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明之逍遥》 第一章 倭寇侵扰 永乐十七年,四海承平,百姓安居乐业。当初的谩骂如今在永乐大帝治下盛世中早已不见,唯有一片颂扬之声。 浙江温州府,宽阔的街道上,几个兵卫一步一摇,缓缓走来。 旁边飘红挂彩的阁楼上几个女子摇曳着手中丝巾,冲兵卫娇声唤道:“兵爷,兵爷,上来玩玩啊。今天馨儿小姐出阁,楼中姐妹全部打八折哦!”话刚说完,身边其他女子笑骂着在她身上挠来挠去,女子不堪sāo扰,慌忙求饶。 几个兵卫一听,“馨儿小姐出阁?” 其中一人,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浓眉一皱,“怎么大人不知道?不行,我要赶去告诉大人。” 原来这馨儿小姐,名唤宁馨儿,乃是chun风楼头牌,年方十四,却已出落得花容月貌,亭亭玉立。温州府稍有身份的人无不知晓其艳名,达官贵人,贩夫走卒一有空闲就在chun风楼前溜达,盼一睹芳容。 然而温州府卫所的官兵们却不敢有这念想,不为其他,他们的老大府丞大人周佛生对这宁馨儿仰慕已久,早动了纳其为续弦的心思,卫所中官兵无不知晓。 当朝自太祖皇帝统一天下,勤俭持身,最看不惯官员出入烟花之地,更不容许官员排场奢华,用度超标。然而在永乐帝靖难之后,这些条款就不知不觉间松弛下来,再加上这温州府远在天南,官宦之间暗照不宣,也不顾忌这些了,皆以博得美人一笑而自傲。 府丞周佛生,因戍卫海防,防御倭寇,在民间官声甚好。其夫人当年生孩子时难产而死,如今有儿子一人,名唤周舞阳。他自二十二岁丧妻,一直独身,如今好不容易看上这宁馨儿,卫所士兵怎么得也要想办法为其圆梦。 周佛生正在城外巡视海防,虽说国内靖平,但东瀛浪人不时sāo扰东南沿海,这海防不可放松。 远远地,一人小跑而来,单膝跪地,抱拳道:“见过府丞大人。” 周佛生知他是军中兵士什长,让他起身说话。 只见那人浓眉大眼,常吹海风的皮肤有些粗糙,却也相貌堂堂,身着铮亮甲胄,只听他低声在周佛生耳边说道:“大人,刚刚卑下在城中听闻馨儿小姐今ri出阁梳拢,大人缘何还不曾回城?” 周佛生浓眉一轩,惊道:“当真?” 说罢匆匆下了哨楼,站岗的兵卫早瞧见了他,此刻见他匆匆而去,皆嘻嘻哈哈聊了起来。 “哎,听说了么,馨儿小姐今ri出阁,大人艳福来啦。” 另一人哄笑道:“估计明天就能喝到大人喜酒啦。” 周佛生耳力极好,正好听见二人说话,回过头来,大声吼道:“几个兔崽子,还不给老子好好放哨,要是放进一个倭寇,老子拿你是问。” 那两人吐了吐舌头,知道咱们大人老脸放不开,还害羞呢。当下不再言语,昂首挺胸,站立如同标杆两根,双目死死盯着海面,咬牙切齿哼道:“这群该死的倭寇,怎么就死不绝呢?” chun风楼宁馨儿出阁梳拢,城中官员士绅无不捧场,心里打着小九九,说不定自己还能一亲芳泽呢。一个个拍着鼓鼓的腰包,信心十足。 老鸨望着这一个个挺着胸脯,脚迈八字方步的老爷们,喜得粉脸都笑烂了,一边招呼下人龟公们接待客人,一边同相熟的人儿打情骂俏。 周佛生悄悄一人,身着暗青长袍,头戴青纱头冠,摸到一个角落里坐下。老脸还是有些抹不开啊,虽说来的这些人都是四五十岁的爷们儿,但还是有年轻后辈。他年纪也不算大,三十来岁,因为妻子故去,也未曾留须,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之所以抹不开脸面,是因为想到那宁馨儿方才十四岁,同自己那儿子相差无几,这可如何是好。 时人皆以纳得稚纯小妾为荣,年纪差个二三十岁的大有人在,可咱们周老爷出身兵家,心思简单,反正怎想怎么觉着不自在。 男人嘛,总是有生理上的需求。当初周佛生夜里来chun风楼,无意间瞥见宁馨儿,从此便情思暗种,卫所士兵们在他一次醉酒之后得知了这一消息,将第二天醒来的周佛生臊得满脸通红,发誓从此再不沾酒,可见咱们周老爷脸儿是何等薄啊。 待宾客落座,老鸨走上前来,笑意盈盈道:“奴家谢过温州府大老爷们儿的捧场,今天闺女宁馨儿出阁梳拢,谁出价最高,谁便可抱得美人归。” 稍停之后自夸道:“咱家馨儿年方十四,琴棋书画,兵书战策,无一不通,无一不jing。生得呀花容月貌,肤白如雪……” 今天大家都是来看宁馨儿的,谁愿听你一个老鸨在那聒噪。人群中一人吼道:“红娘别在这里啰嗦,赶紧叫馨儿小姐上来,咱们也好开始出价了。俺今天定要抱得美人归。” 红娘望着那人,妩媚一笑,风情万种,娇声嗔道:“哎哟我的罗大爷,猴急个什么呀。哎哎,行行,奴家马上叫女儿出来。” 她还待和那罗大爷打情骂俏一番,见众人嚷嚷,拗不过众人,返身回屋,肥臀款摆,端是动人心魄,有人见了不禁猛吞口水,暗道得不到宁馨儿,今晚叫这红娘侍寝也不错。 未几,只见老鸨虚扶着一女子进屋,那女子身着杏黄衣衫,下身撒花襦裙,薄纱遮面,一双明眸神光莹莹,犹如一泓秋水。柔顺发丝绕成双髻,发髻之上缀着镂空金花。她在众人面前盈盈一站,屋中喧嚷顿时停歇,瞬间寂静。周佛生眼中情意款款,当初那惊鸿一瞥犹在眼前,顿时明白这就是今天的主角——宁馨儿。 红娘对众人的反应甚是满意,清咳几声,娇声道:“这就是奴家的宝贝馨儿。老爷们出价吧,底价二十贯。” chun风楼寻常女子,容貌出sè的度夜资费不过几贯,其余的也有数百文便可度夜。但那也相当于寻常百姓家一月生活费了。如今这宁馨儿底价便是二十贯,可见其身价之高。不过客官老爷们都是来烧钱的,你开价越高,他就越喜欢,说明“货”好啊。 但这些人中有一个例外,就是咱们的周佛生周府丞。他今天将这些年的积蓄带来了大半,足足两百两银子,他可是志在必得。 这些piáo客老爷们哄叫起来,盏茶功夫不到,叫价就已到了三十贯,那可是二十多两银子啊。洪武开国之后,流通的银子受官府管制级严,物价甚低,二十两银子相当于周佛生半年奉银了。 就在众人叫价热烈的时候,chun风楼外一阵喧闹,夹杂着惨呼惊叫声。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身着甲胄,浑身浴血的兵卫冲了进来,扫视一圈之后没发现府丞大人,只能大声叫道:“府丞大人,倭寇来犯。” 角落里的周佛生闻言惊起,匆匆来到兵卫身边,厉声问道:“可曾探明人数?” 兵卫急急交代,“来犯倭寇人数极多,初步估计有五百来人。如今已攻到城门之外,大人快去啊,兄弟们抵不住了。” 房中客官老爷们听闻倭寇来犯,哗啦啦全部起立,一窝蜂地冲出了房门,赶往自己的家。老鸨红娘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周佛生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匆匆退进内室的宁馨儿,知道这时候不是儿女情长之时,拉着兵卫赶往卫所。 路上遇到厮杀兵卫,那兵卫见是府丞,喊道:“大人,有倭寇混入城中,万万小心。” 待周佛生披挂整齐,赶往城门的时候,就遇到了回撤兵卫,惊道:“你们不在城门守卫,退往城中做甚?” 为首兵卫正是下午通知他宁馨儿出阁那人,凄厉道:“倭寇早已混入城中,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兄弟们不敌倭寇凶残,败退而来。” 周佛生目眦yu裂,嘶吼道:“放肆,谁让你们退的,死也要死在城门口。退回城中?那些孱弱妇孺怎么办?亏你还是我温州府什长。” 他扫了一眼退返士兵,沉声道:“受伤的马上回去养伤,未受伤的随本府丞杀。” 一路上遇到数十个倭寇,周佛生一马当先,浴血奋战,将倭寇斩杀。忽而耳边传来惊呼,“大人不好啦,倭寇窜入chun风楼,将楼中姑娘们劫持了。” 洪武一统天下,为了防止地方叛乱,每城只许保留府卫六百人,其余解甲归田。民间不许私铸兵器,不许集会练武,这就造成了如今场面。区区几百倭寇也能攻入城中,肆虐百姓。 当时的倭寇们sāo扰沿海,无非是掠夺粮食,**妇女,一旦有所得便匆匆离去。倭寇们都是浪人,就是大名府驱逐出来的武士,东瀛无法呆下去,他们便四处流浪,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故而称之为浪人。 周佛生看了看前方,战事逐渐平息,换过那为首的兵卫道:“乌桓,本府丞命你带领一百兄弟肃清城中倭寇。” 叫乌桓的什长抱拳领命,带着一百兵卫往城门行去。 周佛生则带着剩余兵卫赶往chun风楼,心中暗暗祈祷,馨儿,千万不要有事啊。 ; 第二章 府丞身死 chun风楼楼里楼外挤满了人,具是梳着奇异发式的倭寇。那些倭寇手持白晃晃细长倭刀,满脸凶狠。 门口的倭寇看见周佛生带着士兵杀气腾腾赶到,慌忙跑进楼中告知同伴。 楼中走出一人,发髻朝中扎起,犹如儿童朝天髻,身子宽大袍子,左肋下挂着柄长长倭刀,右边腰间斜插着一柄短匕。下身宽大的直筒裤子,脚上挂着木屐,走起路来“咯吱咯吱”直响。 周佛生凝神看着这人,那人也斜着眼睛打量着周佛生。 一口蹩脚汉语响起,“你,此处,军事长官的哟西?我的,渡边一郎。咱们,里边谈,请。” 周佛生见他邀请,也不胆怯,吩咐将士在楼外等着,他带着俩人跟着那渡边一郎进了chun风楼。楼中景象让众人目眦yu裂,一群倭寇正围坐在桌上大吃大喝,边上几个倭寇撕扯着楼中女子的衣衫,裂帛声中,姑娘白花花的身子露了出来,倭寇们也不管姑娘大哭喊叫,yin笑着扑了上去,边上几个倭寇按着姑娘手脚,一只手在姑娘饱满圆润的胸脯上揉捏着。四方角落里还有好几处这样的场景,yin秽不堪,乌烟瘴气。 这些倭寇毕竟不曾受过军队训练,也没有多少组织xing,纪律xing,一俟有享乐机会便什么都不顾了。 周佛生喘着粗气,额角血脉坟起,青筋暴露,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兵卫亦是如此。腰间刀柄被他们捏得股股作响,恨不得拔刀杀尽这些粗鄙的倭人。 周佛生恨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渡边一郎四仰八叉地坐在太师椅上,惬意地掐起桌上荔枝,剥了皮丢入口中,道:“我们的,要求不高。花姑娘的,我们带走。另,将军得给我们准备一千两辛苦费的哟西。” 虽然温州府卫所只有数百兵卫,可这chun风楼区区几十个倭寇,何来自信?周佛生闻言,心里暗骂这群倭寇不知好歹,井里的王八,不知天有多大。 这个时候有倭寇从后院转了进来,在渡边一郎耳边叽里呱啦一通鸟语,渡边一郎闻言大喜:“哟西,花姑娘,大大的。” 对着那倭寇鸟语几句,瞬时七八个倭寇围了上来,将周佛生围在中间,渡边一郎转身钻进后院。 老鸨红娘娇媚的声音传来,“哎哟,大爷你可轻点,闺女细皮嫩肉的,经不住折腾啊。” “哎哟喂,慢点慢点,我的亲娘哎,哪里来的这群凶神恶煞。” 闹腾间,渡边一郎揽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老鸨红娘在给渡边一郎牢牢抓着手腕,一脸顺从讨好地趔趄着,她那张粉脸上有着红红的一个大掌印,眼角青乌一团,嘴角也有着一缕血丝,想来吃了不少苦头。 周佛身看见那姑娘,正是宁馨儿。 渡边一郎嘟着嘴往宁馨儿脸蛋上亲去,宁馨儿厌恶地侧脸躲过。渡边一郎大怒,一把甩开手中红娘,回身将宁馨儿按在桌子上,正yu大肆轻薄,一个冷硬愤怒的声音传来。 “渡边一郎,放开你手中姑娘,不然本府丞今天让你碎尸万段。” 渡边一郎恼火地一阵怪叫,顺手给了宁馨儿一巴掌,将娇弱的馨儿姑娘抽得发髻散乱,嘴角溢血。 宁馨儿凄然望向周佛生,嘤嘤哭泣,“府丞大人,救救奴家。” 周佛生喜欢宁馨儿没其他因由,这宁馨儿虽然年方十四,姿容却已张开,与故去夫人有几分肖像。如今哀哀一唤,周佛生恍惚间看到了发妻那惹人爱怜的神情。 他只觉胸中一股恶气翻腾,憋闷难受,“呛”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刀,“渡边一郎,周佛生在此发誓,如若今ri进城倭寇逃走一人,我周佛生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身旁俩兵卫也拔出佩刀,大声吼道,“楼外的兄弟们,动手。” 一时间楼里的倭寇仓皇穿戴起来,渡边一郎听见楼外杀声震天,眼见情形不对,怪叫着让倭寇们抵抗周佛生三人的追杀,自己抽着空子蹿入后院,翻墙而逃。 周佛生大刀翻飞,瞬间三五名倭寇被砍翻在地,楼外兵卫杀声震天,几个倭寇窜进来叽里呱啦一阵乱叫,楼里的倭寇更加慌乱,也顾不得地上的花姑娘,揣上劫掠而来的金银窜入后院,想要如同渡边一郎那般逃走。然而进了后院一看,院墙外火光冲天,明朝官兵们的吼声在墙外响起。 楼中二三十个倭寇死伤一半,剩余的皆逃往后院。周佛生一把扶起瘫软在地的宁馨儿,将她交给红娘照顾,自己带着兵卫追往后院。 这些逃窜的倭寇在后院见无路可走,反而激起了他们骨子里的凶xing,一个个抽出腰下短匕,冲向前院,见人就杀,不少姑娘也遭了殃。 周佛生带着人一马当先冲进来正是倭寇们返回之时,虽有火把照明,但总有些死角照不到。角落里一个倭寇噌地窜出,手中短匕刺向为首的追赶兵卫。 周佛生只觉胸腹间一阵剧烈疼痛,大吼一声手中大刀削向偷袭之人,握匕手臂血液喷洒。身后兵卫察觉大人受伤,手中大刀皆砍向那人,瞬时被分尸。 “大人,你没事吧?” 周佛生一把抽出腹间匕首,在铠甲内衬上撕下一根布条往腰间一缠,吼道:“兄弟们,杀光这些倭寇,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那些倭寇本已是强弩之末,虽反扑极为凶狠,但也仅仅是靠着凶xing逞一时之威,在兵卫们的绞杀下,不多时chun风楼里不再有一个活着的倭寇。 “红娘,你让下人们收拾一下庭院,本官现在去清剿城中残余倭寇。”说罢转身便走,宁馨儿一把拦住他,看着他腰间不带血迹淋淋,心中极为害怕,却还是大着胆子道:“大人,你受伤了,让奴家为你重新包扎下吧?” 看着眼前稚纯的娇俏小脸,上面有红红的一个掌印,她眼中有浓浓的感激之情,更有一种父兄的孺慕。周佛生心中不忍,点了点头,自己这是怎么了?馨儿年纪同儿子差不多,自己居然想要将他娶回家,真是不该。在宁馨儿简单包扎之后,周佛生带着兵卫匆匆而去。 红娘望着乱成一片的chun风楼,心中一片凄然,楼中的受了侮辱的姑娘们蜷缩着身子嘤嘤哭泣,更让她心中恼怒。 “哭什么哭,就当让狗啃了,都回房休息去。” 宁馨儿想起刚刚在后院“妈妈”的维护,心中感激一片。“妈妈,女儿帮你。” 红娘凄苦地摇摇头,替女儿将散乱发丝别在耳后,柔声道:“馨儿你也去歇息吧,妈妈一个人就行。” 楼外街道上的喧闹声渐渐安静,想来是兵卫们都已走远。 隐藏在暗处的渡边一郎悄悄蹿进chun风楼,刚刚那小美人太可人了,这么走了心中着实不甘,故而他又偷偷摸摸潜了回来。 红娘和宁馨儿都被眼前之人惊呆,这不就是刚刚那个凶残的倭人? 渡边一郎满脸横肉抖动,沉声喝道:“都不许出声。美人儿,你的,过来。”他手中倭刀指向宁馨儿,宁馨儿不敢妄动,只得乖乖走到他身边。 渡边一郎一把拉过她,在她那白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一把扛起她逃往chun风楼外。 红娘颤声唤来躲在角落里的龟公,“你,你快去通知府丞大人,速请府丞大人来救馨儿。” 周佛生带着卫所士兵正挨门逐巷地搜查倭寇,这是一个兵卫瞧瞧摸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大人,那边民宅里发现倭寇,大概十来人。” 周佛生抬手做了个手势,跟着那兵卫悄悄摸到民宅后面,低声吩咐士兵小心包围民宅。待士兵就位,他举起手中火把,全部扔到那民宅窗户之上。也亏了这民宅是独家独户,周佛生才敢纵火。他知道以倭寇凶残的个xing,民宅中的百姓早已被他们杀害。 民宅皆为木制结构,盏茶功夫就熊熊燃烧起来,屋中之人给浓烟呛得出不了气,纷纷将被褥撒上尿液,捂在嘴鼻上冲了出来,围守在外面的兵卫纷纷以手中利刃招呼,全部乱刀碎尸。 周佛生望着眼前熊熊大火,陡然想起自己家中还有幼子,心中焦急,吩咐了身边兵卫,让他们继续搜查,自己赶往家中。 因为路途熟悉,周佛生也就没有打着火把,将腰间布带紧了紧,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便加快步伐。 因为手倭寇惊扰,城中百姓没有一家敢点上油灯蜡烛,天上弦月清辉洒落,倒还有微微光亮。 就在途中,周佛生忽觉一道光亮眼前一闪,待他仔细寻去四周依旧寂静一片,没有丝毫动静,毫无所查。 渡边一郎紧紧捂住宁馨儿嘴,刚刚那光亮是他手中刀刃反shè月光所致,也是因为宁馨儿瞧见黑夜中有人行走,挣扎所致。渡边一郎死死箍住宁馨儿一动不敢动,他怎么也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人在城中走动,听到那人身上甲胄声方才明白原来是城中兵卫。 周佛生惊觉起来,知道极有可能还隐藏着倭寇。他紧握手中大刀,轻手轻脚搜索着每个角落。渡边一郎心都蹦到了胸口,眼看着周佛生距他藏身之处越来越近,他手中刀柄越握越紧。 周佛生小心翼翼,突闻一女子惊骇叫声,“小心。” 只觉眼前一道匹练当空劈落,周佛生微侧身子横刀迎去,刀刃相撞,碰出一串火花。周佛生只觉这一刀势大力沉,自己全力抵挡,腰间一阵剧痛,想来是挣开了伤口。 那女子惊呼道:“兵卫大哥,这人是倭寇,你要小心。” 周佛生听出了宁馨儿声音,动手间出声问道:“馨儿小姐?” 黑暗中那女子低声答道:“奴家正是chun风楼宁馨儿。” 周佛生不知她何时又被倭寇掳去,当下也不容他详细询问,全神贯注应付着渡边一郎的犀利刀法。也亏有淡淡月光,不然周佛生根本不能瞧见这倭寇的刀式。 只见渡边一郎长刀刀法诡异,撩,刺,劈,角度刁钻,令周佛生防不慎防。周家是世代兵家,周佛生一身家传刀法极为犀利,大开大合,大气磅礴。二人刀法相交,犹如玄门正宗对上邪魔外道,虽然邪魔外道极为yin厉,随着时间推移,玄门正宗毕竟高明一筹。 只听周佛生大喝道:“生死一刀。” 随着周佛生刀头一挑,渡边一郎只觉一股力道磅礴如渊,手中长刀差点给他挑落,待他回过神来,只觉从左肩向右腰一阵剧痛,身子急退,脑中一阵迷糊:“这是什么刀法,威力如此惊人?”接着软软倒在了地上。 周佛生因为这最后一式,用力过度腹间伤口涌出股股鲜血,人也有些脱力,只得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也无暇去理会黑暗中的宁馨儿。至于倒在地上的渡边一郎,他有自信这一刀已将他劈成两瓣。 宁馨儿等了半晌,见没了动静,她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战抖着声音问道:“兵卫大哥,你还好么?” 周佛生半跪在地上,只觉头晕目眩,腿脚无力,叹道:“馨儿姑娘,劳烦你来扶一扶我,用力过度有些乏力。” 昏暗的月光中,宁馨儿只觉半跪在地上那人身形有些熟悉,惊呼道:“府丞大人?” “正是本官,还请姑娘送我回家。” 二人说着话。却没注意到躺在地上的渡边一郎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厉sè,无声无息地拔出了腰间短匕。陡然一声利喝,竭尽全身力气刺向那半跪着的人。 这袭击犹如暗夜惊鸿,渡边一郎临死前这全力一击将匕首深深刺入了周佛生胸膛。 周佛生喉间一阵腥甜,咕噜咕噜作响,轰然倒地。 宁馨儿刚走到他身边距他四五步的距离,见到渡边一郎忽然窜起,早将她惊呆,待见到周佛生倒地不起,慌忙走过去扶着他,“府丞大人,你怎么样了?奴家,奴家该怎么做?” 她只觉手上一片温热,知道是周佛生的血液流淌下来,周佛生牢牢抓着她小手,想要说什么,奈何肺叶被刺破,说不出话来。 宁馨儿只感到他身子一震剧烈颤抖,随即一阵僵硬,接着脑袋便软软垂了下去。 “府丞大人,府丞大人!” 小馨儿吓得哭泣不得,茫然失措。 ; 第三章 传说中的穿越 周府是一栋一进小院,极为简朴。此时白幡飘扬,内外皆素。 府丞大人英勇抵抗倭寇,壮烈牺牲。整个温州府惊动,百姓自发送来物品帮助办理丧事,卫所兵卫右臂扎着白布条,守卫在周府周围。 堂屋中摆放这一口黑漆棺木,灵位前跪着一个瘦削少年。少年眉目清秀,因为身体瘦弱,脸sè有些苍白,眉宇紧蹙,眼中忧伤无限。 周舞阳自幼丧母,跟随着爹爹长大,对这个爹爹自是崇仰敬爱。在这个家中,爹爹就是天,就是他的保护伞,他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早晨见到兵卫将爹爹抬进来,他就觉得他的天已经塌了,他一个十几岁少年如何在这个世间生存? 因为周佛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宁馨儿也前来替他守灵,看见少年凄苦模样,极为心疼,柔声道:“弟弟,府丞大人已经故去,你可要振作起来,不然府丞大人九泉之下会难过的。” 周舞阳木然转过身来,“馨儿姐姐,你说爹爹是不是在看着我?” 宁馨儿不知他此问是何用意,只能点了点头。 因为是夏季,气温极高,尸体不宜久放,棺木应当尽快下葬。葬礼隆重而简单,兵卫们一一前来吊唁,chun风楼红娘领着chun风楼的姑娘们前来跪拜,温州府百姓前来叩头,然后就该下葬了。 周舞阳却死死抱着棺木不许任何人碰棺木,哭喊道:“爹爹还活着,你们这群人想要活埋我爹爹?我不许,不许你们动我爹爹,呜呜呜。”那哭喊声凄厉尖锐,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宁馨儿抱住他,劝慰着。 人死归土,此乃天命,周佛生终于在卫所士兵的守卫下下葬了。 人渐渐散去,周府冷清下来,宁馨儿见周舞阳依旧垂泪,心中不忍,留下一包铜钱,劝慰一番,袅袅而去。 周府并无佣人,周佛生生前一介武夫,过不了被人伺候的ri子。儿子被他送去书院,他又常常宿在卫所,家中也是邻里帮忙照顾。 如今宁馨儿一走,整个周府就只剩下了周舞阳一人。他木然四顾,往ri那个在院中舞刀弄枪的爹爹不见了,那个用棍棒赶着他去看书的爹爹不见了,只有这满天飘扬的白幡。 那是爹爹在向我招手么?周舞阳定定看着那白幡,痴痴地想着。 他就那么定定看着,不吃不喝,不哭不睡。 周佛生当初为了不让他再过那种刀头拼命的生活,逼着他去读书,这也造成了他身子瘦弱的毛病。 宁馨儿回到chun风楼,也无意再梳拢,红娘经此大变,倒也不逼着她,宁馨儿又成了chun风楼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因为这两ri忙于周佛生葬礼,加之那晚惊吓过度,回到chun风楼闺房里,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支着脑袋想想,总觉得不放心,于是和红娘说了一声,匆匆赶往周府。 只见周舞阳依旧跪在堂屋,痴痴望着院墙上的白幡,一动不动,眸中泛着沉沉死气。 宁馨儿一见大惊,摇了摇他身子,谁曾想这一摇周舞阳就倒了下来。 周舞阳被宁馨儿架到床上,目光依旧直直的望着前方,不言不语。宁馨儿去厨房给他熬了一碗粥,放凉了喂到他嘴边,他依旧不言不语,也不张嘴吃饭。 宁馨儿柔声道:“弟弟,粥放在这里了,你自己吃罢,姐姐帮你收拾收拾屋子。” 屋中一片凌乱,宁馨儿收拾了半晌方才收拾干净,抬眼看天,天sè已经暗了下来。 回到里屋一看,周舞阳依旧那番模样,宁馨儿想着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府丞大人也不会死,府丞大人不死,他家公子肯定幸福快乐的生活着,断不会是这般模样。当ri爹爹将她买进chun风楼说的那番话又让她回想起来。 “你这个扫把星,自你出生起咱家就没好ri子过。你娘在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你弟弟没过多久也病死。你就是一个扫把星,谁沾你谁倒霉。” 想着爹爹说这话之时那种厌恶的表情,宁馨儿心疼如刀绞,小手摸上自己的面颊,泪如泉涌,“我真是扫把星么?扫把星?呵呵,呵呵。” 她看了看周舞阳,黯然而去。 三年之中,虽有宁馨儿和周围邻居的帮衬,周舞阳守孝期间身子骨也ri渐消瘦,本就瘦弱的身子成了皮包骨头。 三年后的夏天,周府丞已逝去整整三年。周府看起来已经有些破败,院中杂草丛丛。周舞阳瘦得只能躺在床上了,迷迷糊糊间,他看着爹爹回来了,爹爹向他伸出了手,慈祥道:“舞阳,爹爹来带你走!” 他高兴地伸出手,哽咽道:“爹爹不要离开舞阳,舞阳不让你走。” 五百年后的时空:浙江温州,一名男子在夜店里疯狂喝酒,在他心里唯有喝酒能释放此刻自己心中的苦闷,还有什么比看见自己心爱女子与另外一名男子卿卿我我更让人伤心的?想起往ri甜言蜜语,恩爱场面,男子痴痴笑道:“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哈哈,我周舞阳也会给人骗,这他妈什么世道?” 宽阔高速路上,一名男子驾车飞奔,时速一百八十码。交jing看见,慌忙拉响jing报,“前方奥迪车请停下接受检查,前方奥迪车请停下接受检查。”然而那男子恍若未闻,那奥迪车依旧横冲直撞。 “前方注意,前方注意,有男子驾车严重超速,请注意拦截。” 他身后已经跟了好几辆jing车,然而他还能顾忌那么多么?二十几年来,自己好不容易在这个城市里立足,与心爱的人相亲相爱,本来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可是老天为什么要折磨我,让我看见那一幕? 急速中,他只感觉自己灵魂飘飘然飘飘然,放佛身体也变轻了,灵魂飘飘荡荡,恩怨情仇,商场谋战都离他远去,远去。 轰然声中,奥迪车撞在高速路护栏上,因为车速过快,车身翻过护栏滚落山崖。 周舞阳迷迷糊糊看着眼前这两个怪物,一个人顶着牛的脑袋,一个人带着马脸面具,他斜着眼睛望着这两人,奇怪道:“这几天又不是圣诞节,你们怎么?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是九零后,在玩cosy?呵呵,有趣有趣。”说着他伸手去摸那那牛头。 那牛头一巴掌拍落他的手,大着舌头,吐着酒气道:“这他妈什么破事,咱们喝酒喝得好好的被催着来收魂,还他妈收的是个醉鬼。” 马面人嘟囔道:“赶紧的,把他送到孟婆那去,咱们接着喝。” 这牛头马面带着他走着走着放佛迷了路,还是怎么的,眼见着一个巨大轮盘转动,上面写着时辰,天干地支,每一道上还刻着一个大字:天、地、人、鬼、畜生、修罗。 三人都喝醉了,摇摇晃晃,牛头马面又忘了给他上锁链。周舞阳摇啊摇,回过头刚想问你们带我到哪去,结果一脚踏空,栽了下去。 “啊!” 这一脚踏空的感觉让周舞阳醒了过来,浑身大汗淋漓,“咕咕”,周舞阳喃喃道:“怎么这么饿,我记得吃了好多东西啊。” 翻身下床,他还以为是自己家中床垫,结果高度估计不够,砰的一声摔在床下。 “哎哟。” 想要摸索着去开等,找了半晌,根本没摸到开关。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嘟囔着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早晨清新的空气在房中流转,周舞阳捂着脑袋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的一切吓了他一跳,“这他妈是什么地方,温州还有这样的古董家具?” 脑袋中有什么东西在窜动,他瘫坐在床上,想要把握住那窜动的东西,却又把握不住。 等等,他抬起手一看,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变这么瘦了?扒开身上衣襟一看,还好,那玩意儿还在。那衣襟乃是粗布衣服,对襟而开,他也没心思去注意了。 周舞阳慌忙爬了起来,四处找镜子,可是哪里有什么镜子,古香古sè的家具,几案上放着碗粥,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噜咕噜下肚,“他妈的,什么时候的东西,馊了都。”奈何肚子实在太饿,恶心想吐都吐不出来,全进了五脏庙。 他在屋中翻箱倒柜继续找着镜子。最后看见院中有口水缸,里边盛满了水,只能将就将就了。 倒映出来的人面容瘦削,脸皮白中带青,五官倒还算马马虎虎,如果不是太瘦,倒也是个美男子,“这不是年轻的自己么?” 周舞阳拨动水缸中的水,容颜破碎,还真是自己啊?这他妈怎么回事,醉了次酒就年轻了?等等,他忽然想起迷糊中见过那牛头马面,我死了,然后又活了?这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 想着想着,脑中窜动的那种感觉剧烈起来,周舞阳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迷糊中,有个人在摇晃着他,娇俏的声音中蕴含着焦急,“弟弟,弟弟,你怎么了,快醒醒。” 周舞阳再次睁开双眼,本来陌生的容颜他却自然而然知道了她的名字:宁馨儿。眼前容颜宜嗔宜喜,微蹙的细眉,眸子灵动,秀发挽成好看的发髻,肌肤白嫩如雪,鼻子娇俏笔挺,淡红的嘴唇呼吸间流动着好闻的清香,好一个美人坯子。 周舞阳揉了揉昏沉的脑袋,脑袋里多了许多东西,绕得他脑袋胀痛。 融合了记忆的周舞阳发现了一个新大陆:自己他妈的像小说中那样穿越了?再看看眼前少女装束,月白衣衫,下身绣花襦裙,微微露着的鞋尖上有丝线绣着的花样,还真他妈穿越了。 ps:这两天家里装宽带更新较慢~等装好之后,会让大家满意的~~啊哈哈 第四章 文始书院 宁馨儿发现这个弟弟从新来之后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咳,当然这三年中周舞**本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但这眼神太奇怪了,有惊叹,有审视,有恍然,还有种种她读不懂的东西。 周舞阳沉默半晌,无奈地接受了穿越这一既定事实,看着宁馨儿道:“馨儿姐姐,小弟有些饿了,能不能劳烦你帮我做点饭。” 周舞阳终于肯和她说话了,宁馨儿高兴地点点头,欢欢喜喜出了门,周舞阳静默良久,苦笑道:“管他妈怎么回事,咱爷们儿闭着眼睛走吧。” 这里是永乐年间,盛世太平,唯有倭寇犯边。这个身体也叫周舞阳,今年十六岁。文始书院是我的学校,还得去读书。哎,想自己前世还没庆幸脱离学校生活几年,今儿个又得读书去。他已经接收了这个身体的全部记忆,对自己的身份身世知道得一清二楚。 宁馨儿端来刚熬的粥,见这个弟弟吃得津津有味,娇媚的脸上绽放如花笑颜。当年她年纪还小,那晚的惊吓在她心中虽然留下了深深印象,不过忘得也快。这三年来奔波在chun风楼与周府之间,现在她心中只牢牢记着府丞大人的救命之恩,还有这个孤苦伶仃的弟弟。既然府丞大人是救她而死,那么她就有责任来照顾这个弟弟,不让他挨冻受饿,受人欺凌。 虽说宁馨儿手艺极好,将粳米粥熬得很是香甜,但粳米毕竟不是大米,味道没那么好。周舞阳也是饿得不行,方才这般狼吞虎咽。忽然发现面前娇俏人儿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吃,脸上一热,支吾道:“馨儿姐姐你坐啊,你看着我我不习惯。”说罢拉过一张凳子放在她身边。 宁馨儿嗳了一声,款款而坐。她嘴角含笑,眸中含笑,就这么歪着脑袋看着周舞阳,低声问道:“弟弟,奴家手艺怎么样?” 周舞阳慌忙点头,“好,好,很好。” 宁馨儿继续道:“那奴家以后都给你做饭好不好?”这是她早就做好的打算,两年前就开始打算了,只不过当时还没存够赎身的银钱。昨天算了算,她这几年来的银钱已经足够赎身了。 周舞阳想她一个姑娘家,天天给自己做饭算个什么事儿,刚想拒绝,宁馨儿那柔柔的声音又飘了来,“府丞大人为了救奴家被倭寇杀死,奴家心中甚是不安。你自幼丧母,跟随着府丞大人长大,三年前府丞大人去了,你一个人过得太难,看看你瘦成了什么模样。奴家还有点积蓄,和妈妈商量商量,赎身之后就搬过来照顾你好不好?” 周舞阳道:“馨儿姐姐,爹爹战死那是死得其所,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我明天就要去书院读书,实在不用人照顾。” 宁馨儿想道:“他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府学中的士子,自己一个青楼女子,他怎么肯让我搬过来?” 想到这里,眼眸微红,泫然yu泣,柔柔道:“你去读书这个家总得有个人来照看着。怎么,你是嫌弃奴家身子脏,怕污了你周家门庭么?” 周舞阳闻言慌忙抬起头来,看着宁馨儿双眸含泪,他手脚无措,慌乱道:“馨儿姐姐,你,你别哭啊。我哪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一个姑娘家,搬来我家,总有许多人闲话的。将来还怎么嫁人啊?再说,我家也没多少家财,怕委屈了姐姐。”慌乱中端起碗本来是倒向嘴里的粥汁倒进了鼻孔,呛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 宁馨儿见他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掏出手帕来替他拭擦,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嫁不出去奴家就不嫁,赖着你周家。再说奴家是看上你家家财万贯么?” 周舞阳有着后世记忆,怕委屈了她那是真心实意的话语,至于宁馨儿的身份,他还丝毫没放在心上,她这样的女子不是应该有人疼有人爱么,自己虽然年幼,一旦她赎身,照顾她那是应该的。只是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心中哀叹,这个样子怎么照顾人家啊? 如今是永乐二十一年,永乐皇帝还有一年多的命吧,还好朱高炽也是个仁君,但是仁君又不能给我饭吃,天灾**不断,这民间苦难实在太多啊。周舞阳脑袋里不断闪着一个字,“难”,难啊,真心难。 宁馨儿赎身了,红娘知道她为了照顾府丞家的公子才赎身的,分文没收她钱,当初要不是府丞大人,自己和chun风楼的姑娘们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如今府丞身故,小公子无人照顾,馨儿为了报恩,自己怎么能不懂得感恩。 在宁馨儿搬走的时候,红娘还送了她一个红包。楼中姑娘们记念府丞恩德,也送了厚礼给宁馨儿。这一切的一切,让小姑娘感动的眼泪直掉,泪水迷离地搬出了chun风楼。对于宁馨儿的离去,温州府士绅官宦,贩夫走卒无一人有异议,处处予她方便。 虽然爹爹逝去,但书还是要去念。这个世界读书人的身份那是极高,这也是当初周佛生拿着棍棒逼他去书院念书的缘故。 宁馨儿来到这个家之后,将里里外外打扫一番,桌子家具擦得铮亮。周舞阳看着想要帮忙,却给她拿着抹布撵走,“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干这些事儿。你身子还弱,躺着去吧。闷了的话出去走走,身子好得快。” 周舞阳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稚嫩的面孔,前世这个年纪还在读书吧?这个世界的女子已经嫁人为妇,cāo持家务,已经能将家里里里外外打理得仅仅有条了。 他对她说,“馨儿姐姐,小弟明天就要去文始书院了。” “嗯。” 宁馨儿吃过晚饭就开始替他收拾东西。“呶,这是换洗的衬里,放在隔层里。这是外套,放在外面。这是洗漱用具,放在外层角落里……” 周舞阳坐在桌前,看着她一件件物品拿出来给他看,然后给他说放在何处,让他记着,不要忘了。看着看着,恍惚觉得自己前世的母亲在帮自己整理衣物,嘱咐着自己上学要注意的东西,眼睛不禁有些湿润。前世母亲已经上了年纪,听到自己死讯,她那常年生病的身体不知还能不能撑住。老天既然让我重新来过,咱也要活出个人样,万万不能混吃等死了。 清晨,夏ri的朝阳早早露出了头。周家小院里,宁馨儿麻利地替他理着衣衫,将上面的褶皱用柔柔的小手碾平,嘴里念叨着:“弟弟,记得在书院要听先生的话,好好念书,家里姐姐帮你照看着。平时要注意身子,千万别伤了风寒,那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周舞阳一把抓住她小手,忘情道:“姐姐,你真好,我要你做媳妇。” 宁馨儿一下子小脸通红,甩掉他的手,嗔道:“说什么胡话呢,快上路吧,记得ri头大了找个yin凉地方歇脚。” 周舞阳心里感慨着,封建社会就是好,大老爷们儿在家说话没人敢说你不是,不过他那句话说的倒是自己心里话,那么知冷知热,善解人意,娇俏可爱的人儿他可舍不得让给别人。 文始书院位于温州府北面的青田,说到青田,整个大明不知道的人就少了。那里出了个鼎鼎有名的人物——一代军师刘伯温。传说这个文始书院就是当初刘伯温的启蒙书院,至于是不是已经无人考证,不过冲着军师刘伯温的名头,文始书院的学生就有足足数百人。 三个时辰之后,周舞阳背着书箧赶到青田文始书院。心里想着,这时代的少年还真不容易,一个人背着书箧来读书,还走这么远的路,比前世苦多了。 文始书院位于半坡山脚,草木掩映中露出了书院大门,里边传来阵阵吟哦之声。周舞阳掩头苦笑,这之乎者也真难,难道自己真的要去考个举人出来?想起考了举人之后那种深受八股文之害的方形脑袋慌忙摇头。 刚走道台阶上,便惊呆了。 “岂有此理,气死我了!”文始书院内传出教书先生发怒的吼声,“你这厮竟然看这些有辱圣贤的污秽之物!” “先生,圣人云,‘食sè者xing也’!” 教书先生暴跳如雷,“滚!给我滚到院子中跪上三个时辰。” 黄真圆滚滚,皮球一般的身子出现在周舞阳眼前,只见他垂头丧气,顶着头顶火辣辣的太阳跪在了院子zhongyāng场地上。 接受了这个身子的记忆之后,他知道这个胖子是自己死党,什么都好,唯一一点经常受到先生批评的就是好sè。 黄真看见了周舞阳,朝他挤眉弄眼,待周舞阳走到身边,嘻嘻笑道:“没办法,那本《青楼秘史》太他妈勾人了,忍不住啊。哥们儿你家中事办完了?” 周舞阳摸了摸还藏在身上的画册,这是他当初接收到这个身体的记忆之后在床铺底下翻出来的。悄悄对黄真道:“小胖子,哥们儿这里有本jing彩画册,想不想看?” 那黄真闻言,两只小小的眼睛,刚刚还犹如死鱼眼此刻jing光绽放,jing神百倍,对他那小胖子的戏谑称呼也不计较了,咽了咽唾沫道:“真的?待会儿给我,兄弟一定记着你的大恩大德。” 周舞阳哈哈大笑,转身而去,他实在不知道这犹如连环画的所谓**有什么好看的,既不写实又没解说,没劲。想当初他都大学的时候,岛国av那是浏览了一遍又一遍,早就勾不起他兴趣了。 黄真还惦念着他说的画册,这罚跪倒也不觉着辛苦了。 。。ps求点击收藏啊~ ; 第五章 皇朝堪舆图(上) 文始书院的后院正气楼乃是书院山长孔文渊的书房,此刻孔文渊正挥笔疾书,旁一人捋须颔首。 孔文渊猛一收笔,然后盖上自己宝印,心中自得。如此铁画银钩,风骨高妙的字体,整个大明朝他亦排在前三了。 旁便那老先生抚掌赞叹,“文渊兄风骨清朗,笔力依旧啊。妙,实在是妙!” 孔文渊虽说心中自得,却也摆了摆手,“静斋兄过誉过誉了啊。人老了,一生气就上头,唯有书法可缓解心中闷气,偶尔为之而已。” 老先生闻言,略一沉吟,道:“山长可是因为那院中跪着的小子烦恼?” 孔文渊想起那小胖子,唇上胡须又翘了起来,“那小鬼整天就知道胡闹,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老先生低声道:“山长大人既然如此烦恼,为何不将他逐出书院?” 孔文渊在木盆中将手洗净,一边拭手一边说道:“静斋兄有所不知啊。当初我穷困潦倒之时,正是受了黄家大恩,方才能静心念书,有今ri成就。黄真虽说顽劣,但心地不坏,脑子还算好使,如果能够好好调教,将来庙堂之上必有他一席之地啊。” 老先生捋了捋花白胡须,道:“那黄真可曾体会得山长苦心?” 孔文渊叹道:“希望他能早ri领悟吧。明年便是省试,咱们得从现在开始抓紧时间了啊。” 老先生得意一笑,想说自己的得意弟子周舞阳定可高中,话到嘴边却是:“明年省试,祝山明必能高中,山长当心怀大慰啊。” 孔文渊想起自己那个六岁作诗,七岁填词的天才弟子,老脸上笑容满溢,谦道:“山明希望是挺大,但年少天才,心中傲气凛凛,非好事啊。倒是静斋兄那周舞阳不错,年纪轻轻,虽无天才之名,却谨言慎行,为学严谨,是栋梁之才啊。只是不知他守孝三年何时返回书院?” “应该快了吧,上个月老夫还受到过他书信,说是本月月中就能回书院。” 两个老头儿在那互相吹捧着,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山长大人,山明求见!” 俩老头儿对视而笑,孔文渊朗声道:“山明进来吧。” “是,山长大人。” 书房大门缓缓推开,走进一个名风度翩翩的俊美书生。只见他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丰神俊朗,一身宽袖儒袍十分得体地穿在身上,眼中透shè着灵动之气,颇有儒林名士之风。 周舞阳看见房中还有老先生,忙躬身,“见过静斋先生!” 张静斋见师徒二人要说话,找个托词闪身而出。 如今的周舞阳可不是先前那个周舞阳了。他此刻也在看书,不过线装书中夹着一本小小画册。黄真那小子如此热衷于这些东西,其中定有可取之处,待我翻翻看。 静斋先生看着自己得意弟子此刻还在刻苦研读,老怀安慰,放缓步子走向周舞阳。周舞阳正一页一页翻着,还没看出味道,陡然耳边传来吼声。 “周舞阳,你,你个兔崽子,一天不学好,就看这些玩意儿!”只见他疾言厉sè,“周舞阳啊周舞阳,想不到你守孝三年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咳咳…”一阵剧烈咳嗽,周舞阳慌忙替他拍背顺气。 “啪”,周舞阳脑袋上挨了一巴掌,手中画册给老头子抢过去,三两下,来了个天女散花,老头子气了个七窍生烟,刚刚还夸他来着,转眼就这幅摸样。 “滚到院中和黄真跪一块儿去,别给我丢人现眼。” 周舞阳目瞪口呆,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哎,跪就跪吧。 他知道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是这老头子的得意弟子,此刻还不知心中有多气。他尊老爱幼,尊师重教的心还是有的。 黄真看着周舞阳灰溜溜地来到院中跪下,使了个眼神,让周舞阳靠他近点,低声问道:“你不是老头子的得意弟子么,怎么也挨罚了?” 周舞阳嘻嘻笑道:“咱还得恭喜你,那本画册给老爷子来了个天女散花。” 黄真闻言恍然,虽然没了那画册有些心疼,但有这小子陪着自己跪,心理也平衡了点。四下里瞅了瞅,眼珠子溜溜一转,道:“青田县里的来了几个小姑娘,怎么样,咱们找个时间去将这童子之身交代了?” 周舞阳翻了翻白眼,道:“没兴趣,要去你自己去。” 黄真苦着一张圆脸,“我倒是想自己去,可是没钱啊。兄弟你刚从家里出来,想来身上资财甚丰,不如匀点给小弟?” “滚远点,家里出了大事,俺守孝三年,这次俺身无分文。”对于周佛生,周舞阳只有道义,心中情意却不多。虽说接受了记忆,但情感还是由自身主导,故而说出这番话来也没多少悲戚之意,仅仅是脸上有些黯然。 黄真闻言,垂头丧气,“不好意思,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周舞阳前世在学校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如今见黄真模样,便撺掇起来,“我倒是有个找钱的法子,不知你敢不敢去?” 正气楼书画阁内—— “哥们儿,这个地方除了书还是书。”黄真盯着周围一大堆书籍不耐地说道,“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周舞阳正低头翻箱倒柜,道:“少废话,快点找,记得动作小点,不要把这里弄乱,不然会让人觉察的。” 黄真撇嘴道:“你还真以为这些破书能换多少银子。” 周舞阳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这里是山长收藏字画古书的地方吗,随便找一张画卷都能换上十几两银子!” 黄真顿时来jing神了,赶紧朝自己的怀中塞书卷,恨不得把这里的书画都塞到怀中。 周舞阳骂道:“死胖子,平时就知道看**,那些只是普通的诗词画卷,或者都是临摹的赝品不值钱的。”黄真听了又把怀中之物放回原处,问道:“那你快把最值钱的那几样找出来。” 周舞阳扬了扬手中的一副字画,道:“这幅是叫《行在玉辇图》,虽然不是这里最值钱的,但还是可以换十多贯银子。”他对这个世界里的物价也有了个了解。 黄真不解道:“你干嘛不拿最值钱的,才十多贯最多只能去听个小曲,连人家姑娘的手都不能摸。”这货从不曾上过青楼,加上他家里有钱,以为青楼里的行价很贵。 周舞阳气道:“你是不是属猪的,笨死了!要是我们拿得多了或者拿了十分贵重的,反而引人注意,到时候一查咱们还不吃不了兜着走。我偷这幅十分普通的字画,反而不引起他人注意。山长大人的字画怎么多,找不到一幅不起眼的字画也不会起什么疑心,久而久之就忘了。” 黄真点头道:“说得对,赶快的,哈哈,俺今晚就赶去青田县。” 周舞阳道:“去,去吧,榨干你小子就好了。” “嘿嘿,小子年纪虽不大,倒是谨慎得很,是块做大事的料。”一个尖细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把两人吓了一跳。 黄真一掀衣袖,露出粗壮的膀子,恨声道:“他nǎinǎi的,哪来的鼠辈在此放屁,有胆就滚出来,看你家黄小爷打得你做狗爬!” 话音未落,黄真圆鼓鼓的脑袋就挨上一记,痛得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哎呀呀叫个不停。周舞阳心中惊骇,知道对方不好惹,略一定神,道:“阁下想必已在此窥探多时,我们兄弟二人所做之事也尽收阁下眼底,不知阁下意yu何为。” 只听一声冷哼,一根手指从黑暗中伸出,闪电般连点周舞阳与黄真的几大要穴,两人只觉得身子一麻,立即动弹不得,这时两人才知道遇上那些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周舞阳咬牙切齿,心道原来武林高手真他妈能点穴啊,老子也要学。 那人寻思道:“我要找的物品就在这文始书院之内,但是这里藏书上千,单靠我一人之力实在有些困难,而且一个不慎便会被那帮人发现,这两个小鬼是这里的学生,倒不如借助他们的手来寻找那件物品。”想到这里,当即冷冷笑道:“既然遇上我就算你们两个小子运气不好,我要你们替我在文始书院内找一件物品。” “好好,我们弟兄两是出了名的热心肠,我们一定替你把事办成。”周舞阳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却忖道:“暂且先答应你,等到时候一拍屁股就不认账,怕你个鸟。”只听那人嘿嘿冷笑:“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我面前耍心眼你还嫩了点。” 两人只觉的唇下承浆穴突然一麻,已被那人手指按住。承浆穴又名天池穴,乃足阳明任脉之会,主唇紧齿关,一被点中,双唇不由张了开来,两颗药丸嗖的一声,各自飞入两人嘴中,药丸是入嘴即话,两人只觉得一股奇怪的味道有喉咙散到全身各处。 还在疑惑之际,暗处响起一声古怪诡异的哨子声,两人只觉得浑身上下犹如万蚂啃咬,千刀剁剐,又痛又痒,直入骨髓。哨声只是一响便逝,时间只在眨眼,但是那滋味却让周舞阳、黄真终身难忘。那股生不如死的感觉直入灵魂深处,周舞阳全身衣服已被冷汗湿透,脸sè惨白,仿佛大病了一场,暗道我的乖乖,这刚活又要死啦?而黄真则是已然失禁,裤裆传来阵阵尿sāo味。 “小子你听清楚了,刚才你们吞下去的是来自苗疆的血蛭卵丹,乃是本公……我一生得意发明。此丹入口即化,里边的血蛭幼虫已经浸入你们的骨髓内脏,只要我哨音一响,幼虫便会啃食你们的血肉,不出一时三刻你们便会化成一滩血水。”忘形之下,他差点暴露了身份。 周舞阳、黄真闻言后,在联想刚才那感觉便知道此言不假,已是不敢再做其他想法,只能乖乖听话。 那人又道:“只要你们替我找到那件物品,我便会解掉你们身上之蛊毒。” 周舞阳有气无力地道:“你究竟要什么东西?” “皇朝堪舆图!” 黄真慌忙道:“我知道,我知道,青田县的天一就有卖,我见过。” “我要的是最原版的真迹!”那人已有些不耐烦了,“我已查出这幅图就在孔文渊手上,你们替我找出来我就给解药你们。” 周舞阳又问道:“要是在找图的时候毒发怎么办?” “放心,只要我不吹哨子你们就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那尖细声音变得漂移不定,显然已经渐渐远去。两人身体一松,被点穴道已经松开,两人身上力气几乎被抽干,顿时瘫坐在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良久,黄真才问道:“哥们儿,我们该怎么办?” 周舞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想活命的话,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 “那个皇朝堪舆图究竟是什么东西?”黄真摸了摸汗水道:“我就见过一次,上面画着花花绿绿的,当时也没仔细看。” 周舞阳对这不学无术的小子简直无语,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蠢笨如驴。 “堪舆图,简单说就是地图。” 听完后,黄真心中一片绝望,喃喃道:“那么一副图画,我们怎么找得到,这回死定了,死定了──我还是童男之身,我不甘心!” 周舞阳见他这时候还在想着这档子事不禁又气又笑,宽慰道:“放心吧,刚才那人不是说皇朝堪舆图就在山长大人那里,我们想办法偷出来就行了,反正咱们来也是干这事儿的。” 黄真道:“不如叫我老爹向山长大人讨,好不好?” 周舞阳摇头道:“不行,要是这样就能讨来的话,那人何必大费周章,以他的本事直接抢就可以了。而且我们要是敢声张,他必定回取我们的小命的。” 黄真脸sè一阵苍白,犹如死灰。周舞阳拍了拍他肩膀道:“黄真,放心天无绝人之路,既然那家伙说皇朝堪舆图在山长大人手上,就证明我们还有希望。” 黄真点点头,勉力站起来。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书画阁,回到前院中继续罚跪,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 第六章 皇朝堪舆图(下) 处罚结束,周舞阳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跟黄真约定好盗画的时间,各自散去。 晚饭之后,周舞阳找到张静斋,说晚上想在先生书房静心看书,望先生恩准。 张静斋当然点头答应,少年轻狂,胡闹胡闹也没什么,只要还有心思读书就好。本来看chun宫画也没什么,时下流行,老先生也不忍苛责,见他不曾玩物丧志,心中大慰。 张静斋的书房乃是原本就存在书院的,看样子年代甚久,房中藏书甚多,书房中: 周舞阳埋头苦读,希望能在最短时间之内找出更多关于皇朝堪舆图的记载。找了许久终于在一本发黄的册子里发现了这么一段话:“刘基,字伯温,当朝开**师,居功至伟。国定之ri,帝忌之,牵机赐下。基假死脱身,游走神州,立志著书。一ri,行至神州龙脉,得上古奇术,大道功成,堪舆定穴,望风查异,无不爽利。及自查寿元将近,乃返归故里,绘皇朝堪舆图,著星空圣诀。” 周舞阳暗自一惊,忖道:“刘伯温乃是明代奇人,想不到除了皇朝堪舆图外,还有这么一部星空圣诀,为何史书中毫无记载。”再仔细查看,落款竟是“刘伯温”。 “这是刘伯温自己写的?为何会藏在这里?”周舞阳把小册子放回原处,暗自嘀咕道,“浙**田,正是刘伯温家乡,难道这文始书院第一任山长是他?”他这一猜倒也猜了个仈jiu不离十。刘伯温晚年隐居青田,隐姓埋名在文始书院育人为乐,这文始书院在他手里名声大振。 周舞阳看看窗外天sè,此时已是ri落西山,到了与黄真约定的时辰,便偷偷地摸了出去,到指定的地点跟黄真会合。 两人在书院后门的小巷里计划了一番,便等到书院的先生与学子离去歇息后,偷偷摸进书院。周舞阳身子轻盈,黄真壮实庞大,于是黄真便为周舞阳做起人梯,让他踩在自己肩膀上翻过高墙,再从里边打开门栓。 “哥们儿,咱们到哪去找皇朝堪舆图?”黄真进门后便问道,“要是院长将图放在寝室,那咱们岂不是白走一趟。”周舞阳摇头道:“我看不会,那个怪人本事如此大,肯定已经确认图不在院长家中而是在书院里,否则也不会强迫我们为他找寻。而且你看文始书院收藏的字画书籍不计其数,把皇朝堪舆图藏在这里实在是最好不过。” “呵呵,小子看不出你挺聪明的。”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细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吓得两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那声音本就yin锐尖细,加之此刻又是夜晚,犹如夜枭鸣叫,二人一身鸡皮,背脊发寒。周舞阳咽了下口水道:“过奖,我们会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但也希望你能遵守诺言。”黄真也猛点着自己那圆圆的大脑袋,他可不想刚刚看到美好前程就这么死去,前方还有好多美女等着俺呢。 “放心,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给你们解药。但是,你们要是令我失望,哼——”虽然没有说完,但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怪人想说什么。周舞阳与黄真不敢怠慢,再次摸进书画阁。两人翻箱倒柜,找了大半夜也没任何发现。周舞阳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果断转移目标——崇雅阁。 正气楼除了书房外,还有一间藏书阁,里边是专门收藏孔文渊的私人书籍字画。古代那种门锁设计极为简单,三两下就给周舞阳弄开。摸进去借着窗外的月光继续找寻,但是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两人不由有些丧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进书房。 晚上的书房有说不出的诡异与凄凉。周舞阳仔细扫了一眼四周,书房虽然布置静雅,但是摆放的书籍字画并不多,而且此时夜sè已深,仅仅凭借窗外的月光实在是有所不足,于是便点起桌案上的一支蜡烛,借着火光在为数不多的书籍字画中寻找那渺茫的生机。 “完了,这也没有!”黄真一把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道。 周舞阳此时也是面如死灰,想起今天毒发时的经历,浑身不由汗毛倒竖,他娘的,刚活又死,老天就这么玩儿咱?黄真双手抱住肩膀,不断地颤抖,一双小眼睛毫无光彩,嘴唇已是白的发青。 周舞阳强打jing神道:“小胖子不要灰心,要是这么容易找到的话,那怪人早就得手了。快点振作起来,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我们遗漏了的。” 黄真喃喃道:“完了,我们真的完了,完了……” 周舞阳见着胖子jing神已到崩溃边缘,也不敢再刺激他,要不然他一下子疯了那可真是雪上加霜。 他两世为人,心xing自然更加坚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一是为了冷静下来,二是为了观察书房内究竟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遗漏的。 “满天神佛观音菩萨如来佛祖耶稣基督真主安拉请一定保佑周舞阳度过此劫。”周舞阳走得脚都麻了还是没有半点发现。他前世是个唯物主义者,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病急乱投医,开始向前世所知神灵求救……但转念一想,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那些神佛不知知道不知道这个世界,待想起这是书院,于是就开始求孔圣人。看到墙上就挂着一幅孔圣人的画像,于是便端起蜡烛走过去正想拜祭孔圣人时。由于身子瘦弱,下午又跪了一下午,刚才一番惊吓剧烈动作,身上血气不畅,头晕目眩,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手上蜡烛也随之飞出,打在圣人画像之上。 当他爬起来时,发现那副孔圣人的画像已经被烛火点燃了。“糟了,亵渎孔圣人,他一发火可就不保佑咱们了。”周舞阳赶紧脱下外衣扑火,谁知火也烧越大,整幅画像都已经被火焰掠过,为了不引起火灾周舞阳忙把画像打落,让它在地上自己烧。烧了良久,火势顿时渐渐熄灭,谁知竟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原来那黑漆漆的画轴在烈火的焚烧下露出了本来面目——白玉翡翠画轴,画轴zhongyāng竟然金缕画布,不畏水火。上面描绘着神州大地的各处地貌河床,更有许多道家仙山洞府。整幅画给人一种大气磅礴,雄伟壮阔之感。 周舞阳倒吸了一口冷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多谢孔圣人,多谢满天神佛观音菩萨如来佛祖耶稣基督真主安拉!是,这是……黄真,我们有救了,这是——皇朝堪舆图!”黄真急忙凑过去,定睛一看,画的内容虽然跟自己那次看到的赝品差不多,但是画工和用料都是难得一见,就算白痴也能看得出此画来历不凡! “哈哈,真的是皇朝堪舆图!”黄真两眼泛着泪光,哈哈笑道,“太好了,我不用以童子身下去见阎王了!” 就在两人喜极而泣时,一道yin风刮过,手中的皇朝堪舆图一眨眼就消失了。两人跟前站着一个浑身黑衣的人,脸上白净无须,尽是皱纹,身上毫无生气,仿佛是一具枯萎的干尸。 那人用枯瘦的手握着皇朝堪舆图仔细端详了片刻,声音颤抖地道:“真的是皇朝堪舆图,得来去不费功夫,皇爷这次有希望了,哈哈……” 两人看到那双几乎枯萎的手散发着阵阵诡异的气息,周舞阳状起胆子道:“东西你也拿到了,快点给我们解药!” 那人冷哼一声,手一挥往他们嘴中丢入两粒药丸。两人只觉得药丸中带着一股恶心的怪味,肚子里顿时翻江倒海。哇的一声,两人狂吐不已,不但把胃里的食物吐出就连黄胆水也吐个不停。等两人吐完后,发现呕吐物中竟然有密密麻麻的软体水蛭在蠕动,两人不由又是一阵恶心反胃,要不肚子内吐得一干二净恐怕还要再吐一次。 “你们吐出来的这些便是苗疆的血蛭,你们的毒我已经解了,不算违背诺言。”怪人冷冷地道。 周舞阳扶起黄真,道:“既然如此咱们互不拖欠,告辞。” 黑袍人也无意与这两个惫赖小子计较,本想杀之灭口,但想想还是算了,如今亡命天涯,何必再多造杀孽,更何况待孔文渊知道,自己早已走远。于是还不待二人动身,屋内yin风一刮,面前的黑袍人已失去踪迹。周黄二人本已累得jing疲力尽,再加上刚刚大吐特吐,此刻给这yin风一刮,又一屁股跌坐在地。 周舞阳稍微平静了下来道:“像皇朝堪舆图这等奇人留下的奇物,一般人都会小心收藏,谁知院长大人却反其道而行,大大方方地挂在墙上,此等做法当真妙绝。难怪那个怪物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 黄真点了点头,暗道早知道山长这老头儿这么狡猾,咱们就直接过来了,都累成狗了。 二人歇息一会儿,便要站起身来,周舞阳却无意中看到已经化成灰烬的孔圣人画像中闪烁着一丝亮光,急忙拨开灰烬,竟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周舞阳疑惑地将其拾起,顿时一股暖流从丝绢中传来,顺着手掌流遍全身。 周舞阳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仿佛被热水烫过一般说不出的舒畅,身子的力气似乎渐渐恢复。黄真也看到这块丝绢,凑上前一探究竟。周舞阳把丝绢递给他道:“小胖子,这东西很神奇,触手之处觉得暖洋洋的,浑身舒服,我的力气居然恢复的大半。你快摸一下。”黄真听得神奇也迫不及待地接过丝绢,虽然觉得手感细腻柔滑但却无任何效果。 黄真奇道:“哥们儿,你是不脑子被那怪物吓坏了,那有什么暖洋洋的感觉,我摸起来就是一块普通的丝绢,最多材料上佳罢了。”周舞阳不信从他手中接过丝绢,那股暖流再次流遍全身。 “小胖子,我没骗你,拿在手上真的很舒服!”周舞阳又把丝绢递给黄真,但是黄真始终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两人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但想起此地不宜久留,所以也不再纠缠下去,赶紧跑回家去,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周舞阳暗道,难道真有主角光环?我他妈这次大难不死,后福不浅啊。 ; 第七章 最年轻的秀才 返回宿舍内,四周同窗传来阵阵鼾声,月光透过窗棂,一片祥和。周舞阳给这一来一去的惊吓弄得jing疲力尽,疲惫不堪,爬到床上困意袭来,昏昏yu睡。 想起无意中得到的奇怪丝绢,他又有些兴奋,捏了捏揣在怀中的丝绢,丝绢上传来的暖流让他jing神一阵,睡意立刻远去。 周舞阳躺在床上借着月光仔细端详那张古怪的丝绢:丝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古怪符号,犹如鬼画符,却写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刚中带柔,柔中蕴刚,仿佛是书法大家毕生功力凝聚的大作。 “这张丝绢跟皇朝堪舆图一同藏在孔圣人的画像之内,想必也是非凡之物,难道是那个什么星空圣诀?” 周舞阳顿时激动起来,重生异世,有了奇功护身生存概率就大多了,更何况自己立志绝不平平庸庸地活着呢,“星空圣诀乃是奇人刘伯温临终所传,定然不是寻常之物。这要是什么星空圣诀的话,我若练成会不会成为绝世高手?真成了绝世高手,那么那个怪物还不得乖乖趴在我脚下求饶。”想到这里感到兴奋莫名,周舞阳便学着那些武林高手打坐,双手挥动,学得倒有模有样。就这样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反而自己先睡着了。 周舞阳想要修炼那星空圣诀,奈何不得其法,只是握着那丝绢便有咕咕暖流流进身体,很是舒服,想起前世看的那些个玄幻小说,暗道莫非这星空圣诀只需要这么握着就行?于是每天学习之后便握着那丝绢假寐,让那暖流滋养身体。 想那星空圣诀乃是刘伯温自神州龙脉中发现的奇功,那块丝绢也是龙脉之中发现的上古奇物。临终之时他发现居然能将功力蕴藏其内,于是毫不迟疑,将毕生功力贯注其内,留待有缘人,倒是生生便宜了周舞阳。 自从那晚受了惊吓后,黄真就生了一场大病,回家修养了一个多月。回来之后反观周舞阳,那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比以前更加jing神了,那瘦弱的身子也健壮起来,脸sè莹白如玉,微微光泽,这让他觉得甚是奇怪。其实周舞阳自己也奇怪来着,心里微微觉得是那丝绢的功效。而且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以来,他发现自己头脑越发清明,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对那丝绢就更是爱不释手了。 自皇朝堪舆图被黑袍人偷走之后,周黄二人便一直偷偷注意着山长大人的情形,奇怪的是山长大人只是一个人发了一通小脾气,恨人将孔圣人画像烧毁,没丝毫其他反应。周舞阳不禁暗自琢磨,难道这山长也不知皇朝堪舆图的存在? 文始书院内恢复了平静,该读书的读书,该玩泥巴的玩泥巴,各得其所。只是祝山明那小子的名气越来越大,整个书院无不知天才少年祝山明了。让张静斋气愤的是周舞阳这小子越来越不长进了,每次写文章都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连以前那手漂亮的瘦金小楷也变得不伦不类,只能说勉强能认。也得亏前世的张静斋小时候对书法下过功夫,不然在这里还真没法混了。至于作文?他就写些前世那些观点,白话之中不时夹着些古文,自己看着也不伦不类,但没办法啊。虽说有了这小子的记忆,那些文章写也能写出来,但实在不时自己愿意干的事情。 chun来冬去,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年时间就已过去。期间只有过节时周舞阳回过一趟温州府,探望了守在家中的馨儿姐姐,其余时间皆给老头子留在书院中温习,因为省试马上就要来到。 阳chun三月,chun风习习,坐在贡院里的周舞阳满头苦恼。想起回家是馨儿姐姐那种对读书人的景仰之意,周舞阳就开始计较着是不是违心一次,考个秀才回去让馨儿姐姐高兴? 进贡院前张静斋那老头子的话语又在心头响起:“舞阳啊,为师不知你因何缘故越来越不长进。但是以你的底子要考个秀才实在简单,你不为老头子长脸,总得为自己前途打算吧?” 想起老头子说这话那种希冀眼神,周舞阳心头一横,反正就这一次,咱考个秀才出来就万事大吉。 唐代之时秀才科就已废除,明代曾一度采用举荐的方法,所有有举秀才的称呼。后来的秀才专用以称府、州、县学生。通过省试的贡生依然称秀才,唯有通过殿试方才称之为举人。 省试亦称会试、chun闱。明代省试分四场:第一场试本经,第二场试兼经,第三场试论一首,第四场考实务策三道。当时还是明代初期,八股文的格式还未定下来,周舞阳在得知之后还是一阵庆幸。 只是这前三场与八股文何异?呜呼哀哉,周舞阳硬着头皮用这个身子的记忆答题,自身仿若梦中,待回过神来,已经是省试的第二天了。至于实务策,周舞阳决定自己来答了,来自后世的他见识远超当代,实务策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这次省试实务策依旧是朱棣最在意的那点东西,无非就是靖难之役利弊考。周舞阳沉思半晌,提笔开答: 第一,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局之。吾皇秉承天命,吊民伐罪,此诚效古圣皇成汤周武也。今政通人和,海内鼎盛,实吾皇圣明治世,功在千秋也。 第二,伪帝建文孱弱无能,枉据大宝,吾皇借天之机,挥师北下,锐进南方,龙盘虎踞,帝王气象巍巍。实天之道也。 …… 通篇虽有拍马屁的嫌疑,但也说出了永乐帝鼎盛千秋,于后世的至伟功德。修《永乐大典》,开文化先河。令三宝太监五下西洋,扬威海外,兼创宇内最强海军等等。全篇高屋建瓴,虽说语言过于平淡,但其中所述之事皆永乐帝生平得意之作。 此次省试知贡举即主考官为大学士杨士奇,此老当年在靖难之役中有从龙之功,如今更是内阁首辅,乃是永乐帝前数一数二的人物。 省试结束之后便是阅卷了,知贡举与同知贡举要选出杰出人才,省试是上达天听的大事件,杨士奇不敢丝毫怠慢。第二天一早便在浙江省首府杭州阅卷,杭州府贡院内忙碌不已,贡院外生员们翘首以盼。 “阁老,你看此子文章,字体清丽,文格高调,寓意深刻,实乃此次省试头篇啊,当为会元。” 杨士奇抓过卷册细细品读起来,不时点头。 未几,旁一老头叫了起来,“阁老,快快来看。此子虽说本经等前三册文章平平,字迹平平,却也可圈可点。这实务策乃是点睛之作啊,虽然用词用典平淡,但难得的是此子高屋建瓴,放佛站在一个极高的高度总揽全篇,将吾皇圣治写得淋漓jing致,老夫从仕数十年来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啊。” 半月之后,省试发榜。贡院外人山人海,沸反盈天。挤在榜单前的学生或大喜或大悲,整个浙江省的人心都随着榜单上名字起伏牵动。 文始书院租借的客栈内,一群青年学子围着祝山明,恭贺他省试第一,乃是本届浙江省会元。这可是青田县的骄傲,温州府的骄傲啊。 这次省试文始书院考得极为不错,远超前几年,不只出了个会元,前三名可是包揽了两个。一个圆滚滚的身子在客栈里找寻着周舞阳,这周舞阳不知走什么狗屎运,居然得了个省试第三,作为死党好哥们儿,他当然想尽快通知他。 可惜找遍了客栈也没找到周舞阳,早在十几天前考试一结束周舞阳就匆匆赶回温州。至于中与不中,这些事儿他倒不是很放在心上,顺缘而行,顺生而喜吧。他可是记得半月之后乃是馨儿姐姐的生辰,宁馨儿去年为报恩搬到他家,如今人家过个生ri也没有人陪,自己说什么也得赶回去,陪她过这个在周家的第一个生ri。他可从未看轻过她的身份,对她搬来自己家也是欣喜万分,下意识里他将她当成了自己前世的女朋友。 杭州府西湖边上,张静斋对孔文渊笑道:“恭喜山长大人,如今祝山明得中会元,文渊兄也当扬名天下了。” 孔文渊捋须而笑,迎着煦煦chun风,甚是得意,“周舞阳也不错,这次得了个第三名啊。那小子还未曾慢十六吧?还是我温州府最年轻的秀才呢。” 张静斋哈哈而笑,对周舞阳的成绩很是满意,“那小子这次运气好,以十六岁多的年纪考中贡生,温州府第一人啊。想祝山明今年都十七岁多了,虽说是个会元,比之周舞阳还是要差点。” ; 第八章 春风愁,惹人羞 周府中,一身素sè衣衫襦裙的宁馨儿梳着两丫髻,不施粉黛,娇俏可人。此刻她正望着浓烟滚滚的厨房焦急得直搓手,这个弟弟,说什么要给她做生ri蛋糕?原本她要说君子远庖厨,秀才不沾阳chun水的。往次用这个方法,这个弟弟都是乖乖听话,让她伺候。可是今天他不听话了,说什么也不准宁馨儿进去,每次进去都给他轰了出来。 厨房内,周舞阳给柴火浓烟熏得双眼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角流淌。刚进厨房的时候就发现,原来搞忘了这个时代是没有天然气的,还用的是柴火灶台。他傻眼了,可是话已经说了出去,怎么能食言而肥,怎么说他也是穿越而来的奇人,这点小事难不倒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路?以前在电视里见多了那种烧柴火的灶台。 可怜的周大公子好不容易将火点燃,往火堂子里塞了一堆木柴,这火没大起来,浓烟就滚滚而出。折腾了大半天,周大公子终于掌握了窍门,火堂子里的火苗蹿了起来,他心里小小得意了一把。 宁馨儿在院子里一直担心着厨房会不会燃起来,水缸里的水她都用木盆装了满满一盆,一旦起火,她就可端起水去扑火。 一个时辰之后,厨房里钻出个“黑炭”,把宁馨儿吓了一跳,双脚不由自主地就移向水缸,下意识地,她认为着火了。 只见那“黑炭”傻乎乎地看着她,呵呵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馨儿姐姐,你看,成了。”他手中捧着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一个金黄,散发着诱人香甜的糕点。 宁馨儿嫣然一笑,心里满满的感动,这大明朝她怕是第一个吃到秀才老爷下厨做的糕点吧。她跑过去将那糕点接过来,跑进堂屋放在桌子上,拉着他到水缸边,“你看你,都熏成这个样子了。” 一方小小的丝巾浸润在清水里,宁馨儿柔柔的小手替他拈去头发上、衣衫上粘着的茅草,拧起水中的丝巾在他脸上细细擦拭起来,chun风吹拂,淡淡凉意,有chun的气息,惹人遐思。 周舞阳这一年身体直窜,三年前还同她一般高的身体如今已比她高了一个头,宁馨儿只能垫着脚为他擦脸。小姑娘已经颇具规模的胸脯因为垫着脚手臂高抬的缘故在胸前挤出雄伟曲线,周舞阳为了不蹭着她那高峰,身子往后仰了仰。谁知他一仰,宁馨儿就够不着他额头了,上边还有一大团烟灰呢。于是宁馨儿身子也随着前俯,整个人差点贴在他身上,“呼”,终于擦干净了。 宁馨儿娇俏的鼻头冒出微微细汗,鼻息也有些粗重,喷在周舞阳脸上,有淡淡兰花香。 “哎呀”。 小姑娘脚垫了许久,又是前俯着身子,脚跟有些发酸,此时放松下来顿时站立不稳,往周舞阳怀里扑去。周舞阳下意识地搂住了她细细的腰,只觉胸前顶着两团软软的肉团,浑身犹如触电,麻得灵魂东飘西荡,好半天找不到北。 宁馨儿被两人身体接触那一刹那的感觉羞得满脸通红,慌忙双手抵住他胸膛,只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两人身体接触的部分蔓延向全身,两腿股股战栗,脚更酸了更软了。她脑袋深深埋了下去,状如鸵鸟,糯糯道:“还不放开姐姐。” 周舞阳哦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放开她腰身,看着她那娇羞之态,不觉痴了。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如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是这种意境么? 院中弥漫着暧昧气氛,两人都傻站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chun风吹拂,河边枯瘦的柳条儿上冒出了嫩嫩的芽头,河豚子追逐着chun水,在河口边产卵,繁衍着后代。不知何处飞来的两只野鸳鸯在河面上交颈而眠,chun水悠悠,在身边流淌,将它们的情话带走,带到chun风吹到的地方,带到chun意浓郁的地方。 桌案边,宁馨儿小口小口吃着他烤的蛋糕,臻首依旧低垂着,小脸红红。 “姐姐,好吃么?” “嗯!” 周舞阳注视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再替她挑了一大块蛋糕,“姐姐,祝你生ri快乐,长命百岁,小弟给你唱生ri歌。” 周舞阳在唱着生ri快乐,宁馨儿在想着那ri去看红娘之时红娘说的那番话。 “馨儿啊,你如今住在周府,报恩归报恩,但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吧,眼看着小公子渐渐壮实,你何不找个时机让小公子娶了你?” 宁馨儿羞红了脸,“妈妈,人家当小公子是弟弟的,你说什么呐。” “哎哟,你这丫头,还害羞呢。告诉你啊,男子心xing无定,特别是小公子这个年纪。你搬进了周府,府丞大人是咱温州府的英雄,大家都认为你是周家的人了,以后就没人敢娶你。你不嫁给小公子嫁给谁?不说是正妻,至少那小妾里边你得占大头。” 宁馨儿小脸通红,揉捏着衣角,跺了跺脚,“妈妈再乱说,人家不理你了。” “好好,妈妈不说了不说了,不过你得记在心上啊。” 明朝军制乃是卫所制度,士兵将官皆为世袭,周舞阳虽说仅仅十七岁,但也继承这周佛生的府丞官职,一旦年纪够了就得上任,所以也是有纳妾的资格。 周舞阳说今天是她生ri,让她休息一天,今天由他照顾她,伺候她,小姑娘心里甜甜的,越看这小公子越顺眼,他今年也十七岁了吧,身子好壮实,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还是一个瘦弱少年呢,他会喜欢我么?他不会看不起自己青楼出身的身份吧?想到自己的出身,小姑娘不禁有些偃旗息鼓。ji女在明代属贱籍,平时咱们说的三教九流,ji女就包含在九流里。 哎chun风惹人愁,小姑娘今年十八岁了,再不嫁人就成了老姑娘了。 今天是馨儿生辰,红娘一直记在心里。她还不知道周舞阳回来了,以为他还在杭州府参加chun试,等着放榜。走到周府外面的时候见到院子上空弥漫着浓浓烟雾,以为周府着火了,脚下不禁加紧了,待走到院门口。 “嘎!” 红娘目瞪口呆,前几天自己还在教馨儿这丫头要绑住男人的心呢,想不到两人早已……她实在不好意思再进去做那大瓦数的电灯泡儿,放轻了脚步,悄悄走了。 感受到暖暖的阳光,看了看天上不怎么刺眼的ri头,喃喃道:“chun天了呢。” 三ri之后,chun闱放榜消息传遍浙江省,温州府自然收到了消息。 周舞阳在院中晒着太阳,微眯着眼睛看着手里那本野史,chunri太阳暖暖的,看着看着就瞌睡起来,脑袋一起一落,手中的书本不知何时也已掉落在地。 宁馨儿在门口坐着,手中针线穿梭,他那一身衣服该换得了。她一边做着女红,一边斜着眼睛觑着他,见他瞌睡着书本掉地上了都不知道,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一笑犹如chun光绽放,炫人眼眸。她放下手中针线,拿了件宽大的袍子轻手轻脚走过去盖在他身上,捡起那书一看,嘴角微微翘起,原来他也不喜欢看那些四书五经什么的,也喜欢这些野史杂文呢。 院外忽然传来锣鼓喧天声,院门被推开,几个卫所兵卫走了进来,一个个脸上溢着喜气儿。周舞阳给锣鼓声惊醒,看着那为首之人,那人他认识,“乌大哥,什么事?” 那兵卫走过来一拳擂在他肩窝,哈哈笑道:“府丞大人的种就是要得,成了咱温州府最年轻的秀才啦。” 宁馨儿在见着几人进来之时便进屋去端凳,沏茶。周舞阳闻言大惊,“什么?我成了秀才?”他对那chun闱着实没抱多大希望。 “知府大人车驾就在后面,快随我等前去迎接。” 温州知府进院恭贺一番,然后说府上设了宴席为他庆贺,让他一起前去。 原本闹哄哄的院子顿时清静下来,宁馨儿呆立院中,手中还捧着一杯茶,chunri阳光挥洒,只见她眉眼越来越弯,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儿。 “他是正儿八经的秀才老爷了,还是温州府最年轻的秀才老爷呢~~” ; 第九章 七月初七 ()“伫灵匹于星期,眷神姿于月夕。” 今儿个是农历七月初七,俗称乞巧节。夏秋之夜,星空爽朗,一道白茫茫的的银河像一座天桥贯穿南北,虽是弦月,但星辉之下依旧一片明朗。今年七夕节温州府别出机杼地办起了灯会,俏姐儿、俊郎君不就盼着这样的接触? 周府院子中,周舞阳的手又悄悄地探向那摆在案几上的水果,谁知正闭目祈祷的宁馨儿双眸一下子睁开,媚眼儿横了他一眼,他讪讪地收回爪子, “哼,这一盘水果都给他偷吃了一小半了。还怎么让人家去向七姐儿祈求福禄嘛。” 相传在七夕的夜晚,抬头可以看见牛郎织女在银河相会,或在瓜果架下可偷听到两人在天上相会的脉脉情话。在七夕晚上,大姑娘小媳妇们对着朗朗星空,摆上时令瓜果,朝天祭拜,就能祈求到天上的七姐儿赋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针织女红技法娴熟,更祈求爱情婚姻的美满幸福。 周舞阳看着宁馨儿虔诚模样,心中好笑,古代人过情人节就是这样过的?听小胖子说今年温州府在七夕节举办灯会,说什么也要带馨儿去看看,她一年到头除了购置生活用品就不曾出过门,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真是难为她了,他总是不知不觉忘了自己还是个比她小几个月的少年。 “馨儿好姐姐,还要多久啊,天上的七姐儿都给你唠叨得受不了啦。” 又过了盏茶功夫,宁馨儿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将几案上的瓜果收拾起来,端进厨房。 宁馨儿看着眼前颀长身形,心中暖流涌动,秀才老爷做到他这个份儿上,也是大明朝独一份儿了吧。俏生生道:“我的秀才大老爷,走吧。” 宁馨儿身着淡绿衣衫,却是轻纱,白皙肌肤隐隐约约。下身碎花襦裙,盈盈站着,娇俏动人。见她已锁好院门,拉着她的小手匆匆而去,他这也是下意识的动作,心里急啊,再不赶快,灯会就要散了。 宁馨儿小手给他牵着,有些羞涩,却又不愿硬着不让他牵,自己就当不知道好了。可是怎么能不知道呢,大手上传来的阵阵温热直传到心底里去了,心尖儿直颤,姑娘俏脸热烘烘的,夏季晚上的凉风吹来也吹不散那股子热意。 温州府今晚全城灯火通明,街道两旁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有人约的人儿两人牵着小手,甜甜蜜蜜,只要看着心上人的脸蛋儿,就能从心底里涌出蜜糖,甜到心底里去。没人约的人儿就想方设法去认识心仪的对象,千方百计去讨好,痴缠。今儿是乞巧节,七夕节,只要不是轻薄妄为,姑娘们都能很宽容地不计较你的纠缠,反而心里甜甜的,傲娇地臻首微微昂起,对你不屑一顾。 本来给那黑袍人吓出了毛病的黄真小胖子今天也恢复了他的“风采”,一双小眼珠滴溜溜直转,在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胸脯屁股上扫来扫去,过足了眼瘾。今天周舞阳要陪自己家中的馨儿姐姐,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来逛灯会,顺便认识几个好姐姐,说不定咱的终身大事就解决了。 迎面走来一个少女,小胖子的三魂七魄在这一刹那间都被勾了出来。这少女大约十五六岁,一张白嫩俏脸,瑶鼻樱口,眉目清秀。 小胖子涎着脸盯着那少女,少女注意到小胖子的眼神,神sè略带不悦,本就清冷的面容此刻略微有些冷峻,但黄真却认为这嗔怒间把少女那娇憨之态体现得淋漓尽致,暗赞道年纪虽不大果真是一美人胚子啊,我喜欢。 黄真小胖子大半天才发现这么一个动人心魄的尤物,怎么能放过,当即上前,装模作样地一躬到底,“姑娘,小生姓黄,单名一个真字。家住青田,有良田千亩,家财万贯,咱们认识一下吧。”那笑盈盈的样子将小眼儿挤得更小了,看得少女身后的丫鬟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少女心中有些嗔怒,这一路过来遇到好几拨自命风流的狂蜂浪蝶,让她不厌其烦。当下就没了好脸sè,双眼瞟了他一眼,未发一语,神sè更冷。她那丫鬟皱了皱秀挺的琼鼻,模样煞是可爱,翘着脑袋斜眼瞟着他道:“登徒浪子,快给本姑娘闪开,不然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黄真自从十岁开始就在青田县的街道上调戏良家妇女,有着五年丰富“经验”的他又岂会被一个小丫头唬住,继续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还故意往少女身前凑了凑,少女身上有品流极高的香味,荡人心魄,小胖子贪婪地吸了两鼻子。 少女后面的丫鬟见主子受到sāo扰,张开双臂护鸡仔似的将少女护在身后,“你这胖小子,我家小姐不愿搭理你,还不走开。” 行人见温州府来了这么一个活宝,都在那指指点点,不多时就围了一圈人。 周舞阳拉着宁馨儿正看着沿途风景,津津有味,甜甜蜜蜜。宁馨儿心神全不在花灯之上,羞答答像个小媳妇,周舞阳拖她到哪就到哪,全然没了主意。 “咦!” 周舞阳看见前方的人群,以为有什么热闹,拖着馨儿挤了过去,怕别人挤着宁馨儿,他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前,宁馨儿回头,甜甜一笑,月牙儿弯弯。 被黄真调戏的少女眼看几个大汉围了过来,使了个眼神,那几人又散入人群,汇入人流。黄真这小子还不知已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儿,依旧喋喋不休,“姑娘,小生虽是青田人,可是对这温州府无比熟悉,知道一处热闹所在,不如让小生当个向导,引姑娘前去看看热闹吧?” 他从少女的口音中判断出她不是温州人,于是那般说道。 这是一只大手拎着他衣领,将他扯得打了个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这小胖子,又在这sāo扰姑娘家了?” 周舞阳自从受到那不明丝绢中的真气滋养,力气甚大,拎着小胖子的样子如同拎着一只皮球,还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儿,逗得少女小嘴微翘,她那丫鬟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黄真看见少女俏脸冰山解冻,chun回大地,魂儿又没了,哈喇子流了一地。 周舞阳没好气地使劲拍了拍他肉呼呼的大脸,黄真回过神来,见是他,圆乎乎的手拍掉他拎着自己的手,道:“你倒是和你馨儿姐姐郎情妾意,还不允许我找个小姑娘?” 宁馨儿给他的话臊得满脸通红,悄悄往周舞阳身后躲了躲。少女看见宁馨儿模样,暗自惊叹,都说江南出美人儿,但这姑娘如此灵秀模样的还是少见得很啊。 周舞阳松开拉着宁馨儿的手,走到少女面前,躬身作揖,道:“姑娘受惊了。这小胖子虽然sè了一点,但心底却不坏,小生这里替他赔罪了。听闻姑娘是外地人,如今大家不妨作个伴,同游这温州府如何?” 少女见他面如冠玉,举止得体,彬彬有礼,心中那般对江南人浮夸的厌恶感觉去了一半,乌溜溜的眼珠儿一转,笑语盈盈道:“如此就有劳公子了。” 黄真那小胖子瞠目结舌,自己纠缠半天这小妞儿都不愿搭理自己,这小子一上去,人家就笑脸相迎,还答应和他一起同游温州府,这转变也太大了吧,他妈什么世道啊。 少女放佛是个自来熟,见宁馨儿娴雅端庄,心生好感,主动上前去挽着她手臂,问道:“姐姐和这位公子是情侣么?” 宁馨儿刚刚才恢复如雪肌肤的俏脸又涌上红霞,娇滴滴道:“妹妹什么话啊,奴家,奴家……”到这里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和少爷是什么关系了。自从那ri知道周舞阳中了秀才之后,红娘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让她要早早抓住少爷的心,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别到嘴的鸭子飞了。从那以后她就不再唤他弟弟了,平时在家就叫少爷,如今出来,自己还真不知道说二人是什么关系。 站在一旁的周舞阳闻言笑道:“馨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小生叫周舞阳。”听他这么一说,宁馨儿俏脸更红,羞垂臻首,不知如何自处。 少女那丫鬟闻言,眸子陡地一亮,问道:“可是温州府那最年轻的秀才周舞阳?” 周舞阳笑道:“区区微名,姑娘倒是消息灵通。” 那丫鬟娇笑道:“什么消息灵通啊,一来温州府,那知府大人不知提了多少遍了。” 少女见丫鬟说着说着就要透露身份了,横了她一眼,丫鬟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不再说话。 周舞阳听她说起知府大人,暗道这少女看气质谈吐皆是不凡,难道还是什么达官贵人? 黄真小胖子在边上看着几人谈笑,幽怨地瞟了周舞阳一眼,一个人唉声叹气着。 周舞阳驱开人群,几人走在大街上,四周依旧热闹非凡。少女在后面唤道:“哎,周公子,听说文轩阁那边聚集着温州府四面八方的才子,在那里以文会友,不如咱们去看看。” 周舞阳闻言,瞥向小胖子,他倒是没听说这事儿。 小胖子闻言,嘻嘻笑道:“姑娘这事儿要问小生,小生消息最灵通了。不错,今天文轩阁那边有个诗会,姑娘感兴趣,咱们就去看看吧。” 那丫鬟皱了皱娇俏鼻子,嗔道:“谁让你说话的,我家小姐是和周公子说话。” 少女轻蹙柳眉,唤道:“云儿,少说几句。” 那丫鬟看来也不怕这个小姐,瞪了黄真一眼,哼了一声,昂首挺胸,似是不愿再多看那小胖子一眼。 少女挽着宁馨儿加紧几步来到周舞阳身侧,问道:“周公子是温州府最年轻的秀才。本……我听说温州府今年还出了个会元,传说那会元六岁能诗,七岁填词,不知是真是假?” 黄真略带酸意道:“你说祝山明那小子?那小子除了能写几句歪诗,会考试之外,还有什么用?” 那丫鬟似乎就是看他不顺眼,一见他说话,就张了嘴,“人家祝公子可是会元,你这小胖子除了调戏姑娘家外,还能做什么?” 黄胖子对她嘲讽的语气也不生气,昂首挺胸,神气道:“俺会做生意,能赚钱,能养活家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俺也是今年的秀才。” 经商在明代属贱业,这小子如此自豪,想来是认为经商比你写诗填词高明了许多。唤作云儿的丫鬟还待讽刺他几句,但想到骂人不揭短,经商是人家家业,自己拿来讽刺,小姐怕是又要骂我,于是闭了嘴,不置一词。 周舞阳轻笑道:“祝山明正是在下同窗,自幼便有才名,小姐所说一点不假。如今文轩阁以文会友,想来他也会去,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 第十章 七夕诗会(上) ()温州府西面有一幽静阁楼,名唤文轩。楼高七层,楼阁的构架为辽东铁杉树,水火不侵,百年不朽;楼墙为云南白玉岩,触之温润,光滑如镜。相传宋代建造此楼阁,皇帝更是调动全国的能工巧匠,在建筑材料中渗入东海沉香粉,不但使楼阁内一年四季都散发着清淡秀雅的香气,还有驱除蛇虫鼠蚁之奇效。 今晚文轩阁张灯结彩,热闹非常,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宾客鱼贯而入,大多数都是年轻才子,却也有不少大家闺秀,甚至还看到一些胡子发白的着名大儒。 此次诗会是温州府知府大人举办,故而各方耆老名宿皆赶了过来,场面甚为宏大,格调极为高雅。此刻知府大人却呆在最高层陪着一个华服少年,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皮肤白皙,眉毛极浓,英气逼人。少年转过头向旁边站立的侍从皱着眉头问道:“还没找到姑姑?” 那人苦笑到:“灯会人太多,走着走着就和公主走散了。不过有锦衣卫贴身保护着公主,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儿。” 少年想了想,道:“再派几个人出去,要是姑姑出了什么事儿,谁担当得起?”那侍从低声应是,匆匆而去。 知府大人谄笑道:“皇太孙殿下不必心急,温州府靖平安全,公主定不会出事儿的。” 少年哼道:“希望如此。” 周舞阳几人来到文轩阁,望见这高楼,真可谓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楼阁内不时传出朗朗笑声。楼阁大堂内不少书生在相互交谈,时不时有上佳诗词脱口而出,博得大家好评。也有不少身着美丽衣衫的年青女子参与其中,才子佳人吟诗作对,甚是惬意。 云儿看了半晌问道:“周公子,祝公子可在里边?”少女也是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周舞阳摸着鼻头暗叹,这古代的才子就是吃香,搁后世,也就酸腐一个,哪有娇俏佳人愿意多看一眼啊。还是自家馨儿好,就没多问过祝山明一句,多么可人啊。他望了会儿,摇头道:“估计在上面几层吧,这里没有。” 几人找遍五层都没看见祝山明,只得往地六层寻去,只见阁楼门口守着两人。见到周舞阳几人行来,伸手拦住道:“几位公子小姐,这一层却是要对出一个下联方才能够进去。” 黄真捋起袖子,露出粗大胳臂,道:“小爷今儿个没心思对对子,赶快让咱们进去,不然让你好看。” 小云丫头看他模样,慌忙躲到少女身后,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今天怎么遇到这么个活宝,小姐的脸都给丢完了。” 周舞阳也是扶额苦笑。 少女拉着宁馨儿从后面钻了出来,对门口二人道:“可是要对出门上对联?” 右边那人人笑道:“自然如此。” 少女瞟了一眼对联,笑着对周舞阳道:“周公子,这些对联都是和七夕佳节相关的哩。咱们能不能进去就全靠周公子了!” 右侧那人又说道:“七夕佳节当然以此为对,不知姑娘选哪副?” 少女和宁馨儿挨着挨着看过去,二女对望一眼,都看中了一副对联,馨儿还有些犹豫,她以前在chun风楼也学过诗词歌赋,才学甚高,自然看出那对联不好对,少女却不管,伸出纤纤玉指道:“就那副。” 几人仰头望去,只见那对联是:“云遮雾掩九重天,天有情,伉俪同携手;一座鹊桥,比翼流连,喜前尘共卿千般梦。” 黄真周舞阳对视一眼,认出了那是祝山明的笔迹,不禁皱了皱眉头。 少女嫣然一笑,道:“周公子,可是太难?要不咱们换一副吧?” 宁馨儿急切地看着他,焦急一片,她可不愿他在这大庭广众下出丑,实在不行自己帮他作弊吧。 周舞阳瞑目思索半晌,想起前世在网站上无意间看过的一副对联,不是正好和这对联相对,还应景,便脱口吟道:“鸟静风鸣三更月,月无光,伊人独倚窗;两行清泪,暗自嗟叹,忆往昔与君几多欢!” 宁馨儿脱口道:“少爷,人家上联喜气洋洋,你这个下联怎么悲戚一片。” 少女也跟着点头。 周舞阳道:“人间之事哪有圆圆满满的。有了相思苦,方有重聚甜。馨儿你还是太年轻了。” 宁馨儿嘟着小嘴,“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少女思索着那句“有了相思苦,方有重聚甜”,甚觉有理,于是也不再多说。对门口那两人道:“咱们对出了下联,是否可以进去了。” 门口两人暗暗吃惊,当今会元亲自出的对子也有人能如此轻易对出来,不知那公子是何方神圣。他们也不再阻拦,任由几人走进阁楼。 周舞阳环视四周,只见男宾座位处有二十多名儒生在饮酒洽谈,他们之中有老有少,而女宾座位亦有五六名衣襟华丽的女子低头窃语,无一例外全是年青女子。周黄二人自然走到男宾座位坐下,四处打量着。刚刚在门口见到祝山明的对联,自然知道他就在这里了。 少女与宁馨儿体态风流,眉眼俊俏,更有清秀亮丽的气质,十足的美人胚子,自她们走进去那一刻,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无论男女都被这两个小美人吸引。 “二位姑娘,能进到第六层,想必文采着实不凡,不知如何称呼?”一位身着兰花镶金衫,白云锦绣裙美貌女子微笑地问道。 少女点头回答道:“姐姐过奖,小女子只是略识几句诗词,哪能跟在座的姐姐相比。咱们能进这第六层还多亏了周公子呢。” 美貌女子望向周舞阳,微蹙秀眉,“周公子?”募然心中一片敞亮,“可是温州最年轻的秀才周舞阳周公子?” 少女嫣然笑道:“正是。” 美貌女子转过头对宁馨儿问道:“不知这位妹妹是?” 宁馨儿裣衽一礼,柔柔道:“小女子宁馨儿。” 宁馨儿当年的才名艳名温州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美貌女子自然听过,欣然道:“原来是馨儿妹妹,快快请坐。”说罢引三人到女宾座位上坐下,云儿的身份以她眼力自然看出只是个丫鬟,也没多问。 两道身影缓缓从后堂走出,一者气度非凡,沉稳如渊,居然是孔文渊。一者丰文儒雅,年轻俊才,正是祝山明。两人普一出场,便将诗会的气氛顿时推向高cháo。 孔文渊在主位坐下,带微笑道:“承蒙知府大人关照,让老朽主持这次诗会,多谢诸位能来参加这次诗词大会,老朽先敬各位一杯。”众人也纷纷举杯应和,美酒入口,香醇甘美。 孔文渊缓缓放下酒望向窗外的夜sè道:“一朝看花花事空,百年读月月身同,镜花水月何从影,云散缘由不是风。”这首诗颇有几分观尽红尘之意,甚至有几分看透生死的无奈。 一名中年儒生吟道:“十年寒窗展翅飞,笑倾朝堂定国邦,问君谁断兴衰事,一羽千秋万里行。”此诗真实描绘了士子一生从寒窗苦读到三朝元老,再到锦绣还乡,可谓概括了文人的一生。 孔文渊笑道:“今ri七夕佳节,咱们不论国事,只谈风月。山明,你正值青chun年少,就由你开个头,记住只准以风花雪月为题材,不许做那些忧国忧民的诗词。” 祝山明颔首道:“是。那学生就献丑了!”只见他眉头微皱,目光一亮,立时颂词一首:“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幽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好一个‘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道尽了牛郎织女的无边思愁与凄苦,祝公子果真才高八斗,妾身佩服。”说话的正是随周舞阳前来的少女。 祝山明不识此女,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也连忙回礼道:“姑娘言重了,祝某只是略识几个粗字,献丑了。” 少女笑道:“祝公子,要是你只是略识几个粗字,那我这妇道人家岂不是目不识丁。” 黄真那小子这时候凑趣道:“姑娘,你就不要继续盯着高公子不放了,不如你也来一佳作如何?” 少女笑道:“佳作倒不敢当,小女子方才脑海里倒想到一些拙句,还请各位先生及公子指点一二。”便听她那柔和甜腻的嗓音念道:“情弦到此已收声,自此不复弹琴影。如念半兹在心处,便教天风催薄命。”诗句意境优雅,不但道出了世间恩爱男女分隔天涯的苦楚,却暗中透着自己身为女儿身的无奈。 宁馨儿笑道:“妹妹真是才貌兼备,姐姐也有一首劣作想给妹妹,还望妹妹不要见笑。”少女看着这个馨儿姑娘甜美的笑容,心中喜爱更甚,脆生生说道:“馨儿姐姐太客气了,妹妹哪会取笑你。” 宁馨儿微张檀口,款款道:“满楼红袖月轻摇,牡丹芍药扑红绡,王侯将相皆粪土,五陵子弟竞折腰。”前两句赞美少女的如花美貌与出众才思,后两句暗中鼓励她不需为自己的女儿身苦恼——王侯将相,皇子贵族在你面前也不过浮云一片。 云儿听了连连拍手叫好,少女俏眸泛起丝丝涟漪,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对这馨儿姐姐更添好感。 宁馨儿与那少女都是绝代佳人,一笑一颦间带着一股脱俗的气质,为这诗会增添了一道最为亮丽的风景。在座的年轻男子早已看呆了,连祝山明也有些忘形,一首诗脱口而出:“王母宴乐舞瑶台,花影对月解开怀,失手打碎琉璃盏,一朝贬入人间来。”此诗皆是赞美二女的诗句,将两人比作九天仙子,丽sè世间罕见。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或多或少都喜欢听到赞美之词。 宁馨儿暗中着恼,被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如此赞美,不知少爷会不会不喜,那眼神偷偷瞄向少爷,见他依旧笑意盈盈方才松了口气。少女却是俏脸微红,心中为这祝山明的才气喝彩。 周舞阳自然知道女子都喜欢赞美,此刻也按捺不住,起身道:“好诗!小弟这里也有一首诗请祝兄与二位姐姐指教。” 他唤二女为姐姐,馨儿倒是无妨,无意中却拉近了与少女之间的关系,虽然目前为止还不知少女姓甚名谁。 祝山明看见他,朗声笑道:“原来是周老弟,有何佳句不妨吟来,咱们一起欣赏。” 孔文渊也捋须而笑,道:“可惜今ri静斋兄家中有事没来,不然早将你逮了过来,有何佳句还不快快念来。” 周舞阳对着他躬身作揖,“是,山长大人。” ; 第十一章 七夕诗会(下) ()只听他朗声道:“雪虐风嚎绽物华,暗香疏影醉天涯,娇羞正合风前韵,愁绪还如山外霞。万物yin阳应对等,世途反极致偏斜。经霜自有凌云意,勿做依人媚骨花。”在如今,但是无论是庙堂还是民间对女子始终有种轻视,正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无论再怎么出众的奇女子,在男人眼中始终都是附庸,许多强大的男人都以征服这些惊采绝艳的女子为一种成就。他不知少女身份,但从只言片语见也能猜测少女身份定然不凡,故而以此诗相赠。说来还不好意思,他这诗也是抄袭自后世。 周舞阳此诗字里行间都显示出对世间才德兼备的女子由衷佩服与尊敬,更是对世道轻女之风不满,特别是最后一句“经霜自有凌云意,勿做依人媚骨花”更是画龙点睛之作,让天下女子大有扬眉吐气之痛快。 阁楼上瞬间寂静无声,继而叫好之声哄然大作。少女眸中异彩连连,目光中极为好奇,当今世道能为女子鸣不平的士子少之又少,他真是奇怪。云儿望向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崇拜。宁馨儿心中欢喜,少爷这是在替她说话么,望向他的眼神更柔,更媚。黄真见了心头一跳,心中更是酸溜溜的,暗道自己怎么没这等才思,不然也好在美人儿面前露一露脸啊。 这时楼中又进来一老一少两人,老者哈哈笑道:“好一句‘经霜自有凌云意,勿做依人媚骨花’,周贤侄当真不凡,敢言世人不敢言呐。” 楼中众人见到知府大人,慌忙起身行礼。知府大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那华服金冠的少年却看见了少女,匆忙上前两步,嘴里唤道:“姑姑,你怎么在这里。” 知府大人心里咯噔一下,就要屈膝行礼,却给少年一个眼神止住。众人丝毫不觉有异,一直在猜测少女身份的周舞阳看了个清楚,心中惊骇,谁家女子有资格让一个知府屈膝行礼? 少女站起来拉着少年的手,笑道:“瞻基你也在这里呀,江南文人果真有才,姑姑真是佩服呢。” 孔文渊自然将主位让了出来,请知府大人上坐,谁知知府大人竟然将那位置让给了那叫瞻基的少年,自己陪坐一旁,众人对少年少女的身份又是一阵猜测,不知是何方神圣。 周舞阳心中翻起惊涛骇浪,“瞻基?朱瞻基?他跑来温州干什么?少女是他姑姑,那不就是朱棣的女儿,我的天呐。” 少年本要拉这少女坐在主位上,却给少女推辞了,说和这些才气灵气皆具的女子坐在一起更好呢。少年也不勉强,众人重新落座。 因为知府大人的到来场面有些沉闷,孔文渊站了起来,道:“静斋兄的弟子就是不凡,来,舞阳,老夫敬你一杯。”说罢举起手中酒杯,作了个敬酒的动作。 孔文渊毕竟是文始学院山长,是周舞阳师长,这么一说让周舞阳受宠若惊,慌忙端起酒杯,道:“学生只是胡口乱诌,还往山长不要见怪。”说罢以杯相迎,一口气干了,莹白如玉的面颊上腾起红云。宁馨儿见了掩嘴轻笑,自己少爷平时不沾酒,如今一杯下肚肯定给呛着了。 这个时候知府大人笑道:“年轻人何必如此谦逊,太过谦逊就是虚伪了,要不得,要不得。” 周舞阳只能低声应是。 这时少女也站了起来,嫣然笑道:“周公子,小女子感谢你今晚带路,也谢谢你所赠佳句。” 周舞阳受宠若惊,端起酒杯说道:“是姑娘看得起在下,在下自当效劳,只盼没有唐突佳人才好。” 他猜到了这少女身份,在这个世间皇权至高无上,他可不敢胡乱说话,文绉绉的样子让少女心中好感更盛。 祝山明见周舞阳将他风头都抢光了,心中不是滋味,想你周舞阳这次会试不过第三名,有什么资格和我抢?这时也站起身来,“周兄弟真是才学不凡,为兄上次在西湖灵隐寺中偶得一佳句,苦思半月未曾想到下联,今ri还请周兄弟教我。” 此刻本是饮酒作乐的时候,祝山明这么一下,众人皆抬头向他望去。少女心思玲珑剔透,微微一思索便知缘由,对这祝山明心生厌恶,心道此子只有才名,想不到心胸如此狭隘,非栋梁之才,难成大器。 祝山明见众人都望向他,心中得意,朗声道:“周兄弟,请听好了,为兄上联是:画上荷花和尚画。” 阁楼中皆是饱学之士,闻言都在思索着这下联。他的上联看似简单,然而细细思索却有不然,该句字虽不同,然而顺着念,倒着念皆是一样。再想他在灵隐寺中得这佳句,想来极为应景,难怪他半月未曾想出下联。 楼中杯盏碰撞的声音此时都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凝神思索,宁馨儿望向少爷的眼神饱含焦急,这祝山明真是讨厌,现在来为难少爷。少女也在思索,然而眸子却亮晶晶地盯着周舞阳,想知道他如何对答。 只见他缓缓走出座位,来回走着,他座位靠边,就在那逼仄的通道里来回踱步。阁楼四周皆是书架,上面放慢了书籍,书香沁人,此刻给楼中酒肉油腻气息渲染,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周舞阳双目斜看着顶棚,走着走着,看见了书架顶端一部书籍名叫《烟雨楼诗话》,在看作者,是前朝刘御中。这刘御中他知道,乃是前朝侍中郎。他本非笨拙之人,融合了这个身体的记忆之后,经义词汇极丰富,加上不明丝绢的热流滋养,如今脑袋清明,灵动非凡,此刻脑中灵光一闪,叫道:“有了。” 众人闻言,皆向他瞩目,孔文渊暗道,自己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他已有来了佳句,当真不凡。只听他吟道:“书中诗页侍中书。祝兄,以为小弟此句如何。”然后回到座位上夹了一片肉,吃得津津有味。黄真在桌子底下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周舞阳自得一笑。 众人都暗暗思索他的句子,“书中诗页侍中书”,上下照应,也能前后颠倒这年,平仄相符,果然是佳句。 宁馨儿心中满满的自豪,脑袋一热,忍不住娇声叫道:“少爷真是好句。” 众人目光忽而集中向她,小姑娘本来就发热的俏脸此刻更是热气腾腾,羞得她差点将脑袋埋到桌子底下。坐在她身旁的少女低声道:“姐姐真是在乎你家相公呢。” 娴雅的馨儿给她羞得只能用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掐,惹得少女又是一阵娇笑。 祝山明见了众人反应。心中极不舒服,然而句子却又实在跳不出毛病,想了一想说道:“那上联是为兄在灵隐寺观看大师作画所得,极为应景。周兄弟下联自然是佳句,然而却不应眼前之景,想来想去,为兄还是觉得不妥。” 少女见他鸡蛋里挑骨头,心中不喜更甚,却又不方便多言。孔文渊心中也是恼怒,自己这个得意弟子今ri怎么了,净干些无头无脑的事儿。当下他对祝山明说道:“山明,你那上联极为难对,老夫都未想出下联,你又何必为难舞阳?” 祝山明笑道:“老师所言不错。但老师常教导说治学当严谨,为人当真诚。学生只是谨守老师所言而已。”说罢目光却看向周舞阳。 周舞阳心中不耐烦,冷冷一笑,站起来指着书架上的《烟雨楼诗话》道:“小弟是从这书中所获灵感,书在楼中,如何不应景?《烟雨楼诗话》乃是一部诗集,作者乃是前朝侍中郎刘御中,请问祝兄,小弟此句如何不应景?” 所谓应景一方面指字面上那对应景致,两一方面指用词所处理当为眼前之物,故而周舞阳这下联无可挑剔。 祝山明也知道自己有些强词夺理,但就是不能容忍有人比自己出风头,如今自己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更是忿恨,忽而他看到了娇媚的宁馨儿,心中yinyin一笑,走到宁馨儿面前,道:“馨儿小姐艳名远播,小生早已仰慕万分,今ri得遇佳人,真乃三生有幸。不知馨儿小姐何时重返chun风楼,也让小弟一亲芳泽啊。” 宁馨儿方才还不知他来到自己面前干什么,此刻闻言俏脸顿时煞白,脑袋一片空白,手足冰凉,他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青楼出身的身份,少爷以后还能娶她么?眸中清泪簌簌而落,哀哀而泣。 少女慌忙安慰着她,云儿对祝山明怒目而视,想不到这人这么卑鄙,老天真是瞎了眼让他当上会元。 周舞阳心中怒极,恨不得走上去抽这小子两大嘴巴,他心思通透,前世见过了那些yin谋伎俩,如何不知他用意。楼中众人自然有人识得宁馨儿,那知府大人当ri还想在她出阁梳拢之ri前去捧场,只不过给家中母老虎拦了下来。如今这祝山明当众说出了她的身份,众人大惊,这不是当众打了周舞阳一巴掌,谁都知道宁馨儿为了报恩搬进了周府,如今见周舞阳带她来这文轩阁,自是极为疼爱的。 孔文渊更是气得胡子直翘,这个混账东西,怎么如此不识抬举。 女宾座位上的女子都忙着安慰宁馨儿,一时之间阁楼乱作一团。 ; 第十二章 七夕杀劫(上) ()那一直未开口的华服少年此刻说道:“这位馨儿姐姐很出名么?周公子身为当今会元,‘一亲芳泽’如此话语是否有所不妥?”他见姑姑与那馨儿极为要好,自然帮宁馨儿说话。 祝山明虽不知他身份,但也猜到他身份不凡,当下作揖道:“公子有所不知,此女乃是风楼头牌,如今不知何故,搬进了周家。馨儿小姐才名艳名皆是不俗,公子如有兴趣,也可让她相陪,想来馨儿小姐也是不会拒绝的。” 祝山明心想,这公子定是高官贵胄之后,如果他要宁馨儿相陪,宁馨儿自然不敢拒绝,即使拒绝了周舞阳这辈子的官途也要断送掉,当真好计谋。 知府大人也小心翼翼看着这位身份高贵的小公子,心里将这祝山明骂了通透。 周舞阳早已气愤难耐,只见他横跨而出,并指如剑,指着祝山明厉声吼道:“够了。我还以为你祝山明是个君子,想不到行事如此下作,换个地方,周某定将你碎尸万段。馨儿乃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岂容你这等小人侮辱。” 他走道宁馨儿面前,拉着她小手柔声道:“馨儿莫怕,万事有相公给你顶着,从今之后你便是我周舞阳的女人。”侧过头恨恨盯着祝山明,“谁若欺你,便是欺我,咱们二人同为一体,皇天后土,永不相负。” 宁馨儿泪眼朦胧,看着他,凄凄说道:“奴家一贱籍女子,如何敢高攀。少爷,馨儿今晚回去就搬出去,不会污了周家门庭的。” 周舞阳扶着她瘦削的肩膀,只觉她此刻是如此彷徨无依,如此惹人爱怜,盯着她眼眸说道:“馨儿,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不论你是什么人。我周舞阳此生都要你做我女人,旁人要说让他们说去。从今往后,你是我妻子,知道么,不许你再说那些傻话。”说罢用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眼中深情无限。 望着她眼中浓浓情意,宁馨儿剧痛的心不再有那种飘零如絮的感受,只觉得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天,是自己的依靠。 少女眸中蓄着盈盈泪光,只觉得这周舞阳太顺眼了,那祝山明太可恶了。小云眼泪汪汪,拉着小姐衣衫,见二人情意无限,脸上又泛起了笑容,有哭有笑的表情此刻却那么和谐。 楼中女子此刻皆暗暗垂泪,一边感怀身世,一边被他们的深情厚谊感动。男子大多大摇其头,心道这祝山明算是毁了,当着知府大人行如此之事,谁能容他? 只见那少年哈哈笑道:“好一个才子佳人。馨儿姐姐,身份只是小事,知府大人在此,今晚小弟便求大人将你户籍除掉,你今后也是良家女子,希望你今后和自己相公相亲相爱,和和满满。” 知府大人见皇太孙如此说,也捋髯而笑,“是啊,馨儿姑娘,本官今晚就让人烧掉你那户籍,你就放心好了。” 宁馨儿不想今晚因祸得福,不仅得到了心上人的亲口承诺,知府大人还帮她除了贱籍,当即朝知府大人和那少年裣衽一礼,柔柔道:“奴家谢过公子,谢过知府老爷。”起身拉着周舞阳的手,只觉此刻人生如此美妙,人生如此还有何求? 祝山明怎么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一张俊脸上狰狞可怖,就连知府大人都帮这小子说话,还有那不知是和身份的贵介公子,自己以后如何与同窗相处,有何脸面再在才子佳人面前露脸? 他神情恍恍惚惚,只听孔文渊沉声道:“想不到你祝山明是如此人物,从今往后,我孔文渊不再有你这个弟子,文始书院也不再欢迎你。” 那祝山明此刻如堕深渊,环视一圈后癫狂大笑,“好,好,你们这些人都向着这周舞阳。好,好,老天真是好,我祝山明从此不求官不求人,来ri定要将你等踩在脚下。”只见他跌跌撞撞冲下楼去。 发生了此等事,众人也没有再饮酒作乐的心思,相互告辞纷纷下楼而去。 待众人下楼,知府大人方才走到那华服少年面前,单膝跪地,“下官教民无方,让皇太孙殿下看了笑话,还望殿下赎罪。” 那少年扶起知府大人,笑道:“大人如何教民五方了,我看那周舞阳甚是不错,有情有义,有礼有节,很好很好。” 他转过眼对少女道:“姑姑,咱们回府吧。今ri七夕节,城中甚乱,万一出了岔子就不妥了。” 那少女本待与宁馨儿多说说话,却给周舞阳带走,本想追去却给锦衣卫给拦了下来,心情正不爽,嗔道:“要回你自己回去,我去看看馨儿姐姐。” 少年哀求地望着这个与自己年岁相差不多的姑姑,低声道:“姑姑你就别胡闹了,万一出了意外让侄儿如何向皇爷爷交代。” 少女拍了他脑袋一巴掌,笑道:“好哇,出来一趟就变成姑姑我胡闹了,你这臭小子找打是不是。回京了看我不向太子哥哥告你的状,一个小孩子跑到州府上滋政扰民,你不挨打才怪。” 少年苦着个脸,连连告饶。 少女得意洋洋,娇声唤道:“云儿,走,咱们去找馨儿姐姐。” 云儿朝少年扮了个鬼脸,脆生生应道:“嗳。” 少年身旁侍卫看着他,不知是否追上去,少年双眼一瞪,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派人跟去。” 知府大人一直插不上话,此刻方才问道:“殿下,你看咱们现在?” 少年有些羡慕地望着下楼的姑姑,垂头丧气道:“回府吧,我和姑姑过两天就回京。” 知府陪着他刚刚走到楼下,“轰隆”一声巨响不知响起,随即火光冲天,将黑夜映得犹如白昼。失火处为文轩阁不远处的民居,剧变突生,将众人惊呆。其他楼层的才子佳人们闹作一团,推挤着往楼下冲过来,害怕火势绵延,烧道这文轩阁来。 就在巨响响起那一刹那侍卫们纷纷围住少年,jing惕地看着四周。少年回过神来,焦急道:“别管我,快去找姑姑,她肯定还没走远。” 侍卫们如何敢离开,皇太孙是将来皇位继承人,少女是个公主,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知府大人陡然想起什么,在身边下人耳边吩咐几句,对少年道:“皇太孙殿下,请移驾文轩阁内,阁楼内有逃生密道,直通城中。”说罢转身带路,一行人簇拥着少年往文轩阁里匆匆而去。 刚打开密道口子,只见里边火光冲天,早已给人烧毁。知府大人惊骇莫名,不知谁有本事知道了这条密道,还将其烧毁,看来是早有准备前来刺杀皇长孙了。 少年身后那护卫当机立断,将密道封死,护着少年奔出文轩阁,此时阁楼上的才子佳人们早已走光,阁楼前的空地上站着一群黑衣人,只听为首那人嘎嘎笑道:“瞻基小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受死吧。” 那群黑衣人汹涌而来,暗夜里火光映照下场中多了许多人,个个身手矫健,勇武过人与黑衣人战做一团。知府大人忙护着少年退在角落里,三面靠墙,防止背后受到攻击。 少年焦急地唤过一直跟在他身后那侍卫,“姑姑呢?” 那人冷然道:“殿下放心,公主很安全。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安危,属下会集中大部分人来保护殿下。” 他这么一说,少年便猜到了他的用意,这是要将保护公主的人全部抽调回来保护自己啊,少年当即大怒,“大胆,她可是公主,你们如此弃公主安危于不顾,将来回京,叫皇爷爷将你们碎尸万段。” 那人脸上泛起残忍笑容,眼中却有悲哀之意,也不再说话,紧紧盯着场中鏖战,护卫在一旁。此刻有人在黑衣人带头人耳边低声说道:“公主已到手,咱们撤?” 那带头之人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放屁,一个公主有什么用?朱瞻基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他不死咱们的任务就算失败。” 他虽然是王爷的死士,此刻也被锦衣卫杀得胆寒。只见场中黑衣人已死伤大半,而且大多数尸体都是给砍成碎块,遍地都是肉块,血迹染红了文轩阁前空地。锦衣卫的人也好不了多少,但一个个眼中那种嗜血的光芒,即使有人断腿少臂,但从他们平静的眼神他知道即使一个完整强壮的人想要上前去杀死他们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只听那黑衣人yin恻恻笑道:“杨文轩,传闻你乃锦衣卫第一人,不如咱们比试一番。我赢你们死,我输我们退?” 杨文轩正是护卫在朱瞻基身边之人,他朗声笑道:“某家身负天家皇命,尔等江湖亡命之徒,某怎可与你逞那匹夫之勇。今ri有杨某在此,谁也别想动殿下一根毫毛。” 黑衣人嗤笑道:“想不到堂堂杨镇抚如此胆小怕事,真让某失望。天下英雄,还剩几人?” 那叫杨文轩的侍卫却丝毫不为他言语所动,两人僵持着。温州府卫所此刻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只要他们一来,配合锦衣卫将他们留下来不是难事。 ; 第十三章 七夕杀劫(下) ()少女带着云儿匆匆离开,一路询问着周舞阳的家在何处,追逐而去。文轩阁方向那声巨响她自然听到了,回头望去,只见那方向火光冲天,将那放天际映得发红。 云儿慌忙拉着她,惊慌道:“殿下那里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少女虽然担心侄儿安危,此刻去冷静下来,自己两个弱女子,即使回去也没什么用,相反还要分出人手来保护,说不定自己那侄儿就更危险了。所以她头也不回,继续往东边行去,那个方向正是周舞阳的家,而且正好方向与文轩阁相反。身后原本跟随着她的大汉们都已悄悄回去,虽未向她禀报,但直觉告诉她她周围已经没有人保护了。想起天家无情,心头一片惨然,这些锦衣卫如此动作,想来是得到了父皇默许的。自己虽然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可是皇家继承人永远是最重要的。 夏夜凉风吹来,她突然觉得好冷好冷,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丫鬟云儿扶住她,“公主,你怎么了?” 她此时容颜有些苍白,看起来很是憔悴,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更显出了她身子的单薄,“没事,走吧云儿,咱们去找馨儿姐姐。” 街道上忽然多了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将主仆二人夹在中间,前方那人道:“公主殿下,麻烦你跟咱们走一趟吧。别想着跑,那样的话难免要受点苦头了。” 少女看了看他,再转身又看见了身后之人,认命地点了点头,主仆二人被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劫持而走。 黄真那个小胖子给周宁二人腻得一身鸡皮疙瘩,早就找个借口离开去寻求自己的xing福去了。今晚上给周舞阳刺激得不行,心里边不平衡啊。 温州府街道给灯笼映照得如同白昼,周舞阳拉着宁馨儿小手心满意足的走在大街上,心道这丫头现在总不会逃避他了吧,往年每次他说让她嫁给他,她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久而久之周舞阳就知道了她心中的自卑自怜,本来还在想着如何向她说明呢,结果今晚祝山明来了这么一出,虽说让宁馨儿心灵受到了伤害,但却让她因祸得福,脱了贱籍,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圆满的? 忽然身后发出“轰隆”巨响,宁馨儿下意识地就往他怀里钻去,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抬头看他,“少爷发生了什么事儿?” 周舞阳望着火光冲天处,心道看来是什么人找老朱家麻烦了,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虽说那朱瞻基和那什么公主的所作所为很合他胃口,但自己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不是?更何况他们身边还有那么多锦衣卫,足以护他二人安全了。 当下柔声对宁馨儿道:“没事儿,可能谁家失火了吧!” 宁馨儿喔了一声,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望了望那个方向,正是文轩阁方向,那边住户很少,即使发生火灾也不会有这般巨响吧,少爷又在骗我。不过这些小事她并不放在心上,他这么做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周舞阳揽着着她纤细腰肢,柔声道:“馨儿,咱们找个良辰吉时成亲吧?我想过了,咱们成亲什么人也不请,我家现在也没父母高堂。对了,馨儿你家人还在么?咱们成亲总得告知他们一声吧。” 当初那个狠心将自己买入青楼的人还算自己的亲人么?当然不算。宁馨儿摇了摇头,道:“红娘待奴家如同亲身闺女,当年奴家虽身在风楼,可红娘从未让奴家受半点委屈。咱们成亲可定是要请她的。” “好吧,咱们请红娘就是。唔,你有娘家人了,相公我还得给你找个夫家长辈,就请静斋老夫子吧,那老头儿人不错。” 二人正商量着怎么成亲,周舞阳眼中满是憧憬,前途一片光明,宁馨儿小鸟依人,俏脸上挂着淡淡羞意,微微红霞。忽而一阵马蹄声响起,周舞阳一把扯过宁馨儿将她护在身前,待转头看去,身旁一阵旋风刮过,两骑飞快掠过。 灯火下,宁馨儿看见了马上的少女和云儿,只听宁馨儿惊叫一声,“是云儿和她家小姐。她们给人劫持了?少爷,快想办法救救他们。” 在看到那少女的时候周舞阳脑中闪过种种念头,这皇太孙和公主也不知因何故滞留温州府,自己如果贸然卷入这些是非中不知是福是祸。但如今公主被劫,看她瘫软在马鞍上的情形生死不知,如若无动于衷,自己于心不安,馨儿想来也不会原谅我吧。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了? 他将宁馨儿拉到路边,扶着她瘦削肩膀,盯着她闪动明眸,柔声道:“馨儿,你先回家去。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宁馨儿点了点头,拉着他道:“少爷,万事不可逞强,千万别出什么意外。馨儿在家等你。” 周舞阳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朝马匹飞驰的方向奔去。城中行人早给冲天火光惊动,如今给狂奔马匹惊扰瞬间乱了起来,骂爹叫娘声此起彼伏。 周舞阳双眼死死盯着远去的两骑,心中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追上去,将二人救下来。两匹马在前方狂奔,他在后面追赶,跑着跑着小腹中涌动着一股热流徐徐流转,一丝散入肺部,本已有些气莽生疼的肺部顿时犹如给温水浸泡,丝丝凉意散入肺经,呼吸瞬间畅快起来。那涌动着的热流有分支进入他双腿,归入足三yin经,原本渐渐沉重起来的双腿顿时轻灵如飞。他一心追逐,倒没有注意身体中的产生的变化,只见人与马的距离越来越近,心中狂喜。 街道两边人群见他一个文弱书生飞奔追逐着两匹奔驰骏马,都以为他患上了失心疯,暗自摇头,替他可惜。马上两黑衣人此刻赶着回去复命,虽然jing惕着四周可能会有锦衣卫前来营救,但四周平静依旧,绷紧的心也就放松下来,此时忽见一人奔至马匹之前,双臂大张,要将两骑拦下来,心下骇然,这人如何出现他们都没看清楚,此刻更是以肉身阻挡狂奔马匹,这一身艺业恐怕是惊天动地啊。 周舞阳却是没办法之下方才如此,他一心追赶,但追上了却又不知如何才能将这小公主救下来,只能本能地张开双臂阻拦。 “吁~~”马上黑衣人忙拉住缰绳,想要让马儿停下来。 眼见着马匹狂奔而至,周舞阳暗道完了完了,自己怎么这么笨,做事情不动脑子。他依旧保持这双臂大开的姿势,眼睛却紧紧闭上了。他脑袋中一片空白,什么恩怨情仇诗词歌赋前世今生都没有了,脑中一片空洞。 他在此极端情形之下产生这种心境却无意间符合了道家的天人合一、太上忘情,身体里吸收的不明丝绢里的真气此刻滚动如雷,在丹田位置运转起来,天上北斗七星光芒陡然增亮,星力转化成一种特殊温润的力量注入他身体里。里外气机牵引,在他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护身罡气,淡蓝如雾,飘渺似仙。 马上黑衣人本已极力控制马匹减速,奈何马匹奔跑实在太快,而且周舞阳距他们也实在太近,眼见着马前这人就要给马蹄踩成肉饼,两人具是不忍地撇过头去。 朱清妍和云儿本就给马匹巅得浑身无力,能吐的都吐完了,此刻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方,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砰”“砰”两声巨响,马儿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阵阵嘶鸣中软软倒地。两黑衣人本不虞有此变,慌乱中滚落在地,两女却没那么幸运了,给马尸压倒在地,本就昏沉的脑袋此刻晕晕乎乎,神志不清了。 周舞阳不知发生何事,他闭着眼睛半晌,以估计时间早应该给马匹踩倒在地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却给眼前之事惊呆,两匹马死了?他左右看看,却没发现任何其他人,难道是暗中护卫公主的锦衣卫或者东厂厂卫也在营救公主? 只见两黑衣人腾跃起身,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惊骇之sè,也没管地上两女,抱拳道:“少侠好功夫,不知少侠为何阻拦我等?” 周舞阳不知二人为何要赞他好功夫,也不想多事,指了指地上两女,道:“这两位姑娘是在下朋友。看刚才情形二位也不像在下这两位朋友的朋友,所以你们不能带她们走。” 其中一人沉声道:“少侠当真要管闲事?” 周舞阳看了看四周,怎么那些锦衣卫厂卫还不出手,公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他们就不着急?他也是骑虎难下,洒然笑道:“你二人身份不明,岂能让你等带走我这朋友,这闲事我管定了。” 两黑衣人只道他武功高强,看起来还像传说中的内家高手,自己二人万万不是对手,公主丢了就是丢了,回去禀明主上,待大队人马赶到再来找这小子抢回公主就是。互望一眼,往文轩阁方向奔去,对地上公主主仆二人没多看一眼。 周舞阳见他们如此干脆很是意外,尴尬地四下望了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果然厉害,果然厉害。 ; 第十四章 逃命 ()俩黑衣人走道半路上却遇到了败退而来的黑衣人,为首那人左右给人扶着,身形有些不稳,放佛受了重伤。 同一时刻,朱瞻基红着眼睛,对杨文轩吼道:“杨文轩,你再不去救姑姑,看来那镇抚也做到头了,回京之后定要禀明皇爷爷,诛你九族。” 杨文轩依旧冷漠,躬身道:“卑下这就去营救公主,还请殿下放心。” 周舞阳搬开压着二女的马尸,将二女抱起靠坐在马尸上,试着将二女唤醒。 云儿那丫头身体更为结实,此刻先一步醒来,“周公子,你怎么来啦?”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和公主给黑衣人劫持了,难道他也给绑了来? 周舞阳笑着指了指旁边躺着的少女,笑道:“你把你家小姐弄醒吧,然后我送你们回住处。” 一见公主昏迷,云儿顿时慌了,“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 嘤咛一声,少女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脚上剧痛不禁让她惨呼出声,“哎呀!”慌忙抱住剧痛的左脚,以减轻痛楚。 “小姐,你怎么了?” 少女微蹙着眉头道:“恐怕脚是断了。”抬眼看见周舞阳,略微意外,“周公子,是你救了咱们主仆?” 周舞阳笑笑,道:“你们赶快回住处吧,在外面呆久了可能还会有危险。”他倒不好说明对方身份,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 少女显然赞同他的话,让云儿扶着慢慢站了起来,试着动了动左脚,那股刺痛锥心刺骨,痛彻心扉。周舞阳见状,正准备去帮她们找一辆马车,这时前方街道传来阵阵马蹄声,借着火光能看见是一群黑衣人,周舞阳心中焦急,脸sè大变。 转头对二女道:“不好了,黑衣人又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大队人马。” 云儿小脸惨白,看着少女问道:“小……小姐,咱们怎么办?” 周舞阳拦腰抱起少女,对云儿道:“咱们先找地方躲一躲,等这群人过去了咱们再出来。” 眼看着三人隐入黑暗中,黑衣中有人叫道:“总管大人,就是前方那小子,公主还在他手上。” 为首那人抬手一挥,一队黑衣人朝三人藏匿之处奔去。 “遭了,他们发现了。” “小云,你身子弱,脚程慢。待会儿我带着你家小姐咱们分开行动,你伺机去找官兵来救咱们,知道么?” 云儿丫头娇哼道:“为什么不你一个人走一路,我和我家小姐一路?” 周舞阳哭笑不得,道:“万一那群人发现了,你能带着你家小姐走?听我的,你蹲在这里他们不一定会发现你!” 云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撇了撇嘴,点了点头,原地蹲伏下来,用巷道中的杂物遮住身体。 抱着人始终不方便,周舞阳只能将她背在背上,身体的接触让气氛有些尴尬,然而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黑衣人眼看着就到了巷道口子上,周舞阳背着她只能朝另一个方向跑去,黑衣人在身后紧追不舍。云儿躲在杂物之后,小心肝儿砰砰直跳,放佛要跳出嗓子眼儿,然而她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发现了。 “哎哟”,脚上传来剧痛让朱清妍难以忍受,在他背上使劲锤了锤,“你慢点,我脚伤了,难受!” 周舞阳一边奔跑着,一边说道:“你忍着点,后面一大群人追着呢。” 黑暗中难辨方向,巷道尽头丛丛树林将月光也遮去,周舞阳背着朱清妍深一脚浅一脚在树林中穿行,后面追赶的人群喧闹依旧。 “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大半天了还不知小姐芳名呢!”树林中黑影幢幢,而且周舞阳始终觉得二人间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没话找话说。 脚上剧痛经过这么一路折腾此刻更是难耐,朱清妍光洁的额头上已全是冷汗,小手紧紧抓着他背部衣衫,娇弱道:“你还知道问人家名字,早干什么去了。”周舞阳一脚踩空,一阵颠簸,朱清妍闷哼一声,“慢点慢点!人家叫朱清妍……哎哟……” 树林中本就没有路,即使大白天也难免跌跌撞撞,更何况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朱清妍难免多受点罪。 她受罪的同时周舞阳也痛并快乐着,由于一路颠簸加上脚上剧痛,朱清妍早没了力气,软软瘫在他背上,周舞阳只觉得背上给两团软绵绵的东西顶着,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感觉到她身子滑下去甚多,周舞阳搂住浑圆**往上颠了颠,让她身子重量更多地承受在他背上,而不是悬于半空。 朱清妍一声娇吟,他那一颠让本来就软绵绵的朱清妍身子在他背部滑动,胸前两团软肉来回在他背上摩擦,顶部那樱桃不知不觉胀了起来,丝丝酥麻入骨,她脸上阵阵cháo热,心头放佛有一只小鹿奔腾。周舞阳自然感受到了她身体异状,一时间心猿意马,搂住臀部的手不禁捏了捏,好滑。 “嗯……哼” 感觉到他的轻薄,朱清妍羞愤yu绝,却又不知如何说出来,只能故作不知,由着他去了,反正黑暗中谁也瞧不见,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收拾他。 周舞阳一边压住心头绮思,一边闷声赶路,也不敢说话了。回头望了望,火光越来越远,他们也越来越安全了。 周舞阳心中正高兴着,岂知前脚一脚踏空,两人一声惊呼,黑暗中一阵噼里啪啦声响,一会儿后就无声无息了。 黑衣人打着火把一路循着二人足迹,却发现足迹到了山崖边上就没了。看着崖壁上那一棵棵被压坏的小树苗,黑衣人们互相望了望,转身复命去了。 云儿早在黑衣人蹿过巷道之后就钻了出来,往知府府中行去,公主受了伤,周舞阳又是个文弱书生,再不找皇太孙殿下搬救兵,恐怕两人都会给抓住,倒是后公主若是有个万一,自己也活不成,更何况公主待自己如亲姐妹般,说什么也不能发生什么意外。 朱瞻基正焦急地在府中大厅来回走着,知府大人在一旁陪着小心,也不敢说话,这时云儿哭喊着冲了进来,匍匐在地,“殿下,快去救救公主,呜呜,她正给那些黑衣人追着,呜呜呜呜,再不去怕就危险了。” 朱瞻基看见她大喜,一把抓住她,问道:“姑姑,姑姑在哪里,快带人去,赶快。” 却说周舞阳二人失足滑落之时,周舞阳本能地想抱着脑袋,蜷缩身体,减少受力面。募地耳中传来朱清妍惊呼尖叫,方才惊觉自己本来是背着一个人的,黑暗中他借着一次撞击奋力转身,将随在身后滚落的朱清妍搂在怀中,竭尽全力地让她少受撞击,死死护着她脑袋身躯。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皆是感觉浑身一震,顿时失去了知觉。 朱清妍迷迷糊糊觉得阳光甚是刺眼,陡然想起自己滚落了山崖慌忙睁开眼睛,已是正午,阳光刺眼。她只觉得浑身酸痛,脚上更是刺痛难耐,手臂弯处也火辣辣疼。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却发现给一人紧紧楼在怀里,转身看去,那人头脸上青乌一片,环着她身子的手臂衣袖已全给磨破,那双粗壮有力的胳膊上刮痕累累,血肉模糊。朱清妍知道他是为了护住自己才变成这般模样,忍不住两眼模糊,泪水汩汩而落。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那累累伤痕,却又害怕弄疼了他,慌忙缩回了手。 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他环着的手搬开,钻出他的怀抱,发现不远处有个小水潭,她惊喜万分,一瘸一拐地来到小潭边上,只见小潭中一汪晶莹澄澈,清凉宜人。捧起潭中水喝了两口,甘甜可口,她伏在潭边喝了个饱,腹中饥渴才缓解下来。顺便洗了个脸,顿觉凉爽起来。看着四周悬崖峭壁,深山老林,朱清妍觉得自己一个人求生无望,还是等他醒来再说吧。 她捧来潭水为他清洗了脸上污垢,顺便清理了手臂上伤口,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又惹得她一阵心疼,落下泪来。 周舞阳只觉得浑身火辣辣地疼,脸上一阵火烧火燎,难受之极,迷迷糊糊过了一阵,脸上忽然一阵清凉,舒服多了,他感觉累极了,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朱清妍等了他半晌依旧没见他醒转,自己脚又疼痛难耐,脱了靴子一看,红肿一片,脚掌都没知觉了。“完了,我这脚怕是没了”,父皇要是知道我滚落山崖,生死不知会难过么?转念又想,父皇现在应该还在宣府,还没班师回朝罢,说不定我死在这里他也不会知晓呢。云儿那丫头怎么样了,不知道是给黑衣人抓去了还是找到了瞻基,将我逃走的消息告诉与他……一时间念想万般,忍不住又自怨自艾起来,要是我是男子,此刻定与父皇征战在漠北,万里破胡虏,建功立业,怎么也不会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她想着想着就那般倚在周舞阳身边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