖,自己扒住崖壁才保住一条性命,草民一生与人为善,未与任何人有过仇怨,思前想后,只觉辛相定是因我见了他拿那物什想要杀我灭口,正欲收拾包袱逃离京城,忽听茶馆中有人说到皇宫内被盗走了重要的宝物,正在着紧四处追查,草民联想前后,觉得是否有可能辛相所拿之物便是被那黑衣人偷了的,皇上您丢的宝贝。虽不知那是何物,但草民若是不说出实情,恐让皇上遭遇不妥,才大胆跪于宫外,请求见驾。” 猩猩一言不发,呼吸均匀,面色平静站在我身侧,我早已是怒不可遏,气的全身发抖,若是个陌生人这样污蔑猩猩倒也罢了,这顶着福伯可亲面孔的人如此泼脏水,忍无可忍道:“编吧,你好好编,看不出你假面皮做的不错,说书的本事更强。” 皇帝道:“辛福你可说完?” 假福伯道:“回皇上,说完了。” 皇帝从王座上站起来,在高台边上走了两遭,我心道,您可别摔下来,跟站在二楼似的。 皇帝冲我道:“曹天歌可有要说的?” 我大吼一声:“有!” 皇帝微笑:“那你且说罢。” 我道:“我要问辛福几个问题行么?” 皇帝点头。 我朝那假福伯走近几步,上下打量他,他根本不抬头看我一眼。离的如此近,我仍分辨不出真假,只能说他易容术实在高明。 清清嗓子,我开口:“福伯,春齐镇外,我们可曾停过?” “停过。” “何事停车?” “车轱辘陷入泥坑。” “我可与你说话?” “说了,姑娘与我一同推车,说了好些话。”小姐不喊了,改姑娘了。 “说了什么?” “姑娘说了几个家乡的地名问我可曾听过,还对牡丹江特别感兴趣。”我心里开始吃惊。 “你可记得我给过你什么吃的?你又与我说过什么故事?” “记得,姑娘给我一个如意饼,我向姑娘说了家乡遭灾被辛相所救的事情。” “去礼州的路上可发生特别事件?” “我们遭遇打劫,姑娘机灵几句话便收服了劫匪,那匪人还邀我们去他家住了一晚。” “我对那匪人说我的身份是?” “黄山黑虎寨寨主陆小凤。” 我已有汗意。 “礼州里我们住的客栈叫什么名字?” “虎门” “你在礼州做了什么事情?” “姑娘出去一下午未回,辛相着急,命我去寻,姑娘回后,辛相又命我去锦云铺为姑娘买了一件喜绣坊的绿裙。” 我回头盯了猩猩一眼,他仍面无表情。你就喜欢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我早知道你偷偷去给我买了。 “出礼州后,我唱了一首歌,你记得吗?” “记得,姑娘唱的歌中有花。” 汗意愈发明显。 “一路我可曾下水?” “离陈州不远处,姑娘下过水,还邀我一同下水,在那河中,姑娘触到了死人。” 谁能知道我心中一瞬间的波涛汹涌,谁也不知道! 我平静的面向皇帝:“皇上,我问完了。” 皇帝点点头,“可还有话说”? 我转头看看猩猩,他也望着我,略皱着眉头。我冲他挤挤眼,朗声道:“有的!福伯向您说了他看到的“事实”,现在我也将我看到的事实告诉您。” 皇帝颔首。 我又踱到辛福面前,他始终未抬头看我一眼,我从头发丝打量到鞋帮子,来回扫描了几遍,才缓声开口:“那日由礼州往陈州去的路上,我们确实在路中救了一人,那人外形与辛福所说一般无二,胸口烂了一个洞,正冒着血,师兄和辛福一同将他抬进车里,便一直躺着,动也不动了。到了陈州城外,师兄说不进城直接去牡丹江,我们便在那小树林中歇了一刻”说到这里,我停了停。 “我与师兄一同下车,师兄出恭,我看风景。”偷瞄猩猩,黑气又起。 “师兄出恭未回,不晓得是不是呃…需要长时间的…那个..”不看他了,肯定没有好脸色。 “我觉得风景一般,也就准备回车上,刚到车边,见辛福一撩帘子从车厢内出来了,见到我脸色甚为慌张,手中握一物迅速揣进怀里。我见他样子奇怪,便伸头往车内看,见那半死人的的领口凌乱,好象被人手忙脚乱的整理过。辛福慌慌忙忙跳下车便去喊师兄,我生性粗心,不疑有他,只道辛福是去取东西吃了,便将这事抛在脑后,若不是辛福今日当着皇上的面说谎,我还真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这个小插曲小动作呢!” 辛福猛地抬头看我,眉毛紧皱,眼睛瞪得圆又大!我抚着胸口,倒退一步:“哎呀福伯,你做甚这样恶狠狠地盯着人家,难道是我说出了你的秘密,你…想杀我灭口?” 辛福道:“姑娘怎能血口喷人,诬陷我拿了那物?有何证据?” 我逼近他:“你怎能血口喷人,诬陷师兄拿了那物?有何证据?” 辛福道:“我,就是看见辛相拿了那物的人证!” 我一步不让:“我,就是看见你拿了那物的人证!” 辛福双眼充血,不再理我,转身面向皇帝:“请皇上明察,草民说的句句属实,这姑娘说的话漏洞百出,绝不可信。” 我也转身面向皇帝:“请皇上明察,民女说的句句属实,这老头儿说的话破绽百出,狗屁不通。” 皇帝噗嗤一笑,辛福怒指我:“你!” 我见皇帝笑的开心,忙也怒指辛福:“你!” 辛福道:“我与姑娘数日相处甚好,从未害过姑娘,为何姑娘要在皇上面前污蔑我?” 我道:“我师兄送你一饼救你一命,从未亏待过你,为何你要在皇上面前污蔑师兄?” 他与我无话,扑通跪倒皇帝面前,老泪纵横:“皇上啊,请明察啊,我从未见过那宝贝,确实是辛相拿了啊。” 我见他那样,也扑通跪倒,哭嚎:“皇上啊,请明察啊,我确实见到辛福从那死人身上拿了东西啊。”打着大雷不下雨,力争要在声音上盖过辛福。 那辛福回头又怒喝我:“若我拿了那物天打五雷轰!” 我心道赌咒发誓都出来了,你会我不会么,比你技术高!立刻跟嚎:“若我没见你拿了那物我就割腕找不着刀自焚找不着火上吊找不着绳!” 辛福没脾气了,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不住的哆嗦。 皇帝与猩猩一直看着我俩的大戏,看到这个时候终于也该收收场了。皇帝笑道:“既然各执一词,都有人证,那即是个麻花官司,说也说不清了。来人啊!”“腾腾”跳出来几个士兵,“先将辛福带下,容后再审。” 辛福被架出去了,确实是架的,他的腿已经迈不开步子了,临出门还狠狠挖我一眼。我赶紧又捂胸口:“皇上您看,他…他眼神多凶恶!” 皇帝居然从那高台慢悠悠的晃下来了,一直晃到我身边,盯我看了半晌才开口道:“想不到今日朕竟是看你二人做戏来了!” 我早知皇帝看出我是在说假话,忙弯腰鞠躬:“皇上英明!” 皇帝又开口:“你盘问了半晌又陈述了半晌,有何收获?” 我垂下眼睛:“回皇上,那福伯他…….他是真的。” “哦?”皇帝笑了“你前几日说他假,今日怎又说他是真的?” 我道:“前几日,我未见此人,只道福伯尸体从我眼前被抬出,我确信他已经死了,可今日问话之后,我便不得不信,刚刚与我说话那人,确是福伯无疑,有些事情,只有我们二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不通。” 心里是很难过的,那人无疑就是福伯!我不信此间的易容术除了能将人样貌变得一样,还能将声音举止包括记忆都变的一样,我不信。福伯为何要害师兄,我依然记得他那感恩的样子,难道那都是假象? 回头看猩猩,他无波的眼中也显出了一丝惆怅,我知道他的心里也是震惊的,曾经多么慈祥老实的一位老人家,几年的相处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么?几日内竟变成了诬陷自己的恶人,任谁也接受不了. 皇帝背着手,晃来晃去,晃了一会儿又问我:“辛福说是你师兄拿的,你又说是辛福拿的,那到底是谁拿的呢?” 我一脸无辜:“辛福若说是师兄拿的,我就说是他拿的,辛福若不说是师兄拿的,那我也不知道是谁拿的。” 皇帝呵呵一笑:“你这个丫头倒是牙尖嘴利。” 我忙拍马屁:“皇上明察秋毫,慧眼一双,早已知事情真相,我师兄明摆着是冤枉的,他一心为国为民,对您对大翼国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次的陷害事件肯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想将您身边的忠臣搞倒弄垮,您作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后更将流芳百世的明君,您对忠臣的爱护和关心和信任,将永远在史册上留下光辉的一笔!” 皇帝仰头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曹天歌啊曹天歌!无涯子从哪儿收了你这么个有趣的徒弟!” 猩猩在身后不住的咳嗽,咳个没完没了。 我呵呵傻乐,一定要把皇上哄开心了,只要他开心了,我们就安生了! 皇上不再问关于宝贝的事了,我想他除了不知道匣子在我这儿之外,其他的都知道,心里明镜似的比谁都清楚,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闹这一出,还要把我拉进来。现在我最想知道的,就是福伯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最大的嫌疑犯,无疑是凤凰山,无疑是木乃伊,他三番四次的绑架下毒陷害猩猩,目的只能有一个,夺燕匣,取江山! 我这厢脑子正转悠着陷害事件,那厢听得皇帝又开口了:“你不是翼国人么?” 我一愣,忙抬眼望他,皇帝怎的知道?诚实答道:“我不是。” “家乡何处?” “唔…离翼国很远。” “不愿说?” 我苦笑,我说了您知道吗?“我家在中国,离翼国万里之遥。” “哦?”他来了兴趣“中国,为何我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国家?” 又来一个好奇宝宝:“很远,真的很远,翻了山再坐船坐了船再翻山,不吃不喝不停步的走,也许五六年能走到。”我开始胡扯一通。 他眼中闪烁着明显的探索意味:“哦?会有那么远的路途?那你又是如何来到翼国的呢?” 我使劲挤挤眼睛,来自未来的话不能再说了,面对皇帝,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我走来的,十几岁就开始走,一直流浪,走到二十多岁才走到这里。”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那你岂不是从小走到大?”我觉得他不信我的话。 “没错,”我苦笑:“走了很多很多年。”猩猩又开始咳嗽。 “既然走了那么多年,那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了?除了翼国外,你还去过哪儿?” 我脑中紧急拨动记忆的弦:“唔,还去过一个国家叫尼泊尔,还去过一个叫不丹。” “尼泊尔…不丹。”他口中念念有词,“为何我从未听过?” “那是因为这些国家都离翼国好远好远,中间隔着很多大雪山,所以…皇上您未听过。” 听到“雪山”二字,他的神色倏地紧了一紧,“雪山?你曾到过西坎?” 我蓦然想起,云妖怪说过雷家皇权的发源地就在西坎,眼前这皇帝的三叔现在还在那儿趴着呢,赶紧说:“我不晓得那是什么地方,路过而已,只见了几个牧民,告诉我往东走会暖和些,吃的东西会多些,我便一直赶路了。” 他点点头:“那便是西坎国,想不到你竟去过那么多地方。” 停了半晌,他又道:“辛相曾与我说过,你的家乡西藏的事情。” 我恍然大悟,是了,定是猩猩同他说的,不然他又怎知我是外乡人?回头先翻一眼再说,猩猩不看我。 “我不是西藏人,西藏是少数民族,是…是我的国家里的一个…呃..一个州府。” 他背手乱晃悠:“你的国家有翼国大么?” 我心道,我哪儿知道你们翼国有多大啊,嘴中只好说:“差不多吧。” “非同族人,又怎能并做一个国家和谐相处呢?” 这话问的,又是猩猩说给他听的,对皇帝还真忠心啊,师妹说什么你都竹筒倒豆子。话又说回来,皇帝问我还不如问自己,你是西坎人,现在还不是在翼国当皇帝?两国并一国不就是侵略么?我可不能灌输他侵略思想。 “呃…这个,关于国家大事我也不太明白,我出生时,那西藏就一直是属于我的国家的,我的国家里还有很多民族共存,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不过我想对于两国之间,若想和谐相处,彼此尊重是最重要的。” “尊重?” “是的,若是大国总是想着去欺凌小国,日日屯兵只为侵略,那必定是给小国带来战火纷飞,百姓只想着逃难,又怎会安下心来种地经商?国力自然不会发达,这样强占来的土地,灾民遍地,民不聊生,百姓中必是怨声载道,大国接手还要投入大量的钱财物资用来发展,版图是扩大了,相对来说,国力也削弱了,在我国家常有人说,打一场战争退步二十年,二十年国家的发展壮大,只为一场战争就消失殆尽,这代价,未免太大了。”我又开始说书。 猩猩不语,一双清目一直紧紧盯着我,我知道他竖着耳朵听着呢。 皇帝道:“照你这般说法,军队岂不是无法发挥最大的作用?国家自然是越大越好啊。” 我见皇帝口气温和,便知他是真心探讨,又接道:“若是两国能友好相处,彼此尊重,互通文商,不断交流,人民自然安居乐业,国力自然繁荣强盛,两个国家都在共同发展,做好朋友难道不比做敌人强么?作为一个国家最高的王,他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的百姓,军队自然必不可少,但更应做的是为自己的子民谋福利,谋幸福。国家大,不一定能代表国家强,军队只为抵御外贼,而不是用来侵略强占,只有国越富民越强,民心齐聚,共同为国家发展努力,这个王才真正称得上是一个好王。若只为野心不顾百姓心声,国家也将被推上危险的边缘,民心散了,国将不国啊。”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我敢教育皇帝,厉害!皇帝没有生气,我一直在偷瞧他的脸色,只要稍有不快,我就预备立刻打住! 皇帝喃喃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心道,原来你知道,那用不着我废话了 皇帝思忖了一阵,又问我:“你这些道理都是从哪里得知的?” 我愣了一愣,道:“书上。” “哦?”皇帝笑,“仅从书上便能知道如此多的治国之道?” 我嘿嘿嘿:“爱看书,嗯,爱看书。” 猩猩忽然插嘴:“皇上,臣的师妹顽劣不羁,有失言之处,还请皇上原谅。” 我撇他一眼,我啥时候失言了,皇帝脸色很好嘛。 皇帝摆摆手并未答猩猩的话,继续问我:“你国家的皇帝是个怎样的人?是否像你说的那般治理国家?” 知道什么叫蝴蝶效应吗?我说一句话,便会引起一长串的问题,就目前来看,这皇帝的好奇心一时半会儿是打不住了。我怎么跟他说?跟他说我的国家开放民主?人民代表制度?自治管理国家?会不会被他立刻拉下去杀头,敢挑衅皇权! 我想了半晌才答:“我国家那位皇帝也是一位好皇帝。他的祖先从马背上夺得江山,本是豪放大气的草原民族,能征善战,开山的两位先皇都是在战场上度过一生,那时的国家可真称不上强盛,皆因战乱不断。但到了第四位皇帝,他却是个文韬武略智慧勇敢的人,战时御驾亲征,英勇无匹,和时指点乾坤,爱民如子,国家慢慢强大起来,到了他的孙儿,也就是现在这位皇帝时,更是秉承了祖先的优良传统,保持了先皇打下的稳固基业,将国家治理的仕农工商无一不欣欣向荣,开创了朝代的鼎盛时期。被人称做康乾盛世!” “康乾盛世?”皇帝惊异。 “是的,这两位皇帝,一位年号康熙,一位年号乾隆,所以被称为康乾盛世!” 皇帝又开始晃悠,嘴中念念有词:“康乾盛世。。康乾盛世。。” 突然转向我,眼中精光闪闪:“若是你的国家真如你说的那么好,你为何要多年在外流浪游历?” 我呵呵一笑:“人,只有走的远,才能看的多,正是因为我的国家非常安稳祥和,我不愿坐在家中平静的过一辈子,便想着外出多看些地方,多结识些朋友,多学习些知识,若不是我走了这么远,又怎能认识恩师,又怎能认识好师兄,又怎会见到另一位伟大的皇帝呢?” 拍马屁是有技巧的,不是谁都能拍的好的,你若一不小心随口胡诌拍到了马蹄子上,马回头给你一蹄子也是有可能的,拍马屁一定要学会像天歌这样,细心揣摩,耐心铺垫,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皇帝果然又笑开了:“哈哈哈,你这刁钻善言的丫头!” 猩猩在那处站着一动不动听我长篇大论,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听到皇帝笑了,才似微微呼了一口气,我暗道,一看你就是个好得罪人的,我说的多我还能给绕回来懂么?瞎担心什么呀。 皇帝心情不错:“想不到你竟真的来自别的国家,若是朕将来得空,也很想去见一见那位乾隆皇帝啊。” 我一惊,您可千万别拽着我一块儿去,“路途实在太遥远了,皇上不可如此辛苦,若有何想知道的,天歌定会如实向您道来。” 皇帝点头:“唔,你懂得倒也不少,可惜是个女子,不然到宫里来做个太傅,教教皇子们也是合适的。” 啊?我的妈呀,忽悠的皇帝都要给我封官儿啦!哇哈哈哈哈,我心中得意的快要尖笑出声,面上使劲压抑着,脸都憋红了。 50、无解 回程的马车上,我始终咧个大嘴呵呵个不停,猩猩脸上也无了冷意,无奈的看我不停的发疯。 “师兄,我厉害不?” “……” “问你话呢,我厉害不?” “一般。”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我放声大笑。 猩猩摆出很认真的态度问我道:“曹天歌,你十句话里有一句是真的么?” 我嘻嘻笑:“有的,十句里至少有一句半是真的。” “你居然敢欺骗皇上。” “那还不是福伯先骗了皇上,他骗我为什么不能骗?” “我不是说福伯,是你后来跟皇上说的那些话!你到底从哪儿听来的?” 我眨眼望他:“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说的不好么?除了我的来历,其余的我一句假话也没说。” “那康乾盛世……” “当然是真的!”我打断他。“你以为我编出来的么?我的国家的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两位皇帝,可厉害着呢。” “历史?” “唔。” “你说的这两位皇帝是你国家的历史?”猩猩很诧异。 “没错,就是历史,我若说出我现在的国家状况,皇帝非被我吓出毛病来不可,你瞧,我不过说说历史,就已经把他震住了。” 猩猩不理我了,他也被震住了。 回到府中,悠然正在门口等着我们,一见我们回来,劈头一句:“小姐,段..段大人请你过去。” 我有些发怔,今日还没去看段凯呢。转头看猩猩,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我对悠然道:“我乏的很,今天就不去了,你回一声,我明日再去好了。” 悠然有些着急,但见我脸色不好,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呆了一阵,施礼跑掉了。 心情突然低落,闷头向饭厅走去,猩猩在身后开口:“为何不去?” 我低声道:“不想去。” “为何不想去?” “关你什么事。”我回头挖他一眼,直奔饭厅。 吃完饭,猩猩又跟着我回四牌楼,我心里不耐:“你老跟着我做甚?” 猩猩不做声。 “你不说话我进去了?”我瞪他。 他终于开口:“唔,你这两天觉得身体还好么?” 唉,贱骨头天歌心又热了。早已说了,只需他一句话。 “呃…好多了,没晕过。” “那就好。”猩猩眼帘低垂,浓密睫毛忽忽闪闪。 我扑哧笑了,“师兄,若你不想那么早睡觉,不如在这院中坐一会儿?” 他不语,但脚步已朝石桌挪去,我心花怒放,在他身后使劲耶了一下,也挪过去。 坐了一会儿,他也没说话,我瞧着他正襟危坐的模样,心里更是开心的不行。找点话题吧。 “师兄” “唔” “段凯他…跟在你身边几年了? “三年多了。”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这次是被何人伤的?” “他不肯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你不觉得他受伤受的很奇怪么?” “哪里奇怪?” “唔…算了。没事。” 猩猩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转换话题:“师兄,你跟皇帝密谋了什么?” 他瞥我一眼:“密谋?” “若不是你与他密谋了什么,怎会把你假装关起来?” 猩猩沉思一阵:“我不知皇上有何打算,但被关时,我确是毫不知情。” “后来呢?后来皇帝一定跟你说过些什么。” “你的好奇心怎的还是如此强?” 我耸耸肩:“没办法,我是这场风波里的主角之一啊,要害的都是我,受罪的都是我,能不强么?” 猩猩叹了一声:“没有想到会把你牵扯进来。” “那你告诉我,让我做个明白鬼呗。” 猩猩佯怒:“什么鬼不鬼的,胡说!” 我一直等着,过了好大一阵,他才开口:“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吐血,既然不告诉我还沉默个什么劲呢?我以为你要吐槽了呢。 算了,不问了。嗯,问点别的。 “师兄。” “唔” “那晚…那晚我去看你,你开心不开心?” 猩猩望我,似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皱眉,装傻?“就那天晚上我去佛堂看你呀,你开心不开心?感动不感动?” “有什么好开心感动的。” 我急了,“我费了好大劲才央项语带我进去的,你居然一点不感动?” 猩猩唇边一丝笑意:“不感动。” 行!你行!我站起身,直往楼里走去:“睡觉,不送!” “不过….有一点开心。” 啊…我忙又回头,猩猩也站起来了,微笑着看我:“早点睡吧。”紫色官服上的金线闪闪发光,拉着偶像天王一般的架势就迈步出了院子。 哎呀妈呀,我的眼前怎么那么多小星星~~晕了,又要晕了! 回到房中,嫣然看我一脸喜气:“小姐何事如此高兴?” “花儿都开了!” 嫣然奇怪:“这个天儿花应该正在谢啊,哪里会开?” 我指指心口,“你不明白,我心里的花儿开了。” 我睡着了,但是我知道我在笑,做梦都在笑,天歌又尝到甜头了。 深秋风寒哪,身上凉嗖嗖的,我可没蹬被子的习惯,伸手去捞被子,捞来捞去捞不到,硬撑着眼皮瞄一眼被子的去向,没瞄到。唔,掉地上了? 翻过身来欲找被子,眼前忽然多了一道黑柱。下意识的往后一缩,什么滴干活? 眼睛猛地睁大,床前竟立了一人,号叫已到嘴边,捂了。脖子瞬间被掐的死死的。 “曹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嘶哑难听灌了镪水般的声音,满头裹尸布的怪模样,不是木乃伊又是谁?? 我惊恐的望着他,嘴中呜呜不停。这厮还不放过我? “你若不叫,我便放开你。” 我赶紧点头,捂着我嘴巴的手轻轻放开了。 “救命…咳咳咳!”没嚎出来,脖子上的力道愈发强劲,我直翻白眼,快被掐窒息了。 “你还是那么不老实!”木乃伊阴沉沉的。 我拼命摇头,喉管似要被挤出一般难受,嘴中艰难出声:“不…叫了,快..放开..” 他略松了些力气,我不住的大口喘息,太难受了,眼珠子都快挣出眼眶了。 “你…你都放了我了,还来寻我做什么?”我胸口剧烈起伏。 “交出燕匣,便饶你一条命。”声音又哑又低,听在我耳里却如炸了一个响雷。 “什么燕匣…我根本不知道。” “不要再装傻了,燕匣就在你手中。”他似有些不耐烦。 “我真的不知道,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哼哼”木乃伊阴笑,“那就如你所愿”脖子又被死死卡住,力道更甚之前,我双腿不住乱蹬,眼睛死死盯着窗户,口中一丝声音也发不出,似乎听到颈骨在咔咔作响,心道,完了,果然要被扭断脖子身亡。 窗口悄无声息两道黑影一闪,紧接着两股剑气直冲木乃伊而来。木乃伊手一松,转身迎战,我立时瘫在床上,脑袋和身体仿佛分成了两截。 那二人明显不是木乃伊的对手,暗呼呼的看不清不晓得木乃伊使了什么招数,空手战两剑竟也游刃有余,只听那两人口中先后发出闷哼,想是中了他的招!战了十个回合不到,便已呈败势,仍在苦撑。我心中着急,口里又发不出声音。若是他杀了暗卫,接下来还是得轮到我。我的命,好苦哇! 正急的没法,门口忽又闪出一人,攻向木乃伊,紧接着窗下便是一片火光一片人声,屋内顿时看的清晰了些,我心一松,救兵到了! 眼睛扫向当场,后来那人正是猩猩,他一言不发,未拿兵器,却敏捷迅猛,拳脚并用,姿势潇洒,招招直攻木乃伊要害,先前那两人侧在木乃伊身后继续围抄,木乃伊身手虽然不凡,但明显弱于猩猩,拆了几招便有些招架不住,我缩在床角心中暗自叫好,今日就要揭开你的裹尸布了! 木乃伊虚晃一招,忽然从腰间抽出一物,往地上一扔,我心中惊叫:□□! 果然火花四溅,烟雾腾起,猩猩冲过烟雾,直向我奔来,却迟了一步,领子已被提起,双脚已经腾空,后窗…..是水塘。 “天歌!”我听得猩猩嘶声唤我。唉,绑啊绑的就习惯了。 木乃伊将我挟在腋下,几个蜻蜓点水,便飞过池塘,跃上树梢,略一停顿,我眼见四牌楼后窗又跳下一人,速度极快朝我们冲来。木乃伊嘴中嗤笑一声,挟着我继续脚点树杈飞快前行,我喉咙痛的没法,哑声叫着“救我!”眼睁睁看着猩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仅有几步之遥,却始终够不着他那伸出的手,转瞬,我已被木乃伊挟出了墙外。 过了墙更如坐战斗机一般,木乃伊想必是将全身力气都调动起来用做逃命了,他的速度确实很快,一边飞奔,一边又连甩了数个□□,一片白茫升腾,我是啥也看不见了。 夜黑风高,我就那么被他挟在腋下抓小鸡儿似的左转右转奔了好大的一气,竟奔到了郊外,在一处灌木丛边,他放缓了脚步,回头张望,我一直都在看着后面,此时我想他们确实是追不上了,猩猩能知道我被挟持到哪儿了么? 木乃伊将我往地上一放,我瘫坐着,被夹的腰酸背疼,喉咙还很痛,我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有点惊有点怒有点怨,说不清了。但我仍有力气对木乃伊比了个中指,他脸上一团黑漆马乌,自是什么都看不见,我也不知道他看着我没有 ,总之我表示了我的愤怒。 没坐一会,他又拎起我,继续朝前走,手从后面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推的踉踉跄跄。我心道,行,姐姐我现在就是拈板上的一块肉,随你怎么办吧,我就不信拿不到燕匣你会杀了我。对这样的突发事件,我早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有一句俗话说的好,如果无法改变被□□的事实,那就试着享受它!(……——!)一切恐惧都会有被心理克服的一天。 我不知道木乃伊要将我带到哪里,前方只有树林和田野,看不见半点灯光。 木乃伊推着我走了一阵,进了林子,松开了掐我脖子的手,我回头看他,天黑人更黑,看与不看一个样,我使劲咳嗽几声,忍着喉咙的剧痛,勉强发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声音已经和木乃伊没什么区别了。 “你交出燕匣,自会寒毛无损的将你放回。” “你为什么总认定我手里有燕匣,有证据么?” “你不需多问,我已说过,交出燕匣即放你回去。” 我冷笑:“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 木乃伊低头沉默半晌,破锣嗓子又响起:“这次绝不骗你。” 我很想放声大笑,无奈笑不出来,哑着嗓子嘿了几声,他这话说的,就跟幼儿园小朋友说的话一样可笑加幼稚。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么?我不信你,一点都不信。”我继续冷笑:“你凤凰山三番四次害我,绑我,毒我,陷害我师兄,你又来挟持我,你觉得我还会信你?还是你在骗你自己?”这么长的句子对嗓子有问题的人来说是一大挑战。 他不说话,我心中一动,忙道:“不过…若是你给我解了血冬虫的毒,我说不定能想起那什么破匣子的下落!” 他猛地一抬头,嘶声道:“那就是说燕匣真的在你手中?” 木乃伊急了,没错,他急了,至于为什么急?我得好好想想。 “不在!我只说我回忆回忆,还得你给我解完毒之后再忆!” 他顿了一顿道:“解不了。” 我急了:“为何,你把种药的人交给我不就行了?” 他道:“死了。” 我心里一凉,死了??喝死人血?死人的血凝固了能喝么?完了,我没几天好活了。只觉头脑一阵晕眩,脚下似站不稳,悲戚感顿时溢满全身。 若说之前还存了一线希望,此刻已完全破灭了。我的命…老话一句,好苦哇!! 定了定神,我冷冷开口:“谁给我下的毒,是不是你?” 他没说话,脑袋不点也不摇,我心中怒火一窜八丈高,是你!你给我下毒? “你为何要给我下毒,你杀了我不完了么,为什么要折磨我?我到底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这样折磨死我?”我已嘶不成音。 他靠近我身边,缓缓开口:“不是我下的,你勿问了,只需将燕匣交给我,我或许还能帮你寻到一线生机。” 我的脑子从来没有像这刻这般清醒过,像一种在桑拿房里蒸了五个小时才出来的感觉,木乃伊的诱骗之话对我来说已无任何意义,若说之前还心存侥幸的话,现在死亡就生生落在我眼前,我解脱了,完全解脱了,我得让你知道,姐姐豁出去了也不是好惹的! “行了,你少废话了,匣子没有,命也快完了,随便你吧,你爱给我灌点□□就灌,爱给我一刀戳死就戳,爱挖个坑把我活埋了我也没意见!”话是越说越顺溜了,嗓子疼的一阵强过一阵。 “我会的。如果你不交的话。”他威胁我。 “哈哈,好啊,现在就来吧”我往他身前一挺,“杀吧,反正你今天不杀我我也活不久了,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当我还怕你么?与其整日受你们乌龟山的折磨,不如你给我个痛快!”开始耍无赖。 一头一脸的裹尸布怎能看见表情,他只要不说话,我就不舒服,因为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自然猜测不出他的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比揣摩圣意还难的揣摩着木乃伊的心思,忽闻不远处一声呼哨,木乃伊的手立即又掐住了我的后颈,朝那呼哨声走去,我心道,还有接应。 走了不远,便看见了微弱的光,正从一辆马车的窗口隐隐透出。我将脚使劲扒住地,不肯往前一步,他低声喝到:“走!” 我哑着嗓子嚎:“不走,你又要把我绑到哪儿去?我死也不去,要么你就杀了我,反正我不走。” 车上帘子一掀下来一人,也是黑布蒙脸,径直走到我身边,无视我的瞪眼,直接一个手劈!又晕了。 有的时候,人不迷信一点还真是不行滴,霉运为何三番五次的来找我,因为我迫不得已的拿了一块破铁片子,这块破铁片子就像毒蛇一样紧紧咬住我,每隔几天就要毒发一次,毒发程度基本相同,绑架下毒再绑架,次次玩掉半条命,如果我没有那么多顾忌,没有留那么多小心眼,没有那么强烈的叛逆心理,索性就将破铁片子交给皇帝或者扔给猩猩,又或者摔到木乃伊脸上,将他的裹尸布砸下来,可能现在我正在健康快活的吃美食看美男睡我的大头觉,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阳关道放弃了,晃晃悠悠的独木桥已经不能回头,只好凑合着走下去。自中了毒之后,我发觉自己离死亡不过是一步之遥,离的越近,反而不那么害怕了,早死早托生,我奶奶最爱说的一句话。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猩猩了,每次都是短短和他相聚几日,不是我出事就是他出事,好不容易培养出一点小火花,又被经常性分居给磨没了。我已经不是命好苦了,是…相当苦!如果这次我能够侥幸逃脱,我一定要告诉他我的感受,告诉他,其实我不是有一点点喜欢他,而是…相当喜欢! 脑袋好象刚刚被门挤过一般,耳朵嗡嗡轰鸣,我缓睁双眼,正对上一张陌生的面孔,唬的我向上一窜,“砰”撞到硬物,“噢哟~”抱着脑袋拼命揉,正好,被门挤过的脑袋又撞正常了。 盯着我看的是个男人,我撞到的是床架。 这是一个陌生的屋子,没有窗户的屋子,光线昏暗,点了一支蜡烛,只有一扇门,紧紧关着,有床有被有桌有柜,似乎常有人住。不知道天亮了没有。 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的脸偏圆,眼睛偏圆,鼻子偏圆,嘴型也偏圆,不立体不深刻,却是很有喜感。奇怪的是,这样一个长了张充满了喜感面孔的男人,正用严肃甚而称得上凶狠的表情在盯住我。那样一副表情配在这张喜感脸上……很有喜感! 我发出了一点声音:“嘟嘟。”嗓子貌似舒服了点。 他的眼睛蓦地睁得更圆,嘴巴也微微张开,形成更圆的一个……圆,俗称“o”型。 “你说什么?”他努力想将自己的声音扮得凶恶,我听得出那是扮的。 我说:“你很像嘟嘟。” “嘟嘟是谁?” “嘟嘟是我的弟弟。”我家养了七年的一条巴哥,老陈自称妈妈,那我就是它姐姐。 “哼!”他仍旧很有喜感的恶狠狠,“我很像他?” “嗯,很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我刚以为我又见到了它。”我叹口气,没开玩笑,真的很像。 他的脸色缓了缓,声音仍旧扮凶:“你不要耍花样,我会看着你的!” 我心中疑惑,这人谁啊?凤凰山的喽罗之一?还是手劈我的那位?想着我问出了口:“大哥贵姓?” 他不再继续站在我的床前扮凶悍,而是走到了桌子旁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不理我。 我揉着脑袋,一个翻身坐到床边,头是歪着的:“大哥贵姓?” 他猛地瞪我一眼,自认为很有气势,其实小圆眼十分搞笑:“你不要耍花样,我不会理你的。” 我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手脚都正常,就是脖子歪了,一扭钻心的疼,到底是哪个家伙一掌给我劈成崇祯心爱的歪脖树了。 “嘟嘟,是不是你劈我的,你把我脖子都劈歪了。” “你乱叫什么?我不叫嘟嘟。” 我歪着脖子晃到桌前,也想倒杯水喝,可是只有一个杯子,正在他手中拿着,于是我拎起壶对嘴灌了一大口。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整体类似“o”。 “你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只好叫你嘟嘟,因为你长的太像嘟嘟。”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不要耍花样,好好呆着,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大哥你能不能换一句?我继续灌口水,斜眼看他,不是蔑视,是我脖子歪,只能斜眼看他:“我难道跟你打架了,难道逃跑了,难道没有好好呆着,只是问下你叫什么,你干吗对我这么凶?” 他瞪我半晌,一屁股坐倒,声音已经扮不出凶恶:“你给我老实呆着,不要耍花样。” “好的,我会老实呆着,但是我们毕竟同在一个房间里,既然我出不去,你也不愿意出去,那就也算有点缘分,有必要彼此认识一下,我叫曹天歌,大哥贵姓?” 看着他的眼睛和嘴巴越来越“o”,我心里很痛快,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变态,是不是快死的人都有些歇斯底里? 接着道:“我已经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难道你不觉得我很有诚意?你也应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这样对我们两个才算的上公平,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是因为你觉得你是绑匪我是肉票,你看不起我所以才不愿意告诉我,若我们不是处在这种环境这种角色里,你是不是就愿意告诉我了呢?若是在茶馆赌坊妓院里你见到我这样的美女,是不是我不问你名字你也会主动上来告诉我?如果你跑来告诉我你的名字,但是我却不愿意告诉你我的名字,你是不是会觉得很难过很伤心自尊心严重受到践踏?所以…”喘口气,“大哥贵姓?” 他一脸见到鬼的表情,嘴中喃喃道:“司徒小米….” 好名,好名,不过我更喜欢大米。我拍拍他的肩膀,很满意:“这就对了,我叫曹天歌,你叫司徒小米,我们已经认识了。现在我来问你第二个问题,是不是你把我脖子劈歪了?” 他摇摇头,眼中惊惧尚未散去。 我歪着脖子晃回床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着:“你们寨主叫你来看着我?” 他点头。 “叫你不要跟我说话?” 他点头 “说我很会耍花样?” 他点头。 “你们寨主是不是没人性?” 他点头。猛然惊醒,一拍桌子又站起来了:“你闭嘴!闭嘴!” 换我点头,闭上嘴也闭上眼睛。这是个傻小子,但是,傻小子更难对付,因为他会一根筋的执行他的任务,看住我。 这里不是凤凰山,凤凰山没有这么近,我相信我还在京城附近,很有可能就是第一次被绑时那处黑屋子所在的地方,幸好没把我关到黑屋子里。心中凄凉一片,木乃伊啊木乃伊,你为什么总跟姐姐过不去?你又是怎么知道匣子在我手里的? 51、充公 不晓得过了多久,小米那傻孩子一句话也没与我说,我也不想逗他了,眯着眼偷看他,正坐在桌前打盹,脑袋一冲一冲的。 我猛抬下腰,把床弄出咯吱一声,他醒了,见我还闭着眼,以为我翻身,便又继续打瞌睡了。 一盏茶功夫,他的脑袋已经不动了,完全耷拉。 我起身,小心又小心,硬板床还是有些几几歪歪的声音,不过不足以吵醒他。 蹑手蹑脚向门口挪去,挪的很慢,呼吸屏得死死的,挪来挪去,无惊无险挪到门边,伸手拉了拉门,外面闩了,我早就知道,屋里有他们的人,不会上大锁的。趴在门缝里向外窥探,黑呼呼一道横影,就是它。从头上拔了簪子,戳进门缝,一点一点的挑,一点一点的拨,开了! 我未动,立了一会,门外没有动静,这才将门拉开,伸头出去张望,还是一间屋子,还是没有窗户,这什么鬼地方,看不出昼夜。 继续龟行前进,再挪到一道门。弯腰查看,有光,好极了,快到大门了。这道门没闩,我警觉的很,没锁的门附近一定有人,不能冒险出去,缩在门后一侧等待一会儿再说。 等来等去没声音,我终于耐不住了,开了门直接冲。 十五秒之后,我又见到了他。 司徒大米。 木乃伊非常之恐怖,恐怖到什么程度?当我缩在门后等待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无声无息。我的脚步一抬,衣领立刻被他拽住。 我大刺刺的坐在床上,翻着白眼,无所谓的看着房梁。小米傻孩子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低头立着不敢讲话。 木乃伊没有与我说话,他径直走到小米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脆响巴掌,小米一个趔趄,险些不稳摔倒。 我惊的坐直了身子。 小米一言不发,脸上五指顿现,这孩子居然连捂都没捂一下,仍旧站在那儿。 “啪”又是一巴掌。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 看他又想抬手,我猛冲到小米前面护住他:“你够了吧你!我自己逃跑的,关他何事?” “未尽职责,便是该罚!”拉锯般的声音扯的我心尖一阵难过。 “什么职责?看住我就是职责?我犯了什么罪你要看住我?” 他不语。抬手将我拨开,又要摔小米巴掌,我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住手!要打打我好了!” 他冷哼一声:“你当我不敢么?” “你当然敢,你什么事做不出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整日窝在凤凰山心里窝囊的要死所以才变的越来越卑鄙变态?” 他抬头,我看不见他的脸,但知我已触怒了他。 他沉默半晌,猛地出手将我摔向床上,“啪”又给了小米狠狠一巴掌,嘶喝:“该罚!” 小米动不也动,傻子一般的任他打。脸颊已然肿起。 我掉眼泪了,只因木乃伊在我面前打人,我便掉眼泪了,他是个变态,我没说错。 我爬起来,直直走向他,抬手指住他的裹尸布,声音颤抖: “何为该罚?若小米未看住我便是该罚,那…段凯….又是违反了哪条寨规,你要将他罚成那样?” 他身子猛的一震,低声道:“你如何得知?” 我冷笑:“我如何得知?我知道的事可比你想象的多!” 他欺近身前,举手又扼住我的脖子:“你知道什么?”声音恐怖至极。 我喉咙剧痛,脸上却冷笑不断:“我知道福伯与段凯同是三年前你安插在我师兄身边的,我知道你想夺燕匣是为了争天下,我还知道......” 脖子一紧:“还知道什么??”怒意明显。 “我还知道的事,等你下了地府我再告诉你!”说完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他离我如此的近,仿佛我一抬手便能揭开他的面布,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喘息,感觉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杀了我罢,省得我烧心而死。 这次见木乃伊,他明显比前几次要烦躁的多,不知是不是找不到匣子的下落把他逼急了,开始不择手段了。 他低问:“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段凯?” 我鼻中冷哼:“没有人告诉我,我自己想出来的不可以么?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自己,别人都笨的像猪一样?” 脖子松了,他放下了手。 “我不管你知道什么,你最好把匣子交出来给我,否则,你信不信我不但会杀了你,也会杀了辛星言和无涯子?” 很不错的笑话!只能让我进一步看出你急了!口不择言了!脑子发昏了!我仍笑着,口中淡道:“我不信。” 他又是一震。正欲开口,忽听一片喧闹远处传来,有女子的喝叫声夹杂其中。 他似有愣怔,侧耳半晌才紧步出门,门也未来得及关。 我忙扶小米坐下:“你傻呀,他打你你都不动。” 小米一言不发,呆呆坐在凳子上动也不动。 我赶紧给他洗脑:“你跟着他有何好处?除了当个土匪,干些丧尽天良的勾当,还能有什么出息?” 他抬头望我一眼,眼神迷茫。 “你瞧,我什么坏事也没做,竟被他抓来此处关住,你能说他是个好人么?” 小米喃喃开口:“主子……是个好人。” 我怄气!都是死忠派的,这些古人一点都不会变通。 “你脑子莫不是被打坏了,他这样对你,你还说他是好人?你知道他怎么对我的么?” 小米瞅着我,摇摇头。 “他上次抓到我,将我按在水缸里闷着,看着我快死了才将我提出来。又把我塞进一个腌咸菜的坛子里,放了好多条蛇啊蝎子啊蜘蛛啊什么的进来咬我,最后又鞭打我,用沾了盐水的鞭子,将我抽的皮开肉绽,到现在身上还全是疤呢,你要不要看看?”说着作势拉裙子,小米恐慌的摇头:“不看不看。” “他这个人心肠歹毒,你刚才也听到了,他还说要杀我师兄和师傅,你怎能说他是个好人呢?别再执迷不悟了,跟着我吧,跟着我才有好日子过。”煽动有理,造反无罪! 小米低声道:“主子为何总要抓你?” “因为他觊觎我的美貌,几次来提亲被我拒绝了,所以对我因爱生恨,得不到我便想折磨我!”(……不错不错) 小米吭哧又吭哧,道:“主子….说你偷了他的东西。” “我呸!我偷他的东西?滑天下之大稽,当今丞相是我师兄,当今皇上是我好朋友,我要什么宝贝没有?说我偷他的东西,这样的话你也信!” 小米一脸茫然:“你没偷么?” 我弯下腰,满脸诚恳,口气温和:“小米啊,你瞧这地方,连个窗户都没有,白天晚上都不知道,这若不是留着干些龌龊勾当,又能用来做甚?哪一个好人会把人关在这样恐怖的地方?明摆着是怕人寻来,揭穿他的诡计,还有,你瞧他那一身衣服,光明正大的人用得着把头脸遮的严严实实的么?你动动脑子吧。我敢发誓你没见过他的样貌对不对?” 小米点点头。 “你跟了他多久了?” “半年。” “为何要去凤凰山?” “家…家穷,出外寻找活计,主子就叫我跟着他,我才…才上的山。” 我叹:“跟了他半年你就说他是好人,给你吃给你穿就是好人了?让你干坏事你就干了?你若跟着我,吃的穿的比他还好呢,保证让你堂堂正正做人!” 我这正唾沫横飞的喷着,门口已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天歌!” 扭头一看,猩猩! 歪着脖子就扑上去了:“师兄,这次你来的挺快!” 猩猩摸摸我的头发:“有没有挨打?” 我指指脖子:“你瞧,都歪了。” 伸头看看门外:“乌龟山的寨主呢?” “救了一女子便跑了。”猩猩无奈的看着我。 救一女子?难道是柳琴? “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段凯说的。” 我心里一惊,有不好的预感,忙抓住猩猩衣袖:“他人呢?” 猩猩摇头:“已经离府,让悠然送了我一封信,信中告知了你的下落。” “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了他是……” “唔。” 我心下凄凄然,段凯他…..自揭身份,还是只为救我,若说那夜偷听到他与黄大仙的谈话时我还有些震惊有些气愤,到今日,已全余一片凄凉,这男子的情,我怎回报的了?他拖着受伤的腿,又能去哪儿? 猩猩拉着我欲走,我猛地想起小米还在房中坐着,赶紧回头看他:“走吧!” 他傻不愣登的站起来望着我,又望着猩猩,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叹口气过去拉他:“走吧,你那主子已经将你扔下了,以后你就改邪归正跟着我了。” 他肿着脸,嗫嚅道:“谢…谢。” 猩猩奇道:“这位?” 我点点头:“刚挽救的一个失足青年。” 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府中,那处贼窝正是在京城不远的郊乡。狡兔还有三窟呢,何况是想要“成大事”的木乃伊? 段凯果然已经离府,诡异的是,悠然也不见了。 问猩猩,他只道:“随她去吧。” 被情字困心的女子都是既懦弱又勇敢的傻瓜,如我,如悠然。懦弱的暗恋许久也不敢开口道半句真心,勇敢的愿意为那男人抛下一切舍身追随。只是,悠然能寻得到段凯么? 猩猩请了太医来给我瞧脖子,太医左瞧右瞧,敲敲打打了一阵道:“无事,未伤骨头,活动几日便好。”我白眼他,若是伤了骨头,我这脑袋还挂得住吗? 小米一副进了大观园的模样,缩头缩脑不敢动弹,我唤来嫣然替他先安排个住处,吩咐他以后只管跟着我便是,成为我调戏良家妇女时必备的狗腿团成员之一。小米是个憨厚孩子,不住的对我道谢,欢天喜地跟着嫣然去了。 小米和太医走后,只余我和猩猩在房中,他坐在凳上,静静的望着我。心里涌起一丝难过,木乃伊说的是不是实话?种药人已死了,我该怎么对猩猩说呢? 我对他道:“师兄,你转过身去。” 他不解何意。我急道:“你先转过去,要不你就出门去。” 他未再问,缓缓转了身子。 我手伸进衣服内,在肚兜里侧掏啊掏,嫣然给我缝的口袋太紧了,塞进去就塞了老半天,这掏也得掏老半天。 掏出那铁片,我唤猩猩:“好了。转回来吧。”直接将铁片递到他的鼻尖。他一愣,伸手接了。拿着左右端详:“就是此物?” “嗯”我点头,“师兄你看也就是一寻常铁片子,哪有什么蹊跷。” 他观摩半晌,道:“也许内有玄机也不一定。” “你预备如何处置它?”我问 猩猩抬眼望我:“那人叫你交给项语,你又预备如何处置?” 我笑:“若你这样问我,我便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我不预备将它交给项语,我预备将它交给皇上。” 猩猩嘴角微露笑意:“为何?” “项语告诉我,他若得了这燕匣,定会将其毁掉。”我踱到窗前,“与其让他毁掉,不如交给皇上,毕竟。。。你还在为皇上效力。”我是自私的,很自私,一直藏着它只为了翻出更多的秘密,却也是这秘密将我带入了一个又一个险境。 猩猩不语,只微笑看我。 我又道:“这皇上,我与他见了两次,印象….说实话,不是很好,阴险的很..”猩猩扑哧一笑。 “但觉得他既然能得到你如此拥戴,必定有他过人之处,而且这江山他也坐的甚稳,何必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秘密整日烦心,而搁置了国家大事呢,将这匣子交给皇上,也断了那凤凰山再去抢夺的念头,毕竟在我们手里,还是很危险的。” 猩猩也走到窗口,对着窗外的绿树道:“我觉得你…..长大了些。” 我哈哈大笑:“师兄啊,我已经二十有五啦,再长大我就成老太婆啦。” 猩猩惊讶转头望我:“师傅不说….你今年二十么?” 我呆……竟说漏了我最大的秘密!掌嘴! 次日,清风殿内。当我把那铁片奉到皇帝手中的时候,他并没有我所想象的欣喜若狂或者勃然大怒,对这两种情绪,我在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辩护准备,奇怪的是,他没有,他只是拉着一贯漫不经心的嘴脸道:“小丫头,竟敢骗朕说你没拿。”那语气,无一丝恼怒之意。 我还是赶紧自辩:“回皇上,非我不愿交出此物,当时师兄在您手中扣押,我怕交了此物,您会定师兄一个私藏不报大不敬的罪,所以才斗胆瞒了您几日。这不…”我干笑几声,“心里不稳当,还是赶紧给您送来了。” 他不知又从哪儿摸起了他的扇子,摇来摇去:“哦?那若是朕一直不放你师兄,你就预备一直不交了?” 我站直身子,坚定的道:“我相信皇上您不会的,您只需眼睛一扫,便知人心向背,即使找不到此物,您也决不会冤枉师兄的,您,是明君啊。” “咳咳”皇帝拿扇子遮着脸咳嗽,遮什么呀,谁不知道你在偷笑啊。 那燕匣就摆在皇帝面前,他竟看也不看一眼,只顾罗嗦我:“不管你怎么狡辩,你还是骗了朕,第一次见朕就不说实话,第二次在临天殿上又敢做戏胡闹,你说你该当何罪吧…”该当何罪四个字说的慢悠悠的一点力度都没有,无一点天子气势啊。 猩猩上前一步:“皇上息怒,师妹并非刻意隐瞒,实在是她不知晓此物的重要,玩心太重,还请皇上轻责。” 嗨,猩猩不是一般的不会说话,什么轻责啊,不责最好。 “嗯~好吧,既然东西交上来了,就依丞相所言,轻责吧。”我心一凉,您准备怎么折磨我呀? “曹天歌,你过来。”阎王爷在呼唤我。 慢腾腾地捣尺着脚步,捣尺了十来步还是到了皇帝的御书桌前。 “皇上,我真非有心要骗你的,您手下留情,饶我一命吧。”先低姿态。 “朕还没预备杀你,你着什么急呀。”皇帝的口气越来越像太监。 我垂首聆听宣判,心中直气自己,早知道不交了,还给自己背了个处分! “朕就罚你…替朕找出这匣子里的地图!” 啊?我眨眨眼。回头看猩猩又眨眨眼。你这皇帝当的也太不动脑子了吧,匣子都给你了,剩下的事该你自己做了呀。 说着话,皇帝竟将那铁片子又扔给我了:“好好瞅瞅。” 我装傻:“这匣子里有地图的么?” 皇帝嗤笑:“你一定也是不知道了。” 我郑重的点头:“嗯,不知道,确实不知道。” 拿着那铁片我百思不得其解,心道,若是我能知道这铁片的机关在哪儿,还会将它完好无损的保存到现在? 嘴中吭哧着建议:“要不,您找个神刀手来劈开它试试?” 皇帝居然点点头。正欲唤人,猩猩上前:“臣来吧。”我心急,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你瞎揽什么呀,那铁片那么薄,你万一劈不好再给桌子劈成两半就不逞能了。 一把闪着银光乱抖的刀交到了猩猩手中,刀刃我看与那铁片也差不多厚薄。铁片已经侧竖起来,一个士兵用根棍子在最顶端控制着平衡。我与皇帝俩胆小鬼早早的躲到一边,观看表演。 猩猩根本未多瞄准,只随意一看,手起刀落,寒光一闪,只听“唰”的一声,铁片纹丝未动,我满头黑线…..你丢的可是无涯观的脸! 那士兵惊叫出声:“丞相好刀法!”再一看那桌上,铁片已然分成两片,士兵中的棍子也从正中断成两截,而桌子,一丝伤纹也无。 皇帝哈哈大笑:“丞相果然厉害,果然厉害啊!”我满眼的小红心,飞的清风殿到处都是。我师兄……还有比他强的男人吗?没了! 冲上去看那铁片,沮丧!现在变成了俩铁片,里面根本无任何东西。皇帝摇着扇子绕着桌子晃圈,我脑中一片空白,智商仅至于此,再想不出点子了。 猩猩拿过我手中的铁片仔细又看了看,道:“皇上,这是西坎出产的铁。” 皇帝点点头,望着猩猩。 猩猩沉思半晌,又道:“臣以为….”他顿了。我暗道你以为什么你就快说,我这儿还悬着心呢。 皇帝道:“丞相尽管直言。” 猩猩道:“臣以为,会不会这燕匣本身,就是地图?” 我眼睛一亮,妈呀,猩猩不愧是我崇拜的对象,脑子真好使,赶紧接口:“没错,我也想到了!” 皇帝又嗤笑:“噢,你也想到了?”又向猩猩,“丞相此话怎讲?” 猩猩道:“臣也只是大胆猜测,铁片劈开并无一物,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铁片本身便是一个暗示,翼国境内只有靠近西坎边界那处的铁矿才会出产铁制品,会不会,您要寻的东西,就在那铁矿处?” 皇帝眼睛也是一亮,随即哈哈大笑:“丞相真是智慧非凡哪,你这猜测十有八九便是正解,现下朕的心中才豁然开朗!好,很好!” 我跟着嘿嘿傻乐,猩猩聪明。 皇帝走到御书桌前,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个黄缎包,扔到桌上,对我道:“你打开看看。” 我心一喜,莫不是有好东西赏我,忙答“是”赶紧上前。 黄缎子一展开,我愣在当场,眼睛瞪得滴溜圆,嘴巴张的无比大,我看见了什么? 两块铁片! 一模一样滴两块铁片! 与我东藏西藏琢磨担心了几个月被人追杀暗害下毒拼了命的抢夺的破铁片子一模一样的两块铁片!三胞胎 52、民女 皇帝道:“先皇传了一块与朕,太后送了一块与朕,韩岳天也收了一块,就是你拿的这块。他弄丢了,朕其实恼怒的并非失掉燕匣,而是那想夺燕匣之人的狼子野心。韩岳天朕已放了,他确实对先皇忠心耿耿啊…” 我惊诧莫名,不知应该问他些什么,从何问起。 皇帝似知我心意,直道:“先皇告诉朕这燕匣内有地图,得了地图便能找出永保我翼国江山稳固不倒的秘密,直到他驾崩那日,他也未告诉我究竟是何秘密,只说让朕自己去寻。可朕从八年前得到这物开始,就一直思量解密之法,想着定是集齐三块匣子才能行事,可这三匣一模一样,着实费了不少脑筋。今日让丞相如此简单就给破了,方知朕正是因为有了数个燕匣,才一直都将事情想复杂了。” 猩猩施礼:“皇上过奖。” 我不理他的感慨,心中只在疑惑:八年前他就得到此物了,还是老皇帝传给他的,他…不是弑兄篡位的吗? 皇帝又道:“今日朕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丞相的机智乃我翼国之福啊。” 猩猩又客气:“皇上谬赞。” 皇上呵呵乐了一气,又想起我来,手中扇子晃的我心慌:“曹天歌,破解之法是丞相想出来的,你似乎还得接受责罚。” 我苦着脸:“随皇上处置。” 皇帝笑道:“你在外多年,游历多处,见识很广,处事又灵活应变,想必定是对寻路寻物之事很熟悉。” 我一抖,不啊,皇上,我除了上大学那几年,基本都是趴在家里混吃混喝,除了会耍嘴皮子,基本上没什么应变的能耐,我其实是个路痴啊。 “皇…上…” “我派一队禁军随你一同去边境矿场,替朕将宝贝取回来吧。” 丧气!皇帝没一个好东西,有危险派别人上,有宝贝派别人找,自己伸两个手指头指挥一下,心安理得的在家躺着等宝贝递到眼跟前。怪不得人人都要想皇帝,这职业就是钻石领啊。 猩猩猛上前一步,抱拳道:“皇上,臣师妹年幼,此一去路途遥远,变数甚多,寻宝一事她恐无力担此重任。” 我点点头,对啊,我还年幼呢。(呕吐!) 皇帝笑眯眯的:“朕相信曹天歌有能力办好这件事。” 猩猩急道:“可师妹她…身中奇毒….” 皇帝欠起身子向前,惊讶的道:“曹天歌中毒了?谁人下毒?中的何毒?太医可能医治?” 我委屈的哭丧着脸,一副毒发的模样。 猩猩叹道:“疑是凤凰山中有人暗害师妹,趁她不备为她下了一种名为血冬虫的奇毒,此毒无药可解,除非寻得下药之人。” 猩猩啊,你也不用为我担心了,解不了了,我这是活一天乐一天赚一天了,若是能一觉睡死过去,倒也是个不错的死法,至少不用受皮肉之苦了。 皇帝先一奇:“竟有如此怪毒?”后一怒:“凤凰山!又是凤凰山!” 但他并未多说,眼睛里兀自闪着精光,想必皇帝老儿对那凤凰山现在也是一鼻子一眼的痛恨!您派兵围剿吧,别想着什么先皇遗训了,先皇都上天了,现在是您老大说话算呀。 气氛僵了一阵,皇帝又开口:“既然中了毒了,那寻宝一事朕且交与他人去做罢,你清毒要紧。” 心头一热,皇帝老儿有点人情味。 猩猩又道:“臣愿为皇上前去寻宝。”我瞪眼看着猩猩,皇帝没叫你去你自己请什么命的? 皇帝道:“不可,国事繁重,丞相不可离京。” 猩猩不再言声。唉,皇帝对猩猩也算不错了,对我…也算屋乌之爱吧,我这毒哪天发也不知道,清不清的也没什么要紧了,既然他那么信得过我,我…也不能不仗义不是? 随即开口:“皇上,我无事,就让天歌为您跑一趟吧。” 猩猩忙用眼神制止我。皇帝摇头:“此一去山高水长,你有毒在身,不可冒险。” 我听他这样一说,心中更是暖流汹涌,大话直接就放:“我的毒不碍事,发了就直接死了,不发的时候一点也不难受,我来翼国时也曾经过那处,没事,我认识路,您又给我派了兵,定能完成任务。” 皇帝听我说话,摇头不止。猩猩更是面色发青,被我气的。 无奈我一再坚持请命,皇帝只道:“且回去吧,此事你就不要想了,朕自有打算,朕等了八年,不在乎多等几日。” 回程马车上,猩猩对我道:“明日送你去云府,你已两日未施针,恐会毒发。” 我眼望窗外摇摇头:“我不想去了。” 猩猩微怒:“胡闹!怎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说不去便不去?” 回头看着猩猩,话已涌到喉边,生生还是咽了下去。木乃伊的话是真是假尚不知晓,若此刻说给猩猩听,他定又是担心不已。我想照顾别人,安慰别人,为别人分忧解难,而不是做一个总让别人挂心的人。以前的我从不认输,可这几个月,却总觉得自己是个弱者,这感觉很不好。 眼光又回到窗外:“说着玩的,我去。” 离丞相府还有两个路口,我对猩猩道:“我下去买点东西,你先回去吧。” 猩猩皱眉:“买什么?” “只是买点女儿家用的东西。” “你一人不可乱走,还是跟我回府。” 我摇头:“我就逛一小会儿,很快就回去,大白天的你不用担心。” 猩猩仍面色不快:“去哪儿买,马车门口候你。” 守死人么?胸口憋不住郁结之气就要冲出,音调蓦地拔高:“我只是想自己买点东西也不行吗?我认识路,自己会走回去!” 猩猩有些惊异的瞪着我发火,半晌不语。 我掀帘子,“停车!” 跳下车,回头望了一眼,见车不动,猩猩手撩帘子看着我,忽地又觉得自己过分了,朝他招招手:“一会儿就回。” 沿着街道一路慢悠悠的晃着,我其实不想买什么,只是想随便逛逛。这儿离丞相府很近,我确信自己不会迷路。人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形容的是嫁入高官贵人家的女子要面对一个大家族背后的隐规暗矩和阴谋嫉恨,我也入了豪门,可惜不是嫁人,只是做个饭桶,这豪门里幸亏没有三姑六婆八大姨,不然以我的性格和智商,被整残也是有可能的。 街边叫卖声声不断,路中人潮川流不息,京城,无论哪国哪朝,一直都是这样热闹繁华。我没有去过北京,听朋友说北京有三多,人多车多风沙多。那就比不上眼前这一派悠闲景态了,人虽多,全是闲逛的,车虽多,全是慢行的,空气优良,无可吸入颗粒物。来得久了,竟也渐渐爱上这古时慢节奏的生活方式,尤其是不用工作,有人养着的感觉,相当的好。就是不知我还有没有命继续享受下去。 再转一个路口,就到丞相府了,我啥也没买,还是空着两手。 前方几米处围了一堆人,想必又是在卖些什么假冒伪劣产品,自上了那卖玉小贩的当后,我是再也不想凑这份热闹了。 路过人堆,堆中传来阵阵哭闹声,我诧异,不是卖东西的么?这阵势听着,莫不是….强抢民女? 按不下好奇心,又扒拉人群往里凑去,果不其然,就是在强抢民女!一大汉口中骂骂咧咧,正拽着地上一位……这是民女吗? 地上那人满头乱发稻草一般支棱着,掩盖了大半个脸庞,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脏污衣裙破破烂烂,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着,穿了鞋的那只脚还露了一个脚趾……凄惨!此刻此人正在地上坐着大哭,口里直叫:“我不去我不去!”声虽尖利倒也挺脆生。 那大汉怒喝:“你敢不去我打死你,你给我起来!”手不停的往那女子身上招呼着。 我忙问左边的人:“这怎么回事?” “不知道!” 问后边:“这怎么回事?” “我刚来。” 汗!好嘛,敢情都是看热闹的。 问右边:“这怎么回事?” “这人是凤楼的伙计,这女的是个傻要饭的,在那边巷子里要饭要了好几天了。” “凤楼是干吗的?” 那人鄙视的看了我一眼:“妓院!” 那大汉骂了半天,那女子就是赖在地上不动,嘴里嘟嘟囔囔,不时的抓抓脑袋,样子极为憨傻。大汉对着人群哄哄:“去去去,看什么看,都滚开!”没人挪步。 大汉突然对那女子转了语气:“你到了凤楼给你新衣服穿,你去不去?” “我不去。” “那儿有好吃好喝的,有鸡有鱼,任你吃,只要你听话。” 那女子听到鸡鱼貌似咽了咽口水,但仍坚定:“我不去。” “你在这儿做乞丐就是不行,你要不去凤楼,你就给我滚出嘉戎!”大汉见好言无用,又凶起来! 那女子又大哭,双腿乱蹬:“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貌似只会这一句。 我听明白了,这确确实实是强抢民女,只不过这民女脑子不太好,还是个要饭的。恐怕是这凤楼想抓几个不要钱的便宜姑娘,到乞丐堆里打主意来了。正巧这女子被撞上了。我说这妓院老板脑子也有问题,你抓一弱智去干吗呀,会接客吗? 正想着,那大汉抬脚便踹,一脚把那乞丐女蹬了个后翻,脑袋“哐当”嗑在石板上,那女子哇哇大哭起来,“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还是只会这一句。 那大汉追上去继续跺她,将她跺得满地打滚,嘴里仍然喊着我不去! 这女子虽是个乞丐,但也是有原则的,虽是个智障,但也是有骨气的,宁要饭不做鸡的这种精神强烈感染了我,震撼了我!这就是女同志的道德典范,廉耻标兵啊!眼见她乱发下的脸庞有丝丝血迹流下,我再也忍不住心中那股子拔刀相助的江湖豪情了! 后退几步,撤出人圈,转到另一面,耳听圈内哭嚎不断,猛的拨开人群冲了进去,一把推开大汉,纵身一扑,直扑到那女子身上,嘴中喊道:“我苦命的姐姐啊!你让妹妹好找啊!”身下的人儿正在发抖。 那大汉呆了,不知道我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手指我道:“你…你….” 我悲愤抬眼,怒视大汉:“你闯了大祸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她是谁?竟敢当街抢人!” 大汉愣怔,摇摇头。 “她便是当今丞相的亲妹妹,我的亲姐姐!”此话一出,四周哗然。 我用手圈着她的身子,哀道:“我姐姐脑子不甚清楚,前几日突然离家,家中焦急万分,我那丞相哥哥也在四处寻她,没想到,竟在家门口,天子脚下,你竟当街抢她,我定要告诉哥哥,砍了你的头,抄了你的家!” 那大汉见我衣饰不俗,心里定已相信了几分,又听我这样一吓唬,脸色已经发白,连连摆手:“误会!误会!我什么也没干”,说着便往后退去。 我指他大叫:“我认识你,你跑了我也能抓到你!”那大汉拨开人群,连滚带爬的跑没影了。 我得意一笑,凤楼是吧,妓院是吧,逮着机会定去赏你们个脸。 围观人群议论顿起。 “没想到,这乞丐竟是丞相亲妹。” “那凤楼要倒霉了,听说新相为人严苛,这想害他亲妹还不得封了他的楼啊” “凤楼欺行霸市,早都该整治了。” 我说你是不是另家妓院的老板啊,欺行霸市都出来了。 “这个姑娘看起来很面熟啊…..” “我也觉得有些面熟……” “好象在哪儿见过…..” 我顺着声音一扫,正是那左边后边和右边。 不理他们的议论,我扶起那女子,她还在低着头不住的发抖,我趴在她耳边道:“别害怕啦,坏人逃跑啦。”她突然抬头看我,乱发中露出一双黑瞳,却没有光芒。说了一句:“我不去。” 我伸出手轻轻拂开挡在她面上的头发,点点头:“好的,你不去,我带你去好么?”乱发下的一张脸,也已脏的看不清模样,叹了一口气,抓住她的手搀起她,觉得她的身子轻飘飘的,这姑娘,几天没吃了? 扶着她向人群走去,她没有推开我也没有再说我不去,任我扶着朝前慢慢行着。人群纷纷避让,却仍不散去。 就这样,曹天歌我拣了一个人。 一段不长的路,我们走了很久,皆因她身子太弱,左右摇晃,步伐紊乱,我不得不放慢脚步配合她。 到了府门口一回头,方才发现身后居然还跟着一群路人甲乙丙。我眦着牙凶恶的指着府匾:“以为我骗你们的么?” “嗖”一声,清净了,看来都会轻功。 守卫的士兵,瞪眼看着我。 洒扫的小厮,瞪眼看着我。 李婶最夸张,手里的盆都掉了。 身边这人,确实脏乱的不象话。 一直将她扶到偏厅,让她坐在椅子上,我才松了口气,丞相府行行好吧,收留收留她这可怜的乞丐姑娘吧。 喊来小米,让他去将猩猩叫来。小米傻呼呼看了那女子几眼,张个大嘴跑掉了。 我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垂着头不接,我便放在她嘴边,半晌,才慢慢抿了起来。我笑了,不说话不乱跑好养活就行。定给你喂的白白胖胖的。 一会儿功夫猩猩来了,踏进厅来,首先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眼乞丐姑娘,脸上居然没有表情,转向我,皱眉了:“你的‘一会儿’到底是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我倒,您老大一天到晚的就把嘴放我身上吧,家里多个人看不见吗,还忙着训我。 赶紧过去拉他:“师兄,我没乱跑,我救人去了,你瞧,我救了她!” 这才把目光认真的放在那人身上,那女子窝在椅子上还是垂着头,黑脏的裙子盖住了脚面,头发愈发的乱了。 “何人?” “一个乞丐,妓院的人要抓她,我把她救回来了。” “你还是改不了你这爱惹事的毛病。” 我哀求:“师兄,留着她吧,她真可怜。”我凑近他,又小声说:“她的脑子不太清楚,若把她扔出去,那妓院的人又要来抓她了。” 猩猩白我一眼:“随你吧,明天别忘了去云府。”转身就走。 我欢呼一声,金主同意了! 猩猩就要出门的一刹那,那女子突然发出了声音:“我不去。” 极低,极小。 猩猩猛然转头,愣愣的盯住那女子,瞳孔突然放出光来,眼睛似不会转了,薄唇竟也微微张开。我深知,若不是讶异到极点,猩猩是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我呐呐道:“师兄,你…” 猩猩忽然回身奔到那女子面前,没错,是奔,虽然距离很近,但他仍是奔了。 蹲下身来,用手拂开了那女子面上的长发。嘴中叫道:“莲儿!” 53、莲儿 我惊异万分,结结巴巴:“你…你们..认识?” 猩猩不理我,居然抓住了那女子的手,嘴中仍然喃喃:“莲儿,是你么?莲儿..” 那女子不会答他的话,甚至不会抬头看他一眼,可他仍是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断呼唤着“莲儿。” “你去哪儿了?莲儿…” “你怎会弄成这副模样?” “你说句话好么?” 猩猩的声音竟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喊他:“师兄。”他不理我。 我再喊:“师兄!”他仍不回头。只顾看着那女子,嘴中喃喃有声的念叨。 我忽然觉得自己多余。这明摆着一幅旧识相见的感人情景,我还跟这儿傻站着干吗?心中嗤笑,我多幸运!随便拣一拣居然能拣到一个猩猩的旧识。现代时若有这份运气早就成了百万富翁了。 知他不会理我,我仍是说了一句:“你们认识太好了,那就交给你了师兄。”说完抬脚出门。 没人理我,我兀自晃回了四牌楼。嫣然见我进来,忙道:“小姐怎的回来了,我正准备去饭厅呢,一会儿要开饭了。” 我扯开嘴角一笑:“你给我端回来好么,我不想去前面吃。” 嫣然看了我一会儿,忽然扶了上我的胳膊:“小姐,你怎么了?” 我眨巴眼:“没事啊,我好的很。就是累,想睡觉。” 嫣然道:“小姐你…不开心么?” 我哈哈便笑:“嫣然你怎么了你,我好的很,你哪儿看出我不开心?” 嫣然道:“小姐你眼圈红了。” 晚饭后,我躺在床上,吃多了有点撑。 拿了一个凳子放在床头,灯烛则放在凳子上,捧一本名曰《慧通》的古书,借着昏暗灯光艰难的阅读,在家时我就爱躺在床上看书,老陈说总有一天会我看成高度近视。来了这儿之后,很久没读书了,字难认,排列颠倒,看的甚是不顺眼,今晚,也只为打发时间,一个字没看进去。 嫣然隔一阵就要跑进来烦我。 “小姐,大人将那女子安置进了听风筑。” “小姐,大人把红儿给了那女子。” “小姐,红儿给那女子洗浴呢。” “小姐,大人叫李婶给那女子送了好些衣服。” “小姐,大人在听风筑院里坐着呢。” “啪”我把书猛扔到地上。嫣然被我吓了一跳:“小姐……” “嫣然,你若不想睡觉就也去听风筑坐着,能不能别再来向我报告了。” 嫣然眼圈红了,我叹口气,忙下床安抚:“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 嫣然道:“小姐,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伺候你。” 我扑哧笑了:“对,咱俩一头的。” 次日睡到快晌午才起床,打着呵欠伸着懒腰下楼,正见猩猩静坐在楼下。 我嘿嘿笑:“师兄早。” 猩猩看我一眼:“快吃晌饭了。” “哦。找我干吗?” 猩猩不语。 我吸吸鼻子,有点鼻塞,感冒了么? “呃,我昨天带回那姑娘安顿好了?” “唔” “那就行了,别看她现在瘦,吃几顿好的,很快就会健康的。” “唔。” “呃…这位姑娘是师兄旧识?” “唔。” “噢。”我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挠着头站在那里非常尴尬。 猩猩缓缓开口:“她是悠然的师傅。” “啊?”我大惊。“忆莲仙子?” “唔”。 怪不得猩猩叫她莲儿,原来她就是年轻的高手仙子……居然会落魄到这般模样? “那她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猩猩摇头:“我也不知她遭遇了什么?” 我顿了顿又开口:“师兄与她是…..那个…怎么认识的?”没错,这才是我想问的。 猩猩定定的看我半晌,轻声答道:“她是你的师姐,我的……师妹。” ..........! ..........! 我能说些什么呢?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余一片空白。从眼睛到脑子一片空白。 拼命的咽下这个难以消化的信息,我又艰难开口:“她,莫非…姓林?” 猩猩点头。我空白。 林忆莲……好名好名!那个世界的林忆莲听不到了不要紧,至少还有你!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年年有怪事今年特别多。明堂啊明堂,你又何苦骗我? 人人都会扮演活跳尸,又奈人何?人家高兴,说自己死了便死了,说自己活了,埋了棺材也能给你砸开。难道你只准人家福伯死而复生,就不允许林忆莲小姐诈尸么?允许滴!可以滴!国产名牌,一切皆有可能!到今天我才明白体操王子他是多么的大智若愚。只有像我这种真的快死了的人,才每天乐呵呵的拼命想给人留下一点值得怀念的痕迹。真正的高人、仙子,死亦生来生亦死,你管得着吗你! 我很恶毒,真的,现在才发现,我脑中想的这些话连我自己都听不下去,我心眼小的别说沙子连芝麻都容不下。我的心情从几天前起就很糟,到了现在就更糟,糟的我都不想活了。有种想骂人的冲动,但是对着猩猩,我又能骂什么呢? 我开口说了一句只有白痴才会说的话:“要我买个铜镜还给她么?” 猩猩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白痴。 我没去看望林忆莲小姐,时间来不及了,直接赶到云府扎针。 老妖怪见我第一句话就是:“几天不来,你还没死啊?” 我摇头,没死呢,不过快了,快称您的心了。 妖怪也没多话,直接甩开膀子就扎上了,我呆坐着一动不动,针扎多了,也不觉得疼了。 妖怪觉出我的异样:“小丫头今天怎么了?不甚高兴啊。” 我回头苦笑:“我这毒找不到解药,正心急着呢。” 云妖怪呵呵一笑:“急也没用,你师兄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还没线索啊?” 我不再说话,猩猩貌似最近几日有得忙了。 云妖怪又道:“其实呢,要我说你不如回无涯观一趟,问问项仲天有没有好办法,他当年可跟景夜恒好的很呢。” 唔,妖怪说的倒也是个主意,待我日子快到了我就回去吧,从来处回到来处,也不失为一个圆满的句号。 时辰到了拔完针,我直接跟妖怪告别,准备回府,妖怪奇道:“语儿也在府中,你不去看看他么?” 我叹了口气:“最近心里烦闷异常,总觉得日子不多了,哪儿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还是老实呆着的好。” 妖怪道:“语儿可是念着你呢,你来了竟然都不去见他一面,你这丫头,实在不通人情。” 我朝她施了一礼:“夫人,我真的心情不好,明日再见他罢,先告辞了。” 妖怪撇嘴扭头,我当她默认了。 云府大门还没到,就已看见项语的身影,一袭淡蓝色立在拐角花坛处。心道,这是人家的地盘,躲也躲不掉 仍是那清明眼神,如兰气质,这样的项语,总是有一种很快让人安下心来的魔力,望着他的脸,我道:“项大哥。”他微笑,几日不见,我竟觉得这微笑似乎很久没有看过一样。 背在后面的手伸了出来,两本书摞在一起,递到我面前,我问:“送我的?”他点头。我笑了:“我说了让你送珠宝金条,你送我书做甚?我就是个爱钱的人。” 项语笑着摇了摇头。 我接过书,对他道:“既然你都送出来了,我还是接了吧,不过看不看可是不一定的。” 他点头,手放在侧脑处,又指指我。 我道:“没事,一直都很好,我暂时死不了。” 项语表情似有嗔怪。我呵呵乐着:“好啦,我回去了,明日再来。” 他点头,坚持送我出了云府,一如从前般温和有礼。 回去接着睡觉,一直睡到嫣然来叫我吃饭,我想说就在房里吃算了,嫣然却道:“大人命我来请小姐去吃饭。” 磨磨蹭蹭到了饭厅,果然林忆莲也在,她,洗干净了。是美人吗?是的。 一身素净雅致的白裙,脑后松松绾了一髻,多数长发都散在肩上,我常觉得自己还挺白,如今一见这洗净污垢的女子,才知真正的栀玉是何颜色,那正是她皮肤的颜色。眉似弯月,唇似胭朱,用精致小巧来形容她的五官绝不为过。我也很想说她目如双星,可是那本该发出晶亮光芒的黑瞳中,却只有两团混沌。 此刻,她那失了神的双眼,没有看我,没有看猩猩,只看着一桌饭菜,一动不动的看着。 我近来很喜欢叹气,看着林忆莲与猩猩皆一身白色冒充情侣,再看自己粉红的衫裙,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边叹一边坐下,无精打采:“师兄,吃饭。师…姐,吃饭。” 林师姐一听“饭”字,眼睛里顿时有了一丝朦胧的光彩,她左右瞅瞅,伸手便去抓菜。 猩猩一见她动,忙将筷子塞到她手里,她愣愣的看了猩猩,又看了看手里的筷子,空夹了两下,直接伸向盘中。还好,她还没忘记筷子的使用方法。 她吃的狼吞虎咽,菜汁不断滴落白裙。我吃的有气无力,一口菜嚼一百多下还没咽下去。 猩猩不吃。他的眼睛只盯着林忆莲,手中拿着白绢,不住的为她拭掉唇边的残渣。口道:“慢慢吃,没人跟你抢了。” 我心中苦笑,可不是吗,有你做靠山,谁还敢跟她抢? 我坐如针毡,身上仿佛有一千条毛虫在爬,饭自然是味同嚼蜡,看着仙子吃的开心,我就很不开心,看着猩猩擦的起劲,我就非常没劲。为什么?我快死了,心理变态了呗。 好不容易林同志吃饱了,放下了筷子,眼中又恢复两团混沌,我也解脱了,忙向猩猩道:“我先回去了。” 猩猩“唔”了一声,眼睛始终没落到我身上一瞬。 我跑的飞快,逃命一般,心里想着,若是明天饭桌上再上演这样倒我胃口的戏码,我从此再不来前厅吃饭。 万籁俱寂时,趴在窗口继续空虚无聊,嫣然进来道:“小姐,我去听风筑给红儿送卷丝线。”太阳穴一跳,人也跟着跳起来:“我也去。” 听风筑内很安静,红儿与嫣然坐在桌前卷着丝线,林忆莲呆坐一边扮雕塑,我趴在桌上欣赏雕塑。 她确实很美,若不是呆滞的面部表情扣了些完美分,模样便是一位如画般的江南水乡女子标准形象,那混沌的眼睛若是闪着多情的光芒,那木木的嘴角若是扯起一丝柔情微笑,猩猩他,能招架的住吗? 我挪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将眼睛转向我,无神。 我道:“你晓得我是谁么?” 她不动不语。 我嘿嘿一笑:“我是你师妹啊,无涯观你记得不?” 她不语不动。 “无涯子是你师傅,你记得不?” 不动不语。 我有点难受,不舒服归不舒服,这美人儿变成这个模样,任谁看了都会难受,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磨难?为什么会呆傻了?一身的功夫哪儿去了?为何不会自保? 我继续跟她说话:“悠然记得不?你徒弟啊,呵呵,也算是我徒…徒…徒侄女。”嗨,这词儿被我说的真难听。 不语不动。嫣然和红儿看戏一般的看着我表演独角戏。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头发真好,又黑又顺,用什么洗的呀。” 红儿接口:“小姐,就用了些皂荚和清水。” 我翻白眼,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没话找话嘛。 “呃…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呃…我干了件对不起你的事。”嫣然和红儿直起身子,八卦招风耳朵立刻竖起来了。 “就是那个…我把你喜欢的铜镜子给摔碎了,碎的一片一片的,不过我可不是故意的,是…无心之失。”嫣然和红儿又弓下了腰,肯定是想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 她仍无动静,眼睛是盯着我的,眼神却是涣散到四面八方的。 我继续摸着她的头发:“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辛星言你记得么?” 她刹那间直直向后倒去,倒的突然,倒的迅猛,倒的我措手不及,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狠撞到了地上。眼神瞬间癫狂起来,脑袋不住的左右摇晃,嘴中大喊:“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我先被骇得倒退一步,心中惊慌不已,猛然反应过来便想赶紧过去搀她,口中语不成句:“你…快…快起来!”嫣然和红儿也迅速过来帮忙。 我的手刚触到她的胳膊,她竟用力一甩,将我甩了一个趔趄。脑袋还在不停的摇,胳膊在空中胡乱挥舞,嘴里不停的大声呼号:“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声音尖利高亢,一声又一声的嘶叫不止。 嫣然和红儿都近不得她身,眼看她住了声,嘴角却开始往外溢出白沫,牙齿不断外咬下唇,我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又冲上去想按住她。她的力气大的惊人,猛烈抗拒我的手触碰她。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按住她的腿,手刚按下,腰便被人猛的一提一拉一甩,直直将我摔倒在桌子旁,脑袋“哐当”正撞上桌角。 我捂着额头,只觉指间一阵温热,望向来人,正是猩猩。 他迅速将林忆莲抱在怀中,手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瞬间鲜血便顺着手背流了下来。林忆莲的双脚猛烈抖动了一阵,渐渐平息下来,空中挥舞的手也落在身体两侧,眼睛轻闭,牙齿慢慢松开了猩猩的手。 猩猩抬眼怒视我:“你对她做了什么?” 此话听在耳中,我一个愣怔,不敢相信的看着猩猩:“你……怀疑她这样是我弄的?” 猩猩不语,面上黑气浓重,周身一片乌云笼罩,冷意直达我心最深处。 起身冲出房门,嫣然追着大叫:“小姐小姐!,你的头上流血了!” 54、离意 生生自扇了一夜的巴掌,第二日清晨,我便吩咐小米去套车准备,吩咐嫣然替我收拾包袱,嫣然不敢问我,手脚缓慢,不时的偷瞄我的脸色。 我的脸色平静的很,任谁也别想找到一丝裂缝,装鸵鸟要装在自己心里,不是装在众人面前,昨夜我的异常表现大家都看到了,若是在大家面前再撅着个屁股藏着头,那就更是丢人丢到家了。 小米套好车跑回四牌楼告知我,我拉着嫣然,拎着包袱直奔前门而去。嫣然脚步拖沓,我回头瞪她一眼:“你若不想走,就留下,我不强求。”她连忙紧走了几步。 出了大门,小米站在车前等我,我将包袱往车上一扔,对他道:“你将我送到江边之后就回来吧。”小米摇头:“我跟着小姐。” 我道:“不妥,你家里还有父母需要照顾,在这丞相府有吃有喝有月俸领,跟着我只会受苦。” 他低着头:“我跟着小姐。” 叹口气,算了,实心眼的孩子。一起走吧。 我正准备爬车,身后声音响起:“你要去哪儿?” 回头一望,猩猩穿着官服站在府门口,脸洗得挺干净,胡茬子也没了,眼光闪闪烁烁,貌似准备去上朝。 我耸耸肩,脸上无一波一澜:“回去看看师傅,顺便看看能不能治好我的毒。” 他踱到车边,眼睛死死盯着我,口中道:“你不能走。” 我笑:“为什么呀?我回去看看师傅难道不行?天冷了,我给师傅送件皮氅子去。” 他又道:“为何不同我说一声?” 笑意盈眼:“又不是去送死,不过是回师门,也得向您老禀告?我是犯人么?你管的太宽了。” 他不说话。又来这一套,你的难言之隐告诉你林师妹去吧,别来烦我了。 接着爬车,后腰被人一把拽住,噔了下来。我怒瞪他:“拽我干什么?又想摔我?我脑袋上的疤还没好呢!” 他看着我的额头,声音低了下来:“我给你的药你没用么?” 我嗤鼻:“那什么破药啊,那么难闻,我扔了!” 他又无话了,我又接着爬了。紧跟着,又被拽下来了…… 我彻底怒了:“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想跟我告别就快点,磨磨几几的不像个男人!”不怕,我一点也不怕,脸都在他面前丢尽了,我还有什么不敢讲的。 “你不能走,你…你得去云府扎针。”他竟有些结巴。 “哈哈哈哈哈”我叉腰仰天狂笑一阵,瞬间变脸:“扎个屁的针,命都快没了,还要把我扎成个刺猬不给留个完尸?我去跟师傅他老人家告个别,直接跳无涯湖一了百了。” 我早说过了,我从那日得知无解药之后,人就已经豁出去了,什么话我不敢说?什么事我不敢做?爷爷是要死的人了,哪有时间来陪你们玩什么绕圈子猜心思的游戏! 我一把打开他拽着我腰带的手,痞气十足的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别再拽我了啊,再拽我就跟你拼了!今天我非走不可!” 他眼睛里明显流露出慌张,口气明显软了下来:“天歌…你…真的不能走。” 我翻白眼:“我为什么不能走?你在进府的第一天就已对我说过,若我要走,你绝不留我,现在就是我要走的时候了,废话别那么多了,兑现你的诺言吧。” 听我此言,他的脸色忽然泛白,紧抿着嘴唇,眼光瞅着我,竟有一丝哀求的神色?我呸!曹天歌,你还做梦哪,赶紧滚蛋吧,离这丞相府越远越好,离这男人越远越好,你干出那等孔雀开屏的事,还有脸呆在这里吗?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了! 甩甩脑袋,继续我的爬车大计,忽闻身后又传声来:“我不去。” 我哀叹一声,林忆莲小姐也来凑热闹了。不理她,继续爬。得,又被拽下来了,我回头准备大耍泼皮,惊见拉着我的竟是林忆莲。 我张口结舌半晌,对着一个傻子我能发脾气吗?不能,人家是傻子,你发脾气她也听不懂。我使劲皱皱鼻子,想拨开她的手,无奈腰带被她紧紧攥着,动也动不了。 我泄气,喘了一喘,好言对她道:“放开我好么,我去给你买好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她不放,眼睛无光,嘴里只道:“我不去。” 我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尽量温柔的道:“好的,你不去,我去,我去买好多好吃的,鸡腿鸭腿鹅腿,随便你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你放开我好么。” “我不去。”还不放。 我苦恼了,这可怎么办呀,猩猩死人一般立在旁边,也不上来拉一下,我看见他就烦躁,仿佛所有的尴尬全涌出来了,使劲捶捶胸口,又对林同志道:“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 “我不去。” 嗯,这句问答还算正常。 我大吼一声:“放手!辛星言,把你师妹给我拽开!” 猩猩不动,林忆莲不动,我也动不了,仰头对着天,我狂嚎一声:“放手!!!!” 使劲往车上挪,拉,扯,拽,林忆莲就是不松手,我急了,回身对着她胸口猛推一把:“滚开!” 她被我一把推坐在地,扑闪着无神的眼,嘴里直叫:“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猩猩一步冲到她身边,伸手便去扶他,眼里藏不住的担心。 我心中一酸,好一对壁人!这就对了,你好好的关心你的莲儿吧,好好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她哪天突然记忆恢复了,还能赏你一记飞眼。 我紧步窜上车,对小米道:“快走!” 小米只听我的话,听我吩咐迅速抓好缰绳,大喝一声:“驾!” 马车未前行,只听马声嘶鸣,只觉车身猛震! 猩猩竟又突然挡在了马车前,小米赶紧拉住绳子,嘴里不住的吁声,安抚马匹。 我拎着包袱跳下车,不吵不闹,对小米道:“我们走”!直接甩开膀子走路。走过猩猩身边,看也不看他一眼,嫣然在后面急的直叫。 擦身瞬间,猩猩猛拽住我的胳膊,低吼:“别闹了!” 我尖叫出声:“别抓我!疼!” 猩猩赶忙放手,我继续前进,他又拽我。 我不怒了,已经怒完了,只余不耐烦,这男人怎的这样磨几! 侧头望他:“谁有空跟你闹?你老抓着我做甚?你家的马车我不坐了还不行吗?你家的丫头我不用了还不行吗?你家的银子我半两不带还不行吗?”说着我将包袱往地上一扔,怀里的荷包掏出来一扔,头上的簪子拔下一扔。嫣然在后面活活被我气哭了。 他不放手,眼中苦涩更浓,我斜着眼:“你不是准备让我把身上的衣服也留下吧?” 他声音嘶哑:“天歌……” 我道:“我能走了么?”他不动不语,我伸手便开始解裙子:“好好,都还你行了吧,我还就不信了。”脑子已经崩溃到家了。 他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右手紧紧攥着我的前襟,怒声:“够了!” 我嘴一瘪,泪下来了:“你就会吼我!就会吼我!我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你若烦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师傅带我下山,带我下山你就成天的奚落我,挖苦我,贬低我,冷落我,凭什么?凭什么?我凭什么受这样的气!你当我多喜欢你么?你当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么?你信不信我曹天歌凭一双手一张嘴就能把自己养活的好好的?我再也不想在这破丞相府里做饭桶了!再也不想受你的闲气了!再也不想!你放开我!” 他手不松,愣愣的看着我发飙,口中极轻的声音飘出:“我…我没有烦你。” 我猛从腰间抽出他送我的小刀,抓在手里乱颠一通:“我烦你!我烦你行了吧,再不让开我就死给你看。”我愈发无理取闹,只为掩饰心中巨大的失落感,只为给自己找回一点点的自尊。我不想看见他,看见他就好象昨夜的事情又浮在眼前,那丢人现眼的场景一次一次重播,分外觉得自己嘴脸丑恶不堪,刺激的我只想赶快摆脱他,逃的远远的。 猩猩一把将刀夺了去,我跳起来抢,他始终拽着我衣服。拉扯之际,远处突然奔来一匹马,马上一身着兵服的人,未等马身停稳就猛地的跳下冲来,嘴里大声呼叫:“丞相大人!丞相大人!” 猩猩神色蓦然一紧,口道:“孙广?”手却没有松开我。 那人似天塌了般的连滚带爬,冲到猩猩面前,礼也未行张口就道:“皇上凌晨遇刺了!” 啊?我与猩猩皆大吃一惊!皇帝遇刺? 猩猩忙放开我,揪住那人:“皇上..他…?” 我接道:“死了?” 那人连连摇头:“没…没有!受伤了,请丞相大人速去!” 猩猩又问:“何人所为?抓住没有?” 那孙广点头:“只有一人进宫行刺,被禁军制住了,现关在天牢里。” 我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若是皇帝死了,那江山可就难保了,猩猩必定会遭到凤凰山的打压迫害! 一个激灵猛地清醒,我还有闲功夫担心他?我都要走的人了,皇帝没死,你赶紧进宫护驾去吧,我好脱身。 猩猩突然抓住我的手,三两步带到车旁,一把将我甩到车上,自己纵身跃上,对小米说:“去皇宫!” 我气,我不去,我想逃跑行不行?答案是否定的,车子已经往皇宫方向驶了,我掉脸一看,林忆莲还站在大门处,嫣然站在她身旁,正抬手抹眼,我伤了这好姑娘的心。 猩猩坐在我身旁,离我很近,我闭着眼,动也不动,心里其实还是想去皇宫瞧瞧的,那皇帝老儿对我也算不错,他罩着我至少能让我安静的死掉,不会落到木乃伊那厮的手里受折磨。 猩猩也无话,但呼吸很急,有谁能比我了解他?他即使心里有话想对我说也说不出来,这一点上我与他正好相反,我是三斤的鸭子二斤半的嘴,爱说爱讲爱吵架,不让我说话比杀了我还痛苦,老陈常说,把鸽子盖到沙缸下面她也得叽喳!猩猩却是个没嘴儿的葫芦,以前觉得他装酷扮冷,时间长了才晓得,他根本就是个不会说生活用语不会表达内心感受,完全不善言辞的主儿,宁把所有的事都压在心里,也绝不会找个兄弟一倾为快。若他与我吵架,我捂上半个嘴也能将他骂个狗血淋头!憋死你得了,瞎眼了啊曹天歌,瞎眼了,怎么能看上这么个闷男人! 到了皇宫,我起身下车,衣袖一紧,低头瞅瞅,我的袖子居然被猩猩拽到了手里,他不看我,只拉着我下车朝里走去。 我鼻中冷哼,你拉吧,我就不信我上茅厕你也跟着,我说走就走,绝不含糊。 皇帝寝宫外围了好些人,看衣着打扮都是大臣,士兵一排一排的围了一个结实,还有不少太监宫女来回穿梭,人人都低着头苦瓜脸一副死了亲爹的模样,气氛真称得上是“愁云惨雾”。 见猩猩来了,纷纷行礼的行礼,报告的报告,我抓住皇帝身边伺候的张公公问道:“皇上伤可严重。” 太监是最会夸张的,眼里的泪水珠子仿佛听指挥一般,听我提到皇上二字,马上就掉了下来:“皇上他…他…”我看他那样心里直烦,还惺惺作什么态啊,直说不得了。“伤了胳膊!”嗨!我以为伤了肝脾呢。 一把打掉猩猩的手,我直接就冲了进去,床外的飘飘大黄纱放着,两个太监一见我冲进来,忙喝:“大胆!竟敢擅闯皇上宫室!” 黄纱后那人挥挥手,“罢了,让她进来吧。” 我挖了那两太监一眼,不知道我谁吗?皇帝的新宠! 皇上穿着黄色的亵衣靠在床上,一手上包了纱布,另一手拿着一本书。您真好学,受伤了还不忘看书! “皇上好。”我行礼。 他点点头,抬抬下巴,示意我走近点。我忙窜到他身边,就差没趴在龙床上了,眼含热泪,嘴唇哆嗦:“皇上!您…您怎么受伤了,我都担心死了!”(曹天歌你比太监还太监) 皇帝微微一笑:“无事,你倒是有心了。” 猩猩走进,先看了我一眼,再向皇帝行了礼,也貌似焦心的问了几句。原来那刺客竟是在凌晨时分,人最困倦的时候潜入的皇宫,杀了几个士兵和一个太监便冲进了寝宫,皇帝道:“朕与他过了几招,那人功夫不过尔尔,只是朕最初猝不及防,才让他划了一剑。”皇帝的样子看起来甚是精神,完全没有奄奄一息,原来他也是会武功的,貌似还是个高手。 我愤怒的嚎叫:“谁?是哪个不开眼的贼子长了狗胆敢伤您,我替您报仇!”早知道那人被抓起来了。 皇帝笑道:“报仇就不必了,你来的正好,我要你去认一个人。” 认一个人? 我去了,猩猩带着我一起去的,拐了不知道多少弯,绕了不知道多少圈,才到了那所谓的天牢! 天牢有好几道大门,道道都有重兵把守,进了里面才知非我当初想象般肮脏凄凉,不过确实挺黑的,怕人逃跑没装窗户,而且尘土甚多,恐怕这天牢已经太久没关过犯人了,烛火照耀之处,一片灰蒙蒙的,粗大圆木做栅的牢房一间挨一间,间间都无人亦无物,更别提看见什么老虎凳、琵琶链、锁喉钩以及各种小说中常常出现的刀锯钻凿,我没开成眼界,倒呛了一鼻子灰。 一个守卫手提烛灯带我们前行,穿过两侧牢房,走到最后一间停住脚步。 我就着光往里瞧,正有一黑衣人垂头坐在地上,手脚都上了铁镣,两胳膊架在两膝盖上,一副输光了钱才被赌坊踢出门来的衰样。 双手扒住圆木,仔细定睛一看,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那人早听到人声,却没抬头,直到我的笑声响起,他才动了一动,仰起面孔,看到我,马上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我得意的朝他挑挑眉毛:“风水轮流转,我早说过有一天你会落在我手里!” 55、用刑 是滴,不是那活着嫌命长的黄大仙黄鼠狼又是谁呢?他以为他是荆珂呢,活该被逮,没给你乱箭射死就算皇上仁慈了。 他夯过我的头,绑过我的手,点过我的穴,骂过我贱人,还摔过我一巴掌!有仇不报非君子,今日爷爷就来报仇来了! 我对那守卫道:“把牢门打开。” 他迟疑:“这,恐有危险。” 我道:“你先进去,把他钉在墙上。” 话一出口,猩猩守卫黄大仙全瞪大了眼看我。 那守卫道:“墙上无钉,如何钉?” 我道:“无钉你就当钉,你把他双手抓过头顶,翻下来制住,我再进去审他!” 守卫一头黑线,忙用眼神征求猩猩的意见,貌似在想,你这女子算老几啊,要审也是丞相审吧。 我回头怒视猩猩,猩猩微叹一声:“且照她吩咐。”这还像点话! 那守卫进去了,按我的说法将黄大仙双手从头上反转过来压在肩胛骨处,扯的黄大仙面皮紧绷,我嘿嘿一笑,让你练练瑜伽,这个动作专减大臂拜拜肉。 我踏进牢房,晃了一圈,居然连根棍子也找不到,对那守卫道:“你们这天牢里怎么一样刑具也没有啊”。那守卫忙道:“刑具都在刑部。” “那好歹也给我找根鞭子啥的,这空乍两手的一点力度都没有,犯人怎么会招?” 守卫道:“要不您用我的刀?” 刀?我一听刀字立刻来了劲,冲到守卫身边,一把拔出他腰间斜横的大刀,亮闪闪,重甸甸,好刀好刀! 黄大仙的脸色更难看了,黑里透着黄黄里透着青,眼睛直盯着我,却一言不发。 我耍着大刀,在牢房里胡乱摆了几个侠女造型,咋咋呼呼了一阵,虎虎生风,颇有几分劫狱的感觉,那守卫的表情很尴尬,仿佛我干了什么丢人的事一般。 回头看猩猩,他眼里有一丝纵容,我心中冷哼,爷爷不领你的情,是皇帝让我来的! 双手举着刀先正面架在了黄大仙的脖子上,突然觉得这姿势有点像给他送吃的来了,不威风。换一个!反手握刀,再架脖子,手别着劲,拿着不舒服。再换一个!与他侧平行,将刀直直横在他脖子前面,这…像拉大锯的。算了,就这个姿势吧,不换了。 “说!谁派你来的!”这不废话么,若是真有人派他来,除了木乃伊再无二人。 他不语。我又喝:“说!你有何目的!”这也是废话,目的当然是刺杀皇帝。 “说!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他还是不说话,我嘿嘿一笑:“你想隐瞒事实?隐瞒你来自凤凰山的事实?可是你没想到我会被皇帝派来治你吧,哈哈”。 他眼中有愤怒,也有恐慌。 “关于你来自凤凰山这一点,我一定会替你把话带给皇上的,现在我只问你,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他嗤笑一声:“我的主子是谁你不是见过了吗?” 我也嗤笑一声:“你脑子被鸡踩过么?我问你‘到底’是谁,不是问是谁,是谁我当然知道,不就是那个蒙着裹尸布的恶心变态的丑男人吗。”他眼中喷出怒火,我忽略,继续:“你以为我和你一般蠢?我问你‘到底’是谁,你听不明白‘到底’两个字的意思吗?‘到底’二字在我的这句问话里只代表一个意思,就是问你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他的身份是什么,身份就是问你他到底是谁。” 守卫已经晕了,我看见他眼中两团小圈圈。 我奸笑:“我猜,你的行刺不一定是你主子叫你来的吧,恐怕是你自己想向他表表忠心,万一成功了,你就变成大功臣了,是不是啊?” 他腮帮子不停的抽搐。 “你以为自己是东方不败呢,可惜啊可惜,你的主子不但不会领你的情,还会怪自己眼瞎了,居然收了一个人头猪脑的废物!” 他不认识东方不败,只好怒吼:“你说什么!!” 我继续奸笑:“我说你人头猪脑啊,你敢不承认?你跑来送死,不但没刺成皇上,还把老巢给暴露了,若是那裹尸怪物在这里,定把你给剐了你信不信?” 黄大仙气的浑身发抖,却无言以对,我猜的没错,他就是未经领导批准自己蛮干的,木乃伊绝不会想出这么拙劣的点子,这个败家手下一定把他的计划全搅乱了。好极了,越乱越好,凤凰山的猪头越多,败家败得就越快! “说吧,你主子的真实身份。” 他不理我,将头扭到了一边 我笑嘻嘻:“看来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来人呀!” 没人。进来的唯一的守卫正在当人钉,我回头撇一眼猩猩,他眨眨眼,无奈的向前走了一步。没眼色! 我略靠近黄大仙的脸,轻道:“我给你用刑你怕不怕。” 黄大仙一脸为凤凰山舍身成仁的坚毅表情:“用刑随便,我什么也不知道!” “好,有种!”我大喝一声,扭头左右看看:“可是,这牢房里也没有刑具啊,我怎么对你用刑呢。”我做苦思冥想状。眼睛一亮:“有了,谁说空手不能用刑的?” 黄大仙一脸茫然,守卫一脸期待,猩猩默不作声。 “把他裤子给我扒了!” 嗖嗖嗖三道利光射向我,红外线似的,想忽略也忽略不掉。 黄大仙的坚毅表情出现了一道明显裂痕,他道:“你…你..要干什么?” “对你用刑啊,还能干什么?”看着他的表情,我又笑了:“你以为我会用鞭子打你,烧红了铁烙你,用小刀子割你吗?不会的,那么残忍的事情我干不出来滴,顶多让你断子绝孙!” 黄大仙额头一滴冷汗渗出。 我看着猩猩:“还不动手?” 猩猩脸色开始泛黑,冷着声音低喝道:“不要再胡闹了!”。 我将刀往地上一扔,转身走出牢房。猩猩慌得一个箭步冲出来拉住我:“你去哪?” 我面无表情:“去向皇上复命。” 猩猩气结:“你….” 我看看他:“既然你觉得我胡闹很无聊,那么我这样的小仇用不着你帮我报了,你接着审吧,我自会找到一个愿帮我报仇的人。” 猩猩眼中寒冰顿起,哑声道:“你说什么?” 我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说我会找到心甘情愿帮我报仇的人,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讽刺我责怪我,他会一直支持我做的每一件事,哪怕是无聊的小事,我有任何心愿他都会想办法帮我完成,哪怕是无理的要求,他会给我讲道理,真心爱护我,永远不会抛下我独自一个人,也永远不会动手伤我!” 我发现自己有些过度激动,我很想掉头走掉,无奈左手袖子被他拉住。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说完了我就后悔了,关他什么事?我喜欢他不代表他也要喜欢我,他有喜欢别人的权利不是吗?我只是他师妹,我对他说这些奇怪的话,只不过又让自己继昨天的丑事之后再丢脸一次。 猩猩听着我说话,拉着我的袖子,表情很僵硬,脸色很灰暗,当他听到我说永不会动手伤我的时候,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 我用右手按了按脑门,曹天歌白痴一样! “我认完人了,审他就交给你了。”我扒他拽我袖子的手,扒的很费力,因为他拽的很紧,紧到指关节发白。我心中冷笑,这样抓着是什么意思,你仍是半句好话也不会同我说的! 好不容易一根一根的撬开了他紧握左袖的手指,右袖忽地又被抓住了。手换的还挺快。 我皱眉:“师兄,请你放开我。趁我还能记得你是我师兄对你尚存一点礼貌的时候。” 他直直的看我,眼睛里飘着一缕哀伤,手不肯松,口也不肯开。 我略缓语气:“我去向皇上复命,暂时不走,等你出来我再走行了吧。” 半晌,他的唇微微张开,艰难的吐了几字:“我…我…照你说的…用刑。” 我突然很想发笑,刹时脸都憋紫了,他说他照我说的用刑,就是说他愿意扒黄大仙的裤子,我倒!我也够缺德的,这种事也要逼走冷面气质路线的猩猩去做。不过不逼也得逼,那破事儿出来之后,我已经下定决心,曹天歌要翻身农奴把歌唱,高高站在嘉戎的金山上!任谁也别想牵着我的鼻子走了! 这算他的好话吗?姑且算吧!对于猩猩来说,能放低姿态对我已是不易,他拽着我袖子,我想走也走不掉,万一脑子再冲动,又说出什么浑话来,伤来伤去还是伤我一人。 我叹口气,点点头。 他终于放了我的袖子,跟在我身后走回牢房。那黄大仙还被揪着双臂,看起来像一只被剁了翅膀的大黑鸟,守卫有点坚持不住了,老使劲按着也是挺费劲的,我速战速决吧。 没有再拣刀,我走近黄大仙,“啪”地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他怒视我,我道:“你不用拉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你不记得了吗?我打了你我们的这笔帐才算完。” 他眼中的怒火慢慢褪去,想是记起了他打我的那一次。 我又道:“但是打巴掌的帐算完了,别的还没完,你还推我敲我绑我点我的穴,对不对?” 他不语,眼睛无光。 “不过我这人大人有大量,也不想跟你计较那么多了,那些帐就算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问完,你就安生呆着,我不再折磨你。” 他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冷笑:“你以为我是问关于你主子的事吗?” 他眼中疑惑。 “你告诉我,段凯在哪里?”猩猩突然闷咳了一声。 黄大仙表情怪异:“你找他做什么?” 我摇摇头:“你回答的不对,我问你段凯在哪里,你就回答我在哪里,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到底是谁在审谁?” 黄大仙一愣,轻道:“你们已知他的身份了,他难道还会留下吗。” 我又摇头:“为什么你总是答非所问,我问的很简单,就是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你回答的还是不对。” 黄大仙被我搞的很无奈,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盯着他:“你说的可是真话?” 他道:“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凤凰山也在找他,我何必为一个叛徒隐瞒。” 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段凯自揭身份,定是引起了木乃伊的极度不满,他怕段凯把他的身份说出来,所以一定会追杀他,我脑中一恍惚,完了,段凯危险了。 我看着黄大仙,道:“好,我相信你,现在我没有什么要再问你的了,你可以安心等着皇帝判罪了。” 黄大仙一抖,垂下了眼睛。 “临走之前,我还有一句悄悄话要赠给你。” 他又抬起眼睛,我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他的身子突然猛震,双目赤红外凸,头脸青筋毕露,拼命扭动,那守卫差点被他扭开了去,嘴中直叫:“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理他的嘶声吼叫,未再说一句话,直接退出了牢房。 回到皇帝寝宫,我向他证实了刺客正是凤凰山派来的人,皇帝气的把书都摔了,语调表情甚是愤怒:“朕遵着遗训一直忍让,居然越来越放肆了,竟派人行刺朕,反了!!”气的胳膊也不疼了,背着手急步走来走去。 猩猩上前一步:“皇上,依臣之见,这凤凰山不可再留!” 皇帝顿了一顿,定下神来,似有一丝犹豫之色:“不过先皇遗命……”。 皇帝心中早已想要治这凤凰山了,可那劳什子先皇遗命一直在绊着他的脚步,扰乱他的决心,又想治反贼,又怕违祖训,皇帝火气旺盛的混乱之时最需要的是什么?当然是忠臣的火上浇油! 我先倒了一桶油:“据我两次被凤凰山的人劫持,旁敲侧击得知,从韩家堡偷燕匣的人以及做伪证的福伯都是他们派来的,他们劫我的目的就是想得到燕匣,妄想解开秘密夺取天下!今日又敢派人来行刺您,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皇上。” 猩猩紧跟着又倒一桶油:“此时凤凰山中已无皇室血脉,先皇故人早已退隐,只余一群贼寇作乱,皇上,若再拖延,恐酿大患!” 火立时熊熊燃烧起来!这句“一群贼寇”彻底打消了皇帝的豫念,天子威严顿时显现,口中大喝一声:“好!朕就立刻下诏,贼子犯上作乱,盗取皇家至宝,遣人行刺皇帝,意欲图谋江山,反贼不除国无宁日,朕命丞相点兵,一月内剿平凤凰山!!”好气势! 猩猩朗声道:“遵旨!” 从皇宫出来,我心情甚是爽快,该死的凤凰山马上就要倒霉了,把爷爷毒死,让你们全部陪葬!不过没弄清下毒的人我还是有一点遗憾,我这凡事都想搞个水落石出的性格促使我迫切的想知道是谁下毒,为何下毒,让我带着疑问下黄泉,还真是死不瞑目。不过若是凤凰山被灭了,我可能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如来时一样,猩猩仍坐在我身边,和我挨的很近,我兀自为刚才在宫内亲自参与了一次皇帝的作战会议而兴奋不已,也不去理会他坐的远近了。 猩猩突然开口问我:“你与那刺客说了什么?” 我白他一眼:“我说的话你不都听着呢吗?” 他听我冲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最后一句。” 我冷笑一声,学他的语气:“你的好奇心怎的如此的强?” 他不作声了。 快到府门口的时候,他又问:“你…还走吗?” 我一瞪眼:“走!为什么不走?这里容得下我吗?” 他低声道:“如何容不下呢。这里…一直不都是你的家吗?” 呸,那是你的家,也许今后还会成为你与林忆莲的家,跟我有啥关系。 我翘起二郎腿,兀自抖来抖去,嘴中不屑:“可我现在发现了自己的毛病,正如你说的那样,礼仪廉耻一窍不通,再留下去只会跌你的面子,所以,高攀不起!” 猩猩眼眸里的焦急之色又现:“这话从何说起。” 我嗤笑:“从你嘴中说起,这些话可都是你说过的。” 猩猩很郁闷,又烦躁又郁闷,我从他那垂着乱颤的长睫毛上就能看出,心里爽道,豁出去的女人果然威力无比。 他沉思了一阵,又道:“你…你一向心胸甚宽,非不能容事之人,能不能告诉我实话,你究竟是为了何事要走?” 我心里一颤。。。何事要走?他看样子什么也不记得了? 猩猩又道:“明日便要发兵,不过一月时间,待我将凤凰山解决了,你若想回山上看看,我陪你一起好么?” 我心里颤着嘴上却仍旧恶毒:“不妥不妥,林师姐身边不能离了你呀。” “天歌……”猩猩被我气着了,结舌半晌,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背却微微弓了下去。 我有点报复的快感,却不知到底报复了他什么?他若对我无心,我说再多难听话,也只会让他觉得我这人精神分裂。 他不记得昨夜的事?那我今天闹这一出不就成了我一个人在唱戏吗?自始至终没人知道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包括小米包括嫣然,他们都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神经错乱,大发雷霆的硬要出走。我能告诉猩猩,因为我看到你对林忆莲好我吃醋了?因为你把我当成替身我嫉恨了?不能!我什么也不能说,说了就等于把自己扒光了衣服一样的羞辱,照猩猩的思维方式,在牢房那处就已经被我吓住了,作为一个女孩子,莫名其妙的跟他说些找对象的标准,简直不知所云到了极点。看他刚才的话,昨夜肯定是醉的云里雾里的,那我也用不着在他面前觉得难堪了,就是那个卫兵甲看见我了,他有没有跟猩猩说我昨晚去过,还疯子般的跑了? 脑中顿时一道霹雳闪过,那人若在我走后,将昨晚的事告诉猩猩,唤起了猩猩的记忆,我…我就只有跳湖了。不好,离府一事……还得扫干净后路再进行。 “算了,等我杀完人再走!”我出口道。 猩猩先面露喜色,突然又似吓了一跳:“你要杀谁?” “你房里悠然走后都是谁伺候的?” 猩猩扑扇着长睫毛,似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府内的卫兵。” “具体点,哪一个?” “不固定。” 完了,不固定。那怎么找啊 “丞相府有多少卫兵?” “二十多个。” 好,二十多个是吧,不多。我就把你揪出来,莫怪爷爷心狠手辣,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必须杀你灭口,不然我不但走的不安心更是没脸见人了! 可是那个卫兵甲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呢?我……想不起来了。 56、旧爱 猩猩见我不走了,略放了心,将我送回府,忙着去找那些将军们开会去了。 我可就倒了霉,对着嫣然好话说尽了,她还是一副遇人不淑惆怅不已的模样,无奈我只得赌咒发誓自己当时昏了头说的全是气话,不是真心的,如若不然,我就遭水淹遭雷劈,或者一边遭水淹一边遭雷劈,终于被她捂住了嘴,脸上露了笑意。我郁闷,我这怎么跟干了坏事的老公回家哄老婆一个德行。 心怀鬼胎的又跑去了听风筑。林忆莲还是那副傻仙子的模样,见了我来,目光呆滞,只会说一句我不去,我有点小小的自责,只是小小的。知道他是猩猩旧爱时,心里将她骂的极尽恶毒之能事,后悔自己命苦居然会救了她,恨不得一脚把她再踹到那凤楼门口。 这女子其实也是个可怜人,我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的性格,但能让猩猩对她念念不忘,又能教出悠然这般踏实稳重徒弟的人,应该不会是坏女人,定是遭了重大打击才会变成这样,成日傻呼呼的,啥也不记得了,这到底是值得庆幸还是值得悲哀?嫣然告诉我,昨晚她再次发疯,太医诊断后,说她后脑被人不止一次的猛烈击打过,听的我毛骨悚然,她定是被功夫比她高的坏蛋擒住了,这人为何要将她打成一个傻子这么可恶?我把一个傻孩子当成情敌,推她倒地,实在是不应该,权在心里说声对不起吧。 猩猩很晚才回来,官服未脱就先到四牌楼来了,看见我正坐在院里跟嫣然唠嗑,似松了口气般,转身欲走,我早看见他了,见他要走忙喊住他。 “哎,你忙完了?”我连师兄也不喊了。 “嗯” “你过来坐一会儿,我有事问你。”完全是命令的口气。 嫣然知趣的退回了楼里。猩猩走过来坐下。 “何事?” 我翻眼看他:“干吗,没事不能叫你坐一会儿?不愿坐走吧。”我确实挺变态的,硬是没事找事。 猩猩叹口气:“好,坐一会儿。” 沉默了一阵,我不开口,他也不开口,貌似真的就在履行坐一会儿的承诺。 老这么干坐着有什么意思?话头还是从国家大事打开吧。 “什么时候发兵?” “明日。” “连头带尾跑去就得十几天,皇上就给了一个月,来得及么?” “山下早有屯兵。” 敢情皇帝对凤凰山一直不放心呢。 “你去么?” “我留守京城。” “那谁领兵去剿?” “林中浩。” 啊?我腾地站起来:“他算老几,凭什么让他带兵!” 猩猩奇怪的看着我:“你们不是朋友么?” “哼!他那种胆小鬼没义气的人才不是我朋友。”我心眼儿太小,仇记的时间太长。 “为何这样说?” 我听猩猩问了,百般不想在他面前重提那几日我的焦心挂虑,但他一脸的求索表情,犹豫再三还是轻描淡写的把他被关期间林中浩不愿意帮忙的事说了出来。 猩猩一听微笑了:“他没做错,他确实没资格向皇上进这样的言,而且也是为你着想,很好。” 我撇嘴,好什么呀,承认胆小不得了么,若是我曹天歌,哪怕再位微言轻,也定会为朋友冲进皇宫求皇上的。 “他怎么有资格带兵去攻打凤凰山的,他不就是个督军吗?” “皇上午后已下诏封了他平乱将军。” 啊??看吧,明哲保身的胆小鬼就是上位上的快!气死我了。 猩猩看我一脸不快,居然又说了一句:“我推荐的。” 我无语了,都什么人哪这是,这就是混官场的,跟我们江湖豪杰不是一个层次,玩不到一块儿! “若他这次没能把凤凰山剿灭干净,我定去跟皇上说撤了他所有的职,让他当个小兵蛋子去。”我气哼哼。 猩猩不置可否,气氛又陷入僵局。怪我,话题起的不好,谈国家大事得谈多久才能绕到风花雪月上去?还不如直接问“吃了没”来得快呢。 不管了,再别扭我也要直接转移话题,猩猩累了一天了,不能耽误他太久,明日还要指挥作战呢。(你就是个贱骨头。) “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跟…那个…林师姐…呃…就那个,你知道的。”我说不出口。 “哪个?”我忘了跟我对话的是个不解风情的笨蛋。 “林师姐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嗯,这样问才顺溜嘛。 猩猩抿着嘴看了我一会儿,道:“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好奇,她跟我们住在一起,又是同门,我有必要了解她一下。”迂回战术。 猩猩沉默了,沉默的时间很长,沉默的我不耐烦了,戳到你的痛处了吗? “不愿说算了,回去睡觉吧。”我是一天到晚别扭个没完没了,站起身来欲走。 猩猩道:“天歌…” 我静静瞅着他,你到底说不说的? “莲儿她……是个很好的人…”我又坐下了,听书。 “我上山的第二年,师傅收了她。”猩猩目光深沉起来,明显处于陷入回忆状态。 “我与她与项语十几岁便在一起了…”这里头还有项语的事儿呢? “一起读书,一起学武,也…一起玩耍。莲儿她那时很爱笑,很听话,手也很巧,绣了两个杨柳香包,装入晾干的无涯花给了我与项语一人一个。”绣香包,嗯,我摸摸胸口,我那破树叶子牡丹还搁身上揣着呢。 “项语每隔一年才会来山上一次,住上一两月,每次见面,我们三人都相处甚好,我与项语比划武功,莲儿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从不多话。她那时,实在很乖巧,师傅也很喜欢她。” 我插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已经知道师傅就是项语的爹?” 他看我:“没有,不过我知道你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呢?”双人绕口令。 “云夫人说的。” 这妖怪,原来不止拉着我一人八卦,连猩猩也没放过。 “唔,那你接着说。” “说完了。” 啊??“这就完了?”我奇,说你话少你还真得瑟起来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人。” 我那会儿见林忆莲的时候还有点内疚,这会儿听猩猩夸她,我又开始心里冷笑,乖巧不也没跟你配成双?你努力吧,虽然我不支持你。 腹诽一阵,问出关键问题:“明堂说你和她都被赶下山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走火入魔是怎么回事?” ………!猩猩又成了没嘴儿的葫芦。 得了,还问什么呀,他俩的陈年旧事我东打听西打听的也没意义,再说我不早就知道他是个优秀地下工作者了么。 我道:“你回去休息吧。挺晚了。” 我发誓我这句话里没有任何赌气的味道,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可猩猩竟将手猛向我的手伸来,我下意识一缩:“干吗?” “天歌……我非存心不告诉你,只是此事已过去良久,我已经好了。” 骗谁呢?你砸凳子桌子的时候我可就在场呢。好了你还发什么神经病的啊? 我点点头:“好了就好,祝贺你。”说着便起了身朝楼方挪步。 他在我身后叹气:“是…是林师妹偷拿了一本师祖的内功心法给我。” 我猛回身,林忆莲害他的? “那时我练武成痴,有时也会借下山之机寻项语,一同去参加些武功切磋,师傅教我的几套剑法称的上是所向披靡,我从未输过,直到有一日….”我又回桌边坐下,猩猩肯开口说故事不容易,之前我问过他许多事,他总是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看来那时是对我甚不重视。 “有一日,我在落云亭遇到一人,那人年近古稀,出口便要和我比武,我见他年纪很大,不想以少欺老,便不答应,谁知他竟侮辱师傅,道师傅也是他的手下败将,我气急便与他动起手来,结果,输了。那人对我说,若是无涯师祖尚在,或许还能与他过上几招,又道师傅心胸狭碍,师祖留下的绝世武功不愿传给徒弟。” 他顿了一顿:“我其实并未多想,只觉得输给前辈高人也并非丢人之事,可项语却对那所谓的绝世武功很感兴趣,他甚至同我一起回观向师傅询问。我将比武输了的事告诉了林师妹,没过几日,她便为我偷来了一本内功心法,道是项语从师傅口中得知的藏籍地点” 此时我嗤笑声已出口:“你方才不说她乖巧听话么?还会干些偷盗之事。” 猩猩脸上似冒出了无奈之色,话也停了。 我忙道:“你接着说,我不插话了。” “之后我便偷练了那心法,竟觉得功力飞速增长,空拳也可使出剑招,全身气力似用不完般,我很感激林师妹,但那时年少,并未深想过师傅为何要收起此秘籍不愿传徒。直至一日。。。我忽然觉得控制不了自己的气息转行,心中爆怒异常,只想砸物伤人,血气上涌之时,我砸坏了师傅的药炉,师傅才知我已练了许久师祖的秘籍,他气极将我绑起,师妹跪求师傅饶我,道出秘籍是自己所偷。” 算小林子还有点良心。本来就是她偷的,想做好事呢,却害了猩猩。 “师傅烧了那秘籍,让我与林师妹下了山,只道武功已倾囊相授,我等应自走自路,不能再留观内。嘱我每年回山修心服药。” 老头生气了。 “几年之后,师傅才告诉我们那秘籍的诡异之处,当年他也曾练过,现出和我一般征兆,觉得不妥立刻停住,服了数年宁心的药,方将血气恢复。” 我点点自己的脑袋:“你这人看起来聪明,其实脑子不太好使。” 他一愣,不明白我的意思。 “项语既然对那秘籍感兴趣,为什么自己不拿来练,反叫林师姐去偷来给你?” “项语在山上练功时日短,在山下云夫人不允他练武。” “哦,所以他为了让你武功更加精进,就嘱林师姐去偷啦?这样的好朋友我怎么从来没碰到过。” 猩猩听我话说的阴阳怪气,也不再说话。 “没啦?”我瞪他。 他点点头,书说的模棱两可平淡无波,听着着实没劲,这人的语言天分太差。 “我打碎的那铜镜是你送给林师姐的?”我实在按捺不住,还是问了,那铜镜就像一根刺一般横在我心里,扰我许久了。 他面有赫色,半晌也没说出话来,我便已知道了,定是在那山上日夜相对,情窦一开就王八看绿豆的对了眼了。 “那你与林师姐下了山后,怎又分开了?” 他摇摇头:“莲儿说要去寻访故人,我怎好开口留她?” 我听他这样说话,心里酸溜溜的,你不好开口留她,其实心里想留的很哪是不是不? “两年前,她修书一封,将悠然送到边关,嘱我留她在身边,却对自己情况一字不提,我问过悠然,悠然只道三四年时间跟着她师傅在一处偏僻乡间练武,后来她师傅说有要事去办,便将她送我处照顾,其余不知。” 没想到啊没想到,猩猩为了初恋一直搞到今日还是孤家寡人,也不知那林忆莲那么多年里有没有想过他? 心里酸,脸朝着猩猩靠近了些:“原来我是你的幸运大神!” 他不动,看着我靠近,眼睛眨也不眨。 “如果不是我,你又怎能和你的林师妹再相见?”一片醋海翻腾淹没天歌。 “行了,歇着吧,明天战斗!”我挪开脑袋。 “天歌…你不走了吧。”猩猩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话。 我双手并用拍拍两边脸蛋,抬头看天:“不一定,如果我毒发,我想不走都不成了。” 他忙道:“你会好的,剿完凤凰山,我带你去找师傅。” 我道:“就算毒清了,我有一天还是会走。” “为什么?”语气急迫。 “因为我总有一天要嫁人的。” 猩猩僵住了,搁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发抖,我嗤鼻,不要做出一副舍不得我的模样,你的莲儿不会再离开你了,好好陪着你的傻姑娘吧。 第二日凤凰山剿匪记就敲锣开幕,猩猩到三门府做动员去了,我睡醒了便带着嫣然去云府。 一到云府门口,我便觉得不对劲,以前云府门前是无人的,看门的在里面听得人唤才开门。今日……府门大开,门口站了好几个小厮,有一些我是认识的。 我照常下车进府,却被一小厮道:“曹姑娘以后可不必来了。” 我呆,“为何?” “夫人和少爷均已离开,此处宅子无主子了。” 啊?我大惊,“云夫人和语公子去哪儿了?” “不知,主子只吩咐我们好好看着宅子,说是短时间不会回来。” 我慌了,赶紧跳上马车,对小米道:“进宫!” 57、赐婚 一月内,我能吃能喝能睡,身体健康,精神良好,无事可做,只等着猩猩的剿匪快报源源不断传到我耳中! 皇家军队全数集合山下完毕! 山上山下对峙两日,我方派兵探路,发现山势陡峭险峻,易守难攻! 凤凰山果然藏有众多非正规部队及武器! 将军小分队紧急召开作战会议,分析敌情,布置作战计划。 我方主动进攻,多面包抄,敌方顽抗,采用火头箭和大石等不那么精良的武器进行防御,对砸、对射、对砍远距离作战三个时辰之后,我方未有死亡,伤一员大将,敌方领军人物四死一伤! 林小胆将军为快速拿下山头,及时改变策略,白日攻山的士兵休息,轮换另一批士兵半夜攻山,悄无声息摸到山顶,鼓声齐响,吼声大作,杀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直攻入敌人老巢,在正面近身肉搏战中,由于敌我双方人数力量悬殊过大,敌方节节败退,退至后山山腰处,又被包抄士兵围堵,俘虏百人,还有数百人被围困。 林小胆紧急飞鸽传书上报猩猩,杀还是俘?猩猩大笔一挥:能杀就杀,能俘就俘!照我看来,纯属废话! 猩猩最近虽然指挥着远方的战斗,但每日都会来四牌楼见我一面,罗嗦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我觉得他老担心我跑了的原因是怕我不回无涯山,胡跑到别的地方去,皇帝问他要御用解闷大臣他给不出来,师傅问他要小师妹他弄丢了。 嗯,有这个可能,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独行女侠名号天歌仙子,孤单寂寞的浪迹江湖,绝招就是不使一刀一剑,仅用嘴皮子便能杀人于无形,杀了个把月之后无奈钱财用尽,落魄的只能如杨志卖刀一般,在大树底下搬个凳子摇把扇子卖她的嘴皮子,最后在一个寒冷的下着大雪的冬夜毒发身亡在一家四面透风的破旧小客栈里,客栈黄迹斑斑的墙壁上留下了她最后的慨叹:我的命,好苦哇! 悲凉! 月半之后,林小胆率兵凯旋归来,凤凰山此时已改姓了“皇”!日后必将开发成为翼国一处经典风景区。 在他与猩猩向皇帝汇报完战况之后,我被皇帝召进了宫。 清风殿里,猩猩、林小胆站在皇帝面前,猩猩脸色铁青,貌似刚被人痛揍过一顿。林小胆意气风发,一身将军盔甲装也衬得他那大黑脸英气了几分,他看着我走进,立即面露喜色。 我行完礼,皇帝看着我笑:“朕倒没想到呢,你与林将军也是朋友。” 我撇撇嘴,谁跟他是朋友,危难时刻不伸手的不是我朋友。 皇帝道:“林将军这次剿匪有功,朕要好好的奖赏他。” 怎么不赏我的?难道我没提供情报没给你分析敌人背景吗?不过皇帝这话是对着我说的,我是不是应该表示点啥? “林将军辛苦了。”声音跟蚊子哼哼差不多。 “可是林将军却跟朕说,他不要加官封赏。”皇帝又道。 做什么高姿态呀,不要告诉我你混入官场的目的是为了做人民公仆,你不要的赏都给我吧,假惺惺的。 “那林将军可真是高风亮节,乃翼国百官学习的榜样啊!”客套话说两句吧。林小胆不住的望着我嘿嘿,不知道他傻乐个什么劲。猩猩脸色愈发难看。 皇帝又笑:“但是不赏朕心不安啊,林将军将他的心愿告诉了朕,朕觉得甚是有趣,所以朕决定遂他心愿,给他。。。。”皇帝老儿顿了顿,似在看我的反应,我忙抬头作专注状,“赐婚!” 我身子一抖,看向猩猩,他却没看我,盯着林中浩呢,眼睛里满是怒意。 我呐呐地开口:“是吗?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这么好命,能嫁给林将军。” 皇上哈哈:“若朕说是你,你高兴么?” 我一点不惊讶,刚才已经明白过来惊讶过了,我没想到林小胆继上次我的明白拒绝后之后居然还有这心思,也没想到他竟会借功邀赏,跟皇帝提出赐婚,早觉得这个人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豪放粗糙,精的跟豆儿一样! 我还没说话,猩猩先忍不住了:“皇上,师妹身体有恙,恐怕…” 皇帝理解的点点头。 林小胆接话:“曹小姐有恙?可要紧?”说着看向我。 我道:“其实也没大病,偶有个发热感冒啥的”。 皇帝乐了:“我看你整天也是活蹦乱跳的,哪儿像中…呃…有病的人啊” 猩猩猛咳了一声,似不敢相信我说出这话。 他一定以为我会趁机把自己生病夸大渲染,胡说八道一通,断了林小胆的念头,却没想到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跟他暗自闹着别扭,居然觉得这是个气他的好机会。 林小胆放心了,又呵呵傻笑起来。 皇帝见我并无特别反对的意思,就道:“若是你愿意,朕就了了林将军的心愿了?” 我突然回过神来,不行啊,哪能让皇帝赐婚呢,赐了就改不了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才不愿意嫁给林小胆呢,我现在烦死他了。以前觉得他一笑挺江湖挺豪放,现在觉得他一笑就像个等着吃肥肉的傻子。 忙道:“皇上莫急,我与林将军不过几面之缘,彼此也不甚熟悉,您让我考虑考虑好么?” 皇帝微微颔首:“朕尊重你的意见,那你就好好想想吧。”最近被我课上的不错,知道尊重女性了。 从清风殿告退,猩猩走在前面,我与林小胆走在后面,他心情愉快,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抽抽,我斜他一眼:“林将军,我问你个事儿。”他忙侧脑袋:“曹小姐请讲。” “凤凰山上的人都被你剿完了吗?” “剿完了。” “一个不漏?” “一个不漏!” “那有没有一个满头裹着黑布的人?” 林小胆一愣,仔细回忆:“好象没有。” 我使劲一拍双手,嘴中大叫:“啊呀呀,林将军,你不会把贼首放跑了吧!” 林小胆大惊,“曹小姐何出此言?那山上的人已全数被我们或杀或俘,绝无一人逃脱啊!” 我道:“我被那里的人抓过,那凤凰山的寨主就是一个头脸裹布的人,他有些属下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呢,既然没有,我想他一定是跑了!” 林小胆惊诧莫名,似乎不能接受我的这个推断。 “你俘虏的人在哪儿,我能去看看么?” “约四日后便会押解回京,到时曹小姐去看便是。” 猩猩走在我们前方三四步的距离处,我说话的声音一直很大。停了一顿,我清清嗓子酝酿了一下情绪,道: “还有啊林将军,你为何会对皇上提出赐婚呢?你这样可是有点说话不算话哦!”我的口气非常之…..娇嗔!自己先被电了一下。 林小胆一听我这样问,马上陪笑:“曹小姐莫生气,之前总觉得你的脾性清楚爽快,很想与你多接触,可是又觉得自己一个粗人,定是配不上小姐的,这次多亏丞相提拔,让我有幸能为皇上效力,我思前想后,心中还是放不下小姐,听闻小姐曾被凤凰山反贼绑过,便预备将这次的胜利当做一个礼物送给小姐。” 你个林小胆,跟爷爷玩虚的,晃我一枪,拍着猩猩的马屁当了将军,再找着皇帝当靠山才接着转你的花花肠子是吧。 “皇上突然提出赐婚,这实在让我有些意想不到,你事先也不跟人说一声,弄的人家心都乱了。”恶~~寒! 林小胆听我语气,高兴的搓着手,嘿嘿道:“曹小姐只管考虑,若你同意,我…我…我发誓一定会对你好的。”猩猩脚步一顿背影一僵。 我扑哧一笑:“真的?我打你骂你你也不怨?”猩猩与我们的距离越缩越短,基本快原地踏步了。 林小胆来劲了:“不怨不怨,若能娶到你,让我林中浩做什么都可以。” 我咯咯娇笑:“你真讨厌,做什么都可以,做牛做马做猪做狗可以不?” “那也并非不可,只要你愿意嫁我。”林小胆你被桃花冲昏了脑子吧,我的隔夜饭都快呕出来了。 “嗯,那好吧,我考虑好了就去找你,好不好?”好不好三字尾音上扬着说相当有感觉! “好好好!”林小胆高兴的想放声唱一曲姑娘我爱你吧。 猩猩再也听不下去了,大步流星的朝前赶去,跟被老虎追着似的。 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的语气相当矫揉做作,可身体却离了林小胆两个人的距离。眼睛一直盯着猩猩的背影。一见他离我们远了,我立即停下脚步,转过头,手一抹脸,恶狠狠的看着林小胆! 林小胆见我突然变脸,疑惑的也站住了脚。 我凑近他,皱着鼻子在他眼前攥起拳头加快语速低声道:“林中浩,你胆小如鼠,嘴上说着我们是朋友,关键时刻却不肯帮我的忙去救我师兄,本来我就已经很生气,今日居然敢未征得我同意就擅自向皇上请婚,你不尊重女子不尊重我,还想用皇上来压我,做你的大头梦去吧!我若说不嫁,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嫁。我告诉你,我最烦姓林的,你要么给你祖先磕头上香认个错把姓改了,要么就趁早断了你对我的烂心思,想我嫁给你,到十辈子以后排队去吧!” 林小胆呆了,望着前后判若两人翻脸速度堪比翻书号称川剧变脸王的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对着他的鼻子挥挥拳头,转脸跑了。 坐上马车,我满脸幸福表情,缩在一角,眼珠子不停转来转去,时不时的就捂嘴咯咯娇笑几声,似在回忆美好瞬间。 猩猩脸色那个难看哟,贴上黄裱纸直接就能推进焚尸炉了。但是他不说话,石头一样僵硬的坐在一侧,瞄着我的动静。 我不看他,自己演的不亦乐乎,脸上不停变幻出欢喜、迷惑、紧张、害羞等各种神色,千变万化,精彩绝伦。演了一气,脸上的肌肉抽抽累了,做个结束动作,双手捂着脸装羞涩,嘴里轻叹一声:“这个林中浩呀。。。呵呵。”喜剧之王怎么不找我去演的?亏了。 猩猩果然忍不住了:“天歌你……” 我装着后知后觉的抬头:“嗯?什么?” 他憋了半晌,结巴道:“你…你预备…答应他?” 我眨巴眼:“答应谁?林中浩?呵呵,我考虑考虑。” 猩猩一贯冷酷淡然,我信他在战场上一定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那种人,可是在情场上……不过是个新兵蛋子罢了,我当他与林忆莲之间惊天地泣鬼神过的呢,原来还只是萌芽状态就被老头子无情的赶下山分开了。那林师姐对他到底是何心思谁也不知,不过我若是她,真喜欢猩猩的话,肯定不会用“寻访故人”这样的话来搪塞着一走就是许多年。说不定人林同志根本不喜欢他,就他一人自作多情罢了,跟我一个德行,喜欢当孔雀。 猩猩又开口:“你…你之前不是说你厌他吗?” 我嘿嘿一笑:“对啊,我是厌他,不过却也欣赏他大胆直言,勇于表白的精神。”说着低头又是一羞,“连皇上都知道了,唉,他决心可真够大的。” 猩猩脸又黑了,最近与我说话老是结巴:“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厌着一个人又欣赏他呢。” 听听!这孩子的情商都低到什么份儿上了,幼儿园水平! 我叹口气:“是啊,女子就是这么奇怪的,我也不知道呢,我一会儿厌他,一会儿又欣赏他,这一时啊,脑子竟全在想着他,呵呵呵。”赶紧捂嘴,不是作秀,是被自己恶心的快吐出来了。 猩猩无语了,貌似也被我恶心到了,我借着这个话题赶紧问:“师兄啊,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他一愣,不答我的话。 我笑道:“喜欢一个人呢,有可能是长久相处培养出来的感情,也有可能是一瞬间的,刹那时的一见钟情,有的人,你也许初时见面不喜欢他,但是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发现了他很多优点,当这些优点又特别对你的胃口的时候,你就喜欢他了,可能当你喜欢他的时候,你自己都不知道呢。” 他在思索我的话,眸子里一片迷茫。他需要开窍,我就是开窍导师。 我又道:“我对林中浩呢…..嗯…..”顿一顿,看他果然神色紧张了些,“恐怕就是这样,我一开始不喜欢他,但是见他那么大胆,那么热情,居然…居然还发誓对我好,呵呵….哎….”话到此为止,得留点想头。 他还结巴:“你….你从哪里…得知这些东西的?” 我指指脑袋:“自己想出来的啊,人要善于观察生活总结生活嘛。” 猩猩垂下眼帘,不再与我说话,大脑有没有开了一条缝我不知道,反正我已经表达了我想要表达的东西。 下车的时候,脑袋突然一阵发晕,脚下便有些踉跄,猩猩赶忙扶住我:“怎么了?” “无事,坐久了。”我心中升腾一阵不祥,云妖怪走了,我这针也停了好久,虽然一直没再犯过,但不能忽视那毒还在体内,算算日子,也没几天了,这,恐怕是个先兆吧。 猩猩一定也想到了,他说:“明后日我将府内事务交代一下,便带你回无涯山。师傅他一定有办法的清你的毒。” 我道:“不了,还是我一个人回去吧,林师姐她离不开人照顾。”这句是真心的。 他呆了一呆,轻声道:“师傅多年未见她了。” …….呵呵…….你行!好极了,我收回我刚才想的那句所谓真心的! “那你就带她去吧,我不去了。”径直走进府里,没心情表演了,姓林的都会找麻烦。 “天歌!”猩猩追上我,“又怎的了?” “什么怎的了?我好的很啊。”我说话很冲,声音很大! “你怎的突然生气了?”我当了那么多次白痴,也该你当次了,我看你现在的表情特别像白痴! “我生气了吗?”我眦牙一笑,笑意只在嘴唇上,连鼻子都没到达。“我高兴着呢。皇上都给我赐婚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猩猩的脸“唰”的白了。 一路默默跟我到四牌楼,我一步不停走进楼去,他也跟了进来。 “你有事就快说吧,我一会儿要洗澡了。”我口气相当不耐烦。 他眼睛不看我,口中低道:“你是否已经决定了?” 我瞅他:“决定什么?” “决定同意赐婚。” 我笑:“如果我说我同意了,你有何意见?” 他一侧的发稍散在肩上,眉间拢着浓云,嘴唇紧紧抿着,不答。 我坐下来,给自己倒杯水,一口灌下,开口道:“你不说话即表示没意见,既然你没意见,那就不用问我了,我自会去跟皇上说的。” 他似下了很大决心,看我一眼,垂下眼道:“你不能答应他!” 我心中一暖,试情试出效果了!脸上继续装出不解:“为什么不能答应?” “因为…因为…”结巴继沉默之后,成为你的第二个爱好。 “因为什么?”你快说吧,我等急死了。 “因为….你中着毒。” 晕死在地! 实在控制不了愤怒之情,我跳将起来,用力推他肩膀,大声吼道:“你出去!出去!我看见你就讨厌!” 他忙用手抓住我双臂顶住我,嘴中道:“天歌…天歌!” 我红了眼,甩开他的手,转身坐在凳子上,眼泪扑簌簌的掉。 他慌忙过来拍我的背,我扭身:“走开,我烦透你了,我告诉你辛星言,我明天就走,肯定要走,必须要走,你爱和你林师妹去哪就去哪吧,我不跟你们一路,我也不回无涯观,我用刀架着脖子,你再拦我,我必划烂喉管给你看!” 他急道:“为什么又要走?你不回无涯观能去哪儿?” 我使劲一拍桌子,大声尖叫:“你管不着管不着管不着!”接着痛哭开来,鼻涕眼泪齐齐流。 他半晌无语,定定的望着我哭,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我,我一把打到地上:“不要你的帕子,我自己有!”说完伸手将树叶子牡丹花掏出来了,上擦下抹。 猩猩哑着嗓子道:“那也是我的。” 我一愣,啊? 他指着我手里的帕子道:“那块也是我的。” 我拿着帕子,还没反应过来,我这正难受哭着呢,他怎么又跟我要起帕子来了?瞧瞧他又瞧瞧帕子,我猛将那帕子扔给他:“还你的破帕子,谁稀罕!” 他拿到手里左瞧又瞧,问:“你绣的? 我不理他,他又说:“这树叶儿绣的还挺好看,送给我吧。”完全跟没事儿人一样。 我“哇!”的一声,又放声嚎了起来:“不给!不给!我绣的凭什么给你!你把我的花给我挖下来,破布拿滚蛋!” 他突然蹲下身来,拿着先前那块白帕子,在我脸上胡乱蹭了几下:“莫哭了,我知你为何生气。” 我咯噔一声立刻停住,愣愣的望着他。他就蹲在我面前,半仰着脸,一如那晚…. “你跟我闹别扭对么?怪我那日摔了你,怪我照顾莲儿冷落了你,怪我不说不同意你接受赐婚,怪我…..” 我已经呆了,这厮脸上的到底是人皮还是面具?他怎能伪装的那么好?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他到底是人还是魔鬼? 且听他声音蓦然沙哑起来:“怪我……那晚亲了你。” “轰隆”我向后直直倒去!就像林忆莲小姐经常干的那样! 58、表情 昨晚的故事之装僵尸 我倒了,他...没抱,扶我了。 我装僵尸装白痴装哑巴一句话不说,身子一动也不动,冒充自己脑子摔坏了。 猩猩一点不紧张,慢悠悠的扶我坐下,自己也坐下,给我倒了杯水,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开口道:“那日烫着没?” 我眼珠一动不动定在一点,假装没听见,心里怒火翻腾,烫着没,现在你知道问了,爷爷的小肚子都烫成红皮的了,只不过好了就是。 猩猩叹口气:“我非故意忽略,只是怕你难堪。” 我现在更难堪。 “我对莲儿……”忙竖起耳朵,“并非你想的那样。”那到底是哪样? “我与她一同长大,待她有如亲妹,何况,她中意之人,也并不是我。” 啊???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人家不喜欢你,就赶紧撇清自己的感情走向。那林忆莲喜欢谁?难道是……项语! “至于那铜镜,确实是我所赠,只为她一个姑娘家在山中多年也没有件象样的首饰。”嗯嗯,不错,我也是姑娘家,你啥时候这么细心对我过? “我将碎片带在身边确为睹物念人,毕竟是师兄妹,数年未见,不知她过的如何,心中甚是挂牵。”你感情真丰富,还挂牵呢,你挂牵过我么?。呸,还不承认自己喜欢她,只不过没喜欢成罢了。 “那…那晚…”我像一个被停掉发条的木偶,眼睛瞪的发酸也不眨一下,完全僵硬。 “那晚…我…我…”结巴已经深深爱上你了,它会缠你一辈子。 “我见莲儿落得如此惨状还连连发病,心中已有难过,又莽撞将你误伤,想向你道歉,你却一直不愿见我,郁结难解才…才喝了点酒。”他难得的红了脸。 我进去的时候,你那瓶都空了,只是喝了一点? “其实我人虽微醉,脑却清醒,见你来甚是高兴,一时…控制不住才…冒犯了你。” 你那叫微醉,语不成句的还叫微醉!跟我搂搂抱抱亲亲,为什么要喊莲儿! 他半晌不再说话,静静瞅着我,我还在装贴了封条的僵尸,已经快装不下去了。 他又道:“你怪我么?怪我伤你之后又冒犯了你才要离开?” 啊???这话打哪儿说起呢?他跟我在意的怎么不是同一条线么? 我不动,他一直盯着我,突然伸出手来在我眼前晃了晃,哼,你会装酒醉,我不会装僵尸吗? 他见我一直没反应,才觉得不对劲,忙道:“天歌你…天歌?” 我不理。他竟伸手过来摇我的肩膀,我强忍着眼睛的酸和后脑的痛,继续坚持。 他有些急了,起身站到我面前,嘴里不住念着:“天歌?怎么了天歌?” 我心里悻悻,天歌这两字你现在倒是整天挂在嘴边上,以前一次也不曾喊过。 他突然伸手去摸我后脑又摸摸前额,喃喃道:“摔傻了?”妈呀,你傻也轮不到我傻,不过他的手…很温暖。 见我不动,他不说话了,继续不停的摇肩膀,摇啊摇啊摇,摇的僵尸再也忍不住酸痛,破功出声:“哎哟。” 我眨巴眨巴眼,好酸!僵尸不是好装的,他微笑:“疼不疼?” 我垂眼看地,不说话。 “你…是不是怪我?”猩猩见我醒神了,竟在一旁又坐了下来。老大,你赶快走吧,我无地自容了。 “天歌,我知你生我的气,若你觉得我冒犯了你,随你处置便是。” 我缓缓抬头:“你记得那晚的事?”我的声音也有点沙。 他点头。 “每一个细节都记得?” 他脸色潮红顿起,还是点点头。 我心中悲愤丛生,你全都记得,好,很好!那你也一定记得你说过什么话! “你记不记得你抱着我喊莲儿?”我问出口了,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我看你怎么狡辩! 他一惊,疑惑道:“莲儿?”瞧瞧,开始装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两个字深刻在我心里的痛,你忘我可不会忘。 他想了又想:“记得,那时我只想对你说...莲儿…也是个可怜的女子…想…想对你说…我心中对她确实只有怜悯之情,想...让你勿再误会下去。”他开始吭哧,“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已跑了。” …………。我不发一言,轻轻站起,到他面前施了一礼,款款登上楼梯。他在身后又慌了:“天歌,我说错话了么?” 我回身朝他一笑:“师兄,天色已晚,早些回去歇息吧。”说完手提裙边,优雅步上二楼消失。 站定二楼楼梯口,静听楼下动静,许久无声,方才传来一声浅浅叹息,他的脚步远去了。 一听得他走,我急手慌忙冲进房间,衣服未脱,直接跳上床。 来来,我是一只鸵鸟,鸟鸟鸟鸟鸟鸟!鸟鸟鸟鸟鸟鸟鸟鸟鸟! 来来,我是一个傻瓜,瓜瓜瓜瓜瓜瓜!瓜瓜瓜瓜瓜瓜瓜瓜瓜! 我捂着被子,从头到脚严实合缝,一丝儿不露。 没有更好的地方让我藏了,每次丢人现眼之后,我只能藏进被子里。 嫣然的叫声有气无力:“小姐小姐别憋着了。”没有一点敬业精神,虽然我捂痱子次数比较多,但你也不能对工作敷衍了事! 我不得不藏啊,我恨不得藏一辈子,再也不要见人。 猩猩说是他亲了我,给我留面子的吧,明明是我亲了他! 除了混蛋二字,我不晓得还能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他。 最大的大狗血!是我竟然满含悲愤的对他说,为何你抱着我还喊着莲儿!!娘呀,若是猩猩回过味来,定会觉得我能可笑到这种地步也不容易啊。人家话没说完,你就把人家推了个四脚朝天,然后自己恨自己,自己嘲笑自己,发神经,闹出走,闹别扭,不错,有长进。 不行,我绝不能让他有空闲回味这句话!绝不能! 第二日,我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完毕去了前厅吃早饭,猩猩已经来了,见我出现,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我面色淡然平静,自顾坐下开吃。 猩猩道:“睡得好么?” 谁能知道我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的万千感慨,谁能知道我听到这句话时的火冒三丈?谁也不能! 怎么了,觉得昨天就算对我表明心意了?开始以恋人自居了?我呸!我跟了你那么久,你除了在我遭遇重大危险时能说两句好听的之外,何时又来关心过我?整天不是沉默不语就是故作神秘,不是吭哧就是结巴,我怀疑你是怎么在人世间活了这么多年,又是怎么混到丞相这个位置的,怪不得你与项语关系好,干脆你也自残声带得了。睡的好么?我感染你熏陶你一年了,你终于会说句生活用语了! 我无表情,随意点点头,继续吸溜白粥,小米路过,我喊他:“小米,吃完饭帮我备车!” 猩猩忙问:“去哪儿?”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去宫里。” “何事?皇上召你了么?” “没有,我只是去答复他的话。” 猩猩突然掉了一只筷子,低声道:“答复什么话?” 我三口并两口将粥吸溜完,手上抓了半个花卷,忙不迭的起身,“不跟你说了,我赶在皇上早朝前把事儿答复了,回来再告诉你。”说完就往门外跑。 身后乒里乓啷一阵碗碟碰撞,手紧被拽住了。我惊诧的回头看他:“怎么了师兄?” 他脸色阴沉的厉害:“答复什么话?” 我垂下头,咬了一口花卷,嘴里含糊着道:“就是赐婚的事儿。” 手蓦然一紧,“哎哟!你干吗呀!”我疼的叫出声来。 他未松开我的手,眼睛紧紧盯着我,我甚至能看见他瞳孔里的小火苗一窜一窜的。 使劲抽出手,乱甩一通:“你到底拉我干吗啊?” 他艰涩开口:“昨晚……我与你说的那些话,你……” 我无辜的眨眼:“昨晚?你与我说话?”愣神对天想了一阵,“没有啊师兄,我们从宫里回来,我好象饭也没吃就睡觉了啊?” 他眼神一僵,小火苗没了,只剩两小堆烧火灰,口中呐然:“天歌你…你不记得了?” 我摇摇头:“什么不记得了,我记得很清楚啊,回府睡觉,到天亮,没漏下啥呀。” 他颓然放手,眼睛里满是受伤,我冷笑,这表情最近姐姐我使用的比较多,你还得多练习练习,稍显青涩。 又咬口花卷:“那我赶时间先走了啊,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说,我很快的!”一步窜出了门,直向大门口奔去,身后无声。 奔到车前,我撩帘子进去了,屁股刚坐稳,“走”字未出口,猩猩居然已经落座了我的身边。 我惊异看他:“师兄你…你去哪儿?我们顺路么?” 他怒气盈眶:“我同你一起去!” “啊?你上朝么?没换衣服呢。” “不用!” 我耸耸肩膀,脾气不小!不去管他,兀自靠在厢壁上哼着小曲儿,脸上笑眯眯的。 猩猩见我心情好,不但脸色铁青,连脖子都青了,他开口同我说话:“你预备怎么答复皇上?” 我捏捏下巴:“唔,其实还没想好呢,想让皇上给点意见。” 猩猩声音突然增大:“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我奇怪的看他:“那么大声做什么?林中浩是你一手提拔的,自然也觉得他是个人才,你难道会反对么?” 他被我堵住了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就僵在那里无语。我觉空气凝滞,又出声唱起了小曲儿。 眼见皇宫转了弯就到了,他突然转头对我道:“你不能去!”我撇撇嘴:“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去!”好嘛,耍无赖你也学会了。 我皱着眉,轻声道:“师兄,你没事吧,我看你心情好象不太好。” 他呼吸急促,胸口不断起伏。 我又道:“我还是去吧,答应皇上要答复他的嘛。” “你不能去!”老重复这一句有意思么? 我有点不高兴了,怨道:“你老说不能去不能去,我上次要走你也说不能走,却始终没给我个理由,你不让我进宫答复到底有何理由啊?” 沉默又代替了结巴的位置,回到他的身边陪伴他。 到了,我也没理他,直接就跳下车进去了,他跟在我身后,脚步声很沉重。 我与猩猩请完皇上的安,他一见我抬头就开始笑:“曹天歌,一大早就来给朕请安了?” 我嘿嘿两声:“请安那是一定的,不过主要还是想请您帮我出出主意。” 皇上道:“哦?你遇到为难事了?” “是啊,就是赐婚的事,我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虽知如此小事要劳皇上实在太可笑了,不过您一向待我那么好,我一有烦心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 被人重视的感觉是很好滴,不论是皇帝还是平民。有人需要你,顿时觉得自己无比伟大无比能耐。 皇帝朗声笑道:“怎么林将军不合你的心意么?” 我还没张嘴,猩猩就立刻上前道:“是的,林将军确实不合师妹的心意,还请皇上出面推了这事。” 我张个大嘴看着他,貌似无比惊讶:“师兄你……” 他猛瞪我一眼,我嘴闭上了。 皇上道:“哦?曹天歌不愿么?林将军似乎对她一往情深啊。” 我连忙摆手:“不,不是的,皇….” 猩猩打断:“皇上,师妹对林中浩反感的紧,但又怕他被拒婚面上无光,所以还请皇上能与他谈谈。” 皇帝点头:“那是一定的,任哪个男子被人拒绝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既然你不愿,那此事就且作罢,你们无须担心了,朕来出面。” 猩猩明显全身一松,卸下了包袱。后退到我身边,无视我眼中的不满,直接向皇上告退,拉着我便出了殿。 我气的牙根痒痒:“师兄,你什么意思啊,我都还没说话呢,你怎么直接就给我推了呀。” 他道:“你又不喜欢林中浩,为何还要在这件事上纠缠?” 我叫:“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林中浩的?” “你早前就已说过了。”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懂么?是在不断变化的你懂么?我现在对他有点好感了不行么?” 猩猩回身怒道:“你以前不喜欢他的,为何现在有什么好感了?” 我斜眼缩着脑袋看他:“你做甚发这样大的火气,我对他有好感难道不可以么?他为人挺好,对我也不错,肯为我做牛做马的男人现在到哪里去找?” 他不说话了。 我挺直身子又道:“我又不是嫌贫爱富的女子,不过是想寻个良人,对我好的,肯听我说话的,这有错吗?” 半晌,他喃喃道:“你身中奇毒,如何嫁他?” 我嗤鼻一笑:“是啊,我快死了,所以我没资格嫁人了,谢谢你三番四次的提醒我!” 径直前行,我俩竟在这皇宫大院里为了嫁不嫁人的事吵了一通。 他在我身后轻道:“天歌,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猛回头:“那你是什么意思?觉得林中浩不好?还是觉得你师妹我都要死了就别去祸害男人了?” 他紧皱双眉,紧握双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道:“你赶紧上朝去吧,别再罗嗦我了,我听够了!” 出了宫门我还怒了一阵才转换了情绪,太入戏了。让小米先回去,自己顺着路溜达溜达,心情总得来说还是不错滴!气猩猩已经成为我的爱好之一了,他有爱好我也不能甘落人后哇。 听到他在皇帝面前强行推掉林中浩,我挺开心的,这人终于有点开窍了。情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定尽吾全力将猩猩改造成人类。 我甚少逛街,第一次逛街被人盯梢绑架,第二次逛街拣了个情敌,总觉得命运之神好象特别注意我,即使我趴着不动,他也能给我编出点一波三折的人生情节来。就我个人而言,我宁愿自己平淡一点的过活,有人爱,有爱人,就够了。 遛过两条街,见一首饰买了一只翠簪子,准备回去送给嫣然,这丫头跟着我喜欢我照顾我,我好象还从没送过她东西,内疚内疚。 手里把玩着翠簪,一边走一边看,晃到一条巷口,猛然斜刺里冲了一人,跟我撞了一个正着,正歪倒在我身上,我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红色衫裙,是个女滴,我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人抬眼看我,我一愣,这人是女的吗?长得比她丑的也不多见了,心中尚未来及评价几句,那人手中丝绢朝我脸前一扬:“无事,好的很哪!哈哈哈。”是女人的声音没错。 一阵浓香钻入鼻孔,刹时无了意识。 59、折磨 很小的时候我就爱发白日梦, 七八岁的时候幻想自己拥有了一双芭蕾舞鞋, 在舞台上当小天鹅,不为了跳舞,只为喜欢那鞋子上长长的粉红色的丝带;十一、二岁的时候幻想自己是私家侦探, 穿着风衣戴着墨镜,神出鬼没的跟踪犯罪分子;十四五的时候又幻想自己是郭富城的女朋友, 他骑着赛车带我奔驰在海边公路,海风轻吹, 浪漫无比 , 他是我第一个偶像,曾经屋子墙壁全贴满了他的照片;到了二十多岁,踏过花样年华, 就幻想自己有一天能长生不老青春永存, 并且拥有隐身、刀枪不入、飞行等各种超能力,游遍全世界看尽花美男, 顺便行侠仗义。听起来可笑, 不可笑的就不是白日梦了。 不过,无论我再怎么幻想发梦,梦的也全是好的,美的,对我有利的。永远也不会梦到, 醒来后我面对的会是这样一种情景。 这是一个水牢。 你见过水牢么?恐怕只是在电视上见过吧。一间不大的石头房子,灌了齐人腰深的水,把所谓重刑犯泡在里面, 企图逼迫他承认自己的犯罪行为或者供出同伙,当然也有可能是用来折磨仇家。 那我,到底是重犯还是仇家呢? 睁开眼的时候,我的头低着,鼻尖正挨着水面,惊觉整个人正泡在水中。这个动作是高难度的,怎样能做到在昏迷无力气的情况下撑住不把头插到水里?答案很简单,双手被斜拉吊起即可。 我晃晃脑袋,有点迷糊,却并无哪处疼痛,抬眼瞧瞧四周,这是怎么个情况?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水,已没到胸下,双手被分扯开来,抖了抖,果然是绑了铁链子,那铁链子应该是钉在两面墙角顶部,将我牢牢吊住,腿在水下活动活动,还好,没有栓东西,不然我以为自己要被四链分尸了呢。 最后的记忆是一个红衣女子在对我说话,小绢子一扬…….是了,是迷香!若不是她对我用了迷香,我绝不会莫名其妙的被栓在水里!凤凰山的余孽来寻仇了! 我并不如前几次遇险那般惊恐,已经明白,我是仇家。 皇上下诏平乱之时我内心早有预感,听了林中浩的话更是预感强烈。我应该呆在家里的,只是这几日被猩猩弄昏了头,才又独自一人闲晃,早说过逛街没好事,坏运气三次齐活儿了。暗处的眼睛时刻盯着我呢,就盼着我落单的那一刻,终究还是被他们逮了来。只是,凤凰山被平了,郊乡的兔窟被抄了,这里,又会是什么地方? 许久许久,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却没什么好看的,黑黝黝的墙,黑黝黝的水,两条模糊的链影,胳膊酸痛不止,扯的肩部神经一阵阵抽搐,这些人也挺能耐的,能将昏迷的我绑的恰到好处,没让我溺死也算是刑房高手了。 浑身一抖,脚面处似有东西掠过 ,一动不敢动,不一会儿又觉大腿外侧有物贴肉擦过,“啊~~”我骇得尖叫出声,水里有东西。。。。几声“吱吱”后,我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泛着红光的眼睛。全身寒毛“嗖”的立起,天哪,是老鼠,水老鼠! 那两点红光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近忽远,在我身周游动,我恶心的鸡皮疙瘩起了满身,紧张的冷汗倏间渗出额头,肌肉僵硬,牙齿发颤,身子下意识的想向后缩,却无论如何也缩不动。 还有比与水老鼠共处一池却无法移动更恐怖的事吗?没有了!我只盼着赶紧来人,问什么我都招了,只要把我从这屋子里弄出去。 一思至此,嘴里忍不住喊了起来:“来人呀,来人!” 红光突然不见了,定是沉了下去,这比我看着它更让人恐惧,千万可别咬我的肉,千万可别钻进我的衣服….. “有没有人!快放我出去!”像在卡拉包房里唱歌一般,声音发出,墙壁一阵闷闷的回声,这墙究竟有多厚。 没人理我,我的喊声,却给我招来了…… 水面上一对,两对,三对,四对,忽地冒出了更多的红点,全部朝着我的方向,闪着邪恶的光。 头皮发乍,毛孔闭塞,我再也忍不下去,尖声嚎叫起来:“啊~~~!救命啊!!啊~~快来救我!!!” 红点移动速度很快,转瞬间竟围住了我,我仿佛看见它们即将张开尖嘴,露出大耗子牙,对着我的肉狠狠咬下。我猛地扭动身体,手被扯住,只能用脚不停的踢踏,口中尖叫不止,却无法改变它们已经将我团团包围的事实!完了,曹天歌要被老鼠吃了。 千钧一发之际,“咯吱”一声,前方有了响动,接着便闪进一道强烈的白光,直刺我的眼睛,刺的我睁不开眼,更看不见景物。一片哗啦啦的水声,身体周围的压力突然消失了。我用力挤了挤双眼,再向前看去,那方高台果然进来了一个人。 身后的是门,开着未关,这水屋中的光线顿时亮了起来,我猜的没错,这是水牢,拓进地下六七尺,脏兮兮黑呼呼的水不知几年没有换过了,墙壁垛子上蹲了好些只肥大的老鼠,一个个毛皮发亮,目泛红光,恶心至极! 我喘了一口气,看向高台门口那人,他背对着光,可我仍是看清了他的长相,只能用一个字形容:丑八怪!这人尖嘴猴腮、头童齿豁,长得竟和老鼠一般模样。 其实,我应该说“你是何人?为何要抓我到此地?”这句对白又熟练又稳当,明知对方什么也不会说,但每一个肉票开口第一句基本都是如此,爷爷我被绑不是一次两次了,已是肉票专家。 但是我却说:“求你了,快把我弄出去,你让我干什么都行!”除了卖身。 那人不语,就站在那处,瞅着我。 我连连甩头:“我实在受不了了,你把我弄出去,关别的地方行吗?我…我怕老鼠!” 那人发出了一声冷笑,终于开口:“把你关到一个干净清爽有桌有床,花香满屋的地方可好?” 我不说话垂下了头,他在挖苦我。 他又道:“你还当你是丞相府的小姐呢?你再也回不去了,等主子治完了你,你就乖乖在这儿喂老鼠吧。哈哈哈。”凤凰山的人笑声都是如此尖利怪异。 我抬头望他:“让你们主子来见我。” 他又放声大笑:“你怎的如此可笑?” 我也笑:“或者你把我从这儿弄出去,带我去见他,我就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他不笑了:“什么秘密?” 我嗤鼻:“已经说过了,你放我出去我才会说,若你还将我关在这水牢里,我便死也不说。” “那你就不要说了。”他似乎不太在意。我急了,忙又大喊:“是关于皇帝的秘密!” 他微笑时更像老鼠,像一只吃饱了的老鼠:“皇帝的秘密?你以为我们想知道吗?” 我定定神,这人难对付啊。开口:“我以为你们不太想知道皇帝的秘密,但是一定想知道怎么才能打败皇帝的秘密。” 他仰头哈哈大笑:“你勿在自作聪明了,等着吧。”说完,门未关,就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白晃晃,什么也看不真切,我只求这白晃晃时间再长些,别让我一个人呆在黑暗的水里就成。 侧耳听了一阵,门外又传来脚步声,三道人影立在门前,挡住了光线。生生打了一个冷颤,这水,我到底泡了多久了。 那尖嘴人从高台上拉来拉去拉了一条绳索,解开结环,猛的一放,两条大木板从我身侧轰然倒下,牢牢的卡在墙垛子上,另两个人一边一个,从那木板桥上向我走来,扯住我的胳膊,打开了链子上的锁。左面一人将我用力拖上了木板。大臂下的肌肉生疼,回想我治黄大仙时的情景,心中哀叹,我也练了瑜伽了。 那人从腰间抽出一条绳子,眨眼功夫就将我制成了人肉捆蹄,从上到下捆了一个结实,我冷笑道:“我一丝武功也无,你们竟如防神仙般的绑我,我倒也挺荣幸的。”可惜没人接我的茬。 那人扯住我的头发拖我前行,直觉头皮都快撕裂开来,我叫:“你换个地方拽,换个地方!疼死了。”还是没人理我。 一路将我拖出了水牢,门外便是天,亮光刺激的我眼角发痒,却没手去抓,使劲挤了挤,再定睛去瞧,杂草丛生,一片荒地,竟目不及边。正前方对面两间房子,突兀的耸在这荒地上,那人拖着我,朝房子走去,右侧身子贴着地面猛蹭,沙石滚过,皮肤火辣辣的痛。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其中一间,尖嘴人打开门,扯着头发就将我扔了进去。带上门,没音了。 我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这厮着实太狠,头皮扯炸了不说,身上的衣服肯定是磨破了。趴了一气,才想起抬眼去看,一看之下,顿时骇的我心都要跳出来了,这……这才是真正的…刑房! 大小不一的钩爪链鞭挂了满墙,几根竖在墙角的铁杆上锈抑或血斑斑痕痕,正面一处长几上摆了很多长的短的,弯的直的,带锯齿或平口的利刀,屋子正中摆了一个大铁锅,锅下是冷却的灶窝,整个屋子里处处有血迹,面面有刑具。我看得胆战心惊,这大锅,不是用来煮人的吧……. 门外似有动静,我转头去听,只听那尖嘴人声道:“人已带到,请主子处置。” 心里一寒,木乃伊要用这屋子里的东西来对付我?凤凰山被剿他竟怪罪到我一女子身上,有本事还去行刺皇帝不好么?不象话! 门一开,我立即闭眼装死,头死死的贴在地上,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又一次捉弄。 那脚步声在我身周绕了一圈,声音响起:“睁开眼睛。”果然是木乃伊! 我忿忿睁眼,猛地抬眼看他,一瞧黑布裹面的来人,我愣了一愣。 他又嘶着嗓音道:“知不知道我为何要抓你?” 我不说话,只一直死死盯着他。他突然伸脚,用了大力踢了我的身子一下,我哀叫:“啊~疼!” 他嘿嘿怪笑起来:“疼?还有的你疼呢。你好好瞧瞧,这屋子里,你中意哪一样儿?我一定遂你的意。” 我仍不说话,他绕到长几前,左挑右颠,摸了一把小刀,回身又看我:“这刀名叫蝴兰,你瞧它这刀柄做的像不像一只蝴蝶?”说着走到我跟前,蹲下来,用那刀在我脸上磨来蹭去:“这张脸也不怎么样嘛,划几刀给你添点彩,说不定还能更漂亮些。” 那冰凉的刀面,就在我脸上缓缓游动,心中一阵发毛,今日看来难逃一刑了。 他怪笑不断:“为何不说话?害怕吗?紧张吗?” 我低声开口:“何必如此?” 他微俯身:“你说什么?” 我垂下头,又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你何必如此?我们总算也是相识一场,我做过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我不晓得,如果你一定要折磨我才能解气的话,就告诉我你究竟为了何事气我至此!” 他猛的一震,声音愈发嘶哑:“相识一场?我与你相识一场?” 我气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娇媚可人的姑娘,却没料到原来骨子里你同他一样的扭曲!” “啪!”话音刚落,她就摔了我一巴掌,声音也立刻变回了本尊:“你怎能看出?” 我摇摇头:“有何看不出?你身架与他相差那么多,他高你矮,他壮你瘦,怎能看不出?” 她冷笑一声:“是么?那你又怎知是我?” 我叹气:“若你不做这身打扮,换个样貌,我也许就真的认不出了,没想到你竟爱他到如此地步,每日就靠打扮成他的模样来慰藉内心吗?” “啪!”又是一记狠狠的巴掌,嘴角咸咸的,想是牙龈被打出血了。 “你倒是很聪明,不过,聪明的人一般都死的特别早!”她嘻笑着扯掉了头上的布,正是柳琴! 我喃喃道:“柳琴,你为何恨我?为何?” 她一把扯起我,将我推到那铁杆前死死靠住,双手从我身前绕到身后拉着链子将我拷住,转身从墙上摸下来一杆鞭子,抖的啪啪做响:“为何?现在我就告诉你为何!” 没有给我再开口的机会,鞭风便已扑天盖地而来,我闭上眼,咬紧牙关,“啪”一鞭!“啪”二鞭!“啪!”三鞭!“啪!”四鞭!………那锥心痛意已非语言可以描述,耳朵嗡嗡作响,冷汗渗出头皮,直觉灵魂即将出窍,几鞭已将我前襟抽开,随即更是鞭鞭狠劲到肉,脖子以下的身体似被凌迟,我甚至能感觉到皮肉裂开绽血的声音,柳琴下手之狠,力度之重,只有我这个正在承受的人才清楚知道。 她手下不停的甩鞭,面部狰狞异常,从前那狐狸似的美女再也不见,我面前的只有一匹饿狼!每一次落在我身上的鞭子都伴随着她的尖声怪笑!我是想叫的,想大声呼痛的,可那急速的鞭风扼住了我的声音,除了将牙关咬的更紧,实在无力再去呼嚎。 直鞭了几十以上,直抽的我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她才如过了瘾般的停手。拎着鞭子大口喘气,鞭鞑原来也是个力气活。 我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女人何苦难为女人?我到底怎么着你了柳琴? 她朝前两步,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我将你抽成了个彩凤,你高兴不高兴?” 我无力答话,眼睛半睁半闭,全身无一处不疼,疼痛直冲脑中,强烈的搅动脑中神经,每一块肉,每一条神经,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死去!死去!现在就死!我好恨,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昏过去,为什么还要留着意识来面对痛苦。 鞭子扔了换刀,那把蝴兰冷冰冰的又贴在我脸上,媚音紧紧贴着我的耳边:“喜欢勾引男人,就得挨鞭子,你明白不?” 我脑中混沌,完全不知她在胡说些什么,只想她给我一刀,快点结束这一切。 “你放心,我不杀你,只是让你变漂亮些。”刀,贴在我的唇上。 “若是你没了嘴唇,你说,你还能蛊惑人心么?”刀锋,划到了我的嘴角,刀尖划进了我的口内,轻轻一顶,肉已裂开,我竟,没觉得痛。 “哎呀,我划错地方了,将这处划开,你不是更能说了么,哈哈哈。”她蒙着鼻子怪笑,手动刀游,出了我的口,再次放上嘴唇。 “你想不想知道…..”柳琴的声音柔媚入骨,入我耳中,却只觉那是催命的符音,“上一个勾引他的女人怎么样了?” 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快点死,求你成全我吧。 “那个女人啊,可没你聪明,他把她骗来,那女人就心甘情愿的来了,整日对他献殷勤,以为他会看上她么?”刀不停的滑来滑去,意识不断的被满口的咸腥刺激清醒,一次又一次,睡不过去。 “他叫她去杀辛星言她不愿去,你知怎的?哈哈哈…” 听到猩猩的名字,我的精神蓦然一振,要谁去杀猩猩?硬撑着抬眼看向她。 她笑道:“你想知道么?想知道她怎么了?”我没法说话,嘴烂了张不了口。 “当然是落到我手里了,不愿去杀辛星言,那就只有死!不过…”她捂嘴媚笑,“我心善的很,从不杀人的,顶多将她治了一通,弄成个傻子也就放了。。哈哈哈” 我没力气做出更多的表情了,只好将眼睛睁大一点来表现心里的震惊,她说的,莫不是林忆莲? “现在该轮到你了,他是我的,谁也不许碰,你与他说笑亲热,我真恨不得杀了你!”声音突然由愤恨变回娇媚,“不过,我是不杀人的,只好小惩你一下了。”你倒是可以和老妖怪烧黄纸拜拜,一对妖怪姐妹花。 我忍着疼痛,艰难地为自己辩护:“没…有!” “没有?你敢说没有?”她脸色顿变,刹时手抬刀划,“唰”声之后,从上唇到下唇,从左到右,立刻一阵刺痛!温热血液流落下巴,痛得我不住的哆嗦! “我一直在看他!我一直在看着他!他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你们握过……”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大门顿开!黑影犹如闪电般的速度冲向这方,“叭叭!”两声,柳琴被打的倒退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来人。 60、魂断 那来人, 正是木乃伊! 柳琴手捂双颊, 惊叫:“主子..你..” “滚出去。”原装正版的灌了镪水的声音。 柳琴忿忿叫道:“我不走,你告诉过我你不喜欢她,现在又为何要来救她?我毒她数次, 她竟还能睁眼到今天,我不甘!我不甘!你将这女人交给我, 我就走!” 黑色闪电再次晃过,“叭叭!”, 柳琴脸上又挨了两记! “滚出去!”嘶哑声音明确的带着怒意。 柳琴全身不住的颤抖, 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又一眼,似要将我挖心吃肉也不解其恨!终究,她还是转身出了门。 原来, 给我下毒的是她!不太意外, 刚刚就该明白了。 他静静站在我面前。 现时的我,仍被锁在那铁杆上, 衣不蔽体, 满身血痕,唇上唇下已被鲜血糊满,双腿哆嗦不止,只想滑落,身体与灵魂一起滑落, 滑落到无边的地狱中。 木乃伊叹息一声,到我背后解锁,我身子一松, 晃了一晃便软软瘫下,正瘫在他的怀里。 一点一点的解开捆住我的绳子,我只觉得身体无比沉重。他轻抱起我,欲走出门去,我抖着破烂不堪的嘴唇道:“不…要。” 他低下头看我。 在这样一个角度,我终于能从那遮了大半的黑布下,看清楚他的眼睛,那眼睛里……是忧伤的清明。 我努力集中全身仅余的力量,在鲜血淋漓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你…你的…巢穴…还…还真不少…….失…失魂症…好些…些了吗。” 他身子猛震,抱住我的手臂抖得厉害。黑布下的清明消失了,只余一片黑暗。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一个从垃圾堆里拣回来的破布娃娃被他挂在手臂上, 心中苦笑,在关键的时候,我总是无法顺利的晕死过去。那夜他从四牌楼劫走我时,我便知道了他的身份,我离他那样近,那淡淡兰香直入鼻中,实在无法忽略。我震惊吗?震惊的!我不明白,一个曾在我入世之时留给我那么多美好回忆的男人怎会一夕之间变成了魔鬼! 一波三折的路,我走的如此艰难,在阴谋与谎言里挣扎求生,一个又一个我真心付出的朋友撕开他们和善的面具,露出背叛的真相,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理解,我了然,我从未想过要将他们置于死地,甚而一次次帮他们隐瞒,于我来说,我想做冷眼的旁观者,看着这古时江湖宫廷的一幕幕大戏,可是,我又想交朋友,却将自己一次次推进深渊,我只想能收获一点真诚,一点我首先付出了真心的真诚,这要求,过分吗? 门口又冲来一人,进门见此情景先是一愣,接着连忙抱拳:“主子快走,辛星言已带人寻到此处!” 他抱着我,一动不动,就那样站着,仿佛无法再迈出一步。我望着那黑暗,只觉得自己气息一阵慢过一阵。 那人急了:“主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黑布下又现清明,他嘶哑着开口:“和我一起走。” 我没力气再做什么夸张的表情,心里却是怨怒的翻天覆地,和你一起走,你怎么能,怎么敢,怎么有脸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曾经是多么的关心你,多么信任你,一心一意的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可你却一次一次的在我面前演戏,欺骗我,绑架我,毒害我,现在又将我弄的去了大半条命,你还能对我讲出“和我一起走”这样的浑话,你真的是昏了,昏得将我当成柳琴那傻女人! 冷笑是否被鲜血覆盖我不知道,可我确实冷笑了。 我缓缓开口:“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他怔怔垂头望着我,半晌嘶声道:“你为何要一直跟着辛星言?” 我也望着他:“因为…我喜欢他。” 他道:“因为你是辛星言喜欢的女人!” 好听!再说一次吧,我真的很喜欢听这句话,哪怕你杀了我,再对我说一次吧,我是辛星言喜欢的女人! 因为这个?你便一次次的绑我?为的是让猩猩难过?还在瞒我,事到如今你还在瞒我,你难道没有争江山的心?难道没有做皇帝的疯狂念头?我不再相信你了。一点也不。 口中断续道:“你…你可知道…第二…次见你时…我手…手中已有了…燕匣。” 他的手臂猛然一沉。 “那秘密…秘密…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看见了……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低道:“不要说了。” “我…我一定…要说…那燕匣…的秘密…”喘不来气了。 “只不过…只不过…是让皇帝…莫…莫忘祖先…起源…外带一…一本…治国之道罢了。” 他身子抖的厉害,胳膊似承受不了我的重量般颤动。 我胡说的,我骗他的,我根本不知道所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可是我就是想骗他,因为我气他。 门外已有马惊的嘶鸣,屋内那人迅速冲了出去,嘴里狂喊:“主子快走。” 他默了好久,才慢慢蹲下,将我平放在地上,伸手为我抚了抚已碎成布条的衣服,声音愈发阴哑:“你的毒确已无药可解,柳琴已将种药人杀了。” 我闭上眼睛,心道,就此死去吧,死了我或许能回家。 “天歌…”他的手慢慢抚上我的脖子,抚着我的伤痕,轻轻摩挲,“我早就想这样唤你…早就想了…” “可惜…”他的手猛然一紧,“你不该爱上辛星言!” 我不痛,真的,一点都不痛,只有无边无际的麻木荡遍全身。 柳琴,你曾经是个好姑娘么?曾经有过温婉动人的真诚微笑么?曾经眼里闪烁的是少女美丽的爱情憧憬而不是嫉恨么?是什么将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他! 这男人,我早该想到,在云妖怪与我说起他的家世时我就该想到,一个拥有如此复杂背景的男人,一个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他有着疯癫恶毒性格的公主母亲,他有着做过皇帝又淡然退位的父亲,他有两个将他本来应该登上的皇帝宝座生生抢走的舅舅,他还有一个从小就优秀卓越的朋友,他,怎么可能是个如兰男子?他,怎么可能一笑而过? 我早该想到,他的这一切,生生造就了他扭曲的人格,他恨所有的人,恨他母亲毁了父亲,恨他父亲无争强之心,恨他的舅舅不念亲情,恨辛星言出类拔萃深受师傅喜爱,他恨所有的人! 爱母,是他装的,尊父,是他装的,他恨他们两个毁了自己的前途! 在与皇帝舅舅相处时,他的心里恐怕正算计着什么时候才能除掉皇帝吧。 在与猩猩把酒言欢时,他的心里恐怕想的是怎样才能让猩猩身败名裂吧。 这一切一切的情绪,都深藏在那清明背后,那是修炼了多久的眼神?恐是从小到大就已习惯隐藏真实,他的嘴里,再也说不出一句实话。 我,也被那清明骗了。付出我的真诚,真心,关爱,信任,被他骗了! 那疑惑着问我是人是鬼的男人 那为我上药赠我木牌的男人 那为了让我喝药装了零食在袖中的男人 那将凤凰玉石挂上我胸口的男人 那坚定的告诉我得到燕匣将毁之的男人 那指着自己心口对我表示担心的男人 那画着兰花养着兰花如兰一般的男人 死了。 耳鸣严重起来,眼睛迷糊起来,扼在我颈上的手,是一双修长干净白皙的手,那是适合弹钢琴的手,现在,他正用它杀人。 “天歌!”一声嘶吼!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可是猩猩的声音,我永远不会忘记。 兵器碰撞,人声呼喝。 打起来了么?他还要跑么?从他和他娘在云府莫名消失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把他的身份告诉了皇帝,告诉了猩猩。 他跑不了了。 身体似被人抱了起来,耳边呢喃着我的名字:“天歌,你不要死,天歌,我来了!”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可是我的脖子断了,接不好了,我的毒发了,活不了了。 怪我亲了你么?怪我亲了你么?怪我亲了你么? 不怪,我一点也不怪你,是我亲你的,若是有一日你愿意主动亲我,我就更无遗憾了,可惜,我的唇已支离,它再不能贴近你柔软冰凉的嘴角,我的身体已破裂,它再不能靠近你温暖宽厚的胸膛,我的眼睛已模糊,它再不能看见你冷清淡然的模样。 你可知我有多喜欢你么?喜欢你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喜欢你偶尔的微笑和少见的急躁,喜欢你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努力表现的冷淡,喜欢你对我那很不明显却经常流露的一丝关心,喜欢你被我气到瞪着眼睛无奈的样子,喜欢你表露喜欢我时的尴尬和面上的潮红,喜欢到即使是在暗恋中,也觉得幸福的快死掉。。 在这没有理由的爱来临的时候,我想告诉你,我不如你那样单纯,我谈过三次恋爱了;我想告诉你,我还会说一种语言叫英语;我想告诉你,我会唱很多很多的歌,都是你没听过的;我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兴致好时,我可以表演一套广播体操给你看;我想告诉你,我除了会游水会耍小聪明会和你吵架有时像个傻小子之外,还会好好的爱你。若有来生,若是我这一缕异世孤魂还有来生,我愿意再次遇到你,陪着你,直至死在你身旁。 你…愿意么? 61、小强 我不知我在昏暗中走了多久的路, 只觉得很累很累, 脚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却始终无法停下来。这鬼地方遍昏天黑地,无日无月, 无人无畜,无树无草, 无湖无海,混沌一片, 只有漫天的风尘不断吹着我的脸我的身子, 剧烈的风鼓起我的裙边,我顶着风一直向前,前路却茫茫无边。我怎么来的?要怎么走出去?耳边呼啸的风声仿如一个声音不停在说:莫回头, 莫回头! 传说夜归的人肩上有两盏灯, 走夜路时万万不可回头,回了头, 那肩上的明灯便会熄灭, 无数的鬼魂便会飞到你身边,对你纠缠不休。我不敢回头,只有艰难的踏沙而行,任那风声牵引,带我劈开混沌, 找寻光明。那一段长长的路,长的我不愿再去回想,心中无悲无喜, 只余一片凄凉,我,何时才能踏上归家的正途?耳边呼啸又起:“莫回头,莫回头!” 脖子断了,毒性发了,身上被抽了大好几十鞭,一张樱桃小口被割成了李大嘴,这样的人还能活吗? 能! 谁? 曹天歌! 睁眼看见的第一张脸,就把我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老泪纵横的脸,眼泪不但糊了满脸,还滴湿了白胡子,鼻子下面还有些貌似什么的潮湿物体,总之乱的不象话。这会儿,他正坐在床边,侧对着我,自己吸吸溜溜呢。 我动动手指,唔,有点无力,好象没瘫,功能还健全着,于是我努力将手指爬过去,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竟将他惊的跳了起来,回头看我,正对上我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天歌!天歌!你醒了….”老头儿激动了,一把攥住我的手,“你总算醒了。” 是的,我醒了,我总算醒了,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刚刚经历了一次长途跋涉,浑身的骨头都累散了,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不过,我还是回来了,曹天歌是打不死的小强,我的命原来也不那么苦,原来还有苦尽甘来的时候,一时间看着老头儿的眼泪,我心潮起伏难平,这世间,是那么美好,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怎能就此离去? “师……”啊呀呀,我的嗓子怎么变的这么粗了,“师傅…你哭什么?” 老头抬袖子抹了抹眼睛:“没有啊,我没哭啊?” 我咳嗽几声,嗓子不难受,“我明明看见你哭了,眼泪都粘了一胡子的。”说话虽然无力却还挺顺畅。 “胡说,为师眼里进沙子了。” “这屋里也能吹进沙子?” “为师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多话。” “……” “咯吱”一声门开了,小正太端着个铜盆进来了,盆内呼呼冒着热气,嫣然紧随其后。 “哐当”盆摔了。小正太半晌才反应过来,眯起刚刚还瞪着我惊讶不已的大眼睛,抱脚乱跳:“烫!烫!烫死我了!”嫣然却早已奔到了我身边,一言不发,俯身就哭。 我想抬头摸摸她的头发,无奈力气刚刚拽老头袖子已经用完了。嘴中只好道:“莫哭了,我又没死。” 嫣然抬头一把捂住我的嘴:“从今以后,小姐再莫提死字。再莫提了!” 我呜呜叫了两声,她才放开,我喘口气:“没被人打死,先被你捂死了!” 嫣然泪水珠子又滚滚而下,似黄河决堤,似长江泛滥。 明堂磨蹭过来,面有红意:“你醒啦?”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关心,我心头一热,不愧是跟着我混过的小正太,有血有肉有感情。 “我睡了多久?” “三个月零十一天。” “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活动活动身体,没法活动,软得不行。完了,我瘫了。 “不过是受了鞭伤,被掐的窒息,会晕那么久。” 师傅拿着帕子正擦他的白胡子:“你忘了你体内有毒?毒发自然昏迷了。” 对了,我的毒,我想撑起身子,无奈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好歪着脑袋问师傅:“我怎么没死?这个毒不是三月就死的吗?” 师傅点点头:“确实是三月,那日星儿将你抱上山来,正是大限之日,幸亏早前明堂回来向我说了你的情况,我凭着记忆回忆了副毒的名称,便抓紧为你炼了药,这几月一直给你服着,此时你体内副毒基本无碍,只余血冬虫仍在做怪,副毒清完只能延你性命,还是要取解药。” 我脑子轰的一下,猩猩!忙勾住师傅袖子:“我师兄人呢?” 师傅未语,明堂接道:“师兄为你求解药去了,说明日回来。” 我急道:“解药已经死了,哪里还能求的到?” 师傅捋须半晌道:“还有一人或许有办法。” “谁?” “制毒人的夫人。”师傅未提景夜恒的名字。 我晕了,云妖怪好象说过,这景夜恒无妻无妾,又哪儿冒出来一个夫人? “那我师兄知道她在哪儿?” “不知道。” “那如何求?” “去问制毒人的女儿。” 老头儿说话也不一气说完,制毒人的夫人有解药,但是制毒人的夫人的下落要问制毒人的女儿…….狗血! “景夜恒的女儿是谁?”我直接问出口来,老头果然一抖。 “唔,是柳琴。” 啊????不算太狗血,前后想想也是有可能的。柳琴为什么不能是景夜恒的女儿呢?她八岁上山,八岁之前很明显是跟她娘住的嘛,这景老鬼也挺有意思,娶个老婆还藏着,怕谁偷了不成? 我扯扯师傅的袖子,他转头望我。 “师傅,那个…云夫人全都告诉我了,您就别跟兜圈子了,直说吧。” 老头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好说的,凤凰山的那些事她知道的也就是我知道的。” “不对,您骗我。”老头眼睛眨巴眨巴。 “云夫人告诉我景夜恒无妻无妾,那他怎么又有了老婆?” “咳咳,这个….”老头想打哈哈,我忙道:“您告诉我吧。我都快死的人了。”基本上遇到任何险情也好,好奇心大爆发也好,我都会把这句撂出来。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终于明白猩猩的口头语是跟谁学的了。算了,老头心里一定也难过着呢,我还是不触他的伤心事了。 “你醒了便好,为师先去休息了。”老头怕我再问出什么尴尬的问题,赶紧闪人了。 转头向嫣然:“嫣然,帮我拿面镜子好么?” 嫣然大惊失色:“小姐,你要镜子做甚?” “要镜子当然是照了,还能做甚?” 嫣然似乎非常为难,左右扭着身子,不时看看我的脸色,心里有些明白,我,定是破相了。 嘴里嘿嘿一笑:“没事,我不就两瓣嘴变成四瓣嘴了吗,我不在乎,你给我拿来。”伤感慢慢的从心肺间溢了上来,我在乎的,很在乎的,女人的脸破了,心就跟着碎了,自信全没了,人生灰暗了。我变成了丑姑娘,毁容女,猩猩他,会在意吗? 嫣然磨蹭了半天还不去,最后还是明堂一蹦三跳的去给我拿来了,口中念道“有什么呀,让她看看好了。”就是,有什么呀,毁了容不要紧,只要我还活着就好。 明堂倒拿着镜子往我眼前一搁,我大叫起来:“妈呀,这是谁呀?” 嫣然急到:“小姐,你怎么连自己也不认识了。” 不对不对不对,这镜子里的女人……怎生苍白消瘦的似聊斋女鬼一样?眼睛怎生如此的大,大的骇人,大眼睛倒是不错,可要是大的骇人,那就真骇人了,又大又凹,戴上假头套,半夜趴在坟堆上,路过几个吓死几个。 鼻子,还有肉吗?没了,瘦削挺直,更男性化了。 我的嘴…我的嘴…没有变成四瓣?我忙让明堂拿近了仔细瞧,不错,没有裂成怪物嘴,可嘴角的肉有一点点纠结,那是刀子划开的痕迹,一条斜纹由左至右挂在我嘴唇上,唇纹彻底歪斜了,晕,也…挺难看的。我哀叹一声:“还好没破的太厉害。”心里已经有些烦躁了,我的红樱桃小嘴不见了,现在变成了个长成畸形的樱桃,虽然畸形的不太狠。 往低了看,脖子上的伤还在,几道浅浅的痕迹,倒也并不明显。 嫣然道:“小姐可还记得,几月前你被….嗯…大人摔伤那次,大人给你的药?” 我点点头。 “那药便是能消除疤痕的,小姐扔了,我将它拣回了,这几个月,大人每天都来为你擦药,这伤渐渐就淡了。” 心中一片暖流通过,猩猩每天都来给我擦药?那不是每天都抚摩我的嘴唇,不知道他….有没有趁着没人….哦买疙瘩!这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电光一闪,我忙问:“我身上呢,我身上是不是有很多疤痕。” 嫣然不说话了,我的心又凉了,鞭子抽了怎么不留疤,还真当师傅是神仙吗?一身的疤,叫我以后怎么嫁人?新婚之夜一脱衣服,把新郎倌吓的赶紧乱摆手势: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不过若是猩猩的话…他也许不会在意。不行!我不干,我要大量的玉瓶子,消疤! 看我脸上表情明灭不定,嫣然对明堂道:“你先出去。”明堂傻呼呼的:“我干吗要出去,我还没跟她说话呢。” 我知嫣然定是有秘报,赶紧哄明堂:“你先出去溜达溜达,我擦擦身,一会你再来。” 小正太嘟嘟囔囔的走了。 “想告诉我什么?快说快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嫣然在我床边坐下,拉着我的手道:“小姐别跟大人致气了,他…他对你真好。” 我假装不屑:“好什么呀,我不觉得。” “小姐啊,那日你没有回府,大人疯了一般的寻你,京城郊乡都被他翻了个遍,船都备好了,预备再往远处寻寻,正巧悠然姐回来了,又给了大人一封信,说是段大…段公子交的。” 段凯…?又是他… 他又救了我一次!看来他真的曾经是项语的心腹,每处藏匿点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知道他现在可好,悠然已经在他身边了么?那…当然最好不过。 “大人带了兵去将你救回,也没回府,直接到了太医院,叫人通了我一声,收拾东西随他一起带你上山。太医将你医治了一遍,身上的伤都涂了药,喉咙里也灌了滑油,我们便连赶了几天的路来了这里,请小姐的师傅继续为你医治的。” 我静静听着,这三个月于我而言完全空白,不觉中,冬天竟快过完了,春日又将来临,初来无涯,也正是此般时候。 “来山上之后,大人日日不离小姐,前几日他都没有休息,整夜陪在小姐床边,小姐师傅叫他去休息他也似听不到般,只会握着你的手叫你的名字,一连好几天,我见他也瘦的厉害。平日吃药喂饭梳头擦脸他都没有让我做过,我帮小姐洗澡时,他就将你抱进浴桶,出去门外候着,待我将小姐洗好,大人再进来将你抱到床上,唉,我从未见大人对哪个女子这般好过。” 我的脸腾的烧了起来,嗫嚅道:“洗澡…他也在?我…没穿衣服?” 嫣然扑哧笑了,“当然是穿着亵衣的,待他走了我才给你换过。” 晕…我又联想到了不良场面。 “这下可好了,小姐总算醒了,大人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我更开心,猩猩彻底开窍了,这都是我的功劳,我突然觉得我这伤受的值得起来,能让闷嘴儿葫芦放开情感的去喜欢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突然冒出一个坏点子,忙让嫣然把明堂喊来。 他俩站定,我道:“我教给你们一个任务。很艰巨很光荣,要考验你们的演技、耐力、责任心、友爱心、保密度数,你们,有没有信心!” 嫣然道:“有!” 明堂道:“你又搞什么名堂?” 我没劲,坐不起来,只能用手有气无力的挠了一下,权做我打了他:“什么什么名堂,我这个任务是很重要的,你若不愿意帮我,你从今以后就别跟我说话了。” 明堂白我一眼:“你啊,一醒来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还不如不醒呢。” 我有气无力的哭嚎:“哎呀,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师弟他咒我死啊,无涯观里容不下我啦,嫣然给我找绳子,我上吊算啦。” 嫣然吃吃的笑,明堂不耐烦的一甩手:“别装了,你且说说吧。” 我立马停住哭嚎,正经道:“我只求你们帮我一个忙,待师兄回观时,你们谁也不许说我醒了,只说我还昏迷便可。” 明堂奇道:“那为什么呀,你明明醒了,怎么能骗师兄呢,他那么关心你你还骗他,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 我道:“好好,随便你怎么说我,只要你帮我这个忙就行。” 明堂眼一瞪:“我从不说谎。” 我眼珠一转,忙道:“那你就别说谎,只要师兄回来看见你问你,你就装哑巴摇摇头即可。” 明堂又瞪:“凭什么要我装哑巴,我又不是语公子。” 我咯噔一下不说话了。心中似被针狠扎了一下的疼痛。那人,我不想提起却无论如何也忽略不去,被抓到了么?皇帝会怎么对他?会不会砍他的头?他虽骗我害我,可那些美好回忆竟是怎么也抹不掉。一时心中竟郁闷顿起,瞪着床帐出起神来。 明堂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我帮你就是,你别不说话呀。” 我缓过神来,心情却已不太好了。微笑道:“行,就按我说的做,明堂你去告诉师傅一声,让他也帮着我瞒瞒。” 明堂又想瞪眼,嫣然在旁边狠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第二日,因为心中有事,我早早的就睁开了眼睛。听着窗外怪鸟叽喳乱叫,竟也觉得心情很好,今日猩猩就要回来了。 嫣然替我擦了脸,又扶着我的颈子让我漱了口,喂我吃了米粥,我仍是使不上力,想是躺的时间太久了,肌肉都萎缩了,我要快快的好起来,赶紧把身体锻炼好,身体是胡闹的本钱嘛。 门口一道白影闪过,嫣然背对着,没看见,我叫:“谁!” 嫣然忙放下碗出去查看,半晌,手里拽了一个人进来了。我定睛一瞧,不是林忆莲又是谁呢?穿着件白裙,头发绾的倒也整齐,只是目光,还是那般呆滞,看着我,小嘴一嘟:“我不去。” 那一刹那,我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何整日嘴里叫着我不去,原来,是那坏家伙以情诱之,逼她去杀猩猩,她重情重义不肯去啊!竟被柳琴活活折磨成了一个痴人,这曾经仙子般美丽灵动的女子,受了蒙骗,遭了毒手,我….一时竟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只觉得内疚阵阵涌出,忙对嫣然说:“快把林师姐扶到我床边来。” 林忆莲在我床边坐下了,一时望望嫣然,一时望望我,眼睛里一团死灰,我忍住心中难过,问嫣然:“林师姐何时回来的?” 林师姐道:“我不去。” 嫣然显然已经习惯她的这句话,自顾回答:“两个月前,你情况稳定了,明堂去将她接来的。” 我又问:“师傅有没有看过林师姐的病?” 林师姐道:“我不去。” 嫣然道:“看过了,疑是脑中淤血,正在为她制药,但小姐师傅说恢复的可能不大,因为受的伤太重又拖的太久了。” 我心下凄然一片,这可怜的女子,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遭受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痴傻对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若是记忆恢复,她定会伤心至极。 我道:“嫣然,你辛苦了,要照顾我,还要照顾林师姐。”这山中只得我们三个女子,一个痴一个瘫,嫣然一定累坏了。 林师姐道:“我不去。” 嫣然笑道:“不辛苦,照顾小姐是应该的,况且大人一直都在,我也没怎么动手,林小姐这样定是不能照顾好自己,我每日便帮她打理一下。” 我点点头,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嫣然无论说多少话,林忆莲一点反应也没有,可只要我一开口,她就必说我不去。 我试验:“我师兄可说何时回来?” 林师姐道:“我不去。” 嫣然道:“晌饭后应该就能回来了,他就在离这儿不远的礼州寻线索呢。”林师姐没动静。 我再试:“礼州有何线索?” 果然林师姐又道:“我不去。” 嫣然道:“据小姐师傅说那制毒人的夫人曾经在礼州住过。”林师姐又没动静。 有趣有趣!她为何只对我的声音有反应?我忙问嫣然:“林师姐平日是否经常对你们说,我不去这三个字?” 林师姐:“我不去。” 嫣然道:“经常,不过只会在小姐房里说,她每天早上和晌后都会过来看小姐,说几句我不去便走了。” 这是为何?她惟独对我一人感兴趣,以前不是这样啊,我初见她时她也会说我不去的,为何现在变的只对我一人说?莫不是……她能记得我便是那救她之人?想起那日我要离府,她死死拽住我的腰带死活不松手,还真有这个可能,她被柳琴致痴之后,定是到处流浪要饭,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和侮辱,没有人收留她,没有人给她一点关心,在她被毒打的时候,我出现了,救了她,所以,她便认定了我,认定我是个好人,只愿意亲近我。可我却还一度厌烦她愤恨她恶毒的腹诽过她,我…唉。 想着想着,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拼命用力向前抓住了林师姐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我再不会伤害你,一直都对你好,我们永远是师姐妹好么?” 林师姐望着我,眼睛里一丝朦胧的光彩显现,一如她看见了饭菜般,轻道:“我不去!” 晌午睡了一小会儿,嫣然慌张的跑进来报告:“大人回来了。” 我立刻精神抖擞,威严的下达指令:“一切按计划行事!” 62、甘来 我闭着双眼, 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装尸体, 很快,便听到门口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嫣然推门道:“大人,刚给小姐喂完饭, 您进去吧。” 猩猩的磁性嗓音随后响起:“这两天,她怎样, 有无好转?” 嫣然道:“小姐还是没什么动静,一直睡着。”会演。 “唔。”脚步声逼近, 那熟悉的味道很快俯近了我的脸, 我差点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跳起来大喝一声:我都想死你啦! 嫣然道:“大人您在这儿,我去看看小姐的药。” “唔, 去吧, 烫意少些了再端来。”细心。 嫣然出去了,房内只剩我和他两人, 我紧张的手心出汗, 竟觉得身上似多了些力气。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半天没有动静,我好想眯开一条小缝瞧瞧,又怕被发现而错过了他的好戏,只好静静待着。 忽然感觉被子一角被掀开了, 一只手摸了进来,啊!!看你平时道貌岸然原来是个色狼,趁我昏迷占我便宜吃我豆腐, 你真不是东西!诽谤未完,那手已将我手握住,大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呃…原来只是拉拉手……有暖意流过,由手掌流向四肢百骸。 “天歌。”他开口了,我急速命令所有耳神经都给我立正站好,确保一句不漏。 “我两天没见你了,你为什么还不醒?让我等的心焦…”唉,我也想醒啊,就怕醒了你又开始装化石,听不到你的真心话了呗。 “我去为你寻解药,可那景夫人早已离开礼州,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算啦,找不到就这样撑着呗,我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刚刚才死过一次嘛。 “思前想后,还是得去问问柳琴,只怕她不肯说。” 那狐狸才不会替我解毒呢,她恨我都来不及,不知道她被抓起来没有,最好抓起来了,我去给她上几堂课洗洗脑子。 “不过,就算你一直不醒,我也会一直等下去。哪怕……一辈子。”他的声音低落下去,带着一缕苦涩. 说真的,我抖了一下,只是微微抖了一下,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做梦也想不到猩猩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么感人,这么甜蜜,这么….狗血!电视剧里常用对白,每次听到都会大笑,然后绷脸说句:白痴!没想到也有人这样对我说,这感觉,着实不错,完全不白痴。 “记不记得你送我的那块玉?” 记得记得,猴子玉嘛,和猩猩你很相配,你俩是一对儿,都是因为猿粪哪猿粪! “从你送我那日起,我就未离身过。” 啊?不是吧,你原来不是总喜欢对着一堆镜子碎渣儿忆苦思甜吗?说!把我玉放哪儿了?是不是揣进内衣贴身收藏,时刻感受我的一片真心哪? “那玉是假的。” 你怎么还提着茬儿,提起来我就生气!爷爷就做过那一回亏本买卖。(——!) “但是因为是你送的,所以我一直带着它。” 这句还像话,就是不知你敢不敢把它挂在腰上,一出门儿,围过来一堆路人,指着你大叫:快来看呀,丞相带了块假名牌儿! “天歌…..” 喊得甚是温柔,猩猩最近的情感闸门已经彻底敞开了,闷骚男爆发啦! 半晌无语,只余他的大拇指还在摩挲我的手背,我的屁股有点疼,老一个姿势挺着不舒服。 “快点醒来,我有许多事情想要告诉你。” 现在说不可以吗?我听得见。 “等你醒了,我带你去无涯山的后山去看看,那里的风景很美…” 乌鸦山还有我没去过的地方?不可能!不过若是跟你去,自然到哪里我都开心啦。 “以前,我总是惹你生气,其实也非我所愿,只是有些时候放不下面子而已,不知你心里是否还记恨我?” 唔,这个嘛,我早就将你看穿了,你以后好好对我,我就不记恨了,若是再对我冷脸以待,我不出走了,我将你丞相府烧了,将你睫毛拔了,将你的白衫子白袍子全部扔进煤堆里,看你怎么玩自恋! “若你能快些醒过来,我定不会再那样对你,定不会再惹你生气,你爱怎样便怎样,我…我会真心爱护你,再不动手伤你,只要你醒来。” 我没潜台词接了…. 原来他都记得…..我突然有点想哭。听到他的表白,心里竟感动的想哭。如果不是我的昏迷,他会这么对我么?就他那神秘加沉默加结巴加吭哧的劲儿,恐怕我还得再等个几年。受伤,就是感情的踏脚石跳板,一跃而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新的高度,正式步入恋爱阶段。经过我不断的努力,勇敢的坚持,不畏道路的险阻重重,不惧冰山的冷眼奚落,我,终于彻底撕开了他的面具,彻底冲破了他的情感防线,我成功了!我追他的么?不算,他先对我表白的,还是他追我的。 他突然将我的手抽出了被子,轻贴在了唇上,那冰凉的唇就紧紧贴着我的手背。哦买疙瘩!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的么?那触感….心猿意马中~~ 我实在忍不住了,屁股酸,腰酸,手心直冒汗。悄悄将眼睛眯了一条缝朝他偷望过去。猩猩他,真的消瘦了,两侧脸颊凹了进去,没有胡茬却仍显得沧桑,仍是一身白衣,可那飘逸潇洒淡然的气质却不见了,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我心中微疼,这几个月来,他也受了苦了。 他没看我,闭着眼睛还在享受我的手背…… “你说话可算话?” 猩猩猛地放开我的手,惊的跳了起来! 我不满的看看手,冷风一阵,好感觉没了。 他呆呆的看我,石头一般,动也不动。 我动动手指头:“怎么了?傻啦?”脸上绽了笑容。 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往门外冲,一边冲一边喊:“师傅!师傅!” 我翻白眼,你师傅都知道了你喊什么呀,怎么以前看他那么酷,这会儿却像个傻小子。 老头儿被他腾腾拽进屋来,手里抱着一摞书,一脸的不耐烦:“何事啊。” “天…天歌她..她醒了!”得,你结巴兄弟又来找你蹭饭吃了。 老头儿看看我,“噢。” 猩猩眨眨眼,似没想到老头儿的反应如此平淡。 “您..您要不要给她诊诊?” “诊什么呀,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别耽误我收拾书。”老头儿一掉脸走了。 剩下猩猩又成了石头。 我扑哧笑出声来,冲他勾手指:“快过来,别在那儿杵着碍事。” 嫣然此时恰好走进,手里端着药碗,冲我道:“小姐,来把药喝了。” 猩猩瞪眼看着嫣然,不明白嫣然怎的对我的苏醒接受的如此快! 明堂晃进来了,人还没进门就大声叫道:“曹天歌你说的事儿我一点没派上用场,我还没见到师兄呢!” 看见猩猩,他也呆了,正好,师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一起变化石。 我看着那药碗撅嘴装可爱,“我不想喝。” 嫣然好言道:“怎能不喝呢,小姐喝完了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我转转眼珠子,冲嫣然使了个眼色:“我实在不想喝。” 嫣然将药碗往猩猩手里一放:“大人,就交给您了。”说完拉着一脸诡异的明堂撤了,还把门儿也给带上了。 猩猩还处在惊诧莫明当中,眼睛里的疑惑越来越浓。 我叹口气:“看来有人不想喂我吃药,那我就自己喝吧,哎哟,我这手一点使不上劲。” 猩猩反应过来,忙离我坐近了些,手里拿着药碗,不晓得我醒了该怎么喂我。 “你不扶我起来吗?” 他又忙起身把药碗放下,回来在我头顶乍着两手,不知如何是好。 我笑:“你将我脖子抬起来,扶着腰向上抽抽。” 他按照我的指示行动,僵硬的厉害。手触及我腰的刹那,我忽觉一阵酥麻,难道,这就是触电的感觉? 我穿的只是贴身亵衣,他的手指冰凉的,扶上来我禁不住一抖,他惊的忙将手又缩了回去,结果就变成了他单手托着我的脖子,整个身子还都躺着,只剩脖子和脑袋抬着,这造型…难看。 “我没事,你快把我抽起来呀。” 他又伸手来扶我,斜放了一个方枕,总算让我靠了起来。 他用汤匙舀了药,直直往我嘴中送来。我慌忙避开,不是矫情,这老头儿的药也太难闻了,一股酒糟怪味。 他的手又僵在那里,收也不是,递也不是。 我道:“你平时都是怎么喂我喝药的?” 他轻声道:“用勺子灌服。” 我撇撇嘴:“哦,原来趁我昏迷的时候,你们都是硬灌我的呀。” 他不说话。 又变成了个闷嘴儿葫芦,对着一个昏迷的女人,甜言蜜语就滔滔不绝,等人一醒,就又和沉默加结巴组成了偶像组合。 我伸手去拿碗,手没劲,抖的厉害,扶到碗边道:“给我吧,我自己喝。” 他不松手,也不说话。我心里的气又上来了,“我醒了你好象很不高兴?” 他抬眼看我,轻道:“怎么会呢。” “那你就是高兴?” “……..唔。” “你刚说的话算不算数的?” 他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眼睛不看我,只道:“你几时醒的?” “我问你话呢,你说对我好,爱护我,再不伤我算不算数的?” 尴尬之色迅速蔓延,他没想到我装晕将他逮了个正着,其实换做一对相爱的人儿,这也没什么,不就是说两句好听的吗,哪个谈恋爱的人不说?怎么到他这里就像犯了天大的错,和上茅厕洗澡没关门被女同志看了个溜光一个性质。 我不耐烦了:“好,既然不算数,那我就当没听过,你出去吧!” 他听着我的语气,忙又抬起眼睛看我道:“算数。” 我面无表情:“怎么个算数法?怎么对我好?怎么爱护我?你说我听听。” 潮红越来越浓,他“嗯”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结巴着道:“药…药..快凉了。” 我的天呀,这是猩猩吗?怎么纯情的跟十八小男生一样?平时那酷劲儿哪去了,我心里憋着笑,转念又一想,其实也没差,爱情与事业本就是两回事,他混的好,凭的是本事人品,纵使他战场经验无数,爱情经验可完全空白,联系其人性格,有这表现也不为怪,这么说来,我还是他初恋呢?哇哈哈哈,想不到我曹天歌阅人无数(三个!)最后还是找了个纯情宝贝。 我点点下巴,他将药碗端到我嘴边,我抿一口,苦的眉毛直皱,可心里却是甜的,相比较情场浪子来,我的智商配对纯情宝贝比较合适,暗恋时被你吃的死死的,现在轮到我吃你了….吃…嘿嘿,会有这一天的。 我一闭眼一咬牙,牙缝里哼声:“给我灌!” 猩猩果真听话,直接举着碗就灌下来了,我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腌的心都成黄莲了,半天喘气不说话。 猩猩忙道:“很苦吗?” 我一脸痛苦表情:“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他居然丝毫没有犹豫,捧着碗喝了一口我喝剩下的渣,抿嘴道:“有一点。” 那一瞬间,心倏地柔软起来,看着他的这个举动,我很感动很窝心,仿佛一年来所承受的一切,都在他这轻轻一抿中消失殆尽,我喜欢的这个男人他......也喜欢我。 “师兄” “唔” “我的嘴上有疤。” “会好的” “我的身上全是鞭痕。” “会消的。” “你觉得我难看吗?” “不难看。” “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猩猩结巴着低声道:“你…你一直…都好看。”我开心了。明知这句不太真,我好象在他面前难看的时候比好看的时候多。 “我送你的玉呢?” 他从怀里掏出来放在我手中,那玉上带着他的体温,猴子还在抓耳挠腮,棱角,竟已平了。他定是经常摩挲才会这样。 “师兄” “唔。” 我抬起眼来定定的看他,看他消瘦的双颊,看他挺直的鼻子,看他轻抿的薄唇,看他带着一丝苦痛的眼神,直想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你喜欢我吗?” 有这么直接的吗?!!对付猩猩就得直接! 他没有回避我的眼睛,唇边升起一缕温柔的笑意,微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但我已不在意了,将手抚上了他的手,柔道:“我也喜欢你。”猩猩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散发着晶莹光彩,一如繁星缀在深遂夜空,宝石一般让人心动。 幸福感潮水般涌来,脑中再无任何多余杂念,我早说过,无论身在何处,我爱着人,有人爱着,就足够撑住我的信念坚定的在这里生活下去,自我喜欢他开始,我就甚少想到回家的事情,可是这互表衷肠的一刻,我又想起了妈妈,她常在我不听话的时候对爸爸说:女儿大了不由娘,鸽子总要嫁人的。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结婚时会是个什么样儿,觉得赖着妈妈也很不错,现在我仍不想结婚,可因了猩猩,我竟有了些些憧憬,如果有一天,我做好了准备,相信那定会是让我能够铭记一生的时刻。 我俩手执着手,脉脉含情相对无言,门“哐当”被撞开了,一道白色迅速窜到我身边,猛的将我俩的手扯开,我与猩猩目瞪口呆看着来人,正嘟着嘴冲我道:“我不去!” ......林小姐的探病时间,闲杂人等请自觉离场。 63、约会 三天后, 我坐了起来, 七天后,我站了起来 十天后,嫣然搀着我在乌鸦院里慢慢散步。醒来后能吃下的东西更多, 面色渐渐红润,腰围些许增长, 可我不怎么照镜子,虽然镜子就摆在桌上。那道斜拉了整个唇的伤痕, 不知几时才能消完, 又或者,一辈子也消不完。 二十天后,我把明堂爆踢一顿, 两人差点窜上了房梁。起因是我质问他有关他向我说的林师姐的事情, 造成了之后许许多多误会,让我走了许许多多弯路。 明堂的回答是, 师傅说的。 乌鸦老头为什么要说林师姐死了?偷了本破书至于气成这样吗?咒人死, 真不厚道。 我每日不睡懒觉,起床第一件事是擦药喝药,喝完了洗漱吃饭,吃完了跟在明堂后面学乌鸦拳做广播操绕着院子小跑,跑完了休息一会再吃饭, 吃完了睡午觉,睡完了猩猩来看我,说一会儿话, 大部分是我在说,他在听,我好象从没这么畅快过,把憋了一年的八卦花边全都倒给猩猩听,猩猩只笑不语,偶尔答我几句,对话基本如下: “师兄,有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你一定不知道。” “唔?” “悠然她…喜欢的是段凯!!”加重语气,突出爆炸! “唔。” “你怎么不惊讶?” “我早已知道了。” “啊?”我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那日悠然离府,你说的” “啊?你偷听我说话?不可能,我嘴紧的很,从来不会把姐妹的事情乱说出去!你做梦的吧。” “………” “师兄。” “唔” “你初恋是谁?” “什么是初恋?” “就是第一个喜欢的人。” “……没有” “假话!是林师姐吧。” “………” “你也挺可怜的,暗中喜欢人家那么多年,结果人家还不喜欢你。” “......” “师兄” “唔” “师傅当年还有个儿子,不过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 “师傅原来这么风流。” “……”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玩的不错嘛,亏我还把当他成神仙呢。虚伪!” “不可以在背后说师傅的坏话。” “坏话当然是在背后说的,难道让我当着他面说吗?” “……” “师兄。” “唔。” “我骗了你一件事。” “哦?” “就是皇上给我赐婚的第二天我去答复他...那个...问我记得不记得头天晚上你跟我说的话,我说不记得了。” “怎样?” 猩猩脸色难看起来,定是想到了自己头天表白了一通,第二日被人忽略的气愤。 “我骗你的,我记得。” “………” 半晌无语,许久无语。猩猩未有表示,脸色开始有点黑,中间又有点青,后来恢复正常了。我权当他将此事翻过去了,不会再找我后帐了,于是又开口。 “师兄。” “唔” “你…有没有去过妓院!” “啊???”猩猩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你一定去过。” “没…没有。” “没有你结巴什么呀,我就不信你都三十岁的人了会没去过妓院。” “……” “师兄” “唔……”坐不住了。 “你第一次亲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没…没有。” “你没亲过人???” “没有。” “你敢说我不是人?” “……” 猩猩逃跑了…我很郁闷。 刚刚开始我的初恋,再世为人,古代初恋。他除了那天对我表白时还挺真诚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亲热的表示了,见我一天天恢复健康,那冷薄清淡的神情又一点点复苏在他脸上,想是心里安定了,可是我却不太开心。恋爱,应该是热烈的,激情的,冲动的,两个人就像两块磁铁,互相吸引,脑中只想向对方奔去,不顾一切的奔去。每天粘在一起也不觉得够,情话绵绵从早说到晚也不觉得多,五分钟不见就想的要死要活才对。可猩猩对我,就像公式一般,每日下午必来,正襟危坐听我废话,废话完了就告辞。饭桌上一同吃饭, 眼睛偶尔也会瞄瞄我,没等我酝酿好媚眼,眼光已挪开了。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心情却一天天说不出的郁闷,找不到发泄的地方,他做错什么了?什么也没做错,白也表过了,陪你吃陪你喝陪你说话,你还要怎样?可我就是不舒服,总觉得自己不像在谈恋爱。 康复计划进入第二十五天,猩猩照常准时准点敲开我的房门,我正顶着被子蒙着头倒趴在床上郁闷。 猩猩过来掀我被子:“为什么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我回头恶狠狠的盯着他:“你说话不算话!” 猩猩一脸莫名。 “你…你不是说…..” “什么?” “你不是说带我去后山看风景的么?”自扇!终究是说不出太恶心的质问来。 “你的身体...好吧,我带你去。” 一个时辰后,我与猩猩站在所谓的后山风景区。 今日,我穿了件鹅黄色的夹袄,同色的裙子,爬山爬的气喘吁吁,一点也不冷,还觉得无比畅快,很久没有亲近大自然了,猩猩始终拉着我的手,走的很慢来配合我,这让我有一点点小欣喜,恋人还是应该多出来约会约会,肢体碰撞才能产生火花。 爬到一处高坡,我放眼望去,无涯山….名副其实的无涯,涯为岸,岸为边,无涯即无边,眼睛也确实望不到边。前日落了一场小雪,一山连一山数处山头皆覆了白色,脚下亦有淡雪未消,此刻仍称得上生机昂然的树非松柏莫属,沉稳挺拔的傲立寒冬,点缀雪山,自有一派清厉之色,更让我想起郭熙一首描写山景的诗: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欲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身处冬山,青树嫩雪,安静怡心,几声间或的鸟叫声,提醒着山神,春日来时勿忘苏醒。 走过高坡,步入林间,风寒却不刺骨,心情豁然开朗,深深呼吸几口山气雪气,只觉整个人神清气爽。猩猩道:“觉得此处如何?”我点头:“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猩猩放开了我的手,任我在林中忽左忽右的穿梭,跑的不亦乐乎,腰不酸了,背不疼了,腿也不抽筋了,我瘫了三个月,现只觉得这山间灵气似给了我无穷力量般,一时间爽快无比。 疯跑了一气,找到一块长在地上的超大块石头坐下喘气,呼哧呼哧喘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猩猩在我身边慢悠悠的坐下,开口道:“刚恢复,还是不要跑动过多。”我“嗯”了一声,顺着石头向后躺去。猩猩又道:“石头很凉,不要躺罢。”没理他。 躺着正好看到猩猩的后背,他不回头望我,自顾看那些挂了薄雪的树枝,他的背宽宽的,靠上去一定很舒服。我这样想着,就这样做了。一挺肚子起来了,转身背对着他,抱着双膝靠了过去,感觉到他的轻轻一震。(卡帕造型好,背靠背,我喜欢。) “师兄。” “嗯?” “那天…你去救我那天,那些凤凰山的人怎么样了?”我很矛盾,又想知道,又不想知道,想知道是因为那都是些我认识的人,不想知道是因为我害怕听到让我揪心的消息。 猩猩沉默一阵,道:“余寇多数被俘。” 他说多数?“那少数呢?” “逃走了。” 我心猛地一颤,难道那人… “谁…谁被俘了?” 猩猩往后靠了我一靠,将背离开转了身,我却不敢回头看他。 “除了项语,都被俘了。”猩猩很直接的回答了我想知道的事情。其实我知道他的的心里也不好受,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一日间竟变成了敌人,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日他得知真相后青白不定的脸色。我们两个,都是傻瓜。 “噢。”说不出什么感受,“他怎么会逃走的?” “因为那时我只顾救你,有三人擒他,本可擒住,却因柳琴忽然出现替他挡剑,他才得以逃脱。” 柳琴啊柳琴!你中的毒不比我少一分! “柳琴现在何处?” “三门府大牢,与其他贼寇关在一起。” “那你可知项语他逃去哪里了?” “不知,那日他单马冲出围困后就再无消息。” 我回过头来,望住猩猩,轻声问道:“若你是项语,我是柳琴,你会把我扔在那里挡剑么?” 他摇摇头:“我不知。” 我一惊:“为何不知?” 浓密的睫毛扑闪出黑瞳中的点点星光,他微笑:“因为你不是柳琴,永远也不会成为她那样的人。” 我撅嘴:“若你有危险,我也会为你挡剑。” 他笑了,露齿笑了,笑的我心一动:“那你就应该直问我,不应将我比做项语。” 我突然脸上热哄哄的,口气不知怎的就变的娇嗲起来:“好啊,那我就问你,你会么?” 即使已知道答案,但我仍想听他说出来。 “我不会让你挡剑,永不会。”他语气平缓而坚定。 心里顿时乐了,就是这些看似山盟海誓实则不太有营养的对话,才使恋爱有了意思有了趣味。心像长了一双翅膀,扑棱扑棱的乱飞,恨不得一下扑进他的怀中,为了顾及女儿家的脸面,我忍住了。 我跪起来,扶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去,道:“师兄,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说要替你按摩。” “唔。” “可是你拒绝了。” 没说话。 “现在让你享受一下我的手艺好不好?” “唔。” 我的手扶上他两侧太阳穴,食指中指并用,先轻后重,重了再轻,轻轻重重,从额侧按到穴下。按了会儿我偏着脑袋看他,他闭上了眼,嗯,动作很规范,按摩当然要闭着眼享受。我问:“舒服吗?”他答:“嗯。”我又道:“那我再给你按按肩?” 他答:“不了,你累了。”暖人心啊暖人心。 手还真有点累,停下来便直接放在他的肩膀上架着,我的下巴挨着他的头发,淡淡的皂荚汁清香萦在鼻间,猩猩一向是个爱干净的男人,无论何时看见他,总是清爽利落一派翩然,白衣从未脏过一分,反观自己倒是经常不情愿的扮女鬼吓吓人。 闻着那清淡的味道,一时竟有些晕眩,人说异性相吸一点不错,这个我爱着的异性,对我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心里说不出的幸福感觉,鼓涨的心房快要爆裂开来,实在控制不住爱意,我便俯唇贴了一下。猩猩一抖,未动。 我的两只手臂慢慢交叠在一起,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脑袋搁在他一侧的肩膀上,歪头看着他,他竟还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不住的颤动。我的脸离他的脸很近很近,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看着他光洁的皮肤,一丝胡茬也没有,我好想贴上去咬一口,但是我不敢。 挪来挪去,我又挪到他的侧面,手未放开他的脖子,额头对着额头,他也仍闭着眼睛,只有急促的呼吸和抖动的睫毛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我唤他:“师兄。”声音轻柔的不像话。 “嗯。” “你睁开眼啊。”虽然我很喜欢你的长睫毛,但我更喜欢看你的眼睛。 他缓缓睁开眼,正对上我的微笑。我勾着他的脖子,紧张的手也在发抖,脸上却仍笑着,看着他那双星眸,亮晶晶的闪烁着初恋的光芒,清澈犹如溪流,青涩犹如少年,让我久久不愿眨眼。 两只手在他身后对掌使劲按了下,定定神,抚上了他的后脑,他未动,任着我将我俩的距离拉的更近,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看着我的眼睛,我的呼吸乱乱的,他的呼吸更加急促,我嘴中呢喃:“师兄….”轻轻闭上了眼睛,微抬了下巴。 一等…… 再等…… 三等…… 直等到本来热烘烘的脸蛋变的冰凉,直等到勾住他脖子的胳膊架到酸疼,直等到原本乱乱的呼吸平静到无声,直等到漫山遍野的雪都耐不住寂寞即将交融,也没有等到他的唇。 我蓦地睁开眼睛,他正僵硬的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巨大的羞辱感瞬间将我吞噬!强烈的自卑心狂烈撞击我的胸腔! 我难看是吗?我的嘴唇裂开了是吗?我的嘴角有纠结的疤痕是吗?你亲不下去是吗? 我猛撤下手臂,腾地站起身来,眼光未在他身上停留一刻,直接向来路跑去,再也不敢回头。一边跑眼泪一边就掉下来了,还有比这个更难堪的吗?还有比主动献吻被拒绝更难堪的吗?虽然我是一个现代女子,虽然我谈过三次恋爱,但是我没跟古人谈过啊!这样做也是鼓了好久的勇气,你说你喜欢我,说我好看,可面对我嘴上的疤,你仍是亲不下去!丢人啊丢人曹天歌,你除了会做丢人的事还会什么? “天歌!”他在身后急唤我。 我捂住耳朵,跑得飞快,不要喊我!不要喊我!你让我再次难堪再次出丑,你不要喊我! “天歌!天歌!”他的脚步追了上来,一把便扯住了我的胳膊。 我将头使劲往下低,恨不得直接塞进胸口。 他微蹲着侧头找我的脸,我又将头扭过相反的方向。一只手紧紧捂着脸。 “天歌,”他焦急的声音响起,“跑那么快会摔倒的。” 我不住的扭胳膊,他就是不放,我别着脑袋,带着哭腔:“你松手,我再不想看见你!” 他抓住我的肩膀,硬将我扳向他,我将头往后扭着,坚决不看他。 “天歌,不要这样,你又怎么了?” 我听到这话,简直气的快发疯了,问我又怎么了?又? 猛的转向他,眼泪哗哗的怒道:“我又怎么了?我问你又怎么了?你嫌我破相了难看就直说吧,何必先说些好听的来安慰我!我又不是那种死乞白赖的女人,我不会缠着你的!” 他急道:“天歌你胡说些什么?我何时嫌你难看了?” 我大叫:“就嫌了!就嫌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轻浮?是不是觉得我特可笑?我的嘴唇都变成这德行了,还想着你会亲我!” 他愣了,口中喃喃:“你…你是让我亲你么?” 我脑子轰的一声又炸了!装吧,好好装,我开始口不择言:“对啊,我想让你亲我,但是你没亲,那就算了,你不亲自然有人会亲!” 猩猩的脸变得煞白,抓着我肩膀的手愈发用劲,沉着声道:“你说什么?” 我冷笑:“你以为我找不到喜欢我的了么?你一次次让我难堪,我看上你真是瞎了眼!我嘴唇再难看,也会有人愿意亲我,你信不信!” 猩猩的手不住的颤抖,缓了好久才终于平稳下来,轻放开了我的肩膀,冷道:“我从未说过你难看,更不介意你嘴唇有无伤痕,我并不知你是要我亲你,我以为…以为你要….,若你觉得我不好,且随你罢!”语毕即和我擦肩而过。 我呆在当场,眼泪也忘了流。 我在等着他,他却在等着我? 世间真有如此木纳到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的男人?有,辛星言是也! 64、狸猫 闹了一通, 猩猩跑了, 我傻了,天快黑了。 我拼命捶自己的脑袋,这男人怎么如此让人头痛, 明明我昏迷的时候他还主动拉我的手,还主动亲我的手, 怎的一到了两个大活人眼瞪眼的时候他就成呆子了!我都闭眼了你还不知道动手吗?啊不对,动嘴吗?还等着我再贴上去, 我呸!你想的美! 丢人, 是一定的了,就算不是他不亲我丢人,也因为我后来说的那些浑话丢了人, 我一天到晚的干拙事, 经过一年的打拼,已经干成了丢人专业户。 呜呜, 这可怎么好, 我说让别人亲把他惹生气了,面子挂不住了,跑掉了,又把我一人丢在这儿了,猩猩眼你个大混蛋, 还保证对我好呢! 我蹲在原地,拣了根树枝画圈圈,天要黑了, 林子要诡异了,怪鸟要出没了,可我不想回去,等猩猩睡了我再回去算了,见到他只有出糗的份儿。 背后一声轻咳。我惊的一蹦起身,忙转过头,手里持着树枝权充当武器,一看那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某位木头。 泄气的扔掉树枝,继续蹲下来用手画圈圈。 脚步声靠近,他又咳了一声:“走吧。”我不理,他两手扶住我双肩,将我往上提起,我有气无力垂个脑袋站在他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晚了,回去吧。”他拉起我的手。我仍不动脚步。 “咳咳,”又开始装咳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猩猩轻道。 唉,是我不好才对,我乱说话伤了你了。我头未抬,眼睛抬起瞄他,见他面色十分尴尬,嘟囔道:“你哪里不好?” “咳咳咳”男同志怎么都喜欢用咳嗽来掩饰自己,为什么不用喷嚏呢。 “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还有呢?” “我不该说随你。” “还有呢。” “咳咳….”没完没了,“我…我不该不…不亲你。” “扑哧”我笑了,我多能耐哪,把猩猩逼到如此地步是我的巨大成就啊!赶紧用手捂住脸,干了糗事还好意思笑,怪难为情的。 他见我笑了,貌似轻松了不少,拽着我的手就走,手掌凉凉的,我忍不住弯起手指头挠了他手心一下。他“咳咳。” 我一边走一边想,猩猩没老婆,没交过女朋友,没亲过女孩子,没上过妓院,难道……他还是个处男?哦买疙瘩!这个想法好,有根据!在这男尊女卑妓院遍地开花的年代,是不是太难得了!嘴里呵呵笑出声来。猩猩莫名其妙,不晓得我又发什么神经了。 “笑什么?” “笑我拣到了一个宝贝。” “什么时候拣的?” “很早就拣了,刚刚才想起是个宝贝。” “在哪儿拣的?” “无涯观,就你住的那屋。” “什么宝贝?” 我停下脚步,放开他的手,他回头望我:“怎么了?” 天暗林深,只有他的眼睛星星一般明亮,我脑子一冲动,一步靠近他的身体,用手点点他的鼻子,娇嗔道:“宝贝就是你!”接着猛的踮起脚在他嘴巴上轻啄了一下,速度快的根本没感觉,妈呀,肉麻死了!羞得不行,慌忙朝前跑。 没跑几步,回头再看猩猩竟还在原地傻傻站着,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我心中是又是欢喜又是郁闷,欢喜的想大笑出声,郁闷的是…唉,开窍之路还很艰难啊…. 手牵着手回到乌鸦观,刚赶上吃晚饭,师傅脸一板,胡子抖抖的:“你们两个到哪儿去了?居然跑了一下午,让我等你们吃饭!哼!” 猩猩忙施礼:“师傅莫气,带天歌散心跑的远了些,赶回来多用了些时间。” 我狗腿跟上:“是滴是滴!” 师傅道:“天歌身子还很弱,不要随便出观乱逛,出了事怎么办!” 猩猩:“谨遵师傅教诲,下次不会了。” 我:“是滴是滴!” 老头这才放过我们,嫣然和明堂坐在一边摆着八卦脸嘿嘿直笑。林师姐谁也不看,只顾自己的面前的饭。 我与猩猩分坐两侧吃饭,我一边吃一边眉目传情,猩猩偶一抬头,看见我的飞眼,立刻就涨红了脸,赶紧低头。明堂一边吃一边偷瞄我俩,看向猩猩时就是一脸的惋惜,看向我时就是一脸的鄙视,师傅偶被我的飞眼砸到,便不住的咳嗽。假装的,老头儿身体好着呢。 正吃着,忽听外檐铃动,明堂站起来道:“师傅,有人敲门。”那铃便是由线连着观门的。我很诧异,无涯山那么诡异的进出口,谁也找不到,又怎会有人敲门? 明堂去应门,猩猩停了筷子,神色有些不对劲,貌似…紧张?我忙问:“怎么了?” 猩猩道:“我上山前交了一支响笛给林中浩,嘱他有事便请申伯来寻我。恐怕……” 正说着,明堂与申伯已走了进来,申伯向师傅行了礼后便冲猩猩道:“辛公子,山下有位姓林的将军托我带话,皇上请您速回,有密报称,西坎与蚕羽两国联手起兵,在西坎国都兴城屯兵十万,大军二十日内就将压境!” “啪嗒!”筷子掉落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师傅坐在正中面如死灰,持筷之手僵在半空不住的发抖,我忙扑过去:“师傅,你怎么了师傅?”猩猩明堂申伯嫣然全涌了过来。 师傅哆嗦着嘴唇,半晌开言:“语儿…语儿他…定是去了西坎!” 我大吃一惊,项语还未死心?寻他三舅一同造反了?这人…叫我怎么说他好呢?蚕羽国又跟着瞎掺和什么的?看来都冲着翼国这块儿山肥水美的大肥肉流口水呢。 猩猩紧锁眉头,略一思忖,对申伯道:“你去回话,明日一早我便下山。三日快马急舟赶回京城!” 明堂将师傅扶回了房,看着他的微弯的背影,仿佛人在一瞬间就苍老了许多。我心中凄叹不止,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甘平淡,京城呆不下去了,凤凰山老巢被剿了,跑回西坎继续动心思,定要争个你死我活,这摆明了是要与皇帝对抗到底,结局怎样尚不可预料,可师傅深埋心底的爱子之情,是绝对不会想让儿子冒险的,这为人父母的心意,项语这辈子怕是不会明白了。 我对猩猩道:“我与你一同下山。” 猩猩道:“不可,此去必战,我不能分心照顾你。” 我挑眉:“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只管点好你的兵指挥好你的仗,我在府中呆着即可。” 猩猩仍不同意:“不可,你要每日吃药,清毒之事不能落下。” 我道:“我将药包好带着,我下山就是为了寻解药,你现在要打仗了,就别为我操心了,我自己救自己。” 猩猩正欲说话,明堂又回来了:“师傅请师兄过去。”我忙问:“我能去吗?” 明堂白我一眼:“师傅没说要你去。”没说就是能去。 我与猩猩一同踏入师傅房门,一股药味儿扑面而来。师傅正坐在床沿发呆,见我也跟来,并未多言,指指椅子,“坐下吧。” 我俩尚未坐定,师傅已经急迫开口:“星儿,为师有一事求你!” 猩猩忙起身:“师傅何必言“求”,有事只管吩咐。” 师傅眉目间犹豫之色笼罩不去,我看着他,已隐隐猜到他要说些什么。 果然,师傅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皇帝定会让你点兵迎战,若…若遇见语儿…你..你能否。。。” 猩猩忙道:“师傅请放心,我与项语从小一同长大,他虽做出许多错事,但我绝不会不念兄弟之情置他于死地,即便师傅不言,我也定不会这样做。” 猩猩是多么的宽宏大量,项语几次陷害他为难他,他竟仍保着兄弟情谊,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顶天立地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师傅摇摇头:“这个孽子,我从未发现他有一丝一毫反意,从小到大我只道他善良懂事,只道雷云雪总算没有教坏儿子,谁料他竟……” 回想我初醒那日,师傅在我床边哭的希里哗啦,定是已知道项语在山下所做之事。唉,一位胸怀如此深远宽博的人,竟有一个心机如此深重的孩子,骗过了父母骗过了朋友,只为积蓄力量夺取江山,可是师傅也做过皇帝,他应该能体会项语的不甘心,只是他藏的太好,没有发现罢了。师傅与云妖怪身上所有奇怪的特质,全被项语给综合了起来,对项语个人而言是不是福不敢说,但对翼国来说,就一定是个祸! 师傅眼神黯然,沉默半晌又道:“我不为难你,若是这孽子一意孤行定要送死,你也不必手下留情,只是…我一直想告诉他,怕是没机会了,若你能逮到他,就在他被处死前告诉他.....”师傅眼睛有些湿润了。 “告诉他…他并不是独子!” 啊??我与猩猩对看一眼,你二儿子没死?云妖怪不是把他摔死了吗? “他还有个妹妹。” 啊???我与猩猩又面面相觑,不是弟弟是妹妹?这又唱的哪一折子戏?狸猫换太子? 师傅擦擦眼睛,道:“我对不起他们,多年来只顾自己逍遥,未尽到一点为人父的责任,只想着他们能够平安的长大,好好的做人,我便也知足了,可是.....”他很激动,我心里也跟着难过,师傅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承受这样一次次的打击,真受不住。 “语儿与他妹妹早已相见,只是他二人并不知彼此身份,保密只为怕雷云雪再对月儿下毒手,”月儿?他女儿叫月儿? 见着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我有些耐不住了,“师傅,您就把事情说出来吧,压在心里几十年您不难受么?” 师傅看我一眼,叹了一声却并未反对,从枕头下掏出块帕子抹抹脸,便攥在了手里,估计准备随时擦眼泪。 “当年我在凤凰山时,偶尔会下山转转,有一日遇一女子被人调戏,我便出手救了她,她在那山脚下开了一家卖玉石的小店,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一人,她脾气很好,人也秀气,常遭些歹人的捉弄调戏,我见她可怜,便时常去她店里转转,帮她应付应付,她对我很好,每次去,她都会早早的备好酒饭,与她说话也很开心,渐渐的.…..唉!” 哦,您的家花有了孩子忘了夫,您又寻了朵野花护着。 “她听闻语儿有失魂症,便拿出了家传宝玉要我交给语儿,说可以稳人心脉,我存了私心,想让雷云雪对她有些好感,以后若收了她,也不至于太突兀,雷云雪也不会太气愤。便让她自己去送。” 你低估了云妖怪的魔性和恐怖程度。 “语儿有了好转后,雷云雪果然对她另眼相待,但她这人心很善良,始终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未敢久留便下山了,我想寻个恰当的时机对雷云雪说一说她的事情,没想到,这时她却有了身孕。” 你们的苦日子来了。 “我想,等孩子出生后,生米成了熟饭,雷云雪应该也不会反对,便嘱她安心养胎,九月后她生了一女,我为她起名项月,月儿满月后,我欲与她一起抱着孩子向雷云雪告知实情,景夜恒却拦住了我。” 不用说了,定是狸猫换公主了!幸亏老景啊,不然你家闺女的小命就玩完啦! “景夜恒道雷云雪性格多变难以琢磨,贸然上山恐有不测,为确保孩子无恙,还是妥当行事为好。” 这老景被妖怪吊起来毒打过的,对妖怪的性子肯定清楚啦。妥当行事....不就是拿别人孩子的命换自己孩子的命嘛?唉,你们都挺无情的。 “景夜恒替我寻了一个满月男婴,我便带着他们上山了,后来...后来...” 我了然的点点头:“师傅,您不用为难了,后来的事我知道了。” 师傅叹了口气:“作孽啊。” 可不是吗?太作孽了!那孩子家的大人恨你们一辈子! 我问:“可是云夫人说那女子跳涯了。” 师傅道:“没有,雷云雪干了那等恶事后,我再也不想看她一眼,只觉得她心肠太坏,虽然她多年样貌丝毫未改,我却觉得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那个时候的云雪了。” 我又点点头,明白,那个时候单纯美丽的公主自从遭受了巨大的纳妃压力、毁了丈夫皇位的内疚以及项语的失声后,就已经变成了吃人的老妖婆。 “我不愿每天看见雷云雪的冷眼和月儿娘的哀哭,那陌生婴孩的死更是让我自责不已,只觉心如死灰,凤凰山无一丝值得留恋,狠下心肠抛妻弃子,回了我师傅的无涯山。” 哦?原来您年轻时就是从这儿走出去的啊?也是,皇帝也做不成了,老婆也有了儿子不要您了,小妾又没有名分,闺女又差点丧命,您说您…还有意思吗? “我知道雷阅山不会动雷云雪和语儿,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月儿娘俩,便将她二人托与景夜恒照顾,后来....她便成了景夫人。” 日久生情,人孤儿寡母的难道要为你守活寡吗?嫁人是对的,我支持她! “景夜恒多年间只来过一趟,告知我他娶了月儿娘,将月儿带上了凤凰山,我也无话可说,想着让他们兄妹多多相处,以后相认更容易些。没想到,语儿竟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月儿她也....唉!” 我这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又升出来了,非常强烈,非常不祥,刚欲张口询问。只听猩猩已问出了声道: “月儿.....可就是柳琴?” ! ! ! ! ! 师傅突然起身冲到我面前,眼泪奔着,紧握住我的手道:“天歌,为师对不住你,两个孩子都对你做了灭绝人性的恶事,为师对不住你呀!”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66、洗脑 我的名字是曹天歌, 原本是一个头脑聪明外表一般的自由职业者, 不幸的是不久之前被邪恶少女——项月柳琴暗下□□外加毒打…… 变成了轻微毁容女!我人虽然中毒了,头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不在场证明,暗号, 做案手法,连接了一个充满了黑暗的神秘组织——乌鸦观... 能解开这个谜的, 只有我——名侦探歌楠! 我相信,真相只有一个! 天未亮, 猩猩便已准备下山了, 临走前在我房里又腻了一阵子,我欲起床,他制止了我, 只道让我好好休息, 他战毕来接我。我虽不舍,却也知此时情况危急, 他必须下山坐镇, 只好一再嘱咐他注意安全,若迫不得已一定要上战场,在后面指挥着就好,让林小胆冲锋。猩猩对我的话表示不认同。 猩猩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行动起来, 非我不听他话,只是让我守在山上不知守到何时,太焦心了, 趁这个机会下山,我可以做很多事。 吃早饭前,我将每个人都盘问了一遍,除了师傅。 “嫣然你昨晚去我房里没?” “没有啊,小姐不是在和大人说话么?” “吃完饭临睡前你干什么了?” “洗衣服啊。”我看着晾绳上的大袍子小袍子男袍子女袍子,将嫣然pass了。 “明堂,你昨晚去哪了?” “什么去哪儿了?” “昨晚睡觉前你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看了会子书就睡觉了。” “看的什么书。” “草香集。” “什么玩意?” “药书。” “你背一段。” 叽里呱啦一串我听不懂的破草药名字就从明堂嘴里出来了,理由牵强,但表情真挚,明堂一向老实的一根筋,pass。 “林师姐,你好啊” “我不去。” “昨天晚上没去散步么?” “我不去。” “你到我屋去看我没有啊?” “我不去。” “pass!” “我不去。” 真相只有一个! 乌鸦老头儿,你太恐怖啦,偷窥我和我师兄打kiss!!不用狡辩了,一定就是你!! 早饭时没见到老头,吃完饭,我主动晃进了老头的房间,他正坐在桌前发呆,眼圈乌黑,胡子凌乱,脸上七沟八壑全出来了,不像神仙了,像年老不中用被打下凡间的前神仙,手里捏个帕子,貌似还是昨晚那一条。 我叹口气,老头难受了一夜,自责也没用,错已酿成,现在想想怎么弥补吧。 “师傅,我来了。”我叫他。 他抬起无神的眼,点点头,“坐吧。” 我坐下半晌,他也不说话,仍旧沉浸在痛苦中,表情悲戚万分。我安慰道:“师傅,您莫想那么多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老头没表示,我心道我也管不了你家的这一团乱麻了,下山后能帮你点就帮你点,帮不了,你就烧烧香保佑自个儿的闺女儿子别出大事才好。 “师傅,我想下山。” 老头赶紧抬眼,回过神来:“不可,天歌,你有毒在身,哪儿也不能去,在我这里至少能保住你的命。” 我道:“师傅啊,老在这儿等死也不是办法,师兄打仗去了,谁帮我找解药,这毒不除,我还不是睡不好觉,光说能延命,延到几时呢?总有要死的一天,不如您让我下山,我自己去想想办法。” 老头慌了:“你师兄临走还求我好好照顾你,你这走了可怎么是好?” 我心想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就不错了,道:“林师姐的病您多帮她看看,嫣然我暂时将他留下来,照顾你们,等我下了山换红儿上来,您让明堂跟我一块去吧,他也有武功,应该能保护我。” 老头不语。我知道他心里很烦,也不想浪费时间来管我的事,这时候提出,绝对一攻就破。 果然,老头点点头:“你若能带着明堂的话,就去吧。直回丞相府,哪里也莫乱走,听到没有?” 我应了他,正准备告辞,忽听老头道:“你与你师兄…….” 我忙停下脚步,老头想说什么? “若是要成亲的话寻人来通知我一声。” “噢。”我心中了然,定是他了,看见我和猩猩过分亲密的举动,联想到离成亲不远了。可他为什么昨晚去找我? 再次告辞欲走,老头又道:“天歌…” 我回头看他,老头站起来了,到我面前深施一礼,我大惊失色:“师傅,您这是做什么。” 老头闭着眼,喃喃道:“你昏迷之际星儿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我们项家对不住你,害得你太苦了。” 听他这样说,我心里也难受的不行,师傅前半生的经历是荒唐了些,但于我来说,虽然心里诋毁他,却不能否认他一直对我很好,从未失过半点真心,今日又向我道歉,弄得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师傅,我不怪,你莫这样。” 老头走去矮柜处翻了半天,找出来一本书递给我道:“从未传授你任何技艺,为师心里甚为不安,此书内有一套手刀秘籍,只有六式,不需内力,好学易记,你不懂就问你师兄,记着常加练习,定能在遇险时刻派上用场,多年来你师祖从不传徒,只在我接了观主之后才留给了我,这六招不是御招,只能攻击,若使出全力,出手便要人性命,非急迫时刻万不可用。” 我接过这薄薄的小册子,心道,我好不容易也混了一本武林绝学!点头冲他道:“多谢师傅。” 他不再看我,口中轻道:“药我稍后交给明堂,你且去罢。” 走到门口再回望一眼师傅,冬日早晨的阳光照射不到他的房间,他侧身对着我,眼睛怔怔的望着某一点,身躯不再挺拔,气质不再飘逸,冷意弥漫全身,一丝一毫也寻不回当年叱诧沙场兵马元帅的威风,只余地狱的大门静静敞开在他身后,我知道,他再也无法找到内心的平静,将会永远的沦陷在痛苦的世界里。 明堂的动员很简单,我只吐了三个字“上战场!”他立刻奔回房间收拾包袱去了。嫣然的思想工作比较难做,我耐心的给她讲事实摆道理,分析目前情况的困难,答应她到了丞相府后立即让红儿来换班,她才勉强答应。 我与明堂次日上午下山,临走前,我想去再看望一下林师姐,无奈怎么也寻不到她,嫣然道她对无涯观有很深的印象,哪里都熟的很,不需人带路自己便能跑着玩,待吃饭时不用人喊自己就出来了。只好让嫣然替我说声再见了。 师傅未来送我,我俩背着包袱出了观门,嫣然在门口依依不舍,一直穿过无涯花丛,到了对面的林子里,才听到身后一声大叫:“我不去!”我回头一看,林师姐正穿着一身白色翻毛小袄裙站在观门口望着我们,风吹起她的长发飘飘,若不近看眼神,身姿仍然宛如仙子。心中暗祈,愿老天开眼,让这女子从此走上一条宁静的人生道路,再莫受苦。手举起来用力招了招,权做告别了。 我与明堂马不停蹄,马车换渡船连连奔波四日才到了京城,回到丞相府,如我所想一样,猩猩已出发前往边关。灰头土脸的我心中有事,未及休息,让小米驾车直奔三门府衙门,林中浩升了将军,新督军是个我不认识的大胡子。见面之后,我刚报了家门,那大胡子便道:“林将军出征前吩咐,若是丞相师妹曹小姐前来,只管去大牢查看。” 我心中一颤,我将那林中浩骂的狗血淋头,他居然也未怪我,还替我先打好了开门的钥匙,难道我之前对他的推断错了?还是应该相信第一印象? 在两个士兵陪同下,我进了三门府中专门关押重犯的大牢,比起皇宫的天牢来,这里的条件可差的多了,一进牢房大门,一股刺鼻的潮湿馊味迎面先将我熏了一个倒步。眼前一块空地,摆着一张八仙桌,有一人持刀站岗,另一人来回巡视,两侧牢房倒与天牢的一般无二,可这里的人均居住面积可真称得上是拥挤不堪,前面两间十来平米的牢房内,每间都关了足有十五六人,全都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头发乱蓬蓬的,身上清一色灰布囚衣,站起来活动活动恐怕都会踩到同伴的脚,我心中慨叹,号子不是好蹲的。 我问:“这些人都是?” 那士兵甲答道:“都是凤凰山的的小头领和抵死不降的贼寇。” 哦,原来只有头子和硬骨头才被关在这里,有种有种,我最佩服硬骨头,号称硬骨头第一高手的非我偶像赵一曼莫属,我被柳琴鞭打的时候心里就想着她呢。 往深了走,光线愈发暗淡,湿气越来越重,地上水渍一滩一滩,这么潮湿,人呆久了定会生出湿疹疥疮类的东西,敢情坐着不动也在用刑啊。 倒数第二间,士兵停步:“小姐,你要找的人在这里。”我往那牢房瞄去,地上坐了二个姑娘家,都抱着膝盖埋着头,土坯地上堆了些稻草,还有一床旧被褥,那稻草上还躺着一个,也蜷成一团,长发披散在脑袋四周,衣服破烂不堪,我喊:“柳琴!”没人理我。三个人没一个抬头的。 我问士兵:“柳琴是哪一个?” “躺着那个就是。” 她不愿意理我,情理之中,定是觉得我来报仇了。我又轻喊:“柳琴,你起来,我有话对你说。”她还是不理。 那士兵道:“她恐怕起不来,这几个月,她每月都被鞭一次。” 我一惊,“啊?每月一次?谁鞭的她?” “不知,林将军带的一个姑娘,说是报仇来的。” 又是报仇的?柳琴为了项语竟得罪了这么多姑娘家。 “我想进去看看她行么?” 那士兵未多话,直接开了牢门,将另两人提了出去,独留我与柳琴在牢内,士兵说了句:“小姐小心,有事高喊即可。”便提着两人走了。 柳琴蜷着一动不动,长发将她整个脸都遮住了,身上的衣服烂的一道一道的就像布条挂着,果然是被鞭子抽的。破裂处的血迹斑斑残留,那烂衣下的皮肤想必也是伤痕累累了,这是谁啊,一个月来治她一次。 我蹲下来,轻撩开她的头发,一张熟悉而又苍白的脸映入眼帘,狐气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了,仅余凄凉。紧闭着眼睛,无一丝动静,甚至连呼吸都听不到,只有微微起伏的背,让人知道她还活着。心里什么感受?同情吧,只有同情,可惜我同情她她不同情我。 我叫她:“柳琴?”连睫毛都未抖一下。 我叹口气:“我知道你醒着,不愿与我说话你就不说,我说你听也成啊,何必装睡呢。” 她仍是那副样子。 “你把我折磨的那么狠,我都不计前嫌的主动跑来跟你说话,你能不能别装了。” 她没动静我就接着说:“其实我心里是恨你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你了你就把我搞的那么惨,那大水牢里的老鼠你见过没?比我脑袋还大呢,俩眼珠子直冒红光,把你放进去你也害怕。” “你抽我割我,把我割的都毁容了你知道不,嘴唇到现在还歪着呢,害得我都不敢见人了,活活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醒也醒不了,动也不能动,肌肉都萎缩了,成了个药罐子,你说你把我一好好的健康的姑娘弄成这样你心里难受不难受?” 她有了动静,手臂似动了一下。 “咱们当初在凤凰山的时候,也是愉快相处过的,虽然你是绑匪我是肉票,但是你一直对我都不错,我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下了山还一直都念着你呢,当初皇上要剿凤凰山的时候我还跟他说,千万留柳琴一条命,皇上说不行,贼寇得全部杀掉,我抱着皇上腿哭的稀里哗啦的,我说你不能杀柳琴呀,她是我好姐妹呀。”开始胡说八道了。 她身子猛抖了一下。我蹲的腿麻,干脆就着稻草坐下了。 “结果呢,我把你当姐妹,你就对我冷眼相待,给我暗中下毒不说,后来还打我割我,硬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都没解释呢,你就开始发火,你知道我多难受吗?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给我抽去了大半条命,你知道我怎么把命拣回来的么?” 柳琴开始颤抖,微微的。 “我忍着疼听了半天才明白你是说我勾引了你家主子,天大的笑话知道不?我根本不喜欢他,更别谈什么勾引他了,他也绑过我,掐过我,到最后还想杀了我,我会喜欢这种人?” 柳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我正坐在她脑袋旁边喷唾沫星子。一见她醒了,我来劲了,忙指着自己的嘴向她展示她的恶行:“你瞧,破相了吧?你还不知道呢,你家主子的身份我早就搞清楚了!只不过当初我刚来翼国的时候他救过我,所以心里一直把他当朋友看的,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我还替他隐瞒过一阵子,要不是你们那个黄大仙跑去刺皇帝,我其实也没打算要把他说出来。” 柳琴眼光飘向我,只一瞬,又闪到别的地方了。 “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就算他不是凤凰山的寨主,就算他只是云府少爷这么一个单纯的身份,我也是把他当朋友的。你也不调查清楚,看见我们多说了几句话就要折磨我,你说你是不是精神过度紧张了?” 她不语,眼睛却定在了我身上。 我哼了一声道:“其实,如果你觉得我跟他说几句话,握了握手就是大错的话,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应该怪你自己!” 她一震。 “要不是你给我下毒,他娘又怎会被我师兄请来给我清毒,我又怎会住到云府去有机会跟他接触?你要早给我解了毒,我早就跑回我师兄身边了,哪有时间跟他多罗嗦呢?” 我见她怔怔不语,愈发语重心长:“你说他有什么好啊,脾气古怪,性格阴险,长相…..马马虎虎啦,动不动就玩个阴谋诡计什么的,这哪是男子汉的作风呢?男子汉就应该光明磊落嘛,就像我师兄那样。” 不忘贬一个褒一个。 “闭嘴!”柳琴嘶哑出声。不许我侮辱她心目中的偶像,这脑子一时半会的洗不过来。 我继续贬:“总之我是看不上他的,也就你这傻丫头迷了心窍了,现在好男人多的是,温柔体贴的,任劳任怨的,爱你护你把你当宝贝的,你为什么非要喜欢他这么个怪物呢?你把他拉大街上跟人比比去,十个里面有八个能比他强你信么?人家哪像他那么坏呀,我师兄比他强一百倍!。” “你…出去!”她有些激动了生气了。我本来预备的计划是,首先降低项语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慢慢灌输她一些好男人的正常标准,将那家伙彻底清除掉,再告诉她事实,这样容易接受不是?可惜我一肚子话还没说呢,她就生气了。 我不管不顾坚持说道:“最可恶的就是他居然不带你一起跑,还任你帮他挡剑,你被抓了他也没试着来救你一次,你万一被砍了头,你说他会伤心么?” 柳琴不语。 “就是啊,你自己也知道他根本没重视过你,不过是把你当个靶子,要用的时候拿出来挡挡,亏你还为他卖了那么多年的命呢,你知道我师兄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绝不会让我去帮他挡剑,要死一起死!”抬高猩猩光辉形象,添油加醋的刺激她! 柳琴开口了:“我…心甘…情愿。” 我哈哈大笑:“你心甘情愿,说的多轻松,其实你心里到底情不情愿不只你一个人知道,还有我知道,你把我绑去折磨,就是你不情愿的表现,真正的无私付出是什么样的,你有本事就光为他办事,屁也不要放一个,管他在外面招惹多少女人呢,你不是情愿么,情愿默默付出么?你那么伟大无私,还折磨我折磨林忆莲做什么?” 听到林忆莲的名字,她又抖了一下。我想到林师姐又想到自己,一时竟觉得旧恨新仇全涌上来了,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声音蓦地放大: “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心肠这样狠毒,你打我也就算了,好歹我现在除了破相也没死成,可是你把一个好端端的女子硬是折磨成了一个傻子,在外流浪当乞丐那么长的时间,除了吃的什么也不认识了,还差点被人抓到妓院去,你高兴了?你把她毁了,你又得到了什么?林忆莲走了,又来了一个我,我走了还会有女子到他身边,你防的完么?你防的有意义么?他说过喜欢你么?” 柳琴突然将正脸贴住地面,嘤嘤哭了起来。 我冷眼看着她哭,道:“今天这样的结果是你应得的,你作孽太多,不惩罚你老天也看不过去!” 看她哭个没完,我也没心情给她上课了,只道:“你好好想想吧,你害那么多人,这边被抓起来,那边就有人来寻你的仇,把你鞭成这样,你自己想想是为什么!我明天还会来看你。先走了。” 说完我欲走,忽听身后道:“鞭我的人是为你寻仇!” 啊?为我?我忙回身:“是谁?” 她道:“段凯!” 67、战报 我惊的又奔回她身边:“段凯?那兵不说是一个女子么?” 柳琴脸还贴着地, 声音又闷又哑:“段凯身边的婢女。” 啊哦!是悠然!我脑中突然精光一闪, 狠捶了下脑子,我真是笨的可以,段凯定是从未出过京城, 他一直躲在某处暗中注意着丞相府的动静呢,要不然, 他怎么会那么快知道我被抓了,又能那么迅速的送出信来, 定是从未离开过。 “段凯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 “那你又怎么见过他身边的婢女呢?” 柳琴恐怕是想笑的, 无奈不晓得是不是扯到伤口了,发出了几个怪声:“他去前门沟水牢寻过我的,呵呵, 还想着为你要解药呢, 你敢说你没勾引男人。” 我气结:“你怎么老是勾引勾引的,心理这么不健康, 懂不懂什么叫朋友?”她不理我。 提到解药, 我又忍不住问了:“你娘呢?” 她似有一惊:“你说什么?” “我想问问你娘的下落。” 她终于正常的怪笑起来:“呵呵呵,想找解毒方法?你倒能耐,连我娘也打听了,我是想告诉你啊,可惜我不知道!” 那“不知道”三个字说的甚有些不阴不阳的味道, 我心知她是根本不想告诉我,算了,来日方长, 我还有时间,会经常来照顾你的。 回程的时候路过云府,我有心伸头去看了看,原本气派宽厚的大门闭了,门上两道刺眼的黄色封条,门前一片萧条再无人迹,风吹叶走空荡凄凉,这神仙地如今变成了荒凉府,一切好的不好的回忆都被那封条紧紧封住了,此景入眼,又难免让我添了几分心酸意。 回到四牌楼,只觉得心力交瘁疲惫的很,着小米打了盆水,随便擦洗一下就躺倒。一个大觉睡到第二日早上。 刚欲起床,就听楼下有人说话,一个尖细嗓子嚎着:“你不叫能成吗?怎么能让皇上候着她呢?”一个憨实嗓子答着:“小姐奔波一路,让她多睡一阵吧。” 我这昨日才回京,皇帝今天就召我了,他消息真灵通啊。 下床对着窗下喊了句:“待我洗漱完就去。”楼底下才安静下来。出得楼来,明堂正在院中等我。一脸的不高兴。 “干吗苦着张脸?谁又惹你了。” “你。”明堂指着我。 “我怎么了?” “你不说带我去寻师兄的么?” 这傻小子想打仗都想疯了。我叹口气,“会带你去的,只要你听我的话,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好,我就带你去寻师兄。” “什么事?” “第一,让红儿今日动身去接替嫣然,第二,找个几个卫兵,从早到晚的在街上溜达,遇见悠然或段凯就赶紧跟踪回报,第三,去三门府帮我传个话。没了。” “我办完你就带我去?” “嗯,办妥了,有回音了就带你去,没回音哪也别想去,咱俩就搁这儿趴着吧。” 明堂对我的信用度有所怀疑,但听我事情说的倒是清楚认真,也就去了。若是我找到了段凯放了心,我还真想去寻猩猩,亲自体验一把关山正飞雪,烽戍断无烟的景象!现在还是暂且去听听皇帝老儿的说法吧。 太监催的屁股着火,我赶到宫里,人皇帝还没下朝呢,大殿进不去,我只好坐在台阶上等着,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皇帝带着两太监晃过来了,赶紧上前低头行礼:“皇上好,皇上吉祥。”皇帝笑眯眯的,一点没有国难当头的紧迫表情:“曹天歌,你怎么来了?” 啊?我纳闷了,“不是皇上您宣的我吗?”皇帝左右看看,“没有啊。朕昨天听三门府的督军说了声你去辨认反贼,想着你从师门回来了,预备过几日再宣你进宫。”我明白了,这定是哪个拍马屁拍的过于急切的太监同志玩的听风就是雨的花样。忙抬头笑道:“无事,既然都来了,就给您请个安吧。” 皇帝目光一震,眉头立刻锁了起来:“曹天歌,你的脸怎么了?” 皇帝老儿也看出来了,我苦着个脸:“受了点小伤,好了。” 皇帝却不依不饶:“你一个女儿家受伤怎么会受到脸上,上次丞相亲自带兵剿余寇,是不是去救你啊。” 我点点头。皇帝一甩袖子:“哼!这项语着实阴狠,竟然对一女子下手!” 我心道,我是一介平民,项语是您的亲表弟,只要涉及了龙位,在您心里,外人也比亲戚来的重要。嘴道:“谢皇上关心,已无大碍。” 皇帝摆摆手,“既来了,就跟朕一起去听听罢。” 清风殿门口立一盔甲男正朝皇帝行礼,不晓得什么职务,我跟着皇帝进了殿,那男子随后进来了,皇帝坐定,道:“且报罢!” 盔甲男道:“回皇上,据密报称,蚕羽国原计出兵六万,四万去往兴城,另两万在我国北境屯扎,但如今他们只出了二万兵尽数压往兴城,不知个中有何缘由,另有六万兵士皆是西坎军,总数约计八万。如今北境压力已无,军情平稳。” 皇帝哈哈大笑:“个中缘由便是他们没有谈妥条件,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盔甲男:“皇上英明。另据探子回报,此次敌军由西坎国主雷阅海亲自挂帅,蚕羽刘蒙先锋。” “哦?雷阅海要御驾亲征了?哈哈哈哈!”听得出皇帝很不屑,直呼他三叔的名字。 “回皇上,我国二十万大军已有半数抵达边境,七日内必能全数到达。” 呼呼,对方八万,我方二十万,这仗还打什么呀,那西坎人直接跑到翼国边境来抹脖子不得了。我的心放下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皇帝:“唔,张正龙与林中浩可到了?” “回皇上,二位副元帅均已到边关。” 我又是一惊,奶奶的,林小胆这几月不见,是坐着火箭往上窜的啊,临危受命,这都提成了副元帅了,哎呀妈呀,段凯你再不回来,你的元帅之位也要被他抢走了。 皇帝侧头看了我一眼,又对盔甲男道:“可还有事报?” “回皇上,暂且无了。” 盔甲男告退后,皇帝问我:“曹天歌,你对这场仗又是怎么看的?” 我老实答道:“皇上,我对打仗之事一窍不通,单从人数上来看,我觉得我们必定会赢的,那西坎不是鸡蛋碰石头自己找死吗?” 皇帝微笑:“也不尽然,翼国与西坎的边境处多是高山,若是平地对抗,八万自然赢不了二十万,可雷阅海此人奸险狡诈,他必定会使出诡计将战场转移,而西坎军也善打山地仗,是输是赢尚不可定论。” 我急道:“那可不好办了,山路难行,供给难运,士兵们说不定还有高原反应呢。” 皇帝问:“何为高原反应?” 我想了一想道:“练武的人常说气沉丹田,这气就是我们呼吸的空气,离了这空气,就等于被掐住了脖子,人全靠气撑着呢。而越高的地方,空气越稀薄,呼吸起来就越困难,有的人反应严重,还会出现指甲凹陷,肺部水肿等等的毛病,这样一来,战斗力肯定得下降,所以皇上您还得想个好主意,怎么能把那些西坎人吸引到低处才是。” 皇帝哈哈一笑,似胸有成竹:“你说的不错,不过既然交给辛相了,那他自有办法,他在那处平乱数年,与西坎军交手过无数次,很有经验。” 是了,你反正是不动脑子的,都有人帮你办妥。跟我探讨军事方面的东西我也不懂,不如多给我说说猩猩的事。 “皇上,我师兄他何时起程的?” “前日夜间。” 估计是连丞相府都没回,直接就杀到前线去了,猩猩他赶的这么急,疲累不堪的能指挥好战斗吗? “曹天歌。”皇帝又喊我。我忙抬头看他。 “你以前跟朕说过,若要国强,侵略不可为,发展是正道,可如今翼国不犯他国,他国却欺上门来了,你给朕说说,这又何解?” 我眨巴眨巴眼:“是啊,您的军队不是正在保卫国家么?他国有侵略意图,不外乎是为了扩大发展空间,翼国山川秀丽,物产丰富,定是众多小国觊觎的目标,他们不明白国战民殇的道理,可是您是明白的呀,作为大国,就应该有大国风范,对于友好的国家给予帮助,对于不友好的国家给予打击,树翼国威,扬翼国气,该出手时就出手,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该依附着谁才能过上好日子!” 皇帝笑道:“该出手时就出手,哈哈,你为何总是有那么多大道理讲?” 我也笑:“只知一点皮毛,在皇上面前卖弄实在不该,可是您问了,我只好把我想的说出来。” 皇帝点头:“说的倒也不错,朕虽不愿侵略,但雷阅海多年来始终不死心,先皇饶他一命,还将西坎分了一半给他,可他还不知足,多次在边关惹出事来,这就是给他点颜色看的时候了,朕要拿回本属于翼国的土地!” 我不敢说话,这皇家人情果然淡薄,叔侄表亲争啊抢啊搞阴谋诡计啊,闹了一个大杂烩,你们慢慢闹去吧,只要别殃及池鱼就好。 皇帝又道:“曹天歌,你抬脸让朕仔细看看。” 我忙将头仰的高高的,皇帝想看我破相的脸,可是准备关心慰问我一下? 皇帝仔细瞅了半晌,摇头叹道:“本就只算清秀,再加这嘴上一道疤,难啦。” 我直翻白眼,什么只算清秀啊,以前的我敢跟你后宫任何妃子比比,没听说吗,皇帝的后宫里全是如花级的人物,这皇帝老儿定是看丑的看习惯了,审美观有问题,挖苦人也不带这么刻薄的。 皇帝又道:“不过觉得你很倒投朕的脾气,若以后看上了谁家的公子少爷,朕就替你指了去。” 皇帝对指婚特别感兴趣,这没几月都要给我指两回了,潜意识里一定藏着一个儿时的红娘梦。 我忙道:“谢皇上,我哪敢劳您指婚,若是有人能看上我,也就嫁了,看不上我就自己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姻缘不可强求啊。”冠冕堂皇! 皇帝爱笑:“有何不可,待边关战事平息,春暖花开之时,朕就要指几对好姻缘,给我大翼国添添喜气,到时也替你与丞相指了!” 我听得此话,先是一喜后又一惊!不对啊,皇帝刚刚说为我指婚,转眼又说为我和猩猩指婚,难道他指的是……为我和猩猩…分别指婚? 惊的冷汗直冒:“皇上,您要给我师兄指婚?” 皇帝点头:“丞相今年已过而立,多年来对我大翼一片丹心,误了成家的年岁,朕早想为他指一门好亲事,方才能了慰臣之心哪。” 我哆嗦:“您准备为他指个谁家的姑娘?” 皇上沉思:“朕看太子太傅钱清渊的女儿钱燕儿就很不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朕在皇宴上欣赏过她的表演,人长得也颇为美丽,早前她父亲曾与朕说过一次,想配婚给丞相,待丞相此次获胜回朝,朕就做了主了!” 既然有这么好的姑娘,您为什么自己不留着? “难道这钱眼儿见过师兄?” “应是见过的,不然又怎会舍下矜持主动求亲呢?” 我扑通跪倒:“皇上啊,万万不可!” 皇帝疑惑:“为何不可?” 我苦道:“我师兄这辈子最不喜欢姓钱的人,听师傅说他十几岁时,父母便被一个姓钱的大户给逼死啦,您要叫他娶姓钱的,尤其还是叫钱眼儿的姑娘,他嘴上不说,心里定不会痛快。” 皇帝道:“这个理由太牵强,朕见丞相与钱清渊相处甚好嘛!” 我往前爬几步:“那是自然,同朝为官,师兄心里再不痛快也不会表现出来啊。” 皇帝斜着眼看我半晌,开口道:“曹天歌,你怎的对朕给你师兄指婚一事如此紧张,莫不是你……” 我不说话,头也不抬,您那么聪明,我就只有默认了! “哈哈哈哈”皇帝大笑!“有意思啊有意思,想不到曹天歌竟是看上...哈哈哈!” 我没看上哈哈哈,我看上了辛星言! “可是…”皇帝又开口了,“朕已经答应了钱太傅,君无戏言,这如何是好?” 买疙瘩!您的龙嘴还真快,人家说句话你就把你的丞相卖了。这下好了,林师姐刚pass,又弄出个钱眼儿来。我的命,好苦哇! 心情甚是不爽,回到四牌楼,明堂正在楼内等着我,一见我来忙蹦过来道:“事情全办妥了!”我不快的瞥他一眼:“嫣然回来了?段凯找到了?”明堂结舌:“没…没有。” “那你说办妥了?只能说正在办理!一个都没回来算什么办妥!” 明堂望着我:“曹天歌谁又惹你了?” 我一拍桌子:“皇帝!皇帝惹我了!” 明堂嗤鼻:“皇帝怎么惹你了?你胆子也真大,敢在背后说皇上,要让皇上听到非砍了你的头。” 我怒:“砍就砍,他要把钱眼赐给猩猩,我一定大闹临天殿,让他们全不得安生,叫他砍我好了!” 明堂莫名:“钱眼是谁?”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眯起眼道:“情敌源源不断,pk在所难免,主持人,我准备好了!” 明堂不晓得我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看着我恨恨的神情,突然打了个冷战。 68、西游 连着好几日, 我每日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去三门府上班, 已经和衙门里上至督军下至小兵打得一团火热称兄道弟,只是柳琴,还是拉着那副不死不活的鬼样子。 “我来了。” 柳琴今日坐了起来, 破烂囚衣挂在身上,头发也不乌黑柔顺了, 拧拧巴巴披在肩上,一低头全垂到脸前, 不言不语, 冒充正在要饭的贞子。 “我给你的药你可用么?”前几日来时我带了一瓶伤药给她,她不接,我直接扔下了, 爱用不用。 “今天跟你说点什么好呢?你想听什么?江湖恩怨还是宫廷秘史?”每日来上班只做一件事, 荼毒柳琴的耳朵。 我想问她关于她娘的事,想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想知道她对项语感情还有没有被解救的可能性。可惜, 她什么也不说,那就只好我找话题,主要目的是藏着探听解药下落的私心眼,本着解救执迷不悟妇女同胞的原则,打着丰富她新视野, 拓宽她新思路,灌输她新理念的旗号,想着跟她套套近乎说不定她能告诉我。从八百年前的事情说起, 故事一个接一个,神鬼仙魔,东拉西扯,不管其人爱不爱听,我只顾大说我的书,当然,每个故事都是我特别挑选的,具有教育意义的。说的有趣时,她也会有星点反应,但是相当不明显,书说得不合她心意她就一躺到底,头也不抬。只扯到她实在不耐烦了赶我出去,我就算下班了。 “要不然,今天我给你说说西游记好不好?这个好象还没说过。”无声。 “西游记说的是什么故事呢?就是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唐玄奘的光头和尚带着一只猴子一只猪一匹马还有一个长了大胡子的徒弟,一块儿历经九九八十一难,闯过众多妖怪的阻拦,去寻佛祖求真经的故事,他们为什么要求真经呢?因为这个光头和尚觉得世间劫难太多,百姓苦痛不断,唯有佛祖的真经诵世才能打救世人。”看看她,没反应,还在扮贞子。 “我给你特别介绍一下这个和尚,他呀,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受累,从小就是个好孩子, 大了之后一心向佛,遍施佛法,被他们皇帝都尊为高僧,在取经的路上,无论妖怪怎么抓他打他要吃他的肉,他还是一颗善心永不改,拼着一死也要向妖怪弘佛,从他的眼中看世间,就根本无一件坏事,无一个坏人,天下无贼啊!他认为,人性本善,任何人做任何坏事都是逼不得已的,都是有苦衷的,都非自己真心想做的,只要诚心改过就值得原谅。” 柳琴鼻中逸出一声冷笑。 “你还别不信,他的大徒弟啊,就是我刚跟你说的那只猴子,这猴子可厉害了,集天地灵气,聚日月精华,由石头孕化成型,非人非猴,本就灵气十足,出世后又跟着个厉害人物叫菩提祖师的学了几年本事,腾云驾雾都不算什么,一个跟头就能翻十万八千里,还会七十二般变化,想变什么就变什么,他自封为齐天大圣,身着大圣战袍,手持一根定海神针金箍棒,威风凛凛,天上地下没人能打的过他,在那花果山水帘洞过着神仙难比的日子!可惜后来因为真正的神仙们不尊重他,他气极了便大闹天庭,将那天帝都打到宝座下面躲着去了,四大元帅八大金刚谁也擒不住他,真正无敌!”我说的热血沸腾,心中阵阵涌起对孙悟空的崇拜之情,语气便不禁激动了起来。 “这猴子想必也是你的意中人了?”柳琴突然冒出了一句,将我吓了一跳。那话里的嘲讽意味相当明显,我撇撇嘴: “他是我偶像,偶像你懂么?崇拜之人,跟意中人又有什么关系?你又扯哪去了到底听不听的,不听我下班了。”我对她打断我十分不满。 柳琴不说话了。我咽咽口水继续。 “话说谁都治不住他,怎么办呢,天帝只好去请如来佛祖出马,人常说佛法无边,佛祖可比那猴子厉害多了,大手只轻轻一挥,便将那猴子拢入五指间,说猴子顽劣不堪要小惩大戒,手向人间一扣,就化成了一座五行山,将猴子死死的压在山下不能动弹。本来猴子的本事对付一座山是没问题的,可如来又弄了个金咒,将五指山镇住了,不揭掉那金咒啊,猴子就出不来,一压就压了猴子五百年啊,佛祖还说这是小惩呢。”我叹息啊叹息,偶像也曾经落魄过。 柳琴头微微抬了起来,并不看我,我知她在认真听着,便问她:“你可知最后是谁揭了金咒救了那猴子?” “和尚。” “啊?你怎知的?” “哼!”柳琴嗤笑。 哦,是我说的。和尚不救猴子,猴子干吗跟着和尚? “唐僧救了猴子,猴子便拜他为师,一路护他去西天取经。这一路上啊,两人也并非和睦相处,皆因那猴子脾气暴躁,难改劣性,时不时便干出伤人性命的事情来,唐僧气猴子不争气也撵过他几次,终因舍不下师徒情以及本着除它魔性的善念又和好了。就这样,猴子一路保护着师傅,师傅一路感化着猴子,猴子与唐僧斩妖除魔排除万难,过完九九八十一难才一同到达了西天,取得了真经,猴子还被佛祖封了个斗战胜佛的名号,终于从一个山野石猴成了佛,这实在难得啊难得。”其实我心里对唐僧是很不屑的,只是为了向柳琴弘扬些爱心,才将他的种种胆小懦弱木衲的表现掩了去。 我道:“你说这个故事讲的是个什么道理?” 柳琴不语。 “说的就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真心向善,自在心中成佛。你明白不?” 她鼻中又冷哼一声,这人脑筋太顽固了,我喷了那么多的口水,她还是一副不为所动不知悔改的样子。 “好吧,你不爱听这个,我就给你换个你爱听的,员外小姐夜半后花园私会情郎如何?” 柳琴猛转头盯我:“你出去!” 得,又撵我了,我翻白眼:“我跟你说些道理你不听,那可不就是想听些野史秘闻么?要不…”我想了又想,定要找个对她有教育意义她又爱听的才行,“要不,我给你讲一个白晶晶的故事?” 柳琴这几日已对我死缠烂打的性格有所了解,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我不说过瘾我是不会走的。 “话说,有那么一种妖怪,她们的原形只是一具白骨,因为千万年曝尸荒野,日日夜夜被阳光月色照耀,年年岁岁被嫩草鲜花围绕,收了自然灵气便化骨为妖,人称白骨精或者白骨妖。每一个白骨妖都幻做一个美丽的女子,夜间出来诱惑人间男子,她们若逮到人,就将人的精气吸干,变做一堆白骨,甚是恐怖。” “白晶晶就是一个白骨妖,她成妖之后,也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姑娘,穿着白色的长裙,黑发披泻至腰,赤脚走在山间月下如精灵一般,她盼着能遇见一个人,遇见一个男人,好让自己吸了他的精气,快快的增长功力。有一个深夜,正当她四处寻觅人迹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姐,能否借个火?”我很怀疑柳琴能不能听懂我的笑话。。。。 “白晶晶回头借着月色一看,眼前的,不正是一个男人吗?只见他头发散乱,胡茬满脸,布缕腰间挂了一把大刀,斜靠在树上,双手抱臂,目光低垂,嘴唇上叼了一根烟,姿势分外…呃..不羁。”柳琴一抖。 我忙道:“烟…烟就是男人抽的一种东西,咱这儿没有。”烟草十八世纪才传到中国,她定是不知道了。 接着喷:“这是白晶晶见到的第一个男人,她还没有过逮人的经验,一时竟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那男子见她不动,便晃着肩膀朝她走来,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模样,直走到白晶晶的面前,二人离得很近很近,白晶晶只要一抬手就能掐住他的脖子,可是她没有,她认真的看着那男人的眼睛,那眼睛里有桀骜,有孤独,有迷离,还有一丝丝忧郁,男人唇上仍叼着烟,眼睛扫过白晶晶的脸便看向了别处,口中道,小姐贵姓?” 柳琴慢慢看向我,神色专注起来。 “白晶晶说,我叫白晶晶,那男人说,我叫至尊宝。白晶晶说,我是一个妖怪,你不怕么?至尊宝说,我是山下宰猪的,你不怕么?白晶晶笑起来,笑的那么妖娆,那么妩媚,她的心里不知为何升腾起了一些她从未感受过的情愫,就像吃了蜜一样甜。这个痞子一般的男人如一道闪电瞬间劈开她的心门,她再也无法下手去杀了他,因为她爱上了这个她在世间第一个见到的男人。” 柳琴冷哼:“因为一句话喜欢一个人?” 我正沉浸在胡编乱造中不能自拔,听她质疑打断了我美好的想象,顿时发火:“一见钟情你懂么?一见钟情就是这样的,见一次就爱上有什么不可能,你没见过的事情就不要插嘴,一见钟情多的是!” 柳琴突然低下头,低道:“我见过。” 我一震,莫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项语就爱上他了?开窍开得那么早? “你别打岔了啊,还没完呢。”柳琴不动了。 “话说,妖怪白晶晶爱上了杀猪的至尊宝,至尊宝对晶晶说,我爱你的白衣飘飘,绝美脸庞和如瀑布般的长发。晶晶对至尊宝说,我爱你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茬子和神乎其技的刀法。二人每日如胶似漆,你侬我哝,甜蜜不尽。”柳琴突然抬手摸了一下嘴巴,不知道是不是想吐。(是滴,我也想吐。) “白晶晶很幸福,她愿意和至尊宝就这样不分开,生生世世厮守下去,可是作为一个男人,至尊宝却不甘心过这样平淡的生活,不甘心做一辈子杀猪的。终于有一天,至尊宝对晶晶说,你等着我,待我成就一番事业后一定回来娶你。”柳琴大震,猛抬头看我。我心中一紧,不是那个谁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吧。 稳住心神继续:“晶晶虽然不舍,却终是不愿看见爱人不能高飞的郁闷,只得放他远行。只在心里牢牢记住了至尊宝的那一句话,你等着我回来娶你!为了这一句话,晶晶从早等到晚,从春等到冬,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晶晶的身体越来越差,妖气越来越少,虚弱的已不能动弹,她却不愿意离开自己和至尊宝最初相遇的地方,傻傻的等了整整五百年!至尊宝没有等来,却等来了一个猴子。晶晶见他第一眼,便知他就是至尊宝,他们的眼神一模一样,有桀骜,有孤独,有迷离,还有一丝丝忧郁,那是晶晶永远不能忘记的眼神,那是晶晶永远不能忘记的男人。她欢喜的看着猴子朝她走来,撑着最后一口气,等待爱人走近,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猴子走过她的身边,竟连一眼都未落在晶晶身上,径直与她擦肩。” 柳琴眉间飘着惆怅。 “晶晶不明白至尊宝为何会不认自己,虽然已过五百年,虽然晶晶放弃了修炼,美貌已失,瘦骨嶙峋,青丝已成白发,但是她不相信曾经和自己深深相爱的男人竟会认不出自己,认不出为了一句诺言,在此生生等了五百年的自己!” “看着猴子走远的背影,晶晶使出了最后一点功力,化做一缕轻烟直冲他的心房而去,只为求一个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何位置。” 柳琴眉头紧锁,神色凄然。 “那确实是至尊宝的心,晶晶没有认错,早在五百年前,她就已看过,那个时候至尊宝的心里,只有晶晶。可五百年后,晶晶却再也找不到自己,只在至尊宝的心房里看见了一滴眼泪,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那是属于另一个妖精的,一个名叫紫霞的美丽小妖精留在他心上的眼泪。晶晶只觉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便顺应佛意自散元神,再也无丝毫印记留于世上。世上已无白晶晶,却永远留下了她的慨叹:苦海,翻起了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终不可接近,或者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我无比感慨无比煽情的说完书,再看柳琴,已是痴了。 我拍下她的肩膀,“好听么?” 她醒过神来,第一次没有抛给我怨恨不耐的眼神,只幽幽望了我一眼,便垂下了头。 我是孙悟空坚定的拥护者,可为了这入迷女子,也不惜借用大话西游的桥段送他一个“负心汉”的称号。 “你再说说这个故事又说了一个什么道理?” 不语。 “这个故事就是告诉我们女人,男人的心是经不起时间考验,经不起新鲜诱惑的,女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爱护自己,尊重自己,要想办法抓住男人的心,而不是去为难别的女人。若是那男人不愿留在你身边,任你怎样自贱,他也决不会回头看你一眼,你明白了么?” 柳琴仍未说话,但我从她微微颤动的肩膀便可得知她现在的内心定是汹涌不定,一份纯真情如何演变成畸形爱,一个还知道去爱人的姑娘如何演变成心狠手辣的怪物,这其中曲折,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条重拾善良的路,她会走的很难,不过只要她愿意,我定会帮她。 正欲向她多灌输一点好心态,忽听牢外有人喊我:“曹小姐,你要寻的人来了。”我忙出门,正见那狱道上走来一人,红衫红裙,手持长鞭,秀美脸颊清瘦如斯,目光炯炯有神。 连忙飞奔过去,差点没扑到她身上:“终于等到你了!” 她看着我,泪盈了出来:“小姐,你的嘴……” 69、朋友 来的就是悠然, 她拎着鞭子, 履行对柳琴每月一次的鞭打任务。我直抓住她的肩膀:“是段凯叫你这么做的?” 她点点头:“段公子说小姐受了那恶女的毒打,定要为你报仇才能解恨!” 我闷,这段凯啊, 你一片心意我早已知晓,可这方式, 也太极端了。 “鞭子就不要打了,我已经报过仇了。” 悠然惊奇的看着我:“小姐如何报的仇?那恶女还好好在牢里呆着呢。若是段公子看见小姐嘴上也留了疤, 一定会将这恶女也划上一道。” 我放下手臂, 看着悠然道:“你变了,悠然!” 悠然有点慌张的看着我。 “你以前跟着师兄的时候人很善良的,从不会去主动伤害别人, 这柳琴现在是被关在大牢里, 她无法反抗,只好任你打, 可是, 你这样私自用刑是不对的知道么?” 这个林中浩也真是昏了头了,不知道跟段凯有何交情,居然敢动私刑,要让皇帝知道,定要怪他。 悠然垂头不说话。 我又道:“算了, 不说这个,段凯在哪里,我想见他。” 悠然低道:“就在城北风街的一处宅子里。” 坐上马车, 我问悠然:“当时为何不告而别?” 悠然嗫嚅半晌说不出理由,只道:“对不住大人了。” 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可是你至少也该跟我们联系一下,突然走了,你知道我和师兄多担心你吗?” 悠然拧眉,满眼内疚。 “你是怎么找到段凯的?” “段公子让我交信给大人时我就已觉得他不对劲,便叫一人看着他,送完信立刻回房,他已经走了,我追了好久,才在江边追到了他,那时…那时他已经晕了。” 我惊:“他如何会晕的?是腿伤的缘故?” 悠然摇头:“不是,他也中了一种毒,不过他有解药,要每日都服,连吃了十多日才好的。” 我忽然回想起那日黄大仙与他的谈话,“主子让你一日服三次”,这句话门道很多,若是腿伤,给点伤药也就罢了,定是中毒才需要内服药,可若是项语害他,为何又要给他解药呢?难道,割他毒他的另有其人? 一会儿功夫,车便听在一个巷子口,我与悠然下车步行,走了不多久,就见一黑色院门呈在眼前。 “就是这里?” 悠然点点头,眼睛不看我,盯着别处道:“小姐进去吧,我去买点东西。” “哎!别…”我还没喊出口,悠然就跑了。这丫头心眼还挺多。 轻轻敲门,半晌没动静,我伸手去推,门是虚掩着的,心中暗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躲在京城不说,连门都不关,谁能相信这里藏着个反贼,前的。 未把门全推开,我只推了一条闪人缝,就磨进去了,门一点声响也没发出,这样好,我喜欢给人惊喜。嘿嘿。 长方小院儿,对着大门三间屋子,院内堆着一堆圆木,院角一座貌似花坛的池子,里面一株花也没有,只有些冻剩下的荒草,院子倒扫的干净,悠然是个勤快人。 左右瞧了瞧,没见人影,难道在屋中,我蹑手蹑脚的溜过去,一间一间别在门边往里偷看,果然,在最南边的一间房里,看见一个坐在桌前的男人,他穿一件蓝袍,无花无纹,看起来布料相当普通,背对着我,正弓着身不知做些什么,但我一眼便能认出,那就是段凯!, 脚步一动,段凯道:“悠然你回来了?”他没回头,仍弯腰吭哧吭哧的似磨着什么东西。 他又道:“那柳琴可曾说些什么?” 我开了口:“她已经被你打成那样了还能说什么?” 段凯猛然回头,看着我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惊谔万分,嘴里喃喃道:“天歌……你回来了.” 我呵呵笑了:“我不回来还能去哪?” 段凯瘦的好厉害,轮廓更深了,皮肤颜色竟也显得暗淡了许多,眸色仍是漆黑,只是那光彩再也不见。几月前后恍如判若两人,眼前的他,就像大病初愈。 见他这样,我忍不住心酸不已,个人私欲营造的一场阴谋到底害了多少人? “你过的好么?”我上前几步 段凯仍在惊讶中,见我上前,他竟站起身,直直往后退去,手里还拎着一把磨了一半的斧头。我哀道:“段凯…..做什么要躲着我?你不把我当朋友!” 他的眼神刹时现出哀痛,张口半晌,却不能言。 我继续向前:“你说走就走,把我们这些朋友都置于何地,师兄每每谈起你都叹息不已,就怕你会出事,你倒好,以为自己做了错事,光知躲避,又怎知别人不会原谅你?” 段凯低下头,声音极低:“我……对不起你。” 我一步站到他身前:“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从我认识你起,你就一直都对我很好,又几次救我,我不管你是凤凰山也好乌龟山也好的什么人,我没怪过你,只因你是我朋友!” 段凯抬起眼睛:“天歌……” 我叹口气:“不要觉得内疚,你没有做错什么,虽然你是被安插到师兄身边的,可是你从来没害过师兄不是么?到今天为止,师兄也从未说过你一句不好。” 段凯很激动,从他眼睛里重新焕发的光彩就能看的出,一句暖人心的话是多么重要,一个宽容理解的态度是多么重要,它们能让你收获一个真正的朋友。 我又笑了:“你居然就躲在我眼皮子底下都不让我知道。” 段凯唇边终于绽开了笑容,一如从前每次听我说书说笑话看我画画时一样,那笑容动人而真诚,直让人觉得如阳光暖暖照在身上。我心知他不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只是觉得自己身份尴尬,不好再出现在我们面前罢了。 他笑着看我,忽然又不笑了:“天歌,你的嘴上….” 我摸摸嘴:“无事,一点小伤,会好的。” 段凯默然看我半晌,才道:“快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我摆手:“不用了,跟我回家吧。” 段凯一怔:“回…家?” 我挑眉:“怎么?你打算在这里躲一辈子了?” “可是我……” “不用可是了,你的身份无人知晓,皇帝至今还为你保留了元帅之职,我拼了命的寻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件大事,西坎发兵了,师兄已赶去边关,此时正是你立功的机会,若是收了西坎,皇帝定不会再追究你的过往,反而会将你当做功臣,你才能真正清白的做人!” 段凯急道:“你是否已知项语他……” 我点点头:“一切事情我都已经知晓,项语此时也已去了西坎,他定是想借他三舅之手夺江山,不出几天,仗就要打起来了,你不能再犹豫了!” 段凯又低下头:“有一事,我要告诉你,我确也害过你一次。” 啊?他何时害过我?我怎么想不起来,我睁大了眼望他:“几时?” “你第一次被绑上凤凰山,我有一夜前去救你,你可还记得?” “嗯,记得。” “那次其实是项语要我将你救出,却不带你下山,想从你嘴中套出燕匣的下落。” 怪不得!出去之后他不下山,把我带进了山洞,故意说出燕匣之事,无奈我当时确实不知燕匣是什么玩意。 “那你出去接水喝,是为了引来凤凰山的追兵?” 他点点头,眼睛一直不看我。 “那你受伤也是假的?” “受伤是真的。不过是…….” 我明白了,苦肉计!让我不至于怀疑到他身上。唉…! 我摇摇头:“算啦,我不怪你,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说当时我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我不明白项语几日后为什么要放我下山?” “那是因为辛相一直不肯交匣子,他认定你的性格在知道此事后定会去问辛相,借机以云府身份接近你,再探匣子下落。” 不错,我回府没多久就毒发进了云府,紧接着便出现猩猩被陷害的事件,项语定是以为这一招会逼燕匣现身,却没想到我小肚鸡肠子那么多,那么能瞒。不过我还是露了马脚,在云府几次急迫之下肯定的说出猩猩未拿此物,让他对我有了怀疑,所以才有了第二次的绑架事件。我现在非常庆幸自己当时脑子一根筋的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匣子的秘密,否则还有没有命活在世上都难说。 “天歌….你真的不怪我?” 我忙摆手:“不怪不怪,一点都不怪,你救我那么多次,我怎会因为那点小事怪你,何况当时你还是凤凰山的人,为他办事也很正常。不过….” 我想了想又道:“你去为我要解药,究竟是谁伤了你?”目光一瞟,便看见他拎了斧头的那只手,无名及小指只余半截了,心里一揪。 他顿了又顿,终于还是道:“是柳琴,我听云夫人说了那毒的名字,便知是她下的,凤凰山中只有她的毒使的最好,因为她就是景夜恒的女儿。” 段凯还不知道那个大狗血事实,若是知道了不定会惊讶成什么样儿呢。 “但是那时我的身份…你知,我并不能说出来。你下山后不久,柳琴便跟着项语一同到了京城,她一直藏在前门沟水牢那处,我开始并不知道,寻了好久才知她来了,就直接到水牢去找她,可她不愿给,还说你……” 我点点头,叹口气,定是说了我些勾引男人之类的屁话。 “几番逼她,始终不愿松口,我只得与她动起手来想强行取药,不知何时项语竟突然来了,偷袭将我打晕,醒后我便已被柳琴伤了。后来我让悠然去鞭她时也告诉了她就是我段凯让鞭的,一是解她鞭你之恨,二是我…我实在…” 死柳琴,我还对你说什么故事说什么好话教育你个头呀!气死我了,你简直就是个大大的变态女,以前我让你跟老妖怪烧黄纸拜姐妹的话收回,你比她变态一千倍,居然把一大男人裤子扒了割人大腿,切人手指,给人下毒,你还是不是人!禽兽! 我一时气的脸都绿了,深深对我自己的行为表示鄙视,我再也不想去看她了,让她死了算了罢。怪不得段凯要叫悠然去鞭她,不只是为我报仇,也是为自己! 怒喘一气腹诽一气又道:“你去找她也没用,项语说她把种药人都杀了,我这毒没解了,师傅让我找她娘,说也许有办法。” 段凯惊诧道:“你不知道么?我还以为柳琴被抓了你已解了毒了!” 我眨眨眼:“知道什么?毒还在我身上潜伏着呢。” “柳琴自己便是种药人!” “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那年割开自己腿肉种药时还与我们炫耀,我当时只觉得她可笑,此毒拖拉时间较长,不能快速致死,制毒方法又如此艰难,制有何用?没想到却被她用在了你身上。糟了,当时你被抓我一时急切,也忘了告知辛相一声,害你又多受了几个月的苦。” “噗”我吐血!项语他都已经要杀我了,还不跟我说实话,我真是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一个人说一句谎话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都说谎话,到临死都说谎话!高手高手,跟他爹他娘他妹妹一样,瞧这一家子!太有才啦!寻觅一圈子,下药的就是解药,我还能说什么呢? 看着我惊疑莫名的脸色,段凯急道:“既然柳琴现在已被逮住,你快去取血解毒吧。” 我点点头:“不忙,她已经在牢里了,你先跟我回府,明日我和你一起去见皇帝!” 段凯不语。 我又道:“你还犹豫什么,现在你的身份只有几个人知道,你上战场将那西坎的国主或者是项语擒住,就算以后皇帝知道了你曾经是凤凰山的人,但念在你大功之下,他也绝不会责难你,我与他相谈过几次,觉得他并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何况还有我师兄在那儿帮你说话,我敢保证你没事。”还有我呢,实在不行我就再给皇帝说篇长书,论一论历史上所有戴罪立功的光辉人物,定把他脑子洗干净。 段凯道:“当年我父曾是项语父亲手下大将,多年来深受项家恩惠,我现在已然背叛他,你让我还怎么…” 我翻白眼:“你真是糊涂,都哪一年的旧事了,你父亲受的恩,他为项家卖命一辈子也该还清了,没有让儿子孙子接着还的道理,何况项语现在干的可不是好事,你要是再姑息养奸,你就不是我朋友了啊。” 段凯见我这样说,才似定下心来,道:“那好吧,我便与你回府。” 我高兴了,终于把段凯找回来了!能耐! 一出屋门,正看见悠然在院里垒木头。心里一动,过去拍她肩膀,悠然回头:“小姐,与段公子谈完了?” “嗯,我们决定回府了,你也去收拾收拾吧。” “哦。”悠然低头继续收拾。 “呃…那个…悠然啊,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小姐请说。” “你上次回府送信时,有没有发现府中多了一人?” “嗯?没有啊,我送完信,交代一人送去给大人就走了。” “哦…那还真有必要跟你说一下。这个…” 悠然又回头望我:“小姐有话请直讲。” “呃…唔,是这样的,你师傅回来了。” “我师傅?”悠然轰地站起来了。“她在哪儿?还在府中么?” 我抚抚额头,这噩耗还真不好说。 “你师傅她回师门了,她……生病了。” 悠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师傅怎么了?生什么病了?” “呃…你别激动”我的手被她握的生疼,“你师傅她得了…痴症。” “什么?痴症?”悠然眼神惊惧,倒退一步,放开了我的手,口中喃喃:“不可能,我师傅是仙子,怎会得痴症?” 我哀叹,仙子也有情啊,动情最伤人不知道么?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见到她时她已经那样了。”说出实话来,悠然恐怕立刻就要破狱杀人了。 “小姐,现在谁在照顾她?我要去找她!”悠然眼泪下来了,几年的感情还挺深厚的,这孩子是个重情的人。 段凯站在我身后,见悠然流泪,默默递上一块帕子。悠然不接,只好我接了来,替她抹了抹眼泪:“别急,红儿已经在山上了,我师傅会替她治病的。” 悠然摇摇头,突然面向段凯:“公子,你且回府罢,我要去找我师傅!” 段凯轻点了点头:“去吧。” 我见她那样坚决,也知她心意已定,便道:“你不能一人上路,且回府准备一下,我叫人送你。” 70、琴殇 回到府中, 立即着人手准备送悠然去无涯山, 这丫头一脸忧郁,想是念着师傅念得紧,马车备好便立即出发了。也好, 有悠然在林师姐身边,一定会把她照顾的更妥当。 段凯看悠然离去的眼神也带着忧郁, 几月来悠然一直照顾着他,两人朝夕相对不知有没有擦出一点火花来, 我觉得定是有一点的。待我们从边关回来, 我要好好撮合撮合他俩。 吃晚饭的时候,我见明堂头都快趴进饭碗里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心知他还在为上战场的事情着急, 便与段凯说:“明日我们见了皇帝,后日立即起程, 一刻也不要耽误。” 明堂果然直起身子:“去哪?曹天歌你们要去哪儿?” 段凯道:“你先解完毒再说。” “唔, 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跟皇上交代你这几个月的去向,我想皇上定会发点小脾气,你受着就是,他正在用人之际,绝不会搁置你的。” 段凯点点头, 明堂在一边急的哇哇叫:“怎么没人理我?你们去哪儿?带我去啊!” 我白他一眼:“吃你的饭吧,不吃饱怎么打仗!” 明堂瞪着大眼睛,惊喜的看着我:“真的?我们去找师兄?太好了, 终于有机会跟着师兄上战场了!” 我心道,就让你先高兴高兴吧,到了边关,猩猩绝不会让你个小正太跑去送死的。 果不出我所料,皇帝见了段凯先劈哩啪啦的发了一顿脾气,无非是什么不遵守职业道德,没跟上级领导请假就跑没影了,消极怠工,按理应做旷工开除处理云云。段凯一言不发,待皇帝发完了火,再细细解释自己家母生病,一时着急才跑回老家去了,不知边关战急,收到消息立即回朝,望皇上体谅孝心云云。我在一边添油加醋,说段凯老娘听闻打仗,不顾身体病重坚持把段凯推了回来,这是什么精神,这就是舍小家保大家的精神,一颗慈母心,一片孝子意最后都化□□国情,乃翼国模范家庭是也。更暗示皇上人段凯也是个元帅了至今未赏人府邸,还借住丞相家,若是有了府邸,段凯也不必大老远的跑回去看娘亲了云云。 最终皇帝对段凯的处理意见就是八个大字:暂不追究,速赴边关! 临行前,我最后一次去看了柳琴,进了牢房,却久久不能言声。我不知开口问人要血喝这事儿有人干过没,只知道吸血鬼和梅超风都是强迫性的,我该怎么说? 想喝血,就喝血,柳琴牌血饮料 柳琴牌血浆,滴滴润心田 看不见的解毒血,柳琴解毒血 血冬虫,下毒好礼 解毒找柳琴 翼国人自己的血浆,柳琴血浆 柳琴血浆,喝前摇一摇 唉,我都难为死了,面对这个变态女,我是又恨又气又尴尬,照我的脾气,应该是对着牢房大呸一声,大骂一声,浪费口水!然后直接走人,可我知道了解药就在眼前,活的欲望又变得强烈起来,来之前,段凯说要和我一起,我拒绝了,他若来,难免不发生暴力流血事件,我总觉得从大活人身上取血喝是件特恶心的事,若是人家不愿,我是怎么也下不了手强迫的。 正为难的不知怎么办时,柳琴倒先开口了:“你与段凯见过面了?” 我回头:“唔,见过了。” 柳琴猛对着地上吐了口口水:“这个叛徒,当初应该杀了他。” 我怒了:“你还把他折磨的不够惨?你整天说人家勾引这个勾引那个,你自己呢,廉耻心呢?扒个男人的裤子割人家大腿你说你象话么?要是你爹知道了,定狠揍你一顿!” 她嗤笑:“我爹早死了。谁也管不着我。” “对,谁也管不着你,你现在在死牢里是管不着了,接下来就该皇帝管你了,你慢慢等着吧!” 柳琴不说话了,大约是想到自己将来要面对的命运,离死只差一步了,就看皇帝怎么处置他们。 我转身欲走,突然想起解药的事,又讪讪停住了脚步。 柳琴又笑:“怎么了?是不是想起还有事要求我?” 我也对着地上猛吐一口口水:“呸!你以为我还需要求你么?你现在是在我手里,我把你揉圆搓扁了你也奈何不了我,我用得着求你?” 柳琴并未生气,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开口道:“你过来。” 我警惕:“干吗?” 她扭过头鼻子冷哼:“别跟我装了,段凯定是告诉你了,你难道不想喝我的血解毒?” 我不说话了,想,我怎么不想啊,可我的道德心不允许我把你按在地上割你的肉喝你的血,若我做了,那我岂不变得和你一样? 柳琴又道:“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快滚。” 我瞪着她,这变态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招吧?慢慢挪过去,蹲在她身前。 她神色平静的很,一双狐目死盯着我,低声道:“你的那把小刀呢?” 我摸出小刀拿在手里,迟迟不敢递给她:“你可别玩什么花样啊,我一喊人就来了。” 柳琴一把夺过我的刀:“我说过我不杀你,那就绝不会杀。” 她的手指搓着刀柄,轻道:“这刀也不比蝴兰差。”我心一抖,禁不住又摸摸嘴唇。 她又道:“可惜…” 可惜未完,她猛捋袖子对着左胳膊就是一刀子,血立时从伤口流出,顺着她的小臂一直流下,滴到地上,那血,鲜红的,浓稠的,看的我一阵难受。 柳琴将胳膊往我嘴边一递:“喝吧。” 我怔怔望着她:“你为何给我?” 她笑:“你自己也说了,我现在在你手里,若你要强喝,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不想被你制着,所以就自己给了,怎样?” 说不出心里的滋味,老觉得麻麻的,柳琴的想法和一般人也不一样,她与项语非同母所生,这古怪的性子难道都是源自师傅? 柳琴不耐烦了:“你喝不喝,不喝我就擦了。” 我忙点头:“我喝。” 翻胃的感觉被强烈的求生欲压下去了,有解药在眼前,我还是将嘴巴凑到柳琴胳膊上,慢慢的吸着那鲜血,腥腥的,温温的,粘粘的,还有一种极怪异的口感,感觉自己在吃…人肉似的。 “多喝几口吧,喝的越多,清的越快。”柳琴忽然举刀对着胳膊又是一下,新鲜伤口新鲜的血又涌了出来,我愣了一会儿,轻轻把嘴巴又凑到第二道伤口上,继续吸允,眼泪止不住就掉下来了,一时间忘了她对我做过的所有恶事,忘了我焦虑了大半年的毒就是她下的,心里竟又觉得她还值得挽救,还残留着丝丝人性。和着血,和着泪,我就这样一口一口的把柳琴的血液吸到自己肚子里。 “我从第一面见你就讨厌你,一直讨厌到今天。”柳琴举着胳膊让我喝着,自己缓缓的开口说话。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为了燕匣?太过了,做的太过了,你可知道你在山上生病那几日,他一直守在你床边,还握你的手,我看到那景,恨的心就快裂开了,多少年了,他高兴时就与我说说笑笑,不高兴时几月也不理我,又何曾在我生病的时候问过我一句?”柳琴语带愤恨 “你上山时问过我我几岁,我看你那小模样就不开心,便告诉你我十九岁,哈哈哈,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我八岁上山,他那年十二岁,我自那日起就守在他身边整整十六年!十六年,我从未看过别的男人一眼,满心满眼都是他,可我已经二十四岁了,现在又得到了什么?” 敢情从古到今的女人都在装嫩,我抬起一嘴的血说了一句:“我也骗了你,我不是十八岁,我二十五了,哦不对,今年都二十六了!” 柳琴惊异的看着我,突然又仰头哈哈大笑:“我二十四,你二十五,可是你有了情郎了,我的情郎呢?在哪儿?我替他挡剑被关在这死牢里,他在哪儿?” 我低头继续吸血,心道,那情郎你就别再想了,那是你亲哥。 “你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我的真心,我的命,都给了他,他让我去为他做什么我都去了,再不堪的事我都愿意为他做,可他给了我什么?曹天歌,你说的对,女人自贱,便再也拢不住男人的心了!” 嗯,你总算明白了,现在明白还不算晚。 柳琴一把推开我的脑袋,换了左手持刀,对着右胳膊又猛划一道,扯住我的头发往伤口就按,大叫一声:“喝!” 我止不住的胃酸上涌,皱着脸赶紧又把嘴巴凑过去,心里已经难受的到了极至,这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一个女人割肉,一个女人喝血,做的人都觉得恐怖,幸亏没人观看。 “若我能做那白晶晶,我再不会让至尊宝牵着我的心走五百年,我貌美如花,永生不老,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呢?为了一个不回头的男人,不值得,不值得!”她的语气甚是激动。 哎呀我的课没白上,这总算来了一个开窍的! “可惜”,她突然又低落下去,“我不是白晶晶,我只是一个已经二十四岁的女人,我再也没机会了!” 不呀,二十四还很年轻哪,你应该向我看齐,我都二十六了还能把猩猩弄到手呢! “我的心,伤透了,死绝了!他把我当成挡箭牌,当成棋子,当成工具,惟独没当成他的女人,是我傻,是我傻啊曹天歌,算我对不起你了,你替我向林忆莲道歉…向段凯道歉….若…有来生…我…定做…个好女…” 我未听到任何异样的声音,只觉得她的说话愈发奇怪,待我警觉不对抬头时,柳琴的胸口竟已经深深插入了我的小刀,刀柄及胸!天哪! “快来人呀,来人呀!快来人呀!”我满口的血,惊恐瞪着已无声息的柳琴,撕心大叫着。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并不想让你死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给你上课,不该给你洗脑,不该给你说什么白晶晶至尊宝,我错了!!早就知道你爱得这么深,爱得这么痛,我还幻想着有一天你能接受实情,我错了!我应该不理你,把你丢在这里,永远让你心里存有一个美梦,在这恐怖的大牢里也能幸福的死去……柳琴! 她的头歪在一边,一侧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如纸,表情平静,仿如睡过去了一般,两条胳膊三道血口,那血已渐渐凝固了。 柳琴死了。我觉得很内疚,头一次发现了自己的浅薄,我对爱情又真正了解了多少?两情相悦的是爱,单恋暗恋的是爱,那些隐藏在黑暗潮湿中禁忌之爱难道就不是爱?她与项语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是我给她说的那些话造成了这个后果,因为我知道实情,便妄想着能用上帝的角度去打救她,可我低估了这女子的爱,已经到了一个疯狂的地步,在死角徘徊多年,终是要有爆发的一天。且不论项语是不是她哥哥,单说柳琴的的这份爱,爱的痴狂爱的长久爱的失去自我,已不是我所能及的了。 段凯安慰我说她即使不自杀也难逃一死,可我仍觉得是我间接杀了她,她本可以再多过几天回忆的日子,是我,抹杀了她的这最后的快乐。我与她说了太多,她自己想了太多,终究走上自杀愤情的道路。与其说是我教育了柳琴不如说是她教育了我,任何一枝蔓珠莎华都只能生长在死尸铺就的道路两旁,汲取尸气才能开出狂野妖艳的花,若是去爱着他人的心态不健康不正常,只能落到枝叶两不相见的地步,永远无法亲近阳光。柳琴她,就像一株彼岸花。 我们整装上路了,我和明堂没有听从段凯的话,走走停停的过去,而是坚持与他一起昼夜赶路,我迫不及待的要见到猩猩,告诉他柳琴的死给了我多大的震撼,告诉他,我有多想他。告诉他,我对我们的爱又有了新的理解。 一路上我甚少说话,心情郁闷导致脸部肌肉紧绷,段凯与明堂都不敢与我多说话,正好加快速度闷头赶路。已经不记得走了几天,我们几乎没投过客栈,每到驿站必换马继续前行,吃在车上,睡在车上,直折腾的我不是不想说话了,是想说也说不出来的时候,才看见远方一座座雪山连绵不绝,气温也低了许多,裹上厚袍子冻的牙齿打颤时,我们终于到了边关军事重镇,猩猩呆过数年的地方,锦南。 段凯对这里很熟,指挥着车子一路驶进了锦南府衙,我跳下车,直觉得两腿直打软,明堂倒还精神,帮着抬包袱架行李的,我却是一点力气也没了,瞅了半晌,也没见猩猩的影子,段凯问了人才知他一直在自己的别院与人商议战情。 我又爬上马车,段凯带我去寻他,与段凯并坐在车架上,段凯一直无话,我也没劲说,只有气无力的瞄着这城内景象,街上人不多,老百姓更是少见,常入眼帘的就是三两成群的士兵,路两旁店家开门的也甚少,萧条虽不算,却也绝称不上热闹,灰蒙蒙的天,一哈出雾的冰冷空气和满城俱布的紧张气氛都在传递一个信息,要打仗了! 我不住的搓着手,段凯道:“进车厢里去,暖和点。” 我摇头:“我想看看这地方。” 段凯苦笑:“实在没有风景可看,数年来都是如此,就是一个兵城。” 我没说话。 他又道:“你想逛逛恐怕也是没地方可逛了。” 我笑:“我不逛,我来又不是玩的,只想离你们近些,心便安些。” 段凯沉默半晌,突然道:“我应该去救你的,只怪我太…” “嗯?太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 71、别情 行了不长的一段路, 便到了那别院。 一进门, 就能看见一个敞开式的厅堂,几个人坐在堂中说话。猩猩他……就在正中,一身铜色盔甲, 目光锐利,又威武又帅气。一时间, 我欣喜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十好几天没见了呢。 副座那几个人, 我只认识林中浩。他正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话。 我敢说我一进门, 猩猩就看见我了,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睛里先闪了疑惑, 又闪了诧异, 最后闪了惊喜。是的,我来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 男人在商量事情, 我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的好,绕到厅前一处矮阶上坐下,段凯进去了,只听里面一阵惊叫,“元帅元帅”的喊个不停, 想是见了段凯前来都很亲切,之后又声音又小了下来,林中浩继续发言。 等了许久, 才听到脚步声沓沓响起,回头一看,几位将军元帅都出来了,林中浩走在段凯后面,一看见我,立刻低下了头。我起身,走了过去,虽然累的半死,还是拉了笑脸:“林元帅!” 林中浩不敢抬头看我,只偏着脑袋抱拳道:“又见小姐了。” 另几位都纷纷向我抱拳,我也给他们一一施了礼。段凯介绍了一通,一个没记住。 客气了一阵,段凯送他们出门,我回头望去。 猩猩正站在我方才坐的那处矮阶上,脸上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紧张,我冲他龇牙一笑,慢悠悠的靠近他。到他身前站定,仰头看他,嘟嘴道:“一点表示都没有,看我来了不开心啊?” 猩猩望着我未说话,一把拉起我的手,急急向后走去。直把我拽进了后院里的一间厢房,才停下步子。我挣开他的手,四处打量,除一床一桌一柜外再无多余装饰:“这就是你住的房间,还挺简朴的嘛。” 绕了一圈绕到他面前,又被他拉住了手,我看着他的眼睛,小星星一闪一闪的,笑眯眯的道:“我好累,你能不能对我说句话。” 他没说话,只猛地将我拥进了怀里。 英俊的男人,宽阔的胸膛,可我却不太舒服,为什么?谁被穿着一身盔甲的男人拥抱都不会舒服。但是我没动,感觉他的下巴轻蹭着我的额头,心里暖洋洋的。 他沙着嗓子道:“你怎么来了?” 被他拥的紧紧的不能动弹,努力将头抬向他的脸:“我怎么不能来,我想你了就要来,若是我不来,那就代表不想你。” 猩猩抿唇笑了:“你乱跑当心毒发。” 我突然心情不好起来,事情已过去好多天了,可一想起她,我仍是难过不已。 猩猩见我脸上没了笑容,轻问:“怎么了。” 我将头埋进他的颈窝,使劲揉着,嘟囔道:“一会儿再告诉你。现在不想说。” 猩猩略松了松手臂,我才觉得前胸硌的难受,这盔甲前面一大铁片子,正杠在我胸腔上。 我往后退了退:“行了,你穿得跟铁人似的,还抱什么呀,杠死我了。” 猩猩脸上笑容不断,松开了手。 他一松手,我又腻上去了,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扮娇媚道:“想我没有?”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 “嗯。” “好啊你,我都说我想你了,你居然不说。” “嗯。” 我泄气的松手,肢体挺热情的,语言就不怎么甜蜜了。 “想了。” 扑哧我笑了,忙又将手臂绕上去:“想了就好,我来呢,主要就是给你助威来了,我虽然不能打仗,不过若是需要我给士兵们鼓劲唱个歌说个笑话啥的,冲锋时敲个鼓砸个锣啥的,我还是能办好的。” 猩猩捏捏我的鼻子:“你就这么点能耐。” “切!”我嗤鼻,“我的能耐大着呢,我能让大翼国的丞相说生气就生气说高兴就高兴,你说我能耐怎么样?” 猩猩道:“如何找到段凯的?” 我挥挥拳头:“我是谁啊,没有我找不到的人。他啊,就躲在京城里,随便翻一翻就把他翻出来了。” 猩猩笑道:“哦?随便翻一翻?” 我没作声,基本上没翻,是被我撞上了。 他圈住我的腰道:“既来了就在这里住下,不要乱跑。” 我扭头看看,大惊小怪:“和你住一间房?那怎么行呢?” 猩猩笑容不断:“你呀!” 我看着他那笑容,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心花怒放,忍不住张嘴就冲他脸上轻咬了一口。早就想这么干了! 猩猩呼吸一滞,浓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眼光一刻也不曾离开我的脸,手上又用了劲,直将我牢牢固定在他面前,缓缓垂下头。我没有一丝迟疑,很开心的献上我的唇。 这一通唇舌的亲密纠缠,让我发现猩猩可谓是进步神速,若是我不了解他,还以为他暗中找谁练习了呢,主动进攻多,被动接受少,直缠的我脸热心跳,要不是他揽着,险些腿软的要滑下去,气也喘不匀了,眼睛也花了,脑子也昏了,不论何地,只要一见到他,这些症状很快就会来找我,可是我还是很愿意。 我嗔道:“你学得倒挺快!” 猩猩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倏地脸泛了红。 我突然想起一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猛地撤开了身子,狠瞪着猩猩。 他莫名其妙看着我:“怎么了?” 我皱起鼻子,我恶狠狠道:“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钱清渊的人啊?” 猩猩点头:“太子太傅,如何?” “那你认识不认识他女儿?” 猩猩拧眉想了想:“女儿?不认识。” “叫钱燕儿的,你好好想想。” 猩猩听话,好好想了,半晌还是摇头:“不认识。” 我忽地放了心,嘻嘻笑着又扑上去了,“嘿嘿,不认识就好,以后也不许认识,听见姓钱的来了就赶紧闪人。” 猩猩笑着摇头:“你为何成天都有那么多古怪的念头。” 我拉他坐在凳子上,认真的道:“我还真有几件严肃的事情要告诉你。” “你说。” “第一,师傅状态不太好,我下山时看他很沮丧很难过,我怕他会有事。” “有什么事?” “哎呀,我也不知道,就是怕嘛,你抽空叫人去给他报报这边的消息,让他安安心。” “嗯” “第二,柳琴死了” “哦?”猩猩一惊,“怎会死了?” “自杀。”我心下恻然,“我自下山后每天都去看她,跟她说说故事讲讲道理,想着她能把项语忘了,我再告诉她事实,结果,我还没说呢,她就自杀了。” 我抓住猩猩的手:“师兄,你说是不是我道理说的太多,让她想明白了那男人不是个好男人,她接受不了才自杀的?” 猩猩反握住我的手道:“无须自责,若她不死,就算你不去与她说,也总会有别人对她说的,不伦之情,世终难容。” 我叹口气,总是觉得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也见过不少死人了,可从没有柳琴这样让我寝食难安的郁闷伤感过的。 “勿想那么多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生与死一念间而已,若是你告诉了她实情,恐她更难接受。” 我点点头。 “还有何事?” 我哭丧着脸:“我的毒….” 猩猩一震:“你的毒怎么了?没吃药么?又发了?” 迅速咧嘴一笑:“解啦!” 喜色顿时爬上猩猩眉梢,“解了?如何解的?” 我瘪瘪嘴:“柳琴她给我下毒,绕了一大圈,原来她自己就是种药人,她…她临死前让我喝她的血了。”脑子又现出那一幕,我忙着喝她的血,她忙着自杀…也挺惊悚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全让我碰上了。 “你如何会知道柳琴便是种药人?” “段凯说的,他欲去为我取解药,被项语打蒙了,柳琴才伤了他。” “唔。”猩猩沉思。 “我把段凯找回来了,又解了毒,我厉害不?”我得意的说。 猩猩点点头,很认真对我说:“天歌,你受的苦太多了,我只想…只想以后让你以后能过平安的日子。” 一阵暖流通过心房,我起身挪到猩猩跟前,轻抚他长发,低下脸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过什么日子都行。” 猩猩双手搂住我的腰,仰头看着我,发丝落在额际,薄唇微张,就像我第一次亲他时那样,相同的脸,相同的姿势,只是这时的他,眼睛里星光闪烁,满满盛着对我的爱,没有丝毫的隐藏,坦然的表露在我面前,我轻叹一声,将他揽近胸口,就如我刚说的,能和他在一起,吃苦也觉得幸福无比。 敲门声响起,我放开猩猩去开门,门口正是段凯与明堂,明堂猛冲进来:“师兄,我来了,给我发套军服!” 猩猩顿时不高兴起来:“不好好留在山上,谁带你来的?” 我笑嘻嘻的转头看段凯,他还站在门口,未踏进房中,眼睛定定的盯着我,脸色灰暗难看至极。我想伸手去拉他,手伸到一半忽觉不妥又缩回来了:“进来啊,傻站着干什么?”他看看我的手,垂下眼帘摇摇头:“明堂已接来了,我还有事,先去府衙,晚饭再过来。”说完便转身走了。看着他很明显一副生气的样子,定是觉得刚刚我与猩猩二人关门在房内不知做了些什么,他,难道还没放下? 不管他了,我呼了口气,高兴的蹦达到明堂跟前,双手一乍:“我们两个今天当兵啦!”明堂兴奋的点头。猩猩皱眉道:“你带他来的?”我还没说话,明堂赶紧接口:“师傅同意的。”我忙去扯猩猩身上的盔甲硬布:“哎呀,他早都想来边关看看了,就遂了他的意吧,你们若是开始打了,我们绝不乱跑。” 明堂期待的看着猩猩,半晌,才见他微点了头,我与明堂又欢呼起来,顿时觉得浑身疲累消失的无影无踪。 猩猩的别院不大,除了前厅,后面就一个小院,四五间厢房,树倒是有几颗,不过稀拉的枝叶已呈颓败,这里的天气冷,植物的生长环境也太恶劣了些。 我睡了一觉,醒时天已擦黑,门口有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下了床,一阵冷意袭来,赶紧裹上袄子,哆嗦了一阵,才去开门。 门口晃悠的是明堂,见我出来了,忙道:“你总算睡好了,快走,吃饭了。” 我脸也没擦,头发乱糟糟的,揉着眼道:“我得洗个脸,你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明堂走了,我靠着门盯着院子发呆,自己这就身处了边关了。 脑中关于边关的印象,只是从诗里获得的,在我的想象中应是一片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的景象,烈风凛凛中,两军狭路相逢,寂静无声,只有军旗猎猎作响,忽听一声呼哨,一帮盔甲男与另一帮盔甲男,顿时呜呀呀的喊着号子厮杀起来,铁蹄声声,刀枪击火,天昏地暗之后,只余尸横遍地,鲜血染红了军旗。 虽然只是想象而已,可如今我就在边关,仗还没打起来,这萧瑟小院里已让我觉出寒意,绝非仅因天气。 院里只有士兵,没有别的女同志了,习惯腐败生活的我只好自己动手,屋内水架子上已有一盆水,却是冰凉凉的,我拧了把毛巾随便擦一擦,包袱里掏出自带的木梳子,拢拢头发,预备去吃饭,一回头,正见门口立了一人。 是段凯,他换了盔服,气质一下子冷硬起来,那闪着银光的护片衬得他削瘦的脸愈发坚毅,温玉感觉已然消失不见。 我笑了:“做甚跟鬼一样站在我身后,吓死我啦。” 他不说话,仍立在门口,我便走出去,扬扬下巴:“你穿上这衣服帅呆啦,是不是寻我吃饭?一起吧。” “天歌。”他出声唤我。 “嗯?” 屋内的光影笼罩他的脸,熟悉的一张脸,却带着些我不熟悉的陌生神色。 他皱了皱眉:“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心里有些慌,忙笑道:“吃完饭再说不好么?吃完饭我和你好好聊聊。” 他却不接我的话,只顾道:“怪只怪我顾忌太多,我当时怕说出我的事情,你会从此不理我。” 我道:“胡说什么呢,你早该知道我这人,对我好的朋友,我从不去计较他的身份背景。” 他眼中苦涩愈发浓重:“是,我早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可我就是下不了决心告诉你,若是我能早些告诉你,早些救你,也许今天你….” 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段凯一向委婉,今日胆子却似突然大了起来,你可千万别对我说些什么浑话。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话,他又开口了:“天歌,我迟了么?” 我眨眼:“不迟,我们不是又是好朋友了么?说开了什么事都没有。” “不,我是说…”他语气蓦然急切。 我立刻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说了不怪你了,你就别磨叽了行不。” 我转身欲走,却被他从后面一把拽了手。我慌的回身连连挣脱:“段凯,你莫这样。” 他不松开,紧拽着,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早就想说了,不说我就更难受,我真的喜欢你,天歌。” 听到这早在意料中的话,我反而平静下来,抬眼认真的看他,轻道:“你的胆子不算大,至少没有我大,若是我这次不去寻你,你还会对我说这话么?” 他眼神一僵,喃喃道:“我早想对你说的,只是顾着身份一直不敢,你这次去寻我,我已下了决心一定要向你表露心迹,不管…不管结果如何。” 我长叹一声:“我真的谢谢你多次救我,为了我受了那么多的伤。” 他急道:“不不,我绝不是为了要你谢我才…” 我点头:“我明白的,我们是朋友,若是你有事,我也会去救你。可是,段凯…”我顿了顿,“朋友,终归是朋友。” 他放开了我的手,神色有些沮丧,嘴角却溢了一丝笑:“怪我,怪我迟了。”他抬起头看我,凤目又闪闪发亮,“可是天歌,无论如何,这次我都不会放弃。”说完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掉头就走了。 我张口结舌,我还有话没说呢,我还要告诉你我喜欢的是猩猩哪!什么你就不会放弃?饭还没吃就走了,段凯今天发疯了。 颓然转身,突然看见身后廊角处又站了一人,我又吓了一跳,怎么都喜欢当鬼? 那人从暗处挪进光源,果然是…猩猩! 72、插曲 我连连摆手:“不关我事啊!” 猩猩却没有生气的表情, 眼睛里没有恼怒, 唇边居然也挂着一丝笑意, 我看着他奇异的表情,只觉得心窝里拔凉拔凉的。 我和猩猩明堂三人吃饭, 我每吃几口就抬头望猩猩,他换了便服, 神色平静的很,自顾夹菜扒饭, 眼波纹丝不乱。我不安, 他不应该是吃醋的吗?不应该把我按在墙上大声吼我叫你招惹男人吗?又或者至少表现出一点生气,表现出一点争风的劲头啊。我记得他曾问我送画给段凯的事情,那时候还是个正常男人, 可是现在他这么的平静让我也快疯了。 明堂不住的叽喳, 几时开打啊,怎么打啊, 用什么兵器啊, 使什么战术啊,他什么时候能上去杀一通啊。没人理他,明堂也不在意,自己说的不亦乐乎。 猩猩吃完放下筷子,道:“战书已下, 后日开战。” 明堂一蹦三尺高,兴奋道:“我也去。” 猩猩道:“你和你师姐好生在别院呆着,哪里也不许去。” “什么师姐, 曹天歌是我师妹!” 猩猩不语,我无所谓。明堂又急了:“就让我去看看吧,我不上前,站在关口看看还不行么?” 猩猩道:“不行。” 明堂又想蹦,我忙按住他,朝他使了个眼色,有你师姐在,你还怕没机会吗?可惜这正太脑子太笨,完全不理解我的意思,还一劲的嘟囔,嘟囔一会儿饭也吃不下了,筷子一扔,气跑了。 猩猩端杯水抿着,我也吃不下了,堆着满脸的笑道:“师兄,我们出去走走好吧?” 猩猩不置可否,放下杯子看我。我一推碗,站起来就挽他胳膊:“走吧。” 挽着他一路出了别院,门口的士兵满脸严肃,对我二人亲密举动视而不见,行礼时眼睛都不歪一下,我心道,好极了,不该看的坚决不看,这才是训练有素的机器杀人狂。 别院门口的那条路清冷无人,街道两侧一栋栋整齐的石头房子隐在黑暗处,空气干燥寒冷,可天上,却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我依着猩猩的身体走在这边陲小镇的夜色里,他一直无话,我终是忍不住了:“呃…师兄,后天开打,什么时候能打完呢?” “十日内败敌,二十日内攻下兴城。” “唔,挺快的,你觉得有把握么?” 猩猩似笑了一声:“有。” “那就好,呃…你说项语他会不会出战。” 猩猩侧头望了我一眼:“不会,他并不精通领兵,定会在暗处谋略。” 我点点头:“下山前师傅给了我一本手刀秘籍,他说我不会的地方让你教我。” “唔,待此战终了。” “我…何时能去芎关看看?” “待此战终了。”就会这一句,我会去的,不让你带。 一时无话,又静静走了一段,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寒战,禁不住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冷么?回去吧。” 我摇头,“不回,吃完饭要散散步才不会长小肚子。” 猩猩又微笑了,我见他心情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差,便大着胆子开口:“师兄啊…呃…段凯他…” 猩猩道:“段凯怎样?” “他跟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哦?” “嗯。” “那你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先长长底气。 “见你许久不来吃饭,便去寻你。” “无意听到的?” “嗯。” “你有什么感想?” “没有。” 啊?我一把放开了挽他胳膊的手,没感想?不生气不吃醋的吗?怪不得一脸平静呢! “你没感想?那意思你不在乎喽?” 猩猩看看自己被松开的胳膊,又望望我:“你不冷了?” 我使劲捶他一下:“我问你呢,你在乎不在乎?” “在乎什么?” “你听段凯他对我….呃…表心意,你都不在乎的么?”我停下不走了。 猩猩拉起我的手,又放进自己臂弯里,拉着我继续前行:“你不是对他说了是朋友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脑子这么够用?这人风度这么大方?听见自己女朋友对别的男人说是朋友就放心了? “可是,可是…”我嗫嚅,“可是段凯说他不放弃。” 猩猩笑了:“随他去吧,你一直把他当做朋友,不放弃也只是他的事” 嗯,这倒也是。随他再表白个几千次,我还是只喜欢身边这一头。 “不过…”猩猩又开口了,“你抽空去把你送他的画给要回来吧。”语气相当清淡。 我又愣了,怎么拐到画上了?妈呀,闷骚型男人果然不好琢磨,刚刚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就要我去要画! “那怎么好意思,画都给他了,我再去要回来,太丢脸了,我做不出这样的事。” 绕了一小圈,猩猩又领着我往回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直接告诉他那画的不是他,留着无意义,不就要回来了?” 我狠瞪他,我发现这个男人的腹黑程度非一般人所能比的,真狠,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比明着表现吃醋还让我难受呢,我怎么能开这个口,太伤段凯了呀。 “我不去,要去你去!” “好,那回京后我去问他要。” “啊,不不不,你也别去,哎呀我求你了,放他那吧,我再给你画一辐,保证比那幅更好看。” “不妥,他收着我的画像有何意义?还是要回来的好。” 我无语了。恋爱谈上了,喜怒不形于色又成了他的特点,沉默与结巴被送回老家了,翩翩外表下一颗诡异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我,还是被他吃的死死的。 第三日,我坐在院内,都能听见墙外夸夸作响的整齐脚步,兵器与盔甲的摩擦以及士兵口中嘹亮的口号声。远处传来呜鸣的号角,一切声响都在传递一个讯号,西坎和翼国马上就要开扁了!! 猩猩昨夜在别院设了一桌宴,请了几位元帅和将军,算是喝个战前酒,我一女子不好去跟大老爷们和和,只好早早的睡了觉,明堂倒是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傻乐呵。 他与段凯一大早便已去了芎关,那是边境处的一个卫边关口,据猩猩说,边界没有建筑物的阻挡,只在雷阅海败回西坎后先皇在分界处命人立了一块界碑,左右中各一幢关楼,名为芎关。我虽未到现场,却已能感受到那界碑两端对恃的紧张气氛,这西坎从被侵略,被统一到再被分裂,其中历经了多少腥风血雨的故事,遗留了多少人的困惑遗憾与痛苦?但愿这不能避免的一战,能让在这块被雪山围绕的洁净土地上生存的人们,从此再不经受战乱之苦,从此能过上安定的生活,我想,远在嘉戎的皇帝应该也是这么想。 明堂在我身周不停的走来走去外加叹气,见我默不作声神游太空,他更气的不行,上来推了我脑袋一下:“曹天歌,你怎么一点不急?” 我茫然:“急什么?” “都要打起来了,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摇头:“我不想,我的任务就是看住你,师兄说的。” 明堂又推我:“可是我们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在这里坐着?” “我来就是为了看师兄,我又不会打仗,去干吗?送死么?” “那你把我带来又是为什么,你不早就答应我了么?” 我装迷惑:“不是你硬要来的么?我可没想带你来。” 明堂被我气的牙根痒痒,不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又如困兽一般乱转悠了,我见他急的要命,安慰道:“你别急了,今天才第一天开战,打不打得起来都难说,不过是两边互相展示一下实力,吓唬吓唬对方而已,等真打起来了,我们就溜过去看看。” 明堂疑惑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今天不会打?” 他转悠的我心烦,便将他拉了坐下:“我当然知道,你不看书的吗?打仗啊都是这个德行,一开始必须要先叫个阵,派出两个能说会道的对骂一通,约定好了时辰再准点开打,直到打的鸡飞狗跳之时,惨败的那方才开始琢磨个孬点子使点小计子啥的,但最初都是要讲究个形式的,其实我比较适合去叫阵,不知道师兄愿意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明堂蔑视地看我:“你打过仗吗你就会吹牛。” 我没打过仗,但是我看过书,不叫阵的那叫偷袭,战术都是打到如火如荼时使用,一般两国对战初使是不会自跌面子的。 我与明堂正讨论着,忽见一个士兵带了个人走进院来朝我抱拳道:“小姐,有人来寻丞相大人。” 我站起身,往那士兵身后一瞄,唔?是个姑娘? 那女子身材娇小,一身布衣,低着头,梳着茉莉髻,年纪想必与嫣然不相上下,正手捧一件衣物候着。我让那士兵下去了,冲她招招手:“来吧。” 那女子忙上前几步到我跟前:“见过小姐。”声音柔柔的。 我点头:“你何事寻我师兄?” 那女子未抬头道:“原来小姐是丞相大人的师妹,民女是为丞相大人送衣服来的。” 衣服?我瞅着她手上那件白衫,貌似确是猩猩的衣服。 “你…我师兄的衣服怎么会在你那里?” 那女子仍不抬头:“二年前,丞相大人在此处驻扎时,是民女一直帮大人洗衣服,这件他临走时未带,听闻大人回来了,民女就为大人送来了。” 哦,原来是送衣服来的,我接过衣服:“那就谢谢你了,我会拿给师兄的。” 那女子缓缓抬眼:“那就劳烦小姐了。” 我这才看清她的长相,细眉眼,瓜子脸,小鼻子小嘴,典型小家碧玉型,倒也没有特别出彩之处,我嘿嘿一笑:“不劳烦。你请回吧。” 那女子却并不动步,只侧身弯腰给我施了一礼道:“大人临行前道若再回来还让娟娘前来伺候,不知……” 我心中警铃响起,这姑娘虽然长相一般,可举止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柔弱,我见犹怜型的最容易激发男人保护欲,我虽不该草木皆兵,但也不能自埋□□。 我微笑道:“不用了,我这次跟着师兄前来就是来伺候他的,你可以回去了。” 那女子也未多说,只道:“那娟娘就告退了。”语毕转身袅袅婷婷的走了。一身布衣竟让她穿出了秀气清丽的味道,我皱眉,猩猩以前还让别的女同志来近身伺候过呢?不是有悠然吗? 晚饭时间,猩猩回来了,一进门便唤了我的名字,我正在厅内和明堂摆着碗筷,见他进门,开心的就要扑上去,扑到一半蓦然顿住了,猩猩身后…..竟然站着那娟娘? 我停住脚,疑惑的看着她,她笑意盈盈又朝我施了一礼。 猩猩一边解盔服一边道:“这是陆娟娘,以前我在此处驻兵时帮我料理别院的。” 我径直向那女子走去,语气已经不高兴了:“我不是让你回去了么?怎么你没回?” 娟娘不答话,猩猩又道:“娟娘已来过了?我见她在门外候着,便带她进来了。” 娟娘朝我弯腰道:“今后就由我来伺候小姐。” 我冷道:“我不需要人伺候。” 她转身向猩猩:“大人,您看……” 猩猩这边刚解下盔服,那女人很快就接了过来,我脚还没来得及动呢,直看的我双眼冒火。 猩猩坐在桌前,冲我道:“这院中都是男子,你一个女子也不方便,娟娘对这里很熟悉,由她来照顾你我也放心。” 我不答话,明堂接口道:“曹天歌不要,就来给我洗衣服吧,我衣服没人洗。” 我对着明堂的脸一通狠捏:“洗你个头,自己衣服自己洗!” 猩猩笑了几声道:“吃饭吧。” 我没再说什么,便坐下吃饭了,娟娘自动自觉就开始给每个人盛饭夹菜,我看她的举动就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以前嫣然也这样为我服务,可我就不觉一点不妥,这个陌生女子,我让她走了,她竟还在门口等着猩猩,有何居心? 一吃完饭,我就将猩猩使劲拽进了房间,关上门,气呼呼的看着他。 “怎么了?” “我不喜欢她,你叫她走。” 猩猩一脸莫名:“娟娘?为何?” 我怒气冲冲:“一个陌生女子,你就随便把她带进来,谁知道她是不是奸细?” 猩猩笑着捏捏我的鼻子道:“她不是陌生女子,早在几年前就一直在别院呆着了,我在此处几年时间,衣食都是她料理的,人很老实。” 我还是不依:“万一她也是潜伏了几年的奸细呢?以前没动作是因为没到时机,现在你和项语明白分裂了,又在打仗的关键时期,她突然出现了,可疑!” 猩猩定定的望我,缓声道:“你说的有道理。” 孺子可教!我高兴了,上去勾住他的脖子:“就是啊,哪有这么自动送上门的,明显是奸细。说不定就是西坎派来的,想找机会给你下毒呢。” 猩猩也搂住我:“好,那明天一早你就让她走吧。” “啊?为何让我赶她?你带进来的当然你赶!”我想挣开猩猩的手。 他紧搂住我不放:“你若不想去问段凯要画,就由你去赶她。” 哦买疙瘩!这什么男人?我气愤的使劲挣脱,就是挣不掉:“你存心的,我不去!” “不去不行。” 我哀怨的盯着他,跟这男人来硬的根本没用。 一头捣在他胸前乱揉着,手抚在他身后胡摸一通,嘴里嗲着:“我不去我不去嘛~”美人计!嘿嘿。 猩猩气息不稳,却仍说着:“那你去问段凯要画。” 我泄气了。好吧,我去赶她!藏起尾巴的狐狸精! 73、战争1 我还没酝酿好炒鱿鱼的词儿, 明堂已跑来报告我说娟娘早上被师兄请回去了。 我心花怒放, 猩猩果真最知我心,只是他最好别再提让我去要画的事。 已两日未见段凯,猩猩今日天未亮又赶去了芎关, 昨夜他告诉我,可能最近不会回来了, 只有初战告捷了,才有功夫喘气。 我不等明堂再提去关口的事儿, 自己先忙乎起来, 备好干粮,带好水囊,再不穿猩猩的肥大宽, 我师弟现在跟我一般高, 他的衣服我穿正好,扎好发髻, 穿戴停当, 拉着明堂欲走,他还傻呼呼的不明所以,我道:“你不想去看打仗了?”这才反应过来,屁颠的跟着我溜了。 我们没有走正门,门口那两个门神也得了猩猩的吩咐对我二人严加看管, 不得迈出大门一步,只好另僻蹊径,后墙根下, 就见明堂顶着我哆嗦了半晌,才把我顶上了墙,趴在墙头上继续哆嗦,待明堂上来跳过去,再解救我,结果跳过去后才发现,那处竟是一个死胡同,只好再哆嗦一次。好不容易翻出了大街,我已经全身冒汗了。 街上行人不多,但神色自然,各走各路,没有战争来临时四处逃窜的景象,一些店面也正常开着做生意,有的老板还坐在店门口跟人唠嗑,若不是一会儿一队士兵经过,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军城。 我们跟在一队士兵后面向城外走去,刚到城门口就被人拦住了:“无令牌者不得出城。” 我急道:“我是丞相的师弟,让我出去吧。” “无令牌者不得出城。” “我有急事寻丞相。” “无令牌者不得出城” “是重要的军情,延误了你担得起么?” “无令牌者不得出城。” 明堂在一边直跳脚,谁遇到这么个木头桩子都会跳脚,纠缠不休之际,城楼子上下来一人,问道:“何事?” 那士兵行礼道:“回将军,有二人无令牌要出城。” 那将军对我打量几眼,抱拳道:“原来是丞相的师妹。” 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可他却认识我,我只好施礼:“将军,请您让我我们出去吧,我有事要寻师兄。” 那将军笑道:“可是丞相大人吩咐在下待士兵赴芎关毕即关城门,不可出也不可进。” 我紧道:“我突然想起了在京城时与皇上的一番谈话,皇上当时分析了敌人的情况,点出了我方缺陷和对阵时要注意的地方,可我这几日竟忘了告诉师兄,今天就开战了,我必得去告知他不可。” 那将军神色一凛:“哦?皇上的话?” 我点点头:“是的,本来我也不愿意出城,可是又怕万一不说战时再出了问题就坏了。” 那将军略一思忖道:“这样吧,我派一队士兵护送你们过去,路程并不算短,西坎探子较多,万一.....” 我忙道:“好好好,那就谢谢将军了。” 待我们赶到芎关时,我才明白为何猩猩天不亮就要出发,路程确实很长,还有一段山路,若是没有马车士兵的随行,恐怕我与明堂光靠腿走到下午也走不到。 眼前的景象与我所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片旷野,威风的芎关耸立其间,到处士兵林立,吼声震天,威风八面。眼前…… 根本没有旷野,只有一座看不到顶的大山立在眼前,半山以上是雪,山脚下倒是站满了士兵,可全是翼国的,敌人一个未见,一排排整齐的大帐扎在马车通道的两旁,寒风阵阵,吹得帐篷哗哗作响,没有人高声喧哗,气氛紧张凝重。 我问带我来的一位将领:“为何不见西坎军?” 那人答道:“西坎军在柒山的那侧。” 原来这雪山叫柒山,两方人马各守山的一边,若要对阵,只有冲到山上去了。忙又问:“山上作战?” 那将领摇头:“山间有一条路,若西坎大军齐攻,必行那路。” 我心道,不一定,皇上说雷阅海是想把我们引到山上去打的,他也许不会使用多人齐攻的方式。 又行了一阵,沿着连绵不绝的营地和军队,一路向西,终于看见了芎关。 高高树在那雪山脚下,如三座碉堡三面鼎立,方座方顶,底空上实,每座都有四五层楼那么高,以灰色大石砌筑而成,雄壮宽阔, 明堂一声低呼:“到了。”我抬眼一看,那关垛上飘着三面大旗,硕大“段”字迎风招展。 到了主关下,我与明堂下车,那将领与守关士兵低言几句就带我们进去,我心里忐忑不安,贸然跑来,猩猩恐怕会生气的。 走上楼梯,我一把拽住明堂:“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明堂奇道:“为何?” “我们定会挨骂。” 明堂扑扇着大眼睛想了想,脸上也浮出一丝惧色,嘴还硬着:“骂就骂罢,骂完了就不骂了。” 如此阿q精神,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待我想个办法堵住猩猩的怒气才行。 还没露头,且听一士兵报告:“秉丞相,令师弟令师妹前来寻你。”十秒未过,果然听见“啪”的拍击声重重响起,猩猩发火了。 我拍拍脑袋,迅速冲上去,一边冲一边大喊:“师兄,师兄!我有要事秉告你!” 一站定,便见段凯拿着貌似地图、林中浩举着貌似罗盘以及另五个盔甲男张着大嘴诧异的盯着我。猩猩面向关栏,背对着我,不用看,我也知道他满脸黑气。我四处瞧瞧,这房子还真大,看不见任何装饰,只有一张硕大的桌子摆在正中,桌子上铺了沙盘,墙上挂了许多弓箭和刀。正对着我的就是猩猩所站的开放式关台,定是又名观战台啦。 段凯道:“天歌,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再过半个时辰就要攻山了。” 我急道:“我真有事要告诉你们,是皇上跟我说的,但是我给忘了,这才忙着赶来。” 一听皇上,猩猩缓缓转了身子,不出所料,满脸黑气,怒意盈眼。 段凯道:“皇上说什么了?” 我道:“皇上那日听战报,我也在旁,听完了要我说说,我一听西坎八万人,我们有二十万人,便说他们定败,可皇上说不然,他说雷阅海诡计多端,西坎军又擅打山战,定会将我们的人引到山上作战,以少搏多。我想也对,很多士兵都是从各州府调出,对山地作战定不适应,万一中了雷阅海的计就完了,这几天我把这事忘了一干净,听说今日就要战了才突然想起,所以我赶紧来通知你们一声。”明堂听的稀里糊涂,但是好歹知道我是在开脱,连连跟着点头。 猩猩怒气渐消,段凯哈哈大笑:“那可要谢谢你了天歌,你说的不错,丞相早已想到,我们自有计策。” 我心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有计策,我这不是给自己找个借口吗?看着猩猩脸色好看了,我忙道:“不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战略?” 段凯微笑:“你对这个感兴趣?” 我点头:“既然都来了,当然想听听,赢了也至少应该知道我们是怎么赢的吧。” 猩猩突然道:“勿说那么多了,戚元。” 带我们上来那人道:“在。” “送他们回去。” 明堂扯我衣角,我赶紧道:“我们不走,刚来就把我们撵回去,累死了,歇歇再走。”一边说一边向段凯拼命眨眼。 林中浩上前一步:“丞相,就让小姐和令师弟在此多留一阵,今日之战时必不久,战毕再送他们回去罢。” 我心里一松,林中浩替我说话了,这小子还有几分胸襟。 段凯也道:“就暂且留他们一阵,明堂想到战地已许久了。” 明堂脸红,还是只会连连点头。我眼巴巴的看着猩猩,猩猩狠狠的盯着我,嘴道:“只准留一阵。” 我迅速举起两指,耶了一声。一圈子人都以为我神经了。 林中浩从墙上取下一把刀,朝猩猩行了一礼道:“属下现去调兵。”猩猩点头,林中浩走过我身边,我道:“林元帅上阵吗?”他忙向我抱拳,我伸手向他:“祝你旗开得胜!”他一愣,眼里缓缓浮出了一丝谢意,将手伸给了我,就如他来提亲那日般的握了握,坚定的朝我点点头。 剩下的几个男人继续趴在沙盘上这啊那啊的,我与明堂冲上关台,一阵强风扑面而来,视野一开阔,景象立刻不同,那柒山立在正前方,半山白雪皑皑,树木几不可见,山下目光可及之处,皆是士兵,离的太远,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们的脸上一定显现着坚定,勇敢,无所畏惧,从那挺拔威武的站立姿势便可看出,他们是多么渴望能有立功的机会! 明堂道:“我真想像他们那样,冲上山去与敌人杀个你死我活。” 我不顾背着烈风吹乱了头发,转头认真的看向明堂:“你可知那代表了什么?” 明堂一怔。 “你可知杀敌二字代表了什么?”我又回头看向那些蓄势待发的士兵。 “在杀敌的时候,你也有可能是被杀的那一个,战场之上,生命犹如蝼蚁,元帅将军一声令下,士兵奋涌向前,无数人混战在一起,明枪暗箭你又能防得了多少?一场战争打下来,无论是输方还是赢方,都会有数不清的人把命送掉,可在史书上,我们又见过几个普通士兵的名字?每年都有很多跟你差不多大的人加入军营,这些人都有父母,有的甚至还有了妻儿,若是死在战场上,他的家人会该多伤心?” 我握住他的手,“明堂,我不想让你去,并非要打击你的报国志气,只是如果你上了战场,我会很担心很担心,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师傅师兄都会担心你,若你有事,我们更是一辈子都不会好受,你明白么?” 明堂呆呆的望我:“曹天歌,可是…” 我点头:“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太没出息太自私了,身为男子就应该心在四方,胸有大志,可作为你的姐姐,我也只能告诉你我真实的想法。至于听不听的进,就随你了。” 明堂没说话,低了头。背后一双大手抚上了我的肩膀,我轻道:“师兄,若是打仗能不死人就好了。” 猩猩默了半晌,沉声道:“作为大翼国的子民,我们别无选择。” “呜~~~~~~”另一座关楼上传来了号角,这是冲锋的号角,战斗的号角!伴随着角声,士兵们响亮的吼声顿时轰起,我低头一看,关下不知何时立了数十匹战马,马上战士皆一身戎装,手持弓箭,腰悬宝刀,个个精神抖擞,英姿勃发,那领头元帅正是林中浩,只听他一声大喝:“出发!”战马嘶声四起,一片烟尘滚滚,直奔柒山而去。 随后跟上的是大批士兵,口中呼喝震天,未见一矛一盾,一批人手持刀, 一批人手持枪,一时间关外银光闪闪,加之雪光辉映,竟刺的我目不能睁。明堂已爬到关栏上坐着,眼中满是钦羡之光,朝着那军队冲去的方向大喊:“杀!” 百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翼国军队已冲进了山道,那吼声还在远处不断回响,冲破天际空,震落柒山雪,我看不见一线,不知道那山道里是否也冲来了西坎军?我方士兵未拿矛盾仅用大刀绫枪,明显是要强攻,两军相搏,各为其主,一方为了收复失地,一方为了扩大版图,不论胜败,得利的只有统治者,这些冲杀卖命的士兵,又有谁去在乎? 猩猩将我带回了关内,段凯立于沙盘前沉思,见猩猩进来道:“大人,探子回报,柒山四面雪封之处无故多出数条小道,想是西坎人早已刻意开之,以雪掩盖,但并未发现屯兵。属下认为不可小觑,不排除他们是想诱我军上当,将我方士兵主力分割开来,各个击破,西坎人对山形更为熟悉,打山战占据一定的优势。” 猩猩思忖一阵道:“我们还是要以强攻为主,分派些小队守住各处道口,有异常及时回报。” 段凯点头:“是。” 我道:“还不如杀他们个出其不意呢!” 段凯望我:“天歌此话何解?” 我道:“你想啊,他们开出这么多小道来有什么意图,要么就是想打着打着把我们的人引着分开,不过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我们二十万人哪,我们分他们也得分,还不是兵力悬殊?我觉得这纯粹就是假象,迷惑我们,让我们分神分力去派出兵去守那些小道,其实他们根本没准备利用那里,只等我们分开了他们再集中兵力来攻我们。” 猩猩笑着看我,未语。 段凯道:“天歌说的有理。至于出其不意…你的意思是。” 我嗯来嗯去的组织语言,猩猩道:“她的意思就是索性我们就利用那些小道,在西坎还未发动攻击之前,先派人从小道过境,他们定不会想到这些道路被我们利用了,过境后集合强攻,比正面攻击来得隐蔽些,正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哈哈大笑:“没错,这才叫出其不意!” 段凯笑道:“天歌果然聪明。待我派人详探后再行实施。” 我乐得不行,挽着猩猩胳膊道:“若是成功了,回去你得向皇上为我请个功!叫他赏我好多金条才行。” 猩猩伸出食指点我鼻子:“你那么喜欢金条?”我点头嘿嘿笑着看向段凯,却见他正怔怔的望着我挽住猩猩的手。 74、战争2 当晚我便与明堂回了锦南别院, 我并未睡个好觉, 因为亲历了大军出征前夕那一刻的紧张气氛,竟让我激动了一整夜。 天亮了我却还在迷糊着,正准备赖个床, 忽听有人敲门,我问何事, 门外一士兵声道:“小姐,那陆娟娘跪于别院外死活不愿起来, 已跪了一个时辰了。” 我心中火大, 哈欠连天,最讨厌在睡觉时被强行叫起,这个什么陆娟娘的是不是脑子坏了, 都赶你走了, 你怎么还来烦我。 磨蹭半天才起床穿衣,晃到别院大门, 果然, 陆娟娘跟个石头墩子似的跪在门口,比较瘦小的石头墩子。 我心里不耐烦的紧,不过看人家跪着也不舒服,就晃到她面前:“你起来,有事说事, 跪在这里做什么?” 那陆娟娘竟一下扑在我的脚面上,抱住我的腿哭道:“小姐开恩,救救我爹!” 我大惊失色, 妈呀,我怎么成了黄世仁了。赶紧搀她:“你起来,起来再说。” 陆娟娘哭哭啼啼:“大人不在,小姐一定要帮帮我啊,我爹他…快不行了。” 我郁闷,你爹不行了你来找我干吗?一把拽住她衣服扯起来:“你爹不行了就赶紧去看大夫,我又不会瞧病,你找我有何用?” 陆娟娘哀声道:“我爹身患重病已久,家中贫困无钱医病,但他一直撑着,前几日我听闻大人回来了,想着能继续来这里做事,赚点银子给我爹看病,可大人他又让我走了,昨晚我爹突然发病,晕厥过去,我去求大夫,没银子谁也不愿出诊,我爹他…快撑不住了,我实在不能再顾脸面了,求小姐…”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帮帮人我还是愿意的,只要你别打什么坏主意就成。 我未说话,那陆娟娘又抓紧了我的裙子:“小姐,您可以跟我去看看,您跟我去看看吧,我爹真快不行了呀。” 我道:“那你别跪了,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冲回房间取了二十两银子又冲出来,一把塞到她手里:“喏,二十两应该足够了,你快带你爹看病去吧,别拖了。” 陆娟娘手捧银子眼圈通红,“扑通”又跪倒:“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娟娘永远记着您的大恩大德。” 我连忙扶起她:“快去吧。” 陆娟娘捧了银子走了,我拉过一个士兵,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吩咐一番,继续进门睡我的大头觉。 一觉睡到快傍晚了,明堂在院子里咋咋呼呼的声音把我吵醒,我披着衣服出门一看,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套兵服,穿在身上正跟另个士兵对打的开心呢。一见我出来忙叫:“曹天歌,看我威风不?” 我撇嘴看他:“不威风,衣服太不合身,耷耷拉拉的,穿在你身上跟拣来的一样,一点不像上阵杀敌的,倒像是准备去唱戏。” 明堂气的哇哇叫:“曹天歌,受死吧!”说着朝我扑来。我拽着袄襟子忙退回屋插上门,任他在门口嚎叫不止。 吃晚饭时,早上那士兵跑来报告:“曹小姐,那陆娟娘的爹确实病了,病得很重,陆娟娘用小姐给的银子替她爹请了大夫。我跟了她一天,没发现异常。” 我点点头,明堂奇道:“怎么那陆娟娘又来了么?” “唔,又来了,说没钱给她爹治病,还想在这儿做事,我没同意。给了她二十两银子让她走了。” “这么可怜?还不如让她留下呢,我们的衣服有人洗,她又能贴补家用。” “不需要。” 明堂嗤笑:“曹天歌你就是心眼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是你让师兄把她赶走的。” 我挑眉道:“那又怎么样?自己有手有脚什么不能干,不用人伺候我看我也活得挺自在。” 明堂道:“你就是怕她把师兄拐跑了,我说的对不对。” 我一点不生气:“对,你说的很对,我要做好防范措施,以免有坏人趁虚而入。” 明堂哈哈大笑:“没见过比你脸皮厚的了,谁坏呀,我看你最坏!” 一连几日,我都在别院老实呆着哪儿也没跑,对着师傅给的小册子比划,这些招式都画了图,一招三图,画的甚是清楚,不用问猩猩我也能看得懂,只是老感觉招式实在太简单了,武林绝学不应该是复杂艰深的么?只看了一会儿我就把招式大致记住了,几天来都反复捣尺,越捣尺越没信心,那些动作都是撅屁股扭胳膊的,完全没有黑虎掏心仙鹤亮翅的那种架势。 明堂很关心前方战事,每日都到城门那处去跟人瞎侃,得了消息就要来找我分享探讨一番。 “林将军第一日带兵就大败西坎军,为什么不趁胜追击,反而要退回来呢?” “第一日是试探彼此实力,都未动用全部兵力。过了西坎界,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埋伏呢?” “有埋伏又怎样,难道我们怕他们不成?” “不怕,但是做无谓的牺牲实在不必要,不如保存兵力待总攻时发威。” “段元帅好厉害,他派了许多小队分批从小道过山,一路竟然未遇抵抗,直接冲到柒山西侧集合强攻,将西坎军杀伤大半。” “唔,不错。” “你不觉得这是妙计吗?” “确实是妙计。不过是我想出来的。” “你?吹牛。” “……” “蚕羽突然撤兵了!这未战几日,居然釜底抽薪把他们的二万兵力撤回去了!曹天歌,你说蚕羽为何会突然撤兵?” “唔,恐怕又觉得翼国开出的条件更合心意了。” “什么意思?” “不过是想捞点好处,当然哪边给的甜头多就向着哪边了,想是皇上与蚕羽的王谈过判了。” “曹天歌!西坎军今日被迫撤回兴城了,他们的十个大将被俘虏了五个,死了两个,六万士兵折损大半,你知道么?前日压阵对攻时,那西坎王竟然亲自出战,哈哈哈,可惜没战几个回合,就被林将军一箭射通了胳膊!太厉害了!” “林将军比你师兄还厉害吧?” “那是!呃?不是,都厉害。” “……” “段元帅说要一股作气,直下兴城!” “很好,一切都按照师兄的计划在进行。” “曹天歌,我们都已经赢了,不如我也跟着他们一起去兴城看看吧,取兴城定然易如反掌,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做梦!” “每日只能听得战况,战场一次也没上过,来还有何意义?曹天歌,我们就再去一次吧,我只想亲眼看看攻城时的情况。” “做梦!” 在柒山七日之战中,西坎军确实动用了许多类似避实击虚、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战术,连雷阅海老头子都亲自披挂上阵了,可见鱼死网破的决心有多大。无奈翼国此次的目的不仅仅是击退来犯,还誓要将西坎收复,派出的全是精英部队,国内所有立过战功,声名显赫的元帅将军齐齐上阵,势如破竹,锐不可挡,直打的西坎毫无还击之力,一败涂地,小阴谋无一成事,只好退回国都。我早先就觉得,若从宏观上来看,敌八万我二十万,只要带兵的脑子不犯抽,哪怕是中规中矩的攻击,都一定会赢,二十万是个什么概念,往柒山上一站,雪就看不见了,全是人头。雷阅海应该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猜他定是躲在这雪山脚下憋屈的太久了,项语一撺掇,立刻昏了头,想着与其窝囊一辈子,不如拼个你死我活,他没有为自己留下后路,没有为百姓考虑过一分,也终将会被自己的百姓所背叛。 还未到十日,猩猩的初战就已告了捷了,但他一直没有回来,一大早,我从房间晃到院子,从院子晃到大厅,等的我心焦,又忍不住想去前线看看。听见门口有人大声说话,我探头一看,是明堂,他抬个手指来指去,嘴里几几歪歪不晓得在说什么。 连忙跑到门口,我又皱了眉,与明堂说话的正是陆娟娘。她一见我出来,忙施礼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我爹现在已经好多了,特来向小姐道个谢。” 明堂兴奋的拉住我:“曹天歌,娟娘说下午要去芎关军营探她哥哥,不如我们同她一起去?” 我怀疑的看着陆娟娘:“怎么你哥哥在军营里吗?” 陆娟娘点头道:“是的,我兄长早年离家,一去杳无音讯,前几日带我爹诊病时正巧碰见了他,方知他参了军,这次也来了芎关参战,爹吩咐我去为兄长送点东西,若是小姐与公子想去,可与我一起。” 我觉得她这话说的漏洞太多:“你兄长多年在外参军,为何也不寄些钱来贴补家里?” 娟娘道:“民女老家并非锦南,兄长走后,家中生活日益艰难,我爹带着我娘跟我四处流浪,几年前才到了这里。兄长也曾回过老家,却已寻不到我们。” “这正打着仗呢,你怎么出得去啊?” “跟着运粮的车就能出去了。” 我还是不相信,却又不晓得哪里不对劲,只对明堂道:“你快进去吧,待师兄回来我就求他带我们一起去。” 明堂不高兴:“你一向说话没准头,我不信你。我与娟娘一起去,我直接去寻师兄就是,师兄定会愿意带我去的。” 我发火了:“进去!莫让我再说第二次!” 明堂恨恨瞪我一眼,甩袖进了院子。我又对陆娟娘道:“陆姑娘自行前去吧,我与我师弟过几日再去。” 陆娟娘点点头,又施一礼:“还是多谢小姐了。”语毕即走。 我按按太阳穴,这个陆娟娘奇怪的很,三番四次寻到别院来,话说的倒也挑不出错,可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定有古怪,先前我叫她回去,她自己又跑了回来,之后来个老爹生病,现在又冒出个哥哥,虽然这些事与我没什么关系,我还是不想让她出现在我面前,又或者是一份女人特有的护爱心理?总之,我很不喜欢她。 晌饭时分,明堂不在,我想他定是又跑去城楼听人侃战况去了,并没在意。下午继续练我的手刀,对着树干演练了一阵,不用看书,我也能顺利的把这套动作做下来,只是姿势不太雅观,抓抓挠挠掐掐,不晓得是谁创出了这么一套功夫,还藏着跟宝贝似的,拿到江湖上去现眼,定会贻笑大方,老头子了解我的性格,我自然是不愿意三年五年的练功,速成的必定不好看,好看的都不能速成,凑合吧。 晚饭时分,还未见明堂,天已黑了,我心里隐有些不安,这孩子虽然有时候会耍些小脾气,对我没什么好言语,但我说什么他倒是没撂过蹶子,这一出去就是一天,米不吃面不见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饭也不吃了,跟卫兵交代一声,我直接跑去了城楼,那将军正在指挥着士兵关城门,我见他劈头就问:“可见我师弟?” 那人茫然摇头:“令师弟今日未来!” 我慌了,明堂没来?他除了会来这里和人说说话,我不晓得他在这锦南城中还认识谁?一溜小跑又回了别院,几个房间翻个了底朝天,还是不见明堂的影子。 问门口士兵:“可见我师弟几时出门的?” 那士兵道:“他今日未出过门。” 我脑中一咯噔,这小子,难道因为我早上语气严厉就生了我的气翻墙跑了?他能跑去哪儿呢?除了芎关,他还能跑去哪儿?是了,百分百定是跑去芎关了!!妈呀,这倒霉孩子非给我找事儿。 可是他又怎能出得城去?我再也稳不住了,慌忙又冲去城楼,急对那将军说:“我师弟去了芎关,我要去寻他。” 那将军道:“这不可能,令师弟我认识,一天都未见他出现在城门处。” “难道出城的人都有令牌?” “都有。” “就没有没有的吗?” 那将军想了想道:“运送粮草的人是整队的,只需一人有令牌便可出城。” 我使劲一拍手,没错,定是那小子跟着人混出去了! “你可认识陆娟娘?” 那将军摇头:“不识。” 我心中万分怀疑,只有那陆娟娘早上来诱惑过明堂,前几日我都与他说好了,待师兄回来一起再去看看,可他这不声不响的跑了,定是受了人的唆使。 急对将军道:“将军,还得再麻烦您派人跑一趟,务必将我送去芎关,我师弟定是偷溜出去了,我要找他回来。” 将军迟疑:“现在天色已黑….” “拜托你了,这么晚了师弟还没回来,我太不放心,我只想看看他是不是去了师兄那里,若是没有,我就没法向师兄交代了!” 入夜之时,那将军亲自带着我来了芎关,到了关下,未等人通报,我直接跌跌撞撞就奔上去了, 关楼内灯火通明,几人仍在那处围着沙盘转悠,我四下一看,又哪有明堂的影子?嘴里已高呼出声:“师兄!” 猩猩回头见到我大惊,一把冲过来扶住我:“你怎么来了?” 我哀道:“明堂…明堂不见了!” 猩猩又是一惊:“明堂如何会不见的?” “我不知道,早上那陆娟娘又来了,说要来芎关看她兄长,明堂要与她一同来,我没同意,明堂生我气了,下午就不见了。” 段凯急步上前:“陆娟娘?可是那几年前在别院呆过的陆娟娘?” 猩猩点点头又冲我道:“你如何得知是陆娟娘将明堂带走?” 我道:“你不在这些天,她又来过两次了,一次说她爹生病了,要求我给她银子看病,我给了,今天早上她又跑来说是道谢,还撺掇明堂来这里。她有古怪啊师兄!” 猩猩大震:“陆娟娘的爹?她几年前告诉我她爹娘早亡,莫不是……” 我全身立时哆嗦成一团,果然是的,果然她有古怪,我的预感没有错,她一直盯着我们呢。猩猩不在的这几天,她一直盯着,今日就下手了。到底有何企图?抓明堂去做人质? 段凯道:“为何她要将明堂诱骗出去?难道她是西坎国的奸细?” 猩猩缓缓摇头:“不,我想,她定是项语派出的。” 段凯的脸腾地红了,左右看了看轻声道:“我几年前也见过她,凤凰山上并无此人。” 我急道:“项语那人诡计多端,你没见过其他的人也正常,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抓明堂?” 猩猩沉思道:“他可能想抓的…是你!” 我一抖:“那为何没抓我而抓了明堂呢?” “恐是你未上当的缘故。” 没错,陆娟娘一开始就想接近别院,我因为心存了点嫉妒,始终对她没好感,她叫我去看她爹,我没去,诱我们去芎关,我又没去,家里城里都是自己人,她也不敢用强,只能用这诱骗之术,骗不了我,便将那想打仗想昏了头的明堂骗出城了。 一时焦得我眼睛通红,这小子太不听话了,这下可好了,被人绑了,还不知怎么对待他呢。 猩猩道:“明日一早便发兵兴城,他有何用意到时便知。” 我道:“项语不会杀了明堂吧。” 段凯道:“若他想杀了明堂,就不会费这么大功夫诱走他了,定是有所图谋。” 我看着段凯道:“明日我要与你们一起去兴城。” 段凯忙望猩猩,猩猩见我一脸坚定,只得长叹了一声。 75、战争3 西坎, 一座雪山脚下的小国, 百姓半数都以放牧及栽种些寒土作物为生,国内经多年前的大战后现只存有三城,兴城便是西坎境内最大的一座城, 也是西坎的都城,由成国伊始便一直定都此处, 雷阅海谋反未遂后,他二哥也未将他赶尽杀绝, 而是为他划定了生存圈, 把兴城也保留了下来。这城距离柒山四百里之遥,段凯只带了十万军前去,另十万由林中浩领着留守芎关。 猩猩原计退敌之后便不再参与收失之战, 可当下明堂被俘, 生死不明,只得带着我一同踏上去兴城的路。 四百里, 并不算远的距离, 可我们却行了好几天,只因柒山到兴城一路还有两座城池,翼国大军一边行路一边攻城。 西坎军并未像我想象般的不堪一击。他们在每个城池都留了守兵,誓要死战到底,攻那座名叫多镶的城池时, 我目睹了整个过程。 多镶城墙高耸,整齐的箭手林立城楼,似早已知晓我们的来到, 城门被紧紧关闭了,并无一将出城应战。段凯下令攻城,一拨翼军飓风般攻上,墙上必布下无数箭雨,一排射完,退下再上一排,一阵又一阵密集着,仿似他们的箭永远使不完。 死人,是一定的,终于亲眼看见了何谓战场上的惨烈!一排排头阵士兵中箭倒下,换来身后战马的嘶鸣和骑手以及步兵们的高呼,冲锋的战士如雷如电般呼啸而过,后方箭手不断射出火箭,划过灰暗的天空,如流星一般。耳中是漫天的喊杀声,没有人后退,染血的盔甲已黑红交织不再光亮,仍然坚定的向前。城楼上还不断有敌军被火箭射中掉落下来,落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巨大的城门被兵浪撞击的摇摇欲坠,他们如被人操控的机器一般不知疲倦,不觉伤痛,城门终于轰地一声裂了开来。 吼声更加嘹亮,出战兵士全数压上,门内并无敌军迎战,他们,已经放弃了这城。 翼国士兵的踏着自己兄弟的尸骸奋勇冲刺的时候,天空飘了细雪,那雪很洁净很漂亮,一点也不觉得冷,落在地上便融成了红色。战鼓从一开始就伴随着攻城的节奏不断敲着,此刻的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帐篷搭在一处小山腰上,掀开帐帘,就能看见那城门处火光冲天,城楼顶部有黑色浓烟冒出,天,也成了黑色。有人在惨叫吗?我听不到。 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是壮观的,是震撼的,可也是真实残忍的,受伤的士兵在痛苦的扭动着,我仿佛能看见他们脸上的鲜血,看见他们渴望生存的眼神,一条又一条年轻的生命留在这里,理所当然的,无人会过度悲伤,因为这里是战场。空气里飘着腥味,很浓很浓。 攻第二个城的时候,我一动不动的缩在帐篷里,捂起耳朵,心情繁杂纷乱,再也不想去望一眼那貌似地狱般的景况。猩猩也未去观战,一直在帐篷内陪着我,我看得出,他有隐隐的忧虑。 段凯的军纪很好,攻城不屠城,绝不伤老百姓,有这样的军队,才有拥护军队的百姓,才有了大翼的民心凝聚。连下两城,几日征战,心灵遭受巨大考验的我好不容易挺到了兴城。 大营扎在十里外,我迫不及待的想去救明堂,可猩猩与段凯自有他们的战术安排,只好等待。 段凯的帐篷就是作战室,帐壁上挂了兴城地图,此时猩猩与他二人正研究着地图想着破城之策。我掀个帘子站在门口抠指甲。 段凯道:“此城大于多镶三倍,分内外两城,皇宫及城守都在内城,外城多居百姓,各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易守难攻,城内屯军甚多,粮草充足,长久作战对我等不利。” 猩猩道:“就按照事先计划那般行事,明日遣人叫阵,先探虚实。派兵分堵四门,正门留四万兵马,另将云梯备好,待正门战起,余数即时从侧三门进攻,占据城墙。此仗必要采用快攻式,不可给雷阅海留一丝喘息之机。” 段凯还未应是,我听到叫阵二字,忙走进道:“不如让我去叫阵?” 猩猩皱眉:“你回营帐去!” 我正经道:“我也不想掺和你们打仗,我也想躲在后面等着你们胜利凯旋,怎么攻是你们的事,但此刻明堂被抓,生死未卜,你让我坐我也坐不住。” 猩猩道:“战场之上无人能照顾得了你,你勿再添乱,快回去!” “你们军队里叫阵的人啊,太死板,报个名号就开打了,那怎么能转移注意力呢?” “还是不妥。” 我踱到那地图处上下打量,唔,看不明白,回身道:“其实不需要派那么多士兵去攻侧门。” 段凯疑惑:“天歌说什么?” “我说不需要派那么多人去明攻侧门,我们应该把半数士兵集中在正门处,壮壮气势,另半数士兵在侧三门远处打埋伏,只派少量士兵过去,还得隐秘行事,不能明目张胆让他们发现,我建议不如今夜就先派些士兵做准备事宜,明日正门叫阵就说明不跟他们群殴,只跟他们单挑,我想,这样他们也会愿意的,毕竟他们人少我们人多,派几员厉害的大将迎战。侧三门不见我们的人,定会觉得压力骤减,待正门斩了他们几个人,侧门就会将注意力转移到正门去,说不定还会加派人手过去呢,这时埋伏在侧门的士兵就可突击,发箭的发箭,砍人的砍人,放火的放火,三门总有一门会被攻破,大军再压,就容易的多。” 猩猩眼中露了一丝笑意。段凯惊叫:“丞相大人将计划告知你了?” 我挠挠头:“没有啊,这是你们的计划吗?”掺和掺和只为让他们能放点心,我完全胜任叫阵的工作. 段凯仰面而笑:“天歌可惜不是男子,否则也是将帅之材啊。” 我忙道:“我不想当将帅,我只想去叫阵,你们让我去吧,我多说几句,定能完成转移注意力的任务!” 猩猩还是摇头,段凯却道:“一旦战起,便很难护你周全。” 我道:“我叫完就跑,跑的远远的,马车备好,一旦有人迎战,我立即撤退。” 哀求猩猩:“你让我去吧,我能办好的。” 猩猩见我一脸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儿道:“这不是闹着玩,这是真刀真箭的战场!” 我泄气的摸摸脑门,低落了语气:“其实我也不想去,太危险了我知道,可是明堂说不定就在那城里被关着,我…我只是想做点什么,既然都来了不是?想来想去,也只有叫阵我能胜任了。” 猩猩不语。段凯也不语。我更无语。 第二日大早,伴随着振奋人心攻城号角的吹响,翼国大军全数逼到城下一里处,数万士兵乌压压一片,后百排皆是步兵,中间是箭手,前列是骑军,手持“段”旗,腰挎大刀,壮极宏大,气势凛凛。 在前列的前列,有九匹战马一字排开,马上左三人分别是大将某人某人和某人,右三人分别是大将某人某人和某人。中间三人分别是翼国丞相辛星言,大元帅段凯和特邀叫阵嘉宾曹天歌! 气氛庄严肃穆,四周鸦雀无声,翼国皇帝雷子霆的收失大计,成败在此一举,攻下兴城,俘虏雷阅海,西坎将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十几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啊,请叫儿的乳名,叫我一声小坎。 所有的人都严阵以待,面前这座兴城,确实宏大,正面城墙高近十米,长的望不到边,灰色城门上的城楼长垛处,站满了士兵,个个举着矛拿着盾,我盯着看了半晌,竟无一人走动,兵马俑啊。 此时的我又紧张又难受,紧张的是这是战场,一个不小心,暗箭袭来我就小命玩完,难受的是…..我这身衣服~ 不知段凯从谁那里给我借了一套盔服,银色铠甲本来是挺威风的,可是我穿上后竟连路也走不了了,坠的我脚难抬,气难喘,最要命的是头上还戴了一个大铁盔,竖着一根长长的带穗儿的避雷针,两侧的护耳一扑扇下来,跟猪八戒的耳朵似的,周遭一切声音都变的模糊,我穿戴停当艰难移出来时,猩猩竟扑哧笑出声来。可想而知我是多么的笨拙加难看了。 上马对我又是一严峻考验,其实我会骑马的,很久很久以前经常去公园骑,那马又矮又温顺,可这战马,又高又大,不停的来回挠蹄子喷气,看我的心直发慌,站在马凳上,更是连脚尖儿也抬不起来,最后还是三个壮汉硬给我掀上去的。缰绳也不用拉,直接被牵到战场。那时候我有点后悔了,我好象确实不该来。 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不来也来了,站在几万人前面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我转头望望猩猩,叫道:“几时开始?” 猩猩嘴动了一下,我听不清,掀起我的猪八戒耳朵道:“什么?”猩猩道:“此时。” 疙瘩!这就正式开演了。 猩猩与一个姓刘的后备叫阵官一人一边,护着我朝前行去。我的马绳牢牢握在猩猩手中。 那城墙上的西坎军一直在注视我们,但没有一个人动弹,离城墙约百十来米的地方,我们停住了脚步。我将护耳向上猛掀,一仰脖子大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投降,争取宽大处理!”声音嚎得不男不女。 猩猩一抖,险些跌下马去。城门此时开了一个小缝,从里面闪出一人一马,我定睛一瞧,此人穿了黑色铠甲,头上也带了根避雷针,一脸的络腮胡,只能看清鸱目一双,他奔到离我们二十米处站定,口中喝道:“叫阵何人?” 我下巴一抬:“翼国金牌叫阵天王曹天歌,你又是何人?” 那人道:“我乃西坎兴都守将柯有寿!” 我嗤鼻一笑:“小小守将也敢应阵,滚回去叫雷阅海出来见我!” 那人气的将手直接放于腰间刀柄之上,猩猩早已先一步将剑抽出指住他。 那人狂叫:“无耻之徒,攻我西坎城池,侵我西坎江山,竟有面目直呼我王姓名!” “哈哈哈哈”我仰天狂笑,将猪耳朵又笑下来了,“雷阅海乃我大翼永安皇帝手下败将,划块乌龟窝给他缩着,竟不知悔改,几次犯我边界,今圣文皇帝遣我等前来替天行道,收了这逆臣贼子,一统大翼江山!”就是嗓门大! 话音未落,且听身后一片山呼海啸:“一统大翼江山!一统大翼江山!”千军万马浩荡之势,气吞山河,激得我热血沸腾。 那人怒目圆睁:“妄想!西坎王岂能任你侮辱,奉劝你等尽快退兵,若不退兵,休怪我西坎无情。” 我又狂笑一阵:“好,我且看你们这群狗贼如何无情,我大翼二十万大军已将你小小兴都包围,你们插翅难飞,嘴硬又有何用,下马受降,爷爷我一高兴或许可能饶你一命!” 那人气的再也按捺不住,抽出大刀喊着号子就冲了过来,刘军官一夹马腹立刀迎上,两人顿时战做一团,猩猩迅速牵着我的马绳将我往后方带去。我头也不敢再回,任着猩猩拽着马一溜小跑的回到了大军之中,心才稍稍安定一些,刚才,我真怕有人从城楼上射下暗箭来。 再看前方那两人交战,柯有寿明显不是刘军官的对手,未交几个回合便被刘军官一刀斩于马下,我大叫:“好!”身后士兵也群情激昂,吼声震天。 那柯有寿这边一死,那城里又闪出一马,刘军官再战来人,这次回合时间坚持的长了一些,那人两把金锤使得虎虎生风,几次差些击中刘军官。段凯大喝:“岳长风,接战!”领命之人从斜方冲出,竟也手持两柄大锤,策马狂奔至两人之间,一锤将刘军官隔开,续战那人。四锤对击,火花四溅,岳长风左一锤右一锤两锤便将那人砸下马去!我又高喝:“好!” 猩猩伸手过来扯掉我的帽子,道:“回去罢!”我望段凯,他点点头:“单战二至三人就要攻城,你快回去。” 没错儿,这战场不是我呆的地方, 我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知我刚才的转移注意力有没有起到作用,现在只求老天保佑侧门已被拿下。 任猩猩牵着我从侧面绕行,我如一个检阅军队的将军一般走过士兵队伍前,那一张张振奋的面孔,一双双炯炯的眼睛,都朝着兴城的方向,只等着元帅的一声号令便会冲破城门。我相信,我们必胜! 走了不多远,忽听身后段凯大叫:“明堂!”我急回头望向城楼,城垛子上不知何时被吊了一人,灰色袄衫,道士发髻,不是明堂又是谁?我猛夹马腹,那马不听我使唤,前蹄高仰,我双手乱抓却抓不住一根马毛,糟,要摔交!向后一倒,却正落进一个硬硬的怀抱,还好,猩猩及时接住了我。我叫:“完了,明堂!怎么办师兄?” 猩猩拽着我又冲回了段凯马旁,再看那城楼上似又多出几人,挂在楼垛子上的明堂低垂着头,距离太远,看不清有无受伤。正着急时,岳长风撤回,冲段凯报告:“西坎人要我们退兵,不退兵就将人质摔死。” 我眯眼看着那城楼,黑呼呼的只能看见人影,却分辨不了面貌。我心里很清楚,那黑呼呼的人中,必有项语。 我摇头对段凯道:“暂时不能退兵,我要过去一趟,看清楚是否明堂再说。” 段凯急道:“绝不可前去冒险。” 猩猩牵起我的手:“无妨,大军围城,雷阅海不敢贸然伤人,我陪你一起。” 76、战争4 我与猩猩没有骑马, 几百米的距离, 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离得越近,越能清楚看到被吊之人的样子,他身上衣物未有损伤, 只是一直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天色阴暗起来, 不知是否又要下雪,大风从早上就没有停过, 城周山林一片哗哗作响, 除此之外,耳中再无人声,心尖阵阵发冷, 因为恐惧。 有十几个人随着我们一同到了城楼下, 门仍是紧紧关着,生怕闪出一条缝被翼军攻了进去。虽隔十米, 但抬头便可以看见明堂的脸, 他闭着眼睛,脸色灰蒙蒙的,脚下悬空,仅有双手被扯直吊起,我被吊过, 深知那滋味难受,不知他能否受的住。 楼上有一人喝道:“勿再向前一步,速速退兵, 如若不然,定将人质摔死。” 猩猩高声道:“我二十万翼军兵临城下,岂是你说退就退?” 那人又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我眼见他欲去解绳。 猩猩冷笑道:“若你摔了人质,就更无一丝后路,只有受死。”那人的手又缓了下去。 猩猩又道:“雷阅海一向会干些为人所耻的勾当,想占锦南又无本事,今日被逼到绝境,竟连绑人的手段也使出来了。” 我暗叫一声好,没想到猩猩嘴皮子也不比我差。 那楼上突然传来一个粗嗓子的嚎叫:“辛星言!你勿欺人太甚!我已然退兵,不再与你纠缠,你竟攻我两城,闯我国都,为何咄咄逼人至此?” 我向后退了几步,往那楼上一瞧,只见一身穿金黄战袍头戴盔帽的短须老头探着身子正在发火,胸前还垂了一条绷带。心中有数,定是那雷阅海了。 猩猩抬头望他,唇角嗤笑不断:“非我要逼你,若不是你多年反心不死,又怎会惹得皇上要将你赶尽杀绝?” 那老头大怒:“雷子霆这个畜生!与他父亲一般都是奸险狡诈之人,江山是我与雷阅山一同夺下,凭什么他做翼国皇帝,我却要躲在此地?” 猩猩道:“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比我明白的多,有大翼荣华享尽的王爷不做,偏要在这寒土贫地当皇帝,这是你自己选的!” 那老头突然大喝:“莫拉我!滚开!”不知道他发神经吼谁的。 老头又道:“我是他亲叔,已不想再争江山,只想多要几处城池,这有何不可?那雷子霆非要将我逼死么?” 猩猩冷道:“怪只怪你不知悔改,多年来始终不肯安分,动辄发兵压境,终惹皇上大怒,早些时候恭敬呈上奏折,说不定皇上会念叔侄之情多赏你几处,自作孽,不可活!”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箭风扫过,都在听他俩辩着,没人注意箭从哪个方向射出,猩猩未及避开竟被一箭射中右肩膀,我骇地大声惊叫:“师兄!!”立刻扑了过去,赶紧扶住他胳膊,连声道:“怎样怎样?”猩猩道:“无事。” 身后万军见丞相被伤顿时沸腾起来,已听到蹄声奔近声音,猩猩按住伤口,脸上并未表露一丝痛苦之色,眼中冷意顿起,向城楼扫去。我顺着他目光一看,城楼处有一人半身探出栏外,手持弓箭,面带恨意,正是项语! 且听雷阅海大叫:“这次被你害死了!!”城内突然巨大轰声响起,接着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猩猩叫道:“侧门破了!” 我扶住猩猩紧靠城墙,墙上一阵急箭如雨,猩猩想将我护在身下,我生怕他再中箭,使劲将他按在墙上,两人紧贴墙壁,竟避过了那阵强箭。雷老头豁出命去要拼一把,可惜,太迟了!号角又响,鼓声再震,段凯骑军已赶到城下,他手持长剑,喝道:“攻城!”一排排云梯迅速架起,盾牌兵护住身子一个接一个往上冲去。城门口更是积聚千军,两条硕大圆木已备好正待强撞之时,城门被打开了,士兵们咆哮着冲进城内,猩猩大声对我道:“城内已陷!” 暴风骤雨一阵混乱之后,我才突然想起明堂,抬眼再看那城垛子,哪里还有明堂身影?口中急道:“项语定将明堂带走了!” 猩猩道:“就在城内,他逃不出去了。” 过了许久许久,我紧张的浑身发抖,铠甲不知何时脱落了一半,冷风直灌脖颈,心里更是寒意阵阵。城墙上再无动静,翼军已全数入城,猩猩捂住受伤的右肩,我搀住猩猩的胳膊,数位士兵护着我俩向城内走去。 此时的兴城内已是狼烟四起,哀号遍地,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鲜血,有很多尸体交错在一起,断臂残肢更是比比皆是,这是兴城的外城,也是百姓居住的地方,却并未看见一个平民,只有大批的翼军跑来跑去。西坎军是黑甲,翼军是黄甲,这地上的尸体里黑黄叠迭,都有伤亡。城中处火光冲天,仍能听到厮杀的声音。还没有结束,死亡人数还在增加,敌人的余兵还未剿完,我已第一时间走进这座注定了命运的哀城。 一员将军冲过来扶住猩猩道:“丞相,多数西坎军受降,雷阅海城西被擒,现押至内城口,请丞相定夺。” 猩猩道:“暂且关押,待我等拔营回朝,交于皇上处置!” 猩猩肩上的那根箭还插着,我看的心里难受至极,可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承认自己无话可说了,这真实的一切,都让我无话可说,我不晓得能用什么语言来描述我此刻的感受,常在书本上看到“战争是残酷的”这句话,可这是我第一次,离战争如此的近,第一次融进了一场战争,我也终于明白,它为什么残酷。 搀着猩猩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内城,眼前也是一片凄凉景象,城内建筑物处处浓烟腾起,焦臭味直冲鼻间,城口许多黑甲士兵跪在地上,面前扔着兵器,翼军排排站定,看管着俘虏。城内路边仍有不少尸体,有的面朝下俯着,有的口中流血,双目未合,胸口中箭的,插刀的,刺矛的,一条连一条,一具接一具,血浸入了地上的尘土,那浓重怪异的黑红颜色刺激的我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段凯迎来,向猩猩道:“请丞相速进宫内拔箭,善后之事交与属下即可。” 猩猩道:“你且将战况报来。” 段凯道:“雷阅海未逃,方才持刀站在内城口,欲行自尽,被我制住,现已关押,城内未见百姓,宫内亦未见臣妃,想是早已疏散,屯兵或降或俘或杀,四门皆派兵看守,我想…项语他定还在城内。” 猩猩沉声道:“速寻!” 段凯领命欲转身离去,我叫住他:“我知道他在哪儿!” 猩猩与段凯都疑惑的看着我。段凯急问:“你如何会知?” 我点点头:“这处若还是三十三年前的西坎皇宫的话,我就知道!云夫人曾经跟我说过三十三年前的事,那时候师傅带兵扫了西坎,攻入皇宫后,云夫人和…和先祖皇帝以及雷阅海三人就躲在后宫的小禅堂里,这次项语失踪,云夫人也不见了,他们回来找雷阅海想反皇上,可雷阅海又没打过你们,他们若跑不出城,定就在宫内!” 段凯眼睛一亮:“我这就搜宫!” 猩猩微笑看我:“你的记性挺好。” 我想笑可是笑不出来,略扯了扯嘴角,没错,我的记性好,一般八卦花边我都会记很久。但愿明堂被项语当做护身符,不要出事才好。 西坎皇宫若与翼国皇宫相比,真可谓是天壤之别,就像一幢别墅与一幢砖房的差距那么大,宫门只得一道,内里倒也有几处宫殿,主色调只有红灰两色,比起临天殿的色彩绚丽恢弘大气,差了不是一分半分。不知是否因为年代久远,从未修缮的缘故,处处可见颓败之意,也许是我看翼国皇宫看惯了,也许是这里已是殇宫,一进来只觉得地方狭小,气氛清冷。 到了主殿,军医立刻准备为猩猩拔箭。盔甲一除,我眼泪立刻掉了下来,里面的白衣已经尽染血色,从肩部到腋下通红一片,军医端来了水,为猩猩撕开肩上衣服,那箭还直直插着,半截没入肉里。 我在盆里摆着绢布,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进水中。趁人不备行偷袭之事,项语干的出来,我现在一点也不惊讶了,他什么都干的出来。 轻轻为猩猩擦去肌肉上的血迹,一点一点,细心的擦个干净,军医已在净手,创药也摆在了一边。猩猩道:“一阵拔箭,你且到门外等着。” 我换块绢布,继续擦:“我不,我陪着你。” 猩猩道:“还是出去的好,我怕…” 我道:“我不怕,除非你怕我看见你眦牙咧嘴的模样。” 猩猩轻笑:“你不怕你哭什么?” 擦完血迹,我手指绕着那绢布看他:“你怕疼么?” 他摇摇头:“这是小伤,很快会好的,你莫担心了。” “难道你还受过大伤?” 猩猩不语。军医道:“丞相早年征战沙场,伤自然难免。” 我怔怔地盯着他的染血白衣,那衣下,还隐藏着多少伤口? 军医已准备好,我无论如何不愿意出去,猩猩只好任我在他身边站着,我手里拿了一块干净的绢布,死死盯住猩猩的脸,预备他只要一喊疼,立刻将布塞到他嘴里,军医的手刚一持箭柄,门外突然冲进一人叫道:“报!元帅请曹天歌小姐前往后殿禅堂!那处有被困反贼挟了人质。” 我一惊,项语!忙对猩猩说:“你拔着,我得去看看。” 猩猩点头:“勿离太近,我随后就到。” 我甩开膀子跟着那士兵跑去禅堂,一到那处,便见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士兵。我拨开人群冲进去,正见….. 一把利刃搁在明堂的脖子上,明堂惊恐的瞪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身后持刀之人正是项语,他们站在一间屋子的门口,想必就是那当年躲过前公主后皇帝的禅堂。 项语再不蒙面了,他身着一件淡蓝色的袍子,和我最后见他真面目那时一模一样的淡蓝色袍子,头发高高束起,面色虽然苍白,嘴边却噙着笑意。眼睛…没有清明,只余狠意,那当时被我认为是清俊无匹的五官,配上这狠意,太不协调。他已不再需要那层掩饰,所有的伪装都可以丢掉了。 段凯见我冲来,一把拉住我:“莫上前去。危险。” 我甩掉段凯的手,直直面向项语道:“放开他!” 项语见我出现,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只一瞬间又消失不见,那灌了镪水般的声音响起:“曹天歌,我们每次见面都很特别。” 我冷道:“我实在忍受不了你顶着这张脸用这个声音与我说话!” 他嗤笑一声:“是么?只要你们让开路,你就不用忍受了。” 我道:“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这天下不是属于你的,姓雷的已经坐了多年江山,翼国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你为何一定要搞出那么多花样来?” 他不语,我接着吼道:“你害辛星言有用么?找雷阅海有用么?以你的人脉手段又怎么对付得了稳固的皇权?在背后弄些阴谋诡计,又怎知皇上不是在笑着看你的小动作?你可知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家看做是笑话!是痴人说梦!” “住口!”他怒了。两条剑眉拢起,眼中狠意愈浓。 段凯忙将我向后拉了拉。项语表情极为阴狠,声音嘶哑更甚:“我差点忘了,段凯为了你也甘愿背叛我,你倒真有几分本事!” 段凯身子一僵,四周全是士兵,我生怕他再多说出什么对段凯不利的话来,忙大叫:“说到你的痛处了么?你早就知道这么多年你在白费心机,百思不得夺江山之法,便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破匣子烂秘密上,上次你要杀我时我已对你说了,那匣子根本无秘密,你动动脑子,皇帝怎会把自己的弱点写出来留于后世,这不是自取灭亡么?” 他的脸色煞白,他知道我说的全是对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到这最后一刻,终于连自己也骗不下去了。 我放缓语气:“你放了明堂吧,他好歹也与你相处多年,还是个孩子,你怎能用他来做挡箭牌?” 项语的眼神瞬间变的疯狂,嘶声道:“我要离开这里,你无需废话,全部给我让开,不让我就杀了他!” 我道:“你爹最疼爱的便是明堂,他在山上听了你的事已经痛苦不堪,你不要再让他老人家难受了。” “住口!住口!我没有爹!”项语嘶哑声音吼着。 “项大哥~”我换了语气哀哀叫到,果然看他一震,“我初来此地就是你救了我,给我吃给我穿,留在你爹那处照顾,我心里一直都念着你的好,在云府我们相处的多好,我真的把你当成朋友,即使后来知道了你便是那凤凰山的人,我还一直想着你是有苦衷的,可是,我没想到…你竟想要杀了我。” 项语缓缓闭了闭眼睛,手下却丝毫未松,半晌他又看向我,唇边挂起冷笑:“曹天歌,你一直都是那么会说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必要离开这里。”刀尖猛抵明堂的脖子,血丝顿时渗了出来,“快些让开,不要逼我!” 明堂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他被项语制住,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好拼命的对我左右转眼睛。 我心知他定不会束手就擒,我再多说也是无益,定了定神,又冲他道:“你放了他,我来做你的人质!” “不可!”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转头一看,猩猩正走进圈内,仍穿着那件血衣。 项语的冷笑又起:“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我此生再不会面对面说话了呢。” 猩猩沉声道:“项语,放开明堂,跟我回京,我定会向皇上求情,饶你不死。” 项语嘶声狂笑:“哈哈哈,多年来你一点未变,始终都是那么单纯,饶我不死?我若仅仅为了不死,还用你替我求情?” 猩猩道:“我念在师傅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你我有兄弟之情,无论怎样也不会伤你性命,你不可一错再错!” “我错了吗?我错了?我要拿回我该得的东西是错吗?若不是曹天歌坏了我的事,此时我再不用与你周旋,辛星言,你与项仲天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久的你也变成如他般的无脑之辈!”项语出言极为不逊,张口便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我气的牙根痒痒,再看他面目竟有几分狰狞的味道,被自己生生逼入绝境的他已经入魔了,无论再说什么都转变不了他的想法。‘ 我凑近猩猩低声道:“让我去做人质,先救明堂。” 猩猩一把拽住我的手:“绝不可以。” 项语又开始嘶叫:“快些让开,不想他死,就给我让出路来!” 我微转过身子,轻道:“我有办法,你相信我,他绝不会伤我。” 猩猩不愿松手,我猛然大叫:“啊呀!完了!” 趁着所有人一愣的机会,我使劲打掉猩猩的手,两步冲到了项语面前道:“绑我,放了明堂!” 项语一怔,随即笑道:“你还真是挺喜欢被绑的,那很好,我本来就是要绑你,可惜你太聪明,没有上当。” 猩猩立要飞身过来,项语忙将刀子又抵紧的明堂的脖子:“勿动!” 我拼命朝猩猩使眼色,他脸色难看至极,盯着我满眼怒气。 “你快放了他!我让你绑啊!”我冲项语大叫。周围士兵已有些骚动起来。 项语紧紧靠住门边,右手抵着明堂的脖子,左手拽过我来,将刀猛的换到我的脖子上,冲着明堂屁股踹了一脚,直直将他踹趴在院中,几人立刻上前拖住明堂后退,明堂嘴里狂叫:“曹天歌,曹天歌!” 我眼见明堂被拉入了安全地带,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项语抵着我的脖子欲前行,我对着猩猩挤挤眼,示意他勿动,随即缓缓开口:“你又要杀了我么?”他一颤,低道:“你给我老实点,我若不安全,你也会立即没命。” “唔,那好,既然你也不安全,我也快没命,我有件事就定要告诉你了。” 他不作声,右手掐住我的腰,左手抵着我的脖子,身体还在朝前移着。猩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动自然段凯也不动,士兵们都不会动。 “你啊,活了这么大,是不是离开挡箭牌就活不下去了?你娘是你的挡箭牌,你的裹脸黑布是你的挡箭牌,我与明堂也是你的挡箭牌。” “你给我闭上嘴。” “呵呵,还是听你在背后说话舒服点,不知为何,我看着你的那张脸再听你说话就觉得特别难受。” 他不语。 “可是我们这么多挡箭牌,哪一个是你在乎的呢?我和明堂你自然不会在乎,你娘你也不在乎么?”他又一颤。手中的刀又逼近我的动脉。 “你娘暂且不说了,还有一个挡箭牌,我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 他仍不语,步子挪得越来越快,眼看就要到猩猩跟前了。 “柳琴!你记得吗?”我大声说道。他脚步顿时滞住了。 “你将她当做名副其实的挡剑牌,扔下她独自一人逃跑,让她被官兵抓了,关在一个暗无天日,潮湿阴冷的死牢里。你记得吗?”我声音越来越大。 “她告诉我,她守你守了十六年,从小到大,整整十六年,十六年里帮你做了很多事,无论你叫她去干什么,她都心甘情愿,从八岁等到二十四岁,结果最后就等来了一个被抛弃的下场,你记得吗??” 他停在当场,似愣住了,持刀的手微微颤动。 “柳琴死了!”我轻声道。 他突然怒吼:“你说什么??”手上忽紧忽松,猩猩与段凯紧盯着我俩,半分也不敢挪开目光。 “我说柳琴死了,是自杀的,她用一把刀戳死了自己。她临死前要我告诉你,她不原谅你,永远不原谅你!” 脖子上的劲道蓦地一松,我猛提双手,往他臂中一插一拨,屁股用力向后一撅,他猝不及防立时弓身,我迅速转体一百八,双手成刀,对准他脖子两侧狠狠劈下,随即拇指外翻,刹时盖住他的双眼,用力一按!他一声未吭,轰然倒地! 这一系列的动作,只用了短短三秒钟!手刀秘籍第三式,蒙目断颈流! 77、心定 士兵一拥而上的瞬间, 我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我趴在他胸口吃吃笑着, 胆战心惊只能用笑化解。 “你胆子太大了。”猩猩的声音带着颤意。 我不说话,只顾闷头笑着, “这不是儿戏, 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不会的,我对这种人的脾性摸的熟透了, 他还没有柳琴难琢磨呢。” “你从哪儿学来的招数?” 我抬头望他:“你居然不记我说的话,师傅给我的秘籍啊, 你不在, 我只好自己练了,没想到还挺管用。” 想起一事,忙问道:“你的伤?” 他道:“无事, 已经包扎上药了, 几日便会痊愈。” “唔,”我回头:“他死了么?” 猩猩吃吃的笑:“你以为你那一劈就能劈死人?” 我眨巴眼:“师傅说一出手定要人性命的!” 猩猩笑道:“以你的力气, 能将他劈晕算运气好了。” 明堂垂头丧气走上前来, 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歉意。我笑着捏捏他的脸:“是不是陆娟娘将你带出的?”他羞愧的点头。“给你下药了?”他难堪的点头。“下次不要乱跑了,嗯?”他诚恳的点头。始终一言不发,想是还没从恐惧里缓过劲来,让他得个教训也好,初生牛犊必要经过几次挫折才能成长为下山猛虎。 猩猩欲带我二人离开, 忽听身后有士兵报:“元帅,禅堂内还有一人。” 我惊讶转身,还有一人, 莫不是……? 段凯道:“拖出来!” 几个士兵已将项语锁住,他还躺在地上,眼睛未睁,面如死灰。看来我拼尽全力的那一下,虽未致命也着实劈得不轻。 禅堂内果然又拖出一人,我拽着猩猩凑上前去仔细定睛一看…..这是谁啊? 那人黄裙裹身,一头花白发,满脸浅皱纹,眼睛半睁半闭,全身似痉挛般的抖个不停,身躯显得愈发瘦小,我盯着她的脸是越看越面熟,可是那一脸的褶子…… “是云夫人。”猩猩道。 “啊?”我大吃一惊,刚刚还只是疑惑,任我怎么想也想不到曾经娇俏可爱如少女般的她会变成这个样子。那苍老憔悴的面容,叫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以前那个不用装也很嫩的云妖怪联系到一起, 项语刚刚要逃的时候,为何不带她一起,难道他要丢下自己的娘亲?这一段逃亡之旅,云妖怪又经受了什么样的刺激? 段凯道:“云夫人一直不知晓项语的双重身份,也一直不知她为项语多年施针早已治好了他的哑症。想必是知道真相后一时难以接受所致。” 我点点头,看来在她的心目中,儿子还是比丈夫来的重要,当年遭受了情感背叛的她,都能挺的过来,多年保持貌美不老,而今掏心挖肝对亲子的老妈被儿子骗了十几年,恍然大悟之际也正是儿子要去送死之时。难怪多时不见妖怪,竟衰老至此,现在可以名副其实的称呼她天山童姥了。 “她这是怎么了?昏迷?” 段凯道:“好象是被下了药。” 我又是一惊,不会是她儿子给她下药的吧?最后一个愿意守在他身边的挡箭牌他也不要了? 我道:“云夫人应该不会被治罪吧,项语做的那些事,她统统不知啊。” 猩猩点头:“皇上自会明断。” 当夜,我们便宿在了西坎的皇宫,这里已被翼国接管,从此便是翼国的属地了。 我不愿住那些妃子的屋子,绝非什么洁癖矫情之类的,只是觉得那些屋子里可能前一天还有人睡着,今天就都不知所踪,住进去好像鬼屋一样渗得慌。猩猩只好命人给我搭了一个帐篷在雷阅海的寝宫外。 寝宫外有一个小花园,左侧是长长的通往正殿的路,花园里没有花,只有几棵树和满地杂草,貌似许久不曾有人打理过了。 我站在那花园边,望向寝宫,宫里有士兵居住,昏黄的光从宫门处透射出来,一时间心里涌起了很奇妙的感觉,师傅曾住过这里,云妖怪也住过这里,这座宫殿催生、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也埋下了悲剧的种子,三十三年以后,云妖怪带着儿子再次回到这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猩猩从正殿通道走来,见我望着寝宫大门发呆,笑道:“想进屋子睡觉了?” 我摇摇头:“师兄,我觉得好奇妙,师傅当年是元帅,侵略了西坎,几十年后他的徒弟又带兵来了这里,还好我们不是在这里认识的,否则我会觉得老天爷是在种孽缘,跟我们开玩笑。” 猩猩揽住我的肩膀:“命由天定,事在人为,巧合的事情总会碰见,结果怎样,还是要看自己的选择。” 我搓搓手,侧过身将手插进他温暖的腋下:“问个问题,你要诚实回答我。” “说吧。” “你对男人三妻四妾怎么看?” “唔”猩猩略有沉思,“就如我刚才所说,那是一个人的选择。” “你呢,你会怎么选?” 猩猩低头望我,轻道:“我选了你。” 我怔怔看着他的眼睛:“师傅当年是不是也这样对云夫人说过?最后他还是背叛了她。” 猩猩笑了,拂了拂我的头发:“可能吧,所以你想要我做个承诺?” 我摇头:“诺言最不可靠,谁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里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不要你的承诺,我只要现在,爱一刻算一刻。” 猩猩挑挑眉:“你倒是很洒脱。” 我用脑袋使劲顶了他前胸一下:“没准儿以后我三夫四郎呢,所以你不承诺我,我也不承诺你!” 猩猩结舌,瞪着眼睛看我,似不能相信我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笑的前仰后合,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第二日,仅留下部分将军士兵收拾烂摊子,猩猩与段凯率着大军就拔营回京了。除了正规军队外,还多了许多西坎的降兵,这些人很是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于其蹲在那天寒地冻的国度一辈子,于其为一个拿士兵性命去拼一个不可能的江山的王卖命,不如投靠更大更强的皇帝。段凯不杀俘虏,还做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劝降书,深刻分析了西坎必败的原因,着重渲染了翼国形势的一片大好,国家的繁荣富强,皇帝的亲民爱民,军队的待遇地位较高,充分肯定了降兵们的觉悟,承诺了降后的性命安全和生活保障。立刻呼呼拉拉身后就站满了人,有个别死硬派见胳膊扭不过大腿,存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思想,也不情不愿的换了阵营,基本上这一场仗打的,把咱们死掉的人数又给补回来了不说,还壮大了不少。 除了这些人,后面还有一支特别的队伍,那是一支押囚小分队,一马一囚车,一车六个士兵守着,从前至后,分别是雷老头、项语、雷老头的军师、一个誓死效忠雷老头的将军、还有云夫人。本来我看见云夫人在那车内心里很有些不舒服的,她又没犯罪,干吗也被关在笼子里,可猩猩说,她身份特殊,是罪臣之妹,贼子之母,不排除有参与策动叛乱的可能,所以要关着。还好她一直昏昏沉沉的,估计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若是醒来见到囚笼定是要狂发一阵魔疯的。 我与猩猩和明堂是先走的,段凯比较倒霉,要带着大部队龟行,还要去芎关接着林中浩,十好几万人,路过各州府得把人原来的兵给丢下来,不知挪个把月能不能挪回京城。所以一大早,所有的人所有的马都动起来了,不能耽误时间,赶紧回朝领赏重要。 我路过那囚车队时,没有看项语一眼,我知道他也不愿意看到我,两不相见最好,他需要用下半辈子来好好反省自己,如果皇上开恩还肯留他性命的话。 先赶回了锦南别院收拾东西,明堂坚持要一个曾接受过追踪任务的士兵带他去寻陆娟娘的住处,可寻到了那里,自然是人去院空,啥啥没有。我知他心里憋着气,便好言劝慰他,凡是干坏事的自会碰见人收拾她,你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记住教训就行了,人总是要长大的,这些教训以后会变成你生命里宝贵的财富,我与师兄好好照顾你保护你,我们才是一家人嘛,不要想那么多了。结果,这番话竟将明堂的泪给煽了下来,差点没给我个大拥抱,充满感情的说:“曹天歌,还是你对我好。” 是的,还是我对你好,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喊声师姐呢? 我对马车现在是深恶痛绝,收回以前屁股颠八瓣的说法,这次回京城,足足颠成了十六瓣,途中我数次强烈要求下车步行,均未获批准,依稀仿佛记得很久以前猩猩曾说过要我跟车跑的话,我真的愿意跟车跑了,他又不干了。待我叫苦不迭揉着屁股跳下马车时,丞相府前的一幕让我顿时消除了疲劳。 马车刚一停稳,便听见喧天的锣鼓声响了起来,我急不可待的跳车,撞入眼帘的竟是这样一种情景。 二十多个红衣红裤的少年,将大鼓架在了丞相府的门口,正擂的热火朝天,伴着咚咚咚咚呛的节奏,一帮绿衣少女,手上扇呼着大红绸子,转着圈子变幻队形,几个黑衣汉子举着七色旗帜舞的劲道十足,一派热烈气氛。我禁不住咧开大嘴就乐,哈哈哈,怎么没见舞龙舞狮踩高跷的呀,难道这里不兴这个? 猩猩下了马车,这边一站定,那边所有的演员们都站直了身子,大声叫道:“恭迎丞相凯旋归来!恭迎丞相凯旋归来!”那叫一个整齐,一听就是排练过的。 猩猩抱拳道:“多谢各位!”我忙跟着举了举手,沾光的感觉真好,好歹咱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嫣然和小米从门内飞奔而来,小米还是那憨厚模样,见着我们就知道嘿嘿。嫣然就奇了,到了门口竟也不忙着往我怀里奔,先双手扶住门边,蹙着眉,含着泪,身体前倾,又激动又哀怨的看了我一会儿,那姿势真像琼瑶戏里常见的多年未见男主的女主一个模样。我哈哈大笑,伸开双臂,丫头这才飞了过来,呜呜就哭,行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不用担心,猩猩的原配还是我,你没机会去伺候坏女人了,哈哈哈,开心!无比开心! 四牌楼内干净极了,嫣然恐怕是天天坐在这儿盼着我呢。我上楼看看,下楼看看,院子里再转转,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居然觉得似有五六年没回来了一样,看哪儿都觉得顺眼,摸什么都觉得舒心,就像……流浪多年又回到了家。 洗完澡换身干净衣裳,特地选了件白裙,好好梳了个姑娘头,一扫这段时间的假小子形象,蹦达蹦达的去莲院寻猩猩,到了莲池前,我停下了脚步。 莲池此时正是一年中最难看的时候,七零八落的枯杆交错盘缠,水上现了凌乱的浮萍,一副荒落景象。想到第一次看见莲池时的情景,我不禁微笑,时间过去太久了,我已忘了我最初的梦想。 猩猩一从莲院走出,正看见我对着莲池傻乐的模样,我扭头看看他,笑道:“你瞧你这池子都荒什么样儿了,比我楼后那水塘还难看呢。” 他换了干净的白衣,绑了整齐的头发,脸面收拾的干干净净,黑瞳闪着星光,薄唇带笑轻抿,好一个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近来他的笑容很多,不知道是不是俘虏我这颗佳人心的缘故,嘎嘎! 猩猩道:“很久没有回来了,这莲池也荒了。” “现在是冬天,到了夏天应该就漂亮了。”我的眼睛又看向莲池,“师兄,为什么你要给自己的院子起名叫莲院,为什么你要种那么多的莲花?”这个名字困扰我许久了,现在虽不再生气,可我仍想知道来历。 “我搬到此处时,就已有了莲池,自然院子就叫了莲院,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啊?”我一呆,“就这么简单?” 猩猩笑着摇摇头:“就这么简单,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是啊,我想的可深可远可复杂了,差点恼羞成怒把一个好男人给甩了。 “嘿嘿,我没想哪儿,我就随便那么一问。” 猩猩道:“你若想做,就去做吧。” “呃?做什么?”我眨巴眼没听明白。 “在你到这里第一天的时候就想做的事。” 我跳起来;“拔了莲花改成游水的池子??” 猩猩颔首。 哦买疙瘩,你早对我说这话多好,说不定我早就游上了。现在才说,我又…我又不想拔了。这到了夏天,也是一道美景,还能有莲蓬吃,游水的话…一池死水换起来太不方便。 我指着那莲池道:“就暂且饶你们一命罢,若是夏天花开的不漂亮,讨不了姑娘我欢心的话,就把你们斩草除根!” 侧头望猩猩,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我忙牵他的手,“师兄你看,我们两个穿的是情侣装。” 他瞅瞅我:“何谓情侣装。” “就是一样颜色的衣服啊,情侣装是表达了两人对彼此的喜欢,连衣服都要穿成一样的。” 猩猩微笑着道:“你穿白色很好看。” 疙瘩!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险恶用心,你想跟我天天穿情侣装,就说我穿白色好看,嫣然还说我穿绿色好看呢。 我不理他,只顾挽住他的手道:“我觉得我们两个就像杨过和小龙女” “何人?” “杨过是小龙女的徒弟,小龙女是杨过的姑姑,又是杨过的媳妇儿。” 猩猩明显被绕晕了:“她是他姑姑又是她媳妇?” “嗯!”我郑重的点头,“这是一个可歌可泣百转千回的爱情故事,有时间我讲给你听。” 猩猩当天就去见过了皇帝,回来后精神更是焕发,眉梢眼角都藏着笑意,想必得了皇帝老儿的一番表扬赞赏,猩猩说待段凯回朝后,皇帝要设个大宴款待百官,为功臣接风。而且…我也在被邀之列! 整整十天,再没人来打扰我们,我一直与猩猩腻在一起,腻了十天,完完全全的恋爱时间。 猩猩拿出了放在画筒里细细卷好的“小鸡啄米图”,重看自己的大作,我笑的几乎要岔过气去,不是因为画的拙劣,而是那么拙劣的画居然放在一个精致雕花的木画筒里,视感不协调到了极至,但是我笑完后还是认真的对猩猩说,这个木筒不配我的画,黄金做的画筒才能配的上。猩猩说好,待皇帝赏了曹天歌金条,就用来打一个黄金的画筒。 我正式将牡丹花手帕赠送给了猩猩,其实早就在他那儿了,偶尔一次见他拿出来擦嘴,我才抢了回来,重看这美丽的牡丹,我心潮此起彼伏久久难以平静,仿佛手指又传来被针扎到的感觉。猩猩很礼貌的问我索要此物,我粗鲁的拒绝了他,这是我的第一个绣品,我要好好的珍藏起来。至于后来为什么又送给了他,只因他道:“这是我见过绣的最像树叶的牡丹。”归根结底,终于有人承认它是牡丹了。 猩猩又送了我一把小刀,原先的那把插过人,我不想再要了,新的这把比那把更精巧,茄色的刀柄上,有很多宝石碎粒,像星星挂在紫色的天空里,梦幻而美丽。两面用碎宝石分别嵌出了“天歌”和“星言”,我很喜欢。有人送小刀做定情信物的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喜欢。 我唱了很多歌给猩猩听,他当然没听过,所以听的津津有味。我的歌喉不算美妙,重在以情感人。从两只老虎到两只蝴蝶,从春天的故事到下一个冬天,唱的兴起时还会拉开架势来段智取威虎山,猩猩端着茶水,看我在他面前蹦来蹦去的表演,歌词虽听不明白,仍是挂了满脸的宠爱与开心。 猩猩应我的要求表演了他的拿手绝活,倚天剑!哦,不对不对,是倚天神剑,初听这个名字时,我以为师祖与灭绝师太有过一段啥啥的,后来才知,倚天神剑从师老祖甚至是师老白毛那代起就有了,多年来不断被各位师祖创新改良,到了猩猩,他也没有闲着,将倚天神剑从双剑改良成了单剑却仍威力不减,他在院中一袭白衣翩然舞剑时,我没有站起来大声叫好,只静望着他的身影,心中慨叹,找对象难,找帅哥对象更难,找会舞剑的帅哥对象难上加难。 我向猩猩详细的描述了我以前所在的那个世界,从解放战争说起,一直说到建国,一直说到改革开放二十年,一直说到香港回归,一直说到举办奥运会。直说到他脸上出现了哦买疙瘩的表情才作罢。何谓电灯,何谓电话,何谓电视,我详细的为他解释了一遍,何谓导弹,何谓战舰,何谓核武器,猩猩很感兴趣,我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我们充分利用了这十天的时间加深对彼此了解,感情一日千里,飞速升温,当升温到沸点时,搂搂抱抱亲亲自然是免不了的。猩猩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木衲,他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被我这捆干柴一触,立刻熊熊燃烧。亭前月下,院旁池边,都留下了我俩相拥蜜吻的旖旎画面,或许是开窍开的晚,一开了窍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奔流的渴望,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猩猩已彻底放开了内心封建保守的束缚,只要无人,他便总会凑过来深情的先凝视我一番,我一见他这凝视便知道接下来的步骤必定是幼儿不宜少儿常见的,假矜持假害羞不是我的作风,熊抱虎扑才是我的本色,姐姐就来吻不拒,甘之如饴了。这幸亏还是冬天穿的多,若是夏天……坏菜了! 甜蜜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第十一天,段元帅回来了,皇家大宴要开了。 78、绝活 段凯回来的当天忙得不见人影, 先进宫报告, 再根据皇帝的指示安排降军,派人送重量级的犯人进天牢,指挥车马各归各位。直忙到半夜才回来, 这还是小米告诉我的,我早已呼的没形没状了。 今天就是皇帝大宴, 前几日折磨的我全身僵硬的李婶今天又来了,抱了一大堆宴服让我挑, 一边看着我挑一边道:“怪我老眼昏花看错了鸳鸯啊, 原来小姐与大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嗨,当初您说我和段凯特别合适,现在又和你家大人天造地设, 话都让你一人说完了。 挑来拣去, 我还是选了件绿裙,猩猩要穿官服, 紫色的我已有了一件, 不过一屋子紫色,也看不出特别来,白衣上殿又是不吉利的,还是绿色好,又活泼又出挑。 吃完晌饭我洗了个澡, 嫣然便开始帮我梳起妆来,边梳边道:“听说今晚京里的大官儿都会去参加皇宴,每年只有过年时宫里才会这么热闹。” “那是, 皇帝统一了领土开心嘛,肯定要热闹一下。” “小姐你一定是最漂亮的,能把那些官儿家的千金都比下去。” 我脑中一闪光:“怎么这些官儿还会带着儿子闺女去?” “是啊,皇上每年皇宴时都会指婚,那些大官儿家的少爷小姐都会去参加的。” 我一拍大腿,是了,差点儿忘了这茬,还有指婚的事没闹玩呢,上帝保佑我,看在我每天都说哦买疙瘩的份上,千万别让皇帝给猩猩指了去。 “嫣然,尽你所能,给我捣尺漂亮些,要最漂亮的,把我这嘴上的疤多弄点粉盖盖。” 嫣然侧头望我:“小姐,你不是不喜欢涂脂抹粉的么?” “我现在又喜欢了,你别给我弄成大花脸就成,我要艳丽的!高贵的!不可一世的!”我咆哮出声! 嫣然笑了:“行,放心吧,小姐你不说,我也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保证谁也盖不了你。” “嗯!” 傍晚,猩猩和段凯一同来寻我了,我搁楼上正对着镜子练习姿势呢,听见他俩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忙叫嫣然下去应付,说我一会儿就下来。美人都是有架势的,都要拿点矫,先让你等的心焦,出场时直接震你个人仰马翻。 果然不一会儿,嫣然又上来了:“小姐,两位大人说让你快点,怕来不及了。” “嫣然,你说我这样行么?” “没有比小姐再漂亮的了,相信我吧。” 好,我相信你!美人天生会梳妆,嫣然是个小美人,几次给我打扮都让我对自己吃惊了一把,今天也绝不会让我失望。 扶着楼梯,我左手提裙缓缓而下,脊背挺直,下巴微抬,努力做出目空一切的眼神,这身绿裙,上紧下宽,腰部紧紧贴合,无半寸赘布,肘上窄肘下宽,袖幅很大,双手一抬,两朵淡黄芍药便呈现眼前,正方领口开至锁骨,几颗珍珠点缀其间,裙身百摺下垂,系同色腰带,珍珠从腰至摆成花蜿蜒而下,配上嫣然为我梳的这弯月髻,不可谓不高贵,不可谓不精美。 毫无疑问的,那两人眼中的惊艳之光欣赏之意已说明了一切。话也说不出了,只顾张着嘴看着我浅含微笑矜持迈下楼梯。猩猩眼里的星星闪的愈发晶莹,段凯眼里的….唉,说不清。我站定半晌,竟无一人说话。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句:“小段子,小言子,还不起驾!” 猩猩的嗤笑声,段凯的狂笑声顿时淹没了我的自信心。 冷啊,这初春的天气,外穿了一个夹袄,还是冷,我也顾不得形象了,一路哆嗦到皇宫,未进大门,就见门口张灯结彩,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皇宫几时变成了菜市场了? 下车换轿,直奔皇宴举办地凤栖宫,传说这是以前是太后的宫室,后来改建成了专门的皇宴举办地,我今天应该能见到皇帝他妈了,送了一对玉马的小气太后。 凤栖宫内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条条块块的臣子们今天周末喜相逢,放开了朝堂上的拘束,欢畅相谈到了一起。我甩掉夹袄,跟着猩猩段凯步入宫内,且听太监高喝一声:“左相辛星言,兵马大元帅段凯到!”宫内顿时静了几秒,眼睛全往门口扫来,猩猩与段凯昂首步入宫内,我挂着微笑目不斜视的跟在后面。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这场面,确实大。宴厅通道长约二十米,宽…没敢乱瞟,四根盘龙柱立在宫内,两侧放满了餐台,两人或三人一张,已有鲜花水果摆上,余光及处,无不金碧辉煌,踏着白色玉石铺就的地面,我三人向厅内走去。 宴会还没开始,众大臣都基本入座,继续闲话家常,厅内热闹非凡。身边有些未穿官服的年轻人一定就是他们的孩子了。我眼睛瞄来瞄去,想尽快发现敌人的踪迹。 屁股没坐稳,皇帝就来了,所有人再起身,“恭迎皇上!恭迎太后!” 他今日龙袍帝冠穿戴整齐,倒也显得格外隆重,大步流星就上了一个台子,比起临天里那个台子矮不了少,至少我能看清他面前几上的食品,随皇帝一起来的还有几位女士,他左侧坐了一位年纪稍大的慈眉妇人,穿一身深紫色绣金凤的后袍,双手叠在腹前,皮肤挺白,眉毛稍微有点八点二十,不过那额头和嘴角的丝丝皱纹却让我觉得很亲切,此刻她正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定是那太后无疑了,这才应该是五十岁的女人,该皱纹皱纹,该松弛松弛,保养的不错,看起来也就像个四十多岁的。皇帝右侧坐着的女同志和太后一样装扮,只是样貌年轻了许多,螓首蛾眉仪态大方,目光纯净温柔,不用说,这就是皇后了,挺漂亮的呀,不像我初时想的那般“如花”。还有几位女子都华冠丽服,相貌清丽,后宫这就齐了。 “哈哈哈哈,众卿平身!” “谢皇上!” 呼呼拉拉又都坐下了。皇帝开始发表长篇大论的宴前发言,内容大致是说大翼国今日完成统一大业,实乃可喜可贺之事,不但收复了失地,还打击了恐怖分子,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显示了大翼的实力,让其他国家对我国再不敢起觊觎之心,因此,皇帝决定大赦天下,犒赏三军,举国欢庆三日,特在皇宫设宴,一为款待众爱卿,二为赏励有功之臣,大家不要客气不要拘束吃好喝好尽情的享乐吧!让我们共同举起杯来,为胜利干杯!为祖国干杯! 劈哩啪啦一阵杯盏交错后,气氛开始热烈起来,一阵钟乐响起,几位红纱美女舞进厅来,手持花篮,在皇帝面前一字排开舞了一阵,又跳向两侧,边舞边四撒鲜花,一时间厅内香气袭人,叮叮咚咚乐声悦耳,鲜花伴美女,看得我眼也不眨,宫装舞娘,难得一见。 已有人从侧后方开始上菜,菜全盛在一个个高脚宽嘴的描花大盘里,菜色倒不希奇,丞相府里的厨子也会经常做这些,我还是继续看我的表演。猩猩碰碰我:“为什么不吃饭。”我头也不回:“美女当前,吃不下啊。”猩猩叹口气,自己吃自己的了。 美女表演完,一太监站出来喝:“缄!”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我一开始没听懂这个“缄”字什么意思,还以为是煎或者奸,嘿嘿,后来才知道是叫我们闭嘴。 皇帝吃了一阵又开始长篇发言,大致为,这次的收失之战,辛相与段元帅功不可没,在敌人顽抗的情况下,灵活运用战术,果断出击,最终拿下了战役的胜利,在我们享受胜利果实带来的甜蜜时,不能忘记有功之臣的辛苦,所以要对所有的功臣们进行论功行赏,明日早朝即下赏诏。 大臣们又热烈讨论一番,对着段凯和猩猩频频举手表示祝贺,钟乐再次响起。 刚欲吃几口,一太监突然走近我们的桌子,冲我道:“皇上传你过去。” 我茫然,看看猩猩,他点头示意我快去。忙提起裙子跟那太监向皇帝台子走去。我们离的很近,也就隔了两张嫔妃的桌子,几步便到,我跪倒呼:“民女曹天歌叩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身后的喧闹忽然没有了,我如芒刺在背,敢情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皇帝并不让我平身,只口道:“母后,您瞧,这就是儿臣向您提过的曹天歌。” 太后声音响起:“是么,抬起头让哀家瞧瞧。” 我忙抬脸,眼睛直直的看向她,太后轻笑一声:“好俊的姑娘。好大胆的眼睛。”我吓得赶紧将目光又垂了下来,难道不能直接看她?她说我大胆是什么意思?皇帝轻咳一声:“呃…儿臣觉得她胆子倒是挺大,至于俊么...” 我心中丧气,这皇帝怎么尽拆我的台,太后都说我大胆了,好歹还有个俊字撑着,你也想给我整没了。 太后道:“听闻这次收失你也上了战场?” 我答:“回太后的话,是的。我叫了阵便下来了。” 太后又咯咯笑了:“哦?你还叫了阵?都是怎么叫的啊?” 这…这叫我怎么说呀,难道要我告诉您我大叫您小叔子是逆贼,大叫西坎是乌龟窝? “回太后的话,就是跟一般打仗的叫阵差不多。” “哦,你又见过别人是怎么叫阵的么?” 您怎么不放过我啊? “只在书上见过。” “什么书啊?” “三…三国演义。” “哦?兵书么?” “是的。” “想不到你一个女子还爱看兵书,这次更是上了战场,难得难得!”要放过我了吧。 皇帝道:“别跪着了,起来回话。” 您总算想起我还跪着了,保持着仪态,我缓身爬起,左手叠右手,尽量优雅的站定。 太后又开口了:“皇帝说你是异国女子,可是事实?” “回太后,是的。”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我说书了。这个时候可不是听书的好时机,底下那么多人坐着盯着呢。 谁知太后竟叹了一声:“唉,哀家一辈子就未曾出过翼国,连那西坎都没去过,不知道别国究竟是个什么样儿呢?” 敢情太后这是身在后宫心在天涯啊。 “回太后,翼国风景秀丽,江山如画,别的国家可不一定能比得上,不过若您有兴趣,可随时传民女进宫,民女愿为您介绍一下我的国家。” 太后持帕捂嘴笑道:“不错,是个好孩子。皇帝,你方才不是说要……” 皇帝摸摸下巴:“嗯,今日乃是我翼国的大喜之日,又值春分到来之时,朕要指几对姻缘,为我翼国喜上加喜!” 我一哆嗦,该来的还是躲不掉,我连情敌在哪儿都没发现呢,厅内女眷不少,年轻姑娘也有几个,到底哪一个才是呢?忙将哀求的目光投向皇上,他却没看我。 只见一官服老头上前跪倒道:“犬子与王尚书千金情投意合,请皇上御口添喜。” 皇帝笑道:“二人可曾前来?” 一对小情侣肩并着肩就上来了,跪倒便呼万岁,自报家门,一个是御史大夫家的儿子贺然,一个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王幼香,二人相看之时眉目含情,确有两情相悦之意。 皇帝龙嘴开喷:“朕就成就一对佳人,为贺然王幼香指婚。” 那王幼香被指了如意郎君甚是开心,殿上立刻献舞一曲,搏了一个满堂彩,底下哄了一阵子,笑了一阵子,我的心情却不太好。 随即皇上又为谁谁谁和谁谁谁以及谁谁谁指了婚,被指之人无不欢欣万分,看样子都是事先商量好的,谁又敢在皇帝面前冒险呢? 还真有人敢!指了三四对后,又有一个老头上来了,这老头上下唇都留着长须,面目倒也和善,跪倒道:“皇上,臣的小女也有意请皇上开龙口指亲。” 皇帝突然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凛,就是此人? 皇帝道:“不知钱太傅爱女可到殿上?” 老头没说话,一粉影从人堆里站了起来,款款走向帝台,跪拜:“钱燕儿叩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小声儿甜的哟,滴出糖精来了。 皇帝道:“你二人平身!” 钱太傅与钱眼儿一同站了起来,退在一侧,正与我站了个面对面。那钱眼儿果然是个明眸皓齿的姑娘,一张苹果粉脸,面如桃花,体态轻盈,亭亭玉立,说长得讨人喜欢吧,还真有那么点儿。 一点不夸张,我只觉得身上如圣斗士般瞬间披上了金甲,头脑指向一级战备,小宇宙极速转动,只待爆发。 皇帝又道:“钱太傅爱女秀外慧中,画得一手好画,不知今日可有准备表演?” 他没提指婚的事,很好! 钱眼儿道:“回皇上,燕儿备一余兴节目,若皇上不弃,燕儿就现丑了。” 对对对,你最好赶快现丑。 皇帝道:“好!就看看钱小姐的才艺。” 钱眼儿又施一礼,转身到了厅中,早有人为她抬了一面长几,几上摆了一张宣纸一架短琴,另有一人正在研墨。 钱眼儿提裙侧身轻坐,只见她右手执笔,左手抚琴,古琴悠扬声起,浓墨落在纸间,左右开弓边弹边画。眼睛只盯宣纸未盯琴弦,我已呆了,这女人,竟然还有这手功夫? 厅内无声,都在静听流畅乐声,静看钱眼儿的动作,一曲终了,那笔也放了下来,钱眼儿双手持纸,将那作品展示出来,我简直看傻了,琴声尾音未绝,她一幅茫茫山水画就出来了,确…确实大气漂亮! 厅内顿时响起一片拍手叫好声,连太后与皇后都拍了手,皇帝没拍,却笑得甚开心。我回头看猩猩,他眼中竟也满布欣赏之意。完了,我拿什么跟这女人比,钱眼儿,有两把刷子! 皇帝笑道:“好才情,钱太傅不仅会教皇子,连爱女都教的如此出类拔粹,今日又让朕开了一次眼界啊。” 钱眼儿微笑,钱太傅忙“不敢不敢。” 皇帝忽然转向我:“曹天歌。” 我赶紧施礼:“民女在。” “今日朕很开心,不晓得你能不能让朕更开心呢?” “皇上您的意思……” “哈哈哈,朕的意思钱小姐都表演了绝活,你又有何绝活让朕欣赏一下啊?” 这不说明了要我和她pk吗?我左右瞄瞄,太后和皇后都饶有兴味的看着我,就等着我也露一手呢。糟了,我有什么绝活啊,我只会说书。除了这个我也不会别的了。这哪儿是钱眼儿出丑啊,摆明是要我出丑,亏我今天还穿这么漂亮显眼,还不如普通一点老实一点藏起来呢。 见我半天不答话,皇帝又道:“想好没有,表演什么啊?” 我抬头望着皇上:“皇上,我不会画画弹琴。” “哦?” “我也不会吟诗作对。” “哦?” “更不会唱歌跳舞。” “哦!” 底下已经有人窃窃私语,我听不见说的什么,但肯定不是好话。 “这些才艺,之前表演的几位小姐们都是个中翘楚,看的我甚是佩服,想着日后也定要学点这些个本事才行。” “哈哈哈,女子又有几个如你般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皇帝笑了。 “是啊,若我再表演,恐怕会贻笑大方,惹的皇上您,还有太后皇后娘娘不高兴。不如…” “不如怎样?” “不如我给您说个故事行么?” “哦?”皇帝左看看太后,右看看皇后,哈哈大笑:“曹天歌就会说故事!” 是啊,您早就了解我了,我啥也不会,就会说故事!太后感兴趣了:“你想说个什么故事呢?” “回太后,这次我跟随大军前去西坎,有幸亲历了收失之战,战场之上我大翼军士勇猛杀敌,一股作气连拿三城,我虽是一女子,也甚觉与有荣焉,便想借着这个故事表达一下我的心情,好吗?” 太后微笑着点头,皇帝也饶有兴味的支棱起耳朵,底下大臣们更是只等我开口了。胃口已经吊起来了,只能说书了,我的强项。 踱了一小步,微转了身子,开口道:“我说的这个故事,发生在离现在很久远的古时,那时候,我的国家叫做北魏,北魏有一位年轻的女子,名字叫做花木兰。她本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家中有一双年近耆宿的父母,还有一个正值垂髻之年的弟弟,因世道平安,多年未有战乱,木兰一家人在一起过着平静的日子。” “突然有一天,”我语气一紧,“蛮夷外敌蓦然来犯,国家边境顷刻被侵,举国上下都陷入了一片慌乱。因兵力不足,那时的皇帝便紧急在全国征兵。每家每户都会收到一份点兵帖,只要是男子,不论年纪老幼,必须要在这个危难时刻为国出征。木兰家中也收到了一张兵帖。兵帖一到,一家人顿时为难起来,木兰的父亲已老,弟弟尚幼,又哪有能力提刀立马报效国家?” 扫眼全场,无人走动交谈,都在静静听着,对了,我就喜欢这种说书的氛围。 “可是,皇命不可违,军情急如火,家中必要出一男子应征才可。父亲无法,只得拿出了许多年前自己在军营效力时曾用过的大刀,坐在院中轻轻擦拭着刀刃,决定拼了一条老命重赴沙场,木兰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背影,心中甚是难过,这样的年纪若再上战场,岂不等于白白送命?她苦思辗转了整整一夜,终于下定了决心,第二日一早便不顾老父劝阻,拿起父亲的战刀,拜别家人,女扮男装,入营去也!”厅内一片哗然, 议论顿起,连皇帝都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不管他们,只顾继续:“这一去就是漫长的十二年!十二年里,木兰始终未曾暴露过女子的身份,一直随着军队守在边疆,在与蛮夷侵略者无数次的对战中,有很多将军都战死沙场,可木兰,却凭着她的勇气和智慧活了下来,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男子尚不能保证全身而退,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又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厅内再次鸦雀无声,若说刚刚还有人吃口菜喝杯酒的话,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我身上。 “那不可思议的征战生涯,木兰坚强的挺了过来,她克服了身为一个女子的胆怯与羞涩,用心操练武艺,从没有丝毫武功在身到成长为云中擒虏健雪里枕戈寒的大将军,谁又知道背后藏着木兰的多少心酸?她在战场奋勇杀敌,屡立战功,终于十二年后杀退蛮夷、披甲还乡!得到了皇帝的大加赞赏,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还欲封木兰为尚书郎!” “啊?女子怎能做官?”皇帝急道。厅下众人也议论纷纷。 我微笑:“木兰她是女扮男装,多年来因为掩饰的好,从未被人发觉。皇帝也以为她是男子,才欲封官,可是木兰却不想做官,战事平息,女儿心思又起,她离家时间太久了,只想尽快见到自己的爹娘幼弟。便推辞了皇帝的封赏,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哗然又起!女子也能有如此胸襟,你们是不是自愧不如啊?抬眼看太后,一双慈目闪闪发亮,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木兰回到家中,看见自己的爹娘已经白发苍苍更加老迈,互相搀扶着出来迎接她,她记忆中那个垂髻幼弟也已经长大成人,看见姐姐回来,高兴的宰猪又杀羊,木兰回到了家,终于觉得自己完成了使命,既没有辜负国家的期望,也没有违逆了自己的孝心,自古忠义两难全,可是花木兰,她却做到了!”每一双看着我的眼睛里都闪着钦佩之光,他们也被花木兰深深震撼了! “回家当日,木兰换回了女装,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镜中女子已不再年轻,最美好的十二年时光,木兰却把它们用在了战场上。几日后,木兰在军营时的朋友到她家中来看望她,木兰以女儿身示人,竟把那些朋友吓的魂飞魄散,又惊又怕地说道: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装!” 我微笑站定,看向皇帝,大声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辨木兰是雄雌?皇上,这就是我讲的故事,花木兰代父从军记!” 皇帝还未说话,太后已叫了一声“好!”底下众人也纷纷叫起好来!说书就如唱戏,到了高潮时,必要有人叫声好,才能将心里的石头彻底放下,这书也才算说的完整! 太后道:“好孩子,这个故事说的甚得我心,花木兰代父从军,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啊!” 我朝太后施了一礼道:“女子能顶半边天,女子一样可以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花木兰的故事不仅仅在当年广泛流传,后世更是被人树为典范,我的国家有一个朝代还为她追封了孝烈将军的名号,” 太后喃喃:“孝烈将军,果然是忠义两全的孝烈将军。” 皇帝哈哈大笑:“好你个曹天歌,既然说了一个让太后满意的故事,朕就暂且放你一马吧。” 我得意的看向猩猩,他的眼睛自我开口就始终放在我身上,此刻更是盈满了笑意。 这辈子,我就指着嘴皮子过活了. 79、析爱 热闹完了回味过了, 众人又开始推杯换盏, 我站的腿酸,可皇帝不让我走,我也不敢动。 皇帝道:“钱太傅, 你刚才替令嫒求亲,意欲何人啊?” 我猛抬头, 事情还没玩呢,今天不拼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罢休了。 那钱清渊道:“小女意属…意属丞相大人, 不知是否高攀?” 没错, 就是高攀,你家钱眼儿想攀高枝,当爹的居然就出来当说客, 佩服佩服! 身后传来猩猩的猛咳, 知道害怕了吧?还得靠我出马! 皇帝慢声道:“哦?辛相?这个..”作困惑状,“意欲配婚辛相的姑娘还不少啊。” 钱清渊大吃一惊, 仿佛没想到皇上会说出这话来, 脸上的表情极为讶异,我看着他,心道,定是以前跟皇帝说过,以为稳操胜券了, 殊不知,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也想要猩猩,你给我一边儿凉快去吧! 钱清渊口吃道:“不知还…还有谁…谁家千金欲配婚丞相?” 皇帝准备朝我使个眼色, 谁知眼翻到一半的时候,我已经挺身而出,慢声轻语捏着嗓子道了一声:“我。” 钱清渊目瞪口呆的看着我,钱眼儿小脸儿阵青阵白,面如桃花的一张脸生生被自己憋成了个嫩黄瓜。 皇帝笑道:“这可如何是好,钱小姐与曹天歌都瞧上了丞相,朕即便金口,也不能再乱点鸳鸯谱了。” 钱眼儿憋了一阵子,忽然开口道:“皇上,刚才这位曹小姐说的故事很好听,女儿能顶半边天这个道理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觉得那花木兰果然是个女中豪杰,亦是我等女儿辈学习的典范,既是女中豪杰那燕儿也不必扭捏了,曹小姐与燕儿都属意丞相大人,不如…不如请丞相大人做个定夺?” 哎哟我的妈呀,钱眼儿啊钱眼儿,你就喜欢猩猩到如此地步么?这种公开抢对象的方式也被你发明出来了,以前我还真是只在电视上见过呢,你强! 我笑对皇上:“钱小姐说的不错,不过这样是不是对辛相不太公平呢?” 那钱眼儿愣愣的看我。 “若是辛相早有意中人,既不喜欢钱小姐,也不喜欢我,那岂不是借着皇命让辛相为难么?” 皇帝爽声大笑:“曹天歌说的有理。” 那是,我现在是您的红人,我说什么您都向着我。 太后道:“既然两位小姐都属意辛相,那辛相也不可置身事外啊,不如请辛相自己做主好了。” 嗯,猩猩招的苍蝇还得自己赶。 猩猩此时也躲不过去了,只好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施完礼,站在那儿装化石。 皇帝道:“丞相,你看此事……” 钱清渊和钱眼儿都一脸期待的看着猩猩,我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猩猩冲钱眼儿抱了一拳,道:“多谢钱小姐的美意,只可惜,在下已订过亲了。”钱眼儿顿时满脸惊诧。但猩猩却并未对我说话。 皇帝奇道:“丞相已订过亲了?何人家的小姐啊?” 猩猩目不斜视:“非大户人家,只是一介平民,所以未向皇上您禀报过。” 皇帝冲我眨眨眼,笑道:“哦,那既然已订了亲事,钱小姐与曹天歌就再选选别家公子吧,姻缘不可强求啊。”这句话是我说过的! 猩猩又冲钱眼儿抱了一拳,未发一言,钱眼儿脸涨的通红,想是觉得以自己的品貌才华家世,加上不顾脸面的求亲必能成功,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 猩猩再冲我抱拳,我笑嘻嘻的回抱了一拳道:“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千万别让美人跑了。”他瞪我一眼,回座去了。 皇帝冲钱清渊道:“丞相已订过亲,此事就此作罢吧。钱小姐可再选选。” 钱清渊自然什么也不敢说,唯唯称是,皇帝又看向钱眼儿,钱眼儿只得道:“谢皇上。既丞相大人已订了亲事,那且罢了。” 皇帝歪头瞧我:“曹天歌,你也作罢么?” 我一抬头,大声道:“我不作罢!” 此话一出,唰唰唰前方一干人,后方一堆人全静住了。钱眼儿更是呆若木鸡。 皇帝捋捋小短胡子道:“哦?那你还要如何?” 我转身看向猩猩,他看向正前方,假装没接受到我的爱克死光。 “皇上,辛相一表人才,人中龙凤,虽已订亲,但民女对他的钦慕也不会因此减消,钱小姐既已放弃,民女也不敢强求姻缘,但民女会学那花木兰的坚持不懈,定会将钦慕之情进行到辛相成亲之时再行作罢!” 谁曾听过如此惊世骇俗之言,大厅内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钱眼儿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绝不会想到我竟当堂说出如此…自跌身价的话。太后皇后以及众妃嫔更是微张了嘴瞪我。 皇帝哈哈大笑:“这沙场也能被你拿来与情场相提并论,是不是也要朕赞你一声女中豪杰啊?哈哈哈。” 太后愣了一阵道:“这孩子…这话说的…” 这话你们没听过,现代人经常挂在嘴边,只要没结婚,我就有机会。 皇帝摇摇头叹道:“你们且下去吧,这团麻花儿朕解不开,还是你们自己去解罢。” 我心情愉快的蹦回了桌子,猩猩目露惊异之色,段凯脸色青白,僵硬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逮着菜品一通大嚼,余光瞄见钱眼儿走过来了,忙抬头看她,结果她路过我们这桌也眼睛也未歪一下,表情严肃,想是气自己没动脑子去争取一下,嘿嘿,钱眼儿pass! 回程马车上,猩猩教训我:“你又何必说出那番话来,我已为钱小姐留了面子,你且配合就是,什么钦慕不钦慕的,唉!” 我佯怒:“你是不是觉得那钱眼儿挺好啊?” “不觉得。” “那为什么她弹琴作画的时候啊,你眼睛都直了。” “胡说!” 我嘻嘻笑着往他身上倒:“我本来就钦慕你,难道你想让我说讨厌?这下让他们都听见了,以后谁也别来打你主意。” 猩猩无奈:“皇殿之上以后切记不可口无遮拦。” 我道:“管不了,那钱眼儿都来逼你的婚了,我难道不要守护爱情么?” 段凯一直坐在车角静听我俩说话,听见守护爱情四字,突然猛咳了一声。我忽地惊醒过来,忙坐直了身子,笑对段凯道:“怎样?我说的故事好听不好听?” 段凯半晌才答我话,声音沙沙的:“好听。” 我只想赶快转移尴尬,又道:“我还会说好多故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我慢慢说给你听。” 车恰到了丞相府的大门。段凯起身,嘴中“唔”了一声,便掀帘子出去了,头也未回。 我看看猩猩,他没什么特别表情,只有眼睛里的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洗完脸,拆完头发,换身舒服的衣服,我直奔月下居。 月下居的门廊上挂了盏灯,段凯果然没有睡觉,衣服也没换,正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天空。今夜,星星很少,寥寥几颗,月光胧淡,他却看得入神。 我走过去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他居然没有低下脑袋,仍怔怔望着夜空:“没想什么,喝了些酒,透气而已。” 我走到石凳旁坐下:“坐一会儿啊,睡不着就聊聊天,老仰着脖子以为你流鼻血了呢!” 段凯终于放直了颈子,以前他听我说笑话总是会笑的特别开心,可此刻,他的脸上只有落寞。 我拍拍斜方的凳子:“坐一会。” 他走过来坐下了,却一言不发。眼睛也不看我。 又是我找话题:“唔,对了,想问你呢,你那日走后一直都是悠然照顾你的吧?” 他点点头。 “你…你那腿上现在已经全好了吧?” 他点点头。 “留了很多疤痕?” 他又点头。 我笑道:“没事,男子身上有点伤是正常的,我才倒霉呢,满身的鞭痕,到现在还没消完,一道一道的,我都愁死了。” 段凯看向我,拧着眉,眼睛里飘着一丝痛意。 我又道:“悠然真是太能干了,人长的漂亮,又重情义,还特别会照顾人,我真喜欢她。” 他没说话。 “那时,你受伤那时,都是悠然帮你擦的药吧。” 他垂下脑袋,轻点一下。 “唉,一般女子真的做不到这点,我当时看的时候都吓的魂快没了,悠然对你真是好。”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 “天歌…”段凯忽然开口唤我。 “嗯?” “你…你是几时开始对辛大人他…有意的?”他终于问了这句话,我等着呢。 好,既然你问了,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我双手支住桌子,托起下巴,作回忆状:“唔,很久了,大约从我还未到丞相府开始就有意了。” “你…那时在船上,不是还…” 我呵呵笑起来:“是啊是啊,那时还骂他呢,现在想起来,正是因为在意他的话,所以才会生气吧。” 他始终不抬头,继续道:“你们两情相悦,我居然从未发现。” 我手指来回敲着脸蛋:“你没发现正常,我师兄一开始不喜欢我,是我先喜欢他的。” 他忽地抬起头来:“他…不喜欢你?” 我忙道:“现在喜欢了,我是说原来,原来不喜欢。” 他又垂了头,幽幽道:“你与辛大人已经……我还对你说了那些浑话,你…你会不会怪我?” 我摇头:“怎么会呢?你给了一个女子最大的鼓励和尊重,我又怎会怪你,只是你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之所向而已。” 他又抬眼:“你说…我没看清自己……” 我点点头,认真道:“对,你没看清,你欣赏我的性格,觉得我有趣,是因为我来自别国他乡,有时候行事作派自然与本地女子不同,看在眼里只觉新鲜,可是你与我相处时间并不长,你又怎能了解我的本性?我其实有很多的缺点,就如师兄说的,我口无遮拦,行事莽撞,脾气又坏,动不动就惹事生非,这些缺点当初他教训我的时候,我也气的半死,觉得他小看我,可是时间久了,经过了好多事情后才发现,我的这些毛病确实存在,还给自己带来了大麻烦。”段凯开始沉思。 “你对我就像吃柿子,初拿到手,又红又大,甚觉得可爱,浅尝几口也甜入心脾,可却不能多吃,吃多了不但涩嘴还侵寒入心。你的性格温润,脾气也好,现又居了元帅的重职,定要寻个稳重踏实会照顾人的姑娘才配得上你,如我般整日咋咋呼呼,风一阵雨一阵,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受不了了。”他唇边倏地泛了丝苦笑。恐怕是想起了我的种种恶劣行径 “我师兄当初不喜欢我可能也是因为我的这些毛病,可是他性子清冷,为人严厉,并不怎么纵容我,见我不好还老教训我,教训来教训去,竟让我也改了不少坏习惯,他,怎么说呢,总是掌握着大方向,让我不至于离谱的太很,所以,我在他身边是又安全又安心的。”段凯微微点头。对啦,我只喜欢猩猩,你放下这个心结就能敞开怀抱接纳别人了。 他开口道:“我一直对你…唉,无论你怎样说,我自己的感觉自己最清楚。” 我道:“你数次救我,你知道我欠了你多大的情么?恐怕用我这条命还都是不够的。” 他忙说:“我早已说过,这是两回事。你心已有所属,我也并非定要执迷,只是心里有话不吐不快。” 我点头:“对,是两回事,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如果老天给我机会报恩,我也愿意为你两肋插刀,但是我还是希望,老天不要给我这个机会,希望你一直平平安安的,因为你是我最重视的兄弟!” 段凯不语了。他需要时间。 我又接道:“你啊,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想不通这个道理呢,早有了一块宝玉在你身边你都看不见,魂儿乱飞,万一把宝玉弄丢了,你哭都没眼泪。”开始暗示。 段凯果然不明:“宝玉?” “话呢,我就不跟你说的太明了,人家也是要面子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么长时间以来,究竟谁对你最好?肯定不是我!” 我捂嘴打了个呵欠:“哈,困了,睡觉去了,你自己慢慢想吧。” 我走了几步再回头看,他还傻坐在那儿,断了两指的手掌搁在桌上,侧脸轮廓俊秀无双,想起他在战场上的英姿,我不禁微笑,多么好的一个男人,可惜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你的宝玉在等着你呢,快点想明白吧,我就不信你比猩猩还木。 回到四牌楼,夜已深了,楼下灯亮着,我推门一看,师兄大人正喝茶呢。我拖着步子走进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啊,你不会想睡在我这儿吧。”嗨,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反正他也习惯了。 “你去段凯那儿了?” 我坐下,撇他一眼,从你莲院到四牌楼必定经过月下居,你难道没看见? “去了。说会子话。” “说什么了?” “说说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论论江湖武林中的大事。” 他不语,杯子也放下了,眼睛盯着大门。 我困了,真困了,这折腾一晚上了还不让人睡觉。 “师兄,你要替我守门就守着,我先上去睡觉了。”说完站起身。 “过来。”他道。 我噗嗤一笑,还跟我装呢,心里不定急的猫抓狗挠的想知道我与段凯谈了什么。 绕到他身后,搂住他脖子,“干吗啊?你还想问什么?” 他伸手把我捞到身前,正坐在他腿上。眼睛盯着我,闪着嗔怪的光。 我对着他嘴唇啄了下,俯身趴在他颈侧,打着呵欠道:“我只喜欢你,其他人一个也不喜欢,你就别折磨我了,我好困哪。” 半晌,方听他轻轻“嗯”了一声,我迅速放开他,一跳而起,往楼上冲去。 听见他在身后道:“早点睡吧。” 哦买疙瘩,想我早点睡还跑来吃飞醋。 80、冬逝 一大早我就起了床, 硬拉着明堂到我院里来练手刀, 这孩子最近话少了许多,一根筋的性格使他遇到了一点小挫折就会钻进牛角尖,他那么想上战场, 结果战场是上了,只是身份不是战士而是人质, 美好的梦想被现实击的粉碎,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这是个心理问题, 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只有待我慢慢开导他了。 猩猩与段凯欲去早朝,我心知他们此去必定会得到封赏, 忙不迭的也要跟去。猩猩道:“早朝时, 女子不得入殿,你好生在家呆着。” 我摇头:“我不入殿, 我想去一趟天牢。” 猩猩拧起眉头:“为何要去那处?” “想去看看, 嗯,看看云夫人。师兄,你替我跟皇上请示一下吧。” 猩猩道:“恐有危险。”段凯道:“无妨,牢内有重兵,就让天歌去看看。”他今天精神不错, 一扫昨天的忧郁之色,想是见我与猩猩确实相亲,就卸了包袱, 也不再难受了,早说他比猩猩在感情上要聪明的多,见势不妙及时抽身才是王道。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接下来我就该走我的红娘之路了。 央了半晌,猩猩才答应带我一起,一路行至宫内,临天殿侧,已聚集了许多官员,都在等着皇帝开会。 我站在宫河边等着,早朝时,非入朝官员是不能过宫河桥的,靠着那桥栏,且听对面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皇帝已经上班了。 等了许久许久,我换了n个姿势,从靠着到蹲着再到靠着,至少等了半个多时辰,一个多小时,才又听人声呼叫,皇帝又下班了。 猩猩与段凯朝我走来,我忙迎上去:“怎么样?得了什么封赏?” 猩猩笑而不答,段凯道:“皇上赏了我一处府邸。”我一拍他肩膀:“哎呀,这下可好了,你再不用借住我们家了。”段凯面色一灰,眼睛里瞬间闪过难过。我哈哈大笑:“瞧把你气的,我跟你开玩笑呢!你那宅子不想住就给我住,我正愁没地方盖游水池呢,你爱在丞相府里住多久就住多久,待我把你府里折腾的差不多了你再回来。”他这才露了笑意高兴起来。 我又问:“难道就光赏了地,没赏别的?” 段凯想了想:“还赏了许多,一时记不住了。” 妈呀,赏的都记不住了,那该有多少啊?我羡慕的看着他:“这下你可发财了。”猩猩在一旁咳咳。段凯道:“皇上也赏了你。” 啊?“赏我了?”皇帝老儿还记着我呢? “是啊,说你叫阵擒贼有功,也赏了你。” “赏我什么了?” 猩猩在一旁冷道:“你最喜欢的。” 我挠挠脑袋,假装不明白,又凑到猩猩身边道:“我最喜欢的?皇帝竟把你赏给我了?他还真大方!” 猩猩扑哧乐了,段凯在一边面泛尴尬之色。手脚都没处放了。 我嘴都咧到耳朵根了,我最喜欢的,除了金条珠宝还能有别的吗?盼来盼去,终于把自己盼发财了。 心情还算不错的跟着猩猩去天牢,段凯先回去了,他不去也好,那里关着他的前任主子,去了更难堪。 “师兄,你怎么跟皇上说我想来天牢的?” “照直说。” “皇帝怎么说?没阻拦么?” “没,直接允了。” “师兄,皇帝预备怎么处置他们?” “今日未说此事,过几日待皇上御审之后再判。” “你觉得皇帝会杀了他们吗?” “皇上虽乃仁慈之君,但贼子几番作乱确也扰民心,乱国纲,皇上此次定不会手软。” 我不再说话,猩猩与皇帝走的近,皇帝有事都会寻他商量,他说不会手软,那…恐怕项语的命悬了。回观历史上的所有皇帝,对待外贼尚留仁心,可对待自家兄弟那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凡被逮住作乱的,必杀无疑。当人披上龙袍之后,骨肉相残竟变的寻常起来,这帝位,魔力太大了。 天牢内外多了许多守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个个全副武装,手握兵器,比起上次来审黄大仙时的阵势可要庞大的多,再喊来人,也不用猩猩动步了。 有一头头似的人物见我们来到,忙向猩猩行礼,猩猩拿了皇帝给的牌子,那人就带我们进去了。 步下台阶的时候,我让猩猩别跟着我,他执意不肯,定要护在我身周才放心,其实我觉得人都被锁住了,又能有什么危险呢,拗不过他只好任他带着我走下大牢。 天牢明显被整理过了,上次呛了我一鼻子的灰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霉味。算起来他们也在这里被关了几天了,不知又有几人作过深刻反思? 士兵开了天牢内的牢中牢,那是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面有两三个木牢房,用来关押女犯的,现在只有一间关了人,正是云妖怪。 此时她正仰面躺着在木板上,花白的头发散在板子上,双目紧闭,瘦小的身躯裹着肥大的灰色囚衣,将她的手脚都盖住了,那衣服,与我在三门府见过的一模一样。站在雪湖边如怀春少女一般美丽的云雪再也看不见了。 我站在门口,还未往里进,心里已经不是滋味了,云妖怪也是受害者,虽然性情古怪,口下无德,但也未对我做过任何伤害之事,还为我扎了那么久的针,缓了我的毒,在云府时,我虽不喜欢她,但也冲着这份救命恩记着她的好处,一片母爱深情到最后却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 我走进牢房,未向牢柱靠近,只在口中轻喊:“云夫人?” 她睁开了眼睛,转头瞟了我一眼,又闭上,恢复了原状。那脸上的皱纹愈加深刻,竟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还要老些,我叹口气道:“云夫人,你若有想吃想用的东西,就告诉我,我给你送来。” 她冷冷开口:“你走,我不想看见你。”声音也沧桑了许多,悦耳银铃也随着青春美丽一起消失不闻。 我又叹:“云夫人,我又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何苦呢?” 她睁开眼,腾地从木板上坐起来,往我这边挪了挪,瞪着眼道:“对不起我的事?你没做过么?你早知语儿有意谋反,为何不告诉我?” 我摇摇头:“云夫人,您到今天还要骗我,您难道不知道项语他有反意吗?” 她道:“我不知道!” 我又道:“你记得不记得你给我说过的故事?最后你告诉我说先皇指定的太子不是现在的皇上,你难道没说谎吗?” 她恨恨盯着我:“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知道!” 见她不愿承认,我便直接道:“你心里一直对现在的皇上不满意,想着这江山应该是自己儿子的,想着你的二哥当年也是非常疼爱项语的,你也许确实不知道项语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认为他有哑症,不可能去夺天下,可是…你在他小的时候难道没对他说过一些你心里幻想着的东西,一些本不该说的话吗?你是不是曾对他说过,他才应该是太子?”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 “项语有今天,我猜,定与你常常在他面前抱怨一些事情有关。只是,你没想到,他竟全记在了心里,认为江山应该是自己的,现在的皇上是抢了他的位置,云夫人啊,你可知一个母亲对儿子的言传身教有多重要,你的那些牢骚种下了祸根,到今天害了项语也害了你自己!” 妖怪浑身颤抖,半晌不能开言。 我再叹气:“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感谢你那时救过我的命,若你有何需要,我与师兄就尽量帮你,若没有,那就算了。”说完话,我欲走,老妖怪突然扑了过来,双手紧紧扣住牢柱。猩猩赶紧将我向后扯了两步。 妖怪大哭起来,满脸泪水,她嘶声喊道:“曹天歌,辛相,我求求你们,救救我语儿吧,救救他吧!莫让皇上杀了他呀,他们是表兄弟啊,是语儿不懂事,他再不会犯错了,我一定好好看着他,哪里也不让他去了!我求求你们了!” 妖怪披头散发状极悲惨,嘴里哀叫着,用头不停的撞着牢柱。我心里难过的不行,她只是一个过分溺爱孩子的母亲,无论她做了什么,她对项语,都只有深重浓厚的母爱,即使这爱,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忙道:“云夫人,你别这样,皇上不会杀他的,你放心吧。” 妖怪瘫在牢柱边,眼神疯狂涣散,脑袋还一下一下的撞着,哀嚎不止:“救救语儿,救救我的语儿,救救我的语儿吧!” 再也看不下去了,我掉头冲出了牢房。站在门边,手捂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猩猩轻拍我的肩膀:“莫难受了,不如回去吧?” 我摇摇头,看完那个人我就回去,最后一眼,从此生命中再不留一丝此人印记。 站了好一会,心情才平静些,我与猩猩缓步向前走着。猩猩问我:“你怎知云夫人与项语说过些不该说的话?” 我道:“我猜的,从皇帝肯定的告诉我燕匣是先皇留给他的时候我就猜了,项语在凤凰山出生,云雪对他保护甚严,若不是云雪自己成日在他面前牢骚怪话不断,他又怎会从那么小就开始隐藏自己的本性?从那么小就起了争江山之心?一定有他母亲时时在耳边碎语这个原因。” 猩猩道:“有时候觉得你迷糊的很,有时候又觉得你心思缜密,你啊!” 我听他此话,突然心里闷闷的,是啊,我性格粗枝大叶,但那仅仅是在生活上,脑子可是粗中有细的,还有个凡事不弄个水落石出不罢休的特点,自然想法也比人多些,脑子想的多,疑惑就更多,促使自己不断去碰触那些不该碰的东西,也参与主演了一个我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想都没有想过的奇妙故事。 进了正牢才发现,重犯并没有做邻居,而是隔一间关一个,阻止彼此交谈,也无法再做小动作。路过雷阅海的牢房,他一身灰色囚衣,正在地上盘腿坐着,半个手腕粗的链子将四肢锁了一个结实,行动起来肯定甚是不便,身上带了几十斤的枷锁,又怎会舒服?看见猩猩步来,雷阅海怄着脸,恶狠狠的盯着猩猩,嘴里还呸了一声,可惜我们都不愿意理他,迅速走过。 又走过了两个犯人五间牢房,我站定在项语的牢前。 他面无表情,脸色苍白,消瘦的下巴愈发的尖,我突然觉得他确实与柳琴长的有几分相似,当他眼中退去清明,换上阴狠时,那带了丝丝狐气的眼睛,竟与柳琴一模一样。 与雷阅海一样,他也穿着囚衣锁着链子,头发有些凌乱,但未全部披散,也正盘腿坐着,眼睛未闭,我们前来,他仿佛没看见一般,眼神虚无的盯着前方。 我静静站着看了他一会儿,他一眼也未扫过我们,心道他必是不愿意与我们多说一句话的,该说的话早已全部说完了。一年多来发生的一幕幕,电影般闪过眼前,玉面黑衣的英俊男儿和人鬼难分的泳装女子,初见时心里那深深的感激,淡淡的情愫,都在这一年的风波万重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在我隐瞒燕匣下落时,在他下重手欲杀我时,我与他之间的一切统统消失了。这场戏里,于我认为,已再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若是他侥幸成功了呢?若是他当上皇帝了呢?若是我从没离开过他呢?若是……我爱上他了呢?正如猩猩说的,成王败寇,我只是跟随着自己的心,和着一些些自私,凑巧站在了强大必胜的一边,我自私,他也自私,他对不起我么?我对不起他么?算不清了。 我没有办法开口说一句话,站了一会儿,便轻拉了猩猩的手,转身行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柳琴葬在哪儿了?” 我蓦然回头,嘶哑的嗓音,是他在跟我说话。 又重新走回牢前,他已经将目光垂了下去。 我轻声:“城北乱石岗。” “你能否帮我一个忙?”他低声说道。 我点头:“你说。” “将柳琴尸身挖出,送回凤凰山安葬。” 我的鼻子一酸,眼眶一阵发热。柳琴,你终于想起她了,终于想起了她对你的好,在她死了之后! “好,我答应你。”我想着那难以磨灭的过往,努力控制情绪,却仍快要泣出声来,猩猩紧紧攥着我的手。 默了半晌,他又开口:“曹天歌……” 我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他,他自说话起就没有再抬起眼睛。 “后会无期……”那灌了镪水般的声音,最后一次响在我的耳畔。 出了牢房,我几乎要瘫倒在地,脑中只不停想着一个人……师傅! 有家人活在这世上,哪怕此生难得相见,只要知道他们过的好,心中就始终觉得自己有了家,还有一个能收留自己的地方,可是如今,女儿自杀,妻子疯狂,儿子即使不死也将终身□□于此。师傅他……该怎么活下去? 真正的家破人亡!真正的! 我不能告诉云夫人,她杀掉的那个孩子不是师傅真正的孩子,我不能告诉项语,柳琴是他的亲妹妹,我不能说!这个秘密,将会烂在我的肚子里。 半月之后,大翼圣文帝下了罚诏: 翼属西坎原国主雷阅海多次兴兵作乱,欲侵大翼江山,不顾百姓心声,执造生灵涂炭,时来寇扰,神人共怒,天理难容,大翼圣文帝御判其斩。 贼子项语藏兵凤凰山,窃盗皇室至宝,剿后不自安分,逃至西坎,与雷阅海勾结策谋叛乱,故逆天道而行,大翼圣文帝御判其,斩!!! 81、春来 皇帝果然赏了我金条, 一小箱, 大约二十根左右,我抱着我的金条,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猩猩过来看我, 见我正抱着箱子发呆,笑道:“都快一个月了, 你还没抱够?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我放下箱子,拍拍手:“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不过是去几天, 看完了师傅还得回来,随便带几件就可以了。” “唔。”猩猩点点头,“那准备好了我们明天出发。” “呃…你说我给师傅他老人家买点什么东西好呢?” “师傅生活简朴, 买什么好东西他也不会用的。” “那不行, 他用不用是他的事,做徒弟的还是要尽到心意。” 猩猩无奈的挑挑眉:“好吧, 那你想买什么?” 我看看床上的金条箱子, 道:“唔,有了,我用这金条给师傅打一个纯金的药碾子怎么样?”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绝妙极了,老头儿就喜欢药。 猩猩奇道:“你的古怪想法真多,药碾用黄金制成, 岂不用不了几次就坏了?” “不不,不让他用,就让他留着做个纪念, 他那么喜欢做药,黄金药碾就像一个奖品一样,鼓励他做出更多更好的中药来。” 猩猩还是无奈:“随你。” “那我一会儿就去,不知道一下午能不能制完。” “我陪你。” 吃完晌饭,我与猩猩去了一家金铺,这里不仅出售各种金银制品,还接收各类黄金首饰工艺品的打造工作。猩猩说他家做的又快又好,我就放心的把十五根金条交给他们了,那些伙计听说我要用金条制个药碾子,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可惜今天下午拿不到,要熔要煅还要现做模子,给丞相点面子加快速度,也得明天早上才能拿,我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我的金条,但愿他们不要私扣我的金子。 第二日一大早,小米便去为我取回了金碾子,我捧着这有两个手掌大小的碾子,怎么也不敢相信我的十五根金条就全在这儿了,条子那么大,碾子这么小?可是我没时间了,马车已经准备出发,猩猩催了我三遍了,只有待爷爷回京再去找你们细细算帐吧! 我、猩猩、明堂和段凯,一同踏上了回乌鸦山的路。段凯是我硬拽来的,猩猩还好一阵不高兴,待我说明了原因他才释怀。临行前我又拉着段凯长谈了一次,仔细的向他分析了什么是真正的感情,什么是兄弟之情,数次明示暗示的提及悠然,感觉他有点茅塞小开了,听到悠然的名字,眼睛里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惦记,孤男寡女同院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就不信他们没点感情。这次乌鸦山之行,就是我红娘生涯的处女秀,绝不能失败! 心里没了压力,走走停停,行了六七天才到了乌鸦山,爬山爬得我一身是汗,一进观门,就大叫起来:“师傅!师傅!我回来啦!” 先迎出来的是悠然,她先看见我,脸上乍露喜色,再瞧后面,看见了段凯,又将眼帘垂了下去。之后是林师姐,她手里拿着短笛,不停的放在嘴边嘘来嘘去,露头瞄瞄我们,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又继续研究她的短笛去了。 师傅最后走出来,我一见他,立刻心酸,老头儿几月不见,消瘦的都快消失了。胡子干茬茬的,脸色也甚是灰暗,这一阵子他没少折磨自己。看见我们来了,脸上也微微现了笑容。明堂与师傅最亲,直直扑了过去,嘴里叫道:“师傅,徒儿想你了,给你带了好多东西呢。”这句话听得我一阵松快,小家伙快走出阴影了。 猩猩段凯和我给师傅行了礼,便进了东厅,我赶紧掏出我的宝贝,献宝似的送给老头,老头拿着左端详右端详道:“你们太浪费了,这金子的药碾,用不了几次就会坏的。”我立刻扶后颈,真不愧是师徒,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猩猩道:“天歌特地为您打的,她将皇上赏赐给她的金条都用在这儿了,您就收着吧。” 我道:“师傅啊,不是给您碾药的,就是让您看着高兴的,有了它,您碾起药来就更有劲了。” 师傅终于捋着胡子呵呵了两声,收了。 明堂又掏了很多他从京城给师傅带的药材、衣物,书籍等等,老头儿这时候看着还挺开心。 开心没一会儿,老头就憋不住开问了:“星儿,这次去西坎……呃…”他有点不好启齿。 猩猩忙欠身向老头汇报了从头至尾的情况,隐去了项语挟持明堂那一段,只道他被皇帝抓住了。也没说我打了他,若是老头知道了我用他给我的秘籍将他儿子打倒,恐怕也接受不了。 老头摇头叹息:“不知皇帝会如何对他,还有月儿,若是他们被处极刑…我…我,我这些日子,实在是寝不能眠,食不知味啊。” 他的身周始终笼罩着浓浓的悲伤,师傅已老了,无论他年轻时干过多少错事,埋下多少悲剧的引子,他毕竟已经老了,虽然隐居山野,但他也是有骨肉在世的人,儿子女儿全部被抓,已经让他受到了巨大的惩罚,在上次下山时我就知道,他的余生不会再安宁了,我不能看着这个老人再受一次打击,彻底毁掉生存下去的信心。 我笑道:“师傅啊,皇帝没杀他们,都下过罚诏了,就说一直关着他们。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皇帝已经惩罚他们啦,把他们关在大牢里,那里我去过好几回了,除了没自由,也没差什么,柳琴我也去看过她几次了,她现在的精神比刚开始好多了,还对我道歉了呢。” “项语也开始反思自己了,上次去啊,他还托付我照顾柳琴呢。我看他们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皇帝若再有大赦的时候,能重获自由也不是不可能,您就别担心了,在皇帝手里替您管着,不比他们到处乱跑惹出事来更让您放心啊?” 师傅瞪着眼睛听我说,生怕漏掉一个字,不住的点头。脸上慢慢浮现了安慰之色。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笑容不断,可心里却似刀割一般,欺骗他我也不愿,可若是能让他有希望的活着,却只有欺骗这一条路可走。 师傅道:“你…你有没有跟他们说,他们是兄妹?” “啪!”段凯手里的杯子突然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他忙掩饰的起身:“无事,手滑了。” 我不理他,只顾对师傅道:“没有呢,您要我说吗,要不然下次去我再说?” 师傅叹了一声:“算了,现在说不说也没区别了,他们都被关了,以后若有相见之日再说吧。” 走出厅门,段凯迅速将我拽到一边,满脸的惊异之色藏也藏不住:“你说…项语和柳琴是兄妹?” “嗯。” “亲兄妹?” “废话!” 段凯手扶脑门,差点一跤跌下台阶去,嘴里乱道:“你可晓得…他们…柳琴对项语…你可知…项语对柳琴…这个…那个…” 我看着他惊慌的模样,嗤笑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啥也别说了,说什么都是白说,不管他们以前怎么样,反正现在都是化成一缕轻烟,还计较这个做什么?” 段凯与我的感受不同,我和他们相处不多,了解不深,可他却是同那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还是不能接受,兀自站在庭廊自言自语,状似入魔。 猩猩还陪着师傅说话,我上山前已经给他洗过脑了,万万不可说错一句,否则师傅出事了就是他的责任,陪老头说话还得说假话,对猩猩来说是一大挑战。 我晃进林师姐的屋子,悠然正在给她铺床,林师姐坐在窗口,拿着笛子玩的开心,我靠在窗户架子上,冲她道:“林师姐,我是天歌啊,我回来了,你好不好啊?” 她瞅瞅我,没作声。不停的嘘笛子。 嗨,奇了,以前一见我就说我不去的,这也不说了。我又道:“你怎么不理我啊?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要不要尝尝?” 得,这下连看都不看我了,我抬头问悠然:“她怎么不说话了,以前还说的呀。” 悠然道:“说的,现在还是会说。” 林师姐突然发声:“我不去。”低头又嘘笛子 我忙笑眯眯:“哎,对嘛,我还以为你把这句也忘了呢。”林师姐无声。 悠然又道:“她听我出声就会说的。” 林师姐:“我不去。”再嘘 疙瘩!我说你移情别恋的也太快了吧,这才几月不见,你有了徒弟就忘了恩人。我一拍脑袋:“我被抛弃了。” 悠然道:“小姐说什么?” 林师姐:“我不去。”还是嘘嘘嘘。 我突然觉得小腹处有种异样的感觉,忙对悠然说:“我去出个恭,一会儿你到亭子那里等我,我有话对你说,千万别带林师姐。”赶紧跑出去,她一会儿把我嘘的直想上厕所。 上完厕所,我晃到亭子,悠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与她一同坐下,开口问道:“林师姐现在的状况还是没好转啊?” 悠然眼露凄然之色:“师祖说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好了。” 我心里明白,这个年代又哪有先进的颅内清淤技术?指着她自身化掉血块,不知道要化到哪一年去。安慰悠然道:“算了,在师傅这里好歹能吃着药慢慢治着,不用担心她再有危险了。” 悠然猛地抓住我的手:“小姐,你告诉我,究竟是谁伤了我师傅?我师傅武功高强,绝不可能受制于人,定有人暗害她。”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也有可能你师傅在行侠仗义的时候出了意外,事已至此,还是多想想如何让林师姐慢慢康复最重要。”说了又有什么用,柳琴已经死了,说了只会让悠然凭添一份仇恨之心。 悠然又默了下去,点点头:“小姐说的对,让师傅好才是最重要的,师傅若一直不好,我就照顾师傅一辈子。” 我一听惊了,忙道:“林师姐留在师傅这里不会有人再害她了,师傅能保护她。你才二十岁,难道不嫁人啦?” 她面露坚定之色:“嫁人我也要照顾师傅一辈子,若是不能容我师傅的人,我绝不嫁。” 好悠然!我太喜欢你了,你身上的这种品质正是我最欣赏的,重情义有担当,若是放在战场上,你就是第二个花木兰啊。 我道:“悠然,我这人不会拐弯抹角,有话我就直问了,你诚实答我好吗?” 她看着我,点点头:“小姐请讲。” “你是不是喜欢段凯?” 悠然腾地又站起来了,脸又涨的通红,嗫嚅:“小姐,你怎么……” “我怎么老为难你是吧?其实呢我不是为难你,就是想知道你的心意,你一向大方,怎的在感情上就变的磨蹭起来了?” 悠然吸了一口气,垂下脑袋道:“可是段公子心里有别人。” 我大喜,果然没看错,你们这些姑娘家的目光一瞄,我就知道心思所向了。 “没了,现在他心里没别人了!我敢向你保证。” 悠然抬眼望我,眼中一片疑惑。 我拉拉她的手,诚恳道:“若是喜欢一个人,就要表示出来,不一定非要说,但是你可以在行动上有所表示,你是习武之人,更不必在乎那些世俗对女儿家的偏见。段凯他现在心里没别人,但是却还念着你照顾他的好,你要把握啊。” 悠然怔怔的愣着,想是思考着我说的话。 我眼光一瞥,嘿嘿笑着:“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不知道曹操是谁不要紧,知道段凯是谁就行了。 步入亭子的正是段凯,他一身青衫,长身玉立,唇角带笑,俊秀飘逸,我为自己首次当丘比特就能射到两个俊男美女而感到自豪。 段凯微笑看向悠然,轻道:“近来过的好么?” 悠然又红了脸,声音似蚊子般:“很好。” 我还杵在这儿当路灯干啥?我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多时不见了,你们好好聊聊,我去找我师兄了。”两人面色都有些不自然,这就是有戏的前兆,眼睛曾一度看偏不要紧,重要的是还能挪回正轨来,看着曾被你忽略了很久的那人,脑中豁然开朗:她才是我要的!这就够了。 月正当空,我与猩猩依偎在窗前,微风轻扫,竹影飘摇,乌鸦小院不复白日的热闹,又恢复了以往的静旎。 我靠在猩猩胸前,他揽着我的腰,心中一派闲适感觉。男人为什么要有宽阔厚实的胸膛?就是为了让心爱的女人有个依靠。 “师兄。” “唔” “你第一次见我时是什么感觉?” “唔……吓了一跳。” “啊??吓了一跳?我是漂亮的让你吓了一跳还是丑的让你吓了一跳?” “都不是。” “那是什么?” “是你的叫声让我吓了一跳。” “叫声?我第一次见你叫了吗?我记得我很安静啊?” “你本来是很安静,可是突然叫了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在这个屋子,我晚上吃完师傅的药出来散功,你趴在窗户上睡觉,我绕了院子一圈你也没醒,刚走到你窗前,你就大叫起来。” “啊?哦!不对!是你?果然是你!原来癞□□就是你!是你把我吓了一跳才对,还倒打一耙!” 这个幽静浪漫的夜晚,我与猩猩互相交换了彼此见面后的第一印象,那就是:他被我吓了一跳,我被他吓了一跳! 82、求婚 “九匹马十个圈, 如果把马全部放进圈子里, 怎样做到每个圈都有马?” 明堂:“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我还问出题目来干啥,一根筋。 悠然:“把一匹马砍成两半,就十个圈里都有马了。”哦买疙瘩!悠然你真血腥暴力。 林师姐:“我不去。”对啊, 是关马不是关你,你不用去。 段凯:“圈子有多大?是不是小圈子?如果是很小的圈子可以将马蹄上各套一个, 这样不但十个圈都有马,再多几个圈子也能做到。” 老大你真是勤于思考, 勤于变通, 我服了你了,是大圈子。 猩猩:“将九马关与一圈,另九圈套于外, 又或者一马一圈, 第九马两圈即可。” 我与猩猩、段凯、明堂、悠然、林师姐一整个上午都坐在亭子里玩游戏,我的脑筋急转弯深受广大古代同志们的欢迎, 只是猩猩他总是能猜出答案来, 让我略略少了些成就感。 “坐马车从乌鸦山到京城连夜赶路需要四天,走了两天后,马车在哪儿?” 明堂:“春齐。” 悠然:“不对,礼州” 林师姐:“我不去。” 段凯:“唔,应是在礼州了。” 猩猩:“在路上。” “小明的爸爸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叫大毛,二儿子叫二毛,三儿子叫啥?” 其余人未及作答, 猩猩已道:“你为何会出一个这般可笑的题目?” 我愣。 想复杂的是吧,复杂的就怕你答不出来。 “一人奉皇上之命到丞相府办事,路程约是一个时辰,皇上命他去了快快返回,他走了一个时辰到了丞相府,办完事花了二个半时辰回到皇宫,可是皇上却并未责怪他,这是为什么?” 明堂:“皇宫到丞相府只需半个时辰不到,怎么可能要一个时辰?” 悠然:“他在路上救人了。” 林师姐:“我不去。” 段凯:“有可能,是救人了。”我说姓段的你怎么老顺着悠然的话说呀,你自己没脑子么? 猩猩:“因为他来去时辰相同,自然皇上不会责怪。” 我再愣。众人纷纷要求猩猩解释,猩猩已经觉得我的题目又无聊又无趣,于是站起身来:“他去时一个时辰,回来用了两个…半个时辰,好了,你们玩吧,我去看师傅。” 众人翻倒! 这次重回乌鸦山,我很开心。刚到乌鸦山 ,我是茫然的,不知所措的,觉得前路渺渺的,整天只想着怎么才能找到回家的路,第二次回乌鸦山,我是昏的,瘫的,受了重伤艰难拣回小命的,但是也正是那时让我收获了爱情。这第三次回来,感觉就大不相同了,天是蓝的,草是绿的,人是爽快的,春日阳光照遍山间,也照暖了我的心,看进眼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美好,生活仿佛正对我招着手,告诉我,幸福的大门已为我打开。 午后,我趴在乌鸦湖边,手指轻荡着湖水,猩猩席地坐在我身后,翻着从师傅那儿新得的一本书。 春初之时,乍暖还寒,这个天气是不能下水游泳的,乌鸦湖面平静无波,一如我多次看到的一样,没有半点异状。 我回头道:“师兄,你知道我是怎么来这里的么?” 猩猩道:“从无涯湖里游上来的。” 我摇摇头:“没有游,我只是在家乡的一处水池和朋友一起玩闭气的游戏,闭了一分钟的眼睛,再睁开时,就已身在乌鸦湖了。” 猩猩没说话。 我又看向湖面道:“这里我已来过许多次了,却再没发现一点异常,不知为何那日我竟会从别处穿到这里来,我想这湖里肯定有些秘密,只是我还想不出来。” 猩猩突然起身,走到我身边,将我拉了起来,怔怔望着我:“天歌……你想回去?” 我也望着他,道:“师兄,若是我没有来,而是你有一天莫名的穿到了我的国家,一个你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耳闻你听不懂的语言,吃着不惯的饭菜,一切都让你紧张慌乱无法掌握,忽然来时的门又为你打开了,你又可以回到翼国了,你会回吗?” 他的眼光闪烁,认真的对着我说:“若是能遇见你,我不回。” 铺天盖地的感动一瞬间淹没了我,全身仿佛都被浸泡在温水中,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只得一个声音:幸福!幸福! 我紧紧搂住他的腰,哽咽道:“因为我遇见了你,所以,我也不回。”他抱着我,我紧贴他的胸膛,听的到他心脏稳健的跳动,同样只有一个声音:幸福!幸福! 有人说没有经历过深刻的爱不长久,可是究竟什么是深刻?嫉妒与背叛的爱深刻吗?苦恋多年化爱成恨深刻吗?性命旦夕不保间的爱深刻吗?阴谋与谎言铸就的爱深刻吗?若是这样的深刻,我宁可不要,一份在长久的相处中慢慢积累起来的淡情,相悦之时终化浓爱,这爱不比任何深刻的爱少一分,反而有着更坚实的基础,于我而言,就是最好最值得珍惜的。 良久,他放开我,双手牵起我的手,执到了胸前,满脸的郑重,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耳边响起:“嫁我好么?” 天哪,他向我求婚了! 这么温馨浪漫的时刻,心爱的男人认真的向我求婚,我应该感动的要昏过去了。 可是我却扑哧笑了一声。 猩猩一脸诧然,不明白我为何这么会破坏气氛。其实我是开心的,幸亏不是我开口向他求婚,以我的性格,也是有可能干出这种事的,那我这一辈子再抬不起头来了, 我甩开他的手道:“没有鲜花没有戒指,连下跪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来求婚,我才不应你!” 我想我说的话他是听了个一知半解,不明白戒指是何物,不明白为何要下跪,只听懂了一个鲜花。 他呐然道:“这……你想要什么?” 我向山上走去,他忙跟在后面。 我大声对着山林喊道:“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身披金甲圣衣!手持如意金箍棒!一路杀退众多妖魔鬼怪前来娶我!!”我猛地转身,他正一脸呆样看着我发疯,我眯起眼睛:“你说,你符合哪一条?” 猩猩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这种表情了,这种看怪物的表情。 我一看他的表情,脑子一激灵,曹天歌就喜欢犯抽,再把这个好男人给抽跑了,你就真的大龄的嫁不出去了。 赶紧缓缓语气:“你至少给我个戒指啥的,有点表示吧,空着两手就求婚,没诚意!。” “戒…戒指是…是何物?”你的结巴兄弟一路飞奔,大哥我回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点儿自家地里刚摘的玉米棒子! “戒指就是指环,套在手指上的小圈圈,表示一生一世圈住我,喏,就是这根手指,”我伸出无名指晃晃,“没有白金,黄金也成,得给我镶个宝石,大的,我要超大的,你别动我剩下的那点儿金条啊,那可是我的嫁妆!” 一听嫁妆两字,猩猩脸上顿时欣喜起来:“天歌……” “干吗?” “嫁我?” “切!” “嫁我?” “嫁什么呀,我还想多玩玩呢。”言不由衷,以前不想,现在想嫁的快疯了。 “嫁我?”你是复读机么? 我叹气,拿矫作势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还有什么用? “唉,你真是死脑筋,我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不会说话的?算了,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我就凑合吧。”没立场,这就答应了!不答应我怕他降了温后又反悔了。 猩猩感情受过挫折吗?基本没有,我原来那耍点小性子啥的,就是给他挠痒痒,三十年的光棍生涯,感情经历一片空白,这人一点儿罪也没受,也没惊天动地,也没死去活来,初恋就一举成功,直接上升到了婚姻的高度,倒是我经常死去活来的,你说他命怎么就这么好呢?曹天歌命苦啊,人生最重要的求婚时分居然在这荒山野地里,连杯红酒也喝不到!罢了罢了,这就是我的命,嫁他不晓得能不能沾点好运气。 我这边一答应,他就猛地贴近我,给我来了个热烈的长久的舌吻,直到我窒息身亡的前一秒才放开。 他满脸的欣喜,我想他已经多年没有过这么夸张明晰的表情了,他道:“指环是吗?我记得了。” 行了,开心成这样至于嘛,虽然我很优秀,虽然我同意下嫁给你,不过没点有分量的表示,我还是会端着架子的,没进洞房什么也不算!哼! 下嫁~~哦买疙瘩!是高攀吧。 开心的回到乌鸦观,猩猩拽着我就到了师傅房里,一进去,二话没说,扑通就跪下了,我一见他跪,忙不迭也跪了下来,老头拿着药书正看着呢,一见我们这阵势吓了一跳,忙道:“星儿何事?快起来!” 猩猩认真道:“师傅多年来对星儿爱护有加,慈如亲父,教我读书督我习武,星儿能有今天,全仗师傅教导。” 老头摸着胡子,轻道:“为何突然来与为师说这番话?我心中早已把你当做亲子,说这些就见外了。” 猩猩摇头道:“成家必报父母恩,这个道理星儿还是懂的,今日...只想求师傅一事。” 老头已有些明白,看看我又看看猩猩道:“你说。” “星儿年幼成孤,无父无母,只求师傅能下山看着星儿成亲。” 我一听这话,猛拽他衣襟一下,傻了吧你,老头儿一下山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到时候是死是活都难说,还看你成亲呢,你也真敢讲。 老头上前将猩猩扶起,又将我扶起,轻道:“星儿多年跟随我长大,脾气秉性最是善良,天歌入门时间不长,活泼聪慧,也深得我心,我早知你二人情投意合,为师能等到你们成亲之时,心里甚慰啊。”眼圈已经泛红。 “不过,”老头转了话锋,“当年为师上无涯之时先祖皇帝曾来看过我,我已对他发下重誓,此生此世绝不再踏出无涯半步,为师实在不能违背诺言。”是了,孩子出事了老头都不下山,成亲这样的事就别难为老头了吧。 猩猩此时也冷静下来,他刚才很是冲动,这会儿想明白了,老头下山是绝无可能的,就算他要下,我们也不能让他下。 猩猩默了一阵,开口道:“若是师傅执意不肯下山,那…星儿只好与天歌在无涯观里成亲了。” “啊?”我惊叫出声,忽觉不妥,又捂住了嘴巴。不会吧,你个傻猩猩,你叫我在这儿就嫁给你?到底是说你尊重师傅好呢,还是说你急切娶媳妇好呢? 老头看着我,摇了摇头:“你现在是丞相,成亲一事又怎可如此草率,况且,也不能委屈天歌。” 我一听老头这话说的很贴心,忙道:“我不要紧,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达官小姐,谈不上委屈不委屈的。” 老头点点头道:“星儿,为师知道你的心意,已经很高兴了,成亲一事为师也同意,你们且下山去好好准备。待成完了亲有空再回来看看我罢。” 猩猩也知道老头子是不会下山的了,只好作罢,又拉我跪下给老头子磕了几个头,权当老头见证过了。 一出门,院子里人都站齐了,悠然一脸高兴之色,明堂一脸苦兮兮的,林师姐茫然的嘘着笛子,段凯脸上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几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俩牵着手从师傅房中出来。 悠然先动了步子,上前对着猩猩施了一礼道:“恭喜大人,恭喜小姐。”林师姐忙跟上:“我不去。” 我摇摇头:“以后你别再喊我们大人小姐的了,喊…就喊师叔,男师叔女师叔,辛师叔和曹师叔。”娘哟,我也是师叔级的了。 悠然笑道:“大人小姐已经喊惯了,这一时改不过来。”林师姐又跟上:“我不去。” 明堂一脸的不满,蹭过来看着我俩,嘟囔着:“怎么说成亲就成亲的,曹天歌你连逼婚这种事也干得出来?” 猩猩微笑,我上去抓住他脸就拧:“不是我要成的,是你师兄要成的,不关我事!” 明堂继续嘟囔:“莫不是师兄也被曹天歌传染了疯病?” 段凯走过来向我们抱了一拳,轻道:“恭喜辛大人和天歌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猩猩回礼:“多谢段兄。” 我上去将他拉到了一边,冲着他们几个叫:“都该干吗干吗去吧。” 段凯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我瞅着他:“怎么样?” 他没望我,只低声道:“什么?” 我咳嗽两声:“这次又见悠然感觉怎么样?” 段凯看着竹林,答非所问:“你想我送你点什么?还要金条么?” 我匝嘴:“啧啧,你这人怎么那么爱装腔作势啊?我什么都知道,你跟兄弟有话都不能说?” 他点点头,终于看向我:“嗯,悠然是个好姑娘。” 我一喜:“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你不喜欢她。” 段凯道:“很多情绪不是一时就能转换的,我在努力。” 我一拍他肩膀:“对啦,这才像个男子汉,继续努力,好好努力,我支持你!” 他不说话了,我突然想起一事又道:“那个…你也别送我什么贵重的东西了,就拣着你不要的金子珠宝随便送点就成。” 段凯噗嗤笑出声来:“天歌你…….果然……” 果然什么?果然不同凡响是吧? 我与猩猩段凯回京城了,悠然和明堂待好日子定了才回来。猩猩求成了婚,貌似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的精神,一路上听我说话,就没断过笑容,我看着他笑,心里也很高兴,胸腔里如揣了个小兔子似的,甜蜜的感觉直往外蹦。最重要的是段凯,他脸上的表情也很轻松,他是我收获的一个真心好朋友,我相信他说的祝福都是发自内心的。 回了丞相府,我将此事告诉了嫣然,嫣然又哭了,哭完就跑没见了,人舌如闪电,只一夜之间,全府上下全都知道了辛大人和他那个长期借住的师妹要成亲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仿佛成亲的是自己一样。 猩猩去跟皇上说了要与我成亲,据说皇帝很不高兴,当着好几个官儿的面把曹天歌臭骂了一通,说我表面看起来大方,其实小心眼特别多,瞒着掖着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居然一个多月以后就要成亲了,太后还等着听游记呢,又什么什么的,总之不高兴,直到猩猩允诺婚后绝不干涉我的自由,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太后皇上随传随到,这才作罢。 都知道了,我的亲事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好日子被龙嘴指定在了四月初八。 晌饭后,李婶仍在荼毒我的耳朵,其实关于喜服我也没什么要求,我是想披白色婚纱的,可又怕到了成亲那天让猩猩难堪,怕来宾会以为丞相娶了个怪物,就入乡随俗也罢。 小米进院道:“大人请小姐到前厅,有人前来寻小姐。” 哦?有人找我? 我趁机摆脱李婶的聒噪,迅速跑去前厅,一进门,厅里除了猩猩还坐了一人,面孔陌生,我不认识。那是个中年男子,眼睛小小的,胡子很长,快垂到胸前了,身上穿着绿袍子,看起来还挺华贵的。 我走进厅内,与他们离了一段距离站定道:“师兄,何事找我?” 那人见我来忙起身施礼道:“您就是曹天歌曹小姐?” 我点头。 那人道:“在下是喜绣坊的老板。喜绣坊是江北红枫庄的产业。” 哦,是做衣服的,寻我干吗呀?要送衣服给我穿?我道:“那你为何找我?” 那人从怀中缓掏出一张小纸片来,道:“这物一直收于喜绣纺的掌柜房内,收了大半年之久,前几日听闻丞相大人大婚,特地派了最好的裁缝前来为小姐和大人量衣。” 唔,不错,前几天确实有喜绣坊的人来给我量过。 “其实早些时候,我坊内也派过裁缝到您府内,只因从未见过此物,所以误了大事。”他指着手里的纸片子。我离他远,盯着那东西看,看来看去觉得面熟。 “前几日,我坊最好的裁缝回去后,在掌柜房内无意见到此物,立刻跟我说了小姐原来就在丞相府,我就冒昧寻来了。” 你说了半天到底在说什么呀,废话一堆没正题,我道:“那到底何事呢?” 那人将手里的东西往我跟前一递道:“我家主子道有一日若能幸运的碰见小姐,必将此物送上。” 我拿到手里一看,蹬蹬蹬直接倒退三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骇的立时眼如铜铃,嘴如河马,头发一根根全竖了起来。 那是一张……我的照片! 83、姐妹 我呆了半晌, 冲上前去一把揪住那人衣襟, 大吼道:“谁给你的?是谁?!” 猩猩忙过来拉我:“天歌不可无礼。” 那人也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结巴道:“是…是我家主子。” “你家主子是谁?” “红枫庄庄主叶绵。” 我松了手,没听过这个名字啊, 叶绵,我有朋友叫叶绵的吗?海绵我倒是知道。 “这个叶绵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那人答道:“照…片?此物是庄主与夫人成亲前, 夫人给庄主的,有很多, 庄主命我等带往翼国各地的产业里, 就为了寻找小姐” 我心里已经涌出了一阵激动,“你们夫人叫什么名字?” “夫人闺名鲍春晓!” !!!!!我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猩猩赶紧接住我, 不停拍着我的脸:“天歌,天歌你怎么了?” 我腾地又站直了身子, 大声对那人说道:“带路红枫庄!现在!” 那人有些慌乱, “小姐真与我家庄主相识?” “我不认识你家庄主,我认识你家夫人,你别罗嗦了,快点!”我说着就要冲出门外,猩猩一把拽住我:“天歌, 到底何事让你如此紧张?” “我找见我老乡了。”说着又冲。 猩猩拉住我的胳膊急道:“现在去江北红枫庄一来一回要十多日,我们的亲事……” 我回头看他,认真道:“师兄, 我定要去寻此人,一定要!离成亲还有二十好几天,来得及。如果不去,我成亲也不会心安的。” 猩猩看着我的神色,他能看明白的,我一脸俱是严肃紧张。终于他点头:“我陪你一起。” 刚从无涯山颠回京城,又再次颠去江北荟州,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累,满脑满心充满了期望。猩猩不停的琢磨我的那张照片,对如此清晰真实的影象惊奇的不得了,那是一张月票照,我绑着个王菲朝天辫,脸上还有不少青春美丽疙瘩痘,目光呆滞,跟通缉犯似的,反正难看极了,猩猩却拿着不肯松手。 我不去管他,一路只顾不停问着那带路的张老板:“你们夫人是什么时候到的庄子?” “快一年了。”一年了,那岂不和我来的时间差不多? “她有没有说她是从哪里来的?” “夫人说是从一个叫中国的地方来的。”哦买疙瘩,中国,我亲爱的祖国! “她怎么会和你们庄主….?” “夫人流落此地,身无分文,生了大病被庄主所救。” “她身上带有照片?” “夫人到庄里的时候带了很多这个照…片,装在一个奇怪的包袱里。”敢情春晓是做足了准备。可她又是怎么穿过来的呢? “你们在全翼国都有产业?照片每个店都有?” “是的,庄主叫我们按照夫人的吩咐将那物收在店里,有年轻女子来便比对一下。” “你们应该把照片挂在店堂里啊,收在屋子里怎么能找到人,真是!” “……” 颠了好几日,颠到了一座巨大的庄园前,真的是巨大,我跳下马车的时候,直觉自己到了小贝和小维的宫殿,只是改成了中式的。 门前一片枫林,鲜嫩的叶子刚刚抽芽,到了秋天必定美景如画。 张老板将我们带了进去,安置到了一个大厅内,那厅里装饰摆设精致华丽,一眼瞧过便知是大富之家。张老板差人去通报,猩猩坐下,早有婢女奉上香茗,我坐不住,不停的跑到门口张望。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正想回去喝口水,忽然耳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岔声大叫:“曹天歌!!”嗓子都扯劈了! 我忙奔至门边,见侧面庭廊飞奔过来一个蓝裙古装美女,她跑的飞快,裙子提的老高老高,头发恐怕本来是梳的好好的,被她拼了命的狂跑也颠散了一半。 我站在门口,一动也不能动,直看着她跑到我面前,停下脚步,两人相看良久。 她拧着眉,满眼幽怨,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嘴还是那个嘴,不过此刻却皱成了一堆,辫子左一半在头上,右一半在肩上,憋着气,脸憋的通红通红。 我轻道:“春晓。” 她“哇”一声大哭出来,一把搂住我:“鸽子,鸽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用力搂住她的肩,也大嚎出声。一时间,两人闭着眼睛惊天动地的哭做一团,一如被人贩子拐卖失散了几十年的亲姐妹又团聚了似的热泪横流,紧紧相拥,拥的就像一对连体婴。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春晓竟也到了这里,还是特地为寻我而来,她怎么来的?我走后家里有何变化?我爸我妈怎样了?我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可是此刻,却无法镇静的问出口,只能不停的哭,仿佛要把这一年来所有的别情统统寄托在这一哭里,直哭的两人都嗓音嘶哑抽搐不止。 终于还是停了,待我们都哭成红眼兔子肿眼泡之后,还是缓住了情绪。春晓眼泪未干,又破涕为笑,抱着我的头,照着我脸就是一口:“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没死太好了。” 我使劲点点头:“没死,我活的好好的。” 春晓拉着我往屋子里进:“走,进去再说。” 一回头,门口除了猩猩外,还站了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面料讲究,做工精细的暗红色袍子,个头与猩猩差不多高,皮肤也很白,长的眉清目秀,朱唇皓齿,气度文质彬彬的,正面带微笑的看着我俩。 春晓指指他道:“这是我老公叶绵。”我点头,看出来了。 春晓又凑近我指指猩猩:“那是你老公?” 我摇头:“准的。” 春晓大惊:“啊?你还没结婚哪?完了,我怎么比你先结婚啊?”我无语,都身处了异地,她一见面就开始比了,这结婚早迟有什么好比的。 她又问:“你准老公是干吗的?” 我略带得意的笑了笑:“翼国的丞相。” 她又叫:“啊?我只嫁了个做生意的,你居然找了个高官?”继续比,我就知道你死性不改。 两个男人看来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彼此都有礼的很。 坐下后,猩猩先开口:“天歌一闻令娴正在寻她的消息,便立刻赶了来,走的匆忙,也未及为你们带些礼物。” 叶绵道:“丞相大人太客气了,内子能与家乡故友相聚实在是一大喜事,今晚便在庄内设宴,请丞相与曹姑娘赏光。” 春晓立刻插嘴:“鸽子一定赏光,她最喜欢吃。” 我一点不生气:“春晓比我还喜欢吃,看见肉就走不动路了。” 叶绵笑了:“你二人的脾气倒还真是相似,果然是好友啊。” 我与春晓异口同声:“我们是最佳损友!” 四人哈哈笑了一气,叶绵又道:“内子从来到此地就念念不忘寻曹姑娘之事,月月都要跑出庄去到处打听,还将曹姑娘的画像发至了各处分号,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听得此话,心里又是一阵难过,看向春晓,她笑眯眯的道:“我老找不到你,以为我和你穿到了两个地方,不过头可断血可流希望不能丢嘛,终于把你找来了,时间也不算太长,我们两个心有灵犀。” 我抿抿嘴唇,眼泪又要掉下来,春晓站起身拉着我道:“走,我带你逛逛,让他们说话去吧。” 我点点头,看了猩猩一眼,他微笑颔首。于是我俩就跑了。 红枫庄真的很大,除了房子庭阁外,庄内还有好多好多的枫树,楼院就被这些枫树隔开,有的甚至没有围墙,雕梁画栋、红墙黄瓦,每一处都透着富贵。春晓拉着我跑了一段,停在一处大院子前道:“这里就是我住的枫楼。走,我拿东西给你看。” 我啧啧赞叹:“你老公真有钱。” 跟着春晓到了楼内,一进门我就哈哈大笑起来,正对着门的墙上居然挂了一副……婚纱照?哈哈哈,只是画像而已,叶绵穿着大红新服站在左边,春晓套着凤冠霞披站在右边,两人手里拿着一个大红花。画的还挺传神。 “你怎么出不尽的妖蛾子。哈哈” 春晓道:“结婚照嘛,肯定要的。” “你有没有跟你老公说你是穿来的?” “说了,他觉得不可思议。” 我坐下来,看着春晓从楼上吭哧吭哧拎了一个大红的旅行包下来,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嘴里喃喃:“你太有才了”。 打开旅行包,里面的东西没让我掉眼珠子,却掉了眼泪,那包里,除了女性卫生用品的包装袋外,铺满了我的照片。 “当时急的脑子发蒙,不知道怎么跟你爸你妈解释,你妈她……” 我一把攥住春晓的手:“我妈怎么了?” “哎,你别慌啊,反正我来之前他们还好的很,你失踪了,警察也来了,查不出线索,都急的要命,我天天在蓝江呆着,班也不上了,脑子也昏了,心里也难受死了,就盼你能再从水里冒出来。” “你爸呀在家翻了好多非自然类科学的书,还安慰我说你失踪是非自然现象,不一定有危险,就是你妈难过的厉害,天天哭,我就觉着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母,要不是我非逼着你比憋气,你也不会闹出这么一茬来。我自己惹的事得自己承担,我就猜你恐怕是穿了,后来我就印了你好多照片,天天拎着裹了塑料布的包在水里憋着,憋了个把礼拜吧,还真让我憋来了。” “啊??”我大惊,“那池子把我憋来又把你憋来,怎么没听说过别人有失踪的啊 ?” 她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心心念念的要来找你,来了之后也琢磨过一阵子,是不是我找你的念头太强烈了,才被吸进来了?” 嗯,有可能,不但吸来了,还吸到了同一个国度,这进一步证明了人的意念力是无比强大的。 我忙问:“你憋过来时是在哪儿?” “嗨,别提了,憋的太狠了,晕过去了,一睁眼就趴在一个臭水沟里,那水啊,又臭又浅,还没漫过我的背呢,弄的我全身脏死了。” 原来如此,乌鸦湖还是没奥妙,有奥妙的是蓝江池。 我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你这个孽障,你把我弄到这儿来,让我爸妈难过,我还指望着你在那边能帮我尽尽孝呢,结果你又把自己弄到这儿来,也让你爸妈难过,我们两家的老人以后怎么办?你简直太浑了你!” 春晓一甩头发,苦着脸:“我哪儿想那么多啊,要是找不到你,我还不是一辈子难过?好歹我们两个在这儿也能相依为命,我爸我妈要知道我跟你在一块儿,肯定没意见。”瞧见了吧,比起鲍春晓来,我脑子还稍微正常一点,她时正常时疯癫,很恐怖的。 我突然见她侧额上有道浅疤,斜斜拉到了眼角,惊道:“春晓,你的头…” 她叹口气:“唉,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时半会儿的说不完,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 我点点头,她的手又突然摸上我的嘴:“鸽子,你的嘴…” 我叹口气:“这也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也以后再说吧。” 两人都不作声了,这一年敢情我俩都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好歹现在苦尽甘来了。 我翻翻包:“你还带什么了?”不知怎么搞的,我一看见她就特想喝可乐。 她手指一捏包装袋:“就带了点儿这个,早用完了。” “不会吧,你弄这么大的箱子,就光带了卫生巾?你猪脑子啊。” “我哪儿顾得了这么多啊,跳池子那几天正好来好朋友,不然我连这个也想不起带了。” 我嫌恶的摇摇头:“好朋友来了你还跳池子,你真恶心。” 手捧着卫生巾的包装袋,我仔细的看上面的生产日期,生产厂家,贴身干爽,全程呵护,十片优惠装,二十七厘米,忍不住按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亲切的塑料味儿。认真的对春晓说:“你好好保管,以后咱俩思乡的时候就全靠它了。” 晚上叶绵搞了一大桌酒席,款待我和猩猩,我跟春晓嘻嘻哈哈个没完没了,她也刚结婚没多久,搞的跟金婚都过了似的,忙着对我传授各种御夫之道,持家经验。我俩大甩乡音,一通南京话,不停冒出:“啊是地呀、意怪、作死哟、二五郎当滴、么的”之类的方言,叶绵和猩猩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晓得我们在说什么。 吃完饭,叶绵给我和猩猩安排了一个楼院,春晓不同意,说姑娘家没结婚,不能和男的住在一起,硬要我跟她睡,把叶绵赶跑了,猩猩单独留在那处,我和她回了枫楼。 一整夜,我俩就没睡觉,躺在床上,脱了衣服盖着被子还能翘起二郎腿乱颠,一通狂聊啊,我聊了穿前,她聊了婚后,惟独没聊这一年来我们所经历过的事情,我感觉春晓有些刻意回避,恰好我也不是太想讲。 不过对于两个男人,我们倒是很有话说,她说叶绵对她怎样怎样呵护,我说猩猩对我多么多么疼爱,我夸大了些事实,但她也绝对掺了水分。比来比去,都是好男人就得了。我说我再过几天就要成亲了,春晓说要给我当伴娘,我说你都结婚了还伴个头啊,她又说让我别走了,这里做娘家,让猩猩来这儿把我接走,我不同意,那么远的路程,到底是结婚的还是赶考的,春晓一副老大妈的模样,嘴着念叨着完了,嫁了老公不要姐妹了。 絮叨了整夜,待我二人沉沉睡去时,天已亮了。 一直睡到下午,早饭晌饭都没吃,任谁也喊不醒,直到我做梦梦到有人在我腿上绑了块大石头,还用绳子死死勒住我的脖子时,才猛睁开眼,春晓那厮正用大白胳膊压着我的脖子,大白腿里所当然的伸到我腿上,流着口水打呼呢。 我好不容易见了春晓,真恨不得天天和她在一块儿,我要她和我一起走,春晓又不愿意了,非说等我结婚那天才到,扯了一通庄中事务繁杂的破借口,心知繁杂的是她老公,跟她个弱智女人没有丝毫关系。恨只恨我们没能早点相见,她曾满心装着我的安危,不顾危险一头闯进这个时代,想尽了办法寻我,让这份断了一年姐妹情又重新延续起来,我心里不可谓不感慨的。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寻到了自己的良人,一个已经结婚的女人,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心里总还是老公的位置更重些,我很理解,因为,我也快嫁了。 天暗了,我们没有再留一晚,春晓哭的茫茫的,被叶绵牵着,将我们送上了回京的官道,我不停的掉眼泪,又喜又悲,猩猩陪我跑了这一趟,见到了旧友,解开了疑惑,放下了包袱,爸爸不愧是杂学中外,混读古今,连非自然都想到了,他是个非常乐观的人,他应该知道他的鸽子无论飞到哪片天空都能自在的翱翔。妈妈,我可爱的老陈,再也不要哭了,鸽子不能在身边尽孝,请你好好照顾自己,一想到你温柔的面颊被泪水浸湿,我的心就会忍不住的痛,女儿是你们哪一世欠的债呢?竟被还回了古代!有人说,父母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儿女的幸福,我很幸福,我就要嫁给一个爱我的男人了,你们会祝福我的,对么? 猩猩一直在帮我擦眼泪,他的手轻揽着我的肩,我抽泣着道:“月亮升起来了么?”他掀开窗帘:“升起来了。” 我转过身跪在垫子上,看着那车窗外的明月,轻道:“世间变幻万千,朝代更迭交替,人生人逝,只有月亮是亘古如斯。” 我转头看着猩猩的眼睛:“我看着明月的时候,我的父母也在看着,至少,我们还有相通的地方,就是能看见一样的月亮。” 猩猩点头,温柔道:“你们定能感受到彼此心意。” 圣文九年四月初八,良辰吉日,天气晴朗,阳光煦暖,喜神东南,福神正西,宜嫁娶。 84、结发 我是个没娘家的人, 无处可去, 只好还呆在四牌楼待嫁。大批人马涌进了丞相府,扑向了四牌楼,有宫里遣来的, 有府里找来的,我就像个木头人一般任他们摆置。 府里热闹的一塌糊涂, 早早的就有人送进贺礼,猩猩的礼房已经扩大到了两间, 早早的就开始挂灯挑彩, 红布扯了一匹又一匹,凡是入眼的东西,大到门楣窗户桌子长几, 小到锅碗瓢盆花草林木, 能沾红的全让它们沾上了,府里给每个人都做了新衣, 人人热情洋溢, 比过年还热闹呢。他们的主子,三十岁的老男人终于嫁出去了! 喜绣坊送了几套喜服,是春晓赠送的,我的那两套,红灿灿、金闪闪, 晃花了眼,晃乱了心,一身是大牡丹花, 一身是凤麒双神,据说镶了很多珍贵的小宝石,绣了很多黄金丝,我想着待结完婚就把那些金子宝石都拆下来,嵌到更需要它们的地方去,大红喜服也只能穿一次,放着也是浪费。 喜娘甲交代了整个婚礼的流程,要我牢牢的记住,早上把我接出门去,绕着城中心晃一圈,再回到丞相府,下轿进门拜天地,拜完了就进洞房,挑盖头喝合杯酒,之后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心里直想笑,从府里接出去再送回府里来真没劲,照我的意思,直接把我从四牌楼弄到莲院就行了,还上大街现一眼干啥? 喜娘乙给我上礼仪课,出门儿怎么走,轿子怎么上,天地怎么拜,两人之间距离多远,千万可别磕了脑袋,回洞房要怎么坐,盖头别乱掀之类的,我想着能再换一套喜服,就问晚上吃饭我要不要敬酒?喜娘大惊,新娘子在房中坐着就成,不能乱跑。哦,原来如此,敢情要我在屋里躲到晚上。 宫里派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同志号称巧婆,满脸正经的跑来教我…房术?我差点没晕死过去,连连摆手说不需要,她根本不理我,道是太后懿旨必要上课,接着就坐在我面前一二三四照本宣科,我滴着冷汗,挂着尴尬,强撑着坐在她对面听她的教诲,听了半晌才明白,主要是教我用什么姿势能快速怀上宝宝以及处血的收藏保存法。我的妈呀,我快羞死了,人家老大一脸严肃,跟说国家大事似的。送走了这位强人,我半天没缓过神来。 最有趣的是猩猩居然还找了一个媒婆,跑来问我要什么聘礼,我要什么呢?一成亲了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何必搞这些虚的?那媒婆说礼是一定要下的,这是规矩,好吧,我拗不过规矩,就按着地方习俗来好了。结果四牌楼里忽然多了一堆猪羊,几只鹅鹅鹅,堆了几箱衣服首饰,还有一点点贵重的礼金,只有一点点。猩猩已经昏了头了,人家说什么他都说好好好,我看他也是啥都不懂,跟我一样,属于被摆置的那一个。 我三日没见到他了,据说这也是规矩,院子也不能出,吃饭都是嫣然帮我端到房里来,春晓这个大白女到现在还没出现,悠然明堂和林师姐都下山了,他们几个陪着我,我也不无聊,倒不是急的火烧火燎非要见面,不过觉得整天就住在同一个府里,刻意避开挺可笑的。不知道猩猩有没有想着我呢? 初七晚上我也没睡好觉,尽和悠然嫣然明堂说话来着,从我见到她们第一面开始说,哒哒哒哒一直说到我出嫁,后来段凯也跑来凑了会子热闹,我们把所有开心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不开心的全部忽略,每个人都挺感慨的,都说我和猩猩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其实我倒觉得没什么,感情之路还是比较顺利的,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我们推迟了互表衷肠的时间而已。聊到夜深,段凯和悠然先送林师姐回去睡觉了,她早已哈欠连天,明堂数落我,以后嫁给师兄了就老实点,别再出去生事了,我连连点头,他搞得跟我哥似的。后来明堂也走了,只剩嫣然陪着我呆坐,坐了一会觉得没劲了,上楼睡觉。 神圣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四月初八天还没亮,我就被嫣然无情的拎了起来,先沐个花瓣浴,躺在浴桶里我眼还闭着,嫣然轻轻往我身上撩水,一边撩一边抽了起来,我忙睁眼:“怎么了?” “小姐这就要嫁人了,我…我心里不舍…” 我晕,我从这儿搬到莲院你也不舍啊?以后还是天天死在一起,腻的你心烦,这也能不舍,嫣然太有煽情天分了。 我被她一哭也不想睡了,坐起来自己搓搓,看着胸上肚子上还有淡淡的鞭痕,心里有点紧张,猩猩他可没看过我的身子,我这一身的伤会不会影响…那个?管不了了,事已至此,想退也没后路,难道要猩猩等我全恢复好了再娶我,那是不可能滴,我的年纪不小了,不能再等了。 洗完嫣然给我拿了大红的肚兜和淡粉的内衣,穿戴停当等头发半干了,就坐下梳妆,头发没再盘什么花型,紧紧的挽了个髻,再编几个小辫子绕上就成了,要带一个怪异的沉重的高大头套,初拿到时我颠了颠,没有五斤也有四斤半,这要戴一天非把我脖子压短一截不可。但是不成,必须得戴,这是规矩。 嫣然今天给我化妆化的很仔细,我见她不停抹着胭脂,吓的忙说:“我不要猴屁股脸,你给我弄清淡些。”嫣然嗔怪:“那怎么行呢,今天你是新娘子,得有喜气才行。”喜什么气呀,从头到尾我都顶着盖子,谁能看见?回头猩猩一掀我的盖头,发现我弄了个猴屁股脸再吓跑了吧。 化完我对镜一照,确实挺红的,脸蛋儿红,嘴唇红,双眉间还给我点了个眉心俏,有点像幼儿园准备上台演出的小朋友。唉,整体看来……很喜庆。 再穿衣服,两套中我选了那套牡丹的,可嫣然说没有凤麒看起来华贵,只好听管家婆的,里三层外三层,里面是布,外面是缎,光亮亮,沉颠颠,幸亏天不热,这衣服厚实的哟,穿一天能给人憋出痱子来。穿法还特别复杂,一会后腰系带子,一会前腰盘扣子,我手举的快酸死了,总算穿妥当了。 脚上没鞋子,鞋子得等猩猩来迎亲的时候送给我。我就光脚站在镜子前,前后打量一番,嘿嘿,漂亮的新娘子。 全收拾停当,离吉时丁巳还有一个时辰呢,我没戴头套,趴在窗口,看府里许多人正在跑来跑去,李婶今天充当了总指挥,就听见她的大嗓门儿不停的呼喝着这呀那呀,别忘了拿、给我捧住了、快送给大人、快把那啥拿来。一时间人仰马翻,越忙越乱,本来府里人不算多的,这一有喜事,呼拉拉的冒出很多生面孔,嫣然说好多是皇上调来的。皇帝对我们还是挺关心爱护的,礼送的也不错,前几天差太监来宣了一篇婚祝,又送了我一小箱金条,送了猩猩一个什么剑架子,说是西坎哪处出产的寒铁铸的。这一来就看出我与猩猩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对比了,送我金子送他铁。 巳时快到的时候,嫣然将我假发带好,盖头也准备好,悠然带着林师姐来了,林师姐一见我的大红衣服立刻集中了注意力,奔到我身边用手摸摸,拉到鼻子上闻闻,居然还笑了几声,我心里真高兴,她的表情多了,好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了。悠然说段凯和明堂今天与猩猩一同负责迎亲,就是当了伴郎了,也好,让他们实习实习,总有自己成亲的那一天。嫣然把我从窗户边拽到了床上,道:“不能再看了,大人马上要出府门,小姐看了不吉利。” 巳时终于到了,门口的鞭炮声已经响起,明堂抱着一个盒子跑进院来,在楼下大叫:“曹天歌,赶快下来吧。”我刚想动身,嫣然一把我按住:“别忙,催炮再放一挂,小姐再下不迟。”哦,这就是要拿架子了,哪有那么容易让你娶走的是吧。 喊了几嗓子看楼上没动静,明堂蹬蹬蹬又跑走了,过了一会儿,门口果然又放了一挂炮,我嘿嘿笑着,这下能下去了。 明堂敲门,将盒子递给嫣然,里面正是一双大红绣花鞋,和身上的衣服同一套的,也是凤麒图案。我穿上鞋子,将头盖一顶,嫣然便搀着我下楼了,楼下早候了两位喜娘,左右扶住我,把嫣然挤到后面去了。 一路颤悠悠的走向大门,我看不见前面,只能看见左右两边站了好多双脚,想是府里的人都来了。到了门口,锣鼓鞭炮又响了起来,唢呐吹的喜气洋洋,我心里那丝紧张也慢慢消散了。跨过大门槛,就见四只马蹄子现在眼前,不知道猩猩今天怎么打扮的,是不是电视上那样,穿上大红衣服,胸前别朵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呀?我脸上一直笑着,不过谁也看不见。 上了轿子,四周喧闹声起的更高更响,我眼见轿帘子放下来了,轿子颠起来了,忙一把扯掉盖头,偷偷掀了一点窗帘往外瞧,走在我窗侧的是嫣然,路边站满了人,个个笑逐颜开,对着我们的队伍指手划脚,都是看丞相娶亲来了。我不能掀太大,万一被人发现,新娘子的脸就丢光了。 走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轿子颠的厉害,上摇下晃,我差点被颠到轿板上去,唢呐吹的更高兴,我惊慌的四处看看,这是干什么,手也没个抓的地方,嫣然凑近我的窗边道:“小姐莫担心,这是颠轿,规矩。”又是规矩。 颠完了继续热闹的前行,城中足足耽误了半个时辰,才又回到丞相府,我一觉轿子停了,忙又将盖头顶好。外面有人喊:“请新郎踢轿门,迎新娘下轿。” 猩猩要来踢我,我可不能让他踢,我双手按着坐板,身子朝前斜靠着,看一只脚踹了进来,我忙伸出右脚对着他的脚猛踢一下,那脚“嗖”的缩了回去。我无声哈哈大笑。 有人掀了轿帘子,我下了轿,一条红绸立刻送到了我手里,喜娘扶着我再走回丞相府,猩猩在前头领着我。我突然觉得有些感动,他就这样领着我,一步一步走回我们的家,行了拜天地的礼,我从此就为人妻了。二十六岁,我终于把自己嫁了出去。 拜天地在正厅,厅里有许多人,不知道都来了谁,段凯和明堂一定也在看着我,可惜师傅不在,我们没有高堂可拜。 “新郎新娘行礼!” “一拜天地。”我紧紧攥着红绸,缓缓弯下身去,是要拜天拜地,没有天地万神的巧妙安排,我又怎会来到这里,又怎会识得那么多朋友,又怎会遇见那么多奇妙的事情,又怎会深深了解幸福的含义。 “二拜宾朋。”转向后侧,再施一礼。猩猩没父母,我有父母却无法来参加女儿的婚礼,只能去拜这些真心祝福我们的人,他们在笑,那笑充满着真诚,充满着关心。婚姻,承载着祝福,祝福,完整了婚姻。爸爸妈妈,鸽子真的长大了,有了一双能经风雨的翅膀,你们可以放心了。 “夫妻对拜。”我面向他,他面向我,我可以透过盖头的底帘看见他的手,那双手温暖粗糙,有些老茧,那是拿剑的手,也是抚慰我心灵的手,那手和我一样,将红绸抓的紧紧的,我们抓住了彼此的爱和心,我们从此将会成为一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路再漫长再泥泞,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永远支持你,照顾你和深爱你。我们就是一个家,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 我无比虔诚的弯下腰,紧咬着下嘴唇,深怕激动的泪会忍不住滴落,冲花我的脸。他还要掀盖头,我还要留最好的印象给猩猩。 “送入洞房!” 耳边传来一阵拍手声,先是单薄的一声两声,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拍起手来,热烈的掌声中,他牵着我走了出去。 红衣摆红靴子在我前面一晃一晃,猩猩今天定是打扮成了个红孩儿,加上我,就两个红孩儿。两个红孩儿要入洞房了,身边还不停有人窜来窜去,嫣然始终陪着我,总说:“小姐,莫慌。” 我暂时还不慌,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慌。 进了莲院,进了猩猩的房间,嫣然将我扶到床边坐下,床上也是红单红被,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结婚要用红色,不仅仅因为色彩艳丽热烈,更因为红色能让人情绪高涨起来高兴起来,看着满眼的红,只觉得打心眼里透着说不出的欢喜。 喜娘一边叫道:“请新郎为新娘挑喜帕,一世称心如意!” 一根系了红带的喜秤伸到我面前,轻轻撩起了红盖头,我实在不想含娇带羞的缓抬头,可这场景仿佛能控制人的思想般,就让我不自觉的配合做了,我知道我眼睛里盈满了开心,我知道我的笑容灿如夏花,抑制不住的欣喜表情,看进了猩猩眼里。 他果然穿得一身大红,胸前也果然系了朵绸子花,乌润长发束的整整齐齐,长长的睫毛微垂,眼睛正望着我,星光闪烁神采飞扬。唇角止不住的上翘,一扫往日淡然,周身罩满喜气 他坐在我身边,喜娘立刻上来将我俩的衣角打了个结,嘴道:“新郎新娘永结同心!”我侧头看他,他也侧头看我,我们两个都抿着嘴唇,对笑了一下。 喜娘为我们端了两杯酒道:“新郎新娘请饮合杯酒,相亲相爱,百事和谐!” 我们端了酒,交叉手臂一饮而尽。那酒,竟是甜的。嫣然一直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眼中又有笑意又有泪。 喜娘道:“新郎新娘在此歇息一阵,喜宴开时再来请新郎过去。” 喜娘一出去,我立即往后一躺:“累死我啦!嫣然啊,快给我头发去了!”猩猩笑道:“很累么?坐轿子还累?” 我冲他一皱鼻子:“你头上带这么个沉家伙试试,还插了好多首饰,脖子都快被压到肚子里了。” 嫣然忙道:“小姐啊,你又说什么哪,这个等到晚上才能去。” 我呼地又坐起来:“那可不行,我又不出去了,没人看我了,快给我拔了。” 猩猩道:“你就给她拔了吧,你看她难受的。” 嫣然没法,只好过来帮我拆头发,正拆着,突然“咚咚咚咚”一阵震天响的砸门声,我惊诧,新房的门你也敢砸?嫣然去开门,唰的扑进来一道红影子,直接扑到我身上:“鸽子啊鸽子,我对不起你,我来晚啦!” 我将她一推:“你还有脸来?都什么时候了,我这礼都行完了,你还来干啥。” 那人嘟着个嘴,苦道:“都是叶绵,我叫他赶快一点,他慢的跟牛一样。” 我不耐烦:“行了行了,就会找借口,就说你不重视我不完了么?” 那人蹭啊蹭的蹭到我身边:“我错了,再有下次我一定准时。” 啊?此话一出,我忙看猩猩,猩猩一脸无奈,我回头使劲掐她:“我结婚的大好日子你跑来捣乱,还下次,你下次结婚我一定准时!” 女人不说话了,扑扇着黑豆眼,愣呼呼的看我,突然道:“哎呀,你的脸怎么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我忍无可忍:“滚!你给我滚,滚出去吃你的饭,别破坏我好心情,明天再爬来见我!” 我勒令嫣然强行将那女人拖走了,被她气的一肚子都是火。我猛拍额头:“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哪。” 猩猩微笑着看我俩闹了一出,轻道:“她确实和你脾气一样。” 我睁大眼睛:“我和她一样?你别污蔑我了,我要和她一样我早跳河了。” 猩猩笑着不答话,手轻轻抚上我拆了一半的头发,心里情弦“噔”的绷了一下,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我不能为这个白女坏了心情。立刻换上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向他。 “师兄。。” “唔?” “我嫁给你了。” “嗯。” “你高兴不高兴?” “高兴。” “我们会好好过一辈子的对不对?” “对。” 猩猩解开衣角站起身,到柜子那儿拿了个小小的盒子过来递到我手里。 “是什么?” “你要的东西。” 我打开盒子,哦买疙瘩!一个超粗的黄金圈圈出现在我眼前,圈圈上还有颗绿宝石,也是属于“超”行列的。我呆了半晌,将它拿出来,在眼前晃了晃。 “这什么呀?” “指环啊。” 我轰地又躺倒了。 “师兄啊,指环是套在手指上的,这玩意儿能套进我三个手指啦。” “是,本来我是想做个小的,可是想起你喜欢大的,索性就给你打了个这样的。” 我拿着那黄金圈往手腕子上套,套了半天也套不进去,好嘛,手镯不手镯戒指不戒指,我要这黄金圈子干吗?瞪了半晌,算了,也不能拂了人一片心意,我赶明找根绳子穿了,戴脖子上。 “师兄。” “唔?” “我以后不喊你师兄了。” “为什么?喊师兄不好么?” 我坐起来,三个手指套着我的结婚戒指,勾上他脖子,嗲道:“我们都成亲了,你是我夫君了呀,还叫师兄显得多不好听。” “那你就叫夫君?” “我不,我要叫你……猩猩。” 他扑哧笑了:“这个也…星星也…怎么能叫这么…唉。” 我早就知道你会以为是那个肉麻的称呼的,反正你也听不出来,我心里都叫了你一年了。扭着身子晃来晃去:“我就要叫你猩猩,你不答应也不成。” 他无奈:“随你吧,别在人前叫。” “嗯!”太好了,猩猩光明正大了。 正腻着,门口有人声:“喜宴开了,请新郎前去敬酒。” 猩猩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冲我道:“一会儿我叫嫣然给你送吃的来,你好好呆着,等我回来。” 疙瘩!等你回来…..你回来想干啥?…..我会等的! 86、蜜月 猩猩根本不关心什么白布不白布的, 问也没问过。李婶探头探脑, 见我床铺早已收拾利落,我又神情自若,也没说话。春晓这厮还特地跑来大惊小怪的, 有什么呀,难不成还要我举着个沾了血的大白旗子在府里吆喝一圈:“看呐, 我昨天以前真的是黄花闺女!” 话虽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毕竟是在古代, 好歹这也算是一个对姑娘生涯结束的纪念品吧,就是刻意为之有点渗人。 于我而言,结婚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 就像我说的那样, 只是从四牌楼搬进了莲院,嫣然还是跟着我, 我甚至连四牌楼里的衣物都没有去拿, 熟悉的一切让我丝毫不觉得已经是成了亲住在夫家。其实我觉得找了猩猩最大的好处就他家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多年来都是孑然一身,硬要攀个亲戚,拢共就师傅明堂林师姐三人,师傅不下山, 林师姐什么也不知道,没人刁难我,明堂倒想刁难我, 但他是个小屁孩不是我对手。 但若说一切都和原来一样也不恰当,婚后第一天的晌饭我就被人吓的差点摔了个跟头。 猩猩、我、叶绵、春晓、明堂、林师姐,正乐呵呵的坐了一桌子吃饭呢,突然进来一个小厮,离我们桌子八丈远就弯腰行礼道:“夫人,您门外放的礼盒还要吗?不要小的就收走了。”我无知无觉,只顾低头扒饭,春晓碰碰我:“你怎么不理人啊?”我茫然:“你喊我了吗?” 春晓指指那小厮:“他问你礼盒你还要不要。” 我“啪”的放下筷子,屁股一歪险些倒地,指着自己鼻子:“我?夫人?”大家都莫名其妙看着我,我挠挠脑袋点点头对那人道:“不要了,都是空的,收吧。”那人走后,我愣了半晌,太不能接受了,夫人这个称呼怎么能用到我一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同志身上,比喊阿姨还难听呢。 嫣然道:“小姐,你怎么不吃了?”我赶忙拉住她的手:“好嫣然,你一定要将小姐进行到底,千万别喊我夫人。”嫣然乐了:“我都改不过来了,是应该喊小姐夫人的。” 我使劲摇头:“千万别喊,太难听了。” 春晓在一旁嗤笑:“意怪!还以为自己是少女呢。” 我恶狠狠瞪她:“你愿意让人喊夫人就喊去吧,少管我的事。” 春晓慢悠悠道:“我就提醒你下子,你结婚了,结婚后就是妇女了,还装什么嫩哪!” 我也慢悠悠:“我不用装也比你嫩那么一点点。”我比她小了足足….一个月。 春晓怒了:“随便你,你到八十岁还当小姐我也不管你!” 此话一出,我俩刹时双目对瞪。 叶绵忙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字还没出口,我与春晓已经开始喷饭大笑,一边笑一边拍桌子,一桌子人除了林师姐都不吃了,看我俩发疯。 我笑的肚子疼,口中结巴:“你…只有你鲍春晓…到八十岁了还能拄个拐棍…哈哈哈…当小姐。” 春晓也狂笑:“我要当也得拉着你一起,两个八十岁的小姐夜总会抢着要!” 说完又继续大笑,猩猩无奈地拍我后背:“好了,别闹了,快吃饭吧。”所有人都一脸诧然,不明白我俩为何因为小姐也能笑的那么开心。 因为什么呢?因为我与春晓是相同的背景,相同的成长环境,我们能听懂彼此说的隐晦的笑话,我们读一样的书,吵一样的架,共同欣赏古天乐,共同爱听林肯公园,不仅仅因为我们两个是好朋友,最重要,她的出现,让我们俩在这个奇异时空里都有了找到血亲般的感觉,也从此有了娘家。 我们去了荟州度长蜜月,很长,长达两个多月,猩猩不晓得什么叫蜜月,我就硬闹着他带我出去玩,只好去告了假,皇帝很爽快的就批准了,对待功臣就得这样褒奖才行,而且这儿又没火车飞机的,来回光路途就要浪费掉十好几天,我还嫌给假给短了呢。 叶绵要回去处理事情,春晓是大米虫加跟屁虫,又舍不得我又舍不得她老公,待猩猩说要带我出去玩玩的时候,春晓就开始耍赖打滚了,坐在我屋里就是不走,不答应不成,其实我并非不想去那里,只是觉得反正我俩的生活都定下来了,有的是机会相聚,蜜月自然是跟猩猩二人世界的好,去了荟州难免不发生电灯泡爆炸事件。可是天都黑了,人家夫妻二人都要就寝了,她还如吸血虫般的粘着我,一再保证坚决不妨碍我的蜜月之旅。猩猩终于点头了,我也只好遂了她的意思。 上次来的太急走的太急,没有细看过荟州,这次带着纯玩之心再来,觉得春晓总算是干了件好事,这里山清水美,地广人稀,荟州郊外面面有山,处处有水,春晓没怎么做灯泡,给我们指了几处有趣的地方,就放我与猩猩自己去玩了,我们确实玩的开心,荟州城逛了两天,买了许多小玩意,其实京城也有,不过总是得带些纪念品回去,才能证明我们来过。郊外几座山都被我们爬遍了,瀑布清流,珍林稀木,奇峰怪石,云海日出,玩的乐不思蜀。一边游玩一边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老家时我就不喜欢去逛人造景观,总觉得雕琢痕迹太重,像工艺品一般,又怎能与大自然的豪放手笔抗衡? 我们没有落脚在红枫庄,荟州地界很大,我与猩猩玩到哪里就歇到哪里,逛进城就住客栈,在野外就住山脚农屋,猩猩的心情很好,无论看见我做什么,总是脸带微笑,满眼纵容,牵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放开,爬山牵着,逛街也牵着,已经完全克服了来自别人异样的眼光。我们每天都在笑,目光一撞即笑,睡前早起睁眼闭眼吃饭喝水,都是笑,自由自在,相亲相爱,这样的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 每天晚上躺在猩猩的怀里,听着他稳定有力的心跳声,我就觉得很放心很踏实。我喜欢他皮肤的清爽味道,像山涧里奔流的小溪一般真水无香,我喜欢他肌肉的优美线条,刀雕斧琢如画中山石般坚实美妙,我喜欢他胸膛的温暖宽厚,躺在那里就像躺进了大海的怀抱,我最喜欢的,是他的眼睛,浓密长睫毛下的黑色瞳孔如缀着两颗星星,高兴时发光,沮丧时暗淡,动情时闪烁,凝视我时便化做两颗流星,落入我的心房。 自从初夜之后,猩猩是真的开了窍了, 就如初吻之后的情感爆发,夫妻之事也让他发现了自己从未体验过的快乐。热衷,倒也谈不上,但在蜜月里就真的很蜜,每一个夜晚,我们听风赏明月,浓情撩春意,整晚缠绵不休。 可是若说稍微有点遗憾的呢,就是他即便情到难抑之时,还是会首先想着我的感受,若我有一丝一毫不情愿的表现他都会努力压制冲动,只用手来回摩挲着我的身体,直到我被他撩的再也忍受不住躁热,主动将他推倒,这才激烈的与我回应。尊重女人的男人我很喜欢,不过偶尔还该放开手脚发发小疯吧,我还没被推倒过呢。 猩猩没变,他还是个老实孩子,年轻力壮初经风月,精力旺盛是一定的,可是如他般能在意乱情迷时还能控制住自己的男人,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来了。我到底是拣到了宝呢,还是拣了根木头?呵呵。 相比□□做的事,猩猩更不擅长的就是说情话了,在一起那么久,他对我说过的好听话屈指可数,大多是我担心你,我会对你好之类,唯一说过一次感人些的还是在我假昏迷状态下,女人的耳朵根子是最软的,男人的好听话一入耳立刻便能将心都掏给人家,我心掏给他了,猩猩的好听话排行榜第一位的依然是:嫁给我吧! 今日是蜜月的最后一日,我们出来了整整七十天,也该回去过人间日子了,他还得上班挣月饷管着一大家子的花销。去了红枫庄与春晓告别,再住一晚就欲回京。 春晓贼笑看我:“鸽子,你眼圈青了。” “唔?”我不明所以。 她俯到我耳边轻道:“过度纵欲对身体不好,容易肾亏,你自己不注意也得替你男人想想啊。” 我的脸腾地红了。春晓拉着叶绵惊奇的指我大叫:“我跟她认识十几年,第一次见她脸红,奇景啊!” 猩猩微笑的揽住我肩膀道:“你以前从不脸红的么?” 我没答话,春晓拼命点头。 猩猩笑道:“我倒是见过几次了。” 春晓假仙的叫:“哎呀,那你可真是太幸运了,鸽子看来只对爱人脸红啊。” 我气的没法,想跟她吵吧,又想起刚才她说的话觉得挺羞,一时气结在当场,春晓得意的叉腰大笑,我心暗道,就让你在嘴上赢这么一次吧,不过比我早结婚一两月,已经俨然以妇女主任自居了,这种话也说的出口,无敌拜倒! 晚上吃过饭,春晓拉着我在枫楼说了一会儿话,约好每年的节日都在一起过,除了传统节日外,还要一起过圣诞和情人节,我说四个人怎么过情人节,她说七夕就各过各的,二月十四就咱俩过,他们懂什么呀,咱俩唠唠一年的爱情生活,数落数落男人的不是,再吃顿好的喝点儿小酒就算过了节了,我同意了,貌似这里的日历也没法算出准确的情人节是哪天了,凑合着逮到二月十四就过吧。她又说她能看出猩猩很爱我,叫我少耍点小性子,古代人最重视的是出嫁从夫,好好照顾老公就是我们下半辈子的工作了。我说猩猩也没父母,咱俩也没父母在这里,以后就是一家人,想我了就来看我,我想你了也会奔来的,你是我娘家人,我也是你娘家人,叶绵敢欺负你惹你生气或者动了纳妾的心,你就来找我,我肯定收拾他。春晓又掉金豆子了,说鸽子你啥时候学会说煽情话的,说的人心里直难受。 回到叶绵为我们安排的住处,猩猩正在院子里等我,这几十天来我都很开心,和春晓谈完话后却觉得心里多了一丝惆怅,即使是在现代,我和她还是会嫁人分开,也许嫁在一个城市里会经常走动走动,若是嫁的远了,可能很多年都难得再见一面,在这里就我们两个现代人,心贴的更近,更有利于永远的把姐妹情珍藏起来延续下去,年年相聚直到终老。 猩猩拍拍我脑袋:“睡觉去吧,很晚了,明天要回家了。” 我点点头,任他拥着回了房。 猩猩躺下了,我坐在床里靠着墙发呆,他问:“怎么了?” 我看向他摇头:“没什么啊,就觉得日子过的太快了,我还没玩够呢。” 猩猩笑了:“那以后每年都来。” “你朝中一忙就会忘记的。” 猩猩往里靠了靠,伸开双臂:“过来。”我歪到在他怀里,他拉起被子盖住我俩,轻道:“我不会忘的。” 我摸摸他嘴唇,抬起下巴亲了一口:“你其实不喜欢我吧。” 猩猩一眼嗔色:“胡说。” 我将脑袋蹭进他颈窝处嘟囔着:“你要不喜欢我我就来找春晓,她喜欢我。” 猩猩轻拍着我的胳膊,就像在哄小孩子:“你的脑子啊,整日胡思乱想。” “我没乱想,你从来没说过啊,我告诉你我爱你,我喜欢你,可是你却没说过。” 猩猩沉默了,半晌道:“我没说过么?” 我使劲顶了他一下:“就没有,还抵赖。” 他吃吃的笑:“好,那我说,我喜欢你,行了么?” 我将脑袋挪出来,气呼呼的:“为什么后面还要加行了么?一点都不感人,一点都不正式。” 他又将我脑袋按下去,轻道:“我喜欢你。” 我闷声道:“有多喜欢?” “很喜欢。” “比喜欢你的白袍子还喜欢?” “这…怎能比到一起?” “就能,我看你喜欢白袍子多一点。” 他继续拍我胳膊:“好了,别闹了,快睡吧。” 我再抬头:“我不,我就要问你,我喜欢你比喜欢金条还多,”手伸出被子,比了个开放的手势:“比这么大还多。你呢?” 他愈发笑的灿烂:“比喜欢金条还喜欢我?” “嗯。” “那,我喜欢你一定比你喜欢我多一点。”他再把我按下去,柔声道:“若我说,我看待你…比看待自己性命重要,你信么?” 我没再挪出脑袋,嘴巴贴在他颈窝轻轻呵着气,心里乐开了花。 谁说我家猩猩不会说好听的?(你自己说的) 他这一句比说十句我爱你来得还让我心动呢。我信,我当然信,因为我也把他看的比自己性命重要。 “那你说说我的好处?喜欢也是有理由的,你喜欢我什么?” “理由?我…没想过。” “哪有你这么糊涂的,我难道就没有优点?现在想!” “你…有的,你任性、冲动、不听话、胆大妄为、胡搅蛮缠,还…喜欢骂人。” 我腾地从他怀里滚翻过身去面壁,死人!你行! 他没拉我,任我面着壁,接道:“不过…也很善良、很勇敢、很聪明、有侠义心肠、性格爽直、能说会道,还…很漂亮。” 我又像滚桶一样的滚回了他怀里,他一直摊着手臂等着我呢。心中一时情动,眼不看他,手便乱摸过去,嘴里哼唧:“师兄啊,突然有点冷呢。” 猩猩紧了紧胳膊,呼吸乱了,我从上摸到下,手一碰到他的敏感地带,马上被捉住,我笑嘻嘻的抬眼看他,他眼里的小星星乱跳,说道:“明天你又要在车上补觉了?” 我脑中突然一道闪光,春晓说我眼圈青?赶紧摸摸眼圈,完了,我不会生眼袋了吧,想着一侧身子就起来了,忙光脚往床下跳,猩猩拽住我:“你又怎么了?” 我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睁大了眼看他:“师兄,你看我眼睛,是不是青的?” 猩猩摇头:“没有啊。” “哎呀,你啥也看不出来,我找镜子。”我又要往床下蹦。他再拽我:“青也无事,你早些睡觉就不会青了。” 我又翻回里面,继续窝在他怀里,轻声道:“春晓说我眼圈青…是…是纵欲所至。” 猩猩身子突然抖了一下,接着猛咳出声,咳咳不停,跟被呛着了似的。 我忙抚他胸口:“没事吧?” 他居然翻了我一眼,声音蓦然大起来:“睡觉!” 87、果实 快到京城的时候, 我病了, 春晓说的没错,我确实眼圈发青,青着青着连嘴唇也发了青, 脑子似被巨雷轰过一般嗡嗡作响,嗓子里干涩涩的, 胸口总像憋着一口气喘不出来,身上倒无疼痛之感, 直觉得骨头酸的厉害, 开始我还强撑着,待过了江后,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猩猩在江北准备登船时就发觉我有不妥, 说了几次找大夫看完再走,我都挂上笑容说是太累了晕马车没事的。过了江之后, 猩猩着急的很, 催着车夫快快赶回府。 到了府中,我又觉得精神好了些,猩猩已经差人去找太医,我直说没必要了,真的感觉好多了, 猩猩不放心,还是坚持要我等太医来诊。 嫣然将我们新房里换了素色床品,桌上放了瓷瓶鲜花, 屋子收拾的利落干净,我不禁微笑,这些事以后我也要做。我还要给他洗衣服,做饭给他吃,他不知道,我也是会炒几个菜的。 屋里坐了没多久,悠然就来告辞了。 “小姐,师傅药断了,我得带她回山上让师祖继续给她配药。” 我拉她坐下,问道:“你觉得不觉得她最近好多了?有表情,还会笑?” 悠然道:“是啊,是好多了,她也能勉强认识人,我们几个她都认识,若是有不熟的人来,她就很怕。” 我点点头:“看来师傅的药果然有效果,那你就回去吧,但愿她有一天能彻底好起来。” 悠然欲走,我赶忙又拉住她:“别,我还有一事问你。” 悠然又坐下了。 “你与段凯这些日子如何?我们走了两个多月,他应该经常过来照顾府里吧?” 悠然红了脸,轻点了头道:“段大人时常来帮我一起照顾师傅,有时也领着我与师傅出去散散步。” 我一拍大腿,好极了,戏唱起来了。 “他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好听的呀?” 悠然竟扭捏起来:“哎呀,小姐,这…这叫人怎么说呀。” 行了,我明白了,两人对上了。 “你先别忙着走,我叫人去元帅府通知段凯一声,让他送你。” 悠然忙道:“不可,段大人最近很忙,要给降兵编军,不可麻烦他。” 这都开始为他着想了,我嘿嘿笑:“那你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可知分开太久的话,感情很容易淡的。” 突然胸口一阵憋闷,脑袋又嗡了起来,我皱眉按着太阳穴,悠然急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摇头:“无事,累了,一会儿睡觉。你就先等一天再走。” 她点点头。 嫣然给我端了碗甜粥,让我喝了再睡,我没喝几口就觉得心里憋的透不过气,还是睡觉先。 刚脱了鞋子,猩猩就领着一个老太医来了,太医箱子往桌上一放,我只好又穿上鞋坐到桌前,让老太医把脉。 老太医中三指往我腕子上轻轻一搭,五秒不到,迅速拿掉,脸上就浮起了笑。 我也忙笑:“您真是神医,一号脉就知道我啥病也没有是吧。” 猩猩见太医笑了,表情也松快了些,想来我定是没病了。 太医捋着胡子呵呵两声道:“丞相府里不久就要添喜了。” 我与猩猩先面面相觑了一回,我道:我们这才办过喜事又有喜? 话刚一出口,突然一道惊雷劈中了我!直将我雷的头皮也烧焦了,寒毛也燎没了,整个人也雷成木鸡了! 猩猩还没明白过来,疑惑看看太医又看看我,我正张了个嘴呆坐着。 太医哈哈大笑:“恭喜丞相!贺喜丞相!令夫人是喜脉,一月有余!” 另一道惊雷不甘雷后,立刻劈上了猩猩!直将他雷的目瞪口呆,僵化成石,傻立当场一动也不能动。 我俩大眼瞪小眼,生生熬过了这场雷劈。猩猩猛地一个箭步窜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搂进怀中,结巴道:“天..天歌…你…你有喜了!” 是你有喜了,不是我! 太医见丞相忘形,自顾流畅念道:“莫激动、莫生气、忌行房,忌药石,少沾寒,多食暖,勿爬高,重莫提,!”念完也不说告辞了,乐呵呵的背着箱子自动退场。 我深吸一口气,这也太雷了!两个多月,我们才结婚两个月零十三天,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肚子里居然都有了孩子! 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双手捂脸,挣开他的怀抱,趴在桌上就哭。呜呜呜,我上次好朋友来是什么时候啊?好象从结婚后就没再用过经带!光顾着甜蜜了,避孕也没做,太医说我都一个多月了,这到底是哪次造出来的,我怎么这么容易……我的妈呀,我的命好苦哇!果然命里无福气啊,一天到晚的受罪,老天爷看我过几月好日子又来给我恶作剧啦!呜呜呜! 猩猩轻轻拍着我的背,语气里止不住的开心:“天歌莫哭了,我知道你也很高兴,还是听太医的话,莫激动了。” 我仰起泪眼,狠瞪着他大声吼道:“我高兴个屁!” 猩猩愣了,轻道:“你…你不高兴?” 我又趴在桌上大哭起来。呜呜呜…这叫什么事儿啊!一点准备没有,突如其来的,这事对猩猩是个惊喜,对我是个打击!非我不愿要孩子,你也让我缓缓,锻炼锻炼身体,多学点育儿知识,看猩猩看烦了再要啊,这下可好,没几个月肚子挺起来了,我哪儿也别想去了。 猩猩单腿跪了下来,环住我的腰,将我身子扭向他,温柔道:“为何不高兴呢?你我二人年纪都不小了,有孩子是喜事啊。” 我哀怨的看着他,他的眼里漾动着欣喜,面上满是对我的感激,一时心又微疼了起来,猩猩年少失去父母,多年未尝亲情,他为人冷淡,不爱热闹,性子严谨,不懂如何过好平凡家庭生活,不会说正常的生活用语,与我恋爱后才渐渐复苏了心底的情,现在的他比起初遇时分,改变是多么的大,对我流露出的缕缕浓情,不正是他对爱的渴望吗? 看着他的表情,他的欢喜他的感激他的憧憬一览无遗,渐渐退却了心里那丝抗拒,这是我的男人啊,我爱的男人,能为他生孩子是件幸福的事情…… 一想通我便绽了笑意,他就跪在我面前,这傻猩猩,求婚时也没跪过,有了孩子倒跪下了。 我捧住他的脸,撅着嘴道:“那从今天起我就是太上皇了,你伺候好我,我才高兴。” 猩猩猛向前,将头靠进我胸口,嘴中喃喃:“天歌…谢谢你。” 小半个时辰都未到,我屋里又站满了人。 嫣然抹眼泪:“太好了,大人有后了,小姐你真是太有福气了。” 我这刚说我自己没福气,你又给我忽悠糖衣炮弹来了。 悠然:“恭喜大人小姐喜得贵子。” 子在哪儿呢?还是个豆芽菜呢,这话等生出来再说吧,我喜欢闺女。 林师姐:“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连说三声啊?你要实在不愿意去呢,就留下来等我生孩子。 明堂:“曹天歌,我教你儿子习武,他得喊我一声师傅叔叔。” 我呸!跟一个被绑架当了人质的小正太学武?你让他爹干啥去?还师傅叔叔,师叔不得了吗! 段凯:“天歌要好好休息,安心养胎,千万莫受了风寒,什么都不要做,多吃点好的补补,定时散散步。” 我说你到底是带兵打仗的还是妇产科大夫?你怎么跟太医说的一样呢? 猩猩站在一边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听着他们说的话,更是开心的频频点头,我越看他越觉得傻,傻气越冒越多,冷酷是他的面具,被我撕了,难道…..他的本尊是个傻子? 太上皇生涯开始了,猩猩谨记太医的二十字真言,他与嫣然轮班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时时刻刻注意我的动静,我打个哈欠他就说,困了?想睡觉吗?我摸摸肚子他就说:饿了?现在吃饭?我动动脖子他就说:颈子酸吗?找太医来?我低头不语他就说:心情不好?我给你舞剑? 饭食有变化了,汤汤水水瓜果蔬菜源源不断的送来,宫里也送了许多的补品,我好像睁眼就得吃饭,一天吃六七顿,一直吃到睡觉前。他只要不上朝就坐旁边看着我吃,上朝了叫嫣然看着我吃,我吃不下他就着急,动不动就去请太医。 段凯告诉我,猩猩在宫里禀告皇上我有喜了,皇上又把我骂了一通,说正准备让我进宫问话,这怎么又有喜了,猩猩不但不生气还特别高兴,满面春风,他跟谁说话都和和气气的,并且把我怀孕了的消息告诉了每一个他认识的人,最后段凯无奈的说,以前,辛大人可不是这样的。 他晚上睡觉脑袋和我挨在一起,身子都快挂到床边了,活活把中间空出一个人位来。我喜欢趴着睡他就说:别趴,压了肚子。我叫他搂着我他就说:不行,会挤着你。我不管不顾逮着他的嘴唇就啃,他就赶紧推开我,对着我背二十字真言。 我受够了!彻底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后,我完全崩溃了,我开始吃不下,睡不着,孕吐反应严重,面色焦黄,四肢无力,精神压抑,脾气暴躁!我看见饭菜就吐,闻见什么怪味也吐,蜡烛鲜花熏香统统扔出门去,整日胸口发涨,胃里犯酸,早也吐晚也吐,吐的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脾气愈发的大,谁要进我屋子里我立刻就想开骂,谁给我端饭端汤进来我就骂谁,谁想来关心慰问我一下我就骂谁,我不管悠然明堂还是段凯,来看我必得遭我炮轰,逮着谁都轰,就像一个神经病。嫣然想给我梳头,我一把打掉梳子,披头散发坐在床沿就开始骂辛星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什么罪也不受就有人叫你爹,你凭什么的呀?自己老婆就快死了还跑出去跟人聊天拉呱,太没良心了,孩子就不跟你姓,就姓曹!你不愿意我就跟你离婚! 猩猩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冲嫣然直招手,嫣然与他交班,道:“小姐已经骂完了,大人可以进去了。” 结束了对猩猩的每日一骂之后就是每日一哭。我哭的鼻涕眼泪一把抓,怀孕反应让我太难受了,早知道受这么大罪,我无论如何当时也不能心软。猩猩照例磨蹭进来看着桌上一口未动的饭菜叹口气,坐到我身边揽着我的肩,拿帕子给我擦眼泪。擦着擦着照例恶心又起,我伸手从床下捞出盂罐抱在胸前,大吐特吐,基本上呕的声音大,吐的东西少,多少天没好好吃饭我已记不得了,人又瘦又黄,真的成了干柴了。直到黄胆汁也呕不出来了,猩猩继续给我擦嘴接过盂罐,我往床上一仰,一天就这样熬过来了。 初期我出现反应时,猩猩也很急,请了几次太医,都说是正常的,挺过去就好了,看着我大哭大吐,猩猩难受的不知怎么办好,想来安慰我就遭了我一通大骂,渐渐的,他习惯了。 怀孕到了第四个月,所有的症状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觉睡醒只觉神清气爽,看着猩猩憔悴疲惫的脸,忙凑过去啃了一口,他睁开眼睛,正看见我笑眯眯望他。他半晌不出声,我嘟嘴叫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好日子又回来了,一扫府里长达月余的恐怖紧张以及莲院十米以内无人烟的诡异景象,丞相府的上空突然晴朗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吐啦! 人们又开始前赴后继的奔来莲院,食物补品又流水般的在我面前穿梭,每个人都不提我那一个月的变态行为,都催着我吃吃吃,多吃多长肉,孩子才能长的好。 我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看着大家的笑脸又觉得可爱起来了,饭菜又香喷喷了,鲜花又摆回来了,又把自己收拾的利索干净了,见谁都跟人道歉,对不起,是我脑子坏了抽疯了,请你原谅我吧。大家都原谅我了,主要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脸色红润,精神抖擞,腰围不断增长,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以前的衣服腰太窄都勒不上了,我只好套着猩猩的大白衫子度日。 五个月时迎来了第一次胎动,那绝对是一次触动了我灵魂的动静,刹那间感觉到了一个生命的真实存在,感觉到了孕育生命的奇妙美好,眼泪淌得哗哗地。猩猩听我说了后兴奋的趴在我肚子上听了大半夜,小东西一动也没动。 六个月时我开始对肚子进行胎教,整日摇头晃脑的念鹅鹅鹅,要么就是锄禾日当午,要么就是床前明月光,春晓得知了我怀孕的消息赶紧跑来看了我一趟,怀疑我怀上的这么快是有婚前性行为,□□的为自己定下了干妈的头衔,批评我诗念的太简单,应该搞点复杂的有内涵的,可是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复杂,所以继续春眠不觉晓。 第七个月主要任务还是胎教,我把我从小到大会唱的儿歌全唱了一遍,睁眼唱闭眼唱,唱到第八个月时。嫣然和猩猩有时也会哼几句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 夏去秋来,秋去冬来,冬去春来,情人节快到了,俺终于步入了临产阶段。 “师兄,快来,快来。” 猩猩忙跑过来,蹲身附耳到我的大肚皮上。抬头疑惑看我:“还是没有啊?” 我皱眉:“完了,他太烦你了,所以你一来他就不动了,你一走他马上就动。” 猩猩起身,果然,他刚走肚子立刻歪到一边,小拳头还是小脚使劲划了一下。我大叫:“就是的,你也烦你爹,太好了,咱娘俩是一头的。” 猩猩满脸无奈,我哈哈大笑。 “师兄,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行。” “只准选一个。” “男孩。” “好哇!你重男轻女,女孩怎么了,你忘了我说过女人能顶半边天了?你歧视女性!你怎么不找个男的当老婆?” “……” “师兄,你给孩子起个名字。” “到时候请皇上赐名。” “不行不行,我的孩子凭什么让他赐名,我要自己起。” “那你起吧。” “真的?你把起名的光荣任务交给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 “辛欣向荣!” “啊?四个字?” “算了,不好听...” “嗯,四个字不妥” “辛未!怎么样?” “……不怎么样。” “嗯,确实不怎么样,听起来跟精卫似的,我宝贝又不是鸟。” “……精卫是鸟?” “嗨,我想到了,辛穿越怎么样?” “有何意思么?” “当然有的,新时代新穿越嘛!”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二月十四这一天,春晓没迟到,准时来了,而且没带她老公,自己来的。晚上我把猩猩赶出去了,叫厨房做了几个小菜,酒备了一壶,可惜我不能喝。肚子挺老高,手脚肿的都像猪蹄子,我臃肿的坐在一侧,肚子冲外,看着春晓自己边吃边喝。 “你看你丑的,生完赶紧减肥吧,就你现在的样子,不用化妆出去直接就能吓死人。” “唔,到时候你帮我。” “我没空帮你,我今年也要造人了。” “那好,生了闺女直接给我儿子当媳妇。” “呸你个乌鸦嘴,我老公四代单传,我得给他生个儿子。” “又不实行计划生育,你慢慢生就是了,早迟能生出一个来。” “鸽子,你有没有发现我们重男轻女了?” “唔,入乡随俗,这是古代,正常。” “再过十几年,我们恐怕连古天乐的长相都想不起来了。” “……” “鸽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春晓,我……好象尿裤子了。” “……” “啊!!!天哪,曹天歌,你羊水破啦!!!” 88、起点 “我家门前有两颗树, 一颗是枣树, 另一棵也是枣树。” “你为何不直接说我家门前有两颗枣树?” “我说了,可是娘说这是鲁迅先生一句很有道理的话,要我记住。” “鲁迅先生是谁?” “我不认识。” “有何道理?” “娘说, 她有一句话与这句有同样的道理,爹一听就明白。” “且说来听听。” “我家里有两个男人, 一个是傻瓜,另一个也是傻瓜。” “......” “你娘还未回来?” “回来了, 在房内绣花。” “潮儿, 你何时学会说谎的?” “娘说的…她在绣花。” “......” 瑜珈中有一个很难的姿势,叫做鸽式。两腿右反侧,同方向贴地, 用右手抓住左手向上举起, 再慢慢拉到右侧,直到右手肘部贴住右腰, 右腿膝盖贴地, 小腿抬起,脚尖塞进手肘中。能牵拉人侧半身的全部韧带,很难,很减肥,是春晓教我的。 第一次做完之后, 第二天我下不了床了,侧腰肌肉严重拉伤。到今天,我做这个动作已经做了七八年, 驾轻就熟,可以随意将腿塞来塞去,肥早就减掉了,可我却练上了瘾,每天不做半小时的减肥瑜珈就会睡不着觉,心里老有块疙瘩似的,春晓说我的症状就是典型的自我强迫症,痊愈可能性很小。 作为一个已婚有孩妇女,能够生活衣食无忧,夫妻相敬如宾,孩子懂事聪明,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按说是没有了,但我近来很郁闷。 辛潮,是我的大儿子,也是我唯一的孩子,当初起名起了一堆,猩猩说不如取我二人姓氏成名,我一听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辛曹?写出来也太难看了,猩猩又说谐音也可,我便想到了这个潮字,潮,起伏汹涌,随日而出,朝气蓬勃,好名好名。告诉春晓后,她说,不如叫辛潮流。 我始终坚持称他为大儿子,是因为我还想再生一个,本来生产时已经从炼狱里滚过一趟,要不是春晓在关键时候当机立断的挥着小刀切了我一把,我恐怕就直接呆在下面上不来了。我把猩猩的手都掐烂了,发誓再也不生第二个,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几年后我又动了再要一个孩子的心思,因为这个大儿子,从长相到性格没有一处像我,让我感觉自己就成了个代人生子的工具。 辛潮他一天天长大,一两岁时还会乍着小胖手,嘴里嘟嘟囔囔的硬要腻着人,三四岁就初露了一些不正常的苗头,对玩具不甚感兴趣,一放下地就闹着要笔,拿了笔就整日在纸上鬼画符,除了吃饭,一画就是大半天,还不太爱说话,我那时以为他长大后会做个画家。但是到了六七岁他又变了,笔不拿了,改拿剑,忽悠来忽悠去,一言不发,无招无式,就是瞎忽悠。除了我教他背背诗念念名句的时候能跟我亲近些外,要么就是躲在猩猩书房里跟他爹说悄悄话,要么就是去元帅府找段凌一起忽悠,段凌才五岁,可辛潮不嫌他小,两人玩的到是挺投机的。段凌的娘是悠然,我这边生完孩子刚满月,那两人就成亲了,我没能全程监督,很是遗憾。林师姐与他们住在一起,一直未有更大的起色,不过,每次看到我,她都笑的很美。 猩猩给辛潮做了一把小剑,他拿着挥来挥去自以为在指挥千军万马,看在我眼里纯粹就是搞笑,自从我笑了他一次后,他总是对我想与他亲热露出很不耐烦的表情,就如他爹当年的一模一样。悠然偷偷跑来告诉我,辛潮很不喜欢她的二女儿段秀,看见段秀被抱出来晒太阳就说快拿走,难看死了。是的,我早已发现了,他对女同志没什么好感,我是他娘他都能不耐烦我,更何况别人呢? 我跟猩猩讨论过此事,猩猩说辛潮和他小时候一样,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说就因为这样我才担心,照这个性格发展下去,他很有可能和他爹一样到三十岁还娶不到老婆。猩猩气愤的瞪了我一眼。 春晓的女儿叶子也已经四岁了,今年来府时,辛潮与段凌继去年之后更烦她,辛潮烦她是因为叶子每次来都要和他比,比衣服鞋子,比玩具,比背诗,比唱歌,比眼睛大小,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她不能比的。段凌烦她是因为四岁的叶子总是将五岁的段凌按倒在地,一通狂扁,抢走段凌手中所有的玩具,得意洋洋的看段凌大哭不止。其实叶子长得挺漂亮的,洋娃娃般的可爱,和她娘很像,脾气火爆,爱抢人东西,爱和人比赛,我很喜欢她,觉得她才应该是我女儿,每次搂着她都将口水亲了一脸,要求春晓带她多住几天,春晓总是急吼吼的,说单传四代不能断在自己手里,回家造人要紧,几年了,她的肚皮没啥动静。 嫣然还没嫁人,仍守在我身边,她已经二十五了,我劝过她多次,她总是摇头,可是那傻小子不放弃,每年从北遥关回来都会给嫣然带些东西,外加表一次白,嫣然也会陪着他说说话,可关系就没有再进一步的发展,我让猩猩把傻小子从关口调回来,猩猩道那是他的理想,他坚持要守在边关。我试探嫣然,若是不喜欢傻小子就帮她另寻婆家,她仍是摇头,我心知,她对傻小子还是有几分情意的,只是见面次数稀少的追求,成功系数不会太大,明堂他,只好自求多福了。 师傅去世了,一年前去的,申伯寻到丞相府说师傅病重,我与猩猩立即赶去了无涯山,来得及见了他最后一面,他瘦的不似人形,两眼深凹进去,嘴唇哆嗦了很久仍一句话也未能说出,干枯的手紧紧抓住猩猩的手,猩猩含了泪对着他重重点头,他眼中那一丝哀求与牵挂彻底消散,曾经仙人般的师傅走完了他最后一段艰难的日子,为自己多舛的一生画上了伤感的句号。等了三日,明堂终于赶了回来,跪在师傅灵前哭声恸天,他与猩猩以亲子孝礼为师傅送了葬,埋在了无涯的后山上,师傅他守了诺言,到死也没有下过无涯山。 皇帝有两个儿子四个闺女,今年又添了一个皇子,十分开心,再次大赦天下,除了死刑犯外都被放了,云妖怪也属于被放之列,可是她已经疯了,死活不愿意出牢门,皇上传我进宫陪太后的时候,忧心的说出了这事,我便去天牢看了她,她老的更厉害了,头发全白,满脸皱纹如刀刻一般,抱着牢柱呆坐着,谁也不认识了。出来后我对皇帝说,还是让她在那里呆着吧,出去只会死的更快。皇帝同意了,我看着帝王严肃的脸,心中只觉阵阵发冷,皇帝他,还记得不记得云妖怪是他的亲姑妈? “天歌。” “唔。” “你在做什么?” “绣花。” “你以后不要教潮儿念那些稀奇古怪的句子。” “你懂什么,那都是有哲理的,都是大文豪的心血结晶,我要让他从小就受到来自现代的文学熏陶。” “那你跟他说…一个傻瓜两个傻瓜的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白,你是傻瓜,他也是傻瓜,你爷俩一个德行,我当初说错了,你俩才是一头的,没人理我,我就孤单寂寞独自一人的过完下半辈子算了。”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我没理你吗?” “我没胡说,你现在已经不重视我了,你多久没好好看我了?你多久没牵过我的手了?你多久没和我那个了?看我人老珠黄了是吧。前几天不是还有人要给你寻个小老婆吗?我同意了,我今天就搬到四牌楼去。” “你…昨天晚上不是才…” “我不管,反正你动了外心了,那个给你介绍小三儿的官儿叫什么来着,住哪儿,家里几口人,我今天就去扒了他的房子。” “我没同意啊。” “但是你已经动了心思,动了心思就是死罪!” “没有,没动心思。” “怎么证明?” “这…如何证明?” “要不你把心挖出来让我看看,要不你就再让我生个闺女。” “不可,你生完潮儿身体已经很虚,太医说你近些年不可再孕。我们有了潮儿就够了。” “我不,辛潮都七岁多快八岁了,我早没事了,你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我的命好苦哇,老公要找小三,儿子又不理我,想要个小棉袄也得不来,我死了算啦!” “天歌…” “哼。” “依你。” “真的?那你快上床!” 猩猩,我的师兄、我的老公,今年已经三十九岁了,他前些年与我说想要蓄须,被我无情的痛批了一顿,胡子是老头子留的,中年男人正有魅力之时留个胡子显得老里老气脏兮兮的,他当时没说什么,但对留胡子的事念念不忘,过了几日又提起,说自己年纪大了,身居高位,胡子显得稳重,我说留须不留人,你留胡子咱俩就离婚。这话没什么震撼力,他听我说了多年,早已听麻木了。 我生完辛潮四个多月后,终于被他推倒了一次。 那天晚上下着小雨,他一直没进屋,就坐在外面亭子里喝茶,喂完奶后辛潮便被嫣然抱到隔壁睡觉了,他进门来时,我衣襟还大敞着,我起身想喝点粥,被他一把掼在了床上,当时我惊恐莫名以为他走火入魔症状又出来了,直到他撕掉我的衣服,激情似火的覆盖我时,我才明白,一年多了,这孩子实在忍不住了。 他有些粗鲁,像我以前常干的那样咬了我的肩,我很疼,可心里却是满满的欢喜,热情的回应换来了他更为激烈的动作,那一夜,莲院卧房里的春光爱意旖旎到了天明。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第一次被他推倒的这一天。 我们如天下千千万万的寻常夫妻一般过着寻常日子,吃饭睡觉工作教子吵架和□□做的事。他越来越稳重成熟,人到中年,魅力仍然有增无减,身姿仍然英俊挺拔,他以前在我耍赖撒泼的时候常常以沉默相对。日子久了,也学会了与我对上两句,因为我不喜欢和木头吵架,于是他就变成了人。他的眼睛每每看向我时仍是星光点点,情意绵绵,我总是抵抗不了他的凝视,一见他定住目光瞧我,我便没骨气的歪倒在他怀里。 我今年三十五了,到此世间已整整十年,春晓说的没错,我已忘了古天乐长什么模样,我的心里现在只刻了两张脸,爱人的脸,儿子的脸。往日种种如过眼云烟,谁人不曾年轻过?谁人不曾冲动过?谁人不曾做过些让自己遗憾的事情?谁人又不曾经历过人生风雨? 有的时候我会问自己,如果能提前一天知道在那个炎热的下午,我将从蓝江游泳馆穿越,我还会不会接受春晓的挑战。 想了很久也没有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人在经历过不同的生活之后,思想也会发生巨大的转变,相对于一段充满未知数的旅途,那个时候的我可能更愿意选择老实的呆在父母身边。可惜老天没有给我一个未卜先知的能力,我只能接受他为我安排的命运,我被动过,挣扎过,寒心过,愤怒过,也开心过,肆意过,深爱过以及幸福着。无论我身在哪里,都逃不掉自己的宿命,这已经不分古今,只是必走的人生之路罢了。 我的路还很长,猩猩与我互许了一辈子,也许以后仍有许多不顺心,许多坎坷途,许多意想不到,但只要他牵着我的手,温柔的看着我,我就能勇敢的迈向前方。 我不苛求来世,我只要今生,爱着他的爱,梦着他的梦,快乐着他的快乐,幸福着他的幸福! 十年,不短,不长。是一个句点,也是一个起点。(正文完。) 89、钉子说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天歌的故事终于完结了。 这文, 我从8月26日动笔,一股作气一日未停,一直写到9月26日, 今天完结。 整整一个月,我坐在家中很少出门, 夜夜抱着大堆零食对着电脑苦思冥想。 总的来说,还是很顺利的, 写的时候挺流畅, 没有让我磕巴太久,打字速度已经达到了一分钟一百多字,写到兴起之时一日五六章也曾有过, 能一月完文, 不得不对我自己叹一声服啊,挖哈哈哈哈! 写文时我抱定的宗旨只有一个, 把每个人都塑造的尽量有血有肉, 尽我所能的表现他们的两面性,例如天歌的真诚和自私,猩猩的冷漠和温柔,项语的黑暗和无奈,柳琴的变态与痴恋, 段凯的背叛与善良。 关于这部小说,我不想说太多了,很累, 也说不出更多来,作为此小说的作者,我再分析来分析去的也没意思,已经成了品,好坏自由人评说去吧。我此时心中只觉得透了气,放了心。 在写的过程中,一定是有些bug的,有的地方文字水平有限没能很好的表达出来,有的地方我埋了伏笔后面竟遗忘了,40万字,我每天开写前都得从上三章看起,顺一遍才能接下去,生怕自己再出更大的漏洞。 许多东西我想写却没能写出来,有的文字显得单薄和幼稚,故事也朝着我开始时设计的主线之外发展,最终还是圆满了。但是看文的铜子们还是给了我莫大的支持与鼓励,每日我都拼了命的写,每日你们都准时追来看,给我评论为我打分,我看着你们的留言,心里不知道有多暖,本来想着这文完了我就不再写了,至少隔久些再写,但支持的力量是巨大的,我竟又想再开篇新文了。 一位名叫naja的朋友实在很可爱,她不但为我从头补了分,她还说:蓝玉飞已经成了死跑龙套的了。 我看到这句话大笑了许久,是啊,当初还预备为他和云儿也牵一条线出来的,写着写着忘了。谢谢你。 一位名叫lala的朋友每章都给我留言,评论故事情节,文字精简干练,或褒或贬总是看的让人眼前一亮,她的认真让我感动。谢谢你。 小月是我的友人,我向她推荐了我自己的文,她便一路的看下来,留言打分,每日也与我讨论讨论故事发展,今日更为我写了一篇精品长评,实乃精品,谢谢你。 还有第一个为我写长评的名叫amypuppyswallow 的朋友,你可知你带给我多大的快乐,我更的快,时间短,其实未曾想过能在完结前收到长评,是你给了我更大的信心。谢谢你。 哦,差点忘了,还有夏花惊鸿,你在我的文过半时便已发了长篇留言,说的话很暖人心,谢谢你。 还有miaka_zs 、bb、妙妙、陌、袖、ddd、zhuzhue1 、qimao、odding、明亮心、美丽多、miranda_84 等等等等这么多的好铜子每日都为我留言撒花,每章必读,我一更完立即就能看到你们的名字,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在此向你们鞠一躬,表示我深深谢意。 还有很多潜了水的铜子,看几章出来冒了泡也带给我莫大惊喜,原来,你们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向你们也鞠一躬。谢谢! 我不怎么回复,因为脑子一直在转着小说,我目光停在页面上看着你们的名字,看着你们的留言,心里想着如何写好下一章,所以请原谅我没有为每位铜子回复。 我想表达的很多,却只能说到这儿了,此文的完结是我最近最大的喜事,我决定明天约几人出去喝杯小酒唱唱小歌,过两天久违的夜生活,然后番外,然后新文!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