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太子》 第一章 龙凤元年 龙凤元年,集庆城(今南京)外,数万大军旌旗招展,庞大的军势犹如黑云压城,随着几名骑士的呼喝,上千名军士推举着攻城器材向着城下逼近。 集庆城墙上的兵卒麻木的准备着箭矢滚木,旁边大黑锅上煮着金黄色液体,散发出浓郁刺鼻的气味。 城上城下死尸遍地,城下好歹还挖了数个巨坑掩埋,城上却是人心惶惶,只有数十名瘦弱的百姓在搬动尸体。 城外一座军帐之中十余名将领在不断的争吵着,还不时的爆出几句粗口,推搡之间还有不少小动作。 “要打就打!打下集庆,占据了块宝地,我等可进可退,有什么好犹豫的!” “呸!你他娘个放牛的懂什么!集庆好打,咋们留的下来么!到时候那个明王要怎么办?” “呵呵!老子不懂!你他娘的就懂了!” “够了!你们几个懂个屁!没听李先生说的话么!” 上方正坐着一位身披玄甲的男子,方面大脸一派英武,只不过紧紧皱着眉头,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报!有信使!” 上方的男人抬头,虎目一扫所有将领都立刻闭嘴,大帐中一下就安静下来。 “进来!” 门外两名持刀亲兵带着一个汉子走了进来,那汉子直接跪地朝着上方的将军报喜。 “禀报主公!大喜啊!夫人在前日黎明时分生下了公子!恭喜主公后继有人了!” 上方的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喜悦之情就浮上脸颊,还不等他说什么,下方的将士们就已经笑的比自己有了孩子还高兴。 “哈哈哈哈哈!恭喜主公!后继有人!” 这是天大的喜事,甚至比现在集庆直接举城投降都要大的喜事。 朱元璋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一直没有子嗣,这对他现在要做的事情也是个重大的阻碍!没人会追随一个没有后人的主公。 而今,他也有儿子! 朱元璋一挥手打断了他们的祝贺,众将领也不在意,兴奋的转头就又跟旁边的人说了起来。 刚才元帅要吃人的样子他们不敢,现在么,等到了晚上藏的酒有理由喝了,大喜的日子想必元帅也不会苛责,哈哈哈哈。 朱元璋想起自己的妻子,赶忙问到:“夫人怎么样!” 那家仆赶忙回道:“夫人无恙,母子平安,正在陈迪家中休养,正是夫人让我赶忙来通报的。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朱元璋拍案而起,一手按着腰间的宝剑,虎目看向远处的集庆城墙,眸子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传令!撤军!” 下方诸将,先是一愣,然后便齐声应诺! 众将散出大帐就开始安排撤军,撤军也不是容易事,如果顾头不顾腚让人家掏了屁股那可成了笑话。 等所有人都走出去,朱元璋才揉了揉自己的脸庞轻声说道:“儿子儿子,咱老朱也终于有了血脉延续!” 朱元璋走出帐外,听着家仆在身后诉说,心中却是豪情壮志:“你来的正是时候!看着吧,你爹会给你打下一座大大的江山!” 拿下集庆,现在时候未到! 郭子兴刚刚病逝,小明王韩林儿任命郭子兴的儿子郭天叙为都元帅,妻弟张天佑为右副元帅,他为左副元帅。 名义上,都元帅是军中之主,右副元帅的地位也比左副元帅高。 但是滁州和和州的军队,多是由朱元璋招募收编的,军中将帅都已经投靠。 这里他说了算!但是想到自己的野心,现在还需要隐忍…… 朱元璋本不甘受制于小明王,但考虑到韩宋势力强盛,可借助其威势,遂以龙凤纪年号令军中。 如此,哪怕他不惜代价攻下集庆,可名义上毕竟是小明王的属军,到时候不交出,则引人非议。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不急,既然儿子出生了,自然要稳稳的走下去。” 朱元璋看向小明王派来的监军正向他急步走来,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随口打发了监军,本来就是借着明教(摩尼教)的虎皮遮掩罢了,又不是真的信奉明王降世这种鬼话,小明王的监军还管不到他头上。 “咱老朱也是在庙里混过的!” 一旁的亲兵牵来一匹健硕的黑马,没有一丝杂色,这是郭子兴当年送给他成婚礼物。 大军拔营前后呼应,浩浩荡荡的就撤军而行,集庆城内的守军更是喜出望外,但也怕是有什么计策,更是紧守城门,只派出十几骑离着数百米远远的观望。 下午时分,中军路过一座小山,还沉浸在有了血脉子嗣的朱元璋下令刻石记曰“到此山者,不患无嗣”! 和州太平(今安徽当涂县)商人陈迪府外数十名壮汉拱卫着大门,腰挎长刀背负长弓,警惕的扫视四周。 一个黑瘦的老汉背着十余斤粮食拉着半大小子走过府门,弯腰低头的快速走过,那小子倒是好奇,偷偷回头一瞧。 一望之下全身都僵硬了,只见一个大汉正冷冷的看着他们,这一回头却是四目相对,心头就是一突,那小子想转回头却是莫名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了。 啪! 就感觉脑袋一痛,耳边传来自家大爷低声喝骂:“狗一样的东西!才走这几步就懒了!快走! 那小子胡乱的应和一声,赶忙脱离了那道恐怖的视线,快步跟上大爷的步伐走了出去。 出了两条街,黑娃才缓过神:“呼!大爷,这陈老爷家的护卫换了?几个新来的咋地这么唬人,俺后背冷汗都出来了。” 黑娃大爷也是放缓步伐,放下粮食舒缓了一下肩膀。 “嘿!要不咋说你狗娃儿没见识,那些可不是普通看门的,十有八九是当兵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兵卒。” “大爷,为啥子不是一般的兵啊。” “你娃被他们盯上什么感觉?” “嘿嘿,尿都差点出来了!感觉被狼盯上了一样。” “哈,那就对了!光凭目光就能这样的人,要不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要不就是位高权重的贵人。 “记着,以后见到这种人弯腰,低头,快走!懂了么?” 看着黑娃点头,老汉才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凄苦:“不知道这狗日的世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府内大厅内,富态贵气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上位,喝了一口茶水对着身旁的少妇说道:“夫人,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万不可疏忽大意!” “妾身明白,家里的仆人除了家生子一概不准入内院,大夫与奶娘亦用的是知根知底的,妾身亲自盯着吃食,绝无松懈。” “那便好啊,我已经接到了消息,元帅已经撤军归来,越是如此之时,你我夫妇越不可疏忽大意!” “好,那妾身这就回去照看夫人和小公子。” 看着在家娘子快步离去的身影,陈迪暗自感叹“天下大势纷乱!龙蛇混杂,不知道我这押注是不是对的啊?” ranwen.la 内院陈夫人又仔细的询问了大人孩子的情况,确定母子健康才松了一口气。 屋内传来一句温柔的声音:“是陈姐姐来了吧?真是劳烦姐姐了。如果不嫌弃还请进来吧。” 陈氏赶忙柔声回道:“妹妹怎么醒了,可是姐姐说话吵到你了?” 身旁的侍女小心的推开一点房门,生怕进了一点冷风,陈氏也是赶忙迈了进去。 走到内间,之间一个长相柔美,眉宇之间又有一股坚韧的女子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难掩那份初为人母的喜悦。 陈氏一脸笑容的坐到床榻边上,伸手佛了佛被子“妹妹是贵人,平平安安的就生下了大帅的长子,这才五天就这么精神了。” 马氏到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自己从小孤苦,寄人篱下,虽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但也说不上活的多轻松,加上成婚后跟着夫君东征西战,身体倒是极健康,生完孩子后已经缓过来很多了。 但是想起自己刚刚亲手摸过的孩子,就忍不住露出充满母性的笑容。 “那孩子很好,不哭不闹,小脸粉粉嫩嫩的………” 看着兴奋不已初为人母的马氏,陈夫人也是想起来自己的孩子,尤其是第一个,总归是特别的。 “啊~哇~啊嗷~” 微弱的声音透过墙壁,并没有多少人听到。 陈夫人还在专注听着马氏的讲述,但是正一脸认真诉说自己孩子的马氏却是一瞬间就听到了自己孩子的哭喊,立马出声询问。 “孩子在哭!快,怎么了,把孩子抱过来!” 陈氏下了一大跳,连忙安抚马氏“妹妹别慌,孩子可能是尿了,才生的孩子爱哭是正常的。” 马氏却还是一脸焦急,直到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轻轻的放在了她的身边她才松了一口气。 马氏勉强侧身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抚摸着他的细软的手臂:“乖孩子,娘在这,不哭不哭噢~” 那孩子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就安静了下来,瞪着黑白分明的圆眼看着她。 “这就是我这辈子的娘了,历史上有名的贤后,也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嫡妻马皇后!” 朱乾本是一个大一的学生,活得也算不错,但是倒霉的遇到了一次疫情… 第二章 子凭母贵 陈氏看着母子二人对视,在一旁笑着打趣,俩人之间交谈有口音,说的快了朱乾都又些分辨不了。 不过他现在的心思也不在这上了,婴儿的身体太弱了,出生至今五天了,每天只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还都要浪费在吃奶拉屎上面。 朱乾通过奶娘侍女之间的谈话,什么小明王韩林儿,老爷领军攻打集庆,李善长前来投靠,徐达将军的母亲过寿,恭喜夫人生下老爷的第一个嫡子等信息判断出自己应该是朱元璋的第一个孩子,历史上的懿文太子… 朱乾看了看自己母亲,小嘴一瘪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自己死前19岁,如果自己没算错的话马皇后今年也才23岁…… 朱乾回想了一下明朝第一位皇太子朱标的生平,头就有些晕了。 多想一下就困的不行,稚嫩的大脑有些负担不起长时间的思考。 朱乾只能闭上眼睛休息一会想一会。 幸好他初中历史老师很漂亮,所以他对历史比较感兴趣,明初的事迹他也有个大概的印象。 朱标这个人他也了解过,毕竟这位太子爷太倒霉了,而且他儿子朱允炆也比较出名。 当然朱乾其实很满意了,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在现代也没混的多好,把他扔到三国隋唐他也没那个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本事。 太子朱标这个身份再好不过,而且自己穿越到刚出生的朱标身上,什么都可以慢慢学,想来怎么也能显得比一般孩子聪慧些。 又睁眼看了一眼一旁的生母,给她露了一个大大的婴儿笑脸,骗了一口亲亲。 一般是母凭子贵,但是在朱元璋这可就是子凭母贵了。 朱元璋这个人是盖世英豪不假,但是早年凄苦当过和尚要过饭,导致性格有些暴躁! 一旦触及他的底线,那只有死路一条,这世上也只有马皇后才能劝住他。 马皇后的祖上曾是归德府宿州富豪。父亲马公家住新丰里,由于乐善好施,所以家业日渐贫困。母亲郑媪,在1332年生下马氏不久就去世了。 马公没有儿子,视马氏为掌上明珠。马氏自幼聪明,能诗会画,尤善史书,性格也颇倔强。 马氏的父亲马公因为杀人避仇,逃亡他乡,临行时将爱女托付给生死之交郭子兴。郑媪早卒,其后马公也客死外地,郭子兴越发可怜此女孤苦,收为养女。 郭子兴教她文化知识,夫人张氏则手把手教她针织刺绣。十几岁的马氏聪明无比,凡事一经指导,马上知晓。马氏模样端庄,神情秀越,还有一种温婉的态度,无论何等急事,她总举止从容,并没有疾言厉色,所以郭子兴夫妇很是钟爱马氏,一直想给她找一个好夫婿,使她终身有托,不辜负马公遗言。 三年前朱元璋加入了郭子兴的部队,他精明能干,处事得当,打仗时身先士卒,获得的战利品全部都上交郭子兴元帅。 得了赏赐,又说功劳是大家的,就把赏赐分给大家。不久,朱元璋在部队中的好名声传播开来。郭子兴也把他视作心腹知己,有重要事情总是和朱元璋商量。 郭子兴见朱元璋是个人才,对自己的大业将会有很大的帮助。于是便把养女马氏许配给了朱元璋。 郭子兴虽然器重朱元璋,但他这个人性情暴躁,忌才护短,又好听谗言,迟疑寡断,在别人的挑唆下,也曾多次猜疑朱元璋,对他加以斥骂。 一次,郭子兴发怒,将朱元璋禁闭在空室,不许进食,马氏得知后,亲自到厨房,“窃炊饼,怀以进,肉为焦”。 后来马氏见形势不对,就毅然把自家所有财产送给养母张夫人和郭子兴妾张氏,请她们在义父前给干女婿说点好话,以弥缝裂痕,使得朱元璋能脱离困境。 这样的夫人哪有男人会不爱呢? 要知道朱元璋可二十七岁了,身为元帅又不是没有侍妾,怎么可能除了义子外,一个子嗣都没有。 老朱后来光儿子就生了26个,想来他是铁了心要让自己的嫡妻生下长子,才会允许别的女人生。 ………… 小朱同学才想了这么点东西就困的不行了,刚想睡觉就感觉一股热流顺着小圆腿流下,非常的难受。 但睁眼一看,俩个女人还在互相夸赞,没办法! 启用必杀技! “啊~啊啊啊~” 朱乾是流尿不流泪的优秀朱宝宝,干嚎了几声就吧一屋子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马皇后身体才刚刚恢复,朱标前几天一直是奶娘带着的,她还是头一回看见儿子这么干嚎。 马氏赶忙摸了摸他的小脸:“我儿怎么了?乖乖~不要哭啊~” 一旁的侍女奶娘看着主母亲自哄孩子也不敢上去插手,要是冲撞到主母,等老爷回来了…… 想到这侍女跟奶娘都是身体一颤,脚都软了。 朱标也是实在难受,看自己母亲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果然一孕傻三年么? 也是了,毕竟才二十岁,没照顾过婴儿,朱元璋那些义子也都是八九岁才认下的,既然如此小姐姐你儿子我就勉强原谅你好了。 朱标看目前是指望不上娘亲了,艰难的转动头部,眼巴巴的看向了陈氏, “啊嗷嗷~” “快点啊~小姐姐不懂,你个少妇还不懂事?” 陈氏也是早就看出孩子是尿了,但马氏没问也不好直接插手,到底是尊卑有别。 畅想中文网 马氏看儿子看向陈氏也反应过来:“姐姐,这是怎么了?饿了还是… 话还没说完,马氏自己就反映了过来,脸颊微红向着奶娘招手,奶娘连忙送了一口气,走上前给小公子换尿布。 马氏送了口气,躺倒在床上:“倒是让姐姐见笑了。” 陈氏看着奶娘开始换尿布孩子也不哭了后,开始宽慰马氏:“妹妹说的什么话,你这是第一次生孩子,什么都不太懂呢,等以后啊,这孩子一张嘴你就知道他是饿了还是尿了。” 朱标已经困的什么都听不清了,眼睛一闭就失去了意识。 又过了几个时辰,起来吃了几口奶就又困的不行。 婴儿的就是这样了,每天都在饿跟困。 不过每天清醒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多了,他们说的话也是越听越习惯了。 随着马氏身体恢复,朱标小爷就从奶娘床上搬到了亲娘的床上。 有天夜里,马氏趁着侍女们都下去了,还偷偷摸摸的亲自给朱宝宝喂了奶,可惜小朱宝宝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没吃到一口奶。 只好又叫了奶娘过来,古代有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对女人而言逗自己孩子就是最大的娱乐了。 到现在,马氏眼中除了自己的朱宝宝已经什么都容不下去了,只要片刻不见儿子就要找。 小朱同学也不太清楚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了,每天就是吃喝拉撒,要是不困就找自己娘亲卖萌骗亲亲。 在母亲眼里,自己孩子就是拉屎都可爱无比,亲亲自然好骗。 大约是过来十多天吧,小朱宝宝正在跟娘亲玩贴额头的游戏。 一个侍女前来禀报:“夫人,英公子来了。” 外面就传来了一个男孩的声音:“儿子朱英前来拜见母亲!母亲身体可好,弟弟身体可好? 小朱思索了一下,英公子,那应该就是沐英吧,大名鼎鼎的云南沐王爷。 马皇后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脸“英儿进来吧!过来见见你弟弟。 说完就有侍女前去开了外屋的门,一个十岁出头模样的男孩走进外屋,面向内屋就跪了下去,额头触地:“儿子拜见母亲,您身体恢复可好?儿子询问过大夫后特意进山去寻找滋补的山珍来给母亲养身体。” 外屋内屋还隔着一道房门,所以见不到人,小朱同学伸脖子也没看到这位未来镇守云南的沐王爷。 马皇后眉头一皱:“你才多大!怎么可以就这么跑进山里,娘这里什么都有,不用你去冒险,以后绝不准再去了,听到没有!” 外间的少年也不反驳,又是一个脑袋磕到了地上:“是,儿子不该让母亲担心,以后再不敢了。” 马皇后听到赶忙说到:“你这孩子,怎么还跪着呢!快起来。” 又柔声说了他几句,就抱起小朱宝宝递给奶娘“去,让英儿看看他弟弟。” 第三章 未来的黔宁王 一听可以见沐英了,小朱同学也是乖乖的不动让奶娘抱起来,裹上厚厚的襁褓向着外屋走去。 马氏还没出月子,也不好见义子。这也就是朱英才11岁,要不连外屋都进不来。 跨出内屋就看见一个英气的男孩规矩的站在哪里,身边的仆从正在拍打他膝盖上的灰尘,还有个侍女给他擦了擦额头。 朱英看着被抱出来的小小一团,本就明亮的眼睛现在简直在放光。 奶娘抱着襁褓小心的站到朱文英面前:“英公子请看,这就是您的弟弟了,是不是很可爱啊。” 朱英仔细的看着刚出生白胖娃娃,伸手想去摸摸了肥嫩的脸蛋儿,最后却只是从襁褓的下面摸了摸弟弟的小脚丫。 小朱同学也是仔细的观察着朱英的眼神与脸色。 他上辈子也是活着快二十岁,看人脸色还是会的,哪怕沐英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但是低头看他时却不会防备一个婴儿。 哔嘀阁 他是朱元璋与马氏的义子,如果没有小朱,未必就没有机会接管老朱的权势。 毕竟也没人知道老朱不是不能生,只知道他都年近三十了还无子嗣。 但意外的发现这个朱英看他的眼神很是亲近,眸光里有羡慕,却没有嫉妒。 小朱同学也是跟亲娘卖萌习惯了,伸手就向着沐英抓去,嘴里还可爱的吐着泡泡,这是他新开发的技能,专业骗亲。 奶娘也是惊奇的说道:“哟,英公子看,小公子在跟您招手呢,才第一次见面小公子就对哥哥这么亲近啊。” 朱英也伸手抓住弟弟的小手,眼睛放大嘴角都咧了起来,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他自幼孤苦无依,颠沛流离,八岁才有幸被父母收为义子,其他兄弟有什么想法他不管,但是他朱英是一定要报答朱家的。 兄弟俩互相傻乐了一会,朱英到底懂事:“好了,外屋冷把公子送过去吧”说这恋恋不舍的看了小朱同学一眼。 看着小弟弟又进内屋,朱英才对着内屋躬身说道:“母亲,那我就回去了,过些天再来看望您和弟弟。” 马氏接过儿子:“去吧,这些日子天气又冷了,娘刚才已经让人给你送去厚被子了,记得晚上盖,出门也要多穿衣物。” 朱英应诺而去,过会有中年妇人回到内屋,向着马氏禀报:“英公子送来的山珍都是极好的,明日就给夫人用上。” 马氏抱着儿子皱了皱眉头,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妇人是朱元璋特意留下的,就是为了防止内宅有什么肮脏的事情发生。 但是马氏不相信自己亲手养育了三年的朱英会对她不利,但是拍了拍正在打奶嗝的儿子,还是没有说出,以后不用检查朱英送来的东西。 而且就算说了也不一定有用,夫君出征前极为重视这个未出生的孩子,不但留下三百亲兵,而且还把年纪大些的义子都带走了,那些侍妾也都安置在别的地方,不允许来探望。 这些下人相必夫君都敲打过了,他们不敢违抗的,她们都清楚触怒自己了不起就是被赶走,触怒了夫君全家都留不下一个喘气的。 想起夫君的性格,马氏也是一叹气。 小朱同学一直在努力的想停下奶嗝,但是就如同他控制不住尿一样,婴儿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实在太弱了。 索性闭上眼睛心里想着除了刚刚见过的沐英,朱元璋有二十几个义子,但是大多都战死了,能够活到洪武年的很少。 沐英是朱元璋比较喜爱的义子了,而且具记载已经镇守云南沐英听到马皇后病故之时,因悲伤过度而咳血。 又因后来得到太子朱标病故的消息后一病不起,二个月后就跟着病逝了,年仅四十八岁。 朱元璋倍感痛惜,命归葬京师,追封黔宁王,赐谥“昭靖”,侑享太庙。此后,沐氏子孙世代镇守云南,直至明末。。 ………… 第四章 有娘可太好了 第二天上午小朱同学吃饱喝足后,就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看着头顶吊坠的小玩意儿。 娘亲则和几个侍女正在穿针引线,不仅仅是他用的东西,朱元璋起兵后马氏就一直如此,为兵卒们织衣纳鞋。 “文忠要过生日了吧?把我上个月做的衣服给他吧。还有那几位淮西将军的高堂怎么样了?那些将士的遗孤可有困难?” 马氏的贴身侍女如意回到“文忠少爷的衣服奴婢明日便叫人送去,那些老人大多没事,但是李将军的老娘好像生病了,也请了大夫了。 马氏放下手里的活,看见小朱同学正在发呆,就抱起来亲了一口,让他躺在自己怀里。 “我这一生孩子,也有一个多月没有去问候过了,这样不好,人家的丈夫儿子都在为我夫君征战沙场,留下妇孺给我照顾,我不能不管。 如意则是不乐意了回到:“哪有那个元帅夫人能这样照顾她们的,他们都对您感激涕零都来不及呢! 马氏瞪了她一眼“好啦,不就是让你跑了几趟么,你个小妮子还抱怨起来了。 如意走过来接过小朱,温柔的把他抱在怀里在屋子里走了起来“奴婢不怕累,但是奴婢每天照顾您和少爷都来不及呢?这万一我不在的时候出了点什么事情怎么办! 马氏联合旁边的侍女打趣了如意几句,如意是跟她从小长大的贴身侍女,马氏也最信任她,所以这几个月一直是如意在外安抚。 马氏想了想就对外吩咐了一声“去叫张统领过来一趟。 外面的侍女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如意你去把银子都清点一下。 如意谈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小姐又要把家当都散出去了,但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清点的,散碎银子加起来也不过四百多两,金银首饰也是少的可怜。 不多时,房外一个身高过一米八穿着铁甲的壮汉就走了进来,到了屋外便单膝跪地等候着命令。 2kxiaoshuo.com 马氏抱着孩子到了外屋,隔着窗纸也能模糊的看见单膝跪地的身影。 那汉子抬头隔着窗纸仔细的看了一眼那个模糊幼小的身影,眼圈都红了立刻单膝抱拳高声喝到“末将张远参见主母,参见少主! “张统领起来吧,这些日子真是多亏了你们日夜守护了。” 张远挺直身体“职责所在,岂敢受主母言谢,主母召末将前来可有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马氏摸了摸昏昏欲睡的小朱“并无要事,我这有四百多两银子,请统领去买些酒菜与亲军弟兄吃喝,在买一些粮食送到众将军和那些孤孀的府上。” 看着张远没有立刻应声,马氏接着说道“我住在这也没有什么花销,留着钱财也是无用,不要嫌少,就按我的吩咐去办吧。 “诺!末将代众弟兄感谢主母恩德!”张远高声应道。 起兵多年,他们这些人那个没受到过主母的恩德,不仅是主母亲自领人给大军做的鞋袜衣物,年年岁岁家中总是能收到补贴,老人过寿也有主母亲手准备的礼物,主公威严若是犯了错去找主母多半能救命。 马氏问候了一下张远刚出生的儿子,又让如意拿了些孩子用的东西,让人送到张远住处。 小朱同学看着外面毕恭毕敬的将领,小嘴开心的吐了个泡泡,从这就能感受到自己母亲在军中也广受尊敬,这些东西最终也都会惠泽到他头上。 要不怎么说历史上朱标的太子大位之稳固亘古未有。 “(′▽`)有娘可太好了!” 等等!估计不仅小朱这么想,老朱应该也是这么想的。看来老朱同学打仗这么猛,自己娘亲的功劳也不小啊,真是个令人羡慕的男人!” 古代人可不像现代人那样精致利己,他们更乐于追求一种信念,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不知道老朱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真的长了个鞋拔子脸?希望不要啊! ………… 第五章 老朱红眼 又过了半个月,小朱同学每天就是困在这屋内吃吃喝喝,跟着亲娘玩耍,说实话无聊死了,但是也没办法。 自己亲娘倒是也挺忙的,每天除了照顾他外,还要管着那些将士的家眷,幸好陈氏也过来帮忙。 自己没见过的老子朱元璋也来了几封家书,但是繁体字有些多,他认不全。幸好马氏也不管儿子听不听得懂,认真的把朱元璋询问他的片段都读了出来。 得知听到他出生的消息后,朱元璋兴奋的在石头上刻字留念。 小朱同学更是乐的都吐奶了。 决定等朱元璋回来,不管是不是鞋拔子脸都会屈尊去亲他一口,让老朱同志更加努力去卖命,给他打下个大大的江山! 在上封家书老朱同志还说道会尽量在儿子满月之前赶回来。 其实两地距离不远,骑马不惜劳累的话也就两三天就到了,但是数万大军的话要考虑的事情就太多了,朱元璋也不好为了见儿子就扔下大军自己跑回来。 算了算明天就是自己出生一个月了,但是今天还没有消息,想来明天能赶回来就不错了。 小朱同学叫了几声,尿了尿就又睡了。 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好像已经把吃喝拉撒全解决了,直到被一阵吵闹惊醒! 不满的哼哼了几声,就被亲娘抱了起来,轻声哄道:“乖宝宝,你爹终于回来了,他没骗你呦,真的在你满月前赶回来了。” 说完就跟着儿子一起眼巴巴的看向了门,不多时一个身披玄甲的男人就走了进来,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多,方面大耳一双眼睛摄人心魄。 朱元璋走了进来,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娘俩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圈一下就红了。 他自小孤苦,父母兄弟早亡没什么亲人,颠沛流离于世间,直到与妻子成婚才有了家,现在也有了儿子! 马氏看了眼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男人,抱着儿子想他走了过去,柔声说道:“重八你回来啦…” “哎,咱回来了,妹子你在家……” 小朱同学听着眼睛瞪的溜圆嘴角都上扬了“哟哟哟~还重八还妹子,你们俩可还行。 本来以为会看到古代模范夫妇相敬如宾的模样,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狗粮吃。 看着俩人眉目传情,小朱同学赶紧叫了两声挽回下存在感。 马氏赶忙哄了他几声,看他安稳了就侧过身给老朱同志看小朱同学。 朱元璋伸手想去摸一摸,但是又有点担心自己粗糙的大手会不会伤到孩子。 ranwena.net 小朱同学多聪明啊,伸出小手就抓住了一根手指,一下子就把老朱刺激的眼睛又红了。 (?ì_í?)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小朱一皱眉小嘴一瘪,伸出手冲着老朱要抱抱,别人拦都拦不住,马氏没办法只好先让老朱坐在床上,轻轻的把小朱递过去,还指导老朱应该怎么抱孩子。 小朱表演技术精炼,到了朱元璋怀里就不哭了,还露出了百分百骗亲的可爱婴儿笑脸。 要不是吃完奶有段时间了,还准备表演下吐泡泡绝技。 马氏看着父子俩脸上同样露着傻气的笑容,就摇摇头去给朱元璋准备洗澡水了。 一身的臭汗味,也不知道儿子怎么受的了,她还以为小朱会嫌弃的见到朱元璋就哭呢。 要是小朱知道娘亲的吐槽一定会表示儿子也没办法啊。 现在不卖萌,难道等二十几岁当了爹了还去抱着父皇的大腿卖萌吗? 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小朱抬头对着朱元璋开始一系列猛攻,各种可爱的表情,手脚并用的摸老朱的脸,还献出了满是口水的亲亲。 硬是把老朱这样的盖世狠人弄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其实也好理解,看着自己义子都生了孩子,自己却没有一个血脉子嗣老朱也是上火。 从妻子怀胎就期盼是个男孩,结果如愿以偿,得到消息后这一个月更是日思夜想,偏偏被大军绊住手脚,只能烦躁的行军。 好不容易回来了,儿子上来就是如此的亲近,这让老朱心头感叹,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血脉相连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也不是没见过婴儿,但是无论哪个看他就是哭。他也不好跟个婴儿计较,本以为自己儿子也应该会如此吧,他回来前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着怀里开心不已的小子…… 老朱左右看了看,旁人都下去给他准备东西了,就把头凑近轻轻的贴着小小的脑袋,闻着婴儿特有的奶香,感受这个小家伙对他的依赖。 第六章 众位义兄 朱元璋本来想着趁没人亲近一下,但是就这么贴着贴着就离不开了,心里仿佛多了一处柔软的地方,正在为了这个小东西触动。 马氏回来后就看见自己的夫君,穿着甲胄艰难的弓着腰把脸贴在儿子的小脸上。 自己眼圈也就红了,走上去坐到朱元璋的身旁,抱住自己夫君把脸贴在那冰冷的甲胄上。 一家三口就这样好一会,朱元璋才回过神,大笑几声站起身子就把儿子交给夫人。 “去洗澡吧,这一路奔波累坏了吧,我给你准备好汤水了。” “哎,咱这就去!”老朱答应的痛快,不过还是看着自己夫人。 小朱同学多精啊,立马打了个哈欠就装睡了。 本来还想在演一演,结果再睁眼就是第二天了…… 起来吃奶时就发现老朱同志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娘亲正在梳洗。 小朱同学听了一会才知道,原来大军是今天才能到,老朱同志到底是脱离大军赶回家看老婆儿子了。 守在一旁的奶娘看见小朱醒了赶忙抱起来喂奶,小朱看着丰满的奶娘掀开了衣服,小脸一皱,吃了一个月了,实在不想吃了,想吃肉! 没办法,他一个月而已,用小舌头舔了舔,根本没有一颗牙齿,离能吃肉还差得远了。 勉强吃饱后就被奶娘抱着的哄,看着奶娘嘴里胡乱的说着他都听不懂的婴语。 小朱同学也是无奈“你要是正常说话我还能听懂,你这咿咿呀呀的小爷也很迷茫啊!” 但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傻的,也只能跟着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 过了一会亲娘就接过他亲了一口,然后对他说:“今天是你的满月了,一会你会看到很多人,不要怕哦,娘一直会在你身边,知道了么?” 小朱同学眨巴着眼睛摇头晃脑表示明白! 外面陈氏过来在门口问了一句:“夫人可准备好了?” 马氏把小朱包裹的严实了就交给奶娘抱着,向外走去:“姐姐怎么这么客气,不是说好了姐妹相称么?” 陈氏见马氏一身打扮虽然没什么金银首饰但却有股莫名的感觉,温柔庄重心里赞道“不愧是元帅的嫡妻,不像那些以色侍人的恨不得戴上五斤重的金子来彰显尊贵。 yyxs.la “若是平时自然是姐妹相称,但是今天有宴会,我怎么也不能不顾尊卑,丢了你的面子。 马氏摇摇头也没说什么,陈氏性格好,她在这也颇为受照顾,但是毕竟是商贾人家,有些底气不足。 没有勉强,就带着陈氏向着前厅走去,按理说大军归来第一天,众将军除了值守军营的都应该回家歇息几天。 但是都不用朱元璋吩咐,自然有人广邀文武,前来参加少主满月之喜。 小朱同学也是打起精神,想展现出自己完美的一面。 “哎~要是能在大几岁就好了,还能去演一演,礼贤下士也罢,展现天资也好总之是要刷一波大大的存在感,好让他们知道老朱家后继有人,你们就玩命去干吧!” 可现在,小朱同学也只能尽力不在宴会上尿一裤子了(′?_?`) 马氏带着人刚走出内院,就有十几个少年上前跪下行礼:“儿子们给母亲磕头了,出征多月让母亲担心了! 马氏温柔的一笑让他们起身,一个个的询问他们最近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惹老朱生气。 问完后于情于理都是要看看弟弟的,小朱也是仔细的盯着他们,嘴上都在夸赞弟弟聪慧不凡。 不得不说老朱的眼光不错,这些人各个英武不凡,但是除了已经见过的沐英外眼底都有些不甘和恶意,不过有多有少罢了。 ………… 第七章 文忠 文正 小朱同学也不在意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他们这点子心眼儿还能瞒得过老朱?历史上朱元璋二十多个义子能活到洪武元年的都罕见。 置于想害小朱就更是只敢在心底诅咒几句了,他们的权势都来自于朱元璋,他们敢下手他们手下的人还不敢呢! 就在小朱同学用婴语轮流跟众位义兄打招呼时,还特意跟最后面的沐英小哥哥挥了挥拳,沐英没有上前,而是眼神冷冽的看着笑容最洋溢的几位。 而一旁还有两个少年,一个十五六岁,一个已经是成年模样,这俩人没有上前,而是走到马氏旁边躬身询问:“母亲您身体还好吧?” 马氏柔和的回道:“我很好,这些天你们俩随着你父亲出征也辛苦了、文忠前些天是你生辰,送去的衣服你收到了么。 年少些的连忙低头回道;“收到了,正是感觉天寒的时候,” 小朱同学被抱回母亲身边时才看到了这两个少年,想着这是哪两个憨皮?怎么没去表现一下对义父亲子的喜爱呢?是嫌死的不够快么? 马氏挥手让其他少年们去参加宴会,接过小朱说道:“看,这个你表兄文忠,这个是你堂兄文正,要记住。 小朱这才想起这两位是哪路大神,年少些的是明朝开国六公爵之一的曹国公李文忠,当然现在应该是跟着老朱的姓、是老朱同志的亲外甥。 史书上记载他器量深沉,变化莫测,临战意气风发,遇大敌胆气益壮。为人忠直,尝命军中收养道上弃儿,所全活无算。 又劝朱元璋少杀人,家故多客,尝以客言,劝帝少诛戮,又谏帝征日本,及言宦者过盛,非天子不近刑人之义。以是积忤旨,不免谴责。 洪武十六年冬遂得疾,帝亲临视,使淮安侯华中护医药。洪武十七年卒,追封岐阳王,谥“武靖”,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位次第三。赐葬钟山之阴。 至于这个堂兄朱文正是老朱同志大哥朱兴隆的儿子,不过朱兴隆早亡,一直是跟着朱元璋长大的。 这位堂兄论功绩不如李文忠但是却也为朱元璋立下过奇功!朱文正在洪都保卫战中坐镇孤城抵御住了陈友谅六十万大军的进攻,堪称军事史上的一个奇迹,战功卓越。 历史上传闻是因战后对朱元璋的封赏不满,后投靠张士诚,朱元璋得知,要直接杀了,最后还是马皇后规劝才免其死罪,被软禁于桐城,最后郁郁而终。 2k小说 客观的讲,朱元璋对朱文正还是不错的,他在之后的洪武三年(1370)封朱文正年仅八岁的儿子为王,并就藩桂林,世代袭王爵。 历史上是这么记载的,但是有脑子的都不可能信,朱文正脑子有屎才会去投靠张士诚。 想来不外就是立下奇功的朱文正春风得意,被人吹捧的窥视朱标的地位,想着叔死侄继的美梦,结果被朱元璋直接下手免除后患。 不过这些都是老朱该操心的,小朱躺赢就行了,这两个人也是夸了小朱几句。 一行人走到了一处拐弯一群人就分成了俩队,男子都去了前厅的宴会处,小朱则是跟着娘亲去了后庭的宴会处。 过了几道门栏就到了一处宽阔的大厅里面,里面全是莺莺燕燕之声,未来的马皇后脸上露出端庄的笑容就慢步走了进去。 “大帅夫人还有小公子到了” “快把孩子拉住,别冲撞了夫人。” “姐姐到了!” 等马氏正式露面就看见一群穿着姹紫嫣红的女子们整齐的一福:“妾身等见过夫人!见过小公子,祝小公子健康如意。 看着眼前不断过来打招呼的女人们小朱同学都难受死了,耳边全是各种奉承,吵得人心烦意乱,要是两条小短腿能用他早跑了,有功夫跟这帮女人扯皮还不如去前庭见见大佬们,刷刷好感。 现在只能希望老朱同志能赶紧过来接他去前庭,就这么皱着小脸等着。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小朱已经又尿了一次了,都快睡着了,终于听见有个中年仆从过来要接公子去前庭。 马氏没有把小朱交给他而是给了如意,吩咐她要亲手把公子交到老爷手上,并让奶娘跟着一起去。 ………… 第八章 中山王徐达 小朱被如意抱了出去,刚出院子就见到朱元璋的亲卫统领张远带着三十名精锐在门口等着。 如意刚想上前说话就见张远等人直接朝她单膝跪地:“属下参见公子” 如意也是惊的身体一晃,三十多个彪形大汉这么猛然跪下属实有点吓人。 身后的奶娘扶着她,如意蹲下身让小朱看着他们,代回道:“众位起来吧,公子知道你们的忠诚了。” 这俩人却没发现小朱的脸都兴奋有些发胀,眼睛更是亮的吓人,感觉幼小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下跪! “这就是权势了!哪怕我手无缚鸡之力,哪怕我只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幼童,这些人也会臣服于我。” “原来真的可以这么爽快!这还是几十人,如果有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大军给自己下跪那该是一种什么感受?” 小朱心里猛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原本想当太子但也没感觉有什么,毕竟太子还能活的比现代人舒服么?他有手机吗?有席梦思么?做过飞机么?会蹦迪么? 但是现在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太子可能没有后世的很多东西,但是他有权势! 他将会是国之储君,大明朝的国本,是天下除了皇帝外最尊贵的人,一言可决上万人的生死祸福! 最后,再成为一个帝国的皇帝,醒掌天下权…… 不行了,小朱同学兴奋的都要尿出来了。 赶忙收心,老朱还是个元帅呢,离一统天下还有十多年呢。 等他回神才发现都已经到了前庭了,一路上有不少人看到这阵势躬身后相互窃窃私语。 想来不外乎就是诧异主公居然这么捧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这短短的距离居然排出亲兵统领护卫,毕竟这个时代孩子早夭也是常事。 如意紧紧的抱着小朱,面色平静目不斜视的向前走着,知道现在她不仅是自己,更代表着夫人和公子的脸面。 yawenku.com 到了一处大厅,里面不时传来粗旷的笑声和几句粗话。 张远上前高声喝道:“末将张远护送公子到! 里面顿时安静,随着脚步临近朱元璋一脸笑容的快步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个大汉面貌清癯,颧骨稍高,身材魁伟。 朱元璋乐呵呵走到如意身旁小心的接过儿子。 朱元璋转身向着一旁的汉子骄傲的显摆着:“天德,看看这就是你大哥我的儿子了,哈哈哈!” “嘿嘿大哥,这是不是侄儿还得我亲自看看才知道!” 说着那大汉的手就灵巧的钻入了襁褓之中准确的抓住了小雀雀,气的小朱直蹬腿,气呼呼的瞪着他。 “哈哈哈哈,是侄儿没错了!恭喜大哥!” 说完两个男人都没有理会小朱就咧着嘴大笑起来。 小朱也没办法,只能惊讶的看着他,能让老朱这么亲近的人可是极罕见的。 天德…天德? 嗯?想起来了,这是徐达!是老朱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 至正十三也就是两年前,徐达参加了老朱同志领导的起义军,为淮西二十四将之首。 在未来的至正二十三年,在鄱阳湖之战中大败陈友谅。至正二十五年麾师攻取淮东,并于两年后攻克平江,灭张士诚。 旋即出任征虏大将军,与副将常遇春一同挥师北伐,推翻元朝的统治。洪武元年攻入大都,灭亡元朝。 官至太傅、中书右丞相、参军国事兼太子少傅,封魏国公。他为人谨慎,善于治军,对朱元璋忠心不二。 小朱一下就不介意自己徐叔叔摸自己雀雀了,这可是明朝开国第一功臣,功勋无数! 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也是靠他卖命得来的,做人要知道感恩。 连心性薄凉的老朱听闻徐达死后,亲至葬礼以示悲疡,把他列为开国第一功臣,追封他为中山王,谥号“武宁”,赠三世皆王爵。 赐葬钟山之阴,御制神道碑文。朱元璋曾经称赞他说:“令行禁止。不居功自傲,不贪图女色财宝,处理问题不偏不倚,没有过失。当世有此美德者只一徐达。” 小朱立刻朝着徐达露出笑脸,反正现在小朱宝宝也不需要尊严。 徐达也是伸手蹭了一下小朱的肥脸。 朱元璋也是乐于看见徐达与小朱亲近,等这叔侄二人亲热完,就抱着小朱走进大殿。 ……… 第九章 当代萧何 老朱乐呵呵的抱着小朱穿越人群,到了大殿上方才转过身子高声说道:“今天咱高兴!今儿是咱儿子的满月,咱老朱也有后了!今天带来给大家伙见一见,剩下的话咱也不用多说!” 说这旁边就有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递上一大碗酒,老朱也不含糊直接一口干了,下面的将士们也是出征多月,早就忍不住了,高声喊几句恭喜的话,就跟旁边的人喝了起来。 老朱抱着儿子走下高台端着一碗酒,可能是怕熏着儿子,反正只是装模作样的抿一口,跟着众将士喝了一圈。 小朱也是有点迷茫,人太多了他也不是专门研究明史的。 要知道明朝开国公爵中以徐达、常遇春为首的25位公爵;侯爵名臣中有唐胜宗、陆仲亨为首79位侯爵;伯爵中有汪广洋、刘伯温为首的12位名臣;子爵中则有王清、王凤显等11位英雄;男爵中有王恺、孙炎等23位明朝开国名臣。 这些人小朱也只记得一些功勋卓著的大佬,或者死的很惨的大佬。 小朱实在是看人看的眼睛都花了,靠在老朱的怀里就闭上眼睛思虑了起来,现在做什么都是白扯,他现在更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 他只要好好活着就是对老朱同志最大的帮助,嫡长子活着那至少能加十点团结度,毕竟现在跟着老朱拼命,不就是指着子孙后代可以依附老朱的子孙共享荣华富贵么? 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好,坐拥和州滁州虎视集庆,所有人都信心满满。 等小朱再睁眼的时候就是两个时辰后了,在一个房间内趴在奶娘的怀里,还能模糊听到朱元璋等人的声音,这是商量事情的,不能错过! 小朱吃了几口奶就开始大声叫了起来,奶娘怎么哄他也不停下来。 老朱也听到儿子的哭声,本想着应该是醒了,但见这么久了还没停下,就暴喝一声:“你们怎么看孩子的!这要是把嗓子嚎坏了,看咱不扒了你们的皮!还不快把孩子给咱抱过来! 周围有一个侍女脸色一白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吓昏了过去,奶娘也是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一步三颤的抱着小祖宗去了朱元璋的身边,小朱也是没想到奶娘她们会这么怕,但是嚎都嚎了,怎么也得去啊。 2k小说 小朱同学看见老朱就伸手,本来还在生气的朱元璋也就乐了:“嘿,好儿子,这么想你爹!” 挥退奶娘就抱着儿子转身座回主位。 小朱被放在朱元璋大腿上,也是看向下方也坐着好几个人影但是他也只认识徐达。 老朱摸了摸儿子,开口接着说道:“百室你说天下什么时候能平定呢?” 小朱乐了,这什么字啊,我还可口呢! 下方的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文士开口回道“回主公的话,秦末战乱之时,汉高祖刘邦能一介布衣以区区亭长之位崛起是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他生性豁达大度,知人善任,不胡乱杀人,五年成就了帝王的基业。现在元朝纲常已经混乱,国家四分五裂。倘若效法汉高祖,天下便可轻易平定!” 朱元璋笑着点点头,知道李善长是在规劝他不要随意杀伐。 小朱听到这段对话也反应过来,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向那人,李善长啊!号称开国文臣之首!是老朱同志的谋主! 史记李善长少时爱读书有智谋,后投靠朱元璋,跟随征战,出生入死,功劳颇多,比肩汉代丞相萧何。 洪武初年任左丞相,后封宣国公,奉命监修《元史》,编写《太祖训录》、《大明集礼》等书。 洪武三年(1370年),授号“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晋升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进爵韩国公,年禄四千石,子孙世袭,可谓位极人臣。 朱元璋登基之后都曾说过:“朕起自草莽间,提三尺剑,率众数千,在群雄的夹缝中奋斗,此时李善长来谒军门,倾心协谋,一齐渡过大江,定居南京。 一二年间,练兵数十万,东征西伐,善长留守国中,转运粮储,供给器械,从未缺乏。又治理后方,和睦军民,使上下相安。 这是上天将此人授朕。他的功劳,朕独知之,其他人未必尽知。当年萧何有馈晌之功,千载之下,人人传颂,与善长相比,萧何未必过也。” 这家伙要是稳稳的死去,凭他的功劳追封为王是必然的,结果这位才比萧何的人杰,晚年昏聩竟是卷入了胡惟庸案。 李善长连同其妻女弟侄七十余人一并处死,年七十六岁。 ……… 第十章 未来岳父 其实要说李善长贪婪苛刻小朱信,但是要说卷入了胡惟庸案小朱是不信的。 那时候李善长都多大岁数了,他这一辈子功成名就位极人臣,儿子还迎娶了临安长公主什么都有了。 李善长自己就是辅佐朱元璋一步步走上去的,他智识出众,对于天下形势和朱元璋掌控局面的能力应该有着非常深刻的认识,应该明白自己或者胡惟庸即使真想谋反,根本毫无胜算。 小朱皱了皱眉头也没是想不明白,李善长那时候都下野多年了,老朱同志怎么又想起来要杀他了呢? “现在八万大军驻守和州马上就要入冬了,粮草可还够用?” 李善长下座的一人起身回答道“回主公的话,粮草却有短缺,这次攻打集庆一路上损耗颇多.可能挺不到开春了! 西红柿小说 “诸位可有办法,说来让咱听听!” 徐达李善长两位都没有开口,剩下的人都一一诉说了想法“比如让陈迪去南方购买粮草,或者提前开始屯田,按住几条交通要道让兵卒劫掠! 朱元璋皱着眉头都不满意,但是粮食这东西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李善长这时候站起身:“主公,和州相对处紧靠长江南岸的太平、芜湖是盛产稻米的地方,只要有船只在使一员猛将从和州率军东渡长江,攻下对岸的采石在攻入太平就可解决粮食的问题了。” 朱元璋听完摇摇头说道:“咱也知道哪里富啊,但是元军封锁的狠,加上我军哪里有那么多的船只啊,总不能让弟兄们游过长江。” 李善长接着躬身说道:“主公勿忧,我有两位旧友恰好是两支红巾军的巢湖水军头领,我已经去信联络,他们仰慕主公威名以久,愿意率军投奔,相必不出三日便可到和州拜见主公,此正是天佑主公! 哈哈哈、好好好,咱得了善长就如同汉高祖得了萧何一样啊! 周围的人也是对李善长夸赞不已,小朱也是服了,这家伙真是…… 呀,小朱感觉一股熟悉的热流从腿间流淌而过,低头一看,水势正在缓缓的透过襁褓流到朱元璋的腿上。 小朱有点慌了,他也不想,但是睡了这么久还刚吃完奶…… 老朱和徐达正在研究怎么安置巢湖水军,就感觉腿一热,低头一看就嘿嘿一笑。 老朱拍拍了小朱的屁股,把儿子身上的襁褓解开扔到一旁,抱着光溜溜的小朱就走到主坐旁边悬挂铠甲的地方,一把拽下自己铁甲后的红色披风裹住儿子就有直接走回主坐上继续谈论军机事物。 下方几人原本还以为大帅是要去换件裤子,结果只是怕儿子冷,却没在意自己被尿湿的裤子。 “既然船只有了,就要认真筹谋一下了,天德你说要让谁做先锋东渡长江才合适!” 徐达站起身抱拳说道:“末将愿往!必定攻下太平!” 老朱摇头:“你是我的统军大将,怎么可以做先锋呢? 徐达想了想:“大哥,前些天投奔来的常遇春怎么样?他不是号称能将十万众横行天下,那就看看他的本事!” 老朱点点头:“真金不怕火炼,那就看看他的本事!” 小朱没想到常遇春已经在老朱的麾下了,但看来还没展露头角,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本来将是他最重要的羽翼,可惜英年早逝。 要知道常遇春官至中书平章军国重事,兼太子少保,封鄂国公。 洪武二年,北伐中原,暴卒军中,年仅四十,追赠翊运推诚宣德靖远功臣、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保、中书右丞相,追封开平王,谥号忠武,配享太庙。 小朱想着也不知道自己老婆出生了没有,别以为常遇春死了就没有用了,他在军中的影响依旧在,他的儿子常茂袭爵郑国公也是一员大将,而且还有蓝玉这个太子妃的舅父。 总之常系都是他未来的军中代言人,是他最坚定的太子党。 也是他能正式接手军权的依仗,如果能保住常遇春那么对他的好处可就太大了。 …………… 第十一章 患难夫妻 这次会议持续了大概一个时辰,朱元璋派人接应水军,交代李善长统筹政务后边抱着儿子回家了。 小朱今天见到了不少人还比较兴奋,还兴致勃勃的想看看这座府邸,毕竟在屋里闷了一个月了,但是老朱同志怕他受风,用披风把他唔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鼻子嘴巴透气,眼睛都遮住了。 朱元璋走路步伐快,不一会就回了内院马氏的房间。 马氏刚想派人去接孩子,就见丈夫抱着一个红布团子走了进来,赶忙上手去接过团子横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用披风裹着孩子!这披风的布还不把你儿子皮磨破了! 马氏把儿子放在床上,解救出他,一看果然皮肤都磨红了,心疼的换上柔软的襁褓。 朱元璋也是尴尬的笑了两声:“哎,妹子,可不是咱不心疼儿子,是这小子尿了、咱怕他冷没办法才用披风裹上了!” 马氏也没给他好脸:“尿了你不会给我送回来?非把儿子留在你那跟你议事?” “嘿嘿,咱这不是想儿子嘛!你看看,咱的裤子都被这小子尿了。” 马氏一看,自己夫君裤子上确实有尿印,不过都已经干了! “那还不去换了,也不嫌难受了?如意去把我给老爷做的新裤子拿出来。” 朱元璋到一旁摸了摸儿子的小肉脚:“咱自己儿子的尿怕什么?那个当爹的不被儿子尿几下? 老朱想起来自己早逝的爹娘脸色平静的说道:“咱小时候也没少给爹身上尿,那时候穷啊,咱爹就那一身衣服,被我尿了也只能穿着下地干活,现在咱还有衣服换了!” 说完朱元璋就跟着如意去换衣服了,小朱则是有些累了,闻着娘亲身上的味道就睡着了。 等在睡醒就听见爹娘在聊着今天的事情,马氏听到要让常遇春作为先锋就问到:“这个人我没听说过,是有本事的人么?” 朱元璋笑着说道:“那小子以前是大盗刘聚的人,上个月突然领着几百号人就说来专门投靠我来了,咱还想着刘聚这孙子得了失心疯不成,莫非想要来个里应外合,吃掉咱的五万大军,就问他为什么要来? 结果常遇春这小子说刘聚只知打家劫舍、四处抢掠,并没有什么打算或远图,不是明主。 咱就接着问他:“你是不是挨了饿,想到我的队伍中找饭吃?” 那小子回答说:“我在刘聚手下打家劫舍,并不愁衣食,只是刘聚只知抢掠和盗窃,并无大志。我听说大帅平易近人,视士卒如弟兄,因此前来投奔,为将来的前程愿效死力。 tsxsw.la “咱就打散了他的队伍收下了他,这小子天天叫嚣着给他十万人他能横行天下!这次就要看看他是吹牛还是真的有本事!” 马氏给朱元璋敲着肩膀说道:“如果是真有本事的就好,你现在缺人才,重八你可一定要收敛下你的脾气,别把人才都吓走了。” “咱知道了,咱又不傻子,但是队伍越来越大了,里面的小山头也起来了,咱要是不很狠心,指不定咱一家三口的脑袋都没了。” 马氏也是皱着眉头:“人心如此,但现在对手握兵权的将军们更要拉拢才是,不能一味打压,毕竟战事一起就要用人家拼命。” 朱元璋伸手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上面有很多的伤痕:“你也别那么累!他们家人过个诞辰你都要亲自做衣服送过去,干嘛啊!大不了咱多多封赏些银子就是了。” 马氏也握住丈夫的手:“封赏是人家用命换来的,我做衣服送礼物则是情分,总归是能让他们更好的为你效力。” 小朱则是安静的听着父母的交谈心里感叹“一路相互扶持的患难夫妻啊,总归是不一样的! …………… 第十二章 意外的孩子 隔天之后小朱同学就很少在醒着的时候见到朱元璋了,每天老朱都是早出晚归。 有时候还要去那些侍妾哪里,有些是部将的姐姐妹妹总不好一直晾着,但主要还是回自己老婆儿子这睡觉。 再过了半个月就听马氏她们谈话时说起朱元璋又领兵出征了。 想必就是渡江攻打太平去了,就这样在小朱快三个月的时候,常遇春领着三千精兵来接他们去太平府。 小朱醒来的时候就是在马车上了,如意正伸手罩着他的小耳朵,怕马车和外界兵卒的喊声惊扰到他。 就这样到了太平兴国翼元帅府,又回到了老朱同志的身边,唯一遗憾的事没有见到常遇春。 就这样安顿了下来,而且老朱同志四五个侍妾也跟着住进来元帅府。 一天傍晚马氏坐在小朱身边织着衣服,老朱在屋内晃来晃去马氏开口:“到底什么事情?犹犹豫豫的。” beqege.cc “嘿嘿,夫人刚才大夫过来禀报说李氏有了… 马氏横了他一眼:“就这点事?知道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李氏这边我会看顾的。” 朱元璋赶忙挪开小朱坐到夫人身旁:“这不是怕你生气么?要是你不想管也别勉强。” 马氏把衣服一扔面色平静的说:“你要是怕我会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我就不管了,你去安排人吧,我不会插手的! 哎哎哎,妹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咱能不信你么!李氏那边你一手安排,我绝不插手! 小朱乐呵呵的看着老朱同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该!还敢试探我娘。 马氏看着自己夫君一脸陪笑眼巴巴的看着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重八,我知道你要做大事,也知道子嗣对你要做的事情有很大的帮助,你放心吧。” 老朱抱起一旁的小朱同学说道:“咱放心,你也放心!” 老朱走了两圈看着乐呵呵小朱莫名其妙的说道:“到底是不一样的!” 马氏也没接茬而是问到:“儿子也三个月了该起名了,你是怎么想的?”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说道:“叫朱标吧!这是我爹当年留下的话,说是给我大儿子起的名!” 马氏点点头:“朱标,标儿也好,毕竟是老爷子留下的名。” 朱元璋本来还担心这个名字太普通,马氏会不安心,这才憋了三个月!” “标儿,咱的标儿叫爹!叫爹!哈哈哈!” 小朱同学放下心来,叫朱标才好呢! 不过就是不张嘴,其实他勉强也能叫出差不多的音调了,但是一想才三个月就会说话实在有点怪,尤其自家也是搞宗教出身的,没必要。 再说小爷以后要叫你一辈子爹,你先叫一年爹过分么? 耍了一会小朱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这要是老二秦王朱樉应该也是自己娘亲明年怀上啊,要是长公主也不对年头啊? “哪里出错了?或者这个孩子胎死腹中没生出来?这样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还是历史出现了变动?说心里话,小朱当然不想自己娘亲再生一个男孩,嫡出的皇子怎么也是不一样的,哪怕他再无用也会分得嫡子应有的资源。 但是他倒不怕多个亲弟弟相争,毕竟他自己占尽长嫡,更何况秦王朱樉在历史上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更怕历史出现大的变动,如果老朱同志因为他的改变直接挂了,那可就是天大的乐子了! 不可能,我除了比历史上更亲近自己老爹外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可能出现蝴蝶效应? 小朱同学也不觉得自己一个话都还不会说的娃娃能改变什么大势,更别说影响朱元璋这种几百年才出一个的盖世狠人。 不急,就看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如果真的生下来是个男孩的话,说明确实有变动了,如果这个孩子没出生就直接挂了,那就是历史还在按照原本的轨迹运行。 ………… 第十三章 自封国公 时间真是最公平的存在了,祂不会因为孩子祈盼快点长大而变快,也不会因为迟暮老者祈求慢点变老而变慢。 小朱同学就这样熬了不知道多久,两个月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不知道,每天都活在这方寸之间,除了过春节之时被抱出去看了一圈外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没有任何打发时间的东西。 朱元璋很忙很忙,马氏每天的工作也不少,只有如意和奶娘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唯一有点意思的事情就是听听后宅的八卦,毕竟随着权势扩大,老朱同志的女人也是越来越多。 但其实听久了也没什么意思,毕竟马氏的地位太超然了,超然到别说对手都没有人敢来套近乎。 过年时有两个新来的小姐姐,毕竟是新人,也颇为受宠,但就因为指桑骂槐的说了马氏几句,都没等马氏说什么,那两个可怜的渣渣就被暴怒的老朱下令杖毙了! 连他们的父兄都被斥责,不出几日便上了前线再也没回来过…… 后院无非是那些个没出息的相互冷嘲热讽几句,总归来说是没人敢下什么阴私手段的。 至于那个怀孕的李氏有马氏看顾着也没人敢动她,养的好好的,毕竟一下手就要直面马氏和朱元璋这两位的怒火,一旦被发现就是全家死绝。 至正十六年三月,张士诚在长江三角洲地带发起攻势,进攻江南元军。 乘此机会,朱元璋亲自统率水陆大军,第三次进攻集庆。在第三天,攻破城外的陈兆先军营,其部三万六千人归降。 但是,朱元璋看出降军心存疑虑,军心不定。于是朱元璋就从降军中挑选了五百名勇士当亲军,在夜里守卫,而自己身边,只留有亲兵统领冯国用一人。 第二天,降军知道此事,都十分感动,疑虑全消,甘愿跟随朱元璋。 于是,战争进行得十分顺利,不到十天,朱元璋便攻下集庆。朱元璋进城后,下令安抚百姓,改集庆为应天府。 小明王韩林儿获报后,升朱元璋为枢密院同佥,不久又升为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 朱元璋在应天则设天兴建康翼大元帅府,以廖永安为统军元帅,李善长为左右司郎中。 常遇春和张远奉命领着一万精锐护送老朱的家眷入应天府! 小朱同志这次倒是没睡,但还是没见到了未来岳父常遇春,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送进了最中央的马车上。 到了应天府的日子其实跟在和州太平没什么两样,都是在一个房子内活动罢了。 又过了大概两个月,朱元璋兴冲冲的大步走了进来,小朱正在拉着马氏的手歪歪扭扭的走路,不时的喊几声娘亲。 ranwena.net “哈哈!我的标儿走的可真稳啊!不愧是咱的儿子!比徐达汤和他们家的强多了!” “去,你怎么不跟人家大的儿子比,那两个小的连爬都不会呢!” 小朱同学吭吭哧哧的走过去,趴在老朱大腿上仰头叫爹。 老朱同志这一年的爹没白叫,小朱说的最清楚的就是爹了。 看着老朱抱起儿子用胡茬子扎他的脸蛋儿,马氏笑着问:“什么事啊?让我夫君这么高兴!我们娘俩可是快一个月没见过你的笑脸了!” 老朱一挥手侍立一旁的人都退了下去这才说道:“嘿嘿,这不是最近事情多又烦么,妹子,咱告诉你个好消息,下面已经开使筹备封公大典了!” “再过几天你就是国公夫人了,哈哈哈哈,高不高兴?” 马氏也露出笑脸但是又想到什么:“高兴是高兴,但是怎么这么突然,夫君这国公是明王封的吗?” 朱元璋摇头说道:“韩林儿自己不过是一个王,怎么敢给咱封公,这是我自己立的。” “而且下面的人也等不住了,他们也好久没有动过位置了。” 马氏劝道:“重八,下面的人着急升官,你不能着急啊,你现在名义上毕竟还是明王属下,这么无故自封为公等于直接与韩林儿撕破脸,你可得考虑清楚!” 朱标同学安静的抱着老朱的脖子听着,这些事情还轮到他插嘴。 朱元璋伸出一只手拉住妻子的手:“你放心,咱都已经跟李善长他们仔细考虑过了,这事儿利大于弊,而且这当元帅跟当国公是不一样的,咱也就正式从一个武夫变成一方之主了!” 马氏听到后看自己夫君主意已定也就没有再接着劝说,脸上扬起笑容对着门外吩咐:“如意,去吩咐厨房多做几个大帅愿意吃的菜,再拿两坛好酒!” “嘿嘿,还是妹子疼咱,今天跟咱一起喝几杯,这是咱家的大喜事!” “对了,咱封公那天直接把标儿立为世子,这样咱一家三口就都升官了!” 马氏走过去拉朱元璋坐下,站到他背后给他揉肩膀:“算了,标儿还小,这么大的福分对一个孩子不是好事情,再等几年吧!” 朱元璋想了想也对,再说一个国公世子罢了,咱最起码也得给儿子挣一个王位出来! 几天后朱元璋的文武大臣们,联名上书,“劝进”,劝告他称王称霸,朱元璋稍稍谦让之后,老朱同志在公元1356年,他儿子小朱同学朱标还不到一岁时,他自己还不到29岁时,在今天的南京自立为“吴国公”! 接着,朱元璋把李善长等文人皆安排到位。由于当时主要是战时的安排,这个文官政府也是围绕战时军事而设置的。左右参议为李善长和李思颜,其他的侍从官皆为军事参谋或者文学博士。他们一起组成朱元璋的智囊团。 在军队中朱元璋设置前后左右中五军元帅府,每军帅府中,皆设先锋官。这些元帅和先锋在攻城掠地之后,有委以当地镇守官者,仍为五军元帅或先锋。 还组建了左右兵马司,负责监视文臣武将,也派探子去全国各地探索情报,绘画地图以求他日能顺利的横扫天下,左右兵马司也就是日后锦衣卫的雏形机构。 …………… 第十四章 悠悠四载 春去秋来,让小朱同学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李氏那个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了下来,而且还是个健康的男孩儿,虽然没有取名字但是想来应该就是历史上那个秦王朱樉了。 而母亲马氏却没有怀孕的迹象,这真是让人费解,难道记错了,或者明史有问题? 还是历史真的开始变动了! 朱标记得《南京太常寺志》记载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为李淑妃所生。 但是这个李氏好像也不是李淑妃啊? 小朱的小脑袋都快炸了,明代的历史记载有些杂乱。 比如后来的燕王朱棣称帝后朱棣自称是马皇后所生,是嫡子。 这是依据是《燕王令旨》记载的“顾予匪才,乃父皇太祖高皇帝亲子,后孝慈高皇后亲生,皇太子亲弟,忝居众王之长”。 而明末何乔远之《闽书》、谈迁之《国榷》、《国史异考》、李清之《三垣笔记》中都记载过,根据是明汪宗元撰《南京太常寺志》。《南京太常寺志》中确实写明,朱棣的母亲是碽妃。 小朱已经放弃思考了,都无所谓了,反正只要自己是马皇后所生的就够了! 接下来至正十七年(1357年),耿炳文克长兴,徐达克常州,而朱元璋亲自率军攻取宁国。随后赵继祖克江阴、徐达克常熟。胡大海克徽州、常遇春克池州,缪大亨克扬州。 至正十九年(1359年),朱元璋陆续攻占浙东余下各地,常遇春克衢州、胡大海克处州,至此朱元璋部控制江左、浙右各地,向西与陈友谅部相邻。是年五月,小明王升朱元璋为仪同三司、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相,至正二十一年(1361年)正月,封朱元璋为吴国公。 此时,尽管朱元璋拥有十万兵力,但是占有的地盘仍然很少,而且四面受敌。 东面和南面是元军,东南是张士诚,西面是徐寿辉,虽然同是反元武装,但是张、徐二人同小明王却相互敌视。 不过,北面小明王、刘福通率领的红巾军主力,大大牵制了元军,而且,张士诚、徐寿辉的力量还不足以兼并朱元璋。 这样一来,朱元璋暂时面临着一个很好的发展机会。 至正二十年(1360年),刘基被朱元璋请至应天(今南京),委任他为谋臣。 无错小说网 刘基针对当时形势,向朱元璋提出避免两线作战、各个击破建策,被采纳。完成了“高筑墙”的部署后,朱元璋便着手实行“广积粮”。 为了解决粮食问题,朱元璋除了动员百姓进行生产外,决定推行屯田法,大力开展军队屯田,任命元帅康茂才为都水营用使,负责兴修水利,又分派诸将在各地开垦种田。 几年工夫,到处兴屯,府库充盈,军粮充足。在至正二十年(1360年),朱元璋下令不再征收“寨粮”,以减轻农民负担。为了积粮,朱元璋明令禁酒,但是其手下大将胡大海的儿子胡三舍与别人违法犯禁,私自酿酒获利,朱元璋知道后,下令杀了胡三舍。 有人进谏说胡大海此时正在攻打绍兴,希望朱元璋可以看在胡大海的面子上放了胡三舍。朱元璋大怒,坚决严明军纪,于是自己动手将胡三舍杀掉。 在争取民心的同时,朱元璋还不断网罗人才,特别是知识分子,朱元璋在应天还专门修建了礼贤馆来接待他们。 这些人在朱元璋统一全国的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朱元璋十分尊重儒士,他曾在至正十八年(1358年)召见儒生唐仲实,询问汉高帝、汉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平定天下之道,这也表明朱元璋决心要开创一个新的皇朝。 朱元璋建立以应天为中心的根据地,在长江上游有陈友谅,下游有张士诚,东南邻方国珍,南邻陈友定。 方国珍、陈友定的目标在于保土割据,张士诚则对元朝首鼠两端,没有多大雄心;陈友谅最强,是朱元璋占领应天后遇到的最危险的敌人。 陈友谅本是徐寿辉手下大将倪文俊的部下。后来他杀死倪文俊,并于至正二十年(1360年)挟持徐寿辉,攻占了太平、采石。 于是陈友谅以为应天唾手可得,就杀了徐寿辉,在采石称帝,国号汉,改元大义。 第十五章 洪都之战 接着,陈友谅约张士诚东西夹击应天,平分朱元璋的领地,应天大震。朱元璋只好召集众将商量对策,一时众说纷纭。 惟有刘基默不作声,朱元璋于是征求他的意见,刘基认为如今最危险的敌人莫过于陈友谅,必须集中力量消灭他。 虽然陈友谅势力强大,但他杀君自立,部众离心,人民疲敝,故而不难战胜,只要等他们深入,再以伏兵击之,不难取胜。朱元璋同意刘基的判断,于是设计诱敌深入,制造战机。 朱元璋的部将康茂才和陈友谅是老朋友,于是修书一封,派人送到陈友谅营中,约陈攻击应天,并说愿意在江东桥作内应。 六月二十三日早晨,陈友谅率舰队主力赶到应天郊外的江东桥,才发现桥是石桥而非木桥,方知受骗中计。但为时已晚,朱元璋的伏兵奋起攻击,陈友谅大败。 朱元璋收太平,占领信州、安庆。陈友谅败逃九江,第二年八月攻下安庆,于是朱元璋率军直取陈友谅的老巢江州,陈友谅逃往武昌,朱元璋攻克江西和湖北东南部。 正在这时,中原红巾军发生分裂,力量削弱。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二月,张士诚乘人之危,派部将吕珍进攻安丰,刘福通向朱元璋求救。朱元璋率军赶到安丰,救出小明王韩林儿等,把他们安排在滁州居住。朱元璋率主力营救小明王时,陈友谅认为反攻时机已到,于是率兵进攻洪都。 至正二十三年(公元1363年),陈友谅统率60万水军,巨舰数百艘,东征伐吴。汉军铺天盖地而来。举朝震惊,此时朱元璋忙于与东吴的张士诚作战,无暇西顾,就算挥师西援,以朱元璋的势力,也很难与汉军抗衡。 因此,为了争取更多的备战时间,朱元璋给洪都方面下达了命令:誓死保卫洪都,等待大军来援! 洪都守将朱文正接到这道命令后,平日里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他此时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迅速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他以一个最高长官的身份用坚定的口吻对每一个将士说:“城亡与亡,我等誓死保卫洪都城!” 他立即分配兵力防守各个城门,接下来朱文正和南昌守军们将要面对的是60万大军——当时堪称世界上规模最庞大,战斗力最强的军队之一! 洪都保卫战打响了,六十万汉军在陈友谅统一指挥下,对洪都城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城楼上的守军与敌军展开了殊死的战斗!他们坚信援军会到来,他们坚信自己可以守得下这座城市。 为了鼓舞将士,朱文正亲自统率自己的亲兵,登上城楼,与战友们站在一起,用大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60万敌军一番又一番地猛攻! 与朱文正一起守洪都的,还有被当年明月称为“天下第六名将”的邓愈。邓愈是个擅长使用火器的将领。 敌军一度攻破城墙,闯入城中,朱文正派遣邓愈领兵前去御敌,邓愈带兵持火枪轮番射击攻入城中的敌军,汉军纷纷倒下,余下的看到火器杀伤力这么大,十分畏惧。 在洪都守军强硬反击之下,汉军只能退出城外。朱文正忙派人修补城墙。 由于洪都将士奋战死守,陈友谅60万大军围攻85天,长达三个月,都未能攻破洪都城。 陈友谅不禁叹道:“朱元璋座下猛将如云,竟还有朱文正此等军事奇才,若能效力于我,势必如虎添翼!” 最终朱元璋准备好了一切,统率20万大军,千帆竞扬,向洪都浩浩荡荡地开来。 这场战役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守城战役之一,也是中国军事上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案例,对元末的政治格局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这场长达三个月的洪都保卫战,使朱文正充分发挥了不逊于同时代任何名将的军事天赋和指挥才能。造就了朱文正人生的巅峰,将他推上了元末明初诸将星璀璨的神话舞台上。 洪都之战略意义极其重要,这场战争决定了朱元璋的霸王事业,陈友谅的汉军在此战中消耗极大、势力大削,为最终在鄱阳湖被朱元璋全部歼灭打下了坚定的基础,洪都之战改变了元末明初整个局势。 fqxsw.org ……… 第十六章 鄱阳湖水战 七月初六,朱元璋亲率水军20万,往救洪都。十六日进抵江西湖口。 首先派兵守住泾江口(今安徽宿松南),另派一军屯于南湖嘴(今江西湖口西北),切断陈友谅归路;又派兵扼守武阳渡(今江西南昌县东),以防陈军逃跑;朱元璋则亲率水师由松门(今江西都昌南)进入鄱阳湖,形成关门打狗之势。 156n.net 陈友谅听说朱元璋大军来援,即撤洪都之围,东出鄱阳湖迎战。一场规模空前激烈异常的生死大决战,就此在鄱阳湖面展开。 二十日,两军在康郎山(今江西鄱阳湖内)湖面遭遇。时陈军巨舰联结布阵,展开数十里,“望之如山”,气势夺人。朱元璋针对其巨舰首尾连接,不利进退,将己方舰船分为20队,每队都配备大小火炮、火铳、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枪、神机箭和弓弩,下令各队接近敌舰时,先发火器,次用弓弩,靠近敌舰时再用短兵器进行格斗。 次日,双方展开激战。朱军大将徐达身先士卒,率舰队勇猛冲击,击败陈军前锋,毙敌1500人,缴获巨舰一艘。 俞通海乘风发炮,焚毁陈军20余艘舰船,陈军被杀和淹死者甚众。 但朱军伤亡也不少,尤其是朱元璋座舰搁浅被围,险遭不测。 战斗呈胶着状态。从早晨至日暮,双方鸣金收兵,战斗告一段落,双方互有伤亡,不分胜负。 二十二日,朱元璋亲自率领水师出战。但陈舰巨大,朱军舰小不能仰攻,接连受挫。这时朱元璋及时采纳了部将郭兴建议,决定改用火攻破敌。 黄昏时分湖面上吹起东北风,朱元璋选择勇敢士兵驾驶7艘渔船,船上装满火药柴薪,迫近敌舰,顺风放火,风急火烈,迅速蔓延。 一时烈焰飞腾,湖水尽赤,转瞬之间烧毁陈军数百艘巨舰,陈军死伤过半,陈友谅的两个兄弟及大将陈普略均被烧死。 朱元璋挥军乘势发起猛攻,又毙敌2000余人。 二十三日,双方又有交锋,陈友谅瞅准朱元璋旗舰展开猛攻。朱元璋刚刚移往他舰,原舰便被陈军击碎。 二十四日,俞通海等人率领6舰突入陈军舰队,勇敢驰骋,势如游龙,如入无人之境。朱军士气大振,发起猛烈攻击。 最后,陈军不支败退,遗弃的旗鼓器仗,浮蔽湖面。陈友谅只得收拢残部,转为防御,不敢再战。当天晚上,朱元璋乘胜进扼左蠡(今江西都昌西北),控制江水上游,陈友谅亦退保诸矶(今江西星子南)。 两军相持3天,陈军屡战屡败,形势渐越不利。陈友谅两员大将见大势已去,于是投降了朱元璋,陈军内部军心动摇,力量更加削弱。 陈友谅又气又恼,下令把抓到的俘虏全部杀掉以泄愤。而朱元璋却反其道而行之,将俘虏全部送还,并悼死医伤,瓦解陈军士气,从而大得人心。 陈军内部分崩离析,士气更加低落。朱元璋判断陈军可能突围退入长江,乃移军湖口,在长江南北两岸设置木栅,置大舟火筏于江中,又派兵夺取蕲州、兴国,控制长江上游,堵敌归路,待机歼敌。 经过1个多月的对峙,陈友谅被困湖中,军粮殆尽,计穷力竭。于是孤注一掷,冒死突围。 八月二十六日,由南湖嘴突围,企图进入长江退回武昌。 行至江西湖口时,朱军以舟师、火筏四面猛攻,陈军无法前进,复走泾江,又遭傅友德伏兵阻击,左冲右突,打不开生路,陈友谅中箭而死,军队溃败,5万余人投降。 此次水战,从七月二十日开始到八月二十六日结束,前后历时37天,其时间之长、规模之大,投入兵力、舰只之多、战斗之激烈都是空前的。 决战以朱元璋的完全胜利而告终。这次战役被视为中世纪世界规模最大水战。 创造了中国水战史上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为统一江南奠定了基础,并为以后的北伐和攻灭元朝,统一全国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第十七章 荣辱与共(求支持) 不知不觉就到了龙凤九年(1363),小朱同学是龙凤元年的生人,他再过年也就是十岁了。 这些年他跟老朱聚少离多,每年老朱都要外出征战留下他在应天府。 朱标其实觉得现在跟小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原本是出不了那间房子,现在是出不了应天府。 从他五岁起朱元璋就为他找来了与高启、刘基并称为“明初诗文三大家”,又与章溢、刘基、叶琛并称为“浙东四先生”的宋龙门宋濂为他启蒙教学。 宋濂这个人是当世名儒,学问渊博自成一派,在士林文名远播,能称为他的弟子,这无疑是个极好的政治资本。 小朱同学自然是尽心学习,毕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虽然宋濂也比较严格,但是小朱感觉还好,毕竟现在的诱惑很少,没有电脑没有手机。 让小朱跟那些将帅的幼子玩耍还不如看书有意思,所以小朱的勤奋好学让宋濂都为之惊叹, 上辈子学的跟这辈子学的完全是俩个东西,他以后想要管住那帮文臣这些都是必须要学的。 宋濂给他定的规矩是,不论季节早上天亮就起跟他读书,中午时可以有一个时辰吃饭歇息,到了晚上天黑才可以回去。 千字文、百家姓、论语、诗经、孟子、左传、尚书、公羊、中庸、大学、谷梁、韩非子、礼记、资治通鉴,齐民要术。 这些是他前五年的学业,不得不说哪怕有宋濂这样的名儒传授他都感觉晦涩难懂,无法想象那些正常小孩儿是怎理解里面的微言大义的,他两世加起来快三十了每日还刻苦钻研了五年才读通读透! 不过这已经让宋濂惊为天人了,本来他想着给朱标启蒙就走,但是教着教着就停不下来了。 这些书他是三十多岁才看透的,这孩子用五年就比过了他二十多年的寒窗苦读。 fqxsw.org 最难能可贵的是不但天资聪慧而且才几岁居然就有成人一般的毅力,从不想着偷奸耍滑,每日读书极为刻苦,就算不是吴国公的长子也有着成为一代文宗的潜质。 这些是宋濂跟朋友说的。 小朱觉得也不排除自家老朱百战百胜,尤其是在鄱阳湖水战之后,有了定鼎天下的威势,老宋同志应该是舍不得帝子师甚至未来帝师的名头。 毕竟朱标占嫡占长而且天资过人,而且在应天府内声名远播。宋濂虽然没有跟小朱说过什么,但是也在默默的为他造势,以他大儒的名望为他背书,并把他的一些文章送给其他名士点评。 不为别的,就师徒名分已定,俩人利益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日后小朱长大后还是这么优秀,并能克继大统那么他宋濂就可以以帝师之名文坛称宗,成为士林领袖,并青史留名! 当然小朱也不亏,有当世名儒为他宣传名声养望,哪怕现在没有用处,但等他组建东宫的时候就可以借此名望用储君的名义广纳贤才,组建一套完整的班底。 小朱身边现在有十几个仆从跟着,如果出元帅府那更是一队近百人的元帅府亲军护卫。 其实这些年除了朱元璋回来了带他出去转转外,就只有哪些功勋卓著的将帅高堂过寿马氏才会让小朱亲自送去礼物,以表达元帅府对他们的亲近与重视! 不得不说居移气,养移体,一个人地位和环境真的可以改变人的气质,上辈子的朱乾不过是人畜无害的少年,但现在随老朱的权势扩大,朱标也有了所谓的气势。 去年广兴翼元帅家的老夫人过寿,马氏让朱标前去送礼,恰好那天小朱心情烦躁,到了元帅府送了礼就坐在上位一言不发。 结果本来热热闹闹的元帅府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哪怕是那些淘气的孩子都不敢再闹腾。 等小朱回过神才发现连正午都没有过,宴席已经散去了一半,冷冷清清的。 元帅府老夫人亲自领着全家过来问安,询问是否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反应过来的小朱连忙打起精神,对老夫人躬身说道:“元帅府的招待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我今天因为想不明老师的问题而有些烦闷,竟打扰了老夫人的寿宴真是不该!给老夫人告罪了! 老夫人赶忙宽慰道:“公子爷好学是好事!怎么敢怪罪呢? 元帅夫人也赶忙接到:“是啊,整个应天府谁不知道公子爷博学多才,好几位大儒都对您的文章夸赞不已,哪像我们家这几个没出息的,看眼书就头疼! 小朱看差点把人家老夫人的寿辰变成祭日了,赶忙告辞离开。 ………… 第十八章 少年如玉 1363年十月的一天晚上,太阳已经落山,朱标亲自送老师宋濂离开国公府,就算完成了一天的学业。 本来就想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吃口饭再看看书就睡下了,却见马氏身边的大丫鬟平安来了,说是夫人请他过去。 至于如意早就已经嫁人了,是朱元璋身边的一个亲军偏将。 小朱同学就跟着平安向着内院走去,他现在住的地方在朱元璋书房的旁边,是他六岁的时候特意向老朱求来的。 前面自有平安和一个仆从打着提灯照路,身旁还跟着两个伴读左右护着他,生怕他滑倒。 就这么一路走进了内院,小朱看了看方向,不是去母亲的房间,这是要去后院的大厅,想必是有是正事了。 还没等靠近就有两个侍女过来迎接,小朱问了几句,原来后院的女人孩子早都已经到了,都在等他下学。 到了大殿外,并不急着进去,接过侍女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问了问这几天马氏的胃口怎么样。 大殿里面灯火辉煌,空气中充斥着各种香味,除了马氏之外的所有人都站起身准备迎接府里的大公子。 里面二十几个女人,有孩子的拉起孩子,没孩子的赶紧站好,低眉敛目的等着。 马氏坐在上位端起茶水,目光平静的扫过,尤其是有孩子的那几个。 不多时,一个贵气的少年走了进来,面上光滑洁白,神态温润,眼神清亮,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轻笑,散发着一股中年名士才有的沉稳儒雅之气。 穿着白色的外袍,上面绣着金色云纹,是江南最好的秀女用上好丝绸所织,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镶着蓝宝石的金环束在身后,腰间用红线佩带着羊脂玉观音的玉佩,被一群侍女簇拥着进来。 小朱进去就笑着对着母亲弯腰躬身说道“儿子拜见母亲。 微微挺起腰对着那些妇人一拱手:“见过诸位姨娘。 那些妇人也赶紧还礼:“妾身等拜见大公子” 八岁的朱樉牵着弟弟朱棡,碽氏则是拉着年幼的朱棣和朱橚出来行礼:“弟弟拜见兄长。” 朱标对着四个弟弟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好了,乖,去吃饭吧” “众位妹妹坐下吧,标儿也过来坐吧,娘让厨房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八宝丸子,胭脂鹅脯和鸡髓笋” 2k小说 众人入座,朱标端坐在马氏身旁,下面是朱樉朱棢两兄弟,至于朱棣和朱橚年纪还小都在自己母亲身边吃饭,其他侍妾都在另外的桌子上。 左侧主位是空着的,那是朱元璋的座位。 看众人都落座了,平安看了一眼夫人后就去安排上菜了,厨房的菜早就做好了,一直热着等朱标下学。 朱标见母亲没有说话的意思就转身询问起弟弟们的功课,宋濂现在是专门教授朱标同学,至于朱樉朱棢则是由宋濂的徒弟教授。 这两个也不是爱学的,只要朱元璋不在府中,那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想着玩耍。 朱元璋回府考察儿子们的功课后就少不得要抽他们一顿,每次都是朱标从中求情,才免得他们俩被吊起来揍的惨事。 宋氏早年还想着朱樉只比朱标小一岁,万一朱标不成器自己儿子也不是没有机会… 但随着现实的差距,宋氏也是早就认命了,从小就教着俩个儿子,有什么事情都要去问问大哥,要是不听大哥的话就让你们爹打死也没人拦着。 两个孩子也不小了,自然也知道了府中地位的差距,但是俩人觉得也对,不光读书不如大哥,连胆量都不如大哥太多。 见到父亲俩人连话都说不全,而大哥哪怕在暴怒的父亲面前也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总是能在他们哥俩被打死前救出他们。 这两个从小就成了朱标的真小老弟,对他有着莫名的崇拜。 看这哥俩谈起读书就苦着脸的样子,小朱也是无奈了,这就是记吃不记打,眼看着朱元璋都要回来了,还不知道临时抱佛脚,多看看书少挨几下,看来又免不了被打一顿了… 又目光平淡的扫了一眼朱棣,小朱同学从没有要提前除掉未来永乐帝的想法,他不怕压不住对方。 只要他活着朱棣永远只能是燕王,如果有一天真的敢反,他也不介意在战场上亲手送弟弟一程。 而且日后他也会留下暗手,如果他还是逃不过早早逝去的命运,朱棣跟几个有野心的弟弟他是要带到地下去的,朱允文不成器,但是治理一个安稳的天下还是行的。 更何况他又不只那一个儿子,大不了多生几个,给老朱留下个好孙子,也算不枉父子一场的情分。 ………… 第十九章 君子慎独 看儿子说完话马氏才开口说道“老爷传来家信,马上就要凯旋应天了,这是府里的大喜事,你们也应当知道。 下方的都恭声应诺。心里高兴的人有,不满的也有,高兴的无非是想等朱元璋回来自己有机会侍寝也好能怀上一个,日后也有了依靠。 不满的一般是有孩子的,或者得宠的,老爷的家信从来都只有夫人和大公子的,她们进府这么多年都没没收到过一封书信。 高兴也好,不满也好自然没人敢表现出来,而且马氏不会在乎,朱标更不会在乎。 然后就开始上菜了,府里的规矩是在自己院子里怎么样没人管,但是聚众用餐必须是食不言! 就这样默默的用完了饭,那些侍妾就都起身向着马氏告退,回了自己院子。 等他们都走了马氏起身,朱标上去扶着自己娘亲:“娘,孩儿送您回院子吧” 马氏点点头,出了大殿每十米就有两个侍女提灯站立照明,直达主院。 这是嫡妻才有的待遇,剩下的哪怕是生了孩子的也不过是有六个侍女提灯照应。 马氏皱了皱眉头,她是不喜欢这样浪费的,也不忍心让这些侍女这么冷的天在外站着。 但是这就是规矩,她身为嫡妻总不能趁着丈夫在外征战,她就在后院改变他定下的规矩。 朱标看到母亲皱眉就对着一旁吩咐道“等母亲走过了,就让侍女下去休息吧! 一旁的人躬身应诺说了几句多谢夫人公子爷体恤。 不多时就回到了母亲的院子门口,马氏摸了摸小朱的头:“明天中午到娘这吃饭吧” fqxsw.org 小朱答应一声,就看着母亲回房才转身离去。 然后就被人簇拥着回了前院,不过没去自己院子里,而是直接去了朱元璋的书房。 这里昼夜都有亲军守卫,除了朱标外其他人一概不准入内,擅闯者死! 到了书房门口,就有四个亲军守卫,看见是朱标,立刻松开握着刀柄的手,上前单膝跪地。 小朱一挥手,那四个人就站起来让出书房大门,其中一个转身推开房门后也跟着退立到一旁,但是依旧是目光森然的看着朱标身后的仆从侍女。 小朱自己踏步走了进去,一旁的人都只能留在外面等他。 书房里面有些冷,但是也无所谓,小孩子火力旺,点燃灯火,小朱走到那张朱元璋办公用的大书桌子前,看向了哪里唯一的一张椅子。 默默的看了几眼,小朱一笑就站着拿起朱元璋早就处理完的公务涵看了起来,有军务的也有地方的,有大事但更多的是小事,但是小事不好好处理就会变成大事。 站着当然没有坐着舒服,但是老朱同志允许他进书房,却从没有说过他可以坐下。 那就不坐。 哪怕老朱同志至少还有几天才能回来,哪怕这间屋子绝无人敢窥视,哪怕他坐了老朱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没允许就是没允许,君子慎独! 一个人如果在没人的情况下就随意放纵自己心中的想法,那不过是小人注定没什么出息。 这些年的学习并不是没有用的,腹有诗书气自华,艰苦读书不仅磨砺自己的品性也是磨砺自己的意志。 就这样看了大概一个时辰,心中模拟着如果是我处理,会怎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下面的人接到命令会认真执行吗? 小朱放下公涵,整理了一下就走了出去,外面的人都在等着他。 看了一眼亲卫随口问了一句:“今晚是有多少人值守书房?” “回公子爷的话,今晚一共二十名弟兄值守!” 朱标点点头,下了台阶就有侍女给他披上白狐披风。 走了几步就随口说道:“一会送些暖身的姜汤过去!” 一路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面燃着月麟香,床榻上也有一名刚刚沐浴完俏丽的侍女暖床,进了房内就有人端来热水给他洗脚,然后伺候他上床歇息。 等所有人都退下了,小朱今天的事情也就算正式结束了,明日还要上早课,就闻着安神的香气睡下了。 …………… 第二十章 凯旋 1363的年底朱元璋率领大军凯旋,吴国公府前人如潮水车马如龙,无数人翘首以待。 朱标领着两个年纪大些的弟弟站在国公府前招待,不多时数个骑兵飞驰而来,应天府禁止骑马奔驰。 能如此的只有奉军令的军中斥候。 那些几个骑兵看见朱标就直接下马,抱拳行礼。 “主公有令!让末将请大公子前往城外迎接大军凯旋! 一旁有人认出这位领头的居然是朱元璋麾下风头正盛的大将常遇春! 哪怕知道朱元璋重视嫡子,但却一直没有立下国公世子,还都想着朱元璋是不是不喜欢大公子太过儒雅,但现在却是不敢这样想了。 请大公子前去城外迎接大军本就是一种表态,居然还让心腹大将亲自奔驰前来护卫…… 所有人用更加善意的眼光看向那个儒雅的少年,哪怕听到这种好事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起伏,依旧是挂着和煦的笑容。 西红柿小说 小朱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却是高兴越不能露底,对着常遇春一拱手:“好,我这就跟着常将军前去迎接大军凯旋。” 对着身后吩咐道:“过去禀报母亲,就说我先去城外迎接了” 常遇春也是一脸笑意的看向眼前处事大气,温润如玉的少年,主公让他来接大公子是信任,而且越是在主公麾下心腹越是知道大公子在主公心中的地位。 “那就请公子跟末将共乘一马吧”常遇春亲自把小朱同学扶上战马。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骑马,可以感受到胯下骏马的肌肉起伏,眼前宽阔的道路上所有人都远远的散开,这让小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背后可以感受到常十万坚硬的铁甲,莫名的安全感让他可以尽情享受这难得的快乐。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俩人间的关系已经建立起来,这种时候再多说一句话都是蠢货了。 不多时就到了应天城外,以李善长为首的文臣早就在此等候了,眼看着常遇春带着一个少年奔袭而来,这些聪明人都心思百转。 常遇春先下马在伸手扶着小朱下来,然后就右手按在刀柄之上默默的跟在朱标身后。 小朱没有急着上去跟文臣们交谈,而是先调整了仪态,伸手将头发捋到脑后,再用束发金环固定。 这时李善长率领众人主动走了过来躬身施礼,齐声说道:“臣等拜见大公子!” 小朱同学脸上浮起矜贵的笑容也抱拳回道:“朱标见过诸位!” 然后小朱就自然的走到前面,看向远方静静地等待大军的身影。 那些文臣也是各个松了口气,虽然朱元璋已经开始表态,但是一日不封世子他们这些文臣就不可随意与朱元璋府上的公子有任何接触! 否则以朱元璋的性格肯定不舍得杀儿子,但是杀他们可没什么舍不得的。 李善长刘伯温等人自然知道小朱的地位,但是朱元璋春秋鼎盛,他们这些顶级文臣谋主自然也不想跟小朱走得太近。 小朱同学自然清楚这些,现在玩什么礼贤下士完全多余,只会让这些人觉得他不过是个书呆子,一点城府都没有。 李善长看了一眼小朱身后的常遇春心想“都说常十万有勇无谋,这次人家就做对了” “现在主公麾下最强的两大统帅无非就是徐达跟常遇春。” “现在主公特意把常遇春派来去接大公子,那就是有意培养大公子和常遇春之间的关系,以便日后大公子在军中有所依仗!” “看来大公子的地位果然牢不可破…” 一些文臣心里都默默的思考着怎么才能低调的接近大公子,最好能让儿子去大公子身前效力! “等主公回来,就要准备请立世子了,给大公子做个顺水人情!” 小朱右手把玩着羊脂玉观音,腰杆笔直的站在所有人前面,感受着背后不时投过来的目光,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第二十一章 权柄的真面目 到了正午时分,终于迎来了凯旋而来的大军,那恐怖的威势真是让人震撼! 目光所及之处具是铁马兵戈,随着低沉的的号角还有鲜亮的旗帜翻舞,庞大的队伍灵巧的移动着,眼中被塞的满满的都是身披铁甲手持长枪的身影。 几千几万几十万?早就没有概念了,大地都在颤动,看着他们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前进,小朱莫名的感觉心颤。 哪怕知道那是自己的军队,也是感觉到恐惧,那是数十万人的意志组成的怪物! yawenku.com 它生来就是要吃人的!并不整齐的军装,也并不整齐的步伐,但却透漏着那种铁血的味道,随着大军靠近,一股血腥味儿已经涌了过来! 说实话小朱同学有些怕了,他不想站在这里直面大军的压力。 本来小朱同学还不明白为什么朱元璋会让他到这里,本来还以为只是在为他立世子做铺垫! 但是他现在明白了,老朱是要让儿子开开眼界、看看这个世界权柄的真面目! 世间一切的权柄都来自这个恐怖的怪物!它不会永远忠诚于哪一个人,它随时都可能生撕掉它的主人! 为君者如果不能驾驭它,那只有死路一条! 朱标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吐出去的气都是发颤的,但是不能退! 面前这个怪物正在看着他,身后整个文官体系形成的怪物也在看着他! 他只要漏了怯,一切都完了。 可能朱元璋在的时候能帮他压制这两头怪物,但是一旦朱元璋逝去,那他就会被这两头怪物逼的步步退让,直到无路可退,失去权柄沦为傀儡! 不能退!不能退!不能退!死在这也不能退! 朱标目光都有些空洞了,手里紧紧捏着羊脂玉观音直挺挺的看着压上来军队,身后突然有人贴了上来,本来身体很敏感的小朱腿一软,就听见一个很微弱,但沉稳坚定的声音:“末将常遇春誓死效忠!” 小朱眼睛一亮,突然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又看见众将军簇拥着朱元璋脱离大军奔袭而来! 看见老朱,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伸出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那抹矜贵温和的笑容重新挂上了脸庞,朱标向前大步向着奔驰而来的骑兵迎了上去! 心里不断吐槽老朱同志:“这谁受得了啊,难怪历史上的朱标早逝,那纯粹是让你天天吓得心神俱疲。” 骑马而来的众将看着一个小小少年竟敢迎着冲锋向前迎上来,那些将帅心中思绪万分。 马背上的朱元璋已经大笑出声了! “本来想着儿子只要不哭不退,就是相当完美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敢迎上来,不愧是咱的儿子!” 常遇春也是快步跟上,眼中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在后面就是李善长等人。 刘伯温捋了捋胡须心中赞道:“虎父无犬子” 一看一旁的李善长已经快要跟上大公子了,刘伯温脸上露出几分讥讽的笑容。 等骑兵快接近小朱时除了朱元璋外都已经利索的下马等候了。 小朱同学走到朱元璋马前躬身高声喊道:“儿子朱标恭迎父亲凯旋,贺喜父亲百战百胜攻无不克!” 朱元璋身后的将帅们在徐达汤和的带领下躬身抱拳喊道:“末将等见过大公子,公子爷安康!” 还不等朱标回礼,朱元璋俯身一捞,把小朱拎起放到自己身前。 这时候文臣才刚刚赶到就看见这一幕,在李善长刘伯温的带领下对着马上的父子二人躬身祝贺,欢迎主公凯旋! 朱元璋跟他们互相捧了几句,就对着身后的将帅说道“天德(徐达)伯仁(常遇春)你们二人先去带领大军安营扎寨,告诉弟兄们今晚犒赏三军,不醉不归! 然后就骑着马带着儿子在众将帅的护拥之下进了应天府! 第二十二章 吴王世子 至正二十四年(1364年)元旦,朱元璋被百官推举为吴王,并立嫡长子朱标为世子。 tsxsw.la 建百官司属,仍以龙凤纪年,以“皇帝圣旨,吴王令旨”的名义发布命令,因至正二十三年张士诚早已自立为吴王,故历史上称张士诚为东吴,朱元璋为西吴。 至正二十四年三月,朱元璋再次亲征武昌,陈友谅次子陈理已经称帝,德寿帝陈理的丞相张必先从岳州前来援救,暂驻洪山。 结果被常遇春击败并擒获他,将他绑在城下示众。张必先是一名骁将,在军中号称“泼张”,深得重任。 他被擒之后,城中将士惊慌失措,许多人因此想投降朱元璋。朱元璋便派遣陈友谅的旧臣罗复仁入城前去招降陈理。 陈理于是投降,大汉政权灭亡。陈理进入军门,俯伏于地不敢抬头。朱元璋见陈理年幼弱小,便将他扶起,握着他的手说:“我不会将你治罪的。” 府库财物任凭陈理选取,随即返回应天,封陈理为归德侯。 并封陈友谅的父亲陈普才为承恩侯,大哥陈友富为归仁伯,二哥陈友直为怀恩伯,追赠四弟陈友仁为康山王,命有关官员立庙祭祀,并将五弟陈友贵附祭。 才出征一个多月的朱元璋就再次得胜凯旋,不同于上次还需要朱元璋的命令,应天府的官员早早的就到了吴王府请吴王世子朱标领着他们迎接吴王凯旋。 这次文臣们都积极的与朱标交谈,隐晦的表示着自己的忠心。 朱标自然是保持着自己超然的状态,并不与任何人亲近,现在还不是他招收羽翼的时候。 等接到了朱元璋后,朱标就一直保持着自己的笑容规规矩矩的跟着朱元璋参加庆功宴,让倒酒就倒酒,让叫叔叔就叫叔叔,乖巧的不行。 到了晚上才回到王府,扶着喝的有点多的老朱同志回到自己母亲吴王妃哪里,才揉了揉肩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奴婢参见世子爷!” 朱标一看除了平时伺候自己的四个侍女外又来了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人,正跪倒在地脑袋紧紧挨地面。 朱标心中一动就知道这就是太监了,朱元璋成了成了王爷,府里自然是要有太监伺候了。 没理他,走到床上里面正躺着一个香喷喷的俏丽少女,朱标走上去摸了一把她的小脸。 这些都是他日后的房里人,不可能放出去了,当然他现在还小,而且色是刮骨钢刀,他可想活的长远呢!所以晚上还是自己一个人睡。 一个柔美的侍女走了上来,轻手解下他身后的束发金环柔声问道:“世子爷可饿了,奴婢在里面热着桂圆莲子粥、脊肉粥还有几张肉饼,若是爷饿了,奴婢这就端出来。” 朱标点点头,站直身体就有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侍女走上前把他的衣袍脱下来,如果没有脏的话,就拿去用熏香熏烤。 暖床的叫暖玉,这丫头天生体热,柔美些的叫云锦,那两个双胞胎都叫双儿。 朱标这会才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这种人必须要磨一磨的。 “起来吧,叫什么名字?” “回世子爷的话,奴婢没有名字,就等您赐下名字!” “嗯,你以后就叫刘瑾吧,希望你做事谨慎!” “是,谢世子爷赐名,奴婢以后就叫刘瑾!” 叫什么其实无所谓,只是贴身太监这个职位很重要,基本负责主子的脏活,不得不谨慎。 小朱边吃边跟刘瑾聊了几句,如果有不满意的那明天也只能换个刘瑾了。 吃完饭过了一会朱标就躺进了温暖的被窝,门口有云锦和小双儿守着,刘瑾是新来的,自然还没资格给世子爷守夜。 …………… 第二十三章 平凡的一天 1364年六月,自朱元璋剿灭陈友谅旧部后,就一直没有出去征战,而是默默的屯田安民。 这一天朱元璋难得的空闲,就在后院里叫儿子们过来,等朱标跟宋濂请假过来时就见老朱坐在凳子上拿着《中庸》在看,一旁的兄弟们都像是鹌鹑一样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朱标一笑,就走到朱元璋左侧弯腰行礼:“儿臣拜见父王,今日父王心情不错啊!” “标儿来了,咱今天难得清闲,一些琐事就推给李善长他们去做了! “看来父王是要考考儿子们了?” “哈哈哈,对,读书是很重要的,咱小时候学不起,咱这些年就是打仗都请先生教咱读书, 朱标对着老朱一拱手,然后便规矩的退到众弟弟的最左边。 他知道老朱这话不是骗人的,一般人都知道朱元璋出身草根,家境贫寒,放过牛羊,当过和尚,也曾经乞讨,后来通过农民起义建立明朝,但对他酷爱读书却知之甚少。 事实上,他小时候上过数月私塾,“既就学,聪明过人”,但终因缺钱辍学,只得去给地主放牛羊。 父母双亡后,乞讨流浪淮西。淮西的游历,使朱元璋眼界大开,17岁重返寺院,“始知立志勤学”,跟几个老和尚学习佛经。由于根底浅,基础差,有些书读不懂,或不全懂,他就虚心求教,向有学问的人请教。 参加农民起义后,李善长、冯国用、陶安、夏煜、朱升、朱潇、刘基等一批儒士前来投奔,他们引经据典,谈古论今,帮他分析形势,出谋划策,使朱元璋进一步领悟到读书的重要性。 于是,他更加发奋学习,“时乃寻儒问道”。每到一处,就设法招揽儒士,留置幕府,朝夕相处,讲经论史。 同时,“令有司访求古书籍,藏之秘府”。每天早起晚睡,挤时间 登基后,还特在京师奉天门东边设文渊阁,“尽贮古今载籍,置大学士员”。 他处理完公务,常抽空去那里,“命鸿儒进经史,自批阅,终日忘倦”。 马上就要被父亲提问了,朱标倒是无所谓,寒窗苦读五年,加上最好的老师教导,他现在的才学按照宋濂的说法考个进士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一旁的弟弟们就不行了,趁着朱元璋看书的功夫,眼巴巴的看向兄长,小眼睛里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年纪尚幼的朱棣朱橚还好,才入学没多久,就算没答上来也不至于挨揍,但是朱樉和朱棢可跑不了。 想来父王特意把自己叫来想必是为了给朱棣和朱橚立个榜样了。 至于把朱樉和朱棢叫来就是要给两个小的见识一下不学习的后果。 “标儿,你给咱说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朱标上前一步回答道:天所赋予人的东西就是性,遵循天性就是道,遵循道来修养自身就是教。 道是片刻不能离开的,可离开的就不是道。因此,君子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也要小心谨慎,在无人听得到的地方也要恐惧敬畏。 隐蔽时也会被人发现,细微处也会昭著,因此君子在独处时要慎重。喜怒哀乐的情绪没有表露出来,这叫做中。表露出来但合干法度,这叫做和。 中是天下最为根本的,和是天下共同遵循的法度。达到了中和,天地便各归其位,万物便生长发育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觉得哪怕是李善长那个老东西都没有儿子说的好,说得透彻,谁说咱老朱家出不了读书种子的? “标儿说的好!昨天汤和运来不少好东西,都放在库房里了,你进去随便挑些!” 然后就转头看向朱樉和朱棢:“咱也不指望你们俩能比上你们大哥,也不用《中庸》难为你们,就考考你们论语吧!” aiyueshuxiang.com 过程也不用详细说,哥俩联手都是磕磕巴巴的,而且自己都没有信心,恐怕会点的都已经忘了…… 第二十四章 库房 看着朱元璋从椅子上起身,抽出亲手用柳条枝编成的漂亮鞭子,对着哥俩一顿抽,顿时王府内就是一阵的鬼哭狼嚎之音。 不一会马氏就带着那些侍妾过来了,大家心中都冒出一句话“果然如此” 世子的文名哪怕是她们这些深闺妇人都经常听到,而朱樉两兄弟多淘气她们也心中有数。 那两个小的也已经吓得跟着哇哇大哭,马氏让碽氏去把孩子抱走,免得吓坏了。 李氏也猜到自己两个儿子肯定是要挨打了,但她也不敢过去求情。 朱标看见自己母亲来了,赶紧走了过去,母亲怀孕了才三个月,这大热天的得小心。 “您怎么来了,快回去歇息吧!” 马氏笑道:“我的标儿长大了,都知道心疼娘了,没事只是出来走走。标儿你去劝劝你父王吧”” 李氏也赶忙对着朱标求情道“世子,您去求求王爷吧,这在打下去就要出事情了。” 朱标心中无奈吐槽“才那么细的柳鞭,打屁股还能打出什么事?但一看老朱气也差不多出光了,杀鸡儆猴的猴也哭着被他娘抱走了。 就点头答应下来,转身朝着战场走去,到了老朱身后抱住他再一次挥起的手说道:“父亲,弟弟们知道错了,想必以后会认真读书的!您就消消气,放他们一马吧!” 朱元璋也是喘着气,把柳鞭子扔到朱标怀里,这大热天的他都打出汗了。 对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两兄弟喊道:“咱知道你们俩个狗东西天天偷奸耍滑,不知道学习!跟着外面那些没出息的抓鸟摸鱼,就不能跟你们大哥学一学?” 然后对着朱标说:“老大!你以后给我看着他们,不论哪个弟弟只要不好好读书,你都可以拿着这个鞭子抽!” 朱标自然是收下了这个鞭子,虽然就得看着这些弟弟读书了,但是这个鞭子对他调教弟弟们很有帮助! 然后就扶着老朱回到椅子上坐下,马氏示意李氏去哄哄孩子,都哭的打嗝了,怪可怜的。 朱元璋喝了口茶水,马氏接过仆人的扇子亲自给他煽风:“行了,你也别生气了,孩子都还小,再说也不是只有读书才有出息!” “咱不怕他读书不行,又不让他们去考秀才,但这点毅力都没有怎么行!行了你别管,咱就不信了,咱几十万大军都管得住还管不住这几个崽子!” 朱标让人给马氏搬了一个凳子然后接过扇子亲手给自己俩大靠山扇风。 一家人聊了一会,朱元璋就让马氏回回房歇着去了。 “走,咱爷俩去库房看看!”后面的人刚想跟上,朱元璋回头一望,所有人就定住了! 一路上朱元璋跟他说起了他麾下文武的性格能力还有缺点,朱标眼睛一亮,路上默默点头一言不发。 到了库房,这里除非有朱元璋或者马氏的手令。其他人都不可擅进。 这座库房上有三层下有一层,门口有十余名亲军守卫,院子里还摆着十二口太平缸,里面装满了水,以防天干物燥,起火后没有水来救火。 “属下拜见王爷世子!” “嗯,胡万在里面?” “是,胡管家刚才拿着您的手令进去了!” 朱元璋一挥手,立刻有俩人打开房门。 走进去后朱元璋说“这里就是咱的家底了,本来也没什么东西,但是这几年剿灭各地的乱军,尤其是陈友谅那老小子的家底,加上下面人的孝敬才让这库房有了点东西。” yawenba.net 这是一个老头从楼上跑下来:“王爷和世子来啦,小人正请点汤帅送来的东西” 朱元璋点点头说“走吧,看看汤和给咱送来什么好东西!” 然后对着朱标说“标儿别客气,看上什么直管拿。” “孩儿当然不会客气,机会难得可要多拿一些,父王等会别心疼才是!” “这猴崽子还将你老子一军,哈哈哈,尽管挑尽管挑!” 胡万在前方躬身领路:“世子爷要挑选些好玩的那就在楼上了,这一层和地下都是些金银珠宝,二层有个各朝代的书画字帖,三层多是些少见的奇珍。” 说是这么说,但是两个主子都没有发话,胡万自然不敢自顾自的领去二楼,否则不就显得心里有鬼。 到了一个房间,推开门就见到从地上整齐的堆放的金块,个个都有砖头那么大,但颜色有些暗淡,可见纯度一般。 还有几个大金球,恐怕没有几个人合力是搬不动的,这也是古代防窃贼的办法了。 另外的房间就是银子还有铜币了,朱元璋一直看着儿子的表情,发现儿子脸上依旧是挂着平淡的笑容,并没有因为金银而动容。 朱元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些东西,是好东西,没有它咱就发不了军饷,没有军饷就没有人会给你卖命!” “标儿,千万别读书读傻了!觉得钱财俗气,记着人活着吃五谷杂粮,就得拉屎放屁,什么狗屁的俗不俗,等他饿死了就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了!” ……… 第二十五章 创业艰辛 守业难 朱标好奇的摸了摸大金球说道““儿子知道了!” 老朱仿佛怕他没往心里去,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小小的少年,自己当年这么大的时候… 朱元璋突然脸色很黯然仿佛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标儿,你爷爷奶奶是饿死的,裹尸的时候家里别说棺材连一片完整的席子都没有,你奶奶的脚都还露在外头。” 胡万早就脸色苍白的退了出去,远远的守着,这种事情,夫人听得公子听得,他听了就是找死! 朱标看着眼圈都已经红了的朱元璋,他已经沉浸在那段悲惨无力的回忆中。 朱标上前握住自己老爹的手,这个手握数十万大军的吴王,现在在对他儿子说出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你二伯,脱了自己的外褂把老娘的脚抱好了,咱去求刘员外求他给块地让咱埋了爹娘,他他没给…怎么也没给。” “好在遇到好人,得了一块地埋了咱爹娘,但是家里还是活不下去了,没法子为了活命,咱跟二哥大嫂侄儿分开各自逃生。” “咱走投无路了,就去就去皇觉寺剃度为僧做了行童,在寺里每日扫地、上香、打钟击鼓、烧饭洗衣,还受到老和尚斥责,但好赖是有了口饭吃!” 这时候朱元璋脸上已经麻木了,木木的看着儿子接着说道:“好景不长,寺庙也没了吃食,咱那年十七岁成了要饭的,咱从濠州向南到了庐州,然后折向西进入河南,到了固始、信阳,又往北走到汝州、陈州,咱就这样要饭要了一圈。” “后来汤和给咱来信,咱就一狠心去投了郭帅的红巾军,咱入伍后打仗不怕死,得了郭元帅的青睐把你娘许配给咱。” “但是郭帅这个人疑心重,多次怀疑咱,要不是你娘周旋…” 这时候朱元璋的目光又绽放出光亮,语气也不在那么压抑:“红巾军势力杂乱,诸将争权夺位,咱一狠心就带着二十四个弟兄离开了,一路南下先招抚了张家堡驴牌寨民兵三千人,后又招降了豁鼻子秦把头的八百人。” “统率着这支队伍,咱向东进发,乘夜攻破定远横涧山的元军营地,元帅缪大亨投降,从降军中挑选了精壮汉人二万人编入了咱的队伍,并南下滁州。” “咱就带着这帮人攻下滁州后,姐夫带着文正文忠前来投靠,咱才知道二哥、三哥、姐姐都去世了……” 说完朱元璋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朱标听完都感觉自己老爹这一路真是步步血泪,不免佩服的想道“这才是真正的绝世英雄,盖世天骄! “不论多大的艰难都不足以打败他,一切的苦难都将成为他向上的台阶!” 说完朱元璋脸色猛然一涨,才反映过来自己居然在九岁的儿子面前哭了! 猛的撒开朱标的手,站起身背对着儿子,故作严厉的咳嗽几声:“行了!你个小娃娃懂什么!咱也懒得跟你说了!你自己挑去吧,记着下午的学业要是敢耽误看咱咋收拾你!” 说完就龙行虎步的推开门走了,连路上的胡万都没有理会! 小朱被这操作唬的一愣一愣的,这什么情况?按理说下面不应该是咱们父子俩交心,然后抱头痛哭吗? 小爷眼泪都出来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 朱标坐到刚才老朱的位置,想着如果是自己,有本事做到这种地步吗? 想来是不行的,自己上辈子没吃过什么苦,这辈子也一样,光凭想象都感觉那一路的艰辛,何况真的这么走过去。 整个中国封建史上真的能说从一介布衣夺取天下的也只有刘邦和朱元璋了。 从陈胜吴广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开始两千年来多少英豪前仆后继,才只有这两人做成了这件大事! 他哪有资格跟这样的人比呢? 朱标伸手捻起自己最喜欢的玉佩,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他比不过朱元璋,只能仰望,但是他接下朱元璋留下的江山,就会努力的让他强盛,多给子孙留下家底。 但是要说一定比历史上的明朝强,他也不敢保证! 他敢说自己比朱棣强,但是他不敢说自己的子孙就一定会比朱棣的子孙强,哪怕朱棣的子孙多是极品货色! 从来都是创业艰辛守业难,败家多容易多快乐啊! 人亡政息,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哪朝哪代的明君圣主都给子孙留下了训诫,但是等子孙坐上了那个位置又有谁会在乎一个牌位呢? 所以说历朝历代都是昏君多明君少,其实昏君才是最聪明的人,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 ranwen.la 明君累啊,就像朱棣祖孙三代人杰,仁宗朱高炽连那是连朱元璋都惊叹的罕见政治奇才,要是没有这个儿子就朱棣那种武夫还没那个本事开创永乐盛世。 宣宗朱瞻基也是英明果决继承他爹的治国理念父子二人开起了“仁宣之治”! 结果呢?三代之旺盛而已,英宗朱祁镇宠信太监王振,御驾亲征,迎战瓦剌部,发生土木堡之变,兵败被俘,京师二十万精锐都已在土木堡失陷,四朝老臣张辅、王永和以及内阁成员曹鼎、张益等五十余名随行出征的文官武将战死;财产损失不计其数; 朱棣留下的勋贵武将几乎全军覆没,最为精锐的三大营部队亦随之毁于一旦,这场战役彻底打断了明朝的脊梁,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如果朱标依旧改不了早逝的天命,就要带走朱棣的原因,虽然不能确定自己的后人是不是连这些奇葩都不如,但总是要试一试,万一运气好呢? 反正再坏还能怎么样?总不会比满清入关再到近代开始屈辱的割地赔款“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更差的了吧! 既然如此,何不试试呢? 万一祖坟冒青烟再出一个人老朱这样的绝世狠人呢! 深深的呼吸了几下,如果能活的久,就多做一点事情,如果天意要我早亡,能见识一下大明,能当一次朱元璋的嫡子,能感受一次这样的权柄!已经是不枉此生了! 哪怕只是让洪武年间更加灿烂呢!能让老朱少一些黑点,也不枉父子一场! 心中打好了信念,整个人也就放松多了。都怪老朱,把小爷念想勾起来就跑了,看我一会不把你的好东西都搬走! 朱标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墨色的衣袍,左手捞起羊脂玉观音,脸上浮现起矜贵温和的笑容,轻轻咳嗽了几声! ……… 第二十六章 分首饰 听到咳嗽声,胡万才赶忙过来,恭敬的问道:“世子爷可看完了,要不小人带您上楼看看?” “好,那就麻烦您老了。” 从屋内踏步出来的朱标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二楼的字画繁多,王羲之的《初月帖》宋高宗赵构的《草书洛神赋》韩滉的《五牛图》,南唐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李白的《上阳台帖》让人眼花缭乱,还有各代名家所画的梅兰竹菊等表达品性的画作,朱标挑了几幅与他年纪气质相符的, 然后就上了三楼,这里面可谓是千奇百怪,其中不乏他国古物,还有和田玉观音像,小孩拳头大的冬珠、镶金象牙酒杯、春秋玉璜等等,都是些稀奇的摆设。 朱标都只当是涨涨见识,他的小屋子可摆不下这些东西,等以后换了大房子,看他全搬走。 想了想自己可还真没什么需要的,转头问到“可有姑娘带的首饰?” “回世子爷,普通的珠宝都在一楼。” 随后就跟着下楼挑了九件首饰:宝蓝点翠珠钗,碧玉滕花玉佩,金累丝托镶白坠角儿,紫玉镂金簪,珊瑚珠排串步摇,白银缠丝双扣镯,烧蓝镶金花细,红翡翠滴珠耳环,累丝嵌宝石金凤簪。 “就这些吧,一会让人送到我房里去吧” “是,小人一会就送过去!” 等出了库房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刘瑾一直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了赶紧拎着一个食盒过来:“世子爷,您饿了吧,奴婢特意去问了云锦姐姐您夏天爱吃的。 朱标看了一眼一脸羡笑的刘瑾,宦官能成为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受到皇帝的信重并不让人意外。 他们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对权势和财富的追求上! 为了得到这些,他们愿意当主人的狗,哪怕让他们跟真的狗抢食他们都不在意,更何况是跟文官战斗了! 快速的吃完了饭,就赶到学房继续读书,今天宋濂给他讲解韩非子,这是上位者必须学习的书! 现在是夏天,到天黑已经是大概八点了,回到房间就让刘瑾下去了。 暖玉看见他就欢快的跑回来拿着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公子爷您回来啦,今天读书累不累呀?” 云锦端着凉茶回来说了句:“要叫世子爷了。” 朱标摸了摸暖玉的头:“没事,就叫公子吧,显得亲近,你们跟外面那些人不一样的。” 暖玉眯着大眼睛拿头蹭了蹭朱标的手。 “公子爷最好了,云锦姐姐总是欺负我” “我哪里敢啊,谁不知道你暖玉是最得公子爷的宠爱了” “嗯没错,我最宠暖玉了!” 朱标跟云锦把小丫头哄的脸都红了,她才反应过来,这俩人一唱一和的逗自己玩呢! 一跺脚,捂着红红的脸蛋就跑了! 朱标摇摇头端起茶喝了一口,云锦坐过来身上带着一股冷香,拿起扇子轻轻的给他扇起来风,柔声说道:“双儿姐妹去取晚饭了,马上就该回来了,对了,今天内务府胡管家还送来一大盒的东西,奴婢收起来了。” “没打开?” “没打开,不过奴婢猜是首饰呢!” “嗯,猜对了,作为奖励就赏给你们吧” “公子爷偏心,怎么我猜对了,却是赏给我们” “哈哈哈,那就都赏给你好不好?” 公子爷欺负人,都赏给了我,那暖玉跟两个双儿不还得趁公子爷不在用眼泪淹死奴婢啊” 那怎么样都不行,怎么办呢? 公子爷是奴婢的主人,自然是什么公子爷想怎么办都可以了。 那可太不好办了! 朱标跟云锦逗了一会嘴,就见双儿端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云锦麻利的站起身,开始给他布菜。 xiaoshuting.la 云锦是他的大丫头,跟他的时间也是最久,也最和他的心意,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情! 自从她来了,朱标就从没有为生活上的事情操过心,云锦如此尽心尽力的伺候他,这份情他是要领的! 去年就问过她是怎么想的?如果准备日后嫁出去,朱标就把她放到母亲哪里,以后也会给她出嫁妆,不负主仆一场的情分! 但是云锦说愿意一辈子就在他身边,朱标也就没有在客气。 吃喝完毕,就让云锦端出那个盒子,这些首饰大小不一,如果让谁分都不好分,只有他来分,才不会有人敢有意见! “你们跟了我也好几年了,也没给过你们什么东西,今天就赏你们点首饰。” 让四个丫头站成一派,先拿出宝蓝点翠珠钗和金累丝托镶白坠角儿给了小双儿,珊瑚珠排串步摇和白银缠金丝双扣镯给大双儿,烧蓝镶金花细和红翡翠滴珠耳环给暖玉,累丝嵌宝石金凤簪,紫玉镂金簪和碧玉滕花玉佩给了云锦。 看着四个丫头欢欢喜喜的把玩着自己新得的首饰,朱标嘱咐了一句:“不准出去显摆。”然后就让她们出去了。” 第二十七章 横扫天下 北伐中原 朱元璋于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十月进攻张士诚,一举攻下通州、兴化、盐城、泰州、高邮、淮安、徐州、宿州、安丰诸州县,将东吴的势力赶出江北地区。 ranwen.la 至正二十六年五月,朱元璋发布檄文声讨张士诚。同年十一月,杭州、湖州先后投降朱元璋,平江成为孤城。于是朱元璋以重兵包围平江,发动平江之战。 张士诚反复无常,贪图享受,对部下也十分放纵。 朱元璋剪断张士诚两翼,再断两臂后,对平江已形成北、西、南合围之势,为贯彻其围困平江,攻其腹心的战略方针。 于十一月二十五日,完成了围困平江的战略部署:徐达屯葑门、常遇春屯虎丘、郭兴屯娄门,华云龙屯胥门,汤和屯阊门,王弼屯盘门,张温屯西门,康茂才屯北门,耿秉文屯城东北,仇成屯城西门,何文辉屯城西北。 朱元璋军在整个部署中,秋毫无犯,民大悦。徐达部相继在鲇鱼口尹山桥击败张士诚外围军,并在官渎焚毁张军战船千余艘。 在朱军的威慑下,松江府、嘉定州,于二十七年正月,相继投降,使平江更加孤立。 朱军在城外构筑长围,又搭起木塔、筑敌楼三层瞰城中,每层配备弓弩、火铳和襄阳炮,日夜攻击。 围攻八个月,张士诚军不支,将士多降。张士诚先后两次突围不成。 平江被围困的最后一天,张士诚弟弟张士信在城头督战,仍不忘享乐,坐在银椅上饮酒,左右侍奉的人递桃子给他,结果桃子还没到口,恰好一炮打来,脑袋被打得粉碎。 九月,徐达部攻入葑门,常遇春部攻入阊门,张士诚部将唐杰,潘元绍等降。 张士诚率余兵巷战失败,朱军遂占平江。通州、无锡等地相继投降,大周政权灭亡。 此战,朱军对已成孤势的平江,采取长期围困的“锁城法”使张军陷于粮尽兵疲,束手待毙的困境,一举攻克平江,尽得苏。浙、皖,为北上灭元奠定了雄厚的基础。 在平江战役开始的同时,朱元璋派廖永忠去滁州接小明王韩林儿到应天来,但在瓜步渡江时将船底凿漏,小明王沉于江底。 接着,朱元璋宣布不再以龙凤纪年,称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为“吴元年”。 吴元年,朱元璋命汤和为征南将军,讨伐割据浙东多年的方国珍。后命胡廷瑞为征西将军,何文辉为副将军,进攻福建。同年,方国珍投降。 就这样朱元璋的声势威盖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天下已经在他的掌中了,无数的小股势力纷纷投奔,大军所到之处皆是不战而胜,所有敌军望风而降! 但是朱元璋麾下的文臣武将都在疯狂的“劝进”都想让朱元璋马上举行开国大典。 这些骄兵悍将都在期待着自己能得个什么爵位! 有一日徐达到吴王府拜见,上门就直接对着朱元璋说道:“大哥,你早该称帝了,这会在我和常遇春出征前你先登基称帝,这样一来北伐的声威也就更大了! 朱元璋面无表情,看了徐达一眼:“这话,谁让你来说的? “没,没谁啊,大哥这不是好事吗!” 朱元璋没有说话,徐达一看就接着劝说道:“大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对称帝这件事总是一推再推,以前嘛,咱理解!大哥是怕树大招风,被天下义军针对,但是现在你不能在推了啊! 朱元璋目光看着大堂依旧没有说话。 徐达走到他跟前:“大哥现在只要发兵北伐,元庭必败无疑,而天下有不可一日无君啊!是不是?” “再一个,弟兄们心急火燎的都盼着开国那!” 朱元璋深深的看了一眼徐达说道:“弟兄们是都心急火燎的憋不住都想争当开国元勋,王公宰相! “称帝这事,皇帝不急,将相急啊!” 徐达也听出了朱元璋的不满,小心的问:“哥,这难道不应该吗?” 朱元璋站起身:“应该啊!完全应该!但你咋不替咱想想? “一旦咱称了帝,就得大行册封!上百位功勋卓著的将帅,谁不想当个什么公爵侯爵!他们之间肯定是要攀比的,争位争功争荣!” “你让咱咋摆平?别人不说,就说你徐达!想封个啥爵位?封王要不要?” 徐达立刻就手足无措了“我…我我” “我我我!你说不出口了吧!除了你还有李善长常遇春,刘伯温这些人怎么封啊?” 徐达连忙摆手:“这这事别问我,咱不沾这是非。 朱元璋噔了他一眼:“噢!你也知道,这里头不光是满堂彩,也有是是非非啊?” 看着徐达不敢在接话,朱元璋无奈的说:“开元称帝这事迟一些吧!迟一些好!迟一些妥当!走走,走吧你!添什么乱啊你!” “哎哎哥,咱还有一件事…” 朱元璋眉头一竖:“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可说就一件事啊!” “咱又想起来一件嘛!” 朱元璋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说吧!” 徐达小心的看着他:“哥,你当了皇帝,别人封啥咱不管!但你得让嫂子当皇后! 朱元璋脸一黑:“你操这心干嘛!” 徐达站起身,直直的看着朱元璋的眼睛:“咱知道王府后面好些个女人,她们都比嫂子年轻漂亮,你一旦当了皇上,这妃那妃只怕更多!” “但是天底下没有那个女人比咱嫂子更贤良!大哥你当了皇上也不能亏待嫂子!” 朱元璋越听脸越黑暴喝一声:“咱告诉你!咱是太阳,你嫂子就是月亮!日月行天!亘古不变! 徐达一听就嘿嘿陪笑说道:“有这话,咱就能专心北伐了!” “滚!” “哎!” 朱元璋一脸黑线的看着高高兴兴跑出去的徐达,摇摇头都气笑了! 吴元年十月二十一日,朱元璋命中书右丞相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平章常遇春为副将军,率军25万,北进中原! 北伐中发布《谕中原檄》,文告中提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纲领,以此感召北方人民起来反元。 朱元璋对北伐又作出了部署,提出先取山东,撤除蒙元的屏障;进兵河南,切断它的羽翼,夺取潼关,占据它的门槛;然后进兵大都,这时元朝势孤援绝,不战而取之;再派兵西进,山西、陕北、关中、甘肃可以席卷而下。 北伐大军按计而行。徐达率兵先取山东,再西进,攻下汴粱,然后挥师潼关。 ………… 第二十八章 蓝玉 自从北伐大军出征后,天下的士子都齐聚应天府,坐等着新朝开辟,然后挤进朝堂。 吴王府内,已经十二岁的世子朱标正跟着宋濂面见各种名满天下的学者儒士。 面对他们仿佛不要钱般的夸赞,朱标都是一脸谦和儒雅的受了下来。 等他们走后,朱标揉了揉发僵的脸颊,宋濂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标儿,莫要嫌烦,这些人雪中送炭不行,但是能锦上添花也是不错的! “你这些年积攒的名声在经过他们的宣传就可以传遍天下,天下士子都会知道吴王世子朱标谦恭有礼、博学多才! “弟子知道了!” “嗯,那就准备吧,一会还有人要来!” …………… 吴元年(1367年)朱元璋令十三岁的世子朱标回老家祭拜祖墓。 朱标和朱元璋骑着马走出应天府“标儿这是你第一次离开爹娘自己出远门,一路上切记要小心,不可脱离部队!” “这现在有不少心怀鬼胎的人,都在盯着咱父子俩。马上就要定鼎天下了,军政要务繁多,咱恐怕是没有时间能回去亲自祭拜了,但是如此大的喜事怎么也要告诉咱老朱家的列祖列宗!” “你是咱的大儿子,就由你代替爹去把这个大喜事告诉祖宗!” “是,爹你放心吧!孩儿路上一定小心谨慎,也会好好向着祖宗诉说爹的丰功伟业!” “哈哈哈,你这小子,记着到了老家,不可以摆谱,要亲近的对待家乡父老,做人不可以忘本!” 到了城外,五百铁骑早就等候多时了,等看见吴王父子,五百人齐下马,单膝跪地喝道“参见吴王,参见世子! 朱元璋一摆手,让他们起身。 这五百铁骑的统领走上前,跪在俩人的马下,朱元璋看了一眼对着朱标说:“这是蓝玉,是常遇春麾下的小将,这次就由他护卫你!” 朱标点点头,好奇的看向马下的小将,长的十分英武,一脸的锐气! “那这次就麻烦将军了!” 蓝玉大声回道:“愿为世子效命!” 临行前朱元璋看着儿子说:“古代像商高宗、周成王,都知道小民的疾苦,所以在位勤俭,成为守成的好君主。” yawenba.net “你生长富贵,习于安乐。外出,沿途浏览,可以知道鞍马勤劳,要好好观察百姓的生业以知衣食艰难,体察民情的好恶以知风俗美恶。到老家后,要认真访求父老,以知我创业的不易。” 等朱标答应下来后,朱元璋就看着他领着五百铁骑奔驰而去。 一路上朱标的大腿根都磨破了,蓝玉要给他弄个马车,朱标没让! 蓝玉这个人,别看现在对他毕恭毕敬,但是这个人心里骄傲着呢! 如果现在朱标连这点事都忍受不了,那他心里就永远不会服气! “当然,蓝玉不算什么!真的不服气大不了杀了就是,但是为君者玩的不就是驯服将相的快乐嘛!” “不服就杀,手段太糙,显得太没水准!” 一路上风餐露宿,这个时候的道路都很不好,有些地方马匹也不好过不去,只能绕路,好在应天离濠州也不太远。 而且都在老朱的势力范围内,所以朱元璋只让儿子带了五百精锐骑兵,进可攻退可逃,没有数万大军是不可能堵的住他们的。 蓝玉做事还是很稳当的,一路上都提前散出斥候侦查,晚上就睡在朱标的营帐前,绝不会让朱标落单。 一路上朱标也确实是开了眼界,路过了不少村镇,虽然没有人敢凑近他们,但是远远的也看见了不少村民,都刷新了他对穷困的下限。 怎么说呢,说是镇子但是也就几百户人家的样子,都没有现代半个村子人多。 至于村子就更别提了,多是一个宗族的能有一百户就算是人丁兴旺了! 一般的哪怕是村镇首富也不过是大些的土房子,上面有些瓦片,院子里面有养着些鸡鸭罢了! 奔袭了五天多终于进了濠州,没有进城扰民,就在外面安营扎寨了。蓝玉派人去城里买了祭祀需要的东西,又让人买了些酒菜回来。 朱标先回了营帐,龇牙咧嘴的擦着药膏,他这从小娇生惯养的身体可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奔袭。 大腿内侧的皮是白天磨破晚上结痂然后第二天再磨破! 这次出来他也没带着刘瑾,也不习惯让别的汉子过来给他擦药,就这么一直自己解决。 幸好军中的药膏很不错,涂上去先是刺痛,然后就感觉到清凉。 刚抹完,就听见外面传来蓝玉的声音:“末将蓝玉求见世子爷!” 朱标脸上露出笑容,这些天他也一直没有多理会蓝玉,咱是正经的世子爷,又不是破落的刘玄德!他蓝玉也不是关羽张飞更不是诸葛亮! 你愿意端着就端着呗,缺少机会的是你又不是我! ……… 第二十九章 钓鱼执法 蓝玉拎着两个大食盒走了进来,取出来一一摆放在矮桌上面。 “这是城里最大的酒楼所做,厨子做菜的时也有一个百户亲自盯着” 说完,蓝玉就先拿起筷子将所有菜都吃了一口。 朱标也没有拦他,只是笑眯眯的说了几句客气话。 虽然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但是现在还只是个千总,加上年少,未必就不会做出什么! 更何况就是常遇春现在也不足以多信任,朱标还没娶他女儿呢! 朱标现在是嫡长子,可下面弟弟不少,他们母亲的父兄也有不少是朱元璋麾下大将…… 朱标盘坐矮桌前左手捻着玉佩笑着问:“蓝将军做事稳妥,还在常帅麾下任职,听说还是常帅的妻弟?那以将军本事,怎么才是一个千户呢? “回世子的话,末将虽是常帅妻弟,但军中以武勋说话,空得高位下面弟兄也不会服气! “手下弟兄人心不齐,在战场上莫说建功立业,能不犯过错就是大幸了!” 朱标兴致勃勃的听着:“那将军还是想要自己建功立业了?我听闻不少将帅义子都在他们麾下任高位,节制诸营。” 蓝玉解释道:“军中将帅收揽义子充当臂膀并不罕见,但是能被收为义子的人,大多就是军中最为杰出者。或是骁勇或是智略出众,下面的弟兄都知根知底,并不会不服气!” 朱标点点头:“那将军现在这个千户能不能让下面的人服气呢?” 蓝玉俊俏的脸上浮现出许些傲气:“末将不才,在战场上只立过一些小功,但是每逢战事,都是身先士卒,所以下面的弟兄都愿意为末将效命” 朱标脸上恰到好处露出许些敬佩:“那外面那五百精锐就是你的部下了?” 蓝玉说道:“护送世子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里面只有一百人是从我麾下千人中挑选出来的,剩下四百人是从吴王亲军中挑出来的!” 朱标了然的摸了摸手里的羊脂玉佩,心里却是想到“看来这五百精锐还有一个真正的统领,是朱元璋的嫡系心腹!现在只是名义上归蓝玉调遣。本来他就觉得不对,老朱怎么可能这么放心的把他交给常遇春的手下护送。 看来这也是在逼迫常遇春完成最后的站队了。 而且肯定有蠢货去联系常遇春,想给朱标安排一下,哪怕弄不死,残了毁容了也就无法继承朱元璋的一切了。 百盟书 并不奇怪,利欲熏心了,脑子里只想着好处,那里还记得畏惧呢? 更何况朱元璋麾下多是泥腿子出身,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要说政治智慧简直不如个酸秀才! 看来军中是要完成开国大典前的最后一波换血了。 朱标瞄了一眼帐篷外影影绰绰的身影,只要帐篷里俩人身体出现大的浮动,自然会有人冲进来拿下蓝玉。 朱标其实并不担心,常遇春不是傻子,蓝玉也不是傻子,先不说杀不杀的掉。 只要朱标出了事,蓝玉连同他那一百精锐立刻就得死,北伐中的徐达也会立刻拿下常遇春,这俩人的目标太大了,跑不掉的! 这也是朱元璋特意点蓝玉作为名义上的统领护卫世子的原因。 想来那些最蠢的家伙已经被常遇春拿下,压到徐达的大营,由徐达派人压回应天府交给朱元璋处置。 剩下聪明些也已经露出了马脚,只要有嫌疑那么北伐中最难啃的骨头就交给他们,啃不下来死了,那就算了。没死的哪怕朱元璋碍于北伐,暂时不收拾他们,但是等北伐结束… 朱标象征性的吃了一口菜,对着蓝玉说:“常帅当年在我年幼时亲自护送我去应天府的情分我是记得的。” 蓝玉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笑容:“大帅知道世子的话肯定高兴。我来时大帅就吩咐过,一切都要听命于世子,要为世子效死力!” 朱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放下了筷子。 蓝玉也是慢慢起身,叫了一声来人,才对着朱标拱手:“那请世子安睡,末将会守在外面,明早再来给世子请安! 朱标随意的点点头,起身走到榻上侧躺了下去。 蓝玉慢慢退了下去,立刻就有两个人进来,一个人收拾饭菜,领头那个走到朱标榻前跪了下去:“世子爷可还需要用膳?” 朱标背对着他随意的说道:“不必了,你应该就是那四百人的统领了,你是谁?” 身后那个人恭敬的回答道:“末将全旭,任吴王府佥事!” 朱标伸手挥了挥,全旭就恭敬的退了下去。 想来这次回去就会跟常遇春的女儿订婚了,自己也终于要有老婆了。 朱标翻过身看着上方,想着明天就要开始祭祀了,还要跟一帮人扯皮,就赶紧闭上眼睛睡去了。 …………… 第三十章 完成祭祀 第二天起早就有一大群乡亲父老来到,朱标赶忙请他们进帐篷。 听着他们说着什么跟朱标的祖父有多亲近,小时候还照顾过朱元璋等等。 朱标也懒得跟他们争论他们到底有没有照顾过自己老爹。 全程保持一个彬彬有礼,无论谁跟他说话,只是看着年纪过了五十,他就恭恭敬敬的弯腰听着,不时的点头附和。 他是不在意这些的,但是他想成大事就不会轻易给自己留下污点。 这些老家伙到底是长辈,哪怕朱元璋来了也不好多板着脸,更不要说他了。 越是地位高就越要与底层的人表示亲近,这样名声传出去才好听。 你与地位高的人摆谱还能说有威仪,你跟这些人摆谱那就太没意思了。 其中还有那个朱元璋亲自去求一块埋葬父母而被赶出来的刘员外刘德。 朱标对他也是一般无二,听他流着眼泪说什么多谢吴王宽仁,朱标也是宽慰了几句。 哪怕心里想杀掉他,也不能! 朱元璋去年就来过老家给自己父母大哥重修陵墓,事后,朱元璋将老家幸存的百姓全部召来,然后和他们一起饮宴、畅谈往事。 与此同时,朱元璋还任命恩人刘继祖之子刘英为守陵官,全权负责陵墓守卫工作,而这位刘员外也特意被朱元璋找来。 朱标还能不知道自己老爹是什么人物? 绝世狠人,不杀光刘德全族都算他那天难得心软了。 但在朱元璋不但没杀他,还赏了他三十顷田地。 朱元璋要只想做吴王,那刘德全族都得死,但是既然想当皇帝,那就不可轻易杀这些家乡父老。 刘邦一个无赖当了皇帝都知道免除自己老家的徭役跟赋税呢,更何况他们父子! 乡党在这个年代是非常重要的力量! 朱元璋不少嫡系将领都是乡党,包括徐达汤和等人,他的亲军也多是从这里挑选。 谈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出发前去祭祀,当地的官员也早就开始准备了,朱标先是自己进去跪着跟祖父母大伯诉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这不是正式的祭祀仪式,仪式还要等一会才正式开始,到时候说的话和行的礼都是有严格的规定的。 所以朱标才先进来跟祖父母打声招呼:“咱就是你们的大孙子了,以后可要保佑孙子啊!” 朱标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是自从他穿越后就信了。 朱标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守陵官刘英来叫他才算结束。 出去后换上白色的衣服,就开始了正式的祭祀仪式,从中午到晚上接近天黑才结束,朱标累的都快走不动了,脸都白了。 严重怀疑老朱同志去年被这么折腾一回后害怕了,这才让自己儿子来替自己受罪! 但是当然还没完事,这些父老乡亲能白白陪你一天吗? 晚上朱标在全旭和蓝玉领着的一百亲军的护卫中回到老家村子里,邀请全村父老举行宴会! 第二天也是这个流程,好不容易完事了,又推了几个送来的侍妾,朱标终于安心的睡了一觉。 第三天上午,朱标领着人挨家挨户的给年长者送温暖,下午才得以离去,算是彻底完成了这次老爹给的任务。 xiaoshuting.cc 并下定决心等以后让自己儿子来!打死我也不来了! 回去路上朱标路过大城镇也没停下,更没有脱离队伍去见识见识,哪怕他心里很想。 倒是吩咐蓝玉让他派人买一些孩子用的东西,多买了一些,毕竟王府里孩子越来越多了。 而且自己也有一个小祖宗了,前年马氏生下来自己嫡亲的妹妹,还没有取名字。 但是朱标还是很喜欢自己妹妹的,不管学业多忙,每两天都是要去看一回抱一抱的,到底是嫡亲的妹子! 又是奔袭了五天,回到了应天吴王府,蓝玉送他进了府就回军营报道了,他还没有直接面见朱元璋的资格。 朱标刚进王府大门就见刘瑾扑了过来,整个人看起来比朱标都惨,刘瑾眼泪瞬间就流出来了:“爷!您这一去就是这么多天,可担心死奴婢了,爷是不是累坏了?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和您喜欢的饭食!” 朱标也是看不出有半点虚情假意,点点头就让刘瑾去准备了! 看着急忙跑去给自己准备的刘瑾,就是朱标都有些感动了。 这就是宦官的生存之道了!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主人身上。 朱标摇摇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向着朱元璋的书房走了过去,一路上不少奴仆看见他赶忙行礼迎接他归来。 到了书房门口,守卫的亲军让开路,里面也没有什么宦官伺候。 朱元璋不喜欢也不信任太监,所以身边没有什么大太监,都只是一些负责传话填茶倒水的,书房这种地方更是禁止他们入内。 ………… 第三十一章 骄兵悍将 朱标敲了两下门,屋内就传来朱元璋的声音:“进来吧!” 朱标进来后走到朱元璋的书桌前就跪下说道:“父王,儿子祭祖回来了!” 朱元璋乐呵呵走到朱标身前拉起他:“好了,标儿辛苦了!这一路怎么样,你都看到了什么? 朱标站起身回到:“儿子在一路上看见,国家残破民不聊生。” 朱元璋回到书桌前:“看到了这些,你就没有白出去一趟,在王府看看书报你是想不出来民不聊生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跟家乡父老相处的如何?” 朱标是不信老朱不知道他一路的情形,不过该回话还是得老实的回话! 慢慢讲述着自己在祭祖时所做的一切,还有替家乡父老传达了他们对朱元璋的敬仰之情。 朱元璋批阅着文书,过了一会才问到:“蓝玉这个人你怎么看?” 朱标没有立刻回答,在脑海里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选择,朱元璋看着书也没有催促。 “儿子认为,蓝玉有些骄狂!” 朱元璋说道:“不怕他骄狂,就怕他没本事,标儿,有本事的人难免有点脾气,这不算什么! 朱标一听就明白了,默默的点头称是。 这么老实的等了一会,朱元璋处理完政务就站起来伸伸了懒腰:“标儿,你跟爹出去走走,咱忙了一上午了,腰都酸了。” 朱标乖巧的上前扶了一把,父子俩走出书房后,朱元璋拉着儿子的手溜达了起来,一些侍女远远的跟着。 朱元璋带着朱标走到高台上看着下面“标儿,所有文臣武将们都在劝进,劝咱赶紧开元称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要当皇帝了! 朱标看着面色沉静,但是却不断散发着恐怖气场的朱元璋,心里想到难怪朱标早逝啊! 这还没称帝呢,老朱的威仪就一日胜过一日,哪怕他知道朱元璋绝不会伤害儿子,但还是难免心惊胆战。 朱标缓了一口气开口道:“您天命所归,现在大半个天下都已经在您的掌握之中了。徐叔叔也已经开始北伐,元庭的抵抗意志早已瓦解,想必不日就会有捷报传来!” 看朱元璋没有说话,朱标接着说:“诸将军征战多年,现在都盼着您开国,他们也好得享受富贵,人之常情也并非不可以理解!” 朱元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不错,标儿长大了,但你想过怎么封授爵位吗?” 朱标赶紧拱手:“这不是儿子该考虑的,儿子年幼,就连将帅都有些认不全,哪里能知道他们这么多人的功过呢!”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他们的功过咱这都有记录,但是咱就按功勋来授封,你觉得他们会满意吗?” 朱标想了想说道:“想必是不会满意的,人心哪里有满足的时候呢!” 朱元璋笑了笑:“好啊,宋濂给咱教出一个好儿子!” “标儿说的不错,他们是不会满意的!他们只记得自己立了多少功劳却从不记得自己犯的错!现在爹不急着开国就是怕他们闹事,扰乱北伐大业!” “但是看父亲这么忧愁,想来是拖不下去了?” 朱元璋点点头叹道:“闹事的不少!而且还都是淮西那些人!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了,也不好意思就这么都杀了!” 朱标差点笑出来,敢情您就是不好意思才没杀他们啊。 “既然如此,父亲不如就先开元称帝,册封勋贵之事,对外就说要等徐叔叔和常帅回来在统一册封!” 朱元璋摇摇头:“元庭如果依仗天险固守大都,那么恐怕没有两三年是攻不下来的,这件事能拖几个月但是绝不可能拖一年,总不能咱自己当了皇帝却几年不封赏将士!” 1200ksw.net 朱标也不能说元庭早就失去了斗志,明年七月就会放弃大都了逃走了。 朱标问到:“那父王是怎么想的呢?” 朱元璋思虑了一会“那就开元称帝吧!他们想要的咱给他们,若是不服敢闹事,那也就别怪咱心狠了!” 朱标都替那帮人感到担心,但是也没办法,就像以前说过的那样,这些将士多年征战,现在都成了骄兵悍将,就连朱元璋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张口闭口就是他们如何如何,喝了酒更是号称若是没有他们就没有朱皇帝! 按照他们的意思,莫说区区公侯之爵,给他们个个封王都是应该的。 这些人有功吗?有的,他们这些人都是一路尸山血海里爬出的老将了,怎么可能没有功勋呢! 但他们没有错?都是英雄?恰恰相反,他们全身都是毛病,更何谈英雄,每个人手里都有几十上百条无辜的冤魂! 他们的道德水平,就连朱标都听说过,都是些见财忘义的东西,强抢民女都是小意思了,经常性的纵容部下杀良冒功! 要么是杀害无辜的旅人客商,夺取钱财再割下首级当做元庭的奸细之类的冒领军功。 要么就是军纪差的部队行军时经过村庄时屠杀百姓,jy妇女,烧毁村庄,割下百姓头颅剪剪头发冒充元庭的士卒!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乱世之中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朱元璋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这样的将帅了。 但是总有一些人别看人品不怎么样,但弟兄不少,他们抱起团来,就是朱元璋也不好都杀掉,只能让他们戴罪立功! 现在有一些北伐去了,还有一些留在这里等着开国授勋! 也正是他们每天都在劝进,恨不得明天就举行开国大典。文臣到底是要脸的,吃相太难看有失风范,还没有人这么急促。 ………… 第三十二章 国都之选 朱元璋拍了拍汉白玉的栏杆,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标儿如果是你当皇帝,你想在哪里建立都城啊?” 朱标心都一颤,幸好想起自己是朱标稳得住! 本来是想说:“儿臣惶恐,一切自然是父王决断的话! 但是一想,这是朱元璋想听到的话吗? 是也不是! 这么说了无疑是最稳定选择,无论是谁都挑不出错来。 但是朱标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已经有些厌倦这种唯唯诺诺的感觉了。 但是直接说自己当了皇帝肯定要建都哪里哪里无疑是脑残,朱元璋再怎么宠爱大儿子也不可能这么放任他。 这么说了,一顿斥责是跑不了的!往后几年也别想接触权柄了。 朱标心思转动了一下:“回父王的话,天下能当作都城的自古就那几个地方。” 2kxiaoshuo.com “长安有四关拱卫,浮渭据泾,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应天府有“龙盘虎踞”之势,洛阳有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称!大都有“背山带海”之形胜!” 这些都是作为国都最好的选择,只不过现在大都还在元庭手上,长安久经战乱,洛阳虽位处天下之中但却不利于抵御外敌入侵,相比之下应天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朱元璋听完点点头,但还是没有说话。 朱标知道他还是不满意,也猜到了他到底想把都城定在哪里。 “父王是想把都城定在临濠老家吗?” 朱元璋眼睛一亮:“还是咱儿子懂咱!咱就想着在应天立的王朝国祚都不长远,不如就把都城定在咱老家,这样淮西那帮人也都会支持!” 朱标看着兴致勃勃的朱元璋,知道他确实是这个意思,有些犹豫的轻声说道:“是啊,那里也是淮西将士们的老家,他们肯定会支持父王的,只是这样淮西诸将的声势就更大了!”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一滞,眉头一下就锁住了,莫名的威严瞬间就压在了朱标身上。 朱标微微弯腰,并没有接着说话,而是等着朱元璋的决断! 看着思绪不断翻飞的老朱,朱标也是缓了一口气,朱元璋不会在放任淮西诸将的威势在大下去了! 说到底打天下的时候朱元璋是淮西领袖,但是当了皇帝朱元璋就不只是淮西人的皇帝了,他是天下人的皇帝! 淮西诸将文有李善长武有徐达常遇春等人,他们的势力遍布军政两界,已经严重威胁到皇权的统治了! 总不能一个人犯了法,就因为他是淮西人就放过他吧,那样的话朝廷的威信何在! “标儿那你说怎么办!” “回父王的话,既然父王不喜欢应天,那就先把应天改名南京暂且立为首都,等日后攻下了大都,把大都改名北京在迁都到哪里,南京立为陪都!” 朱标建议定都北京,其实也不是因为别的,北元残余可没那么容易消灭,历史上他们还和明朝对峙了许多年,北京离边疆最近,这样军情消息也能最快做出回应。 朱元璋点点头,像是觉得不错,又像只是表示听到了。 朱标也没有接着劝,定在哪里是老朱的自由,只要别耗费人力财力在临濠建立中都就行。 历史上朱元璋确实在老家兴建过一座皇宫,是由李善长亲自负责,规模宏大让人叹为观止,但是却在建了一半后废弃了。 朱元璋领着朱标出了吴王府,在亲军护送下去了已经修建的差不多的皇宫。 新宫建筑规模有限,只有中路的外朝和内廷建筑,东西两侧空地均未兴建宫室。 新宫东西宽790米,南北长750米,有门四座,南为午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北为玄武门。 朱元璋领着儿子自午门入,朱标也是兴致勃勃的看着,一切都是崭新的,非常漂亮。 入午门为奉天门,内为正殿奉天殿,殿前左右为文楼,武楼。奉天殿后为华盖殿,谨身殿。内廷有乾清宫和坤宁宫,以及东西六宫。 听着这些熟悉的宫殿名称,朱标也是无奈,但是没有办法,这些名字本就是最好的,日后的北京皇宫本来就是按照南京皇宫的蓝本修建的。 这时候李善长跑了过来:“臣拜见吴王拜见世子。 朱元璋一挥手,但朱标可不能这么随意的对待文臣之首! 朱标也是一拱手,但是并没有说话。 朱元璋看了一眼李善长:“善长,这里有些小了,做国都怎么够!再修建一下,多兴建几座宫殿还有东宫也要抓紧! 李善长一一答应下来,但是心中却思索着是谁居然能改变了吴王的主意? 朱元璋想要在老家新建皇宫他是知道的,但是那怕他知道哪里绝不适合当作国都,他却没有半点劝阻的意思。 自从朱元璋横扫中原后,他的地位就变得太高,徐达又长年在外征战,淮西人的领袖就变成了他李善长! 定都淮西人老家,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这代表着他们在新朝的地位! 想必不是王妃就是世子了! 李善长心中无奈,如果是朝中的人,怎么也要让他知道与淮西人做对的下场! 但是王妃与世子是吴王的心头肉,他们也没那个能力威胁到他们。 李善长看了一眼恭谨朱标,脸上露出和善之色,转头就跟朱元璋说起了世子谦恭儒雅,不愧是吴王的嫡子。 朱元璋听这话还挺高兴,朱标也是连连谦虚,但是心中却是一冷。 不类己!这是历史上大多太子被皇帝排斥的理由也是借口。 又说了一会话,李善长就施施然的退了下去,准备召集工匠在开国之前抓紧建立新宫。 朱元璋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下去。 “标儿你怎么看李善长?” 朱标说:“有汉代萧何之能,又是淮西人士,为父王立下不少大功!应该是新朝宰相的不二之选!” 上眼药么,谁不会呢? 朱元璋一听脸色就不好了:“你也认为李善长必然是宰相?你可知道朝野内外都已经认定李善长是开国第一功臣!” 朱标脸上面露疑惑:“父王这可有这么不对的地方,还请父王指点!” ………… 第三十三章 竹篮打水 朱元璋看了一眼到自己肩膀的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标儿,咱都没有发话,李善长就给自己造势,又是开国第一功臣又是新朝宰相的不二之选!” “什么都他定下了,那咱这个皇帝还当的有什么意思!” 切记,为君者名与器,赏与罚绝不可假与人手! 朱标点点头:“孩儿明白了!” 朱元璋还想接着传授儿子点东西,就见已经五十多岁的宋濂正努力的快步走来。 “快去扶一下你先生!” 朱标已经赶忙跑了过去,伸手扶着宋濂“先生您都这把岁数了,这何必跑这么快! 到了朱元璋面前,宋濂抽出手整理了一下袖子然后才要行礼。 朱元璋面露无奈,但看在宋濂教导朱标这么多年的份上,也只能拉住他。 “宋濂,你这急忙忙的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回吴王,臣来此是向您请辞的,世子聪慧这些年已经把臣这点东西全学会了,既然没有再能教授的了,怎敢再占世子师傅的名头,而且臣离家多年了,也想回老家看看!” 朱元璋赶紧说道:“宋濂你这些年教导世子教的很好!把世子教给你咱也放心,可是标儿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了!只管说,咱帮你教训他! 朱标知道宋濂是真的想回家了,但是身为学生怎么可能就这么让老师走。 朱标也接口道“可是学生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了,才让先生要弃我而去,又是有错处还请先生责罚!” 宋濂摆手说道:“你是我最满意的学生了,不论天资勤奋还是人品都无可挑剔!只是我年纪大了,想回老家了,还望吴王和世子体谅老臣!” 又客气了好一会,朱标对着朱元璋说:“父王,看来先生去意以定,不如就让先生归家吧!” 零点看书网 朱元璋想了想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这样吧,宋濂咱放你一年的假,让你回老家呆个够。等你回来了,还有咱其他儿子,你也看着带一带!” 宋濂本来就想着能请两个月的假就不错了,幸好自己特意挑世子回来的时候请辞. 父子俩的兴致被打断了,朱元璋就下令打道回府了。 朱标安排侍卫送自己先生回去,然后就跟着朱元璋回了吴王府。 “父王,儿子先去换件衣服,再去跟见母亲。” 等朱元璋点头后,朱标就回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小屋子。 公子爷回来了! 云锦领着她们过来迎接“您可回来了,刘瑾安排的饭食都凉了,奴婢已经让他去吩咐厨房重新做了。 朱标看着她们也高兴:“跟父王去新宫逛了一圈。” 朱标先是洗了个热水澡,泡在桶里真是能缓解疲劳,不一会大双儿就往水里加着一些药材,还有府里医师配的药粉,想来应该能强身健体的。 云锦帮他洗头发,也不知道往上面抹了什么,朱标本来就累的不行了,还陪着老朱逛了一圈新宫,就闭上眼睛。 自己也不知道谁没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起身换上了新衣服,感觉大腿内侧还很清凉,想必是她们抹上了新药。 直到被饭菜的香味唤醒,刘瑾把桌子搬到了他床前,上面摆着十多道菜,主食除了米饭还有烧饼。 都是他喜欢吃的,暖玉就跪在他背后,用毛巾慢慢擦拭着半干的头发。 朱标也是饿了,吃了个半饱才缓过劲,刘瑾上前说了最近他不在的时候,府内府外的消息。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诸将争功,都想让自己得个高爵位。 看朱标没什么事了,暖玉好奇的问:“公子,您去看东宫了嘛?好不好看啊,是不是很大的? 朱标夹起一根块鸡肉转身塞进暖玉的嘴里:“就你话多!你怎么就认定咱们一定能住进东宫呢?” “除了公子还有谁能当上太子爷!剩下的小公子们都很调皮,喜欢玩骑马打仗就是不愿意读书,经常挨王爷的打,哪里能跟公子比,而且公子是王爷的嫡长子也是世子爷!” 看着比他还骄傲的暖玉,朱标其实还是蛮开心的,自己不能这么放肆看这个小丫头小小的放肆也不错! 而且暖玉是属猫的,也就在他身边能炸炸毛,出了院子连话都不说,一切都听云锦的。 刘瑾也在一旁说道:“是啊,不要说府内,就是外面的路人都清楚您的地位! 朱标看了一眼其他人,也都是与有荣焉的样子,对他能当上太子毫不怀疑。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李善长那种聪明人最近怎么看着有些膨胀了。 朱标自己在这小屋子里区区几个人的吹捧,都让他感觉有些飘了。 更何况掌着政务还是淮西党领袖的李善长了,恐怕每天他办公一天都得被上百人吹捧一遍。 朱标摇摇头以李善长现在的状态,这个开国第一功勋恐怕是拿不到了! 如果现在他出面说开国第一功勋应当是其他人,无论是捧出徐达或者常遇春,都可以摆脱老朱的凝视。 但是现在李善长死死的盯着宰相之位,不惜造势也要让自己拿到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已经膨胀的太过了。 就怕到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 …………… 第三十四章 开始调教 朱标换上崭新的衣服,就又变回了矜贵的公子哥,然后就带着刘瑾去了后院。 如果说朱元璋和朱标在哪里能真正的放松,也就是马氏的房里了,在哪里他们才是单纯的一家人。 到了马氏的房外,奶妈侍女都站在外面,刘瑾一看就知道主子们不希望他们打扰,就自觉的到一旁站好了。 朱标一进去就看见,朱元璋正盘坐在上面看着书,马氏还在刺绣,俩人好像还在小声说着什么。 一旁还趴着个白嫩的奶娃娃,朱标进去后小声的说:“娘,儿子回来了。 马氏面露喜色放下刺绣向着儿子招手,朱标乖乖的走了过去,让娘摸了摸。 “标儿,这次去有没有善待家乡父老? 朱标说道:“娘,儿子哪里敢丢您的脸啊,我可是规规矩矩的,该弯腰就弯腰,按您的吩咐,每家都送了粮食布匹。” 马氏满意的点点头:“乖,我儿比你爹强多了,不像他那个臭脾气!” “咳,妹子你说的这什么话,咱对家乡父老也够客气了!像那个刘德咱都赏他地了! 马氏也不怕他:“要是刘伯温没有劝你,保不准你就把人家杀了!” 朱标没理会爹娘斗嘴,他们俩关起门就这样。 老朱也只能在外面喊喊什么妇人不得干政!等遇上难题了,还不好跟臣子商量的,到底还得问自己老婆,还振振有词“关上门了,那就是夫妻私话,哪有什么政事! 朱标轻轻的戳了戳撅着的小屁股,那小团子就翻过身醒了! 小嘴一瘪就委屈的要哭了,外面的奶妈侍女没听见召唤也不敢进来。 马氏赶紧过来抱起女儿:“你们父子俩干嘛的!你爹刚才一来就把露儿吵醒了,好不容易又睡下你又弄醒了。 朱标说:“那就怨爹了,我是刚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里面的神情分明在说:“你小子等着!” 小团子也没有睡意了,脸上挂着泪珠正瞪着朱标。 马氏赶紧哄女儿:“露儿,还记不记得哥哥了?刚才送来的小木马和布老虎都是哥哥给你带回来的,不要生气了。” 百盟书 朱标凑上去磨了好一会,才能抱上妹子。 小奶娃娃又软又小身上还有一股奶香味,抱着就可以感受到她对你的依赖。 朱元璋突然问道:“你明天没什么事情吧?” 朱标自然的回到:“没什么事情啊。” 那好,咱给你的柳鞭还在吧?你从明天起看着你弟弟们读书!要是不听话尽管抽! 朱标恨不得给自己一下,好不容易回来想歇几天,结果又接了大了个大活! 儿子知道了,明天起就看着弟弟们读书! 朱标现在光弟弟就六个!老七老六都还小,剩下的四个全是皮孩子,都喜欢舞刀弄棒。 朱标叹了口气,又跟着妹子玩了一会,看她又困了,小脑袋晃了几下就睡着了。 朱标可太知道这种感觉了,那是闭眼就失去意识了。 看着都下午了,弟弟们也该上课了,朱标一想这事拖到明天也是要干的,不如就现在去吧! 跟朱元璋说了一声,就去学堂了。 马氏看着儿子去了,才对朱元璋抱怨“那帮小子,你天天收拾都管不住,标儿能有什么办法!” 朱元璋说道:“能不能让他们学无所谓,但是得让标儿学着管弟弟们! 朱标到了学堂,里面已经坐了六个孩子,俩个小的还在念千字文,剩下的倒是不小了。 老二朱樉本就在无聊的东张西望,一下就看到了朱标,直接大喊一声:“大哥回来了!” 然后就跳起来直接从窗户蹦了出来,向着朱标跑来,剩下的一看有热闹也跟着大呼小叫的跟着跑了出来。 学堂里的先生都蒙圈了,也跟着出来。 朱标脸上一正,看着面前大呼小叫的麻雀崽子们! “都安静!谁让你们这么没规矩的!” 大家伙一看大哥的脸色就都安静了,互相间用眼色攻击对方“都怪你那么吵,大哥生气了吧!” 朱标先走出弟弟们的包围圈,像跟出来的几位先生一礼:“师兄辛苦了!” 这些都是宋濂的学生,按理说都是朱标的师兄。 他们也赶忙还礼:“学生等见过世子!” “诸位师兄太客气了,师傅要回老家歇息一段时间,所以父王命我来监管弟弟们的学业,还望兄长多多帮助。” 他们那里有不愿意的呢,这些小祖宗一个个的都不愿意学习,他们也不敢教训。 “今天下午就由我带他们,众位兄长去歇息吧,明日上午再来!” 等他们退下了,朱标才转头看向小动作不断的弟弟们。 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些小家伙一看就知道大哥没生气,就有大呼小叫的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 都在向大哥显摆着自己前几天玩打仗游戏打赢了谁谁谁。 朱标也跟他们说了一会话,才问到:“我让人送过去礼物你们都收到了吗?” 老三朱棡应到:“收到了,都是些好的,谢谢大哥!” 剩下的也都接嘴说着,他们都不缺衣少食,但是玩的却是少的可怜,打仗的刀剑都是随手从地上捡的树枝。 毕竟老朱看的严,他们母亲也不敢给他们买玩具,这是朱标送的她们才收下。 朱标知道一味给他们来硬的,这些小子习惯了就不怕了,毕竟朱元璋三天打两回他们都受下了,更不要说朱标的武力压制了。 “行了,都别吵了,今天哥带你们去玩好不好?” “真的啊,太好了!哥咱们去找常升他们去玩打仗好不好!” 这几个小的眼睛都亮了,他们知道自己去玩,还得偷偷摸摸的,让朱元璋知道还免不了一顿打,但是大哥领头,肯定没事! ………… 第三十五章 牵妹领弟 朱标看着高兴的弟弟们,对一旁的刘瑾问道:“我记得城外有一处废弃的团练场? 刘瑾赶忙上前回道:“回世子爷的话,是有一处,去年三月有了新的就废弃了!” 朱标点点头:“府里应该是张远当值吧,你去把他叫来! 刘瑾领命离去,朱标转头看着跃跃欲试的弟弟们“去跟你们娘说一声,就说下午要跟我出去,晚膳也在外面吃。 这几个家伙答应一声,一转眼就跑没了,简直就是撒手没。 剩下的老六老七还呆呆的看着大哥,朱标摸了摸他们的头:“你们俩就别去了,回去睡觉吧!” 等把两个太小的送走,这两个就是幼儿园水平的,带他们出去玩太危险了。 朱标坐在庭院里等着,不一会儿刘瑾就带着张远来了,朱标站起身看着他们走近。 张远靠近就要行礼,朱标连忙扶住了他:“我不是早就说过不用行大礼么!” 张远说道:“没有尊卑怎么行!世子可有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朱标让他坐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会我要带府里几个小的去那处废弃的团练场,劳烦将军去准备几匹温顺的马,还有几个骑射好的军士。” 张远点头应是:“末将这就去准备,只是不知是否通禀王爷一声” 朱标说道:“我来带他们就是父王的意思,你放心去准备吧!” 张远应声而去,朱标又想到自己还有个大妹妹,今年差不多七岁了,她生母早亡一直养在马氏的身边,跟朱标也算亲近。 想着一群羊也是放,小姑娘出门玩玩不容易:“刘瑾,去问问大妹妹愿不愿意出去玩玩,若是愿意就接过来,王妃问起就照实说!” 百盟书 刘瑾也应声而去,朱标坐在亭子里看着周围,明年就要住进皇宫了! 不一会臭弟弟们就跑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他们母亲各自的大丫鬟。 看见确实是世子爷,大丫鬟们松了口气都赶忙跪下问安,朱标也知道她们的来意,一挥手:“去吧,告诉姨娘们我会照顾好他们。” 朱樉凑上来:“大哥,人都齐了咱们走吧。” 朱标给了他一脑瓜崩:“急什么,看看大妹妹去不去,我让刘瑾去接了。” 朱樉瘪着嘴:“干嘛要带女孩子?大哥她们可麻烦了!” 朱标一抬手朱樉就赶紧一缩头躲开了,转身跟弟兄们七嘴八舌的聊起一会要怎么玩! 朱标摇摇头,这些弟弟里老二比朱标小一岁十一岁了,老三九岁,老四七岁,老五六岁都还只知道玩耍。 在这些家伙望眼欲穿的等待中,刘瑾终于领着一个穿着翠绿色裙子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哎呀你快点啊。” “慢死了。” “就等你了!” “女孩就是麻烦!” 小姑娘没有理会他们,规规矩矩的走到朱标面前:“静儿拜见大哥!” 朱标一看一看就感觉神清气爽了,看惯了这些皮猴子再看一个规矩的小姑娘简直是享受! “好了,来静儿跟着我,你们几个跟着刘瑾!” 朱标牵着妹妹领着弟弟,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着王府大门走了过去,张远早就领着大群护卫簇拥着两架马车等候了。 分别上了车,朱标看着眼前乖乖的小姑娘说道:“静儿,难得出来玩就要玩的开心,不要怕。” 看着温柔的哥哥,小姑娘紧绷的身体,才慢慢的放松! 朱标心里一动,看来等回府要去查查静儿的奶娘跟侍女了! 他明明记得这小丫头小时候也蛮活泼的,没道理现在这样了。 朱标又慢慢问了几句她平时在玩些什么,心中越是肯定伺候她的人出了问题! 又柔声夸奖了她几句,就把她哄的有了笑脸。 过了一会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张远说道:“世子已经到了,末将派人去里面搜查了,以防有什么野兽伤到众公子。” 朱标牵着妹妹走下马车,另外一车的小子们早就跳了下来,要不是还等他说话,估计早跑进去撒欢了。 看着他们迫不及待的样子:“去吧,骑马射箭什么的都必须在侍卫的看护下,如果有人敢乱来,以后就再也不用出来了!” 看着他们齐声应诺,然后老二老三跑去玩刀弓,老四老五则是被骑士抱着上了马。 朱标看着他们玩的欢快,脸上也露出了笑脸。 不光是他们憋得慌,朱标也是如此啊!十多年来一直刻苦钻研学业,没有一日敢松懈,终于啊,皇天不负苦心人。 叫张远牵过一匹马,抱着妹妹坐了上去,他的骑术这么折腾十来天也是长进不少。 慢慢的跑了几圈就让小姑娘开心的脸上都冒汗了,等他们俩下马后静儿就一直摸着马头给它顺毛,还不知道跟它聊着什么。 吩咐刘瑾小心看着她,就走到老二老三这,他们终于握上了真刀,虽然是没开锋的,但也很让他们满意了! 张远也提起一把刀,大概有一米长很是沉重,朱标也挥砍了几下对一旁的张远问到“将军,这世上可有能飞檐走壁以一敌百武功? “回世子的话,末将没有见过!” 朱标又问到“我听说张将军在渡江之战上阵斩二十余人,冲锋时又斩杀了三十多人! “末将是凭着身体强壮力量过人,手中的大刀锋利,身上的铁甲坚硬,加上常年征战自然有了一套怎么挥砍才能最快杀人的法子,所以才能做到的!” 朱标点点头:“那么我想强身健体该怎么做的呢?” 张远想了想:“世子的身体很好,如果只是想强身健体,只要多多活动就是了,军中锻炼的方法亏损身体。 朱标领着他们玩了一下午,就当是锻炼身体了,等他们累的直吐舌头就让人就地埋锅造饭,不怎么好吃,但是这些小子就很饿死鬼投胎一样,吃的一干二净,还直夸好吃。 等晚上了才回了王府,让人把他们送过去,朱标亲自把妹妹送回房间,看了几眼她的仆从。 然后才回房休息,路上吩咐刘瑾去查查! ………… 第三十六章 乖乖挨训 第二天朱标照常起身,在云锦的服侍下洗漱穿衣,刘瑾端来早上的四道菜,红花虾仁南瓜球,当归鹿肉配杂粮饭,红花阿胶海皇羹,六宝清粥,加上几个馒头。 朱标吃了一些就放下了,起身带着刘瑾往学堂走去,刚到就见那几个小子正眼巴巴的等着他。 朱标一笑:“怎么?还想去玩啊?” 他们几个一下就没了精神,但是也知道,大哥能带他们出去玩一次就不容易了,毕竟老爹的脾气他们也知道!” 朱标又说道:“其实也不是不行……” 那几个一下就围了过来:“哥,咋说?我们都听你的!” 朱标说:“简单,今天上午,你们把该学的都学了,中午我领着你们去父王的书房,只要你们表现好,我下午就放你们出去跟你们的小伙伴去显摆! 弟弟们一下就蔫吧了,老二说:“大哥,我们一见父王别说背书了,话都说不全!” 朱标说:“父王公务繁忙,那里有功夫见你们,只是在书房门口背一背,父王能听到就行!怎么样? 几个家伙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有搞头! 一下就乖乖跑回去让先生教他们简单好背的,一个个的认真的不行! 毕竟他们昨天玩了一直想玩的,这要是不跟外面的小伙伴显摆,让他们羡慕,那不就白玩了嘛! 朱标看了一会,就出了学堂,看了一眼刘瑾:“昨晚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刘瑾低着头:“回爷的话,已经打听到大小姐院子里那个奶娘有些猖狂,在夫人面前规矩,到了小姐院子里就真把自己当成了小姐亲娘,对下面的小丫鬟也是呼来唤去!” 2k小说 朱标目光一寒:“你去让母亲房里的大丫鬟把大小姐请去,只请大小姐! 看着刘瑾快步离去,朱标脸上浮现出温润的笑容:“得杀!无规矩不成方圆!主子再怎么落魄也不该一个奴婢欺辱,这不仅是静儿的事!” 不多时刘瑾就回来了,朱标领着他就到了大小姐的院子,静儿毕竟是老朱第一个女儿,院子不小,伺候的人也有十几个。 看见朱标来了,院子里一阵慌乱,赶忙都跑到院子里跪迎:“奴婢等拜见世子爷!” 朱标没理她们就左手拎着砗磲手串,就直接走入正厅,坐在主位上。 刘瑾扫了他们一眼:“还不起来倒茶!” 一群小丫鬟赶紧慌忙的起身准备,奶娘刘氏走进正厅陪笑说道:“世子爷来的突然,大小姐刚才被王妃叫走了!要不奴婢把大小姐叫回来? 朱标说道/“怎么?大小姐要不要回来,还需要你个奴婢来叫!” 奶娘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对了,赶紧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朱标接着说:“我听说你在大小姐的院子里竟敢拿着主子的主意?下面的奴婢没有你发话,都不敢听大小姐的吩咐?你好大的胆子啊。 奶娘慌乱的解释:“奴婢不敢,大小姐生母早逝,奴婢是亲手把她奶大的!奴婢一切都是为了大小姐好啊!” 朱标一扫身旁的茶杯:“这里的茶是你喝的?你一个奴婢竟敢坐在主坐上喝茶! 奶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世子爷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 朱标看了她一眼:“你是大小姐的奶娘,我也不好多责罚,去吧,领二十大板!” 奶娘一听赶紧谢恩:“奴婢多谢世子爷,多谢世子爷!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大小姐。 一旁的小侍女这才端上一碗茶水,刘瑾就要领着奶娘下去了,朱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也没有喝茶,左手捻着手串等着。 刘瑾压着奶娘到了新建的内务府,一路上奶娘还在不断的向刘瑾套近乎,刘瑾并没有理她,奶娘的心越来越慌。 几个侍卫看见刘瑾赶忙问好,刘瑾把奶娘刘氏推向他们:“世子爷赏这个奴婢二十大板!” 侍卫一听就直接把她按在专用的板凳上,领头的走了过来,看看刘瑾可有什么吩咐。 刘瑾一言不发就冷冷的看着他,那领头的就明白了,一转身比了个手势。 刚开始刘氏还有几声惨叫,然后不到二十个板子就彻底咽了气。 刘瑾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死了?” 回公公的话:“这人恐怕是年老体衰本来就不行了,加上我等弟兄下手重了些,还请公公替我等向世子爷请罪!” 刘瑾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朱标坐在那,小侍女们都像个鹌鹑一样,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 刘瑾走了进来:“世子爷,刘氏年老体衰才被打了十几板就咽气了,刑房的人求奴婢替他们请罪! 朱标一挥手:“罚他们一个月的俸禄。 然后边站起身:“大小姐还小,就说刘氏冲撞我被我赶回老家了,你们以后要尽心伺候! 朱标就站起身领着刘瑾出了院子,心里想着:“到底是静儿的奶娘,要是直接说杖毙。无疑是打静儿的脸,传出去只能显得大小姐连自己奶娘都护不住。” 这样趁着静儿不在,而且他又没下令打死,只是稍稍惩戒,是刘氏自己不争气,才十几板就死了。 后院的事情就是这样,方方面面都要考虑,不能只图痛快! 刘瑾说道:“爷真是照顾大小姐,以后那帮奴婢谁敢轻视大小姐! 朱标说道“刑房那边你知道怎么办。” 刘瑾点头:“等中午奴婢就去请他们到外面吃饭。” 朱标点点头,然后就去找静儿。 到了马氏的院子里,马氏还在看着账本,静儿在一旁哄着小妹妹。 儿子见过母亲,马氏转头看了他一眼。 看来母亲是知道了,朱标把静儿叫来:“静儿,哥刚才去看你,发现你哪个奶娘有点不规矩,哥把她赶回老家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静儿一听就愣住了,她最先想的就是是不是大哥对我不满意了,不可能,大哥对我最好了!一定是奶娘又不规矩让大哥发现了。 静儿赶紧摇着小脑袋:“静儿都听大哥的。 朱标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乖,大哥下午让刘瑾去给你买冰糖葫芦吃。” 把小姑娘忽悠的高高兴兴的回自己院子里等着冰糖葫芦。 朱标这才到娘身边坐好,乖乖等着挨训。 第三十七章 朱樉的任务 朱标看娘亲不说话,就知道她生气了:“娘,那个刘氏仗着静儿小,亲娘没得早,在院子里都要当祖宗了。 马氏放下账本:“那你不也用杀了她,她到底奶了静儿一场,你让静儿长大以后知道了怎么想?” 朱标坐正身体:“静儿以后知道了,自然该谢我。 马氏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是你爹的儿子!标儿,你爹一路尸山血海闯出来,性格难免有些极端,但是他到了这一步也改不了了” 马氏走到朱标身前,摸着他的头:“但是娘不希望你也是那样。开国之君性格暴烈一些没事,毕竟他要横扫六合一统八荒,在血海尸山中开辟一个新的王朝!” “但你不一样,标儿,你不需要像你爹那样威压海内,你只需要将仁政施于天下,让饱经战乱的百姓们恢复民生,让他们有地种有饭吃有衣服穿!” “全天下的百姓都会感激你,我儿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名传千古的贤明之君!” 看着母亲那充满期望的眼睛,朱标有些沉默,其实他知道母亲说的对。 只要他心态平和的调节朱元璋与众臣的矛盾,不像历史上那样被挤在中间饱受太多压力导致自己抑郁而终。 那么稳稳的接过一个崭新的大明,施行仁政做好自己的工作,那么成为一个贤明之君太容易了。” 思路客 但是太简单了,太无趣了!难得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他已经不甘心在过被长辈设定好的路了。 “当然,没有必要跟母亲抬杠,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朱标低头:“娘,儿子知道了,以后这些家里的事情都让您做主,我不插手就是了!” 看马氏还是不说话,朱标只好豁出去这个十岁出头的脸:“好嘛,娘,您不会真的生儿子的气了吧?” 马氏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儿大不由娘啊,我是管不了你们父子了,去,少在这里烦我!” 朱标只好乖乖退了下去,大概算了下时间,也该去接那帮小子了,就直接找着学堂走了过去。 学堂内先生们热泪盈眶的看着下面的小祖宗们,教了他们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他们一上午都在认真学习,真是有生之年啊! 老二朱樉感觉背的差不多了:“你们几个怎么样了,告诉你们谁要敢拖后腿,就别怪二哥的拳头硬了!” 剩下的几个也是点点头,他们谁都不笨,就是懒得学而已。 “那就好,等大哥领咱去父王那背完,咱们下午就去找李茂他们。” 众弟兄摩拳擦掌的等着下午去跟小伙伴吹嘘一下昨天的经历。 朱标这时候也到了,先是去跟几位师兄寒暄了几句,就走到他们身边:“怎么样了,要是没把握,哥也就不带你们去丢人找揍了!” 老三精神抖擞的说道:“大哥你就放心吧!只要不是看着父王的脸背,我们几个肯定行!” 朱标就带着一帮仿佛刚下过蛋的小母鸡,浩浩荡荡的向着朱元璋的书房走去。 一路上看是世子爷领头也就没人敢拦着,到了朱元璋书房前,朱标先走上前问了几句朱元璋上午的公事多不多,有没有发脾气。 得到答案后,觉得这帮小子运气不错,就让他们在台阶前站好,开始背诵论语中的经典语录! 朱标自己则是让人通禀一声,进去见朱元璋去了。 到了屋内,外面已经响起了男童们齐声背诵论语的声音,一字一句都算清楚,孩童背书也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 朱标走到正在伏案挥笔的父王面前:“父王可知道外面是谁?” 朱元璋笑着看了大儿子一眼:“你领着一帮兔崽子气势汹汹的往咱这来,咱怎么能不知道!” 说完朱元璋就安静的听起了外面儿子们的背书声,听了好一会,朱元璋才又拿起了公文:“标儿你昨日跟张远他们出府,可听到了什么?” 朱标回答:“儿子并没有听到什么,想来也没人敢在儿子面前胡言乱语!” 朱元璋看着已经不小的儿子:“开国之日定在明年正月初四,有些人已经等不急了,你想办法去看看他们的态度!” 朱标立刻拱手应诺! 刘氏没有白死,看来朱元璋比较满意儿子的处置方式了。这就是父亲母亲看问题的不同之处了。 朱标就安静的退了下去:“既然已经接了任务,没完成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看着眼巴巴等着他的众弟弟们,一挥手就领着他们出了这片区域。 “大哥,能出去玩了吗?” 朱标笑着点点头:“你们一会先去吃饭,然后让你们二哥领着你们出去玩。 看他们就要一哄而散,朱标对着老二朱樉招手:“老二过来,我跟你交代点事。” “其他人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大哥要嘱咐二哥怎么带他们了,就直接往自己娘的院子里跑去,没有一个留下等他们二哥。” 朱樉走到朱标面前:“哥,我一定看好他们,天黑前准回来!” 朱标摆手:“我有大事,要让你去办!” 朱樉一听眼睛都亮了,还是大哥知道我的本事:“大哥你说!不论是啥弟弟都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你们下午要去找李茂玩,他是外面那帮小子的头吗?” 朱标点头:“是,他爷爷官位高,他年纪也不小,所以我们不出去的话,他就是头!” 朱标一笑都以为小孩子不懂事情,其实人家明白着呢! “外面那帮都怕你们?” 朱樉挠挠头:“也没有那么严重,都是为了玩,要是那行就太没意思了,那怕吵几句打两下也没人跟家里说!” 朱标点点头:“哥要你跟李茂他们打起来,不用打的多厉害,但最好有个正当的理由,你做到吗?” 朱樉干脆的点头:“哥我明白了!” 朱标点点头:“好,那你去吧,不要跟任何人说!做得好哥送你一匹小马! 朱樉正色的点头,然后就若有所思的下去了。 朱标知道他大概是猜到了,这些孩子早熟的很。 朱标一看自己下午倒是没事情了,就直接叫上张远等人护卫,到昨天那处团练场去玩玩! …………… 第三十八章 上门道歉 朱标在外面痛快的玩了一下午,回了王府,问了其他公子回来没,听到还没回来,朱标就直接回房,洗了个热水澡。 又让云锦给自己换上一身贵气的红白金丝卷云袍,里面是玄黑龙纹小衫,脚下穿着镶玉亮云靴,腰上是二十四块蓝宝石的腰带,旁边用红线系着墨玉盘龙佩。 朱标没理会小丫头们吃人的目光,看了一眼天色就抬步到前院等着,不一会就看见一群神色慌乱的仆从簇拥着几个得意洋洋的小子走了过来。 那几个仆从一看见朱标就腿一软,朱标没理会他们,仔细看了一下弟弟们,确定没有受什么伤。 还没等朱标问,老三朱棡就得意洋洋的表功:“大哥你不知道!刚才我们跟那帮家伙说了昨天玩的东西,他们还都挺羡慕,就是那个李茂一副有什么了不起的样子。” “我们没理他,过一会那家伙不知道发的什么疯,那居然说大哥你就是个书呆子,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一听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剩下的赶忙接口说:“我也上去打了。” 都是一副我努力了,大哥你要奖赏我们的小表情! 朱标含笑听了就知道,刚开始多半是李茂看风头被抢光了,有些不服气罢了,到后来说出这句话,肯定是朱樉去刺激他了! “有没有伤到你们?” 后面的仆从赶忙爬上来:“回世子爷的话,我等怎么敢让小公子们受伤,一看打起来了我们就上前护住了众位公子!” 思路客 朱标一挥手:“下去吧,没你们的事。” 朱标又问道:“那他们可受伤了?” 朱樉说道:“李茂他们人多,虽然不敢打我们,但是也护住了他,幸好老四趁他们不注意打了李茂一个黑眼圈!” 朱标闻言看了一眼朱棣:“不愧是永乐啊,出手就是狠!” 还没等朱标说话。就见外面来了几辆马车,有男有女都领着一个孩子,他们看见了朱标就赶紧上前:“见过世子爷,我等特来请罪!” 朱标摆手:“不过是孩子玩闹罢了,何谈请罪还请回去吧。” 朱标客客气气的把他们送走,看了一眼朱樉见他摇头,就问一旁的门房:“可见李家来人?” 门房回道:“倒是有一个管家来了,刚才在最后面,世子爷可能没注意” 朱标点点头目光一寒:“若是众人没来就罢了,其他人都带着孩子来亲自请罪了,李家就派一个管家那怕这只是一件小事,但这就是不敬! 朱标面色温和的对着弟弟们说道:“既然把人家打了一个黑眼圈,咱们总得上门道歉!” 那几个面面相觑:“哥,咱们不让他李茂来道歉就够意思了,哪有我们上门道歉的说法!” 朱标看着朱棣说:“老四,你想不想跟哥去一趟,要是不想就让你二哥替你去!” 七岁的朱棣也不是怕事的:“哥,我跟你去!” 老三朱棡赶紧拦住他,不满的对朱标说:“哥,没道理去啊,李家是挺厉害但也看得跟谁比,说到底还不是臣子,哪有咱们去道歉的!” 老二朱樉一把揽住他:“走吧,大哥自有打算!” 朱标拉起朱棣的手就出了王府,门口张远驾着一辆马车停在哪,周围影影绰绰的还跟着上百人。 等上了马车朱棣看着已经开始闭目养神的大哥一肚子的疑问。 但是看朱标没有说话的意思,朱棣也只好老实的坐着。 过了不远,就到了李府,远瞧雾气沼沼,瓦窑四潲,就跟一块砖抠的一样。 门口有四棵门槐,有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 对过儿是磨砖对缝八字影壁;路北广梁大门,上有门灯,下有懒凳。 马车停在大门前,朱标没着急下马车,就端坐在车上,自有人上去通禀。 不多时就听见有一群人的脚步声逼近:“臣李善长恭迎世子! 朱标这才拉着朱棣下了马车跟李善长说道:“打扰李公了,此次打扰是特来向李公请罪的,我弟年幼竟然打伤了贵府公子,标在此替弟弟向李公道歉了!” 朱标说完就要弯腰,李善长一把拉住朱标:“臣惶恐,臣岂敢让世子道歉,臣刚刚回府,还不知道此事,否则早就前往王府向王爷请罪了” 朱标一笑,向王爷请罪的潜台词就是凭你还没资格让我李善长上门道歉! 李善长说完就回头也不问是哪个孙子就直接喝到“去把他关进柴房面壁思过,没有老夫的命令不准给他吃饭!” 朱标面色温和道:“是我等来道歉,岂能让小公子再受罚!还请李公宽恕吧!” 李善长弯腰请他们进去顾左言右道:“世子怎么称呼臣为公呢?这不和尊卑,还请世子改口,莫要羞辱臣下了。” 朱标抬步踏进李府:“李公莫要谦虚了,以您的功劳,封爵国公岂不是理所当然,听闻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开国大典了,就当是本世子提前恭喜李公了! 李善长连道不敢,朱标看着周围的布置气派富丽又别有雅致,要比起来,自然是比新宫差,但是却比吴王府还要好上几分。 朱标的脸上笑容更添了几分,对着一旁的李善长说道:“李公的府邸果真气派,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 李善长笑了几声:“世子何必心急,您的东宫就是臣负责修建的,臣参考了各种古代文献,又请了最好的工匠,必让世子满意!” 朱标摇摇头走进了正厅,里面悬挂着一副巨大的山水图,下面是精致的紫檀桌木,李善长自然的让朱标坐在了上首,朱棣坐在朱标的下面,而他坐在朱标的对面。 张远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朱标身后。 朱标端起刚上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看了一眼坐的板正的朱棣:“老四喝茶,你也玩了一天了,想必渴了。” 李善长也接口道:“可是不和四公子的口味?” 朱棣只好默默的端起茶杯喝了起来,朱标这才跟着李善长扯起皮,这是个老狐狸了,说话滴水不漏,但是没关系! 朱标亲自领着弟弟来道歉这件事马上就会传出去,让李善长的声势越演越烈。 到时候趋炎附势者或者李善长的政敌自然会加大火力推动李善长的声势,而他真正的心腹则是会想尽办法压制。 到时候谁是谁的人一目了然。 李善长聪明的话就知道自己应当自污了,主动舍弃宰相的争夺,老老实实的领一个国公的爵位养老就是! 至于朱标自己名声,他才十二岁,贵为未来的储君,不过是弟弟打了人,他就深夜领着上门道歉,这是何等的仁德! 朱标又跟着扯了一会,就领着朱棣告辞了。 李善长亲手扶着朱标上了马车,恭敬的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离去。 看着马车拐弯,面上祥和的笑容一敛,目光里透出几分寒光又迅速消失。 看着身边的家人:“往后都老实一点,绝不可与王府发生冲突,若是有就立刻通知我!” 李善长的夫人皱眉说道:“不过是孩子打闹罢了,连世子都亲自上门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李善长没有再接口,世界上最蠢的事情,就是明知道对方是蠢货还跟他争论。 ………… 第三十九章 人心不足 朱标领着朱棣坐在坐在马车上,朱棣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身后的隐没在黑暗中的李府。 朱标看了他一眼:“你看懂了什么?” 朱棣茫然的摇头:“好像懂了但是又好像没懂!” 朱标笑着摸了摸朱棣的头,然后就依靠在软垫上,静静的思虑了起来。 “李善长现在进退维谷了,不知道会如何选择啊!” 过了一会就到了吴王府,朱标让刘瑾送朱棣回去休息,自己则是往朱元璋的书房走去。 一路上朱标仔细的把李府跟自己家的王府对比了一下,确实是要比王府好上一点。 没有让人进去通禀,既然朱元璋还没回房休息,那就是在特意等他了。 朱标敲了三下门,然后施施然的走了进去,接果就看见把腿搭在书桌上,正拿着果子啃的老朱… 朱标忍不住笑了:“父王,您可真是悠闲的紧啊!” 朱元璋直接扔过来一个果子,朱标接过果子,找了个凳子搬到朱元璋的下手处坐了下来。 轻轻的咬了一口,就感觉酸的不行,但看朱元璋还是一脸满意的样子。 朱元璋用好奇的语气问到:“听说李善长的府邸很好?” 朱标是咬不下去了,闻着果子特有的味道说道:“很不错,虽然比不上新宫但比王府要好点!” 朱元璋笑到:“李善长啊,外表宽厚温和,内里却……罢了!一个府邸不算什么,你上门时他可有不满!” 朱标也笑着说道:“并无不满,规矩的招待了我跟老四,而且形势所迫,他敢有什么不满! 思路客 朱标拱手说道:“往后几日就可以看见群臣的态度了,朝堂之事儿子也无法窥探,就劳烦父王派人看一看了!” 朱元璋站起身:“这些还不是大事!李善长到底是文官而已! 朱元璋看了玉树临风的儿子:“你也不小了,该娶妻了!” 朱标一听就点点头:“婚姻大事,自然是听从父母之命!” 朱标是不在乎娶谁的,也不在意美丑跟性格好坏! 他身份贵重,谁进来都是要伺候他的! 更何况娶进来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当摆设放在哪,如果真的厌恶就让她病逝就好了。 朱元璋思虑了一会说道:“你想娶徐达的女儿,还是常遇春的女儿!” 朱标历史上是娶了常遇春的女儿,但是这个女人去世的早,而且所生的嫡长子也是如此! 朱标是不太满意的,但是一细想历史上为什么朱元璋没有选择徐达的女儿…… 朱标拱手道:“徐叔叔的女儿年纪尚幼,比儿子还要小一些,如果父王让儿子选,哪就常叔叔的女儿吧!” 朱元璋笑着点头:“好,既然是你选的,就这样定下吧,等常遇春回来咱在跟他说!” 朱标看说的差不多了,就告退下去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朱标心里有些空荡“不让他娶徐达的女儿,也是在防着他更是在防着徐达,太子与军权在握的大将军…… 朱标停步看着璀璨的夜空,舒缓了一下心情。 “其实可以理解,明年朱元璋开国之时也不过四十岁而已,正是一个男人年富力强的时候,也是一个男人权力欲望最大的时候!” 而且自己老爹已经够意思了!常遇春身为军方第二人他所代表的势力也是很恐怖的。 朱标默默想到:“这样也好,但是要注意一下几年后常遇春的身体了。” 朱标回了自己的房间,大小双儿温柔帮他脱下了有些复杂的衣服,然后就目光依恋的看着自己公子,云锦端来一盆热水给他洗脚。 朱标摸了摸被褥里露出来的头发,暖玉都已经等的睡着了,朱标这时猛然想到:“真是人心不知足啊!我此世生来就是天潢贵胄的命,已经是所有人都羡慕不来的了,现在居然还在想那些没有用的!” 朱标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膨胀的心“我才十岁出头,到底在急什么呢!” 朱标让云锦她们下去休息,自己躺进温暖的被窝,翻身抱住了睡的正熟的暖玉,什么都不能急,就像暖玉她们,既然就是自己的,那何必着急呢? 一夜就这么温暖的睡了过去,第二天早晨朱标醒来用过膳食,就带着弟弟们读书,下午则是领着他们去玩,再不过问其他事务。 外界倒是风起云涌,李善长的声势仿佛到了一个顶峰,那怕是北伐途中的将帅都有人来信助威。 但却在这个时候李善长居然一口气纳了四个小妾并且大肆敛财!还被下面的官员向朱元璋举报李善长擅自挪动了公款一万两银子! 李善长被朱元璋大骂一顿,一下子风头就下去了,那怕都知道李善长这是自污,但是污点就是污点! 政治上的事情就不需要原因只要结果! 李善长深夜入府跟朱元璋密谈了一晚上,没有人知道说了什么,但是整个应天府一改浮躁之气,所有人都静心下来准备开国大典! 徐达常遇春的北伐大军势如破竹,随着捷报频传,整个城池都在欢庆之中度过! 到了春节,朱元璋领着儿子们先去叩拜了祖宗牌位,马氏领着其他人准备晚宴,今晚不仅是家宴,众臣工都已经在王府外等候了。 在一处庄重的屋子里,上面供奉着寥寥几个牌位,朱元璋回到最前面身旁稍后一点就是朱标,其他人都跪在他们俩身后! 朱元璋挺直腰板,沉声缓缓说道:“祖宗在上!子孙朱元璋有幸于乱世之中崛起,横扫中原北驱鞑虏一统天下!如今即将开元建制,立国大明!以家姓传国,特此禀明,望先祖地下有知能够庇佑我大明天下!” 说完朱元璋站起身看着父母大哥等人的牌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朱标等人自然不敢起身,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眼睛看着自己的膝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元璋转身说了句:“出去吧!” 朱标起身就是腿一软,差点又跪回去了,后面的几个也是腿脚发软! 朱标勉强起身,也不敢再祖宗牌位面前跺脚对弟弟们说了句:“慢慢起身,不要着急!” 然后就慢慢出了门,跟上前面的朱元璋,俩人就默默的走着,都没有说话。 不一会那几个小的也跟了上来,一看气氛也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的跟着朱元璋到了大厅。 朱元璋坐在主位上,然后脸上出现了稍稍僵硬的笑容,不一会王府大门打开,兴高采烈的文武臣工们都急不可耐的冲到朱元璋身前说着吉祥的话语! 他们跟朱元璋说完后,就都凑到朱标面前不断的夸赞着他,朱标脸上浮现起温润的笑容,也是一个个的应付起来。 ……………… 第四十章 开国大典 自从元旦之后整个王府就忙碌了起来,虽然不用朱标忙活,但是也能感觉到。 朱标看了眼天色,依旧是阴云遮盖,但是钦天监的人说“到了大典那日一定会放晴!” aiyueshuxiang.com 当然朱标觉得这不像是他们这种人说的话,他们向来是八分把握说五分的家伙,估摸着是被朱元璋逼得不得已了。 时间流转,明早便是大典了,朱标早早的换上来明黄色的四爪龙袍,这是皇太子的礼服,也是朱元璋特意让礼部官员准备的。 这一夜估计好多人都是睡不着的! 朱标也是精神振奋的根本不准备睡觉了,四个小丫头加上刘瑾都热泪盈眶的看着朱标,这就是她们一生依靠,荣辱祸福都在一身。 朱标就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色由黑变明,火红的太阳终于露出了颜面。 随着府内的震动,张远全旭来迎接他,朱标看了眼身后的人,就微笑着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出来王府,拱卫司准备了仪仗队,士兵们都排列在午朝门外,道路两边都插满了彩旗,又在奉天殿前准备了五辆马车供皇帝皇后以及其他准备参加仪式的皇室人员乘坐。 朱标的马车就在皇帝皇后的后面,浩浩荡荡的马车行进到紫金山,等吉时一到,朱元璋独自一人走向早就设立好的祭坛。 朱标站在马氏身边,看着朱元璋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方,那身影并不雄壮但却犹如天神一般踏在所有人的心口。 终于,朱元璋走到了象征天地社稷的祭坛面前,社稷的祭祀是重中之重,一般都是“设坛为社”,坛上以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分别放置“青、白、红、黑、黄”五种颜色的土壤覆盖,也就是所谓的五色土。 东方乙木属青、西方庚金属白、南方离火属红、北方葵水属黑、中央戊土属黄”。象征着一统江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身着五爪金龙龙袍的身影跪在祭坛前,祷告上天、祈求上天风调雨顺,祷告大地、祈求大地五谷丰登,祭祀先祖、祈求先祖国祚永存! 然后朱元璋站起身慢慢转身看向众人,漫山遍野的人群同时跪下来山呼万岁! 放佛天地之间在没有能站在他面前的人了! 朱元璋威严的让众人起身,然后在礼部官员的请求中换上新一件龙袍。 这就是祭天完成,天地已经将人间的权柄归属于帝皇,下至众生,上至鬼神一切的一切都只有皇帝才能一言而决! 朱元璋拉着皇后踏上了龙辇,龙辇前面由六匹雪白的骏马驾驭,车身镶嵌有金银玉器,宝石珍珠;车身还雕刻有龙凤图案。 朱元璋领着文武群臣返回皇宫,在一路上道路两旁都有将士手持彩旗招展,到了午门外两名大典的工作人员举着表彰进入皇宫,此时的宫内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初更时分就开始击鼓了,虽然是冬日的半夜,但百官们还是早早就穿好了朝服站在午门外等候,礼官们则是进入宫内的朝堂汇报准备。 到了三更时分,宰相以下的官员进入皇宫,新皇帝朱元璋穿着龙袍坐在皇帝的宝座上,此时鼓乐齐鸣声响震天,鼓乐停下之后,负责掌握皇帝大印的官员,把这权力象征放到宝案之上。 朱元璋在登基诏书上盖下皇帝大印!礼部尚书奉诏之后捧出太和殿,再放到午门外有人抬着的龙庭里。 然后在鼓乐仪仗以及文武百官的护送下,出太和门、午门、端门前往外城城楼,奉诏官行一跪三叩礼之后再把诏书捧到宣诏台的黄案上。宣召官登台,面西而立宣读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中国之君,自宋运既终,天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传及子孙,百有余年,今运亦终。海内土疆,豪杰分争。朕本淮右庶民,荷上天眷顾,祖宗之灵,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贤于左右。凡两淮、两浙、江东、江西、湖、湘、汉、沔、闽、广、山东及西南诸郡蛮夷,各处寇攘,屡命大将军与诸将校奋扬威武,四方戡定,民安田里。” “今文武大臣百司众庶合辞劝进,尊朕为皇帝,以主黔黎。” “勉循众请,于吴二年正月四日,告祭天地于钟山之阳,即皇帝位于南郊。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恭诣太庙,追尊四代考妣为皇帝皇后。立大社大稷于京师。册封马氏为皇后,立世子标为皇太子。”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因为高高在上又很神圣,听起来仿佛天音一般。这时在城楼下金水桥南的文武百官和那些邀请过来的观礼人员,按照官位的序列依次列队,面北而跪,行三跪九叩大礼,以谢皇恩。 诏书宣读完毕之后,由奉诏官把诏书卷起来,放在一个形似云朵的木盘里,来到城楼的跺口正中的金凤台前。 把诏书衔放在木雕金凤的嘴里,再用黄绒绳悬吊金凤,从外城楼跺口正中,徐徐降下,以表示天子帝王之命,由金凤凰乘云朵,自天而降人间。 这个时候早已经有礼部官员拖着云盘在下面跪接,金凤嘴里的诏书正好落到云盘里。 至此,礼官挥鞭示意大家肃静。在礼仪人员的引导下,百官列队进入,站到自己该站的行礼位置上,从百官进入到站定时奏乐一直没停,就和现在的大型活动贵宾进场时要播放一些乐曲是一样的,朝拜的时候要跪拜鞠躬,礼官还要行“拜舞礼”,同时呼喊“吾皇万岁万万岁”,且要连喊三次。 这就算是完成了皇帝的登基大典! 之后就要开启新王朝的第一次朝会了,皇后就要领着众皇子退下,朱标也不例外。 太子没有皇帝的命令是不需要上朝的,下面也没有他的位置,毕竟他不属文臣武将,也不在勋贵行列。 刚刚退出大奉天殿,就被一个太监拦住“太子殿下,圣上让您在这等着。 马皇后看了朱标一眼“你父皇估计是要宣布你的东宫臣属了,在这等着吧。” ………… 第四十一章 东宫班底 朱标安静的站在外面,隐约能听见里面册封群臣的声音,现在都还是册封官职,爵位还没有册封,毕竟徐达还领着一大群将帅北伐… 过了一会,就有太监恭敬的走出来说道:“圣上口谕,宣太子进殿!” 朱标伸手紧了紧勒在下巴上的黄色丝带,他的头上戴着冠冕,上面配有两条花丝金龙,两条龙身上镶嵌着猫眼石四块,黄宝石四块,红宝石十块,蓝宝石十块,珍珠九颗! 朱标一脸庄重的走进了奉天殿,在百官的躬身退让之下,从文武官员的中间缓步走到最前方,恭敬的跪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yawenba.net 朱元璋看着自己的太子,笑到:“起身吧!” 然后就示意礼部尚书宣读他早就拟定好的圣旨,礼部尚书躬身出列,然后走到前,向皇帝躬身后,面对着群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之长子朱标,为皇后所出,宗室首嗣,天资粹美,品格贵重,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等朱标三跪九叩接过册封诏书和太子金册宝印后,满朝文武都跪下齐声喝道:“国本已定,恭贺陛下,大明江山,千秋万代!” 之后礼部尚书又捧起一旨诏书: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之嫡长子朱标,天资粹美,系我大明太子,为国之储君,朕令命詹同考历代东宫官制,并选拔功勋道德老成者兼领东宫,辅导太子。” “朕命左丞相李善长兼太子少师,右丞相徐达兼太子少傅,中书平章录军国重事常遇春兼太子少保!” “右都督冯胜兼右詹事,中书平章政事胡美、廖永忠、李伯升兼同知詹事院事,中书左、右丞赵庸、王溥兼副詹事,中书参政杨宪兼詹事丞,傅瓛兼詹事。” “同知大都督康茂才、张兴祖兼左右率府使,大都督府副使顾时、孙兴祖同知左右率府事,大都督府事吴祯、耿炳文兼左右率府副使,御史大夫邓愈、汤和兼谕德,御史中丞刘基、章溢兼赞善大夫,治书侍御史文原吉、范显祖兼太子宾客!” 朱标领着一群大臣跪下谢恩,上面的这些人从这一道旨意后就被打上了属于他的印记! 这就是史上最豪华的东宫集团了,因为这就是朱元璋自己的班底,开国太祖的文武班底! 等朱元璋让他们起身后,由李善长领着东宫臣属向朱标行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抬手就让他们起身,然后自己就恭敬的退到一旁,朱元璋开始对职务的细分。 朱标这时才来得及会想自己的臣属,李善长不用多说,徐达居然被封为右丞相!看来这就是父皇要用武官制衡李善长为首的文官了,但相必也有文官制衡武官,朱标看了一眼李善长身后的刘伯温… 朱标摇摇头,这些还不用他管,只是自己的这些班底虽然豪华但却都是些骄兵悍将啊! 不多时朱元璋的第一次朝会就结束了,其实也就是过过形式,正式的处理公事应该是下次朝会了。 等朱元璋走后,一帮大臣瞬间挪移到了他的身边:“殿下臣为东宫中书左丞,殿下臣为东宫同知………… 朱标友好地跟自己未来的臣属们交流了一下,等人群散去朱标回想了一下,刚才没有来的人。 李善长是第一个了,不过朱标也早有预料,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都是东宫官职,均负责教导太子。 但更多的是名义上的,毕竟也不可能真的让太子少师李善长教他学问,太子少傅徐达教他军法,太子少保常遇春贴身保护他的安全。 朱标走出奉天殿,就往坤宁宫走去,想来自己老爹肯定在哪里了。 刚走一半就有宫女来请,等朱标走进坤宁宫,就看见了朱元璋跟马皇后在争论着什么,朱标一挥手。刘瑾就领着宫女下去了。 朱标走上前就听到朱元璋大声的说道:“朕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能够享福!” 马皇后说道:“那也不应该定下这样的国策,皇上!重八!你不能只顾眼前啊!” 朱元璋还是不服气:“撑死他们能吃多少!” 马皇后还是在劝他,朱标听了一会就明白了,朱元璋自小孤苦,尤其渴望亲情,所以打算定下国策,给予了皇族优厚的待遇。 首先一条就是皇族以后都不用上班,而这些人都由国家财政来养,地方皇族由地方财政开支。而不上班的皇族,朱元璋给他们定的工资级别普遍是一般官员的8倍左右!而且,没有人数限制,只要是皇族,都按级别领薪水,从10岁就就开始领取,直到死亡。 除了高额的薪水外,朱元璋还想到了生老病死,他规定,皇族生病了,公费医疗,太医伺候,皇族长大成人娶妻了,由国家拨款,给其分配房屋,田地,嫁资,服侍等。 皇族子孙死了,会得到一笔十分雄厚的丧葬费,足够办一场奢华的葬礼。 因此,在不上班,靠人头领工资,还什么都可以报销的情况下,最后皇族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不断的娶老婆,小妾生孩子,甚至是比赛生孩子,据记载,当时生儿子最高记录是运城王府,生了100多个儿女,而他的儿子也特别能生,都是几十个,几十个的生。 朱标知道明朝中期,很多省一年的财政收入已经养不起在本省的皇族了,到明末,皇族人口超过100万,巨大的开销是压垮明朝财政的最重要原因,明朝末年灭亡也有一条在于养皇族成本太大了! 朱标走到朱元璋的身后,按着他的肩膀说道:“父皇,儿子明白您希望我朱家的子孙过的好,但是父皇,您还记得在我小时候您教导的事情吗?” 朱元璋一听儿子也站在老婆那边就皱紧了眉头:“咱也是为你的子孙打算!你小子又想怎么帮你娘说话!” 朱标笑着回答道:“父皇贵为人间至尊,口含天宪,言出法随!若是母后说的没有道理,您又怎么会在这里跟母后争辩呢?” 马皇后看儿子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就安稳的喝口茶水:“你父皇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对,却还是要做!” 朱标赶紧说道:“母后,父皇自然有父皇的考虑!只不过父皇感念创业艰难,不舍得子孙在受苦了而已。” 看着两位大佬都缓和了下来。朱标才开口说出自己的观点:“父皇在儿臣小时候就经常教育儿臣,不可学前朝贵族子弟的作风,他们为非作歹,强占民田,奸**女,勾结官府,聚敛钱财! 朱元璋低声说道:“咱的儿子们段不至此!” 朱标点点头:“他们在父皇面前自然只是儿子,但出去了可就是天潢贵胄的帝子了!” 朱标接着说道:“那怕是儿子这一代,包括下一代父皇都能管教,但往后的呢? ………… 第四十二章 太子东宫 朱元璋叹了口气,他是从哪个时代爬出来的,自然知道那些官宦子弟的做派:“你们不用在劝了,又不是以后不能改,最起码咱得看到孙子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朱标摇头笑了起来,自己老子的意思很清楚了,这件事他不管,以后等朱标继位了自己去改!反正这个好爹爹好爷爷他是当定了! 朱标也无所谓,以朱元璋的性格,他继承大统后要改的东西多了,现在只要能劝住朱元璋不要立下死规矩就行! yawenba.net 他身为人子是不可能亲手推翻自己老爹定死的国策,那样做了就是不敬先帝!就是不敬太祖!就是不孝! 哪怕有千种好处,万般缘由也难当天下文臣士子的笔墨! 朱标跟自己母后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以后这种事恐怕是要经常发生了。 然后一家人就安稳的吃了一顿饭,朱标起身向父皇母后告辞,施施然的回到了东宫! 东宫是个统称,里面包括了很多宫殿,太子真正居住的是承乾宫,取“顺承天意”的寓意。 承乾宫为两进院,正门称承乾门,向南而开。前院正殿即承乾宫,面阔5间,歇山式屋顶覆绿琉璃瓦,飞檐各安走兽5个。 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以龙凤和玺彩画装饰。室内方砖墁地,天花彩绘双凤。殿前有宽敞的月台,天朗气清之夜,太子可以在此处赏月。 东西各有3间配殿。后院正殿有5间,两侧配有耳房,东西还有配殿各3间,西南角还有一座井亭。 朱标看着随着他路过而单膝跪地的皇宫禁卫们着实有些眼馋,可惜他不像唐朝太子有东宫六率。 皇宫内有亲军都尉府(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这些护卫,是属于皇帝的嫡系部队,都是从军中百里挑一选出的好手。 朱标摇摇头就回了承乾殿,里面云锦领着暖玉大小双儿和一大群宫女太监迎了上来。 朱标看着他们跪倒在地,高声问安:“奴婢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抬手,看了眼人群大概有四五十人:“起来吧!以后侍女绣女等都归云锦管,宦官厨子等都归刘瑾管,散了吧!” 朱标知道这还是地位较高的才有资格来拜见太子,估摸着整个东宫还有近二百人到处忙碌,只为了伺候他一个人。 云锦跟刘瑾都去安排东宫上下的内务了,暖玉和大小双儿跟着朱标进了承乾殿。 里面已经有六个侍女在侯着了都是年轻貌美的小姐姐,各有特色,朱标回头一看暖玉,就见她满脸的委屈:“都是云锦姐姐挑的。” 朱标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几个侍女都赶忙低下头,一瞬间就明白了以后要恭敬的对待这个暖玉! 朱标懒得理会她们,他这个人心性有些薄凉,也就是这四个从小伺候他,总归是有情分的,如果真的有人敢耍阴私手段对付她们,朱标不介意弄死几个正一正风气! 环顾了一下四周,新建的宫殿贵气堂皇,四周都是雕刻着各种龙凤图案,一些装饰都是特供的东西。 高大的四根盘龙殿柱支撑着大殿,六层台阶之上有一个书案座椅,那就是他的专属座位了,除了他跟皇帝外,谁坐都是死罪! 朱标慢慢的走上了上去,暖玉她们都停在了下方,注视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去,明黄色的身型越来越高。 朱标转身坐下后扫了一眼空旷的大殿,出来几个侍女外空无一人,显得有些寂寥。 朱标坐了一会就起身到了后院,倒是跟吴王府差不多,到了西南角还有一个井亭,亮红色的亭子中间有一口水井。 朱标让人打出一桶,还不等他喝下,刘瑾就急跑过来,告罪后直接喝了一口:“爷,奴婢一会便安排人昼夜看守水井!” 朱标摇摇头,不过也没在意,倒是觉得自己没有给刘瑾起错名字,果然够谨慎! 他这些年也看了,刘瑾这个人不错,知尊卑明进退,而且万事小心谨慎,除非是执行朱标的命令,否则对谁都是恭敬有礼。 这些年他给的赏钱刘瑾自己没花多少,大半都给他跑腿用掉了,剩下的就是攒着给云锦暖玉她们生辰的时候送点小礼物。 朱标看他感觉了一会确定自己没事后,亲手打出一桶水,盛了半碗双手递到他面前:“爷,这水凉,您喝一点就成,若是您喜欢,奴婢晚上用这水给您泡茶。 朱标接过喝了一口,吐了口气:“刘瑾,你最近多打听打听名医的事情。” 刘瑾吓了一跳问到:“爷,您身体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朱标赶忙说道:“我身体没事,前天王太医不是请过脉了,是有其他事!你去办就对了!” 刘瑾一听不是自家太子爷的事情,一下就放松了:“奴婢知道了,一会就安排人去打听名医的消息!” 然后刘瑾又说道:“爷,您已经是太子殿下了,应当改自称了。” 朱标一愣,这么多年自称“我”真是习惯了,也真是怪不得父皇还是自称“咱”! 朱标笑了笑:“是应当改了!” 刘瑾一听就弯腰接口说道“奴婢已经去请教过了,您为东宫之主,应当自称“本宫”! 朱标一听就乐了:“你这比本宫还上心呢!” 刘瑾笑了笑说道:“按理您也可以自称本王,但是毕竟还没有封王,至于奴婢觉得殿下称“孤”有些不妥。” 朱标也是点点头,别朝的皇子大多是先封王再封太子,自然是可以自称本王,但是他却是跳过了封王,直接就是太子了。 至于称孤道寡,那纯粹就是皮痒了,父皇母后健在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自称“孤”,怕是老朱都得揍他了。 自称“本宫”虽然感觉有些娘,但是也只能如此了。 ………… 第四十三章 北伐顺利 朱标站在亭子里看着一间间的房屋,里面都是大多是空无一人的,等以后他娶妻纳妾了才会慢慢充实起来。 天气有些冷,大双儿捧着银丝绣龙白狐披风出来,这是沐英去年给他送的生辰贺礼。 朱标看了眼一旁的刘瑾:“你以后也不必再自称奴婢了,称臣吧!” 刘瑾赶忙弯腰:“谢爷的恩宠,但奴只是从五品的总管太监怎敢自称为臣!” 朱标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太监都是从五品了!” 朱标笑着问道:“都从五品了还不能自称为臣呢?你这家伙不是想骗本宫让你升官吧?” 刘瑾知道自家太子爷只是在开玩笑,也就嬉皮笑脸的回道:“这宫里规定、正四品的内侍公公才可自称为臣,若是爷恩典说不定奴婢也快能称臣了。” 吞噬小说网 朱标摇摇头:“父皇那边可有得宠的大太监?” 刘瑾回道:“皇爷爷不乐意用他们,自然没有宠信的。托爷的福,奴婢这个从五品的总管也能跟各监正四品的总管公公称兄道弟。”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太监都是聪明的,自然知道做什么都不可能的朱元璋的宠信,都在通过刘瑾向他传达善意。 朱标含笑看着刘瑾:“你都能跟总管公公称兄道弟了,怎么没叫他们提携你一下,莫不是在跟本宫吹嘘吧?” 刘瑾回答道:“奴婢是爷的奴婢,该怎么样自然是爷说了算,哪里轮到他们提携! 朱标点点头,这就是刘瑾的聪明之处了,他好歹是太子的贴身太监,想要爬怎么也能混到从四品,但是他宁愿在从五品混着,也要等朱标提拔他。 朱标并不反感,刘瑾他是要用的,自然希望他聪明些。 朱标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本宫只能赏你了,去吧,跟司礼监的总管说本宫的贴身太监怎么能只是从五品,提到正四品总管公公吧! 刘瑾赶忙跪在地上狠狠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臣刘瑾谢爷的恩赏!” 朱标没有说什么,转身就向着他的内殿走去,白狐披风荡起,正好扫过刘瑾低下的头… 等朱标走远了,刘瑾才慢慢爬起来,他知道太子爷是满意的,伺候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自家太子爷是不介意身旁的人耍一点小心眼,只要能办好差事,做事的时候聪明些那么一切都好说。 就像这次,如果他是自己去找司礼监的人,最多也不过从四品,而现在太子爷一句话他就是正四品了,那怕再皇宫里,除了主子们他刘瑾也是一号人物了。 刘瑾又仔细的安排了晚上值守的人,天冷了晚上炭火的用量和摆放的位置都不可大意,看时候不早了,才赶忙去司礼监报备去了。 朱标回到房间后又喝了一碗滋补的药膳,看了一会的书,才安心的睡了下去,明天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第二天起来,就看见换了一身衣服的刘瑾过来伺候,朱标打趣了几句就起来用了膳食,然后就去看着几个弟弟学习,他们现在出门可更难了,幸好宫中就有能玩的地方,但是没有大哥领头,他们有些害怕。 到了中午看着弟弟们期望的眼神,朱标跟几位先生说了几句,然后就让他们下午去御花园玩,但是绝不可以捣蛋! 朱标下午接见了几位东宫官员,都是些中下层次的,有些郁郁不得志,而且在朱元璋起家时有什么突出贡献的,现在只能依靠太子,期望日后有个潜邸的情分。 时间流转,朱标虽然是太子但是毕竟年幼,还没到他能搅动风云的时候,那些大臣也不会在朱元璋春秋鼎盛的时候来投靠他一个年幼的太子。 这些朱标早有觉悟,所以每天依旧是照常过。 转眼到了四月,北伐大军那边传来捷报,从去年以来这个捷报就没有断过,元朝覆灭的趋势实在是震惊了所有人。 去年十一月初,徐达军至下邳,命张兴祖率一部军先由徐州北上,攻取济宁和东平。这时,王宣、王信父子降而复叛,并往莒州募兵,企图阻止张兴祖北上。 徐达立即进兵沂州,王宣被杀,王信逃往山西。附近峄州、曹州、海州、沭阳、日照、赣榆、沂水等地元军闻风而降。 徐达在沂州稍事停留,命韩政扼守黄河,自率大军进攻益都。十一月底,元益都守将普颜不花力战不敌,遂克益都。徐达乘胜攻取寿光、临淄、昌乐、高苑等地。元乐安东,长山、新城等地皆相继归附。 十二月初,张兴祖至东平,逼走元将冯德,追至东阿,安山,迫使元将陈璧、杜天佑、蒋兴等各率所部归降,进而围攻济宁,元守将陈秉直接逃走。 十二月上旬,徐达带领士兵至济南,元将多尔济投降,密州蒲台,邹平的元将,亦先后请降。徐达决定继续向东略地,命傅友德进攻莱阳,自己带兵返回益都,东攻登、莱二州。元惠宗见山东形势危急,命中书右丞相伊苏、太尉知院托和齐、中书平章政事呼琳岱、陕西行省左丞相图噜等进军山东,然而诸将都不听从命令。 洪武元年三月,徐达在基本上占领山东之后,从济宁进攻汴梁(今河南开封),同时派一部分军队经河南永城、归德趋许昌,并命邓愈率襄阳、安陆、江陵之兵北攻河南南阳,策应北征主力作战。 三月底,徐达进抵陈桥,元汴梁守将李克彝夜驱军民西遁,元将左君弼率所部投降。徐达进入汴梁后,立即率步骑经中湾南西攻洛阳。 ………… 第四十四章 太子监国 四月上旬,徐达军自虎牢关进至洛阳塔儿湾,元将托音率5万元军在洛水以北列阵,被常遇春强行突破,退至陕州。 驻守洛阳的元梁王阿哩衮见大势已去,率官民出降。徐达继续挥兵略取嵩、陕、陈、汝诸州,并命冯国胜率所部进攻潼关。由汴梁退守潼关的元将李思齐和张思道,听说明军又逼近潼关,急忙率领部队西逃。 明军向西连续攻克陇、秦、巩昌、兰州等地,进逼临洮,李思齐末路穷途,只好投降。徐达命薛显进攻西宁,亲率主力进攻庆阳。 四月初,朱元璋不顾文臣们痛哭流涕的样子,领着朱标朱棡朱棣朱橚在十万亲军护卫下到了河南,朱标都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当天正午,朱元璋领着儿子们到了一处墓葬旁,而且还有特意准备的祭祀之物。 朱标还想着这是哪位,面子这么大! 靠进一看居然是蒙字墓碑,几个小的一下就懵了。 朱元璋拿出一坛子酒直接就倒了下去,然后看着儿子们:“咱带你们来,是想让你们看看,少在皇宫里头夜郎自大!听说你们都在扬言自己出马就能平定元朝,蒙古不过如此?” 朱标当然不可能说这么二的话,只要机关枪没有出现,蒙古就永远是一股强盛的力量。 朱元璋接着说道:“别只看着元庭腐朽不堪,但是蒙古依旧有英豪,埋在这里的人叫做察罕帖木儿,是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怕是敌人,咱也敬他是条好汉!” 朱标听到察罕帖木儿就知道是谁了,他就是倚天屠龙记里的汝阳王,也就是赵敏跟王保保的爹,当然赵敏是不存在的,但是他和王保保确实是历史人物! 察罕帖木儿是有元一代著名的军事将领,在他短短十年的戎马生涯中,他以平定天下、匡复社稷为己任,将区区数百之众奋起义兵,东征西讨,南战北平,几以一师之力歼灭百万红巾军,力挽元政府于倾覆,克复了自红巾军起义后四分五裂的北中国。 然而就在他即将消灭红巾军东路军余部的时候,却为叛将暗杀,遇难益都。察罕帖木儿的死,是蒙古民族的一大不幸,却是汉民族的绝对大幸,更是朱元璋的大幸。 朱元璋听到察罕帖木儿的死信不由得大喊:“天下无人矣!”这既是对察罕帖木儿的死法感到可惜,又是对从此元朝丧失了能阻挡自己的重要将领而大感庆幸。 察罕帖木儿是元末挽救元朝的重要希望,他一死,加速了元朝的灭亡。 朱元璋缓缓讲述着察罕帖木儿当年带给他的压力,看着几个小儿子目瞪口呆的样子, 朱元璋接着说道:“咱告诉你们这些,不是让你们怕要多怕他,只是你们要知道,元庭并不代表整个蒙古,蒙古还有很多英豪,你们如果就把他们当成元庭那帮废人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朱元璋又说起察罕帖木儿的养子,扩廓帖木儿,这位朱元璋口中的天下奇男子! 现在的他的战绩不多,但是朱标记得在未来元亡后能抵挡朱元璋数次北伐大军的只有这个人! 朱标记得未来十年里朱元璋至少七次亲自写信劝降,还扩廓帖木儿之妹王氏许配给老二朱樉,都是为了怀柔扩廓帖木儿,可惜这位奇男子并没有投降,这也是朱元璋平生一大憾事。 等朱标领着晕乎乎的几个弟弟表示明白后,朱元璋就把亲手写的祭文交给了朱标,让他去宣读,朱标接过,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奠忠襄王李察罕文》。 朱标走到坟墓前,朗声宣读起来:“草之劲者非疾风不显,人之忠者非乱世难名。尔李将军,当中原扰攘,元政不纲,大臣窃命,守将擅兵于外,是致干戈鼎沸,国势日危,人将以为元无人矣。何将军之忠义,倡农夫为三军,拔智勇以上闻,颁爵以官之,明其分数。义旗举而兵兴,齐鲁强兵仅能固守。 fantuankanshu.com 尔能陈兵于野,请命于朝,进退有方,君命是听。当是时,忠心昭如五曜,号令严若冰霜,所以动天地而感鬼神,以其忠之所致。夫何兵既胜,志少盈,纳逋逃,释有罪,忠义渐亏,鬼神鉴见。俄而祸膺不测,殒于敌手。然忠未终而奸未显,寿不期年,果属何耶? 莫不竭忠以身先而致是欤?抑人臣之有将而若此欤?噫!予数其事而醺之,犹生之对也。灵酣而往,予纪而归。诛心之言,尔其听乎!” 朱标读完后直接点燃烧了,朱元璋这时早就已经回道车架上了,朱元璋也没空理他们,他现在要去汴梁督战,能抽出时间在这里停留已经是很给察罕帖木儿面子了。 直接宣令让五万大军护送太子回宫,他自己则是带着朱樉朱棡朱棣朱橚往前线去了, 不是喜欢玩打仗吗!这次让你们好好感受下! 朱标也没机会反驳就被装上马车一路赶回皇宫。 又是一路急行军,朱标都快颠吐了,终于回到皇宫,还没等缓口气,就见司礼监的总管前来传旨“圣上口谕,命太子监国主持国朝事宜,左丞相李善长辅佐,不得有误!” 朱标眼睛都发晕了,就见李善长领着一票过来跟他报备这些天他们父子不在时处理的紧急政务。 还有一些压下来的不太紧急,但都需要监国太子点头才能正常下达,然后还得商讨明天的朝会,还有北伐大军的供给。 朱标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然后就投入了政务之中。 李善长等人都是政务老手,朱标做的工作就是审查一遍他们下达的决定,如果觉得不对就打回去重新决策。 第二天一早,朱标就站在皇帝宝座旁边举行朝会,等众位大臣躬身问安后,朱标就背着手看着他们不时的争论问题。 朱标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身穿玄色团龙袍背负着双手就这么站了一上午,除了调节几位大臣的矛盾外就一直保持着少言少语的作风。 …………… 第四十五章 迂回战术 五月初,北伐大军连续攻下安定、会州、靖宁、隆德,经萧关前往平凉,一方面分兵进驻战略要地延安及泾州,另一方面派张涣率骑兵侦察庆阳的动静。 张思道早在明军攻克临洮时,便留下弟弟张良臣与部将姚军守庆阳,自己则逃往宁夏,结果被库库擒获。 张涣派人招降张良臣,张良臣得知其兄被库库治罪,决定降明,但迅即又叛。徐达下令四面包围庆阳城,张良臣恃险顽抗,并向塞外的库库求救。 库库为救庆阳,兵分三路牵制明军,一路攻大同欲下太原,一路攻风翔,一路攻泾州。七月中旬,库库部将哈南下攻原州,致使战局为之大变。徐达见库库兵势甚猛,暂取守势,命徐礼守驿马关、叶石真守彭原、韦正守郐州、傅友德、薛显守灵州,控扼各处要害。 看局势已定,坐镇汴梁的朱元璋就启程赶回京师,国朝初立,他这个皇帝不可以离开太久,否则他一定要亲手拿下大都不可! 皇宫内的朱标得到老朱同志终于回来的消息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是监国太子没错,但是太过年少,手底下并没有嫡系,在朝堂上更多的是个象征。 朱元璋这定海神针要回来的消息一下就振奋了不少人,朱标感觉整个朝廷的运转都仿佛抹上了润滑油,一切都变得有效率了起来。 朱标这段时间并没有接触任何大臣,甚至比朱元璋在的时候更要谨慎,无论何人除了朝堂上外根本找不到他。 等朱元璋回来了,朱标领着大臣在城外迎接皇帝归都。 等回了皇宫朱元璋直接就接手了政务,没有询问任何人就直接处置了几个大臣。 朱标终于可以回道自己悠闲的日常了,那几个去过前线的弟弟也是大有长进,整个人看着都稳重了不少,虽然不可能真的让他们上阵拼杀,但是见过了也就算是长进了! 朱标这几天开始整理洪武年间的历史,最紧迫的莫过于明年常遇春暴毙了,朱标得想办法等攻下大都后把常遇春留在应天府(洪武元年八月改为南京)。 看目前的形势八月拿下大都不成问题,那么等完成后就要班师应天府了。 朱标想了想就起身往自己母后那边去,刘瑾赶紧去通报,现在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朱标也不好在直接前往了。 等刘瑾回来,朱标才到御花园门口,路上果然有不少妃嫔,不过想想也对,五月了天气转暖是出来遛弯的好时候,更何况这些女人不逛御花园还能干什么呢? 一路上也就看见几个皇子的母妃朱标才会停下来拱手行礼,毕竟是自己弟弟们的母妃,他也应当给予点尊重。 当然这些妃也赶忙回礼,朱标是太子储君,他们虽然是长辈但更得尊君臣之礼。 目前刚刚开国后宫贵妃之位的人还少,也就是生下俩个皇子的女人才会封贵妃,剩下的都是妃嫔了。 往下的更是都没有资格让朱标停步,她们都是远远的避让开在道路两旁双手叠在身旁弯膝行礼。 朱标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电视剧里的皇帝从不在意自己后宫妃嫔争宠。 一路到了皇后的坤宁宫,朱标等宫女通传才进去,一到里面朱标一看,除了自己母后还有几个小位的嫔妃。 那几个早就站起身等着了,漂亮的弯膝一礼:“臣妾等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礼貌的笑着一抬手,然后正了正脸色恭敬的向坐着的马皇后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马皇后含笑让自己儿子起身,那几个嫔妃也是机灵的凑上去说着殿下如何乖巧懂得孝敬母后。 马皇后客套几句,那几个就懂事的告退了。 朱标自顾自的走到一旁坐了下来,马皇后没有理他,端起针线就又要忙活了。 朱标赶紧说道:“母后,儿臣都来看你了,你怎么不问问儿子最近吃的好不好什么的?” 马皇后登了他一眼:“你能有什么不好,云锦还能照顾不好你?” 朱标笑到:“云锦照顾的再好,儿子也得要娘的关心啊!” 马皇后摇头笑道:“行啦,你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娘又有什么事情,先说好,你爹昨天才又跟我强调了一遍后宫不得干政!” 朱标说道:“父皇都跟您强调十多年了,那回遇到难事最后不还得跟您商量。” 马皇后没有说话,朱标小心问道:“娘,你们俩有没有商量封爵的事情?” 马皇后抬头一扫,所有人就恭敬的退了下去,然后才站起身捏住了朱标的耳朵! “小子,你想打听这些做什么!” 朱标赶紧求饶,马皇后才松手说道:“标儿!这些还不用你考虑,你父皇觉得你可以了,自然会跟你说,但是他没有说,你就不准打听! 言情小说网 朱标说道:“娘,我不想打听谁封爵了,但是能不能说说什么时候封?” 马皇后摇头:“你父皇还没下定主意,你也不准打听了!我不知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标儿,你是你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千万不要做蠢事!” 朱标有些无奈了,马皇后是看出他想让她劝说朱元璋什么,现在直接定性为蠢事,朱标也不力反驳,就跟你娘觉得你冷一样,反抗是没有用的。 朱标又被数落了一顿,才被赶出坤宁宫。 朱标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直接去朱元璋那里,其实他早知道直接去找自己老子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也不太敢直接面对他,想让娘亲给他铺垫一下,结果到头来还是得自己上啊! 朱标看了眼天色,这时候应该结束了早朝,应该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朱标直接向御膳房走去,直接上也得有礼物啊! 快到午膳的时间了,朱标想着自己老爹喜欢吃的菜品。 ……………… 第四十六章 恃宠而骄 朱标走了一半,御膳房的菜也就是原本吴王府的厨子做的,要说创新也没什么。 转头问刘瑾:“父皇微服出访过几次了,你听说过每次都会在外面吃些什么吗?” 刘瑾弯腰说道:“臣听说过,每次都是吃一口西街张家的烧饼。 朱标点点头,这可真是朴实无华,烧饼么他也吃过,没感觉有多好吃,朱元璋喜欢可能就是情怀吧。 朱标吩咐他:“你去把人请来,带到御膳房去做烧饼,一切事宜都必须在你眼皮底下,让他用宫内的食材做,绝不可大意! 看刘瑾应诺后,朱标又说道:“只是烧饼有些单调了,让御膳房配些菜品一起做好,等烧饼出炉之后立刻带到御书房!” 等刘瑾走后,朱标也是先回了东宫,默默的想着该怎么解决。 许久过后,就有小太监过来禀报:“太子爷,刘公公让奴婢前来禀报,御膳房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劳爷动身前往御书房。” 笔趣阁 朱标放下手中的笔,看了眼写下的大字,就整理了一下衣袍动身前往御书房。 等到了御书房门口,刘瑾就带着几个太监拎着食盒急匆匆的快步走来,朱标看了一眼刘瑾,见他坚定的点头,才领着几个小太监,到门口让人通报。 等候的时候,刘瑾凑上来:“爷,臣已经让御膳房的师傅学了那家做烧饼的秘方,以后就不必再请他了,臣做主赏了他一百两,并让他不准外传此事!” 朱标点点头,做烧饼还能有什么秘方,无非是火候的掌握了,刘瑾恭敬的退到了后面。 不多时,里面伺候的大太监就赶忙迎了出来:“内臣参见太子爷,圣上请您进去呢!” 朱标点头跨步走了进去,身后的刘瑾从身后接过两个密封严实的食盒也赶忙跟上。 朱标看见上方的朱元璋就弯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笑着说道:“起来吧!” 朱标站直从刘瑾手上接过食盒,走到书案旁边,从里面一一取出菜品。 朱元璋含笑看着:“咱的标儿懂事啊!知道咱忙了一上午了,这就带吃的犒劳咱来了,哈哈哈!” 一旁的太监犹豫好久才慢慢靠上前,他是专门试毒的,什么东西想进皇帝的嘴都得让他想吃一口。 朱元璋发现后直接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跪在一旁,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朱标这时才从另一个盒子里取出金黄色的烧饼,朱元璋一看,直接伸手就抓了起来! 刚出炉的烧饼,有些烫手,朱元璋烫的两只手轮流捧着烧饼。 朱标无奈道:“父皇,烫手就等会嘛,何必这么着急。” 朱元璋咬了一口才出声说道:“你不懂,这烧饼就得刚出炉,烫手的时候才最好吃,哈哈,这是张家的烧饼吧,咱好久没吃了!” 朱标看着笑容灿烂的朱元璋满足的啃着烧饼,就有一种投食的快乐。 朱元璋就着菜吃了整整三张烧饼才停下,还说:“下次做烧饼不要送来,咱亲自去御膳房等着!” 朱标说道:“以后想吃了,直接吩咐御膳房就行,他们已经学会了。” 朱元璋笑着点点头:“咱每次出去都能想起让御膳房的人去学一学,就是一回宫就忘了,标儿做得好。” 朱元璋扫了一眼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等所有人下去,朱元璋拿去奏折说道:“你是有事相求啊!而且先去了你娘那里,相必你娘没答应,这才带了咱喜欢的来求!” 朱标笑嘻嘻的到龙椅后面给他揉着肩:“是,儿子是有事情想求爹了!” 朱元璋哈哈笑了几声:“你娘疼你,她既然没答应那就肯定是你的不对!你确定还要求咱!” 朱标用力按了几下:“娘疼我,爹更疼我,既然娘那里不答应,儿子只能来求您了。” 朱元璋笑着说道:“说吧!什么事情居然让咱的太子来求!” 朱标说道:“看北伐的形势大都肯定是撑不住了,大概率的今年就能平定。” 朱元璋点点头:“元庭不行了,他们抵抗的意志并不强烈,根据徐达的奏报有不少大都的官员暗中投靠。” 朱标接着说道:“但是山东等零散的地方还有元庭残党,明年想必朝廷还会发兵剿灭,儿臣想去!” 朱元璋眉头一皱严肃的说道:“标儿,军国大事不可儿戏!你从未上过战场,怎么带兵你懂么?别觉得看过几本兵书就能指挥千军万马了!” 朱标语气不变:“儿子自然知道,不过儿子也不是想亲自领兵,儿子长于王府,自幼苦读诗书,但从未亲历过战场,所以想跟着大军见识一下。” 朱元璋还是不满意,沉声说道:“你不需要见识这些,标儿,这不像你出去游玩,兵者凶也,而且胜败无常,一旦战败搞不好就是兵败身亡一途,何其凶险!” “标儿,爹自然会交给你一个安稳的天下,到时候你在出去见识也不晚!” 朱标鼻子就是一酸,哪怕知道朱元璋宠爱他,但是也一直不能确定宠爱到什么地步。 直到现在,这绝不是一个皇帝能说出的话。 朱标也就扬起一副恃宠而骄模样:“父皇,你就让儿子去吧,元庭兵败如山倒,许些残余也不足以成气候,更何况儿子日后没有军功如何压服那些骄兵悍将!” 朱元璋听着前面还皱着眉头,但是最后一句话却是有些打动了他。 朱元璋思虑了一会,朱标也安安静静的等待着朱元璋的决定。 朱元璋过了一会抬手拿起奏章:“下去吧,明日好好学习!” 朱标面露笑容就躬身出了御书房的门,明天看来就有新的学业了。 刘瑾跟上朱标的步伐,看出来自家太子爷心情不错,刘瑾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朱标走了一会就想问刘瑾名医找的怎么样了,就看见他满脸的笑容。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刘瑾赶忙回道:“回爷的话,奴婢看您开心,奴婢就跟着开心!” 朱标也笑了出来:“怎么刚称臣几天就改回来了。” 刘瑾笑着跟在朱标身后:“奴婢永远是您的奴婢,在您面前称臣总感觉不好!” …………… 第四十七章 投鼠忌器 朱标领着刘瑾等人回到了承乾宫,朱标在门前突然停下,对一旁的刘瑾吩咐:“明日去请我表兄来东宫!” 等刘瑾躬身应诺后,朱标才踏入自己的住所,在一群人的伺候下清爽的躺在了金丝锦被中,门口就有四名小太监守夜,等晚上一声咳嗽就会有人进来伺候。 等第二天早上,朱标起身穿上了红色的盘龙窄袖袍,头上戴着乌纱翼善冠,腰上围着玉带,脚下是镶白玉靴。 神采奕奕的起身,到了东宫文华殿拿起书读了一会,等下了朝会,刘瑾就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朱标笑着站起身,来人赶忙弯腰拱手:“臣李文忠参见太子爷!” 朱标从书案后走出来,伸手拉起他:“兄长太客气了,快请坐。” 等他客气几句落座后,朱标才回到座位诚恳说道:“昨日我与父皇商量了一下,等明年打算跟随大军出征,这次特意请兄长来请教。” 李文忠一皱眉头关切的说:“太子爷,您何等身份,怎么可以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战场凶险,胜败难料啊!” 朱标手里捏着一块白虎吊坠说道:“本宫自幼长于府邸之内,但也清楚兵事多凶,但是确有所考虑。想来明年兄长也是要领兵出征的,还请兄长指点!” 李文忠站起身沉声说道:“殿下!您要知道,我等将帅可败,但是您身为太子储君是绝对不能败的!” “否则您的名望将受到不可挽回的重创,于公臣是你的臣属,于私臣是您的表兄!所以臣斗胆,万请太子殿下多多思虑啊!” yawenba.net 朱标也起身柔和的说道:“兄长所说本宫铭记在心,但此事却有思虑,而且父皇也答应了!” 李文忠一听也就明白了,这是要让太子立下军功了,想来自己舅舅一定是有万分把握才会送自己的太子上战场了。 刘瑾一看这个势头,赶紧上前虚扶李文忠让他坐下:“荣禄大夫乃是陛下都夸赞过的骁勇善战可为诸将之首!而且又是殿下的亲人,所以太子爷才特意让奴婢请您来商量的!” 李文忠也顺势坐下,对着上方的朱标拱手道:“既然太子爷心意已定,那么臣李文忠当为殿下牵马执鞭以效死力!” 朱标客气几句后就与他聊起军中的事务,李文忠也是征战多年了,而且还是亲族,等明年出征时就是自己的嫡系。 不多时又有兵部的官员送来北伐的奏报,里面还夹杂着北伐军对补给的需求。 朱标打开一看,里面还有老朱的纸条:“仔细思虑,军中最重要的就是后勤补给,补给不稳,如何稳定军心,如何让将士们安心征战!” 兵部的几位主事恭敬的站在下手处,静静地等着太子的询问。 朱标从这天起,每日早晨就有人请他去练习骑射,两个时辰后就开始跟兵部的人处理北伐的后勤补给,下午有各种留守应天府的将帅来给他讲述军中的体系规则。 洪武元年(1368年)闰七月,徐达、常遇春率马步舟师由临清沿运河北上,连下德州、通州。元顺帝携后妃、太子等逃奔上都开平。 八月二日,徐达、常遇春一举攻占大都,改为北平府。 蒙古在中原的统治结束,明朝取得了在长城以内地区的统治权! 北伐大军气势如虹,准备一举夺回丢失四百余年的燕云十六州! 但是徐达常遇春却直接收到了朱元璋的命令,除了必要的留守外,所以将帅不得继续追击!即刻启程班师回朝!” 虽然都想继续追击,扩大战果,但是皇命已下,自然没人敢玩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事情!自古的教训就是敢玩这手的大多都没有好下场! 徐达常遇春自然也是不敢的!而且常遇春已经收到了朱元璋的秘信,他比任何人都迫切的想要班师回朝! 如此军方两位大佬既然都愿意班师回朝,那么下面的人,自然也没资格有什么异议。 朱标听到消息后,兴奋脸都红了!这属实有点不要脸了,这明摆着就是朱元璋要让儿子亲手夺回丢失四百年的燕云十六州,立下这份天大的功业。 后晋的开国皇帝石敬瑭反唐自立,向契丹求援。契丹出兵扶植其建立后晋,辽太宗与石敬瑭约为父子。 天福三年,石敬瑭按照契丹的要求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使得辽国的疆域扩展到长城沿线,往后中原数个朝代都没有能够完全收复。 燕云十六州的战略意义使得中原的北宋政权感受威胁持续长达160多年,燕云十六州一失,北部边防从此几乎无险可守,胡人铁骑纵横驰奔于繁华富庶的千里平原,昼夜即可饮马黄河。 正因为如此,割让幽云十六州,成为影响中国政治格局和历史进程的一件大事,此后四百余年中,收复幽云十六州成为每一个汉人王朝梦寐以求的理想。 那怕朱标不是太子,只是一名将领,凭借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功勋都足以名留青史,因功封侯都是小意思! 朱标平静下来后才思索着这样会导致什么影响,毕竟在历史上就是北伐大军直接一股作势的夺回燕云十六州,而现在只不过攻取了大都,剩下的地方还在元庭残党的手中。 看来封爵之事已经不可能再拖下去了,让北伐大军的将帅们吐出这么大一口肉,那肯定是要有所补偿的! 想来这次朱元璋就会大肆封赏北伐将帅!以爵位堵住他们的嘴! 这就是政治了,相互妥协才能让王朝走的更远,否则让他们闹起来又有什么好处呢? 只要不是想杀了,就只能安抚,否则他们躁起来怎么办?他们可不会心疼朝廷,投鼠忌器怎么来的! ………………… 第四十八章 德不配位 洪武元年十月,朱标跟着张远去了城外练了一下午的骑射,刚刚回宫,就看见皇后身边的宫女来请。 朱标答应一声后,依旧是先回了东宫沐浴更衣,这么晚了,母后怎么也不可能召见他,想来是父皇也在。 想到刚刚跟张远聊的,北伐大军归来之期近在眼前了。 朱标换上一身衮龙袍,头上戴着小巧的金冠,就动身前往后宫。 刘瑾已经先去一步了,快要入夜了后宫之中的妃子绝不可以见到除了皇帝和年幼皇子外的任何男人。 朱标已经不小了,白天还好,现在这个时辰必须清路。 等朱标踏入后宫的时候,身边领着大群的宫女太监,直接往坤宁宫去了。 等朱标到了坤宁宫门外就有等候多时的宫女来迎接。 朱标刚想在外殿问安,就听见朱元璋的声音:“标儿,进来吧!” 朱标领着刘瑾走上去,却见守门的宫女向朱标躬身后,向前一步挡住了他身后的刘瑾。 刘瑾立刻对着朱标的背影说道:“奴婢在外面等您。” 朱标直接走了进去,就见里面只有朱元璋和马皇后:“儿臣给父皇母后…” 老朱一挥手:“行了!过来吧!北伐大军马上回来了!封爵之事迫不容缓!咱跟你娘商量半天了!” 朱标笑着上前随手拿起桌面上密密麻麻的纸条:“父皇您不是昨日还跟儿臣强调以后绝不准许后宫干政?” 朱元璋脸色一涨:“咱只不过是跟你娘聊一聊往日那些弟兄的功勋!那里是政务了!” 马皇后似笑非笑的点头说道:“我这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爹啊最有主意了!哪里用得着我呢?” 朱标立刻正容向朱元璋拱手:“原来是儿臣误会了!还望父皇莫要见怪!” 朱元璋看着配合默契的娘俩,想展现一下帝皇的威严,但看着两个人的模样却是怎么都提不起气来。 朱标笑着看起手中的纸条:“胡大海,攻取皖南、浙江,击败杨完者,镇守浙江,曾荐刘基、宋濂、叶琛、章溢,亡于至正二十二年二月七日!” 这位死的早了些,朱标记得四五岁的时候见过他,面容颇为丑陋但是却是一身的豪雄气概! 朱标又拿起领一张纸条:“邓愈,至正十五年率所部万余人从盱眙投奔咱,任管军总管,先后攻占了婺源、休宁、严州、建德,转战皖、浙、赣,浮梁、乐平、余干、建昌! ddxs.com 这个是朱标的太子谕德,为人简重慎密,智勇兼备,严于治军,善抚降者,功著一时。 能进东宫就代表他是朱元璋的心腹,此人功勋卓著而且也是朱元璋的老班底,渡江战役洪都血战都有功勋! 朱标又看到了徐达常遇春等人的,还有蓝玉沐英的。 朱元璋开口说道:“这些人的功勋你也清楚,都为我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每个活下来的都不容易,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咱也不是不想给他们封爵!” “但是咱还不知道他们?他们不怕死!有打仗的本事,但是却没有享福的本事啊!” 马皇后也是一叹:“他们怎么样咱们不管,他们打仗的时候没有含糊,那咱家就不能亏待他们!” 朱元璋随口问到:“标儿你有什么看法,有没有想过怎么安置这帮骄兵悍将!” 朱标知道这俩人都不是心疼爵位,这些不怕死的人,在战争年代不怕死,在和平年代他们更不怕死,他们不会敬畏法律,还是当自己是混世的魔王! 朱标也听刘瑾说起过,某某将军又强娶了几个女人,谁谁谁的家仆居然敢仗打差役叫板县太爷,某位大人的公子喝酒打死了谁… 最重要的是朝堂之上,淮西的这些人打压异己都不用掩饰,不拜在淮西大佬们的门下都没有资格入朝为官! 这还没封爵呢,他们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朱标面色平静的一拱手轻声说道:“父皇,他们立下了功劳,那就给他们应有的荣誉!而且能多给绝不少给!让他们知道,我朱家绝不是兔死狗烹的人家!” 朱元璋和马皇后对视一眼,马皇后说道:“标儿,你可知道你父皇决定要给的爵位有多高,封赏有多大?再多给,淮西那些人就不是轻易能压住的了!” 朱标回到:“想来那怕是徐常两位叔叔活着的时候也不可能封王,无非是公爵之位!” 朱元璋皱起眉头:“公爵之位可不小!咱也就打算封几个!” 朱标正色说道:“爵位贵重!贵在稀少!” 朱元璋一听就不满的说道“爵位岂可轻封!” 马皇后想到了什么,只是没有说话,而是认真的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朱标看马皇后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娘亲懂了:“父皇,那些活着的先不说,对已经战死沙场的将帅还有什么不可封的,功勋卓著的不妨直接封王!” 朱标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朱元璋:“再让他们的子嗣袭爵,已示父皇不忘当年战死的弟兄!想来他们也不敢痴心继承王位,定会请辞! 朱标语气一顿,脸色平静的说道:“若是真有利欲熏心之辈,王爵之位给了又如何?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朱标看没有说话的朱元璋接着说道:“活着的将帅,也是如此,既然淮西将帅崛起之势已经不可阻挡了,那何不再加一把火!王公之爵赐下,方显现父王之仁德! …………… 第四十九章 犒赏三军 朱标说完后就安静的看起了桌子上的纸条,有些人他有印象有些人没有,毕竟他们常年征战在外,加上朱标年幼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 朱元璋面色有些纠结的用玉如意拍着自己的后背。 朱标知道他是有些舍不得王位,毕竟朱元璋的原本的打算不过时封徐达李善长常遇春几个人封国公,但现在一下就要给出王位,有些肉疼。 朱标说完后也没有接着劝,怎么做朱元璋自然心里有数:“儿臣的提议尚有些稚嫩,不知道是否可行,一切都请父皇圣裁!” 朱元璋点点头,朱标就躬身退出去了,刚领着刘瑾走出两步,就有宫女捧着一个斗篷追了上来:“娘娘说夜里凉,莫要受风,特意让奴婢送来披风!” 刘瑾上去接过,朱标柔和的冲那个宫女点点头:“回去替本宫谢谢母后!” 看着宫女应诺而去,一旁就冲出几个抬着纹龙步辇的小太监们跑来请太子,朱标看有了披风天气也不算太凉,就让他们退下,自己走回了东宫。 三天后,朱标跟着朱元璋早早的出了皇宫来到城外十里之地迎接北伐大军。 朱元璋今天是一身红色龙袍带着乌纱善翼冠,站在文武百官的前面。 随着马蹄声响起,一杆杆旗帜先出现在视线之中,然后听到一声声暴喝:“大明万胜!大明万胜!大明万胜!” 声音并不算多么整齐,但是却格外的震撼人心! 等靠近些后,就有骑士挥舞着旗帜让大军止步,驻扎于此。 徐达常遇春领着一些将帅脱离大军,直奔来迎接的队伍。 看着距离差不多了,徐达等人直接下马,然后就向着朱元璋跑去。 朱元璋看徐达等人跑来,脸上也是露出来豪爽的笑容,哈哈笑着亲自迎接了上去。 等双方接近十米的时候,徐达等人就躬身下跪:“臣等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才说一半,朱元璋就直接伸手拉起徐达常遇春等人:“哈哈哈!咱得知你们得胜归来的消息,就整夜的睡不着!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把你们盼来了!” 徐达常遇春等人也是一脸的兴奋,看着已经当上皇帝的朱元璋还是这么亲近他们! 纷纷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朱标也走到了一旁,只是露着矜贵的笑容看着。 在皇帝面前,只有军中主帅才有资格上表战况,怎么可能这样七嘴八舌的。 朱标看一眼讲的兴高采烈的徐达,这可是军方最强的大佬,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哪怕是常遇春都差点儿,怎么可能约束不了麾下所属。 恐怕是故意的,这就是徐达的政治智慧了!朱标听说过徐达经常让别人讲述郭子仪的生平,想来徐达也想达成功高震主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 朱标看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就走上前去说道:“恭贺众位叔叔北伐元庭,立下盖世奇功!” 众将赶忙躬身:“末将等参见太子殿下!怎敢让殿下如此称呼! 朱元璋在一旁说道:“你们怎么还生分起来了!徐达你当年不是一口一个大侄子!” 徐达说道:“大哥你别笑话咱了!咱心里把殿下当侄子,但是在外那就是太子储君,咱可不能坏了规矩!” 哔嘀阁 常遇春也接口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等向太子殿下行礼在正常不过!” 剩下的人也都开口说了几句,朱元璋也不在意,拉着徐达的手就要往龙驾里走,吓得徐达连连摆手,就是不肯上前一步。 “那你就上标儿的!让你大侄子给你赶车!” 徐达苦笑着喊着:“大哥!陛下!您就饶了咱吧!” 剩下的众将都是眼馋的看着他们,本来也应该有些不舒服的常遇春却是没有一点不满,眼光灼热的看向一旁的尊贵柔和的少年! 朱标感受到那份眼光后,也是微微回头笑了笑,并没有跟常遇春说话的打算。 朱元璋一看徐达那副打死我也别想坑我的表情,就向着后方喊了一声:“朱棣!过来给你徐叔叔赶车!” 徐达赶忙说道:“大哥,你就让咱自己走吧!四皇子也是龙子,这…… 朱元璋则是直接把他推了上去,自己也跟他上去:“四皇子不行,那你女婿总行了吧!咱儿子你女婿给咋俩赶车!” 徐达脸上露出笑容:“这…大哥你跟嫂子商量过了没?” 朱元璋一挥手:“咱是皇帝了!还用跟她商量?你就放心吧! 朱元璋又对一旁吩咐:“去让太子宣布旨意吧!” 朱棣这时候已经坐到了驾车的地方,当然也不是用他真的赶车,这不过是向徐达显示恩宠! 朱标身后的刘瑾正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等来人通知后就领着兵部的官员前去犒赏三军。 当然,这些也不用他做什么,他只需要刷刷脸,让三军将士知道太子爷亲自来犒赏了! 朱标亲自宣读了圣旨,几十万大军啊!想来只有前面的百来号人听见,后面的恐怕连朱标长什么样都看不到。不过朱标每说一句就有骑士重复着向大军后方传达。 圣旨的大概意思也简单就是,发三倍的军饷而且还有一系列的好处,比如说一家前两年的赋税减免……… 等到半夜,朱标下解决完大部分的问题,剩下一些琐碎的就留给兵部官员。 回到皇宫后就直奔东宫去了,他也挺累的,而且自从出生后他就一直保养着身体,就怕那里做的不好,亏损身体。 值守的暖玉和大双儿迅速的给他洗了脚,就让他睡下了。 第五十章 欲说还休 第二天清晨,朱标起来用了一碗白玉莲子粥,就起身到院子里走了几圈。 “昨夜是个什么情况?” 刘瑾回到:“昨夜陛下大宴群臣,亲自下场与北伐将帅们饮酒。” 朱标点点头向着奉天殿的方向望了一眼,想来今天的朝会应该很有趣。 朱标手里一颗颗的捻动迦南香手串,有节奏的呼吸着空气,这是太医给的养身古法。 “爷,坤宁宫那边来请,听说那边还有不少北伐将帅的夫人小姐……” 朱标缓缓吐出一口气,皇后宴请功臣的家眷很正常,但是让他去就不太正常了。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朱标脸上露出笑脸,看来是要见见自己的媳妇了。 转身回房让云锦给他换了一身衣袍,玄黑色的披领裳俱表以紫貂,袖端为薰貂。 其绣文两肩前后为正龙各一,襞积为行龙六,间以五色云;另一为,披领及袖为石青色,冬季用片金加海龙缘,夏用片金缘。 绣文为两肩前后绣正龙各一,腰帷行龙四,裳行龙八,披领行龙二,袖端正龙各一。中有襞积,下幅为八宝平水。 腰间玉带上拴着一块三寸大小的玉珠,玉珠上龙影缠绕,今天朱标没有戴冠冕,而是简单的束在身后。 朱标一想又叫出暖玉,然后就领着往坤宁宫走去。 暖玉整个人都有些迷茫了,怎么突然要带上她出去了。 刚到后宫门栏前就看见几个穿着相似的小子站在那。 “大哥!大哥!你怎么才来啊!” 看见朱标那些家伙就簇拥了过来,老二说道:“大哥,我们可等你好久了,你莫不是特意换了身衣服吧?” 老三接口说道:“看大哥这一身就知道今天不一般啊。” 老四点点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看来咱们要有嫂子了!” 朱标笑吟吟的看着弟弟们:“怎么了?都在这里等我干什么?这难得有各府上的小姐入宫,你们不好好挑一挑,以后可难得有机会了。 随口跟弟弟们扯着,就领步踏进了后宫。 守在一旁的太监高声喊道:“太子殿下与众皇子殿下驾到!” 朱标走了几步就看到不少人,尤其是御花园方向更是影影绰绰。 朱标身后的皇子们各个的都板起了小脸,面色沉静,直视前方,再也不想刚才那样嬉皮笑脸了,都透漏着天横贵胄的气息。 朱标回头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过头就继续向前走去,一路上不时有几个被侍女簇拥的贵气小姐避让在道路两旁行礼。 这些小姐大多才十一二岁,大一些的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但是官宦家的正经小姐大多都懂事的极早,十岁就跟母亲学着管理家务了。 她们自然明白这一行少年是何等的尊贵,尤其是最前方的那个嘴角微微挑起眉目如画的贵公子,那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少年了,谁家的长辈没跟她们用期望的语气说着:“要是你命好,能被太子爷看上……” 所以她们早早的就站在这里等候,期待着能被太子青睐,每一个在他们路过时都用最温柔的语气问安,用最优美的姿态行礼。 当然也有觉得太子太抢手了,把目标转向皇子的,可惜皇子殿下们各个都端着,自然不可能像她们表示好感。 一路上朱标看到行礼的虽然并没有停下脚步,但还是回了温和的笑容。 一路到了坤宁宫,里面的人也不少除了将帅们的家眷外,朱元璋的妃嫔也都在,尤其是有儿子的,都虎视眈眈的看着。 朱标等通报后走进了大殿,高台上只有马皇后独坐,左则空无一人,右侧下面才是妃嫔然后是地位较高的夫人们。 等朱标领着皇子们向马皇后问安后,其他所有人都已经站起身双手在腰侧齐声说道:“臣妾等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众位皇子殿下!” 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也就是朱标年纪尚小,还没有娶妻才能到这里,再过几年他就要避嫌了,剩下的皇子们也是如此。 朱标微微躬身,脸上露出矜贵的笑容,点点头就直接走上了上去,坐在了大殿左则的首座。 众皇子则是跟着朱标坐了下去,朱标正对的就是李妃,也就是老二老三的母妃,只见李妃温柔一笑,就起身避开,空出了右侧首座的位置。 朱标没有说什么,身旁的暖玉侧身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小心的放到朱标面前。 众位夫人的目光死死的锁在了朱标身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太子殿下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 马皇后面露笑容的看着大殿里的小姑娘们,然后听着众位夫人对儿子的夸赞。 这里面唯独徐达的妻子谢氏看向四皇子朱棣,看她的面色也是很满意的。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马皇后就站起身到了下面与谢氏和蓝氏说起话来,然后领着一群妇人去了御花园。 顿时,整个大殿的气氛就轻松了许多,朱标也站起身往外走,一路上总有少女含情脉脉地盯着他,想说什么却都是欲说还休的样子。 朱标对小孩子没有什么兴趣,虽然看神态她们都挺成熟的,看气质都像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一样,可惜她们那寡淡的身姿还是出卖了她们。 也有些模样一般的,那怕妆容艳丽,首饰华贵也难掩那种气质。 朱标的目的很明确,既然朱元璋点了常遇春的女儿,那就是她吧。 总归要去见一见,这样他心里也有底。 还不等他出门就有一个俏丽的少女一下子仿佛被推出来一样,挡在了朱标的面前。 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女,朱标脸上笑容灿烂伸出左手虚扶一下:“小心些,莫要摔倒了。” 朱标眯了眯眼睛,仿佛听到了有些人磨牙的声音。 那个少女也是眼神迷离的看着眼前尊温润如玉的少年。 朱标也没有多说,也不在意这个少女是被推出来的还是自己演的,这与他无关。 笑着对着周围的少女说道:“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大家去御花园瞧瞧。” ……………… 第五十一章 册封王爵 朱标刚走出坤宁宫就被几个弟弟围住了,一旁的少女们默默咬牙。 几个皇子的死亡凝视吓退了众位少女,老二朱樉凑上来说道:“大哥,你看中那个了没有?” 朱标伸手把他的脸推远:“我又不是你,哪有那么容易一见钟情。” 朱樉上个月喜欢上了她母妃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兴匆匆的去找他母妃要人,结果正好碰到了朱元璋…… 只能说要不是朱标离那里不远,朱樉今天可能都下不了床。 朱标看他着老三朱棡调侃他亲哥,朱标没有理他们,继续看着姿容各异的少女们。 有些像爹的都有些不忍直视,像娘的都还好。 毕竟这些将帅的夫人们都没有一个丑的,他们本人就不好说了。 朱棣倒是还跟着他,看样子有些纠结,想说什么又不太敢说。 朱标笑着说:“老四,徐叔叔家的你看见了没?” 朱棣摇摇头:“还没呢?想必是在御花园某处吧” 朱标问到:“怎么了?你好像不太满意啊?” 朱棣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应该是大哥的么?” 朱标拍了拍他的头:“不!就应该是你的!” 留下困惑的朱棣,朱标向着前方走去,想着也该有人来叫他了。 暖玉紧紧的跟着自家殿下,忍受着那些小姐轻蔑又羡慕的眼神。 不一会就有人来请,朱标跟着走了上去,到了一处凉亭,石桌上面铺着点心和热茶。 领路的宫女退在一旁让出来道路,暖玉也不知道跟不跟了,纠结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朱标走上凉亭扫了一眼,就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恭敬的低着头站在一旁。 看见朱标走了上来就行礼说道“臣女常若华见过太子殿下。” 朱标满意的笑了笑问道:“坐下吧、可是等久了?” 常若华抬起脸柔柔的笑了起来:“等殿下,多久都是应该的!” 朱标这才看了看她的脸,不肥不瘦,五官清秀,眼睛很亮,神态端庄优雅,眉宇间有股傲气让人看了就觉得这个人很是自信! 朱标笑着问道:“你可还满意?” 常若华认真的点点头,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笑的眼睛更加璀璨说道:“很满意!” 朱标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也认真的说道:“我也很满意!” 说完,朱标起身看了看她,然后就直接走了。 常若华也起身对着少年的背影弯膝行礼,一旁的宫女和暖玉都有些迷茫了。 朱标是懒得再去看那些女子了,直接起身回了东宫。 朱标回东宫后再没有出去过,也不接见任何人。 但是哪怕在东宫朱标也能感受到朝廷上那股风起云涌的味道。 洪武元年十一月,朱标清晨早早就起来穿戴好朝服,看了一眼天色就直奔奉天殿而去。 到了大殿门口,文武大臣都聚集在哪里,几个人围成一圈不知道在聊什么。 看见朱标到了,都干忙躬身:“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谦和的对着众大臣拱手,就站在了一旁,文臣们见太子居然来参加朝会就知道今日是有大事了! 文臣们都交流了几下眼色就规矩的等着皇帝上朝,而武将们直接走到朱标身边,直勾勾的看着他:“殿下、今日皇上可是要受爵了?您给咱们交个底啊!”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昨夜朱元璋叫他过去说了几句,虽然不知道具体封的爵位但是今日封爵却是真的。 一下子众人都乐开了花,都开始像朱标吹嘘自己立下的功勋,不过功勋这个东西有时候很难说到底谁的功劳大,差点就有几个人就要动手了。 不多时奉天殿的大门打开,朱标领着文武百官走进了大殿,九层台阶之上的皇帝宝座上已经坐着一个身穿红色龙袍的身影。 没有人敢直视圣颜,随着整齐的动作,这群天下最有权势的一帮人跪拜了下去:“臣等参见圣上,吾皇万福金安!” 朱元璋面露笑容一抬手:“众爱卿平身吧!” 等所有人起身后,朱元璋看了一眼朱标:“太子上来站着吧!” 朱标优雅的拱手应诺,在文武群臣的注视下不急不缓的走了上去,走到六层就是一个平台,在往上三层就是皇帝的宝座。 朱标止步于六层,向着朱元璋行礼后就侧身站在了一旁。 朱元璋就开始让百官奏报政务,朱标面色沉静,目光直视前方,并不作任何多余的动作。 朱标的心绪其实有些复杂,这里虽然不是人间至尊的位置,但是绝不是臣子能够站立的地方,站到了这里就是半君,君臣之别就在这短短的六层台阶上了! 过了一会政务处理的差不多了,整个朝堂都很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提起那件事情。 朱元璋默默的扫视了一遍,然后开口说道:“今日能站在这里的,都是随着咱尸山血海里打天下的弟兄,都是知根知底的!咱知道你们这么都在等什么! 朱元璋站起身看着齐刷刷低头不语的众人说道:“咱也知道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甚至有人喝起酒来胡说八道!说咱老朱当了皇帝就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了!大肆造谣生事,惹得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连呼不敢! “咱说的是谁,谁心里也清楚,但是朕也不追究你们,你们的功劳都在朕的心里记着!咱也不是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人!” ahzww.org 朱元璋一只手扶着腰间的玉带,一手指着他们:“今日朕就要让你们看看,朕是不是过河拆桥的小人! 朱元璋坐回宝座:“你们都起来!标儿你来念这册封诏书!” 朱标应诺,就有一个太监捧着早就准备好的圣旨恭敬的双手递给太子。 朱标面色肃静,捧起诏书向朱元璋一弯腰,然后又面对群臣高举了一下。 朱标正对着下方的臣子们双手慢慢的拉开圣旨,用平稳的声音宣读起册封诏书:“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左丞相徐达进封奉天开国推诚宣力武臣中山王,禄五千石,世袭!” “大将军常遇春进奉天翊运推诚宣德靖远功臣开平王,禄五千石,世袭!” 右丞相李善长进封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长沙王,禄五千石,世袭!” 左将军邓愈进封奉天翊运推诚宣德靖远功臣宁河王,禄四千石,世袭!” 右将军汤和进封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东瓯王,禄四千石,世袭!” 随着朱标念出的声音,徐达常遇春等五人都已经跪在了下面,他们现在不是高兴,而是恐慌,自古以来开国封王的能有几个人有好下场? 尤其是李善长,他自认比较了解朱元璋了,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他自认能够死后追封为王…… 李善长开口推辞:“臣等薄有功勋,但焉敢窃居王位,臣等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徐达亦是如此:“臣等不敢受命!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 第五十二章 天佑大明 朝堂上徐达李善长等五人不断的推辞,但是他们身后的文武百官却是眼睛都红了! 他们也没想到朱元璋居然会这么大方,那他们原本的期望看来可以再提高点了。 想到这里他们一下就叮住了前方的五人,瞪着红红的眼睛心里想着:“娘的!你们拿了这么大的好处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推辞什么!” 李善长看着上方面容平淡的朱家父子心中止不住的发凉,又感受到后方灼热的视线,心中也忍不住骂娘了。 朱元璋看了一会才开口:“行了,你们五人劳苦功高,这些咱心中都有数!你们也不要推辞了,朕心意已定!” 朱标一听到朱元璋的话后,就继续沉稳的宣读起后面的册封:“特追封武平将军胡大海为金华王,禄两千石,世袭罔替,追封左武将军耿再成为华阳王,禄两千石,世袭罔替………… 往后直接追封了十八位王爵,都是已经阵亡的将帅,这个手笔可是千古未有! ranwena.net 朱标又从一旁接过另一份封爵诏书昭曰:“特封傅友德为颍国公,禄一千石,世袭罔替!封康茂才为蕲国公,禄一千石,世袭罔替…………… 朱标念的嘴都干了,才念完这长长的国公爵位名单。 朱标扫了一眼全场,原本还在为获封国公而开心不已的国公爷们的脸色可谓是千姿百态。 有些心满意足,有些喜出望外,还有一些则是面露不满。 都是国公了,怎么能显得我比他们高贵呢? 获封国公的足有近百人,除去那些死后追封的也还有五十多位。 老朱基本把功勋不差的老弟兄们都封到了国公之位,其实有大多数都只有侯爵的功勋而已。 剩下的候伯之位倒是没有什么人关注了,毕竟是开国年间,有军功的大佬们数不胜数。 值得朱标记一记的也只有永昌候蓝玉,延安侯唐胜宗,吉安侯陆仲亨,还有哪位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诚意伯刘基了! 哪怕有朱标扇动翅膀也没改变这位大佬遭受朱元璋的打压了。 此次封侯爵伯爵的加起来也就近百人,剩下的子爵男爵也就没资格让朱标亲口宣读了。 等所有人都各怀心事的叩头谢恩时,朱标退立到一侧,朱元璋则是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直接坐到了第一阶台阶之上。 朱元璋看着一颗颗脑袋都对着自己,他没有发话,谁也不敢站起身。 “咱打天下没有你们是不成的,你们的功勋我都记着,这次也都把能给的都给了你们!” “臣等叩谢圣恩!定当尽忠效死以报圣上恩德!” 朱元璋没理他们自顾自的说道“你们有些人的功勋其实并不足以得封如此高位!” “但是咱念着一路的艰辛也就都给了你们!朕不指望你们接着去战场上拼命,就希望你们能够安稳的享受富贵!” 朱元璋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冷。 “安安稳稳的过好日子吧!你们中有不少人知法犯法!仗着自己有功勋欺压良善百姓,这些你们别以为咱不知道!咱那是念着你们往日流的血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标站在高台上看的清楚,随着朱元璋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危险,已经有人都快跪不稳了。 众文武谁还没有点亏心事,都连忙叩首喊道:“臣等有罪!臣等有罪!” 朱元璋站起来喝道:“你们到底有没有罪,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整个南京都说你们是骄兵悍将目无法纪!这是什么话!这是好话么?这是诛心之言!” 朱元璋看着他们尤其是武将那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们有很多人都是我从老家带出来的,都是咱淮西人,但是你们要记住!朕是天下人的皇帝而不光是淮西人的皇帝!” 看着满朝文武都在朱元璋的威压下瑟瑟发抖,朱标心中涌起骄傲的感觉… 朱元璋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这些话不是一个皇帝应该说的,但是咱今天说了!就是为了点醒你们这些蠢的!现在不是打仗的时候了,天下就要太平了!不是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时候了!” 朱元璋说完慢慢的坐回龙椅上:“言尽于此了,以后你们要秉公守法安享太平,莫要让朕失望!若是再出现违法乱纪之事就不要怪咱不念旧情了!” 文武百官都齐声回道:“臣等谨记!定当秉公守法安享太平!” 朱元璋看了朱标一眼,就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朱标往前走了一步:“本宫在此先恭贺众位卿家了!往后爵位传承,后世子孙可代代富贵。” “臣等多谢太子殿下吉言!” 朱标面色平和的说道:“圣上刚才之言还望众卿家铭记在心,往后多多约束家中子弟,莫要违法乱纪,而应当习文练武报效国家! 众臣无奈的听着朱家父子的教训,但是也只能受着齐声回道:“臣等谨记!” 朱标笑吟吟的看着声音里都透着无奈的勋贵们,难得有机会逗逗他们,看时候差不多了。 朱标神情一肃高声喝道:“天佑大明,国祚永存!” 本来神情恍惚的众大臣们都是精神一振也跟着齐声大喊:“天佑大明,国祚永存!天佑大明,国祚永存!天佑大明,国祚永存!” 朱元璋也是睁开了眼睛,看着儿子的背影跟着念着:“天佑大明,国祚永存!” 不一会朱元璋就宣布退朝,领着朱标回到了御书房中。 神情有些疲惫又有些兴奋的坐在椅子上,朱标直接走到他背后给他按了几下肩膀。 朱元璋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标儿,常遇春的女儿你见了吗?” 朱标脑海里浮现出那到自信的身影:“见到了,很不错!” 朱元璋闻言笑了起来:“哦?咱的标儿也该成婚了啊… 父子俩笑了一会,朱元璋靠着椅子说道:“那姑娘你娘也看过了,也挺满意,那就好啊!标儿明年你有事要做,在这之前就把婚事定下来吧!咱过几天就宣旨赐婚,你也准备准备吧!” 朱标笑着应了下来,然后又跟朱元璋在御书房吃了一顿饭、才回到东宫。 ……………… 第五十三章 生业荡尽 就跟朱标说过的一样,人心永远没有知足的时候,封爵之夜就有人闹事了。 鹤庆侯张翼和淮安侯华云龙南安侯俞通源喝酒后直闯皇宫,与守卫宫廷的六安侯王志冲突,发生械斗…… 朱标也不在意,这是难免的,总有人心里不平衡,这三个不过是最蠢的罢了。 往后啊,这些勋贵明争暗斗是少不了的,而且随着徐达常遇春回归,淮西勋贵的大佬多了起来,李善长也要专心拉拢人心了。 这些都是朱元璋头疼的事情了,朱标建议多封爵位就是为了激化他们的矛盾,也是为了助长他们的气焰,臣子们争的越厉害,为君者才越安全。 这次封爵,有太多德不配位的人,若是再不收敛,灾殃就在不远了! 朱标把太子妃的事情告诉了身边的几个人,云锦还好剩下的暖玉和大小双儿都有些恐慌,朱标也没有说什么。 这些是必然的事情,而且朱标自然会护住她们,但是他也不会给暖玉她们撑腰让她们顶撞太子妃。 三天后朱标就接到通知,说是在上午的朝会上朱元璋向着常遇春下了赐婚的圣旨。 常遇春已经欢天喜地的领旨谢恩了,回到府内准备去了,当然,这就是做做样子,这件事情早就已经定好了。 按理说朱标身为太子储君,皇帝的赐婚圣旨也已经下了,这事情也就算是定了,到时候直接举行婚礼就行了。 但是没想到皇后竟然下了懿旨给礼部,让他们准备六礼。 朱标一下就懵了,古代的婚前仪式可是麻烦的紧,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和亲迎!他还以为能逃过一劫了呢…… 没办法,懿旨已经下了,朱元璋虽然不愿意后宫干涉政务,但是当娘的操办儿子的婚礼,老朱同志也不好说什么。 第二天礼部尚书就领着一群人到东宫拜见太子,并且通报他,太子妃的金策和金宝都已经在准备了,并且还带了九头大雁让他挑选,好一会送到开平王府。 这就是第一步了,送礼探探口风,送大雁是因为觉得大雁妇唱夫随用情专一。 除了大雁外还有许多珍宝,都是马皇后亲自准备的。 朱标挑了一对长得不错的大雁,然后就算完成了。 第二天问名的环节,礼部官员领着钦天监和司礼监的人马浩浩荡荡吹吹打打的向着开平王府奔去,几个皇子也凑热闹去了。 第三天由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领着礼部和钦天监的官员分别向朱标和常洛华要了生辰八字,经过钦天监的判定“大吉!俩人正是天作之合!” bidige.com 第四天纳征仪式,按规矩,男女无媒不交,无币不见!其实就是给老丈母娘送礼的环节,朱标身为太子自然不可以小气。 莫说岳母的礼物,连开平王府的仆从侍女都有各自的礼物,这是朱元璋安排的也是彰显“甘露普降,皇恩浩荡!” 第五天的告期,就是两家把正式成婚的日子定下来,至此大戏的序曲唱完了,真正的麻烦还在最后成婚那天。 大婚日期定在了洪武二年的九月,这件事已经算是彻底的定下来。 朱标也去过一趟开平王府,可惜并没有见到常洛华。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可能朱元璋觉得儿子快娶媳妇了,也不是小孩子了,一些政务处理完后都会送到东宫让他看一遍。 朱标也算真正的开始了解天下的状况,只能说现在的大明就是遍地残骸,一些重要的城镇基本都是废墟了,天下闻名的扬州城居然只剩下了十八户人家和二十一颗活着的树。 元朝末期,官员贪污,蒙古贵族靡烂,朝政腐败。为消除赤字,元廷加重赋税,并且大量滥印新钞“至正宝钞”,随之产生的通货膨胀加上荒灾、黄河泛滥等天灾使得民不聊生。 面对哀鸿遍野、饿殍满路的凄凉局面,朱元璋实行休养生息政策,朱元璋在李善长关于赋税的奏章中回复说:“天下初定,百姓财力困难,就像刚刚会飞的鸟不可拔羽,才种的树不可摇根一样,要安养生息之。” 现在必须采取这种政策,同时主张藏富于民,为了保证农业第一线有足够的劳力资源。朱元璋通令全国,地主不得蓄养奴婢,所养的奴婢一律释放为良民。 凡因饥饿而典卖为奴者,由朝廷代为赎身;严格控制寺院的发展,明令各州府县只能有一个大寺院,禁止四十岁以下的妇女当尼姑,严禁寺院收养童僧,二十岁以上的青年如果要是出家,必须得到父母和官方同意, 出家后三年内还要赴京考试,不合格者潜发为民。这些政策的实施,使得社会增加了一只庞大的劳动力大军 十一月的中旬,朱标突然接到通知,立刻随御驾启程,幸好刘瑾动作快,准备好外出的必需品就直接出发了,到了城外调整车队的时候才看清随行的人还有杨宪,刘伯温、吕昶等人,皇子有朱樉朱棣! 没有人知道朱元璋此行的路线,往后的半月中朱元璋随机的筛查着南京附近的城镇,检查朝廷的政策有没有落实下去。 一路上朱元璋领着皇子们亲自观察百姓的生计,若是地方官不作为或者贪赃枉法就直接拿下,严重的斩立决,一般的就押送回南京让刑部处置。 月底的时候天寒地冻了,朱标坐在朱元璋的龙撵上喝了口热茶。 朱元璋还在批阅奏章,他一天从早到晚基本闲不下来,忙得很。 朱标也拿起朱元璋已经批阅完的奏章看了起来,突然朱元璋说道:“标儿,扬州知府上的奏章你看了吗?” 朱标回想了一下,那是昨天的:“回父皇的话,儿臣记得是扬州知府向朝廷要钱要粮要人,说扬州已经挺不过这个冬天了!” 朱元璋也放下奏章喝了口茶水:“扬州啊!咱小时候就总听人说扬州是如何如何的繁华富贵,咱要饭的时候还想过去扬州要呢!” 朱标闻言就笑了起来:“想来那时候能要到烧**?” 朱元璋拿起一折奏章就拍在朱标头顶,然后叹了口气:“奏章里说的太惨了,咱得去亲眼看看才行,诺大的扬州就剩下那十几户人家?” 朱标正了正脸色说道:“父皇,自古以来开国之君扫平乱世后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百姓稀少,田野荒芜。由兵兴以来,人民死亡或流徙他郡,不得以归乡里,骨肉离散,生业荡尽!” ……………… 第五十四章 民生艰难 朱标接着对朱元璋劝慰道:“汉高祖得天下后也是国朝艰难,甚至还有白登之围,唐太宗贞观之治前还有渭水之耻!而我大明在您的带领下威压外族,扫平外患!” “于历代前朝相比我大明不过是家业艰难了些,父皇也已经下令轻徭薄赋与民修养,在您的治理下,想来不出二十年天下就又会恢复繁荣!” 朱元璋听着儿子的劝慰也舒缓了不少,这些天不仅亲眼看见民生艰难,地方的官员也是奏报不断。 “徐州白骨蔽地,草莽弥望,残瓦荒草中常常有狐鼠出没!” 黄河以北州县“道路皆榛塞,人烟断绝。”几无生机之色。 湖广洞庭湖流域本是富庶膏腴之地,而今“土旷人稀,耕种者少,荒芜者多。” 川蜀本有天府之称,但几十年战乱下来也是满目蒿莱,数万亩良田一片荒芜,历史繁盛旧景难觅。 朱元璋念了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然后就又打起精神开始批阅奏章,朱标也拿起奏章细细的思考起来。 十二月初,终于到了扬州城,朱标也终于亲眼看见了这座原本繁华的大城如今的模样。城墙垮塌了大半,里面几乎看不清哪里是街道那里是房子了,所有的房屋都仿佛受到了地震一般,除了几根黑色柱子外遍地都是石块。 站在车架上一眼扫去扬州大半都落入了眼底,没有一处高耸的房屋了,路旁跪着几十个人,衣衫褴褛瘦弱不堪,领头的一个穿着破旧的官袍看见朱元璋就跪着爬了过去:“臣愧对陛下啊!臣有罪啊!臣有罪啊!臣到此一年余没能治理好扬州啊!” 朱元璋拉起他一看都险些认不出来了:“鲁明义?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你一个知府怎么… 扬州知府流着眼泪看着朱元璋说道:“臣…臣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人也是追最朱元璋多年的人了,他的为人朱元璋是清楚的,所以他才会亲自来扬州,但他也确实没有想到堂堂知府居然都落到这副模样。 朱元璋看了眼那几十人向扬州知府问道:“整个扬州城就这点人了?” 然后朱元璋亲自走到人群前方,那群人一看皇帝来了直接把头按在地上,嘴里念着:“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亲自扶起一个老汉,让他们起身,拉着老汉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问道:“老哥,这扬州城怎么就那么这些人了!” 老汉瞪着浑浊的眼睛愁苦的说道:“皇…皇帝陛下,人都跑光了,这里就剩下我们跑不动的了。” 一旁老汉的小孙女看了朱元璋一眼小声的向爷爷问道:“这就是朱皇帝吗?” 那老汉吓差点昏倒,朱元璋则是拍了拍他的手,对着瘦弱不堪的女童说道:“对!咱就是你们的朱皇帝!以后朱皇帝让你们吃饱饭!” 朱元璋回头对杨宪吩咐道:“你去让侍卫就地安置,准备些饭食!” 杨宪领命而去,朱元璋又问了老汉一些问题,可惜有一些他都回答不上来,只知道战乱赋税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一旁的扬州知府平静下来对着朱元璋说道:“战乱不止,百姓大量逃亡,即使有地也没法耕种。” 朱元璋感觉到很诧异,有地不种是何道理? 旁边曾在元朝出仕的吕昶回答说:“兵祸连年致使田地荒芜;元军屡次经过扬州,鸡犬不宁;扬州百姓四处流亡;苛政令百姓不愿耕种。” “苛政到了什么程度?一亩地能打两担粮食,各种赋税加到一起竟然收到了三担。百姓越勤劳就越贫穷,时间久了就不愿耕种。” “再后来,赋税竟然收到了五十年之后,赋税竟然收到了一个成年人的孙子辈。田亩税,丁税,割头税,秋税,冬税,工税,器税,五禽税等等,明面上的税收种类就达三十多种。” “朝廷颁旨让百姓一户上缴五十钱,州府、府衙、县乡加征,最终收取上千钱,朝廷收的不足十之一二,其余的都流入了贪官污吏之手。苛政之下早已没有清官。” 因为朝廷断了官吏的饷银,为官不贪,自己也会被饿死。 扬州城,百姓无以充饥,便挖野菜、吃树皮,甚至易子而食,绝大多数的百姓“十几年没吃过肉,三、四年没吃过粮”。 听闻这种情况,纵然是朱元璋这种尸山血海里边走出来的枭雄,也不禁泪流满面。 杨宪走了回来,看见朱元璋的状态又不敢说话,朱标见状把他招回来问了问怎么回事。 杨宪是太子东宫的詹事丞,也算是朱标的人,杨宪对朱标拱手说道:“禀殿下,扬州城昨日刚下过雪,天气阴冷柴火都湿了,现在燃不起炊火,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做饭。” 朱标说道:“这些百姓看样子都饿了许久了,拆了本宫的车架吧!先给百姓做饭,本宫一会跟其他皇子挤一挤就是了。” 杨宪刚想说哪里能拆太子的车架,如果要拆还不如拆他的呢!但是一看朱标平静的眼色就闭上了嘴巴。 朱棣听到了就走到朱标身边说道:“大哥拆我的车架吧!我等会跟三哥坐一辆!” 饭团看书 朱标拍了拍他的脑袋,杨宪看朱标心意已定就下去拆了。 朱标又扫了一眼瘦弱不堪的人群,对朱棣说道:“你去把肉食都拿出来吧,除了给父皇留下一些外都做成肉汤分给这些百姓。” 朱棣也是应声离去,朱标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压抑,奏章中看到的文字跟亲眼看见确实是两种不一样的感受。 他下令拆除自己的车架是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但也确实有些心疼这些人,他是国之储君,这些人也是他子民啊! 朱标现在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子民都能有饭吃有衣服穿! 太子车架上的木料都是极好的,而且也没那么潮湿一会就点燃了炊火。 刘伯温走到朱标身旁问道“殿下现在是什么感觉呢?” 朱标还是第一次跟刘伯温交谈,看了一眼自己的太子宾客说道:“心疼!本宫恨不得现在就让他们有吃不完的食物和御寒的衣物,有能遮风挡雨的住所。” 刘伯温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少年:“殿下能这么想,那就是天下人的幸运!” 朱标问道:“都说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有办法能使我大明快速恢复民生!” 刘伯温摇摇头说道:“臣有办法定不会吝啬,但就如扬州知府所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扬州一地好解决!” “圣上看见了此地的状况,回去后一定会安排人力物力驰援扬州,但是其他州县呢?天下现在的物资只有这么多,不可能支援全天下的。” 朱标也是叹了口气,现实就是如此,他也不可能变出食物来,他知道玉米红薯这些高产的作物,但是这些都在海外,现在大明的情况根本无力去探索。 造航海大船需要的物资非常恐怖,大明现在根本负担不起,而且就凭他一句话朱元璋也不可能任由他如此浪费资源。 更何况海中凶险万分,就是近代都不能保证航海万无一失,而且也没人能保证就一定能找道玉米和红薯的种子回来。 ………………… 第五十五章 治理扬州 过了一会,侍卫端上热气腾腾的干粮和散发着肉香的野菜肉汤,朱标接过一碗肉汤就送到朱元璋手上:“父皇,您吃一些吧,全天下的百姓都指望着您呢!” 朱元璋也没客气,端起来就喝了一口:“标儿,你晚上跟爹住吧!老三那小子打呼噜你怕是受不了!” fqxsw.org 朱标笑着应了下来,看着远处百姓们惊喜的笑声心中也是舒缓了许多。 杨宪在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些百姓都朝着他们父子俩的方向磕头:“草民给皇帝和太子磕头了!万岁万岁!” 朱元璋面色平静的点点头:“杨宪是个聪明的,标儿你看把杨宪留在扬州做知府怎么样?” 朱标点点头说道:“这个人很聪明,但我看此人有不小的野心。” 杨宪此人在明初还是比较出名的,朱标对他还有点印象。 朱元璋不以为意的喝了口肉汤说道:“有野心不怕,无非是想往上爬罢了,只要他真的有本事给他高官厚禄又如何,还不是为我大明卖命!” 朱标受教般的点点头,朱元璋接着说:“标儿,很多时候用人用的是本事,不是人品!忠也好奸也罢,盖棺定论是还是咱!” 朱标听完点点头,还没等说什么就看见老三老四跑过来。 老三老四一看朱标手里没有碗就直接掉头又去端了两碗肉汤过来。 用过了饭,朱元璋就领着一群人在破败的扬州城里转了起来,气氛有些沉默。 朱元璋摸了摸烧的焦黑的墙壁说道:“鲁明义年纪不小了,在担任扬州知府恐怕是难了,杨宪你可有胆子接下这个职务?” 杨宪一听眼睛都亮了,跑到一旁恭敬的跪了下去:“臣多谢圣上信重!臣愿意接下重任,只求圣上支援些稻种农具,臣必定重建扬州!” 朱元璋看了他一会说道:“好!朕给你耕牛稻种农具,并且扬州城三年免税!杨宪如果你能治理好扬州朕对你就还有重用,如果治不好…… 杨宪高声回道:“臣愿立下军令状!不成功便成仁!”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就领着一群人走了,朱标落后几步向杨宪说道:“父皇对你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你莫要让圣上失望!” 杨宪没有在说话,而是坚定的又磕了一个头,朱标面露笑容也走了,留下杨宪慢慢的抬起头,锐利的眼神看着破败的扬州城。 第二天朱元璋启程之前除了返程的物资,剩下的都留给了扬州百姓。 十二月的一天夜里终于回到了皇宫,一路奔波实在是有些疲惫,朱标直接回到东宫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管了,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感觉浑身舒坦。 身上还有沐浴后的香气,屋内燃着熏香,看他睁眼了一直守在一旁的云锦就端上凉好的水给他喝下,接着大双儿又端起玉质的尿壶…… 等朱标走出房间已经是正午了,刚想去拜见母后,刘瑾就捧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看到朱标就笑着说道:“爷,这是开平王府送来的。” 朱标也蛮有兴致的打开一看,是整整一套的衣物。 月白色的云龙袍,绣得精致极了,还有鞋袜裤子,还有一件云龙披风。 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娟秀的字迹工整的写在纸上:“可还满意?” 朱标嘴角微挑起,伸手抚摸了一下龙纹,就把盖子盖上。 一旁的云锦说道:“爷不换上吗?” 朱标摇摇头说道:“不了,你也准备些首饰吧,想来过几天我就得去趟开平王府了,人家送了我衣服也不好空手上门。” 云锦笑着应诺,就把盒子收好,等下次朱标去常家的时候再拿出来。 看着朱标远去的背影,云锦脸上露出柔美的笑容,她不在意太子妃,也不在意未来会怎么样,只要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朱标去了后宫,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直接到了坤宁宫,里面除了自己母后外还有两个妹妹。 朱标进去就向着马皇后跪下:“儿臣外出多日让母后担心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一去这么多天,哪怕知道跟着朱元璋不会出什么事,但还是担心会不会受凉, 马皇后让朱标起来又叫道跟前好好看了几眼才放心。 一旁的朱镜静眼睛明亮的看着朱标,抱着更小的宝宝过来给朱标问安,朱标笑着应下。 现在静儿大了,他也不好在亲近了就说道:“静儿最近可还好?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到东宫找我,别怕麻烦。” 朱镜静柔柔的一笑看着从小照顾自己的兄长乖巧的点头,朱标接过自己的亲妹妹朱露小同学,她现在刚刚能勉强走动,一刻都不想再人怀里。 而且这么久没见了,早就把自己亲哥忘的一干二净,挣扎着下地走了起来,朱镜静朝着朱标一笑就干忙去照顾妹妹了。 朱标跟马皇后诉说了这一路的见闻,听到百姓的情况后,马皇后也愁苦的皱起了眉头。 马皇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事,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是织些衣物帮他们御寒了,一会我便召集后宫的女眷一起做些衣物。” 朱标劝道:“父皇已经安排物资了,娘您就别劳累了,而且后宫的妃嫔又有几个愿意织布做衣的。” 马皇后哼了一声说道:“她们够闲的了,与其每日争宠还不如给百姓做些好事,你不用管,本宫倒要看看谁敢违抗懿旨!” 朱标也就没有再劝,皇后领着妃嫔为穷苦百姓织衣本就是美谈。 马皇后想到了自己的儿媳妇说道:“你也回来了过几天就去开平王府看看吧,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娘是希望你们俩能够好好的。” 朱标也笑着应下了:“儿子过几天就去看看。 马皇后笑了起来:“娘在这后宫里啊,无聊的紧,等明年娘就有儿媳妇陪着了,若是你争气,早点让娘跟你爹抱上孙子就更好了。” 朱标确实没想到自己才十三岁就被催着生孩子了…… 陪着母后吃了一顿饭,朱标就告退了,回到东宫让刘瑾挑了些少女能戴的送到朱镜静哪里。 ……………… 第五十六章 讳疾忌医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蓝玉领着常茂来东宫拜见朱标。 朱标到文华殿等着他们,不多时刘瑾就领着的俩人进殿,进来后俩人就恭敬而行礼道:“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下去亲手扶起二人,蓝玉不用多时,等老一辈退下去后他就是军方的中流砥柱,未来的统军大将! fqxsw.org 常茂么,在历史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好歹也是常遇春的儿子也是他朱标的小舅子。 请俩人坐下后,朱标也坐回书桌后,这里是朱标的书房,在这个时代能被请进书房的本就是一种亲密的关系,蓝玉常茂自然也是清楚,但越是如此俩人就越是恭敬。 常茂是王府世子自然是由他来邀请,常茂比朱标还要小一岁,所以现在见到朱标有些拘谨。 但是在蓝玉的目光下只好站起身对朱标拱手说道:“家里一直想着殿下,特意派我前来邀请殿下过府,还望殿下…… 朱标看着紧张的常茂一挥手说道:“我本来就在打算着要去拜见常叔叔,今次来请正合我意,那么明日上午我就要去贵府打扰了!” 蓝玉闻言脸上露出笑容,赶忙用眼神示意常茂说话。 常茂虽然有些紧张,但好歹也是常遇春的儿子,看着太子殿下这么明显的展露善意,整个人也放松不少。 “殿下能够屈尊降贵来我家,已经是给我家天大的荣耀了,何谈打扰!那么明天我便来迎接殿下。” 朱标和善的点头,又让常茂坐下交谈了几句常遇春的身体状况。 心中有数后就蓝玉聊了起来,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蓝玉就领着常茂告辞了。 看着他们离去后,朱标看了一眼一旁的刘瑾:“我让你去找的名医怎么样了?” 刘瑾连忙回答道:“回爷的话,在奴婢重金邀请下总共有二十三位名医到了南京城中。” 刘瑾看了一眼朱标的脸色接着说道:“奴婢找了一些病人验证了一下他们的医术,他们开的药方也给太医院的人验证过了,去掉了十四名水平一般的,现在还有九位名医在等候殿下的传唤。” 朱标点点头说道:“把他们都叫来给我把把脉吧!” 刘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爷,奴婢还是不放心,为何不用太医院的人呢?依奴婢看这几位民间的名医也没有比太医院的太医强上多少啊?” 朱标摇摇头说道:“太医院的人自然也都是有本事的,但是他们太稳了,只知道温补滋养,就是小小的病症也要开出一个月的药来!就是发现什么也不敢多说,更不敢下猛药治病!” 刘瑾一下就跪了下来哭着说道:“爷可是哪里病了?爷!您是万金之体,关乎国本啊!太医的药是慢了些,但是总不会亏损身体的,您不能为了图快就找外面的人下猛药啊!您、您就打死奴婢奴婢也不能去叫那些人来!” 朱标一脸的黑线,但是也不忍心打骂这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刘瑾,无奈的说道:“刚才你不是听到了么!常帅的身体不太好,最近总是咳嗽,太医院的人都说没有事,本宫这才想让外面的人给常帅看一看!” 刘瑾还是不太信一抹眼泪说道:“那一会奴婢看着,您可不能吃他们开的药!” 朱标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刘瑾才摸了一把脸出宫去传召那些名医。 朱标看着常府的方向心中有些忧虑,明年就应该是常遇春的死期了!历史上也没记载到底得了什么病,只是记载暴毙而亡,这就很难确定到底是得怎么回事。 徐达常遇春凯旋之后朱元璋为了表示慰劳也曾多次派太医前去诊平安脉,结果都说俩位将军身体康健! 常遇春暴毙对朱标来说弊大于利,所以朱标才会让刘瑾召集名医,想着会不会有什么转折! 又过了一个时辰刘瑾领着九个老者走了进来,按朱标的观察大概都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不过也正常,他们这个行业确实是白头发的更让人放心。 朱标也不好意思让一群老头给他磕头,直接就让他们挨个给他诊脉,本来这些人都有些不安,自己的本事虽然不错,但也没到远超太医的程度,如今被太子召来还以为是有什么疑难杂症,随着前面几个郎中请完脉后互相有眼神一交流就都放松了不少。 等九个人都诊完脉就有领头的一个上前说道:“太子殿下年少力壮,脉象沉稳有力,身体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啊!” 然后又有些犹豫的说道:“这些太医院的太医应该也能诊断出来,莫不是…莫不是殿下有什么难言之隐? 朱标一听脸又黑了…… 老者又一躬身说道:“还请殿下直言,莫要讳疾忌医,草民等定当守口如瓶!” 朱标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然后温和的笑了几声说道:“几位郎中多虑了,本宫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请你们来是为了明日给常遇春常大帅诊脉,今日只不过是顺便给本宫看看。” 然后就吩咐刘瑾安排他们下午休息,领头的老郎中慢慢的走在最后,出门转身对朱标说道:“老朽年迈了,觉也没有那么多了,若是殿下想谈谈医术不妨晚上到老朽哪里。” 朱标脸上温和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看着老郎中慈爱的眼神说道:“呵呵,本宫倒是觉多的很,晚上就不打扰您老休息了!” 等所有人都退下了,朱标才笑着摇摇头,这叫什么事! 朱标晚上自然没有去老郎中那里交谈医术,早早的就睡下了。 ……………… 第五十七章 开平王府 第二天早晨,朱标床后洗漱完毕,穿上了常洛华送来的云龙袍,稍稍用了一点膳食。 刘瑾看差不多了,就出去领着常茂进来了,俩人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出发前往开平王府。 太子出宫自然有仪仗,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宫,开平王府离皇宫并不远,也就两柱香的功夫就到了。 等车架停下,开平王府朱红色的两扇大门大开,王妃蓝氏领着次子常升三子常森站在王府外等候。 常茂懂事的虚扶着朱标下了车架,蓝氏见到朱标的身影脸上就笑开了花,越看朱标越觉得太子殿下果然举世无双,不但身份尊贵无双,而且文采也是享誉朝野! 朱标下了车就赶在蓝氏行礼前问安:“多日未曾来拜见了,还望婶婶莫怪。” 蓝氏笑吟吟的扶起了朱标:“殿下太客气了快请进府吧,王爷今日清晨就去巡视大营了,午时就能回来。” 朱标起步踏进了开平王府,这座府邸也是新建的,假山流水,亭台阁楼,气派非凡!不同于李府的细致但却透着一股堂皇的感觉。 朱标上次跟礼部的人来,一举一动都是规矩,也没有好好观赏,这次才算是真正的逛了一下开平王府。 等进了正厅,就看见有侍女簇拥着一个英气十足的女子走了过来:“臣女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认真的看了一眼常洛华,白净的的脸上挂着一抹轻笑,眉宇间依旧露着傲气,一双明亮的凤目看见朱标穿着的衣袍后弯成了月牙。 她身上穿着正红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上戴着日月琴书簪,腰间坠着一块龙慕翡翠玉,风华迫人! 美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朱标的嘴角微微挑起说道:“平身吧!你近来可好?” 常落华也大大方方的站直身体说道:“臣女过的很好,有不少姐妹都羡慕着呢!” 朱标哈哈一笑就直接走到了大殿的主位上坐了下去,别说常遇春不在,就是在,这个位置也只能是朱标坐着! 蓝氏等人也是理所当然的看着少年坐在主位上。 蓝氏也坐了下来,暗暗地松了口气,刚才蓝氏就一直观察着他们俩的神态。 虽然不管俩人愿不愿意,这桩婚事绝无反悔的可能,但是蓝氏也好点准备。 她早就问了女儿,虽然常落华一直点头,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她这个女儿自小就很自立,那怕她这个当娘的也猜不准她的心事,一直担心她是知道无法反抗才点头的。 但是看刚才俩人的样子,蓝氏就安心许多了。她还想着若是俩人都不满意,她就多安排一些年轻美貌的侍女陪嫁过去! 但是现在,还是多安排些年纪大的吧,也能帮女儿打理东宫。 就在蓝氏思虑的时候,已经有仆人端上茶水,常茂亲自接过放在了朱标的面前。 朱标看了一眼一旁的刘瑾,见他点头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蓝氏等人已经按规矩坐好了! 朱标下手处是常茂,他毕竟是男丁也是王府世子,常遇春不在理应由他来接待客人。 常茂说了几句客套话,朱标也是温和的回了几句,常落华坐在母亲的下手处,规规矩矩的喝着茶水。 朱标看了一眼常洛华说道:“你喜欢喝茶?本宫那里有些武夷山御茶园供奉上来的龙凤团饼茶,滋味不错,一会就让人给你送来。” 常洛华一愣,没想到朱标居然在这时候突然跟她说这些,一时间间血气上浮脸颊都红了。 第一反应是拒绝,但一想这么多人在,若是拒绝有些不好,舒缓了下心神,站起身屈膝行礼回到:“那就多谢殿下了。” 朱标看了眼常洛华泛红的脸颊笑着点点头,也就没有在说什么。 一旁的蓝氏眼睛都眯的快看不见了,见俩人不在说话了就赶忙对朱标说道:“殿下今日就在府内用膳吧,王爷出门前可是特意交代过了。” 朱标自然是应了下来,他来就是为了与常遇春会面,正主没来他怎么可能走,以他的身份也不好多来这里。 就这样又交谈了一会,蓝氏就以不可耽误学业为名让常茂等人回了学堂,特意让常洛华带他转一转王府。 听到这里朱标也没有拒绝,常洛华也是大大方方的站起身走到了朱标的身旁。 俩人就出了正厅,自然不可能是俩人单独行动,身后最少有二三十人跟着。 这也就是俩人已经完成了订婚仪式,而且还是皇帝亲自下旨赐婚的,否则就是这样的机会也不可能有。 俩人也没有多说什么,逛着王府大约走了一圈,朱标站在一处亭子里看着院内的几棵梅树说道:“辛苦你陪我走这么久了,可有些累了?” 常洛华也没客气,直接坐到厅内的石椅上说道:“是有些累了,好久没有走过这么久了。” 朱标闻言笑了笑看了一眼她裙下露出的银丝绣花鞋,确定了不是裹的三寸金莲就放心了。 常洛华一看朱标的眼神就说道:“我家没有裹脚的传统,殿下可是不满意?” 朱标正色的摇头说道:“裹脚乃是恶俗,本宫深恶痛绝,你这样很好。 常落华也是笑了笑她也从不觉得自己不裹脚有什么不好的! 朱标是真的厌恶裹小脚这个习俗!不仅是厌恶而是感觉到恶心! 这种裹脚开始于北宋后期,兴起于南宋,世家大族的女人从小就要裹脚,否则都嫁不出去。 siluke.com 幸好寻常百姓家倒是没有那么多,毕竟农家的女人要下地干活,裹了小脚走路都费劲,还能干什么活! 朱标心里思虑了一会,怎么才能解决这个恶俗,但是一时半会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改风异俗本就是难事,更何况涉及到女人,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而且这个事情也不能由他提出,否则让天下人怎么想?堂堂皇太子不思虑国家大事,天天盯着女人的小脚算怎么一回事! 朱标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常洛华仿佛明白了他叹气的原因,站起身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殿下这身衣服穿的舒服么?” 朱标点点头然后好奇的问道:“这是你亲手做的还是秀娘做的?” 常洛华笑的眉眼弯弯说道:“若不是我亲手做的殿下会不开心吧?” 朱标笑着说:“不会,本宫要娶的是太子妃,又不是绣娘!” 常洛华故意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我可就放心了,我的女红不怎么好,也就能绣绣手帕,这件云龙袍我只缝了几针,剩下的由江南的绣娘绣成的。” 朱标笑了几声说道:“那就劳烦你给本宫亲手绣一条手帕吧!这次可不准让别人代替了!” 常洛华笑着应下了,远处的刘瑾等人看着主子们的笑容,心都酥了! …………… 第五十八章 马首是瞻 俩人又聊了一会就回了正殿,不多时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常若华站起身对朱标说道:“应该是我父王赶回来了!” 朱标面露微笑也站起身等着未来岳父的带来。 不一会常遇春就领着蓝玉走了进来,看见朱标就躬身行礼说道:“殿下光临寒舍,臣竟然没有能亲自迎接,臣先向殿下赔礼了!” 朱标赶忙走上前扶住常遇春说道:“常叔叔太客气了,是我打扰了才对。” 俩人又寒暄了几句,朱标就坐回了主位,常遇春领着蓝玉坐在了他的下手处。 说了几句后,常遇春就起身邀请朱标前往他的书房,朱标自然没有异议。 一行人到了内院的一处房间,朱标只带了刘瑾,常遇春有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到了书房里面,朱标四处扫视了一眼,到处是兵书和沙盘,朱标这次并没有抢常遇春的座位,只是随便的找了个沙盘处坐了下来。 常遇春也不客气,坐下后就开口说道:“殿下,臣还得先劝您一句,大都毕竟已经被攻下了,收复燕云十六州能得到的功勋也已经被大大折扣了!” 看朱标没有说话,常遇春接着说道:“这个功勋对寻常皇子来说自然是足够他名留青史了,但是对您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兵事凶险,臣觉得这件事殿下还得多考虑一番!” 朱标点点头后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本宫出征并不只是为了收复唾手可得的燕云十六州!” 朱标随手捡起一张地形图说道:“伪元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经居庸关逃奔上都,又在那里集结大概二十多万的兵力,对我大明虎视眈眈,山西有王保保,陕西有李思齐,各自拥兵数十万!” “陕甘地区有张良弼、脱列伯等各自拥兵万人;辽阳行省还得以成建制地保存下来,也先不花、纳哈出、刘益各自拥重兵据守;梁王巴匝刺瓦尔密占据云南,效忠北元!” 常遇春倒是没有想到朱标的胃口这么大!蓝玉听着朱标的话眼睛瞬间绽放出来光彩。 常遇春思虑了一下说道:“明年出征之事大概已经定下来了,应当是由殿下领着臣等收复燕云十六州,由中山王讨伐王保保收复山西,剩下的等得等到日后再说。” 看朱标了然的点点头后,常遇春站起身对着他拱手说道:“其他的话,臣也就不多说了,出征之后臣麾下十万大军唯殿下马首是瞻,殿下兵锋所指,即臣等陷阵之处!” 下书吧 蓝玉也干脆的常遇春身后单膝跪地,深深的对着朱标低下了头。 朱标温和的笑了一声,常遇春一系的人马往后也就是他在军中的嫡系部队了。 而且还不用担心他们的忠心问题,常洛华是作为太子妃嫁给朱标的,只要日后生出嫡子,极大可能就未来的人间至尊,他身上也会流着常家的血,也就是常家一系未来的依靠。 朱标亲自走过去扶起常遇春蓝玉,然后对着常遇春说道:“有常叔叔在,本宫就安心了!” 常遇春也不在多说什么,就明年的出征事宜事宜谈论了一会,就听见外面有人喊道:“王妃请王爷领着殿下到前院用膳!” 常遇春起身对朱标说道:“请殿下尝一尝家里的饭菜吧,有两个厨子是我从南方带来的,所做的菜肴别有滋味。 朱标自然没有意见,上了桌子只有常遇春蓝玉常茂有资格上桌,剩下的人都在别处用膳。 饭桌上朱标关心了一下常遇春的身体问道:“我昨日听闻常叔叔的身体有些不好,如今怎么样了?” 常遇春喝了一口酒大大咧咧的回答道:“能有什么不好,无非是征战受伤后留下的老毛病,天寒了夜里有些咳嗽,太医也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多谢殿下关心了!” 朱标点头说道:“也不能太过轻视,昨日听闻叔叔身体有些不适本宫就让人寻访了一些名医过来,等一会就让他们看看吧!” 常遇春自然不会拒绝朱标的好意,笑着答应了下来,这顿饭吃的很亲切,毕竟双方都有意加深联系。 用完饭后,三人回到了正厅又喝了一杯茶,朱标才让刘瑾去请郎中过来给常遇春诊脉。 等郎中们诊脉的时候,蓝氏听闻太子特意请人给常遇春诊脉也赶忙领着常洛华也走了出来。 蓝氏看了一会就对朱标说道:“多谢殿下关怀,我家王爷每夜都会咳嗽,我劝他多休息也不听。” 常洛华没有说话但也感激的对着朱标行了一个礼。 前面几个诊断完后说的都与太医一样,是体内旧伤的影响并无大碍,直到其中一个年轻些的皱眉对朱标说道:“殿下,依草民看开平王的身体已经很危险了,脉搏看似强盛但是发虚,体内肝火旺盛肾水却有些……… 朱标听完一阵皱眉,中医太深奥了他只能听出再不修养可能会有大事! 常遇春也是脸色有些不好,但是神态依旧沉稳。 那些郎中听完后又重新诊断了一遍,发现确实如此。 蓝氏已经吓得脸都白了,赶忙追问可有药方能够治好王爷。 众郎中们讨论了一会说道:“现在发现的还算及时,只要按照医嘱服药这段时间在家闭门修养几个月就好了。” 那几位老郎中说完就跪下请罪,毕竟他们刚才没有及时发现,若是开平王明年出了事他们都得陪葬! 朱标也没有心情怪罪他们,直接赏赐了那个发现病症的郎中二百两银子并邀请他进太医院,其余人朱标也一人赏赐了五十两。 让他们下去商讨药方后,大厅内陷入了沉默,只有蓝氏的微微抽泣声。 常遇春笑了一声说道:“这多亏了殿下,否则可是要死的不明不白了!” 朱标笑着说道:“能及时发现就是好事,这也是常叔叔吉人自有天佑,既然如此就请常叔叔在家养病吧,我回去会跟父皇禀报的。” 常遇春苦笑一声说道:“明年就要出征了,有好多事都需要准备,否则到了战场上就晚了,这样吧,我每日多喝些汤药就是了!” 蓝氏哭着说道:“你死在战场上就高兴了?” 常遇春神情一肃说道:“哼,我常遇春纵横一世,若是死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 蓝玉一看俩人又有吵起来赶忙说道:“姐夫你就安心养病吧,战前的事宜就交给我吧!” 朱标也连忙安抚道:“没错,蓝将军也征战多年了,想来没有问题的。您就安心休养吧,明年本宫还要多多仰仗您呢!” 常遇春这才答应下来,朱标又劝慰了一会,才告辞离开,常遇春让蓝玉亲自护送朱标回宫! …………… 第五十九章 朝堂议政 朱标回到皇宫已经是下午了,朱标看了眼天色就直奔御书房而去。 朱标才靠近御书房就有太监奉命等候了,领头的太监直接跪在地上:“奴婢参见太子爷! 朱标一摆手示意他起来,那太监爬起来后就说道:“太子爷圣上请您直接进去。” 朱标点点头就直接进了御书房,到里面就看见朱元璋一脸疲惫的批阅着奏折,朱标眉头一皱上前说道:“父皇您太劳累了,这样身体受不了的!” 朱元璋这才发现朱标来了,放下手中的奏章叹了口气说道:“国家大事都要咱亲自处理才放心啊!而且各地的官员大多是军中出身,处理地方政务弄的一塌糊涂,咱总得给他们擦屁股!” 朱标一想到那些糙汉当官,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黑旋风李逵当县太爷的德行! 朱标无奈的说道:“也该举行科举选拔人才了,否则这么多屁股您可擦不过来。” 朱元璋笑着骂了句臭小子,然后就又拿起了奏章:“今天去常遇春那里怎么样?听说你还带了自己找的郎中,怎么回事?” 朱标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回道:还可以,正好想跟父皇禀报常叔叔的身体有恙,据诊断如果不修养几个月可能要出事。” 朱元璋皱起眉头:“明年开春后就要出征了,这病的可不是时候!” 朱标笑着回道:“生老病死哪里能如人所愿呢!” 朱元璋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让蓝玉负责吧!标儿,你最近也不要外出了,安心在东宫多读一读兵书,如果到了战场上只是当一个摆设那就没有去的意义了!” 朱标站起身躬身应诺,然后又陪着朱元璋看了一会奏章才退下。 之后的日子朱标也就没有外出了,朝堂上又一些被后世诟病的政策也已经出台了,朱标知道这些不太好,但是也没有去阻拦。 这些政策对未来的大明不好,不代表对当前的大明不好。 还有就是朱标如今虽是太子,但是毕竟年幼,真正的党羽还没有形成,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并不高。 而且朱标不急,他过了年也才十四岁,等这次出征归来他就有了影响朝局的底气。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朱标每天上午在文华殿学习,下午去校场骑马射箭,空闲了就去看看弟弟妹妹,下面进奉上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朱标都不忘给常洛华送去一份。 直到四月初的一天,朱标早早起来穿戴好朝服,他今年也十四岁了,正是发育的时候,这些年一直养的很好,个子也开始快速窜高起来,衣服都已经不合身了,幸好以他的身份也不会缺了衣物。 朱标穿上明黄色的团龙袍,头上戴着东珠冠冕就向着奉天殿走去。 朝会还没有开始,但是奉天殿的大门已经打开了,里面文武百官也基本就位了,都俩俩三三的聚在一起交谈着。 朱标跨进殿门的时候,守卫在旁的御前侍卫就大喊了一声:“太子殿下到!” 里面瞬间安静了,众位大臣都转过身对着朱标拱手喊道:“臣等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面露和煦的笑容也是拱手说道“众位卿家安好,都平身吧!” 说完话朱标就自顾自的走到了他们最前方的位置,旁边只有李善长徐达常遇春等人。 李善长正在闭目养神,朝廷事务繁忙他身为宰相每日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但是太子都到了身边,他也不敢接着养神了,就要打起精神与朱标寒暄几句。 朱标抢先说道:“朝廷事物繁重,一日也离不开您,多休息就是不用理会本宫。” 说完后朱标就主动走到了徐达常遇春身旁:“两位叔叔在聊些什么?” 徐达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正聊着殿下的好事临近了,恭喜殿下如愿以偿了!” 朱标也不知道徐达说的好事是他马上就要领兵出征还是与常洛华的婚事…… 又问了几句常遇春的身体,得知已经没有大碍后就放心了。 不一会儿就有太监前来喊了一声肃静!这就是提醒大臣们各就各位,皇帝马上要来了。 朝堂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不一会朱元璋身穿红色的龙袍大步走上了皇帝的御座,所有人都规矩的跪下喊了一声:“臣等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点点头说了句:“众卿平身吧。” 然后众位大臣就开始像皇帝禀报自己处理的政务,以及需要朝廷讨论的大事。 笔趣阁 朱标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大概半个时辰后,还讨论的问题都讨论完了,兵部尚书就越众而出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见朱元璋点头后兵部尚书说道:“陛下,如今寒冬已过,朝廷是不是应该派兵收回燕云十六州了?我汉人丢失燕云十六州已经近四百年了,如今我大明横扫外族一统乾坤,而今春暖花开,正是收复失地的好时候,臣肯请陛下派兵收复燕云十六州!” 朱元璋还没有说话,都察院的御史就不乐意了:“陛下,新朝初立,朝廷百废待兴,国家贫困积衰!现今应当恢复国力,而不是再妄起兵戈!” 这话说完武将们不乐意了:“什么叫妄起兵戈了,收复失地开疆扩土有什么不对吗?” 御史就是靠嘴皮子吃饭的,那些武将那里说的过他们,几句话下来就被骂的狗血淋头,气的将军们咬牙切齿,幸好朝堂上不让动手否则今天太医院可有的忙了。” 一群人又吵了半个时辰也分不出胜负,这时候朱标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向前走了两步说道“父皇,儿臣觉得也是时候收复燕云十六州了!” 武将们一听这话气势都涨了起来,嘴里小声的叫着好,还用轻蔑的眼神刺激着御史们。 而御史们一下就仿佛霜打的茄子一样,眼中含着泪水看向那道明黄色的背影。 朱元璋神色严肃的说道:“黄口小儿,兵家大事你又懂多少,你可知战事一起,我大明又会有多少好儿郎战死沙场! 朱标神色自若的回答道:“儿臣自然没有父皇以及众位大臣的思虑周到,但是儿臣以为,自古燕云地区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燕云十六州地势险要,尤其是燕山山脉和太行山脉,是外族骑兵难于逾越的障碍,我大明只要能收回此地,以后就可以轻易的抵御外侮,现在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朱元璋神色不变但是眼中却流露出满意之色,朱标则是继续大声的说道:“更何况燕云地区物产丰富,尤其盛产马匹,这正好可以补全我大明缺少优良马场的短板。 听着太子的话语,朝堂内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少大臣都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朱标加了一把劲:“父皇,元廷新败,想来驻守燕云的守军必定是人心惶惶,而我大明刚刚横扫天下,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此时不一举夺回燕云十六州更待何时啊,儿臣叩请父皇三思!” 朱标说完就跪在了地上,头紧紧的贴在地面。 …………… 第六十章 天策上将 朝堂上的大佬们一看差不多了,徐达先对着朱元璋拱手说道:“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言之有理,燕云十六州确实到了该收复的时候了!” 李善长也躬身说道:“朝廷的物资还算充足,动用些储备能够收复燕云是值得的。” 常遇春则是干脆的直接跪倒在地:“陛下太子所言正是臣心中所想,我大明境内元庭留下的马场都要开垦成良田了,若是不收复燕云十六州那我大明日后又将受到缺少马匹的困境!” 朱元璋扫视了全场,剩下的大臣们也都跪倒在地说道:“臣等赞同太子殿下所言,叩请陛下发兵收复燕云十六州!” 朱元璋缓缓点头威严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准备出兵吧!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不知哪位爱卿愿意为我大明收复宝地?” 朱标挺起腰杆朗声说道:“父皇,儿臣请战!” 朱元璋一拍龙案:“荒唐!岂有一国太子领兵出征的!” 下面的御史们眼睛一下就红了:“陛下圣明,太子殿下乃是国本,岂可轻动!臣等请殿下三思啊,兵戈之事自有中山王、开平王统军何须殿下以身犯险!” 朱标听着身后御史们的话语,虽然他们在拖他后腿,但是朱标并不怪罪他们。 太子出征本就于理不合,若是有个万一国本动荡更是要了亲命了。 但是朱标想要真正的改变大明那这趟征战是必不可少的,唯有用武勋装点才能让权柄更加威严厚重! 徐达常遇春都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朱标。 朱标沉稳的对着朱元璋说道:“儿臣自幼长于深宫内院,幸得父皇恩宠,得太子大位,而今、年以十四无寸功于江山社稷,羞愧不已!请父皇恩准让儿臣随军出征收复燕云十六州,儿臣愿做小卒为大帅牵马执鞭!” 朱元璋脸色冷冽的说道:“我大明不缺一个牵马小卒!朱标,既然你想收复燕云十六州,可敢负担起一切的后果,数十万大军的命,你背的起么!” 朱标站起身肃然的说道:“儿臣愿立下军令状!” 常遇春这时候开口说道:“殿下龙凤之姿天日其表,定能统帅大军光复燕云,臣愿为先锋辅佐殿下,叩请陛下恩准!” 156n.net 这时候还看不明白形势的也就不配站在大殿上了,文武百官瞬间争先开口为太子求情, 这些人大半也是东宫臣属,自然不会拖朱标的后腿,一时间各种夸赞朱标的话都冒出来了,颇有一种朱标不出奈天下苍生何的气势。 朱元璋眼里透出满意,但是神态依旧严峻,开口说道:“既然众卿为你求情,朕就给这个机会,但是若是战败,你后果自负!” 朱标高声应诺后,朱元璋就让人准备圣旨,自己亲手起笔。 文武百官自然都消停了,也没有那个傻缺问战败的后果是什么? 朱元璋写完后,也没有宣读而是直接让人交给朱标,自己站起身说道:“燕云之地乃我汉人故土,岂可任由外族侵占,朕封皇太子朱标为天策上将统领三十万大军北上收复失地,开平王常遇春为右将军,曹国公李文忠为左将军,诚意伯刘基为参军,永昌候蓝玉为先锋……… 朱标双手接过圣旨,心中雀跃不已,他知道自己必然是统帅,却没想道父皇会封他为天策上将! 这可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官位,终唐一朝都没有第二位,而且这次的配置也相当豪华,除了常遇春、李文忠、蓝玉、刘伯温之外还有足足十二位能征善战的侯爵! 朱标领着这次北伐军的将领们一起向朱元璋跪拜领旨! 朱元璋又令户部组织筹备粮草物资,尤其是北方寒冷需要足够多的御寒衣物。 最后朱元璋下令这些将士从明日起不必再上朝直接去东宫报道,与天策上将商议出征事宜! 然后就宣布下朝了,这次众臣却没有直接离去,而是都看着新鲜出炉的天策上将军,心中开始思虑家中年纪合适的女儿能不能送进太子东宫。 原本大家虽然都敬着太子,但是要说多热切也不至于,毕竟皇帝年富力强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他们只要伺候好皇帝就够了。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天策上将!从这里就能看出皇帝对太子是如何的宠爱了,又对太子抱以何等的期望了。 自古哪里有皇帝能够放心交给儿子三十万精锐大军。 众大臣都对着朱标弯腰拱手说道:“臣等为天策上将军贺!” 朱标转过身面对着群臣神色自若的说道:“多谢各位卿家帮本宫进言了,本宫绝不会辜负圣上和众卿家的期望,定会为我大明光复燕云十六州!” 说完朱标也就不和他们多说了,直接领着出征的将领们前往东宫。 一路上朱标在前面,身侧后一步是常遇春和刘基,本来按地位来说应该是常遇春和李文忠陪在朱标左右,但是李文忠也是随着朱元璋一步一步走来的自然知道刘伯温的本事,所以他很自然的把刘伯温推到了前面。 一路上也没有人说话,直接进了东宫的文华殿,里面除了书外还有燕云地区详细的地形图。 众人坐下后云锦就领着宫女上了茶就全部退下来,屋内只留下了刘瑾看顾。 朱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还望众将齐心相助本将。” 常遇春虎目一扫,然后就领着所有人站起身单膝跪地喝道:“末将等定为上将军效死!” 朱标点点头说道:“诸位都是沙场名宿,该怎么做你们自有分寸,莫要让本将失望!” 等所有人齐声应诺后,朱标就出征事宜跟他们商讨起来。 不要觉得古代出征是很轻松的事情,前期的准备就繁杂的不行。 朱标坐在上首说道:“陛下圣令已下,户部应该开始调配大军的衣甲器械了,这件事蓝玉你去亲自盯着缺少装备、粮食的就要及时上报补全。” “盔甲兵器则要仔细检查,看盔甲是否腐朽锈烂、战弓是否裂体缺弦、火器是否潮湿、刀枪棍棒是否个个堪用,这些都是重中之重,必须在临出征三天之前全部整理替换完毕。” “要是有隐瞒不报,临战时却以装备不全做理由推脱不战的,一律军法处置!” ……………… 第六十一章 肩挑日月 蓝玉起身应诺后,朱标又吩咐延安侯唐胜宗,吉安侯陆仲亨负责调配运输后勤的民兵驼兽。 行军打仗地形地势也是重中之中,朱标命令长兴侯耿炳文率领轻骑即刻启程规划好大军的行军路线。 朱标对着李文忠吩咐道:“兵部调遣大军来往事物繁多,就又由李将军负责与兵部沟通。 又跟常遇春和刘伯温商讨了一下后就让他们下去准备了。 等所有人都走后朱标松了一口气,软软的靠在了椅子上,脸上那股意气风发的气势一下就削减了许多。 朱标靠着椅子回想着自己今天的表现,又想起朱元璋那句“数十万大军的命你背的起么!” 原本在大殿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朱标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算什么,心中还自信的想着“莫说数十万人的命,将来本宫还要肩挑日月,背负万里山河!” 但是如今冷静下来后,他才想起战争的残酷,那怕这场战争我方占据极大的优势,但是战争那里有不死人的…… 朱标的脸色有些羞愧,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推动这场战争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柄。 朱标伸出手抚摸着衣袍上的龙纹,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事情既然定下来,与其想那些虚伪的东西不如想想怎么能用最少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与其心软不如硬起心肠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这场战争失败的几率很小,毕竟已经筹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若是胜率没有到九成,朱元璋都不可能让太子亲征。 还是那句话,将帅可败,君主岂可有败绩! 朱标自己在大殿内沉默了良久,等踏出大殿的时候脸上就有挂起了矜贵的笑容,眼角眉梢带着天然的贵气。 刘瑾一看主子心情好,就凑到朱标身旁说道:“奴婢还没来得及恭喜爷受封天策上将,哎呦,这名号那怕是奴婢都听闻过的!这可是唐朝太宗皇帝用过的!” 朱标没有理他,到了这个时候他都饿了,一路上刘瑾的嘴就跟借的一样,就没有停过。 朱标回道房内刚吃上几口饭,就听见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朱标都不用想也知道敢在东宫吵闹的只有那几个弟弟了。 没好气的说了一声:“让他们进来吧!” 刘瑾亲自去外面领着三个小爷走了进来,还不等见到朱标,朱樉就喊着“大哥!您可不能丢下弟弟自己去啊!” 朱标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闭嘴,都滚进来说话!” 朱樉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一路小跑到了朱标身后,狗腿的按起了朱标的肩膀说道:“嘿嘿,大哥,您别跟弟弟一般见识,那个听说大哥受封天策上将要领军收复燕云十六州,嘿嘿,大哥能不能带上弟弟?” 老三朱棡接口说道:“大哥,再算上弟弟一个,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咋们兄弟联手,莫说区区燕云十六州,就是封狼居胥也是小事一件!” 朱棣也是眼睛亮亮的盯着朱标,坚定的眼神传达出必须带我一个! 朱标没有理他们,接着吃着自己的菜,那几个看大哥不说话,眼神交流一番之后,都凑到朱标身旁眼巴巴的看着他。 朱标被他们盯的都吃不下去了,无奈的开口说道:“没有父皇的命令谁敢带你们出征,你们与其来求我,还不如去求求父皇!” 老三笑嘻嘻的开口说道:“我们要是有这个胆子去年就跟着北伐去了,那里能在宫里憋一年。” 老四说道:“大哥,我们真的想跟着您出征见识一下,我们不要官职给大哥牵马都行,大哥您帮我们求求父皇,让我们跟着你去吧!” 老二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按摩大业,专心致志的努力着。 朱标看看三个弟弟,也知道他们确实想跟着去一趟。这么多年了,这几个一直对他恭敬有加,凡是他的话就没有不听的时候,朱标也确实把他们当成了亲弟弟。 朱标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知道太子加上三个最大的皇子一起出征有多不现实!” ranwena.net 那三个一下就蔫了下来,他们也不是不懂,但是想着大哥总会有办法才特意过来的。 朱标也不忍心看下去了,就直接说道:“我会去向父皇替你们求情的,但是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而且就是放你们出去,也最多有一个能跟着我北上,其他的估计只能去征伐山东等地的残余。” 那三个对视一眼一下就有了精神,能出去就行,去哪里的战场不是战场了,特意来求大哥果然没有错。 三兄弟打起精神按肩的按肩,端茶的端茶布菜的布菜,伺候朱标用完了饭菜。 然后拉起大哥就往御书房拽,朱标也是乐呵呵的逗着他们,就为了看他们气急败坏却又要哄着他的模样。 等到了御书房门口,三兄弟郑重的看着大哥:“大哥,弟弟们就全靠你了,只要这事成了,往后你让弟弟往东弟弟们绝不往西!” 朱标整理好被他们拽的有些乱的衣袖,老神在在的说道:“你们可记住今天话,往后可不要忘了!” 看着傻愣愣的三个弟弟,朱标本来有些压抑的心情一下畅快了起来。 ……………… 第六十二章 敲打皇子 朱标让人通报一声后就直接走入了御书房,原本以为朱元璋还在批阅那无穷无尽的奏章,但是却意外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朱标意外的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就对着朱元璋行礼说道:“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靠在椅子上说道:“起身吧,标儿你可还认识这个人。” 朱标这才认真打量了他一下,父皇说可还认识,那就是他应该接触过这个人。 那人二十多岁的模样,相貌普普通通,唯有眼睛很是锐利,其神态平和,看向朱标的眼神中透着尊崇。 那人转过身对着朱标单膝跪下说道:“臣参见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就记起了这个人,当年他还是吴王世子的时候,奉命去往老家祭祖的路上,暗中统领亲军保护他的吴王府佥事全旭。 朱标面色温和的说道:“是全旭吧,起身吧,当年还要多谢你暗中保护本宫。” 全旭低下头回道:“臣岂敢受殿下言谢,不过是职责所在!” 朱标点点头也就不在说什么,当初回府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想来是朱元璋安排他去做别的事情了。 不过这些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全旭躬身告退后,朱标笑着对着朱元璋说道:“父皇,儿臣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还望父皇开恩。” 朱元璋冷哼一声:“那几个兔崽子又去求你了吧!一个个读书都读不好就想着上战场,他们以为那是小孩子玩打仗的游戏么!” 朱标替弟弟们开脱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弟弟们不愿意坐在屋子读四书五经,却愿意顶着烈日骑马射箭,可见他们不是不能吃苦的,只不过是志向不同罢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他最高兴的就是皇子们能够和睦相处,几个小的都敬重长子,而长子朱标作为兄长也称职的! 朱标看朱元璋点头就接着说道:“儿臣与弟弟们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 “而今父皇派儿臣出征北伐,意在磨砺儿臣,儿臣心念父皇之慈爱!如今弟弟们年纪也已经不小了,既然他们志在疆场,还请父皇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朱标说的很是诚恳,朱元璋听完后认真的看了眼儿子问道:“他们的身份与将帅们不同,志在疆场也不一定是好事,你确定要帮他们求情?” 朱标认真的点点头,俊秀的脸上浮现起矜贵的笑容说道:“儿臣已是天策上将了。” 朱元璋听后笑了几声然后对一旁的太监说道“去,把外面那几个叫进来。” 思路客 太监赶忙应诺而去。 朱标自顾自的走到了朱元璋的身侧站好。 不一会,志在疆场的三兄弟推推搡搡的走了进来,看见黑着脸的朱元璋后,立马整齐的跪成一排说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金安!” 朱元璋沉着脸说道:“你们三个不知道用功读书,就知道争强好胜!怎么?听说你们大哥要领兵出征了,你们就坐不住了?” 三兄弟直接就懵了,他们不过是想跟着大哥涨涨见识,那里敢跟大哥争强好胜! 十多岁的皇子了,他们该懂的都已经懂了,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父皇要敲打他们了,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慌张。 老三朱棡连忙回答道:“父皇明鉴,儿臣不过是想跟着大哥出去见识一下,不敢有争强好胜的念头!” 老二吓得不敢说话,朱棣就开口说道:“若是父皇恩准,儿臣愿为大哥牵马执鞭,绝对不敢其他心思!” 老二只是把头紧紧的贴在地面上:“儿臣一切都听从父皇的意思!” 朱元璋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一切听从朕的意思!那你们为何不直接来求咱,而是去找你们大哥?” 三人可怜巴巴的对视了一眼后回道:“父皇威严,儿臣等不敢直面!” 朱标看也差不多了就走到弟弟们身前对着朱元璋躬身说道:“弟弟们也是一片报国之心,儿臣恳请父皇开恩!” 朱元璋思虑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既然太子替你们求情了,那咱就答应你们。但是都给咱记好了,让你们去军中不是让你们去玩的,若是让咱知道你们不守军法惹是生非,咱非得抽死你们!” 被吓唬了一顿的三位皇子就像****后的小树苗一般无精打采的,蔫巴着脑袋就退了出去。 等他们退下去后朱元璋的脸色一下子就舒缓开了,喝了一口茶水说道:“标儿,你怎么看这三个弟弟,不用说那些空话。” 朱标笑着说道:“那儿臣可就直说了,二弟三弟不过中人之资罢了,唯有四弟虽然年纪尚幼但英勇果决,性格与父皇相似,前途不可限量!”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老二老三外强中干,若非生在皇室,就他们俩恐怕要饭都会饿死,以后你给他们一场富贵就是了。” “唯有老四,他的性格决定他以后的野心不会小,将来你用的好他将会是你的左膀右臂,可是一旦用的不好,恐怕一场内乱就在不远了。” 朱标正色的说道:“儿臣身为太子自当有太子的气魄,四弟有野心这不算什么,堂堂皇子,天横贵胄自然不会甘心屈居人下。但儿臣占尽优势,若是还压不住四弟,那便是儿臣自己的问题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父子俩又谈了三个皇子的去处,朱标就告退了。 朱标回到东宫才缓了一口气,随着帝位的稳固,老朱同志的威压越来越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给人无穷的压力,哪怕是朱标都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那三兄弟,明知道父皇不过是敲打一下,却依旧恐慌的原因。 当你的生死荣辱都在别人一念之间的时候,你就会感觉那人是如此的高大伟岸,不可抗拒! ……………………… 第六十三章 万无一失 朱标闭目养神之际,刘瑾领着一群宫女捧着食盒走了进来,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就摆在了朱标的面前。 刘瑾看着闭目养神的太子殿下说道:“爷,该用膳了。” 朱标其实没有什么食欲,但是身体正是发育的时候,总是饿的快,勉强打起精神用了晚饭。 朱标有些迷茫的走到了床边直接趴在了床上。 里面暖床的云锦小声叫了几声爷,朱标也没有精神回复了。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亮,朱标又精神抖擞了起来,年轻就是资本。 洗漱完毕,朱标就又到文华殿研究燕云的局势,现在这十六州中残余势力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万人,只不过分散到十六州各地也就不多了。 而且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领着元朝皇族的人都退守到了草原,燕云十六州并没有统帅,所以他们能够聚众抵抗的可能性也很低。 种种条件分析下来后,朱标才算心里有了完整的计划。 这些其实都可以交给刘伯温常遇春来做,甚至由他们安排作战的话,会比朱标的更好。 但那就失去了朱标谋划了这么久的意义,他这次出征可不仅是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功勋,更重要的是对军方诸将展现他的能力,让那些骄兵悍将知道太子殿下是懂军事的! 朱标十年养望,加上宋濂等大儒的配合,他在天下士子心中早就有了很好的名声,这些现在可能体现不出来,但是却并不等于不存在。 朱标这次就是要为自己补上最后一块短板,为日后压服勋贵集团打下基础。 所以昨日常遇春刘伯温都只是看着他安排事宜,除非朱标问,否则他们决不会插手! 朱标又默默的思索了半个时辰,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刘瑾捧着温热的帕子走进来对着朱标说道:“爷,开平王和诚意伯他们已经到了,是否请他们进来?” 朱标接过擦了一把脸,振奋起精神说道:“请进来,一会泡上贡茶!” 刘瑾应诺而去,朱标靠在椅子上捏了一把自己的小脸,然后就等着常遇春等人进来。 结果看到打头进来的朱家三兄弟就是一懵,老二笑嘻嘻的说道:“大哥,我们刚来就碰到常叔叔他们了,就跟着一起进来了。” 老三拽了一把他的衣袖,然后就跟常遇春等人一起躬身“臣等(臣弟)见过太子爷,殿下千秋!” 朱标笑着点头抬手虚扶了一下说道:“免礼吧!都坐下。” 然后看着三兄弟问道:“你们三个怎么又来了,还嫌昨日被骂的不够惨啊!” 老二从袖子里掏出张折起来的纸送到朱标面前说道:“这是父皇早上派人送来的,吩咐让我们亲手交给太子,大哥我们可一眼都没看过!” 朱标笑着说道:“既然是让你们交给我,那父皇也就没有瞒着你们的意思。” 伸手打开信纸,里面就两行字“让老二老三跟着你学几天,等下半年跟徐达出征山东。老四跟着你北上,要对他们严加管束!” 朱标看过后就直接说道:“父皇的意思是,老二老三你们先跟着我,等下半年跟徐叔叔打王保保。老四跟我北上,并让我严加约束你们。” bqgxsydw.com 常遇春说道:“徐帅领兵稳如泰山,两位殿下跟着也能学到不少,臣在此恭贺两位殿下了!” 蓝玉等人也是恭喜了一番。 三兄弟脸上都是笑着,只不过毕竟年少,脸上的意外是瞒不过这些人的。 尤其是朱棣,他已经跟徐家订婚了,此次居然不是跟着岳父,这明显就是父皇不想让他跟徐家产生过多的联系。 朱标看了一眼神态各异的弟弟们就没有再理会他们,让蓝玉等人汇报昨日安排的事务, 蓝玉的检查才进行道一小半,目前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是太子领军,没人敢克扣太子的军需物资。 吉安候配合户部官员征集了近十万头马匹五万头骆驼作为运输粮草的驼兽。 长兴候耿秉文昨日就已经率领一千轻骑侦查路线去了。 朱标又安排剩下的几个将领去管理驻扎在城外的大军。 大军集合需要时间,目前已经从各地赶来了近三万人,还有十余万正在赶来的路上,余下还有十万在顺天府等候。 然后又跟他们,交谈了一下大军的辎重运输问题,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朱标看差不多了就端茶送客了。 等他们都走了,朱标才看了一眼已经有些迷茫了的弟弟们,笑眯眯的说道:“怎么样,打仗是不是很有意思?” 二皇子朱樉摇摇头说道:“大哥,我听了一个时辰也没听到你们说一点关于怎么打的事啊,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三皇子朱棡也跟着说道:“就是啊,这些交给下面的人做就是了,我们负责战场上杀敌破军,攻城拔寨就是了。” 唯有朱棣一脸的若有所思,朱标有摇摇头说道:“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军备,若是没了粮草,三十万人饿上三天就会哗变,到时候你还打什么仗?” 朱标对弟弟们说道:“现在已经不是东汉末年了,个人勇武对大军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你们以后想要独当一面就必须学会管理这些,否则你们一辈子也只能当个冲阵先锋。” 老二老三对视一眼都感觉到欲哭无泪,本来就是嫌弃读书麻烦,才想着舞刀弄枪,没想到现在还是要学那些,甚至更麻烦! 朱标无良的说道:“你们昨日也看到父皇的脸色了,若是你们还偷懒,若是被父皇知道了,那为兄可也救不了你们了!” 看着两个不情愿和一个神采奕奕的小少年,朱标也是挺高兴,难得有人自愿过来受罪。 吩咐他们现在就去找蓝玉一起检查物资,明日去城外大营住两天跟着将士们学习旗令,省的到了战场上连号令都看不懂。 等送走了他们,时间也就到了中午,朱标派人通报后就往坤宁宫走去。 已经好几天没有去拜见过母后了,后面随着大军到来,他肯定会越来越忙,还是趁现在还算清闲去拜见母后吧。 …………… 第六十四章 名留青史 朱标一路走过直达坤宁宫,自己母后正在用膳,朱标也不客气,给母后行了礼后,就对一旁的宫女吩咐再加两道菜。 马皇后就像没看到儿子一样,自顾自的吃着菜,朱标笑嘻嘻的说着这几天的事务,也把自己对局势的看法说了一遍。 自己母后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这些东西她看的比谁都清楚。 朱标说完后,马皇后放下筷子瞪了一眼儿子说道:“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太子就是了,非要到处给自己找事!” 朱标默默吃着饭菜,看到自家母后瞪了过来,赶忙露出自小练就的傻笑。 给马皇后气的差点就要叫人把他赶出去,但看他吃的急又忍不住说道:“好了,慢点吃,一点规矩都没有,谁还能饿着你。” 朱标笑嘻嘻的说道:“不快点吃完,万一母后把儿子赶出去怎么办,总不能饿着肚子走回东宫。” 马皇后无奈的看着他吃了起来,等朱标吃的差不多了,马皇后思虑了一会说道:“跟你出征的常遇春蓝玉就不用多说了。” “剩下的江夏侯周德兴、延安侯唐胜宗、六安侯王志都是可以信任的,他们我也比较熟悉,都是跟随你父亲多年的老人了。” “而且昨日他们已经让夫人到我这里来过了,说了一些表忠心的话,。”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有些男人不好直说的话,可以通过夫人传过来,毕竟有些人的性格就不是长袖善舞的。 而且周德兴、唐盛宗等人都是朱标的叔伯辈,加上朱标年纪有些太小,想说些好听的却有些抹不开脸……… 本来这些都应该是跟太子妃说的,无奈朱标的太子妃还没嫁到东宫,所以只好请皇后帮忙传达了。 朱标对着母后说道:“儿臣都知道了,母后您就不要担心了,儿臣这次肯定打的稳稳当当的。” 马皇后横了他一眼说道:“我还能追到战场上看着你?” 朱标笑着说道:“带着娘亲去打仗的天策上将,应该能够名留青史了吧?” 马皇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对着朱标说道:“你不怕丢人,娘还怕呢!要是这样的名留青史我还不如不要呢!” 朱标乐呵呵的说道:“不要就不要吧,母后可是与长孙皇后齐名的贤后,本来就会名垂青史!” 马皇后听后作势要捏朱标的耳朵,生气的说道:“你也不怕传出去让人听了笑话,我何德何能可以与长孙皇后相比,你这臭小子就想让你娘丢人!” 还不等朱标说话,外面就传来了一声沉稳威严的声音:“怎么不行!咱自认也不比唐太宗差,妹子你是咱的嫡妻,贤德之名盛传朝野,依咱看你比长孙皇后还要好的多!” 朱元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国字脸上面满是义正严辞之色! 朱标和娘亲起来迎接,朱标还接口说道:“父皇所言极是,母后您就别谦虚了,在父皇和儿臣眼中您就是最好的!” “若是谁敢说不是,儿臣就把他压来,让他来跟父皇谈谈!” 朱元璋投来一道赞许的目光,马皇后则是被儿子丈夫打趣的有些面红耳赤,生气的瞪了父子俩一眼,就领着低头忍着笑意的宫女们快步进了内间。 朱元璋笑了几声就坐下,端起饭碗吃了几口,对着朱标问道:“那三个小子怎么样了?” 朱标吃饱了就端起一杯茶水回答道:“老实的很,儿臣安排他们去军营呆一段时间,也好让他们知道军中也不是那么好玩的。”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下个月人就差不多到齐了,二十万大军集结吃喝用度不是小数目,等人到齐你就出征吧!” 朱标正色到:“儿臣明白,一定提前做好准备,不会影响大军出征!” 朱元璋点点头然后就专心吃了饭,朱标也不在意,老老实实的喝着茶水。 等朱元璋吃完后,就起身走到了正殿中坐下,朱标跟上。 朱元璋思虑了一会说道:“标儿,你可知道咱的亲军都尉府。” 朱标回到道:“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掌管父皇仪仗和侍卫,但是儿臣也听闻过,亲军都尉府还负责监察百官等事宜。”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不错,标儿你要记住,当了皇帝你能看见的、能听见的都是百官们想让你知道的,这不行!咱必须还有看的明白的眼睛和听的清楚的耳朵,所以就有了亲军都尉府!”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亲军都尉府就是锦衣卫的前身,现在还没达到后来锦衣卫的专业程度,但是也确实是一双不错的眼睛。 朱元璋接着说:“跟你说这些就是准备交给你一个人,就是昨日见过的那个全旭。” 朱标有些愕然,本来以为老朱同志就是要传授他点经验,没想到居然要送个活人给他。 朱元璋面色平静的对儿子说道:“你手下现在全是常遇春一系的人,这不好,若是下面的人都是一条心的,那岂不是要出乱子了?” “全旭会领着三万亲军都尉府的人充当你的亲军护卫,这样你麾下也好有个制衡。” 朱标一皱眉说道:“父皇,常遇春应该不至于吧!” 朱元璋笑着说道:“你不用想的太多,常遇春自然是不敢对你怎么样,但是有些事不是他说了算的,这些以后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西红柿小说 朱标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莫名的多了三万精锐亲军自然是好事,就老老实实的站起身谢过自己父皇。 父子俩又谈了一会,就见马皇后终于整理好心情走了出来,还不等他们俩说话,直接就让宫女递给朱标一封信件。 朱元璋皱眉问道:“谁的信,标儿,拿过来让咱看看! 马皇后面无表情的看朱元璋一眼:“儿媳妇的信你也要看?” 朱元璋一听就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朱标倒是眉头一皱,东宫又没封锁,有事直接让人送进宫就是了,何必让母后转交! 马皇后一看就知道儿子不满意了,就替媳妇解释道:“洛华是听闻你每天忙于军务,不敢因为私事打扰你,就送到了我这里,等你空闲了再再转交给你。” ……………… 第六十五章 简在帝心 朱标听完母后的解释后,才舒缓了眉头,亲手打开信封,抽出一张写着娟秀字迹的信纸:“太子殿下亲启,臣女听闻殿下受封天策上将军………… 朱标看完后就收了起来,抬头就看见两道热切的目光,朱标无奈的说道:“不过是开春了,城中的官宦小姐们想要出城踏青,而城外紫金山自从父皇举行祭天仪式后就封闭了,不少人都想去,就求到了她的头上,她推脱不过就写信来了,还说不用顾及她,若是麻烦就直接拒绝就好了。” 朱元璋听完后笑了两声说道:“不过是这点小事罢了,你看着处理吧!” 马皇后也笑着说道:“你有空的话也跟着去吧。” 朱标点点头之后就告退了,回到东宫后就给随手扯了一张纸写下“可,三日之后!” 然后就让刘瑾派人送到开平王府,这确实是一件小事,紫金山作为开国祭天之地,封山一年也只不过惯例。 朱标有心跟自己的未来太子妃拉近点关系,毕竟她对朱标而言不仅是一个女人。 处理完之后,朱标就午睡了一会,等到下午就被刘瑾叫醒,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后就又把自己关进了文华殿。 他不仅要考虑燕云十六州的问题,这只是保底,若是可以,朱标还想在扩大一点战果,毕竟太子出征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必须抓住机会。 朱标又看一眼目前大明的整个疆域图,目前大明的国土仅限于江南诸省,北边的北元,川渝的明夏政权,山东的王保保以及云南地区的元朝梁王等, 不过这些都只是负隅顽抗之辈罢了,在历史上都被蓝玉等人横扫了。 毕竟现在明朝还只是刚刚扫平了乱世,远远没有恢复到正常的水准,在历史上明朝疆域也是在洪武末期永乐年间才达到了盛况。 朱标估算了一下,现在大明实际掌控的地域也就有三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吧,毕竟现在连山东等地都没有收复呢。 朱标看着与后世相比小小国土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此时候方有男儿丈夫一展身手的机会啊! 朱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真想亲手打下来啊!可惜大明现在国力艰难,所有兵力必须集中剿灭北元残余,之后才能腾出手来扫荡不臣! 这时候一个刘瑾前来禀报,说是亲军都尉府的左卫将军全旭前来拜见。 朱标听到后就让刘瑾传他进来,朱标坐回自己的位置。 全旭进来后就直接双膝着地,把头深深的贴在了地板上,沉声说道:“末将全旭参见殿下,愿为殿下手中刀剑,屠戮不臣!” 朱标看了他一会说道:“起来吧,本宫手中的刀剑岂有凡品,能不能行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全旭应诺而起也没有在说什么,既然殿下要看他的本事,那自有彰显他本事的机会。 朱标说道:“那三万亲军都尉府的人都在哪里?” 全旭抱拳回答道:“已经在城外集结,正在等候殿下的吩咐。” 朱标点点头说道:“留下五千精锐等在城外,剩下的都去北伐大营。” 全旭应命离去,刘瑾这时候说道:“奴婢已经去查过了,全将军之父是追随圣上的老弟兄,与金华王胡大海、华阳王耿再成战死于至正二十二年。” 朱标一挑眉好奇的问道:“那应该追封个爵位了吧?” 朱元璋对着战死的老弟兄们还是很大方的,。 刘瑾回道:“圣上追封了武敬候,但是全将军受爵位第二天就去辞下了侯爵之位,言说不愿受父祖余荫。” 朱标笑了起来,这是聪明人。战事还没完呢,区区一个侯爵算什么,以一个爵位换取龙颜大悦,往后简在帝心了何愁没有立功的机会。 这不,机会就送到他手上了,一般人可没资格当太子爷、天策上将军的亲军统领。 朱标吩咐上几道点心,就又沉下心去思虑军务。 开平王府,刘瑾新收的一个义子刘安领着五个内侍走到大门前说拜见王府大小姐,守门的护卫一看就知道是宫里来人了,赶忙进去通报。 不一会常茂就领着管家走了出来,刘安看到常茂就先拱手笑到:“奴婢给世子爷见礼了。” 常茂也客气的扶了一把说道:“小公公客气了,不知求见我妹妹是有何事?” 刘安挺直腰杆说道:“是太子殿下有信要交给贵人,还望世子爷能指引一番,好让奴婢能够完成殿下的交代。” 常茂一听是太子有信,就乐呵呵的说道:“后院来了不少我家妹妹的闺中密友,都在一起谈论些诗词歌赋,本世子也不便前去,就不给小公公领路了。” 常茂就回头吩咐道:“让府里的女管事领公公前去。” 刘安笑着向常茂行礼后就跟着管事去了,一进后院就见到不少侍女在窃窃私语。 小书亭 刘安也没理会,就往大殿里走去,管事刚要进去通报,就被刘安拦住了。 本来一脸笑意的刘安沉下脸又向前走了几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常姐姐的信都送去两三天了,宫里还是没有回话,这…” 立马就有人接口说道:“呵呵,想来是殿下军务繁忙吧,也没有心情搭理这点小事。” “不会吧,常姐姐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啊,殿下怎么可能这点面子都不给,不是都传言殿下对常姐姐一见钟情么?” “殿下何等身份,至尊至贵身边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如何就能一见钟情呢?” “够了!你们也知道殿下公务繁忙,还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说什么!不就是你们……… 刘安这时候在外面咳嗽了一声,脸上又浮现起笑容走了进去。 男子的声线到底与女子是不一样的,里面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刘安走了进去就看见主坐上是常洛华,下面还坐着十多名少女,看见宫里的太监都赶忙起身。 刘安先是让人把朱标的信交给了常洛华的侍女,然后就领着内侍们直接跪倒在地:“奴婢等参见贵人,奴婢此来是奉着太子殿下谕令给您送信来了,还带了些宫里的春茶来进奉给您。” 常洛华接过信封也不忙着打开,对着刘安说道:“辛苦你跑一趟了,起身吧!” 刘安笑着爬起来说道:“为殿下和贵人效劳是我等的荣幸。” 常洛华这才打开信纸看见了朱标写下的几个字,脸上露出了笑容。 …………………… 第六十六章 经济作物 常洛华看完后就把信收了起来说道:“殿下最近身体可好?” 刘安躬身回答道:“殿下最近要处理军务,每天都忙得很,今日特意抽空去拜见皇后娘娘,这才从娘娘哪里得到了贵人的信,回东宫后立刻就派奴婢过来送信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贵女们手帕都要揉烂了,她们父兄就算比不上开平王但好歹也都是一朝国公,怎么太子妃就没落到她们头上呢!” 尤其是坐在常洛华下手的柔美少女,泪眼婆娑的看着常洛华手里那封信件。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乃是圣上最宠爱的儿子,如今更是加封天策上将。 日后必定是九五至尊,能够当上太子妃未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更何况太子殿下英俊潇洒文武双全,早些年太子爷亲自到李府的时候她就远远的见过他,温润如玉的少年,脸上总是挂着矜贵的笑容,就仿佛天上的初升的太阳一般,温暖照人心底。 自从那天后,她李琦就认真的学习规矩,就想着父亲是宰相,她的身份也算高贵,未来一定能嫁给太子殿下。 常洛华看了一眼神态各异的少女们,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又跟刘安说了几句就让他退下了,她身边的大丫头紫鹃亲自去送他们出府。 刘安等人跟着紫鹃出了内院,刘安客气的问了几句里面都有什么人,紫鹃自然是知无不言。 等快出府的时候,紫鹃掏出一袋银子塞到刘安手中,刘安急忙推辞,直到紫鹃说往后都是要在一起伺候主子的,不必如此客气。刘安才接下,然后就启程回了东宫了。 等回了东宫,刘安分出三分之一的银子给了随侍的小太监们,在他们千恩万谢中自己去找干爹报备去了。 刘安在门口等了一会就看见刘瑾出来了,赶忙上去问好,刘瑾问道:“怎么用了这么久,差事办的怎么样?” 刘安恭敬的回道:“回干爹的话,信已经亲手交到贵人手里了,只是有件事…” 刘瑾皱眉说道:“少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说!” 刘安说道:“儿子贵人院子里听到了一些冷嘲热讽的话,都是些官宦小姐说的。” 刘瑾严肃的问道:“都是谁家的?可有什么过分的话,尤其是涉及到殿下的!” 刘安先说了几个名字然后说道:“过分的话自然是没有的,她们一群小姑娘哪有那个胆子,闲言碎语罢了。” 刘瑾听完后点点头,刘安奉上剩下的银子说道:“这是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给的,儿子推脱不过就收下了,分了点跟我办事的人,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刘瑾拿起来又放回刘安手里:“你的孝心我收到了,你拿着打点吧。” 然后刘瑾就走进了文华殿,看朱标的茶喝的差不多了就连忙端起茶壶续上,看朱标并没有思虑什么就开口说道:“您给常小姐的信已经送到了。” 朱标看了刘瑾一眼说道:“有什么接着说吧,这点小事你不会特意跟我说的。” 刘瑾笑着开口说道:“爷英明,送信的是奴婢的干儿子,他在常府院子里听到了些闲言碎语,都是些官宦家的小姐们对常小姐说的。” 朱标无所谓的点点头:“都有谁家的?” 刘瑾说道:“几位国公家的,还有长沙王家的。” 朱标笑呵呵的说道:“李善长家的姑娘不会这么蠢吧?” 刘瑾也笑着没有吭声,这几位说不定哪天就进了东宫的院子,他可不会得罪人。 朱标摇摇头也不在意,他有不是没看过宫斗片,说到底她们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 至于小说里那种下药或者引她落水什么的手段败坏常洛华的名节,让她不可能嫁给朱标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常洛华出门起码要一百人的护卫。 这个时代女人能掌握的权力小的可怜,那怕是马皇后想在后宫杀一个嫔妃都不可能瞒过朱元璋,更别说几个娇生惯养的小姐了。 朱标摇摇头就接着处理起蓝玉送来的物资明细表,朱标都要尽快处理了。 城外的人越来越多,每日的人嚼马用就是一笔恐怖的消耗。 看这个样子今年打完明年必须休养生息了,否则百姓活不下去了,又是一场农民起义,到时候还什么开疆扩土,每日就忙着到处扑灭叛军了。 说到这里朱标总能想起陈胜吴广那两个家伙,大泽乡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真的是影响了中国几千年! 2k小说 朱标思虑了一会,确实得派人去寻找御寒高产的作物,否则食物人口将严重的阻碍大明的发展。 有了充足的食物,大明就能开启暴兵模式,这样一切就都好办了! 可惜前期恐怕要搭上不少的人命,大海何其无情,将会断送多少将士啊。 朱家叹了口气,现在的时代就是如此,大明的造船技术那怕领先国外几百年,也还远远达不到能安全航行各大洲的地步。 朱标扯出一张纸开始描写红薯玉米到等作物的外貌特征,以及煮熟后的味道。 既然要出去,朱标就又把花生、西红柿、南瓜、洋葱、土豆还有辣椒都写了出来。 朱标又想道了烟草,这个东西也是有利有弊,能使人上瘾,无疑就代表了这个东西有广阔的经济前景。 但是这个东西一旦引进,卖给他国朱标自然没有心理压力,但是想要让自己的百姓不吸食却也是不可能的。 朱标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写了上去,这个原本就是在万历年间由菲律宾那边引进中国的,既然挡不住就这样吧,何况烟草还有药用的功效。 朱标断断续续的写上了一些后世常见的作物, 之后朱标就把这张纸亲手放进了一个抽匣内,能进他书房的只有云锦和刘瑾。 何况就是被人发现了又如何(*^^*)? 第六十七章 迎衍圣公 第二天早上朱标就又跟常遇春全旭等人处理了一下军务,又安排了全旭负责城外大军的军纪问题。 等把他们送走朱标刚歇一会,就接到旨意,说让朱标去城门口迎接衍圣公,朱标皱着眉头领旨,然后也不着急去,又坐回了椅子上。 他一个后世人自然不会多尊重所谓的圣人后裔,而且他也了解过衍圣公一脉的传闻。 说的难听点就是他们除了给孔子抹黑就没干过什么好事,历代以来偷税漏税剥削百姓是习惯,遇到天变投降服软是行家。 这个庞大的家族仗着儒家的地位,趴在历代王朝的身体上喝血,他们已经太过腐朽了,他们没有国家民族的概念。 只要能保证孔府的利益,他不介意为任何人背书,反正换了谁当皇帝,都要维护孔夫子至圣先师的地位。 历代衍圣公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一个人的高贵并不在于其血脉,而在于其道德;一个人的道德并不在于学识,而在于其行为。 朱标叹了口气,还是起身去迎接,说实话这也就是朱元璋得国之正,不需要孔府的支持表明正统。 笔趣阁 否则哪里有衍圣公来拜见的道理,他朱标不亲自去孔府祭拜孔子就不错了。 孔家在中国的地位太特了,甚至朱标认为,他们已经类似成为了欧洲教皇般的感觉,历代的统治者都需要经过教皇的加冕才是名正言顺的。 朱标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越是想着就越想毁掉这个家族,这个家族是养不熟的,无论你给他多大的荣耀尊荣,他们都觉得这是应当的“你们尊重至圣先师的子孙不是应该的嘛!” 历史上元末明初时期,当代衍圣公两头讨好,既要巴结北元,又要巴结朱元璋,被朱元璋下诏痛斥,果断放弃元庭,他们赌对了,孔家又繁荣了两百多年。 明末清初时期,被明朝奉养了200余年“衍圣公”,又一次的展现了家族能力,在大清朝入关之前,孔家讨好李自成。 但是李自成夺取天下的潜力看来还是不够,被果断抛弃。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大清朝要夺取天下的时候,投奔了顺治。 不得不佩服孔家族人的应变能力,袁世凯复辟时,孔家人仿佛看到机会,又向袁世凯表明了忠心……… 朱标一路出了皇宫,脸上挂着谦和温润的笑容,一双眸子却是冷如冰霜,时候还未到,国朝刚立,科举未开,这时候动不了孔家,甚至还要加恩! 政治就是如此了,不可以任性,必须要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选择! 刚出皇宫,就有一群兴致高昂的大臣在等候着朱标,看见他后都赶忙行礼说道:“臣等参见殿下。” 朱标笑着问道:“各位卿家何故在此等候本宫?” 立刻就有人急不可耐的回到道:“衍圣公到了,我等儒家弟子自当亲迎,请殿下带领臣下们前往迎接。 朱标乐呵呵的应下,目光深沉的看向了一脸兴奋的官员们,这里有御史中丞章溢,忠勤伯汪广洋、翰林学士承旨宋濂,甚至东瓯王汤和、长沙王李善长! 朱标其实心里清楚,儒家子弟多才俊,这些人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要说他们都真心崇敬孔子,那朱标可就要恶心吐了。 要说宋濂这位儒家名士崇敬孔子还可以理解,像汤和,你丫的连个秀才都没考中过,也好意思给孔子磕头,硬说自己是儒家门人? 不过是想蹭蹭孔夫子的遗泽,给自己长点名望罢了。 朱标其实不是讨厌孔子,他自己也是读了十年的圣贤书,他厌恶的只不过是发臭了的孔府。 一路走到城门口,孔府的车架早就已经到了,离着老远朱标就闻到了熏香的味道,等朱标领着人走过去,到了快五米,才有人扶着衍圣公孔讷下了马车。 朱标刚想说话,就听到后面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抢先与衍圣公说话。 朱标缓慢的转过头,面上依旧挂着矜贵的笑容,但是能明显感觉到他上扬的嘴角缓慢平复,双目的寒光仿佛要刺进别人的心底,极度的反差吓住了身后的所有人。 李善长等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原本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瞬间就变白了,天地间吵杂的声音一下就消失了。 朱标这才转回头面上阳光灿烂,恭敬的整理了一下衣袖说道:“衍圣公一路奔波辛苦了,圣上特意派本宫前来迎接,等晚上圣上就会为衍圣公接风洗尘。” 衍圣公孔克坚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尊贵少年,回答道:“老朽拜见太子殿下,何德何能竟劳烦殿下亲迎,这于理不合,请殿下受老朽一拜!” 朱标赶忙亲手扶住他,柔声客气了几句,但是却在心底暗骂。 看时候差不多了,朱标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大臣立刻反应过来,围着衍圣公嘘寒问暖。 朱标默默的退出来一点,那些大臣中还有一半留在了原地,并没有上前。 就这样磨了大概一个时辰才进城。朱标亲自送孔府的人进了昔日的吴王府,朱标这才回到了皇宫。 一路直接去了御书房,却得知圣上在御花园,朱标只好去御花园。 才进御花园就看见朱元璋正在盯着一颗老树看,朱标走近说道:“回父皇,儿臣已经将孔府的人安顿好了。” 朱元璋点点头,然后抬手挥了挥,一旁伺候的人立刻规矩的退了下去。 朱元璋转过身勾住儿子的肩膀问道:“你怎么看孔府!” 朱标看着眼前满是胡子的下巴说道:“儿臣想毁掉孔府,他们太大了,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政局。”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话,以后不能再说出来!” 朱元璋拉着儿子走了起来,又开口说道:“孔府现在还有用,而且就算要毁掉也不能急,要先降低孔夫子的地位,打击儒家,然后培植起另一尊有缺的圣人……… 朱标听后直点头,心中却想着难怪历史上朱元璋会扶持程朱理学,叫天下人停止祭祀孔子,与此同时还将孟子的牌位从孔庙中撤出。 本来按照计划应该毁掉孔府后,再把程朱理学打掉。可惜朱棣篡位后民心不稳,所以并没有继续实行计划,甚至为了加强自身的正统性,还要加恩孔府。 ……………… 第六十八章 道统之争 父子俩单独在御花园走了一圈,路上远远的看见几个嫔妃,她们也不敢上前说话,都是行礼避让开来。 朱标回想起那位衍圣公的脸色说道:“儿臣看那位衍圣公的身体貌似不太好。” 朱元璋冷笑说道:“去年咱就召孔克坚觐见,结果他言说自己卧病在床,就派了自己儿子来,解释他爹不能前来朝贺新朝皇帝的原因,咱当即给孔克坚下了一道“手谕”,其中明确说道“称疾则不可”。 朱标闻言笑了起来,这也就是大明太祖朱元璋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哪怕是元朝和清朝都对衍圣公府明面上尊敬有加,不可能让堂堂衍圣公负病来朝见。 朱标意有所指的说道:“孔家在天下人的心中都太过高尚了,刚才不仅众位文臣还有两个王爷亲迎去了。” 朱元璋的脸色一沉:“李善长也就罢了,汤和那个家伙也凑热闹!” 朱标笑着说道:“儿臣看朝中局势已经有些紧张了,儿臣还要请教父皇,这些要如何处理?” 朱元璋说道:“刚刚开国,武勋的势力庞大,原本徐达常遇春征战在外,所以淮西党魁是李善长,而今徐达和常遇春已经分走了不少李善长的权柄。汤和自认是老大,不愿意屈居徐达常遇春这两个弟弟的手下,所以就和李善长走的近。” 然后停下脚步对儿子指点道:“现在的情况其实很好,李善长掌文,徐达常遇春掌武,这几个人又都不是一条心。” “除了这两派外还有李文忠为首的保皇党,三股势力外又有刘伯温为首的御史言官,加上亲军都尉府监察四方,如此相互制衡之下,帝皇权柄方可彰显!” 朱标正色的对着朱元璋躬身表示受教,朱元璋笑了几声拉起儿子,然后父子俩就一起去吃了个午饭。 晚上朱元璋派李善长代表他,宴请了衍圣公,那顿饭吃的所有人都很沉默,衍圣公府的人都神色不安,这是皇帝表达对他们的态度,李善长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也不复上午的热情。 第二天早朝,朱标先是去跟朱元璋一起用了早膳然后一起前往奉天殿,等到的时候文武百官都已经按规矩站好了。 父子俩从侧方而上,朱标上了六层台阶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侧立于御座下手。 朱元璋直接坐到宝座上虎目一扫,众臣就整齐的跪下山呼万岁! 朱元璋说了一句众卿家平身,等他们起身后就开口说道:“朕听闻衍圣公到了,宣进来吧!” 不一会当代衍圣公孔克坚,就被自己的儿子孔希学搀扶着进来了,父子俩艰难缓慢的跪了下来。 所以人都只是默默的看着,俩人心头的阴云更厚了一分,大明皇帝连一句客气的话都没有说…… “臣孔克坚携子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的脸上才浮现出一点笑意说道:“卿家远来辛苦了,平身吧!” 父子俩谢过之后才站起身,朱元璋问他多大年龄,孔克坚说已五十三岁。 朱元璋说:“卿年未迈而疾婴之,朕不忍再加官职,还是先休养着吧!” 孔希学就要说什么,但是被孔克坚拦住,他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神态沉静的朱家父子就低头谢恩了,没有办法,元朝还需要孔家来支持他们的正统性,而大明不需要! 朱元璋当即宣布赐给孔克坚宅一区、马一匹、米二十石,然后朱元璋对朱标说道:“先圣后裔,宜优礼之,养以禄而不任以事!” 朱标听后立刻躬身应诺,这就是绝了孔家做官的机会,衍圣公孔克坚,在元朝被封为国子监祭酒,也是个不小的官,而在明朝却无官无职,这也是个趣事。 随后就没有人再搭理孔家父子了,朝廷开始运转处理其各种事务,其实主要还是恢复民生,像扬州等地都要抓紧,不惜资源也要重建起来。 朱标默默的吸取着众位大臣的建议,还有朱元璋的决断,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 等下了朝,朱元璋又请衍圣公孔克坚到谨身殿会谈,朱标没有凑这个热闹,直接领着常遇春等人回了东宫。 tsxsw.la 北伐军中的事宜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朱标又安排了几件小事就让他们下去了。 暖玉走进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朱标直接拽住她拉到自己怀中,暖玉天生体热,抱着舒服极了。 暖玉本来有些羞涩,但一看自家殿下只是抱着她后,就安心下来了,大眼睛眯成月牙紧紧的靠在朱标怀中,感受着朱标的温暖。 朱标抱着暖玉靠在椅子上,大殿富丽堂皇,缺有些空荡,御座之上只有一对少年少女相拥而坐。 朱标满足的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轻轻摸着暖玉的后背,心中思虑着孔家的事情。 朱元璋和朱标父子针对孔家,说到底是治理天下的路线之争。古人早就有所谓“治统”和“道统”治理天下的说法。 简而言之,“治统”,就是指实施用实际政治权力以治理天下;而“道统”,则是指管理社会,指导社会中各种关系的思想和理论。 “治统”由掌握强大国家机器的君王们传承,其威力随处可见;而“道统”虽然似乎比较空幻,但它的影响却是潜移默化源远流长的。 古代的文人对“道统”看得极为神圣,因此,古时有许多文人,即便住在穷乡僻野,家徒四壁,但是,一有机会还是要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笑看风云,旁若无人。 原因就在于他们相信,自己是“道统”的继承人。 帝王之统是为“治统”,儒家之统则是“道统”,过去的历朝历代的皇帝们也都认可的儒家的“道统”。 然而,到了朱元璋这里,这一套行不通了,他不仅要当掌控政治权力的皇帝,还要当意识形态的“教主”。 所以朱元璋刚刚开国,就命令病中的衍圣公来南京朝见,因为朱元璋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圣人后裔对他这个新兴王朝的态度,更是意在删除一切代表“道统”的符号。让天下文人明白,看老黄历行事已经是不行了。 试看今日之域中,已经不是孔家儒学的天下,而是朱明王朝的天下! …………………… 第六十九章 出城踏青 又是一天清晨,朱标起身后穿了一身墨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足踏墨云靴,腰间配了一块鸡血玉的吊坠。 站在铜镜前打量了一下,铜镜照出的人影也是有些模糊的,可惜朱标上辈子是个文科生,最烦的就是物理化学……… 朱标有些懊恼的捏了捏自己的脸,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果然是至理名言啊! 一旁的暖玉却是急了,赶忙拉住他的手说道:“爷,您干嘛捏自己的脸,都捏红了,要捏您就捏奴婢的吧!” 朱标笑嘻嘻的捏了一把她的脸,一旁的走来的云锦笑着说道:“这会你心不疼,脸疼了吧。” 暖玉嘴硬的回道:“就不疼,都不疼!” 朱标张开双手,云锦走进他身前伸手为他穿上玉带,又温柔的抚平了衣袖。 今天就是跟常洛华说好的日子了,朱标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军中事务已经定好规矩,只等着部队集结,孔家那边自然有朱元璋处理。 最近忙了这么久了,难得出去放松一下,也是为了对常家释放善意。 朱标笑着捏了捏云锦的俏脸,然后就直接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刘瑾赶忙跟上。 一路出了宫门,他身后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而且全旭已经领着一队人暗中护卫在左右了。 出了宫门朱标就骑上了一匹全身乌黑如碳,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这是徐达北伐归来进献的给朱元璋的良驹,朱元璋看儿子喜欢就送给了朱标。 这马万中无一,一般被称为乌云踏雪、也算是比较罕见的骏马了。 朱标也懒得起名字,就这么叫着了。直接去了开平王府,到了门口已经有数十家的马车,排在王府门口了。 朱标也是意外,没想到这么多人要去城外踏青,不过想想也对,古代待字闺中的少女们,一年也就这一次能出城门的机会,自然要把握了。 看见朱标后,所有车架上等候的仆人们立刻跳下来跪倒在地高呼:“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说了句起来吧,就直接被常茂领进了王府,还没进去,就闻到各种的香气扑面而来,等朱标迈过院门,就看见一群少女的发鬓对着他了。 常洛华为首的贵族少女们整齐的对他行礼说道:“臣女等参见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笑着抬手说道:“都平身吧,难得出城踏青今日就不用太拘泥于礼数了。” 朱标看她们还得有一会才能出发,就直接去常遇春书房谈了谈军务,过了一会刘瑾来请,朱标才跟常遇春告辞。 常遇春乐呵呵的把他送到门口,朱标身份尊贵事务繁忙,却还特意抽时间陪常洛华踏青,常遇春自然是高兴不已。 朱标领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出了城门,立时就有军队护住了车队,这就是朱标命全旭留下的五千精锐。 紫金山可不小,而且古时候的野兽可不少,紫金山中,虎狼熊猪都有,自然要带上军队护卫,否则那里是踏青,分明是给紫金山的野兽们加餐去了。 而且朱樉朱棡朱棣三兄弟也在这里等候,他们可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更何况朱棣的未来媳妇还在这,朱棣自从订婚后还没见过她呢。 不一会常茂、徐允恭就领着一群勋贵少爷们骑马而来,朱标也是来者不拒。 一路直行,终于在大概早上九点的时候到达了紫金山下,奉命守卫紫金山的平凉侯费聚早就等候在此了。 朱标领着三兄弟驱马上前,平凉侯费聚身着柳叶甲单膝下跪说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拜见三位皇子殿下。” 朱标下马亲自扶起费聚说道:“平凉侯守卫在此辛苦了。” 费聚亲身说道:“为君效力何谈辛劳,殿下可是要进山?这不是末将不愿放行,只是圣上下令让末将守卫……… 言情小说网 朱标摆手说道:“本宫已经跟父皇说过了,平凉侯不敌担心,圣上口谕是让本宫自己看着办。” 费聚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担心这是朱标说假话诓骗他,朱标的话已经出口了,哪怕是假的,圣上也会认下。 费聚就赶忙说道:“紫金山野兽众多,还请殿下准许末将随侍护卫!” 朱标点点头,一旁的五千护卫立刻分出了三千进山,扫荡出了一片安全范围。 朱标领着众位公子小姐们逛了一圈,最后上了一座有山泉流水的小山头,朱标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各自散开游玩了,并叮嘱那群少爷们不准离开安全范围去打猎。 朱标是懒得再转了,坐在干净的布匹上看着四散而去的少年少女们,大多都是四五人围成一个小团体,或者去走步,或者去打猎,还有的开始了画画弹琴、吟诗作对。 朱标安然的看着他们,不过这个时代男女大防还是有的,未成婚的少年们都很自然的离的很远。 朱标拒绝了三兄弟的狩猎邀请,也没去吟诗作对那边凑热闹,他肚子里其实也有点明朝和清朝的诗句,但是他也没兴趣在这显摆。 安逸的喝上一口刘瑾奉上的茶水,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看着四周满足的叹出一道白气,现在正是春天,天气还稍微有些冷,能喝上一口热茶真是让人满足。 平凉侯费聚走到朱标身边说道:“殿下,臣已经安排好人保护三位皇子了。” 朱标笑着请他坐下喝茶,说道:“本宫也快要出征了,平凉侯是沙场名宿,还请不吝赐教。” 费聚也是规矩的坐到了朱标的身侧说道:“殿下处理军务老道,这些都已经传遍军中了,哪里还需要末将赐教。” 朱标认真的说道:“不过是处理了一些出征前的准备罢了,还请平凉侯指点。” 话说道这个份上了,费聚起身对着朱标一抱拳说道:“不敢,末将定当知无不言!” 费聚也是开国名将,他的经验对朱标来说也是很珍贵的。 …………… 第七十章 勋贵少年 朱标与费聚交谈了半个时辰,感觉受益良多。这也就是朱标身为皇太子,否则那里有人能把自己传家的本事教出去。 等看时候差不多了,费聚就下去安排午膳了,朱标扫视一圈,已经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了,这些人出门前就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太子殿下面前留个好印象。 朱标小时候学业繁重,加上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去跟小孩子套交情,就很少出去,朝中的勋贵们早就望眼欲穿了。 他们这辈子是依靠着朱元璋了,但是子孙却是要看太子爷的脸色过活。 其实按历代的经验来讲,他们作为勋贵与国同休,是不用这么早讨好太子的,毕竟其他皇子也有机会上位。 但是今朝不同,圣上自太子出生之日便心意已定,十余年来不断加强着太子的权势,如今更是册封天策上将军,统领三十万大军! xiashuba.com 再观望怕是连锦上添花的机会都捞不到了。 中山王世子徐允恭看了一眼身旁的开平王世子常茂,然后脸色就是一黑,心里想着为什么嫁给太子的不是我妹妹! 如今已经慢人半步了,以他爹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好过分亲近太子,只能靠他了。 徐允恭整理了一下衣袖,跟在一旁的公卿子弟们也都跟着整理了起来,他们的父兄也都是徐达麾下,徐允恭没上前,他们也不好越过他。 常茂的小团体却没有着急上前,他们已经是太子一系的人了,没必要在殿下忙的时候过去打扰,北方寒冷,他们准备去给太子殿下狩猎一头老虎,剥下虎皮作为礼物。 而留在原地的还有东瓯王世子,汤鼎此时却有些犹豫,看一眼远处正在吟诗作对的长沙王世子李祺… 汤鼎是想去拜见太子,但是想着父亲的吩咐,只能懊恼的站在原地生气。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问道:“世子,我们不上去拜见么?” 汤鼎吐出一口低声说道:“你们要去就去吧!” 那几个侯爵之子心中暗骂,但是他们父亲就在汤和麾下,而且就算他们不顾后果去拜见太子,这么多的人,太子真正能记住的有几人? 不过看来汤家注定没有前景了,回府得劝一劝父亲了。 朱标这边则是欢声笑语,徐允恭领着一群公子哥来拜见,朱标自然不会摆脸色,这样一来,心中有些忐忑的公子们也就安心了,自然是迎合着朱标说话。 朱标也是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们,这些和常茂那边的少年加起来,就代表了朝中八成的勋贵们。 朱标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笑着看他们互怼,少年么,谁还没个恩怨情仇了。 朱标倒是对徐允恭有点感兴趣,这家伙比朱标大两岁,但却有近一米八的身高,而且面如冠玉英俊潇洒,在一众公子哥儿中间宛如鹤立鸡群。 朱标对他很有好感,无论是现在他的表现,还是历史上,他做为朱棣的妻兄却依旧忠于朱允文,这就是很难得的。 朱标笑着对徐允恭说道:“一直没有时间去中山王府拜见徐叔叔,还要请世子帮本宫像徐叔叔致歉了,等本宫凯旋一定亲自前往。 徐允恭眼睛一亮,身旁的少年们也是精神一振,他们最怕的就是,朱标有了开平王一系就不会亲近他们了。 徐允恭低下头恭敬的说道:“殿下直呼臣的名字就好,臣一定转达,家父也一直记挂着殿下。 朱标笑着点点头说道:“也好,你我两家本是世交,自是不必如此客气。 又跟徐允恭说了几句,朱标就看向一旁身材雄壮的少年。 这是颍国公傅友德的长子傅忠,跟他父亲长的极像,他爹可是猛将,朱元璋曾经夸奖过,论将之功,傅友德第一! 可惜这位虎将性格有些过于耿直了,最后落了个荒唐的下场。 朱标看着他有些憨厚的眼睛问道:“颍国公近来可有发脾气啊?” 傅忠愣了一下说道:“发了,昨日还把我跟弟弟揍了一顿。” 朱标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一旁的人也是捂嘴偷乐,他们可不敢像太子那么笑,傅忠不算聪明,但他的拳头绝对能让你变得比他还不聪明。 傅忠的脸色有些红,但是看太子笑的那么开心,也就挠了挠自己的头笑了起来。 朱标也不想平白的委屈别人,赶紧说道:“颍国公家教严了些,但我在东宫都听说过你勇力过人,横扫南京无敌手,是这样吗?” 傅忠一听眼睛就亮了,兴奋的说:“太子殿下居然也知道!是这样的,谁都打不过俺!” 朱标听了后又夸了他几句,让他陷于无穷的快乐之中。 剩下的人也都眼睛发亮的看着朱标,期望殿下也能跟他们说几句。 朱标难得出来一趟,也就尽量的哄了哄自己的小勋贵们,以后征战他们自然也跑不了。 这里的欢声笑语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被众星拱月围在当中的太子殿下更是散发着无穷的魅力。 已经走累了的少女们都在另一边休息,但是现在都在偷偷看着大明最优秀的少年们。 她们的夫婿大概率就是他们的中的一个了,毕竟门当户对。 但既然都是要嫁人,为什么不能嫁给那个最尊贵最优秀的那个呢? 想到这里就避不开一个人,常洛华! 所有的小姐们都揉着帕子心中暗恨,据说这次踏青能上紫金山还是常洛华去信求的太子殿下,真是不知羞耻,为了这点小事居然打扰殿下,不知道殿下就要领兵北伐了吗? 若是我嫁给殿下,一定安分守己,专心伺候殿下的饮食起居! 可惜,陛下已经下旨赐婚,而且殿下居然这么维护常洛华,非但没有训斥还亲自陪着出来踏青。谁不知道太子殿下自小事务繁忙,根本没有时间出宫,这次居然为了她破例了。 常洛华自然感受到了四周灼热的视线,但是她们越是如此就越让她开心,所有人都在羡慕她呢! 常洛华大大方方的看了一眼朱标,嘴角微微上翘,秀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朱标也感受到常洛华的视线,笑着对她点点头,就又接着跟徐允恭说了起来。 ………………… 第七十一章 借题发挥 朱标跟着勋贵公子们交谈了一会,在外面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们在朱标面前,都成了谦良恭谨的优秀少年。 朱标随口应付着他们,眼睛却看向了吟诗作对的人群。 有些本来就关注着太子殿下的人,立刻收回了目光,把眼睛看向长沙王世子李祺。 李祺身边的一个少年,纠结的对李祺说道:太子殿下看向我们这边了,咱们是不是该去拜见一下?” 李祺默默的看了一圈身旁的众人,才笑着说道:“自该如此,吾等这就前去吧。” 说这就领着人往朱标那边走去,徐允恭看到之后皱了皱眉头,但一看朱标依旧满脸的笑容就没有多说什么。 朱标心中自然有数,所以只是注视着李祺领着人到他身前躬身问安后,朱标才说道:“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踏青,你等也不必拘束了,刚才作的诗词可有什么好的? xiaoshuting.org 李祺正色的说道:“臣等才疏学浅,所作只是凡俗之流,实在不敢呈于殿下。听闻殿下才高八斗,文名天下传唱,臣等仰慕已久,不知殿下可有兴致赋诗一首?” 跟来的人也说道:“殿下与臣等出城在紫金山上踏青赋诗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啊!” 其他人看也都一起附和了起来,徐允恭眉头一皱说道:“赋诗不过小道尔,殿下是什么身份,你们都不要起哄! 朱标拍了一下徐允恭的肩膀,然后对着他们说道:“本宫今日并无吟诗作赋的兴致,你们自行去吧。” 自古文人相轻,若是旁人这么说了,李祺等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朱标文名盛传朝野,他们心中是不服的。 但是朱标的身份太超然了,他说不想,那就没有人敢逼迫,李祺面色平静,但是袖子里的手,却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那么惧怕太子,他爹不仅是长沙王更是当朝宰相,虽然比不过太子,但他总觉得自己不会低人一等。 自小他就是圈子里的核心,那怕徐允恭常茂也比不过他,甚至就是皇子出宫也得按他的游戏规则来玩。 他本想着以自己的地位,太子肯定会特意召见,但是太子居然只顾着跟徐允恭交谈,没有半点传唤他的意思。 李祺垂下眼帘说道:“殿下莫不是不会吧?毕竟殿下功课极多,那怕有宋濂先生的教导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李祺的话音刚落下,他自己就是心头一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蠢事,但是话已经出口,咽都咽不下去了。 徐允恭等人更是看向傻子一般的看向李祺,这家伙今天出门没带脑子吧?这真的是李祺? 出言嘲讽太子,莫不是把他爹李善长当成曹操了吧。 李祺身边的人也都懵了,李祺不仅身份高,自己也算是有本事的,但这话…… 朱标倒是理解李祺,李祺年纪也不大,而且自小就是圈子中的老大,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主角。 现在朱标的出现抢走了他所有的风头,他还无力反抗,所以他心中自然不平衡。 朱标面色冷淡,看着李琦沉声说道:“李善长就是这么教你的吗?目无尊卑,跪下!” 李祺心中猛的一沉,他还期望着太子,能够看在他爹的面上轻拿轻放,没想到……… 这还时候就连另一边的常洛华她们也发现不对了,好奇的看向这边。 李祺自然也有几个死党,都赶忙求情道:“殿下恕罪,世子只是无心之言!” 朱标眉头一动,他其实并没有多生气,但是他已经出口让李祺跪下来,可他还没有跪下,一旁的人居然还敢劝! 朱标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而出言的人脸色也都是一苦,殿下没有说话,事情要大条了,自己就是嘴欠,求什么情! 朱标轻声说道:“本宫的话,都没有一个人听到吗?” 守卫在一旁的全旭眼中杀意暴涨,厉声喝道:“放肆!” 随着全旭的声音传出,守在朱标身旁的五百精锐直接抽刀,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太子身旁的人。 清脆的刀刃出窍之音,让那些少女们发出惊恐的叫声,那边已经要乱了,常洛华赶忙安抚众人。 徐允恭等人也早就站了起来,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懵了,这一件小事弄成这样?太子殿下刚才还平易近人…… 文官子嗣就更不用说了,刚才求情的几人,已经有一人直接晕了过去,剩下的也都趴在地上不断的叩头。 李祺这个时候反倒清醒了,自己被人吹捧的太久了,已经忘了自己一家,在太子面前也只是臣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跪下? 想明白的李祺面上抽动了一下,僵硬的脚已经弯不下膝盖了,索性直接趴在地上,脑袋紧紧的贴着地面:“臣…臣有罪!请殿下发落!” 朱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开口说话,现在跪下的反倒已经安心了,徐允恭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也都跪了下去:“请殿下息怒!” 常洛华她们其实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一看情况也就都跟着跪下喊道:“请殿下息怒!” 整个山上除了朱标站着外,只有五百名抽刀而立的精锐士卒,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地上的人群。 朱标其实并不生气,甚至现在还有些感谢李祺,难得有正当的理由发火,震慑一下这些未来的顶级勋贵们。 总不能只让他们觉得太子爷温润可亲,那以后不还得出事啊! 至于他们的面子,在朱标眼里他们没那么大的脸面,而且朱标也不在乎他们心中所想。 说到底,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友情,那怕是徐允恭常茂也一样,他们到底是臣子,而他是君,尊卑之念必须在他们尚且幼小的时候就让他们明白! 这时候常茂等人抬着一头老虎回来了,看着眼前抽刀而立的士卒和里面跪着的一大片人,常茂等人都想回去再杀一头黑熊回来了。 常茂咬咬牙领着人走了过去,等把老虎放下就领着身后畏畏缩缩的少年们走到朱标跟前。 朱标自然也看到了他们,嘴角微微挑起,心中想着正好,一头羊是放,两头羊也是放。 朱标缓缓转头看了一眼常茂等人,吓的他们腿都软了,主要是搞不清状况。刚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第七十二章 谨言慎行 常茂想说些什么,但是却看到了妹妹传来的眼神,常茂嘴角一咧就老老实实的跪下了。 ranwen.la 这时南京城中的勋贵子弟们,就都已经跪在朱标脚下了,朱标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这就是皇权,他是太子储君,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少年,其他人再优秀再尊贵,也能跪在他的脚下,祈求平息他的怒火,那怕他的怒火是假装出来的…… 看朱标没有出声,所有人心中都有些惶惶不安,只好再一次的一齐出声:“请殿下息怒!” 朱标一手搭在腰间的玉带上,一手负于身后,看着脚下的李祺说道:“李祺,你目无尊卑,本宫责令你领十鞭,自行走回长沙王府,明日叫你爹来东宫见我!” 李祺深深的一叩头,然后就看向自己面前的墨云靴,精致的鞋面上绣着云朵,其中隐隐浮现着龙影,李祺莫名的想道:“也只有趴的这么近才能看见吧!” 然后就感觉身体一轻,眼前的靴子慢慢变远,但好像其中的龙影更加清晰了。 朱标皱眉看了一眼被拖走的李祺,他也没下死手啊,怎么这家伙好像丢了魂一样? 朱标看了一眼旁边跪着的人们,就回到原位坐了下来说道:“都起来,今天就当你们上了一课,日后行事需谨言慎行!” 剩下的都赶忙松了一口气说道:“恭听殿下教诲,臣等谨记!” 等他们都爬起来后,都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朱标的脸色,生怕哪里不对。 朱标也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所有人不都应该这样看他的脸色过活吗? 朱标神态自若的开始用茶,脸上又浮现出矜贵的笑容,所有人这才又有了欢声笑语。 平凉侯费聚这时候也带着猎物回来了,当然他肯定是早就回来了,只不过不想露面而已。 费聚走到朱标身边小声说道:“殿下好威仪!不愧是圣上的太子!” 朱标笑着摇摇头,他现在吓唬这些小的还成,像平凉侯这种可不是一两句狠话能压服的。 不过朱标也不在意,等这次回来一切难题自当迎刃而解! 平凉侯说完后就又下去了。 常茂看朱标的脸色正常了就赶忙凑上去,把徐允恭挤开说道:“臣为殿下狩了一头老虎,特此进献给殿下,请殿下笑纳!” 朱标乐呵呵的点头应下了,徐允恭在一旁说道:“老虎肉又干又柴,腥味还重!” 常茂脸一黑说道:“谁说要吃虎肉了,老虎全身是宝,虎皮可以做毯子,又厚又软,虎骨泡酒大补有固肾益精、强筋健骨、益智延年、舒筋活血之功效,虎鞭………” 说到这里常茂就被狠狠掐了一下,眼睛一瞪就要回头发怒,但是就看见自己妹妹眼神幽幽的盯着他。 常茂转回头尴尬的笑了几声说道:“呵呵,其实还是虎皮最好,殿下出征正好晚上可以盖着,” 说完常茂就拉着徐允恭要去看看他们猎的虎,徐允恭自然也看到了常洛华,所以也就没有拒绝。 朱标看了一眼就指了一下身旁的位置,常洛华优雅的坐了下来。 常洛华看了一眼满面轻松的朱标说道:“臣女还以为殿下会心烦呢?” 朱标笑着说道:“为何本宫要心烦呢?” 常洛华说:“自然是因为李祺冲撞了您。” 朱标躺下来眯着眼睛,看着天空的云朵说道:“跪下来的又不是本宫,他也为他的所为付出了代价。” 常洛华伸手挡住了朱标的眼睛,免得阳光照伤朱标的眼睛:“臣女认为长沙王兼任丞相,宰辅天下,殿下应该多考虑些才是。” 朱标嘴角勾起笑容,但是手上却毫不留情的拍走了常洛华的手:“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父皇的旨意,你想抗旨?” 常洛华瞳孔一缩,心中却是有了极大的落差感,她本来以为朱标是极喜爱她的,毕竟朱标见面就对她说满意,东宫也一直有礼物送来,而今日又陪她来紫金山踏青…… 常洛华赶忙压住心中的酸涩,改变姿势跪向朱标:“不敢!请殿下责罚!” 朱标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慢慢的挪动着身体,终于,朱标和常洛华四目相对了。 跪着的常洛华脸朝下,而朱标仰躺着面朝上,常洛华长长的头发滑落到朱标的脸上,朱标看这眼前那端庄秀美的脸,又盯着那英气的眉宇看了一会。 而常洛华却是心中宛如擂鼓面色涨红,她除了家人还从未与人这么接近过。 朱标笑了一下,伸手按在她额头一推,常洛华就直接从跪姿变成了坐姿。 朱标轻声说道:“想跟我谈论朝政,你还差的远呢,还是去多跟我娘学学吧!” 常洛华恭敬的应诺,而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靠近的,全旭早就令人隔开了其他人的视线。 朱标一挥手,全旭走过来对着常洛华一躬身,然后就跪在朱标腿边。 朱标看着天空问道:“李祺怎么样了?” 全旭说道:“两鞭子他就回神了,后面叫的挺惨,受完罚后就下山了,末将派了一队人远远的盯着呢。” 朱标笑着说道:“娇生惯养的少爷么,哪里受得住鞭刑,就是把本宫扔上去也得叫啊。” 全旭肃声说道:“北伐三十万大军未死,谁敢动殿下一根汗毛,必诛其九族挫骨扬灰!” 朱标挥了挥手,全旭把他扶起,朱标说道:“准备用膳吧,吃完后本宫就要回宫了,你留下一千精锐保护太子妃!” 常洛华听到这一声太子妃,一下子就从自我怀疑中脱离过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朱标。 全旭立刻应诺,朱标坐着喝茶,不一会就开始用膳了,朱标没有什么胃口,而且也没叫常茂徐允恭过来,就是跟常洛华一起用了一点,然后就直接下山了。 朱标在山上他们都要看他的脸色,也不敢放开了玩,朱标自己呆着也没有意思,还不如回去处理军务呢!这次与平凉侯交流学会了一点,正好回去安排下去。 等到了城门口,就看见传旨的太监等着呢,一看见朱标那太监就撒欢似的跑过来,亲手牵住缰绳,扶着朱标下马。 朱标看他还要下跪行礼就无奈的说道:“好了,什么事情?可是父皇传召?” 那太监笑嘻嘻的回道:“殿下英明啊!不愧是龙子,确实是陛下传召,让奴婢在城门口等您。” 朱标点点头,然后就上了马车一路往皇宫去了。 ………………………… 第七十三章 分散相权 朱标直接进了皇宫,一路往御书房去了,本以为朱元璋会在哪里埋头苦干,结果走到一半被坤宁宫的侍女拦住了。 ranwen.la 朱标只好转道坤宁宫,难得自家老爹今天没有处理政务,居然是去找媳妇了。 朱标一路走到坤宁宫,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药味儿,朱标眉头一皱,赶忙踏步进去。 只见里面朱元璋趴在榻上裸着上身,马皇后正在皱着眉头数落他,太医一脸苦涩的给他抹着膏药。 朱标一看没有大事也就放心了,但是老爹这个样子他也不好笑出声来,板着脸走了过去从太医手上接过药膏。 那太医一看朱标接手了,恨不得跪下磕几个头,皇帝和皇后的私房话他可不敢再听了! 太医小声的嘱咐:“只需要趁着药膏还热,均匀的抹在腰上就行。 朱标点点头就接手了,马皇后也没工夫搭理朱标,看自己儿子下手后,朱元璋没有痛苦的反应,就又接着开始纠正起朱元璋的坏毛病。 太医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由于朱元璋已经烦躁的把头埋在被子里,也就没有发现是自家太子给他抹药。 马皇后接着说道:“还有每天批阅完奏章,就不能站起来活动下筋骨?晚上还不愿意盖被子,这下好了,腰痛了吧!” 朱元璋烦躁却又无可奈何的说道:“哎呀,咱知道了,妹子你就别唠叨了,咱现在不仅腰疼,被你唠叨的头也疼了。” 朱标听完差点笑出声,马皇后横了他们父子一眼,才去喝口茶歇息一下。 朱标专心的抹起来药膏,心中却是开始思虑起来,朝中的政务是永永远远都忙不完的,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扛不住每日的劳心劳力。 在明代以前,历朝大体上沿用秦始皇所创立的君主之下设宰相辅政的政治体制框架,只是相权的形式和职权的大小略有不同。 明朝初年,也基本沿用汉唐旧制,直接承袭元朝旧制,在中央设三大府:中书省,下统六部,职掌行政事务 大都督府,统管军事。御史台,职掌监察事务。地方设行中书省,置平章政事,总管地方事务。 现在还有李善长帮着处理政务,等日后罢免丞相还不知道得多累呢! 但是以朱元璋的性格,罢黜丞相是必然的,他不会允许外人染指大明的权柄。 朱标也一样,他心中的目标,也不能允许朝廷中有丞相,这个地位超然的人存在。 何况废弃丞相后的好处也很大,丞相制废除,六部直接向皇帝负责,相权与君权合而为一,皇帝大权独揽,中央集权极度扩张,达到“朕即国家”的地步! 伟岸的皇权,整个帝国的权柄都将归于一人,那个人将会成为某种意义上的人间神明! 弊处当然也有,而且可以说很大,甚至从长远看弊大于利! 但是朱标已经顾不得了,瞻前顾后那还能办成什么事! 等朱标回过神已经将手中的药膏抹完了,朱标起身到一旁的盆里洗了洗手,朱元璋这才发现给自己摸药的是儿子。 朱元璋眉开眼笑的说道:“难得出去一趟,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朱标说道:“儿臣在那,他们那里敢放开了玩。” 朱元璋笑了了一声说道:“你不吓唬他们,人们能怕你?” 朱标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父皇您都知道了,还在这问我。“ 马皇后在一旁看父子俩言谈甚欢就忍不住说道:“还不教训他?你刚才不是还说等他回来了要教训的吗!” 朱元璋趴在塌上说:“是得教训,你怎么能让李祺那么容易走了,还有,为什么不把汤和拉进来!” 朱标笑着说道:“李善长到底只是文人,而且身居宰辅之位,怎么也不好让他亲自上山领人。” “至于汤和,本来就在计划之中了,没必要在削弱他,省得到时候这个鸡太过瘦弱,吓不住那些山里的野猴子。” 朱元璋闻言思索了一下说道:“不错,不仅不能削弱了,还得再养肥点啊!” 马皇后闻言叹口气:“我让你教训儿子,你就是这样教训的?” 朱元璋乐呵呵的说道:“教训什么?不过是让他们跪了一会,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为臣子跪拜太子储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莫说是他们,就是他们老子到了那,也得给咱老实的跪下!” 朱标闻言不停的点头,示意父皇说的对! 马皇后皱着眉头说道:“那也不应该因为一点小事就鞭打李祺,毕竟也是个孩子,何况李善长……” 没等马皇后说完,朱元璋就肃声打断她:“妹子,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咱在当吴王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事情怎么做,自有我们爷俩商量,你下去安排膳食吧!咱得跟咱的太子商量下国家大事!” 马皇后站起身瞪了朱元璋一眼,然后就气呼呼的走了,朱标也一脸严肃的把娘亲送了出去。 然后等回来后,父子俩神情严肃的对视了一眼,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朱元璋笑了一会,就把一手按在了腰间,看样子是笑的都震到腰了,朱标走上去,帮自己老爹翻了个身,又在他腰间垫了软枕,然后就坐在了朱元璋的身边。 朱元璋仰躺着心有余悸的说道:“你娘啊,那是越来越能唠叨了,咱每天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朱标笑了笑没有接口,这种话接不得,万一哪天朱元璋被烦的没忍住,说句你儿子也嫌你唠叨。 那朱标的事情可就大条了,朱元璋看着朱标说道:“你说李善长会怎么做?” 朱标直接说道:“要么把李祺打废,要么一会就去东宫请罪!” 朱元璋扭了扭脖子说道:“李祺是他最出色的子嗣,打几个板子是免不了的,打成废人还不至于。” 朱标说道:“那就是要来服软了,父皇可有有什么安排?” 朱元璋看着屋顶的龙纹说道:“六部中每部增加尚书侍郎各一!” 朱标听后就明白这是要分散相权了,当即点头表示明白,等马皇后安排完膳食回来,朱元璋的药膏也起了效果,一家三口就在坤宁宫用了膳。 …………… 第七十四章 如意如意 朱标自行回了东宫,不多时李善长果然来求见了,朱标让刘瑾领他进来。 李善长面色沉稳的走了进来,看着上方的朱标就是直接跪到了地上:“臣李善长教子无方,请殿下责罚!” ranwen.la 朱标面露微笑快步走了下去,亲自扶起李善长说道:“不过是少年意气罢了,本宫也只不过是,让您明日前来说一声罢了。” 李善长拱手说道:“那孽子回家后,已经被臣亲自行了家法,等他能下地了,再让他到东宫给殿下谢罪!” 朱标皱眉说道:“何至于此,长沙王劳苦功高,李祺之事本宫已经惩戒过了。” 朱标又对一旁的刘瑾吩咐道:“你亲自领着太医去长沙王府。” 朱标又与李善长客套了几句,然后俩人就回道各自的座椅上坐下。 朱标喝了口茶水说道:“本宫刚从坤宁宫回来,父皇因为案牍劳形,导致身体有恙啊!” 李善长赶紧起身问道:“圣上身体可还好,太医怎么说?” 朱标摆手说道:“问题不大,只是有些过于劳累了。” 李善长赶紧请罪:“这是臣等无能。” 朱标说道:“看来政务实在是有些多了,如此下去可不行,不知丞相可有意在六部增添些人手?” 李善长心中一动,就知道正戏来了:“六部的任免和增添职位,都是圣上一言而决,岂是臣能干预的。” 朱标笑着没有说话,六部增添职位确实是皇帝一言可决,但是权力一共就这么多,你李善长不从手上分出,那朱元璋增添几个养老的虚职有什么用! 李善长看朱标笑而不语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自己只能认下了,自己儿子送上了把柄,自己又不割肉道歉,那以后李家早晚要出事。 李善长思虑了一下说道:“刚才臣的小女儿也是哭着回来的。” 朱标一愣说道:“可是本宫吓到贵府千金了? 朱标说完吩咐道:“来人,从本宫库里挑些首饰送到长沙王府!” 李善长伸手拦下,笑呵呵的说道:“臣也原本以为是吓到了,但是臣的老妻逼问方知,小女倾慕殿下已久,如今他兄长触怒殿下,她自是伤心不已!” 朱标这才明白李善长的打算,李琦触怒了朱标,那怕朱标其实不生气,但日后也绝不会在重用李家了,除非李家彻底的表态。 朱标笑着对一旁的太监说道:“库里有一柄圣上赐下的玉如意,也一并送过去。” 李善长满意的点点头,太子正妃已定,但是侧妃还没定下。 俩人也没有再说起六部职位的事情,事情已经定下。 李善长对朱标表示了,一定会尽全力供给大军的物资,让朱标不要有后顾之忧! 俩人相谈甚欢,等到了下午,李善长不得不去处理政务才算结束。 等他走后,朱标才放松的靠在椅子上,李善长的表态已经很明显了,这是好事! 如此一来,李善长那边也就不用太多的顾忌了,等这次回来,朱标就要真正的开始插手朝廷的事务了。 改变一些弊政,组建内阁,重定一下商税,修造海船出海、重新打通丝绸之路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这些事情朱标早就想做了,但是碍于年纪幼小,而且在朝中没有威望,手下又没有党羽,所以才一直耽搁了。 当然,这些事情都做完,也是要好久的。 还有组建锦衣卫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不仅是要检察百官,朱标还要让他们去南洋西域日本等地勘测地形,为未来做些准备。 朱标处理完事情后,也没有急着去跟朱元璋汇报,他送了玉如意到长沙王府,是不可能瞒得过朱元璋的,这种事情显而易见。 朱标感觉有些累了,就回到寝宫睡了一觉。 下午朱标才醒了过来,云锦伺候他洗了个脸,朱标正想去院子里转一转就看到门口台阶上正坐着三兄弟,朱标走过去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朱樉笑着回答道:“刚坐了一会,我们拜见完父皇母后,然后又去拜见了各自母妃才过来的。” 朱标点点头,然后老三就说道:“大哥,听说你发火了?” 朱标才想起跪着的一帮人里没有这三兄弟,说道:“你们三个到底是跑了多远,那么久都没有回来。” 朱棣说道:“都怪三哥,非要去追你那头鹿,要不我们就可以看见大哥大展神威了!” 朱标笑着说道:“不过是敲打一下罢了,我走后他们怎么样?” 朱樉说道:“我们回去后,他们就要下山了,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朱标点点头,跟着三个弟弟坐在了台阶上:“老四,你看见你媳妇了没?” 老二老三也是兴致勃勃的看向朱棣:“差点忘了问了,老四你满意不!” 朱棣梗着脖子回答道:“哼,我哪有功夫看她,再说满不满意都已经订婚了!” 朱标也没接着问,看着庭院内的树木说道:“马上就要出征了,你们三个都给我小心点,别总想着冲锋陷阵,战场上的箭矢可不认得你是皇子!” 看三个弟弟点头,朱标有苦口婆心的教育道:“你武艺再高强,你一个人能杀多少敌军?就连项羽都知道,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你们的勇武还能比过霸王?” “我求父皇让你们出去,不是让你们过瘾去的,多跟着将帅们学学行军打仗、管理军队的知识,这些你们以后都有用!”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说道:“大哥,我们是皇子,学这个不好吧…” 朱标一乐,他就知道这几个没有那么简单,朱标心中思虑了一下,直言道:“等把境内的敌军全部消灭,父皇肯定会收回将帅们的兵权,到时候谁来镇守边疆?还有那些远离中央的郡县,没有驻军怎么能稳定天下?” 朱棣小声说道:“我等有了军权,独领一方藩镇割据如何是好?” 朱标拍了拍朱棣的头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我朱家的底子太薄了,开国将帅们的兵权不收,迟早会有乱子!”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说道:“大哥,如果父皇真的分封诸王了,到了封地我们也一定会以大哥为尊!一切听从父皇兄长的意思!” 朱标笑着说道:“我自然是信你们的,不过大哥也不想骗你们,最后还是要削藩的!” ………………… 第七十五章 民生恢复 朱标说完就看向了三兄弟,见他们放心的舒缓了一口气,才好笑的摇摇头。 ranwen.la 到底还是小孩子,没尝过在地方独掌大权的滋味。 老二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大哥你可要快点啊!我自己都不放心我自己。 老三说道:“我不想去,实在要去就离南京近点吧。 老四说道:“大哥我要去守边疆!” 朱标笑呵呵的说道:“你们现在还不知道节制地方,大权在手有多快乐,估计到时候你们也就不想放手了。 三兄弟互相看一眼说道:“我们什么时候都听大哥的。” 朱标温柔的看着弟弟们说道:“你们放心,天下大的很,大哥不会亏待你们的!” 朱标留下三个弟弟们吃了一口饭,吩咐他们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接着去军中历练。 等他们走后朱标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些空虚。 朱标看一眼旁边的刘瑾问道:“李祺怎么样了?” 刘瑾上前一步说道:“若是看样子是很凄惨,但若是看伤势,不过皮外伤罢了。” 朱标笑了一声说道:“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若是真的打坏了,本宫还要小心李善长呢!” 刘瑾看了眼天色说道:“爷,天凉了进屋吧。” 朱标点点头就回了屋里,由于刚睡过觉了,就让人燃起火烛,处理起蓝玉今天送来的奏报。 第二天早上,朱标醒来后就隐隐约约听到外殿传来的声音,朱标坐起身,一直守着的云锦听到动静就走了进来。 先是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朱标,然后就从一旁捧起瓶子,朱标漱口之后吐出水,云锦这才伺候他穿上里衣。 朱标问道:“外屋干什么呢?” 云锦解释道:“工部送来了您的盔甲,她们正看着呢!” 朱标眼睛一亮,前些日子工部就来人测量过他的腰围尺寸,说是要专门为他制造铠甲。 朱标自然对盔甲有浓厚的兴趣了,外衣都没穿,赶忙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到了大殿就看见两套盔甲,一个银白,一个明黄! 所有人看朱标起来都赶忙问候道:“参见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笑呵呵的说道:“起来吧,这怎么有两套?” 一旁工部侍郎上前说道:“回殿下,金甲的是您誓师出征和凯旋之时穿戴的,银甲才是您在战场之上所穿的。” 朱标点点头,大明的盔甲以银白之色为主,明黄色太过闪耀,若是穿到战场上那就是明摆着嘲讽敌军,你们没瞎的话都朝着这射箭! 朱标抚摸了一下冰冷的铁甲说道:“这两套除了颜色都是一模一样的? 工部侍郎回到:“样式是一样的。为了给殿下减轻负担,金铠的用料少一些,也就轻便一些,更注重了细节的打磨!” 银甲则是由我大明最好的铸铠师所造,真材实料所铸,只要殿下穿戴整齐,战场上的流矢绝对破不开这层甲胄! 朱标拍了金甲,这就是铁甲镀金,为了彰显尊贵的样子货罢了。 朱标捧起头盔,一旁的侍郎说道:“此为抹金凤翅盔,盔正面饰有天神像,左右各一条吐火金龙,龙身展翼,形如凤翅。 朱标点头后看向铠甲,此甲通身满布鱼鳞状甲片,层叠排列,前胸左右各饰一条金色升龙。 上身衣襟、及领、肩、底边等处皆施以红色织金云龙纹缘边,底缘较宽。两肩为金色兽头形肩甲,缀红色肩缨。 腰带身的中部有钉花形鎏金铜带眼四个,两侧各有鎏金铜圆带版三个,下有方形挂扣,可用来悬挂弓袋、箭囊、佩刀等武器。 带两端缀鎏金铜带饰一对,形如革带“挞尾”,均刻龙纹,一端附有挂钩一个。 朱标听的都有些头晕了,看了一眼刘瑾,见他点头,朱标就笑着问了一句,哪位工部官员的名字,然后就让他退下了。 毕竟人家大早上到这里等着,不就是为了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么。 等他退下后,刘瑾上前说道:“殿下可要试试?奴婢几人已经学会怎么穿戴铠甲了。” 朱标说道那就试试吧,这话说起来容易,但是穿戴铠甲属实不是那么好穿的,没有人帮忙,就靠自己恐怕是穿不上去。 朱标穿上的是金甲,当然说是金甲其实更多的颜色是红的,只不过一眼之下金色更加夺目罢了。 这时候正好常遇春等人来了,进了大殿就看见了,一身金甲威严堂皇的太子殿下。 常遇春笑道:“殿下穿上铠甲英气逼人,不愧是我大明天策上将军!” 蓝玉等人俯首喝到:“参见天策上将军!” 云锦暖玉等人看到这个场面,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幸好刘瑾提醒他们该去准备茶水了,她们才恋恋不舍下去了。 朱标也满意的笑了几声:“都起来吧,今早工部送来了两套盔甲,本宫正好试一试。” 朱标动了动身体,感觉果然有些不灵活,而且那怕是金甲,他都感觉到了有些沉重,但是确实有股浓浓的安全感。 看朱标都已经穿戴好了,常遇春就说道:“今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急事,殿下既然都穿上了铠甲,不如去城外大营巡视一番,也让将士们看看天策上将的威仪!” 朱标点点头说道:“也好,那就去看看吧。” 一行人直接除了城,一路上朱标走马观花,南京城远比前几年要繁华多了,大街上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连成一片;酒店里,小二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还不时传来猜拳的声音。 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书声,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现在的大明子民,再也不是元朝时候的四等汉民了。 ………………………… 第七十六章 分配军务 一路出了城,又骑马奔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大营,这里本来就有元朝屯兵的地方,否则这么多大军真不好安置。 到了大营门口,正有百名士卒守卫,铁甲长枪森然有序。 朱标是第一次来,士卒可能不认识。但是常遇春蓝玉等人可是天天都会来这里巡视,何况有十万人本来就是常遇春的麾下。 守卫的百长看到来人,立刻上前给常遇春见礼,身后的士卒也跟着单膝下跪。 常遇春避让开来,肃声说道:“尔等还不拜见天策上将军!” 那些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大营里就涌出了一群将士,整齐划一的冲着那骑在骏马上的明黄色身影拜倒:“末将等参见天策上将!” 朱标神色自若的点头说道:“都起来吧!” 随后就在众将的簇拥之下进了大营,引来不少士卒的注视。 一路上朱标看的都眼晕,无数士兵来来回回的穿梭着,帐篷校场一座连着一座,基本没过五十米就有简陋的茅厕,不时有人推着石灰粉进去。 在下风口处还有马场,离得很远就已经闻到牲畜的味道了,朱标却无半点嫌弃,这个时代依旧是骑兵为王! 火器虽然已经发明了,但是并不是太过好用,明代火器主要有两大类:第一类是用手持点放的火铳,其形体和口径都较大,一般筒内装填铅弹和铁弹等物,其射程仅数十步至二百步。 第二类是安装在架座上发射的口径和形体大型火炮,多数筒内装填石、铅、铁等物,俗称“实心弹“,少数则装填爆炸性的球丸,射程一般在数百步至二三里距离,主要用于守寨和攻城,也用于野战、水战和海战。 火炮还好,但是现在的火铳不论是准头还是上弹速度都很一般,面对骑兵大多都只有机会放一枪,最后还是要掏出刀子。 不过火器还是要支持的,等这次回来就召集一些能工巧匠试试吧。 走了好一会才到中军大营,一路上朱标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卒,嘴角就忍不住扬起来了。 朱标进了军帐,直接坐到了最上方的座位上,看着下面还恭敬的站着的将帅们,朱标扫了一眼大概有三四十人:“都坐下吧,今天本将检阅一下军队,也认识一下诸位将军。” 所有人应诺后就按规矩坐下了,离朱标最近的就右手边的常遇春和左手边的李文忠,剩下的蓝玉刘伯温等人依次坐下。 众位将军依次起来汇报各部所属的情况,现在大概有十九万大军了,还有四万大军未到。 朱标听了一会后了然的点点头,常遇春起身说道:“请上将军分配职务吧,这样也好让将士们熟悉一下。” 具体大军的职务安排不是固定的,都是主将重新安排,确保军队的领导权。 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到底谁负责那块都得分好,否则职权混乱就要起乱子了。 现在到场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将军,这些人的资料常遇春早就交给他了,能够掌控他们,那么这支大军也就能如臂使指了,现在是开国初年,能做到这个位置的都是骄兵悍将,他们对军队的影响绝不是后世那些勋贵子弟可以比拟的。 别看他们现在毕恭毕敬,如果朱标一旦指挥失误,那么他不谙军事的名声,就会快速的传遍整个勋贵集团,到时候那怕杀一批也只能表示自己心虚。 何以解忧,唯有大胜! 朱标面色肃然的扫视了一圈说道:“圣上的意思是大军到齐之后,立刻誓师出征,诚意伯你负责起草。 刘伯温起身应诺。在古代誓师是很重要的,出征的军队都有誓师典礼,一般是将出征的目的与意义告知将士,揭露敌人的罪恶,强调纪律与作风,也就是一次战前动员和教育。 朱标又看向常遇春说道:“右军交给开平王,淮安侯华云龙、延安侯唐胜宗、吉安侯陆仲亨归入右军由开平王统帅! 四人当即起身抱拳应诺,朱标点点头,右军是除了中军外最强的部队,以骑兵为主。 朱标看向李文忠说道:“左军交给曹国公,济宁侯顾时、临江侯陈德、六安侯王志归入左军,由曹国公统帅! 等他们应诺后,朱标看向了蓝玉:“前军中军由本将统帅,永昌侯蓝玉,南雄侯赵庸、广德侯华高编入前军,蓝玉领三万铁骑为先锋! 汝南侯梅思祖、永城侯薛显入后军,由诚意伯刘基统帅。 如此,除了沐英的四万人外,大军就基本安排好了,朱标看着面前的神态各异的将帅们,也没有再训话,一切都要到战场上说话。 朱标直接起身往校场方向走去,身后的将帅们对视一眼也都跟上,朱标向一旁的常遇春问道:“驻扎期间,士卒们可有为违反军纪的?” 常遇春回到道:“有聚众赌博的,有想要逃跑的,还有互相斗殴的。” 朱标皱着眉头,但却也没有说什么,古代军队可不是后世的军队,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信仰,本来就是被强征入伍的,要么就是陈友谅、张士诚的降军。 但凡有机会的都去读书了,没办法才来当兵,所谓当兵吃饷,至于为谁卖命,他们大多人是管不了这么多的。 宋代以后历朝历代皆重文轻武以文御武,武人社会地位低下。元、明的军户制度,军户只能世代当兵,而且还要服徭役给军官当长工。 尤其是明代中后,一个士兵退伍后的待遇和监狱服刑出来的囚犯差不多,谁会主动愿意去当兵呢。 古代军队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溃败,一般的军队伤亡十分之一就崩溃了,所谓的精兵也就是能承受个五分之一。 淝水之战前秦怎么败的,不就是有人乘着前线退兵之际,喊了一嗓子败了,结果就真败了。 朱标也知道现在情况就是如此,不过还好,他三十万大军,至少有十万精兵,这才是他的主力。 吞噬小说网 而且北元现在的情况只能更惨,到时候朱标号称八十万大军……… ………………… 第七十七章 兵血空饷 朱标让蓝玉和全旭留在身边,剩下的都去安排自己所属的军务了。 朱标分配完大蛋糕,他们也得分配小蛋糕,要把自己的嫡系安排下去,否则到了战场上是指挥不动士卒的。 就好像前方有明显的埋伏,但是无路可退,必须冲的时候,如果安排人上,他却畏惧不敢上前怎么办? 到时候一刀砍死他也晚了,军心已乱,剩下的人就更畏惧了,万一后方压力过大,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哗变就在一瞬。 所以越到攻坚的时候,就越是要安排自己的嫡系上,唯有他们才会愿意为你去冲锋陷阵,不畏牺牲。 朱标领着人上了一处校场的高台,下面正式士卒使用火器在演练,不过大多都只是摆个姿势,毕竟弹药难得,哪里舍得浪费。 朱标看向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和军营,向着蓝玉问道:“三十万大军到底有多少人,你跟我说实话,我不会怪罪的。” 蓝玉嘴角一抽说道:“这…” 朱标说道:“无非就是将帅们喝了兵血,这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本将无意追究,但是本将不能临出征了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兵马!” 蓝玉靠近一步小声的说道:“全将军带来的三万亲军都尉府的人是实打实的,我们这十六万大军有三万……… 朱标眉头紧锁,但也没有说什么,十六万人三万的活死人已经够给他这个太子面子了。 士兵阵亡或者退伍了不上报,照样按照原来的花名册领军饷,甚至伪造花名册骗军饷,当然好处都流进军官的腰包。 现在都还算不错了,到了明朝后期问题,部队军官腐败现象直接导致了明朝灭亡。 萨尔浒之战明军预计出兵四十万,如果真是四十万的话努尔哈赤输定了,问题就出在吃空头饷上。 由于明军的最大业余爱好就是吃空头饷,以至于军队集结的时候军官搞不清自己有多少士兵,有的甚至整营人马都是凭空编造出来的。 这样的结果是明军预计的四十万大军实到二十万(也有说十几万的,最少说十二万),这样的军队还要采用“分进合击”的战术,一分下来每路兵马不过一两万人,而且无论官兵都是老奸巨猾之辈,虽然有一些忠勇无双的悍将,但是如此腐朽的军队能打胜仗才叫怪事! 蓝玉有些小心的看着朱标的脸色,想着若是殿下发怒要整顿军务,他就要拼死相劝了,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何况这次出征对太子意义重大。 看着朱标虽然眉头紧缩,但是并没有要召集将帅意思,蓝玉才松了口气,劝道:“这也就是您统帅,否则就是开平王来了也得有五万人的亏空,这些将帅都已经把自己的亲军家仆都带来了,就怕您不满意。” 朱标差点气笑了,这还得谢谢他们了? 不过朱标也没有太过生气,这件事他早有预料。喝兵血吃空饷,就跟文官贪污一样,无法杜绝,历朝历代都在想尽办法的改进,但是结果并不好。 唐朝白居易,形容当时军队“吃空饷”的乱象时说:天下各地统兵之将,无不捏浮报军籍以冒领粮饷,按实核计,真正实存的兵数不到十之六七,如果出现战死、逃亡情况,则十年之内实际兵数又将减少十之二三。” 全国军队“有籍无人”的比例竟然已达到了一半以上,足见其时“吃空饷”问题之严重。 不仅如此,即使实际在籍的兵员中,还存在很多隐形“吃空饷”的现象,不少士卒不过是按时应卯,平时却各有营生,甚至有士卒终日市场摆摊做小买卖。 明朝肇建之初,朱元璋鉴于宋代募兵制造成的“冗费”、“冗兵”之害,回头改行“兵农合一”的“军户”制度,被划为“军户”之家能分到一块土地,战时出征,平时务农,并不从朝廷支取粮饷,因此也一度减少了吃空饷的数量。 但是,这种不分良莠、强制限定军籍的军户制度,时间一久不可避免地会走上僵化、衰落之路。由于军户兵弱不堪用,明代后期又重行募兵制,“吃空饷”的历史老问题也就如影随形地出现,到了明代末期已相较之唐、宋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标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原本的规矩我不管,本将在这一日这些兵卒的军饷,就绝不可以再克扣了,蓝玉你去传达到军中,到时候若是让本宫发现了,休怪军法无情!” 蓝玉面色一苦,又是得罪人的活啊,但是朱标吩咐了他也不能不听,立刻应诺。 朱标也就没有心情了,转身带着全旭回了军帐之中,坐在椅子上有些烦闷。 全旭上前说道:“殿下不必忧虑,我军如此北元更是如此,他们每次都号称十万铁骑,但是也就三四万的骑兵。” 朱标无奈的笑了一声,这还是在比烂呗。 这种情况是一定要改变的,但是不能是现在,这件事情牵扯到几乎全部的勋贵,总不能把勋贵全杀了,那样恐怕天下大乱又在眼前了。 不过没关系,大明才刚刚建立,一切都有机会。 朱标让蓝玉下去后就对全旭问道:“你这三万人可都持有火器?” 全旭回答道:“圣上规定过凡军一百户,铳十、刀牌二十、弓箭三十、枪四十。” 朱标点点头,元末明初确实是火器发展的一个重要节点,而且朱元璋特别喜爱火器,在当时的元末群雄中,朱元璋的部队堪称是一朵奇葩。 据史料记载,朱元璋的军队曾多次大规模的使用各种旧式、新式火器作战,在攻城、守城和水战(炮舰对轰)中都多有运用。 一些诸如火龙枪、火铳、大小将军筒、铁炮、神机箭、火蒺藜和“没奈何(燃烧性火器)”等火器列装的极多,连不同武器所需的火药配方也摸索出了许多种。 ranwen.la ……………… 第七十八章 太子宝印 朱标看着全旭说道:“你亲自持我的手令,去请圣上加印,然后去工部要火铳,把你的三万人装备好!” 朱标无论是太子的身份,还是天策上将都没有权力,直接向工部要大量火器。 火器军械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无法轻动,朱标说着就在纸书上写上需要的火器,然后盖上随身携带的太子宝印。 这个印章是册封太子那天赐下的,朱标还是第一次使用,形状蹲龙钮,平台,方四寸,厚一寸二分,极为精致。 全旭恭敬的双手接过纸条,这原本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纸张,但是加盖太子宝印之后,他就承载着大明皇太子的意志。 全旭立刻驾马赶回南京,朱标坐在椅子上,想着刚才使用火器的将士演练的场景。 现在对火器的使用还得很粗糙,基本就是打一发就扔下,然后掏出刀子去砍人。 朱标想起了以前看的一部电影,叫什么早就忘了,但是还清楚的记得一个片段,满清的八旗兵骑马冲锋,而英法联军的人则是站成三排,轮流发射火枪。 第一排打完走到最后,第二排补上继续射击,然后最后一排的人就有时间为火枪重新装上弹药,如此反复,八旗骑兵最后连三十米都没靠近就已经被打的溃败逃离。 这是个非常不错且简单实用的办法,尤其是对付骑兵,当然现在的火铳远远不如近代的火枪,所以可以在里面加上些精锐的弓弩手,如此一来就可以提供充足且稳定的火力! 这个只要想通了,其实原理非常简单,朱标记得这还是沐英发明的,不过是在未来平定云南的时候,之后朱棣北伐也用过不少次。 朱标没有下令全军实行此法是因为,各部的火器种类繁多,但是火铳却并不多,如果前行集中起来的话,不但影响一直训练的军阵,而且还容易引起将帅的反弹。 所以朱标打算先在自己的三万亲军上试一试,如果效果确实可以,就推广到全军,组建一个火器营。 当朱标还在思考如何在改进一下的时候,常遇春和李文忠走了进来,朱标也起身表示尊重。 三人见礼后就坐下了,常遇春开口道:“殿下各部已经掌握了所属,现在就等沐英赶来,我们就可以誓师出征了。” 朱标点点头说道:“那就好,我也不走了,就在这里住下,这段时间本将也要跟着军队了。” 李文忠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上将军与诸位将帅也该多多熟悉一下了,我也留下。” 常遇春则是笑道:“我还得吃药,就不跟你们年轻人在一块了。” 朱标也笑了笑,常遇春这是要淡化自家的存在感,毕竟他才是军方大佬,如果他在这,众将总要看他的意思行事。 然后朱标就在军帐中住下了,第二天起身就看见全旭和刘瑾守在他的帐篷外,朱标走出去伸了个懒腰说道:“事情怎么样了?” 全旭回道:“圣上已经加盖了印玺,末将也把旨意亲手交到工部尚书手中,不过南京火器储备已经不够用了,恐怕只能凑出两万火器。” 朱标点点头,他也没想过能凑满三万人的火器,毕竟这是好东西,那个部队都需要,要不是朱标走了后门,这两万件都别想拿到:“最快什么时候能送来?” 全旭回道:“三日内送到!” 朱标心中有数了,就没有再追问,而是看了一眼正准备洗漱用具的刘瑾,笑着问道:“不是让你看家么,怎么又跟出来了? xiaoshuting.la 刘瑾嬉皮笑脸的说道:“有您才有奴婢的家,您不在,那里就是房子罢了,房子又不会飞走,奴婢自然得跟着伺候您了。”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说实话,身边没有了刘瑾真是有些不习惯。 朱标洗漱之后,刘瑾又下去亲自安排朱标的膳食。 往后半个月,朱标都没有回宫,而是一直让全旭领着亲军练着“三段击”,朱标也没瞒着军中将帅,而且这么大的阵仗想瞒也瞒不住。 朱标不断演练着心中所想的三段击,先是试了最简单的,由三人为一个小组,先由最前面的火枪手射击,然后退至队伍后方专心装填弹药,由第二排的士兵上前开火。 三人交替装弹、开火,使原本射击一次需要一分钟甚至更久的火绳枪效率提升三倍! 然后感觉若是敌军骑兵数量众多且不畏牺牲,那怕很容易让移动的士兵不愿意回到第一排。 所以又试了在阵前安置防马栅,然后安排士兵三个人一组,让其中射击精度最高的士兵充当射手,其余两个则负责枪弹和火绳的装配工作。 在射手射击之后,由第二名士兵接过火枪并从前端装入火药,捣实之后装入枪弹。第三名士兵同时从后方调整火绳的位置,将扳机移至原位,然后把火枪递给射手,从而实现不间断射击。 又试了在火器旁添加精锐弓弩手等方法,一次次的演练,让越来越多的将帅参与到讨论当中,越是争论越是感觉这个方法却是不错。 期间自然少不得要恭维朱标,就连这朱元璋都放下手中的公务,亲自跑来看了一圈,最后满意的拍了拍朱标的肩膀,乐呵呵的回去了。” 将帅们自然眼馋,但还是那句话,火器不够,也只有朱标才能抠出大明的家底,现在整个工部都拿不出一条火铳了。 至少今年是不行了,不过工部已经召集工匠大量的制造了,想必年底就能有一批火铳了。 朱标也叫来一群工部的工匠,说了一堆自己的火器的想法。 最后看着满眼茫然的工匠们,朱标也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上辈子也没亲手摸过任何真正的枪械,而且也不是军事迷,所以讲的东西并不是那么通俗易懂,不过也只能基期望与他们了。 又过了两天,沐英终于领着大军赶了回来,朱标看了眼风尘仆仆的沐英和他身后无精打采的将士们,想着如果现在就出征,会不会直接哗变。 幸好朱标不是那样的人,下令赶来的将士们三天不用训练,都好生休息,然后让沐英睡了两个时辰后,又拽着他聊了半夜才放他回去休息。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确实是有缘分的,他不知道为何就是与沐英特别亲近,那怕许久未见也是很亲切。 ……………… 第七十九章 誓师出征 第二天朱标领着刘瑾回了皇宫,把全旭留下,让他给沐英展示三段击。 现在正是朝会的时候,朱标到了奉天殿门口就有人进殿通报,不一会儿就有传旨太监走出来喊道:“宣天策上将军进殿!” 朱标嘴角微挑,其实宣他可用太子,也可用天策上将,但是这两种身份却截然不同。 朱标一抚臂甲,就直接踏步进殿,金红色的铁甲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迫人的威仪。 等朱标踏进奉天殿,在最后的官员们都微微躬身抱拳,随着铁甲摩擦的清脆之音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朱标越过李善长和徐达走到御前,单膝下跪道:“末将参见陛下,陛下万岁金安!” 一身朱色升龙袍的朱元璋笑着说道:“咱的天策上将回来了,可有事禀报!” 朱标正色道:“回禀陛下,我大明二十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誓要收复失地,臣特来求陛下出征圣旨!” 宰相李善长越众而出说道:“天策上将军天资聪颖,文武全才,而今欲为我大明收复燕云十六州是我大明之幸,臣请陛下下旨出征!” 徐达也跟着说道:“北元残党依旧对顺天府虎视眈眈,北元太子孛儿只斤·爱猷识理答腊集结十万铁骑马踏瀛州,臣认为也该速速出兵! 随后兵部跟御史言官们也纷纷表态,朱元璋认真的听完了军政两方的意见,然后直接下令:“既然如此,那就三天后举行誓师仪式,然后由天策上将统兵出征!” 朱标肃然的低头表示受命,然礼部尚书就出列,要求准备出征前的祭祀仪式。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之力礼传承到现在,不仅要祭祀皇天后土,祖宗神明,还要祭牙旗,也要祭六纛,建坛位,张帷幄,设旗、纛神位,掘坎埋瘗。 这些是无可拒绝的,朱元璋也只能答应下来,并吩咐礼部立刻准备。 随后就下朝了,朱标没有跟大臣们交谈,直接往御书房而去。 朱标走到一半就看见了自己老爹,正皱着眉头的在一处凉亭里坐着。 朱标笑着走上去说道:“您怎么还愁眉苦脸的,莫不是担心儿臣?”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说道:“担心个屁,你是不知道祭祀有多麻烦,而且还都要咱亲自去,这几日又别想休息了。” 朱标笑着说:“那谁让您是一国之君堂堂天子呢,旁人哪有祭祀皇天后土祖宗神明的资格。” 朱元璋看着一脸轻松的儿子说道:“你是储君,又是统军大将,你以为你跑得掉?皇天后土现在用不到你祭祀,但是祭祀祖宗、牙旗、六纛、兵神还不都得你祭祀?” 朱标脸上笑容一滞,他还以为这些都是皇帝要祭祀的呢! 朱元璋看了眼儿子说道:“去吧,换身轻便的衣服,要不你可熬不到出征了,下午你就跟我去给祖宗磕头,明去紫金山祭祀。” 朱标无奈的回到了东宫,换上衣服后就立刻去坤宁宫拜见了母后,迷迷糊糊的听完亲娘的嘱咐,又带着马皇后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衣物回到东宫。 往后就没歇着过,祭祀仪式庄重繁琐,又不能有一点错漏,朱家父子俩是累的够呛。 终于到了誓师出征的日子,朱元璋并没有前来,但是满朝文武确是来齐了,朱标站在稳固的高台之上,俯视着无穷无尽的人海。 朱标这几天的疲惫一扫而空,热血上涌,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涨,仿佛身体凭空的高大了许多。 顶点小说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只是贪婪的看着下方整齐的军阵,旌旗飒飒作响、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 朱标缓缓吐出一口气面色平静下来,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抬头看着广阔的天空,心中却有了异样的触动。 朱标感觉空气中弥漫奇异的味道,那是很特殊的味道,不是汗臭味不是牲畜的粪便味,也不是火药燃烧后的味道,但莫名的让人鼻头酸涩。 朱标定下心神,猛的拔除了腰间的长剑,斜指天空,随着校尉们的呼喝,整个校场就只能听到被风吹动的旗帜飒飒作响,还有马匹的嘶鸣之声。 朱标向前两步走到高台的边缘,面色沉静的看着安静下来的大军,下方的大臣都吓得不行,生怕他掉下来,那可就出了天大的笑话。 朱标满意的笑了一声,然就开始大声喊出北伐檄文:“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自宋祚倾移,元以北夷入主中国,四海以内,罔不臣服!” “吾皇一介布衣,奋起兵戈,横扫中原而北伐夷狄,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立国大明,再复我汉人河山!” “而今北夷仍占据我华夏故土,天人共愤,本将身为皇族宗子,禀受天命北伐夷狄,誓必讨伐不臣,收复旧土,皇天后土为证,共泄人神之愤!” 朱标说完之后,就默默的等待着他的意志传遍军中,能听到他声音的将士们会一级一级的向下传达他的话语,当然,其实他的话更多的也不是为了给士卒听的,他们也没那个理解能力。 在出征之前,关于将士的杀敌奖励和物质奖励方式就已经制定完毕了,战争动员只是一种补充,离开了这些实际奖励是行不通的。 在出战之前,各个军营的校官会给自己的部下讲解奖励方式,例如,第一位冲上城墙的人奖励是什么;砍下一位敌人的头颅奖励是什么;砍下敌人将领首级的人奖励什么等等。 这些奖惩制度都是以明文规定张贴到军营各处,出征前保证每一位战士都知晓的内容。 不多时,军中开始有人带头大喊:“大明万胜!大明万胜!大明万胜!” 随着气氛的升高,呼喊万胜的人由几千人到几万人,再到全军二十万人齐声大喊万胜! 朱标紧紧的抿住了翘起的嘴角,闭上眼睛听着一声声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二十万人齐声呐喊啊,感觉肺腑都在跟着颤动。 朱标睁开眼睛,一挥手蓝玉就爬上高台,挥舞起一杆日月明字旗! ………………… 第八十章 行军途中 随着日月明旗舞动,八万铁骑直出大营向北而去,剩下的部队变动阵型,也跟着出发了。 朱标这才走下高台,李善长领着六部官员对朱标躬身说道:“愿殿下凯旋,为我大明收复燕云故土!” 朱标也正色的跟文官们客气了几句,然后朱家三兄弟就忍不住跳出来了,三个小子满脸崇拜的看着身着金甲的兄长,刚才他们在台下听着就感觉兴奋的不行,嗓子都喊哑了。 朱标笑着拍了拍弟弟们头说道:“老二老三,你们俩个好好跟着徐叔叔学,莫要耍脾气,你们表现好了,哥回来送你们两匹好马!” 朱樉和朱棡都是连忙点头,大哥去的地方可不缺好马,上次徐叔叔北伐就带回来不少,可惜他们分到的都不是极品骏马,大哥对他们一向大方,这次肯定能给他们带最好的。 朱标看徐达领着勋贵武将们走了过来,看着朱标笑着说道:“殿下此去是要立下千秋不朽的功业啊,臣祝殿下马到功成!” 朱标正色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本宫还要多谢徐叔叔。” 徐达面色一正说道:“那都是陛下的功业,我不过是个带兵的武夫罢了。” 朱标跟徐达说了一会,就看见徐达瞥了一眼旁边的朱棣,朱标就笑着说道:“老四我会带在身边的,徐叔叔不用担心。” 随后朱标就领着朱棣上了马,又跟一旁的满朝文武拱了拱手,就在三万亲军的护卫下出发了。 哔嘀阁 大军行动相当缓慢,尤其是后勤辎重部队,他们携带着攻城器械。 二十万人浩荡而出,一路上烟尘四起,所过之处鸟兽四散。 带领这么多人不是容易的,幸好下方士卒的事情不用他管,否则二十万人他能看住几个? 朱标是统领将帅的,剩下的事情都是他们负责,朱标派朱棣去看着后方的粮草,并下令军中禁止喧嚣,一切看帅旗行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只携带了一个月的粮草,剩下的早都已经水运到顺天府了,这一个月的粮草若是出了事情,那下面的士卒饿急了,恐怕会洗劫沿途所有的村镇。 朱标坐镇中军被三万亲军护卫,朱标也没带马车,一路上也只能骑马,不过他近来没少骑马,大腿内侧的皮肉已经很结实了。 行军半日,朱标接过刘瑾递来的水袋,喝了一口后吩咐道:“差不多了,吩咐旗手,下令全军埋锅造饭,休息一个时辰。” 刘瑾应诺后立刻把朱标的意思吩咐下去,又走了三刻钟大军才停下,没有办法,人数太多太多,命令一级一级的传达下去,也需要时间。 一旁的亲军立刻开始布置出了一个军帐,朱标走进去后,不一会十余名将帅就走了进来,拜见完朱标后也就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朱标问道:“军中禁喧之事怎么样了?” 六安侯王志回到:“已经下了军令,行军途中禁止喧哗,无故喧哗扰乱军心者鞭打五十!” 朱标点点头,在古代军队中喧哗可是一件大罪,尤其是在行军以及作战的时候,这些兵卒都没有什么文化,很容易听信谣言。 若是放任不管,明天就能传出太子爷帐篷内带着几百个女人,每天晚上吃喝玩乐……… 不一会就有食物端上来,有馒头有粥还有肉干,这就是将帅们的食物了,至于普通士卒在行军前,会随身携带一个长条布口袋,里面装满米、麦、高粱等粮食。等开火的时候,每人掏出一把来,煮一锅一起吃,没条件开火的时候就直接抓一把生吃。 这样的大概能吃四五天,然后就会由伙头营制做方便携带的穿孔烧饼。就是将圆饼烤熟之后,中间戳一小孔,拿绳子串起来,就可以背着行军了。 一般老兵都会给自己存点咸菜干,还有一些醋布,就是把布用醋和盐反复泡过,然后晒干,然后就能得出“醋布”了,前线军士出征。只要带上一块这样的布,在吃饭时。剪下一块来,合着军粮一起煮。就能吃到有醋有盐的饭食了。 而且若是运气好,遇到大片的野菜或者动物,那就可以改善伙食了。行军半月若是外敌情内里粮草充足,将帅们就会下令好好的做顿饭,也算是稳定了军心。 等用完饭后,朱标又亲自领着人转了一圈,有去看了眼马匹们吃的怎么样。 然后等时辰一道,大军继续开拔,直到天色昏暗,才下令就地安营扎寨。 现在的士卒好些都有夜盲症,夜晚行军容易出事。 夜晚朱标安排了蓝玉巡查,然后就把朱棣叫来一起吃了一顿饭,饭后刘瑾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点心,兄弟俩交谈了一会,就一起睡下了,全旭领着人在帐外值守。 往后行军就如今日,天亮就走,午时休息一个时辰,天色一暗就歇息。 中间有不少士卒犯了戒律,或是喧哗,或是斗殴还有偷窃财务的,其中最为严重者,就是有一队斥候遇到上山采野菜的夫妇,口出污言秽语,被其丈夫呵斥,竟然杀人强妻! 被另两队打探完毕回营汇报的斥候发现,他们自知犯了军规就要逃跑,被射杀两人后擒住押返回营。 这让朱标恼怒不已,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只好先命人收敛了那对夫妇的遗体,然后派人去附近的村落打探。 那几个犯事的自知死路一条,却是一脸的坦然,他们的目光透着麻木和快意。 不一会将帅们就都到了大帐之中,常遇春开口道:“这几个狗东西违反军中禁令,请上将军下令斩首示众!” 广德侯华高进帐就下跪请罪,那几个都是他的麾下。 朱标神色冰冷的说道:“他们自然是死路一条,华将军治下不严,一会去领十个军棍!” 华高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太子会用他立威呢! 不一会儿全旭进来禀报说道:“回上将军,死者是六里村的百姓,已经请其村老到此验证过了。” 朱标叹了口气说道:“请村老来大帐!” 不一会就有几个年轻人扶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几人都是一脸的恐惧,甚至走路都有些打飘。 ………………… 第八十一章瞒天过海 朱标柔声安慰了他们几句问道:“老丈,死去的夫妻家中可有老幼?” 那村老看着满屋的铁甲大汉不住的咽着口水,等朱标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吓得就要跪下地上,朱标一脸的无奈。 但是也没办法,大多村民饱经战乱,大明又才刚刚开国,对乡下还没有什么实际的影响力。 朱标看那几个腿脚都在打颤的年轻人,也就懒的再问话,直言说道:“不要害怕,你们都是我大明的子民,而今我的部下犯了错杀了人,按军律当斩首!所以请村老来就是做个见证,还有就是亡者若是家有老小,本将也会妥善安置。” 等朱标说完,地上的六里村年轻人和村老都是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们六里村地处官道旁,早年也有不少部队经过,每次都是征兵抢粮,中间打死了人也就打死了,从未有人惩罚过哪些兵卒。 朱标看着他们不敢相信的样子说道:“大明朝开国也有一年了,村老没有听过吗?” 那老者眼泪直流,颤巍巍的开口道:“朱…朱皇帝的大明朝?” 朱标笑道:“.没错,就是朱皇帝的大明!你不要怕,一切都有律法约束,没有可以肆意杀害我大明的百姓了。” 村老这才明白过来,挣脱一旁扶着他的年轻人,深深的给朱标磕了个头。 朱标都没有来得及避开,只好让人赶紧扶起村老:“不必多礼了,还是说说他们家的情况吧!” 村老站起身回答道:“三虎是我的侄子,他爹跟他两个哥哥都被征兵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他老娘去年也走了,他媳妇也是刚娶的,还没生娃。” 朱标听完后心里有些难受,但也松了口气,家中的男人死了,若是留下孤寡,在这个残忍的时代她们也很难活下去。 哔嘀阁 乡人淳朴,但朱标从不认为淳朴是褒义词,他们可以豪无保留的对你好,也可以毫无底线的对你坏。 朱标心思一定肃声说道:“既然村老是亡者的叔父,那就请看我大明军律为你侄子报仇。 说完后就领着一屋子的人走到被人团团围住的空地,里面有九个人被绑着双手跪下地上,口中被塞进布团。 朱标眉头一皱问道:“怎么把嘴堵上了?” 一旁的广德侯华高回到说:“这几人自知死路一条,已经开始满口污言秽语,末将恐污了上将军的耳朵,就让人封住了他们的嘴!” 朱标点点头后就搭着剑柄走进了中间,扫视了一圈高声喊道:“他们做了什么想必你们都知道了,他们违背军法,该受到什么惩罚,你们也马上就要看到了,本将也不想多说了,尔等好自为之! 朱标转过身直视那几个人已经癫狂了的眼神,他们的瞳孔扩大,眼中血丝弥漫,眼中毫不掩饰的怨毒。 朱标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的头颅高高飞起,脖子里喷出一尺高的血液,无头之躯无力的倒在地上。 朱标心中有些发凉,心脏仿佛有些抽搐,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迷离了,所有的颜色都有些晕开,朱标闻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右手紧紧的握住剑柄,然后转过身面无表情的对着将士们说道:“军法无情,本将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违背军法的人!”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他们不是在恐惧被砍头的刑罚,而是在恐惧一个十四岁的皇族少年居然敢直面这么血腥的场面,而且还无半点畏惧的反应。 朱标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走回了中军大帐,除了刘瑾没有人敢跟上,朱标进了帐篷后一言不发,坐在椅子闭目沉思。 刘瑾去倒上一杯热茶,放在了朱标身前的桌子上,刚想说点什么,却被猛然睁眼的朱标吓了一跳,慌忙的跪在地上,然后就看见一个杯子被打翻摔落在自己眼前,刘瑾的心就跟不断弹起又跌落的杯子一样。 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声音,刘瑾微微抬头看见朱标靠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刘瑾心中一痛,恨不得出去把那几个狗东西救起来在活活咬死嚼碎。 默默的爬起身,又去倒了一杯茶水,这次朱标端起来喝了一口说道:“去把沐英和蓝玉叫来。” 刘瑾应诺而去,朱标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心中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等一会全旭蓝玉跟沐英就走了进来,看朱标的表情还以为是有些受到惊吓了,沐英开口道:“您可是身体不舒服,末将这就让军医过来。” 朱标扫了他们一眼,依旧没有说话,从朱标的眼神中他们仿佛明白了什么。 沐英皱眉说道:“您敲打一下就是了,此事不好闹大。 蓝玉低头说道:“唯奉殿下之令!” 朱标神色冰冷的说道:“此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俩人都不敢再说话,都是单膝跪地等着朱标的决定。 朱标心中却是不断的权衡着,此事可大可小可松可紧,一切就看他的意思。 就在刚才斩首之前,全旭向朱标禀报了一件事,原来被押回来的的不止是九个人而是十个! 但是却在进入大营之前被人拦下,等押进大营就只剩九个了,走的那一个还是此次案件的领头人,也是这队斥候的队长。 此人名叫华安,是广德侯华高的亲侄子。当然在这军中区区一个广德侯不算什么,但是他是常遇春的人,所以就有了足够的力量想瞒天过海。 可惜,亲军都尉府岂是浪得虚名,除了明面上的三万亲军,还有不知多少掩藏在二十万大军之中,甚至那些将帅身边的亲信到底忠于谁还不一定呢。 当然,这些事那些将帅心中也清楚,但是他们还是做了,就是在用常系的势力想要让朱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到底来说他们才是朱标的臣子,外面死的夫妇不过是地方贱民罢了,而且不是推出去九个人偿命了么! 至于常遇春的意思也很明显了,从蓝玉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说唯奉殿下之令,就是说只要朱标下定决心,他们就一定会服从。 但是常遇春没有亲自来跟他商量,那就是说明,他还是希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毕竟广德侯也是他常系的中坚力量。 …………… 第八十二章 一念之间 朱标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大帐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蓝玉心底暗骂华高,一个侄子死就死了,又不是儿子,现在弄的殿下不满,还得老子扛着! 朱标心中思虑不断,这不仅是区区一个广德侯侄子的问题,这是常系在探他的底线,他们想知道朱标到底有多看重他们。 现在这个情况,无非就要不要追究广德侯,至于那个华安已经不是重点了。 如果严惩广德侯,无疑是明摆着不给常系的面子,常遇春可能不会有意见,但是其他人可就未必了,军中同系之间的交情未必多好,但遇到危险,却总是守望相助。 大战在即,而且此战对朱标来说至关重要,但是不严惩广德侯,那么这些人就会更加大胆,军中马上就会出现一批特权阶级。 朱标眯着眼睛,心中不断的权衡着利弊,二十万大军有十万是常系的兵马,随军出征的十二位侯爵有一半也是常系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好好思量! 就在这时全旭进来禀报:“禀上将军,曹国公求见。” 朱标眼神一定说道:“请进来!” 不一会李文忠就领着朱棣大步走了进来,对着朱标行礼后说道:“大军走了半个多月了,今日还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若今晚早早安营扎寨,让将士们休息一下吧。 朱标笑着点头说道:“也好,蓝玉你去通知开平王,说今晚本将要宴请诸位将帅!” 蓝玉应诺之后抬头看了一眼神态安然的朱标,心中却是有些迷茫,称呼常遇春为开平王,无疑是在表达不满,但是又要设下宴席,莫不是鸿门宴? 等蓝玉退下去后,朱标脸上的笑容一下被打碎了,面上平静但眉头紧皱,下面的三人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也就懒得掩饰了。 沐英的脸色也很不好说道:“常帅到底是什么想的?他女儿马上就要嫁进东宫了,他不想着维护殿下的威严,居然纵容属下破坏军纪! 朱棣也是咬牙切齿,他刚从表兄李文忠哪里知道了件事情,所以进来就没看过蓝玉一眼,朱棣抱拳说道:“大哥,直接杀了就是!顺天府还有徐叔叔留下的十万大军,加上李文忠和沐英两为兄长的兵力,就不信没有他常系就收复不了一个半残的燕云十六州了!” 李文忠笑了一声说道:“你们都不要生气了,平白乱了方寸才让人笑话!就如四皇子所说,我们依旧占据绝对的优势,广德侯的生死就在上将军的一念之间。 李文忠顿了一下之后说道:“我刚才已经去查过了,常帅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是他身为常系的领袖,也不好送广德侯去死,所以也只能扛起这件事了。” 朱标心中思绪万分,这才想起自己父皇送全旭过来时说过的话,常遇春自然是忠于他的,但是他却也有自己的立场,他身为军方巨头,自然要保护麾下的将帅们,否则怎么能够服众。 现在就是屁股决定脑袋,常遇春如果不做出任何袒护广德侯的意思,那么下方的将帅就会倒向别人,失去了权势的常遇春对朱标又能有多大的用处呢? 所以,不论怎么思考,常遇春现在做的选择是没有错的,何况他派蓝玉来就表示他会遵从朱标的一切决定。 他明面上的态度是一定会力保广德侯,其实只要掌握了这点,无论是要杀广德侯立威也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广德侯,向常系表达亲近也好,各有利弊。 这也是好机会,能够看清自己麾下将帅们的所属的小阵营,对未来布局都会有好处的。 尤其是趁现在顺天府的十万人马没有进来,摸清大军的底细再好不过。 朱标突然问了句:“诚意伯在做什么?” 一旁的全旭上前回答说:“诚意伯每日就在车架上处理后军和粮草辎重的事务。” 燃文 朱标点点头,怪不得以刘伯温的功勋居然只做了一个诚意伯,他太过于明哲保身了,有点像三国时期的贾诩,身怀经天纬地之才,却并无高官厚禄之愿! 朱标摇摇头,也没用去请他来,既然人家不想参合又何必强求。 朱标闭上眼睛思虑了一会说道:“那就下去准备晚宴吧,看住那个广德侯和那个华安! 下面的几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朱标已经下定心意了,看来广德侯要被这个侄子拖死了。 其他人都纷纷应诺而去,唯有刘瑾和朱棣留了下来,朱标既然决定了,自然也就没有烦心的事情了,挥手让朱棣坐下问道:“看了半个月的粮草了,感觉如何?” 朱棣满脸肉疼之色说道:“粮草用的太快了,我本来以为那么多粮草,到顺天府是没问题,但是一到埋锅造饭的时候粮草,就是几十车几十车的没了,看的都叫人心痛。” 朱标看着心痛不已的朱棣说道:“知道粮草的重要了吧!这么多的粮草啊,我也心疼,但是饿着士卒也不行,他们吃不饱是要出事的,所以不可克扣。” 朱棣点点头:“我感觉到了战场应该再多派些人守卫粮草!” 朱标说道:“你能这么想,就没有白白守了这么多天的粮草,自古以来有多少战争,是因为粮草被劫或者被烧毁导致的兵败的。 就在兄弟俩交谈的时候,外面又传来通报之声,原来是村老已经哭完了,所以特意来拜谢朱标的。 朱标柔声宽慰了泪眼婆娑的村老,并让人准备了些财务,委托村老让死者入土为安。 本来还感激不已的村老却说道:“三虎自然是要进我家祖坟的,但是他媳妇已经丢了贞洁,断是不可入祖坟,扰乱我家的风水!” 朱标眯着眼睛看了眼义正严辞的村老,也没用在说什么,让人把收敛好的三虎遗体交给村老,并让人送他们离开大营。 等他们走后朱棣有些难受的说道:“她又不是有意的,为什么不让人家夫妻安葬在一起!” 朱标摇摇头说道:“村民愚昧,那怕是我强行派人把他们夫妻合葬了,等咱们走后也难免被挖出来,何必呢?” 朱标对一旁的人吩咐道:“去让后军的人做个棺木出来。” 军中自然有随军的工匠,在安营扎寨前就造好了一个漂亮结实的棺材。 ………………… 第八十三章 战死沙场 天色还没黑,大军就已经停下脚步,开始安营扎寨了,百骑射术高超的斥候四散而出,剩下的兵卒各个都兴高采烈,虽然今天被砍死了几个人,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不耽误老子今天吃饭睡觉! 朱标领着刘瑾就去了后军的军营之中,到了一处帐篷之中,除了几个跪地相迎的工匠外,里面放置着一口材质普通的棺木,里面躺着一具女尸,朱标挥了挥手刘瑾就立刻领着工匠们出去了。 朱标叹了口气,走上前看了一眼里面的女尸,她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朱标从怀里掏出一块墨玉升龙玉佩,轻轻的俯身放在了她的衣袖之下:“若是下面也需要打点,你就用这个吧,希望你来世能投个好胎。” 然后就转身出去对着门口的人吩咐道:“去封上棺盖吧!” 等棺盖封好之后,刘伯温也过来了,朱标看了眼刘伯温说道:“都传言诚意伯有查天时识地利,贯通鬼神之能,不知可否为这个亡者找一处安身之所呢?” 刘伯温笑着说道:“殿下仁善,只是臣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风水堪舆的书籍臣倒是看过几本,但不过是闲暇解闷罢了。” 朱标说道:“可这里除了诚意伯恐怕更是找不到别人了,哪些将帅们都是管杀不管埋的主,还请诚意伯莫要推辞了。” 刘伯温思索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臣就不推辞了。” 刘瑾亲眼看着棺木封死,才走出来对朱标一点头,朱标也要回中军大帐了,就冲着刘伯温一点头:“那就麻烦诚意伯了。” 说完朱标就领着人走了,一路上朱标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几段画面,在空中翻滚的头颅,脖腔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安静的躺在棺木中的女尸。 跟在身后的刘瑾凑上来说道:“爷,奴婢请军医开过安神的药了,一会奴婢就去亲手给您煎药。 朱标点点头,然后打起精神回到军帐之中,刘瑾跟全旭交代几声就下去了,能入朱标口的东西,必须是他刘瑾亲眼盯着的才可以,药物更是如此。 朱标喝口茶水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全旭抱拳回答道:“几位将军已经慌了,正聚在一起商讨,至于常帅拒不接见他们任何人。 还不等朱标吩咐就听见外面传来声响,朱标眉头一皱,全旭就立刻抱拳出去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中军大帐前喧闹! 全旭面如冰霜,扶着剑柄就踏步走了出去,结果就是一愣,面前跪着两个赤裸上身帮着荆条的汉子。 全旭立刻就明白了这两人的打算,眼神冰冷嘴角微微向下,冷淡的对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喝到:“都闭嘴散开!中军大帐前岂容你们在此喧哗!” 所有人立刻低头离去,全旭这才低下头看着华家叔侄说道:“广德侯如此是为何啊?” 广德侯华高对着大帐深深的磕了一个头说道:“末将犯了军律,特来向上将军请罪!” 全旭微微点头说道:“那就请将军稍侯。” 广德侯抬起头看着全旭的背影说道:“叔父尽力了,若是一会殿下要杀你,你也给我好好伸长脖子,莫要连累你爹娘!” 一旁的少年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咬着牙说道:“不过区区两个贱民,殿下为何要赶尽杀绝!” 饭团探书 广德侯的目光依旧盯着大帐说道:“既然事已至此,那就不要再丢人了!” 那少年满面不甘的低下头,手指在地上狠狠的划出了几道指痕。 不一会全旭就走出来说道:“上将军请两位进去!” 广德侯慢慢的爬起身,然后看了一眼脚边没有反应的侄子,就忍着背后的疼痛弯腰拽起他,然后就拉着走进了大帐。 到了里面就看见朱标一身红色衣袍,正看着手一部《尉缭子》。 广德侯领着华安又跪了下去,背后的荆条再一次滑动,俩人的脊背上鲜血淋漓。 朱标面色冰冷的哼了一声,走到俩人面前把手中的尉缭子扔在地上说道:“广德侯,你给本将念一遍吧!” 广德侯躬身应诺后就捧起书册念了起来:“凡兵,制必先定。制先定,则士不乱,士不乱,则刑乃明。金鼓所指,则百人尽斗。陷行乱陈,则千人尽斗。复军杀将,则万人齐刃,天下莫能当其战矣!” 朱标听完后冷声问道:“那广德侯身为将领可做到了?” “末将有罪!请上将军处置!” 朱标没有理会他,走了两步到华安的面前说道:“你身为侯爵之侄,难道还缺女人不成!你是真的想死了吗?” 华安泪流满面的抬起头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朱标笑了一声问道:“那他们求饶你可放过他们了?” 听到这里华安的脸色一下就僵硬了,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女人哭泣挣扎的模样,还有那个被他砍断喉咙的男人,他嘴里大口吐着血死死的盯着他的模样。 华安的眼睛一下就变得有些疯癫,而一旁的全旭已经拔出了腰刀。 广德侯轻轻的说了一句:“你想要我们全家的命吗?” 听到自己亲叔叔的话,华安的脸上露出凄凉的笑容,然后就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朱标也叹了口气说道:“你罪责难逃,但是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等到攻城的时候,本宫想听到你战死沙场的消息。” 华安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广德侯恭敬的低下头说道:“末将叩谢君恩!” 朱标看着他说道:“那你徇私枉法之事又该如何处置呢?” 广德侯恭敬的说道:“末将征战多年,唯愿战死疆场!” 朱标走回座椅:“广德侯劳苦功高,不至于此。诚意伯刚才向我求调人手,后军辎重至关我军生死,就请广德侯去辅佐诚意伯吧!” 等广德侯退下去后,朱标揉了揉脑袋,对着一旁的全旭吩咐道:“去让曹国公接手他的人马,打散其队里的编制,你也去安插点人手。” 等全旭也下去了,刘瑾就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殿下,该用药了。” ……………… 第八十四章 自分党羽 朱标摇摇头接过汤药,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还是稍稍有点烫,但是还可以接受。 刘瑾在一旁说道:“这汤药还是热的时候有效力。” 朱标点点头,这时门外传来通禀的声音,听着像沐英的,就喊了一声:“进来吧。” 不一会沐英就大步走了进来向朱标行礼后说道:“听闻广德侯叔侄来向殿下负荆请罪了?” 朱标点点头说道:“他们还算聪明,广德侯毕竟是追随我父皇的老兄弟了,若是他不来请罪,我自然有理由斩了他,但是他都负荆请罪了,也只能剥掉兵权。” 沐英皱眉说道:“如此一来杀鸡儆猴也未完成,殿下不如快马请圣上的一道旨意。” 朱又喝了口汤药,苦着脸说道:“此事可大可小,既然他们已经服软了,那就这样吧。再追究下去,就显得我不近人情了,常帅那边也会很为难。” ddxs.com 朱标喝完汤药后,一旁的刘瑾立刻奉上果脯,也不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东西出来。 看沐英点头后,朱标站起身说道:“今晚的宴席好好准备吧,既然鸿门宴开不成了,那就让本将好好跟他们交流一下感情吧。” 沐英闻言笑道:“如此更是好事,无论是那个派系,都是忠于圣上与殿下的,常系也只是担心自己的地位,经过这次往后他们也就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说完沐英就下去安排了,朱标回到榻上歇息了一会。 …………… 广德侯扶着自己的侄儿军帐之中,里面正站着几位将军,看到他们叔侄回来了就问道:“如何,殿下怎么处置的?” 广德侯拿下华安身上的荆条,侄子放到榻上转身说道:“他得战死,而我要交出兵权,去后军辅佐刘伯温。” 淮安候华云龙皱眉说道:“何至于此…” 延安侯唐盛宗走到广德侯身边解开他身上绑着的荆条:“看来我们没猜错,若是没这负荆请罪,恐怕今晚老华是别想回来了。” 一旁看着的吉安侯陆仲亨叹了口气说道:“殿下少年得志,自然不会允许麾下有人违背他的意志。” 广德侯身上的荆条被拿下,整个人也就精神了许多:“现在的情况就不错了,刚才看见殿下,我还以为今日难逃死劫了。” 南雄侯好奇的问道:“老华,你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为了区区一个侄子,何必冒险触怒殿下?” 广德侯看了一眼里面的身影说道:“他要是我侄子就好了,那我也就没必要拼命了。” 众人对视一眼,不是侄子还能让你拼命,那就只能是儿子了呗。 延安侯正色的说道:“你家里怎么也有七八个儿子,不差这一个了,算了吧!老华,咱们兄弟这么多年,就给你提个醒,千万不要记恨上位,莫要为了一个儿子,搭进你全家的命!” 广德侯苦笑一声:“我哪里敢记恨呢?罢了罢了,老老实实的打完这一仗,我请辞回家养老了。” 吉安侯宽慰道:“你能如此想最好,常帅什么立场你也清楚。你深明大义一次,常帅也会记在心里,到时候你还有机会。” 南雄侯赵庸冷笑一声:“常帅这次可真是不够意思,我就不信他亲自去求情,殿下还能不给这个面子?” 延安侯开口道:“此事就是犯在徐帅手中,常帅也会力挺,但………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无论找什么理由,常遇春这次都并没有表现出一个合格的领袖风范,他们也是侯爵,愿意以他马首是瞻,不就为了关键时候可以得到庇护么?” 右军大帐之中,常遇春和蓝玉正在一起喝茶,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蓝玉放下茶杯说道:“广德侯这次做了个聪明的选择,殿下也给了一个面子,并没有杀他立威。” 常遇春说道:“威已经立了,而且还削减了我的威望,不愧是太子殿下。” 蓝玉有些疑惑,广德侯不死就是常遇春的面子,否则一个侯爵在太子面前还真没那么大的脸面。 常遇春拍了拍桌子说道:“早先杀的那九个人,是对兵卒们对立威。而这件事太子还没开口,广德侯就负荆请罪,这就是对将帅们立威。” “而我这次没有出面求情,他们几个难免兔死狐悲,自然就会找寻其他的路子。这军中除了我也只有曹国公才有资格招揽党羽,想来今晚他们就会暗中联络李文忠了。” 蓝玉眉头紧锁:“我去把他们叫来!他们想改换门庭,哪有那么容易!” 常遇春笑着拦下自己的妻弟:“这就是我希望的,我如今已经不需要太多的部下了,他们去李文忠哪里才是帮我的忙。” 蓝玉也不傻子话说道这里,他也就明白常遇春这是故意为之:“大哥,您是殿下的岳丈,殿下年少,正需要您的辅佐啊!” 常遇春笑着摇摇头说道:“如果殿下大位不稳,我自然要聚拢党羽力挺殿下,但是殿下地位稳固至此,我就需要削减势力了。否则无论是殿下还是圣上是都不会放心的,外戚干政是大忌!” 蓝玉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却是没有话说了。常遇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常茂没有什么本事,他一辈子安享富贵就是了。你是有本事的,常系有不少年轻才俊,你带着他们去见李文忠。” 蓝玉闻言有些不甘心,他一直和李文忠比较,而如今却要去投靠。 常遇春摇摇头说道:“你也去了李文忠的势力就要超过我了,你说殿下会有多放心呢?不要急,殿下自然会扶植你的。” 蓝玉的头脑一下就清醒了,对着姐夫一拜就走了出去。 常遇春悠然的靠在了座椅上,他这辈子南征北战,常十万之名威振天下,早就什么都不缺了。 他的女儿就要嫁给太子殿下,只要生下儿子,就是大明的皇太孙! 太孙的体内也会流淌着他常遇春的血脉,为了外孙的稳固,失去这点权势算什么! ………………… 第八十五章 银色夜空 军帐中的纠纷不会干扰到外界的士卒们,他们满怀热情的看着炊烟袅袅升起。 今晚是好日子,伙房炖着肉汤,所有人都能吃到点油腥。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吃到块肉! 左军大帐中,李文忠核对完名单,对济宁侯顾时说道说道:“广德侯的人马要好好安排,任何时候都不准他们靠近中军大帐!” 济宁侯抱拳领命:“末将会妥善安置,不过想来他还不至于疯到如此地步。” 一旁的六安侯王志接口道:“上将军身份贵重,咱们再谨慎也不为过!” 李文忠捏了捏眉心说道:“今晚有的忙了,你们都不可大意,若是右军有人接触你们,也只管先应下来!” 临江侯陈德有些不解的说道:“将军,常帅的身份也特殊,若是为了收拢右军的人而得罪常帅得不偿失啊!” 李文忠笑着说道:“我顶下这么大的压力,常帅谢我还来不及呢!” 下面几人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进来一名亲军说永昌侯蓝玉领着十多名小将前来拜见。 李文忠挥手说道:“你们先下去吧,请永昌侯进来。” 三位侯爵抱拳行礼,然后就走出来营帐,正好看见了面无表情的蓝玉,几人也不想得罪这前途无量的后起之秀,也就客气的打了个招呼。 一番客套后蓝玉领着身后的将校们走进了左军大帐,到了里面就看见站着的曹国公李文忠, 蓝玉二话不说领着人走到李文忠面前单膝行礼:“末将蓝玉参见左将军。” 李文忠也没有受着,走到蓝玉面前扶起他说道:“你我皆在天策上将军麾下,自当同心协力何必如此多礼!” 李文忠表示了自己的善意,蓝玉自然也就安心了,他还怕李文忠会一口吞下他身后的骨干,那可是常系在军中的新血,精锐中的精锐! 朱标这一闭眼就睡到了天色昏暗,起身的拍了怕自己的脸,刘瑾递上来一块温热的帕子,朱标擦了擦脸,感觉精神一下就振奋多了。 走到营帐外,就看到一团团篝火照亮了整座大营,士卒们都已经开始吃上了,面饼配着肉汤,每一口都是幸福。 朱标看着一旁嘴里塞着面饼的全旭问道:“都准备好了吧?” 全旭咽下嘴里干涩的面饼回答道:“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将帅都已经到了,就在等您呢!” 朱标点点头,也没有直接去的意思,而是领着人逛了起来,看着他们满足的喝着肉汤,一副给个神仙也不换的样子,朱标的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又亲自去熬肉汤的锅里搅拌了一下,确定了里面确实有不少小肉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也就是朱标统军,户部给的粮草充足,要不能有点骨头就够他们乐的了。 朱标身后跟着几十人,一路上看到他的士卒们都吓得起身给他行礼,朱标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走过去他们也就能坐下来,以他的身份跟士卒们交谈,给他们的压力更大。 朱标又领着人看了一眼马厩,它们可是宝贝吃的都是混合出精料,草料豆子还有黍。 燃文 朱标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动身前往举行宴会的军帐,到了里面所有人都是起身相迎,朱标笑吟吟的跟众位将帅打着招呼,广德侯也一样。 将帅们的食物自然是比外面好上太多了,肉食管够还有不少下酒的好菜。 桌子上虽然有酒,但是朱标没有发话,自然也就没有人提起。 朱标满意的笑着,伸手掀开一坛美酒的封盖,顿时宫廷御酒的香气就传了出来。 所有爱酒的将帅们都是咧着大嘴,满面渴望的看着朱标手中的酒坛。 朱标对着他们说道:“行军也有半个月了,诸位将军也都辛苦了,难得能举行宴会,本将也就不拦着你们了。” 随着朱标的声音传出,将帅们先是齐声喊了一句:“上将军英明!” 然后就都快速的端起身前的美酒,生怕被别人抢走了。 他们等了这么久,早就打听好了,殿下今日就搬出来一百坛美酒,他们这里几十号人,慢了的话,把头伸进酒坛也别想再舔到一滴! 朱标刚喝完药,也没有心思喝酒,端着酒碗跟常遇春、李文忠、刘伯温等人谈论了一会,就离场了。 就在他前脚刚踏出营帐,就已经听到后面有骂娘夺酒的声音了。 朱标走回自己的军帐前,仰着头看着天空中明亮且繁多的星辰,他们就像银色的宝石一样,密密麻麻地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乳白色的银河从东南的天际,横贯中天倾斜着撒向大地。 刘瑾没有打扰,而是默默走进军帐内取了一把椅子,让朱标舒服的坐下之后,又取出一件雪狐披风盖在了朱标的身上,银色的月华照耀着银色的披风,衬的少年如玉的面旁,仿佛在放出荧光一般。 朱标舒服的缩在椅子上,全身都被披风包裹,满足的看着星空,不断组合出各种后世才有的形象…… 刘瑾蹲在一旁,他不喜欢看星空,不,应该说他从小就不喜欢黑夜中的一切,他怕冷怕黑怕饿,而一到夜晚这些就都出现了。直到他进了吴王府,见到了自己的主人。 朱标眯着眼睛看着明亮的夜空,刘瑾蹲在地上看着银色的朱标,四周是安静英武亲军护卫,一切都是如此的和谐。 等朱标回过神才看见身旁还蹲着一个人,朱标从披风里抽出手拍了一下刘瑾的脑袋:“我听说你最怕冷了,怎么不回营帐在这里蹲着。” 刘瑾一听朱标的话就笑道:“爷,夜深了,明日还要赶路,回去歇息吧。” 朱标点点头,掀起披风站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披风做的相当保暖,朱标都有些出汗了,赶紧回了营帐,刘瑾伺候他洗了脚就歇下了。 ……………… 第八十六章 北元正统 第二天一早,大军就拔营出发了,军中不少将帅的职权再一次被调度。 李文忠的权势猛然膨胀起来,前左右三军的大部分权势都归结到了他的手中。 朱标的中军由沐英执掌,后军是朱标的自留地,无论是谁都别想插手后勤辎重。 一路上常遇春除了面见朱标外,很少出右军大帐,毕竟李文忠的威望还有些不足。 往后又走了半个多月终于接近了幽州,大军也正式的踏入了燕云之地。 同时朱标也接到了朝廷的消息,东瓯王汤和因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被剥夺了爵位,被赶到通州去治理倭寇。 这点朱标早就猜到了,汤和的功勋本来就不足以封王,他就是朱元璋竖起来立威的工具。 朝中政局有些纷乱,朱标和徐达已经带走了绝大部份的勋贵,剩下的都是李善长的文官集团,他们对朱元璋来说只不过是案板上的肉而已。 朱标不担心朝中的局势,开国太祖摆弄臣下轻而易举,只是总感觉这一路有些过于平静了,山西王保保居然也没派轻骑骚扰。 朱标对着一旁策马护卫的全旭吩咐道:“你去让蓝玉领着千骑速去北平,让宋国公冯胜来见我!” 朱标眉头紧皱,他都已经到了这里,宋国公冯胜那怕不亲自来,也应当派副将接应。 而且长兴侯耿炳文也没有了消息。 朱标自从踏进燕云就感觉很危险,想了又想下令道:“全军止步,让三品以上的将帅到中军大营。” baimengshu.com 随着中军的令旗挥舞,整个大军才缓缓的停下脚步。 军中的将帅都开始向中军集结,不一会就都到了,一群人围在一处空地,朱标领着刘瑾走了过来。 所以的将帅都是面色凝重,他们都是沙场老将,也已经发现不对了。 常遇春开口说道:“冯胜沉稳持重,没道理不派人接应大军,恐怕是北平出事了!” 李文忠接口说道:“元廷经过惨败,现在能凑出十万兵马就不错了,没有二十万人就想收复北平也太过异想天开了,” 刘瑾在地上铺开燕云地图,沐英指着地图开口说道:“若是燕云之地其他全部的兵力都放弃其驻守之地,来围攻北平城呢?” 常遇春思虑了一下说道:“那只能是元廷的伪帝或者其太子来了,否则无人可以聚拢这些割据的将领。 一旁的刘伯温说道:“我们北伐的意图他们是知晓的,如果不聚拢兵力的话,只能被我们各个击破,生死存亡之间,自然能做出取舍。” 刘伯温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他们能逃过我们的眼线,就说明他们应当是聚拢精锐趁着夜色窜入草原,然后聚拢在了一处威望甚高的人手下。” 沐英还是有些不解:“哪怕是二十万大军围攻,也不至于让宋国公一点消息都没有送出来,北平何其坚固,只要固守城池,完全可以挺到我们大军来援。” 朱标面色平静的说道:“里应外合,若是趁其不备打开一座城门,确实可以直接拿下北平。” 朱标其实已经可以确定了,毕竟任何人强攻北平城,不花几个月的时间,拿出十万条人命垫脚别想打进去。 那就只能是城中出了内鬼,也对,毕竟他们是撤走的,怎么可能没有留下暗手。 南雄侯赵庸冷冷的说道:“拿下北平后就应该屠城三日,那些家族几乎代代在北元朝廷任职,这么可能跟咱们一条心。” 朱标叹了口气,别说是北方了,就连南方好多家族都依旧认为北元才是正统,因为他们其实并没有民族观念。 后世熟知的民族观念,只是1900年以后才被中国人逐渐知道的。到了“抗战”时期,中华民族开始成为中国境内各个民族的统称。 蒙古帝国、元朝初期的“四种人”现象在元朝中后期,因为,实行“汉化政策”,例如科举、大规模汉族官员进入,再加上元朝的经济政策本来就比较和缓,所以被大部分世家所接受承认。 而明朝起家是红巾军,是一群乱民,在南方世家眼中他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至今都拒绝家中子弟在明朝出仕。 实际上,儒家虽然有所谓的华夷之辨,但是其优先级远低于君臣之义,即,儒家子弟首先要做到的是忠于君主。 这个趋势实际上在南北朝时期便已经显现出来,当时的北方少数民族君主任用汉族大臣进行社会治理的情况非常普遍,而汉族大臣也都忠于少数民族君主。 就元末的情形而言,元朝时正统的王朝,而朱元璋则是乱臣贼子,在“忠君”思想的影响下,元朝的士人,自然是要忠于正统的朝廷,而对抗作为乱臣贼子的朱元璋,这无可厚非。 就连明朝实际统治的南方都是如此,那就更不要说已经丢失数百年的燕云之地。 朱标心思一定开口下令:“既然情况未明,大军立刻收缩,所有斥候全部派出去,赵庸你领人出去找一处适合防守的地方。” 就在这时蓝玉领着几个浑身都有血迹的男人跑了过来,那几人看见朱标就跪下喊道:“殿下,末将黄彬,宋国公特派末将前来求援,前日夜里临川侯胡美叛变,伙同北平世家大族私开城门,引北元太子二十万大军入城,现今北平已经失守一半,宋国公正在拼死抵抗,请殿下速援!” 这一下所有将帅们眉头紧皱,朱标皱着眉头心中不断思虑。 这个黄斌能不能信任?大军动身到北平恐怕来不及了,还要不要去?万一北平只是诱饵,他们真正的意图可能是他这二十万大军。 常遇春刘伯温对视一眼,心中就有数了,绝不可以大军驰援北平,大军人疲马劳,那还有能力跟同样的二十万大军硬拼。 如果朱标下错了决定,他们俩就会劝阻,不过他们相信朱标会想明白的。 朱标吐出一口浊气:“大军不可能驰援北平,蓝玉沐英你们俩领着五万骑兵去接应宋国公,让他放弃北平保存实力!” ……………………… 第八十七章 大势在我 下达完命令后,朱标看了眼急切的黄彬说道:“宜春侯拼死传来消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等他们都下去了,常遇春开口说道:“现在情况未明,应当以静制动。” 朱标点点头:“大势在我,那怕丢了北平又如何,围而不攻,困也能困死他们。” 朱标有源源不断的供给,而对方就没有了,这也为什么当初北元会放弃北平的原因,失去了中原的粮草供给,北平不过是一座孤城。 朱标现在想的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在想北元的目的是什么? 刘伯温说道:“看来他们的目的是我们了,只要能打败我们,以朝廷现在的情况,最起码五年之内是不可能再聚拢起三十万大军北伐了!” 常遇春点点头:“若是在能擒获太子殿下…………” 朱标右手摸着剑柄,心中思索着该如何是好,若是一旦僵持住了,那怕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也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二十多万大军的供给需求是恐怖的,不但大明要掏空国库,为了运送粮草还需要征调大量民夫,那今年的春耕就又耽误了,又有百姓会活不下去,中原的农民起义就又开始了。 朱标有些烦躁的捏住了眉心,若他只是个将领,自然不必思虑这么多,专心打胜仗就好了,但是他还是大明储君,怎么也要考虑自己的子民能不能活下去。 要不放弃北伐,等积攒几年的粮草辎重再来收复燕云,甚至到时候一鼓作气,彻底消灭北元? 最痛苦的就是你明明有实力打爆他,但是人家却不准备跟你打,就跟你耗着。 现在情报不足,全旭已经派人去搜集了,大帐也依旧搭建起来了,朱标把朱棣也叫来,一群人根据现有的情报做了种种方案。 baimengshu.com 朱标这一夜都没怎么睡着,实在是心中就跟猫挠一样,让人辗转反则。 第二天上午,大军移动到一处利于防守的高地上,又设置了种种沟壕,绊马索等等布置。 终于,下午的时候蓝玉沐英领着一群人回到了大营之中。 一个身着铁甲的男人越众而出,跪倒在朱标的脚下:“末将无能,丢失了北平,罪该万死,请上将军处置!” 朱标亲自扶起他说道:“此事非战之罪,宋国公拼死抵抗何罪之有,胡美叛国投敌才是当诛九族!” 宋国公当然有罪,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要团结一切力量,朱标现在处置了冯胜,他麾下的将士自然兔死狐悲,临阵处置大将,这是大忌! 宋国公抱拳说道:“末将接受上将军军令后,就带兵撤出了北平,幸好有蓝玉沐英两位将军驰援,我麾下还剩下五万人。” 朱标吐出一口,比预料中的要好上不少,如此他的三十万大军还剩下大概二十多万。” 当事人来了,那情报就准确多了,随着宋国公的讲述,朱标也确定了北元的真正目标是他。 宋国公之所以还能剩下这么多人马,就是因为对方最起码有八万铁骑没有参与进攻,而是正在城外树林中守株待兔。 若是朱标率领精疲力尽的大军驰援,屁股上再被铁骑捅伤一刀,本来就人心惶惶的大军就会立刻溃败,那怕实力占优也挡不住心中的恐惧。 现在的局面就陷入了尴尬,若是朱标攻打北平,那无疑要损失惨重,围而不攻又劳民伤财…… 朱标下令大军全军戒严,宋国公的部下和没有值守任务是兵卒立刻回营睡觉,养足精神,轻骑去监视北元大军的动向。 之后的两天,朱标原地修养精神,北平城里的部队也是固守城池,双方都只是派斥候巡视。 第三天朱标就下令全军拔营,到了北平城二十里之外驻扎。 对方派了几千轻骑过来骚扰,不过是小打小闹,双方互相追逐一番就放弃了。 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安营扎寨,不同于原来的敷衍,常遇春亲自布置了营盘,进可攻退可守,又有各种陷阱,火炮也都架设完成。 安营第二天,北平城里就来了两个使者,朱标在中军大营接见了他们。 朱标身着金甲坐在上位,下方站着常遇春李文忠等人,外面的俩人被检查过后就走进了大帐之中。 俩人进来后看了一眼朱标,然后躬身抚胸喊道:“见过南明太子” 朱标伸手制止了将帅们拔刀的举动,两个无名小卒罢了,没必要做无意义的事情。 朱标饶有兴致的看着左边的人问道:“你是汉人?” 那人走上前一步点头说道:“在下刘安,家祖在世祖皇帝的时候就身居庙堂了。” 朱标笑着问道:“两位来此可有什么话要说?” 刘安躬身说道:“请南明太子退兵,自此两家修和,各自安好!” 朱标摇摇头说道:“我挥师远征,好不容易到这里,寸功未立就返回大明,岂不遭人耻笑,要不请北元太子随我返回,如此本宫也要有个交代。” 刘安面色不变的说道:“殿下说笑了,可您就算不退兵又能如何呢?大都城坚不可摧,您是没有机会的!” 朱标靠在椅子上回答道:“你们是怎么进去的,本宫就打算怎么进去,你们有暗手,难道我们就没有么?” 朱标说完面色一冷:“扔出去!” 还不等他说话,南雄侯赵庸就捏住他的脖子拎了出去。 等他们走后,都有人心中都有些疑惑了,这到底是在图什么,耗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而且最后的胜利还一定属于大明。 朱标起身走到燕云十六州的地图旁边说道:“他们龟缩在大都,我们没有办法,但是其他地方他们就没有多少兵力了吧!” 李文忠向前一步说道:“上将军,现在还没搞清楚敌军的目的,分兵是否又些风险?” 朱标摇摇头:“北元的兵马一共就这么多,他们还能怎么样。” “宋国公,本将除了你的五万人马,再给你加三万人,要你用最快的速度扫荡一遍燕云十六州!” 看着宋国公领命而去之后,其他人也都退下了,现在的军务又多了起来,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务需要安排。 又返回来的朱棣问道:“大哥,您是不相信宋国公?” 朱标面无表情的说道:“相不相信他不重要,本来就需要一个人去做这件事情,宋国公最熟悉此地,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 第八十八章 唇亡齿寒 朱标眉头紧锁盯着面前的地形图,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北元太子派来的使者就跟没有脑子一样,明摆着就是要拖住他。 朱棣看了好一会也疑惑的说道:“他们到底在想干什么,等宋国公扫荡完燕云之地,北平就是一块飞地了,到时候他们连一口粮食都运不进来啊?” 朱标转身坐回座椅上:“老四你去叫沐英过来!” 朱棣应诺而去,朱标靠在椅背上默默的盘算了一下“北元残余不少,但是有能力参与这种局面的屈指可数,而且都离的很远,能快速给他致命一击的也只剩下山西王保保了。” 不一会儿朱棣就领着沐英进来了,朱标直接吩咐道:“徐帅应该已经到了,你领人速去山西,探查王保保的行踪,若是王保保还在山西,就请中山王密切监视,若是王保保不在,立刻请中山王派骑兵过来支援!” 沐英一听就知道此事十万火急,立刻领命而去,朱棣则是走到朱标身边问道:“大哥,王保保不是与他们的太子已经反目成仇了么,怎么还会合作?” 朱标说道:“唇亡齿寒,北元已经到了不得不团结的时候了,他们现在就想一举歼灭我们这三十万人,然后固守燕云十六州,等到恢复元气在南征马踏天下。” 朱棣冷笑一声说道:“他们内部争权夺利至今都没有停下,拿什么恢复元气。” 朱标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是啊,外贼难御,家贼难防啊!” 朱棣小脸一黑,说起这个你拍我肩膀算什么! 朱标笑着说道:“去请诚意伯过来。” 朱棣无奈的点点头,只能接着跑腿了。 刘瑾给他端上一碗鸡汤:“爷,您劳心劳力的,快喝着鸡汤补一补吧,奴婢只加了几根参须!” 朱标也是来者不拒,喝了一碗参须鸡汤后感觉胃里舒服多了。 这时候刘伯温也走了进来,向朱标行礼后就坐到了一旁:“殿下可派人去山西了?” 朱标点点头说道:“诚意伯既然早就想到了,何不早点提醒我。” 刘伯温扶了一把山羊胡说道:“这些殿下如果能自己想起,那才是好事,别人教你的都是不算的!” 刘伯温说完后看着朱标手中的碗说道:“哎呀,鸡汤啊,臣可是好久都没有喝过了。” 朱标笑着对刘瑾吩咐:“还不给诚意伯端上一碗。” 刘瑾心疼的不行,他为了这几只鸡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生怕路上养死了,每天都要去看两眼。 刘伯温满足的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王保保应该是早就已经率领所有精锐骑兵离开山西了,留守山西的不过是步卒弃子罢了,徐帅用兵稳妥,恐怕还没开始硬攻,自然是没有发现对方的虚实。” 朱标也点点头,山西里此地太近了,若是抛弃步卒,仅以骑兵奔袭确实可以在徐达没有发现的时候,背刺朱标一手。 但是战争有时候并不是你知道了就能赢的,王保保最起码也有十万的骑兵,加上北平城内的,恐怕要比朱标的人还要多。 说到底还是要看硬实力,对方的计谋其实并不难猜,但是王保保到底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到最后没准儿王保保不来背刺他,直接绕路直扑上都也没准。” 到时候被捅了屁股的就是北元帝了,毕竟王朝末年了,杀皇帝坐宝座也不错。 刘伯温放下干干净净的碗说道:“无论怎么样,我大军固守大营,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就像我们对大都无可奈何一样。” 朱标接口道:“所以,北元太子是一定会出城,挑选一块对双方都合适的地方作为决战之地,为王保保的背刺创造出条件。” 刘伯温点点头:“他也急需战功,听闻北元帝身体很不好,下面的人虎视眈眈,若是此次他能收复大都,战败大明擒获大明储君,那他都不用等北元帝死,就可以直接携大势逼宫夺权。” 朱标一听就安心多了,双方都很急切就好,他最担心的就是对方龟缩不出,最好能在五月之前结束战斗,这样就不用征调大量的民夫了,老百姓也就能安心务农了。 正说着就听到常遇春前来拜见,朱标让人请进来,刘瑾又无奈的献上了自己的鸡汤。 鸡汤已经稍凉了,常遇春两口就干掉了,然后看着朱标说道:“殿下是如何想的,此战到底该怎么打,要打到什么地步?” 朱标闭着眼睛思虑了一下说道:“若是能一战定乾坤最好不过,北元八成的兵力都在这里了,若是战胜之后还能有十万人马,本宫就直扑上都,彻底埋葬北元!” 常遇春闻言看向刘伯温说道:“你也别藏拙了,帮殿下立下这千秋功业,圣上才会放你归隐!” 刘伯温闻言看向了朱标,双目中透着期望。 朱标自然知道刘伯温在朝中尴尬的地位,朱元璋嫌他不够亲近自己,但是又舍不得也不放心让这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退隐归乡。 还不等朱标说出承诺,刘伯温就起身说道:“定为殿下谋划,此等千秋不朽之功业唯有殿下方可背负!” 朱标闻言就笑了起来,不愧是一统天下刘伯温,他其实并不愿被别人逼迫着许下承诺。 朱标开口说道:“那就麻烦先生了。” 刘伯温说完后,就向朱标要了全旭就出去了,朱标也是松了口气,有这样一位谋主在真是让人安心,难怪朱元璋舍不得放他走。 常遇春看着朱标说道:“两军实力相仿,想要大胜,是必然要冒险的,臣其实并不建议如此行事。 朱标知道常遇春还是希望他安安稳稳的走下去,但是时不我待,现在就是为大明打下最好基础的机会,一旦错过了,绝不会再有了。 YY小说 这么多年了,朱标都已经快忘了后世了,他所有的心力都投入到了这个刚刚诞生的王朝当中,他想让大明远超汉唐,远超中国历史上的任何朝代。 …………………………………… 第八十九章 时不我待 朱标站起身对着常遇春说道:“北元牵扯了我大明太多的精力了,沿海地区的倭寇也越来越猖獗,周围的小国也都有了别样的心思,这些都是要解决的!” 常遇春没想到朱标考虑的如此深远,他还以为朱标只是少年意气,想要一战成名。 朱标地位稳固,这仗稳稳的打也可以,但是确实是时不我待,明朝处境其实已经很不好了,跟前朝们相比,就像汉的时代在东北亚方向有大敌么?没有,他在西北方向和草原方向有长期敌人。 唐的时代东北亚已经有了完整的成熟的地方政权,武力并不弱于草原,一茬茬的地方政权在东北亚雨后春笋一般,西北和草原方向不比汉要面对的好多少,西南已经开始出现强权。 汉的时代没有唐的时代这么棘手的多方面竞争对手,如果唐朝崩溃之后迅速崛起的中央政权武力强劲,迅速打崩周边地方政权,不给对方整合的可能,后一个朝代会好过的多,东亚副本的难度一次改版比一次高了。 而大明现在不仅要对付四面八方的敌人,还要抵御跨海而来的海盗倭寇,而且国内的问题同样严重,历史上明朝的起义就没断过。 隔个几年就有各种各样的起义军,可能是秉着朱元璋个要饭的都能成功,他们差什么的想法。 而且还好巧不巧的碰到了小冰河期,这可不仅是明末清初的时候才出现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事实上天灾频繁从元朝就开始了,只不过到了明末是最严重的时候。 内忧外患的情况之下,朱标有哪里有心思跟跟北元僵持几十年呢?其间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干点什么不好? 朱标看着常遇春说道:“此事还请常叔叔全力助我,务必要一战毕其功!” 常遇春躬身抱拳说道:“诺! 俩人一起吃了饭,常遇春就领人出去探查了,说是要看看附近的地形。 往后三天都是风平浪静,直到一天夜里,北平城内有人信使过来,言说是元廷的中枢左丞相欲要归顺大明,愿意夜开南城门,引大军入城,但要个国公之爵! 朱标自然欣然应诺,双方达成协议后,朱标就让人把他送了出去,等他走后朱标面上的喜色收敛下来了:“明天夜里派百骑按照约定燃火,不管之后城门开不开都直接回营。” 下方的南雄侯站出来说道:“上将军,此事若是真的可就损失了个好机会啊!” 朱标摇摇头:“北元虽然有颓势,但还没到崩溃的地步,更何况就算他们真的打开了南城门,城内狭窄,双方人数又差不多,短兵相接我们也没有太大的优势,最终还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买卖可亏的很。” 李文忠也说道:“何况此事疑点颇多,若是他们做口袋引我们进去,趁我们进城之际首尾不能相顾,领铁骑攻击后军,前后夹击,那我们军阵就乱了。” 在军帐讨论了一会,都是认定此事不过是试探罢了,无论他们上不上当,对方都没有损失。 朱标也不在意此事,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王保保身上,北平城不是此战的重点,他才不会浪费兵力攻打个没有用的城池。 第二天夜里,北平城的南门果然开了,不惜并没有人往里进。 又是三天,朱标接收到南京传来的信件,这段时间他已经写了十几份军情奏报传到朱元璋手里了,不过朱元璋并没有下达任何指令,仿佛一切都让他自己做主。 打开信件一看朱标的嘴角就翘了起来,上面的字迹是自己娘亲的,嘱咐朱标要万事小心,不可以鲁莽冲动,凡事要多问问常遇春、刘伯温的意见,如果他们俩都反对的事就得重新考虑。 书信到了后面就语气一变,虽然还是马皇后的字迹,但朱标仿佛看见老朱背着手说话一样,好好的看了两遍才收起来。 朱标呼出一口气,莫名的感觉鼻头有些酸涩,十多年了,他还是一次离开父皇母后这么久。 “上将军!上将军!末将侦查到王保保的动向了!” 蓝玉一脸兴奋的拖着守卫闯进了军帐,朱标一听就是精神一振,挥手让守卫下去:“他在哪,你们可被发现了?” 蓝玉躬身回道:“末将今日想去给上将军打一头野猪,就一路向南奔袭近百里,结果在一处密林中看到了炊烟,末将观测了下烟势,末将怕遇到对方的斥候,就没有敢再向前,一路折返了回来!” 朱标脸上露出笑容,对方最不稳定的变数已经被发现了,如此就可以按照计划安排了。 对着蓝玉吩咐道:“此战得胜,你当记首功,去请开平王、曹国公、诚意伯过来!” 蓝玉也是一脸的兴奋,运气来了谁也挡不住啊,对方极其谨慎,密林偏僻不说,对方埋锅造饭时间也跟军中的时令不同。 不一会儿人就到齐了,蓝玉在地图上点出王保保的位置,刘伯温捋着胡须思考了起来。 李文忠开口说道:“不如趁其不备,直接围住放火烧林,他们慌乱之下只能乱窜,到时候围三放一,等他们从缺口逃出来时在用上将军的三段击配合火炮伏击他们!” 常遇春摇摇头说道:“这边是能灭掉王保保,但是北平城那边就知道计划暴漏了,一定会再次放弃北平城,逃回草原,如此燕云十六州是收复了,但是北元依旧保存了实力。” 刘伯温思索了一会说道:“既然王保保已经到了,那么不出几日,北平城北的大军就会引我们决战,然后会故意示弱,让我们以为可以一举歼敌,引前左右三军压上。” “等交战正酣的时候,王保保就会率铁骑直冲中军帅旗,逼迫我等回身救援,如此一来军阵方队就乱了。他们再以骑兵切割战场,让我们的火炮没有发挥的余地,这应该就是他们的计划了。” 朱标听后点点头,如果可以完美实行计划,确实可以打败他,王保保本就是统军大将,他亲自率领的骑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措不及防之下,甚至有机会直破中军大营,阵斩朱标!” fqxsw.org …………………… 第九十章 中军为饵 刘伯温看朱标点头后接着说道:“打败他们不难,他们的奇兵已经被我们发现了,但要是想一举歼灭他们,还是很难。 唯有以中军为饵,王保保突袭之时,保证前左右三军军心稳定,让三军继续向前歼灭北元太子的十余万人,而这时候,中军必须正面顶住王保保,后军封死他的退路,最后全军和围,如此就可一战定乾坤!” 刘伯温说完之后就不再说话,计划说白了很简单,但是有威望能让中军受击之时军心不乱,并能继续向前奋力征战的只有两个人,常遇春或是朱标。 常遇春是实打实的威望,常十万之名足以稳定军心,朱标则是全军统帅,地位尊贵,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军。 至于李文忠,将帅们知道他的本事,但是下面的兵卒可不知道,李文忠的威望也不足以稳定军心。 其余人就更不必说了。但是问题来了,北元太子想要让朱标的三军压上,就必然要示敌以弱,所以打他其实是最没有压力的,但是中军却不同了,无论是谁直面王保保都不会好过。 按理来说自然是让朱标隐藏在前军之中最为合适,但王保保看见中军的统帅不是朱标,他就会明白计划已经暴漏,自然就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北元太子,逃回草原,以他的名望加上实力,无论扶持谁都不亏。 众位将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万一中军有失,朱标阵亡了,他们打赢了有什么用,朱元璋可不会放过他们,除了造反就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众人都已经功成名就,也是追随朱元璋一路拼杀过来的,没人傻到自认能掀翻已经稳坐中原的老朱。 常遇春开口道:“不如找一个身型跟殿下差不多的,到时候再有人遮挡一下,谁能认出来?” 李文忠也点头说道:“没错,到时候让人穿上金甲骑马立在帅旗之下!指挥中军的事情就交给全旭和汝南侯就是了。” 所有人都点头称赞,朱标笑着说道:“想引人上钩,中军也得有一半的人压上才行,也就是中军大概只能留下五万人,要正面迎战王保保的七八万铁骑。” 常遇春说道:“各军调配些精锐到中军就是了,那怕牺牲的多了一些,只要能完成使命就不亏。” 朱标坐会椅子上喝了口茶,吐出一口热气:“全旭的三万亲军就够精锐了,但是想让他们正面顶住铁骑冲锋,还保证不溃败才是难事,也只有我在中军,才能稳定军心,我走了能瞒过王保保,却瞒不过中军的将士,连主帅都逃了,他们还哪里有战意了。” 他们还想接着劝说,朱标摆摆手:“中军败了,那就又回到北元的计划中了,王保保击溃中军就该直接背刺前军,这样一来不是败局已定?” “本宫不是来白拿军功的,身为主帅自当做主帅应该做的事情,你们也不用再劝了,想要帮我,那就快点击破北元太子的人马!” 所有人对视一眼,各人都有各人的担忧,若是其他人当主帅他们自然不担心,在其位谋其政,理所当然。 但是朱标心意已定,他们也就只能躬身应诺了。朱标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朱元璋和常遇春都没有跟他说。 但他也猜到常遇春手中,定然有一份朱元璋亲手所写的旨意,关键时刻凭旨意和常遇春个人的威望,就可以直接夺过朱标的军权。 这也就是常遇春此行的目地,给朱标保驾护航的同时,万一朱标一意孤行要把自己葬送,常遇春就只能行此下策,那怕打击到朱标太子的威望,也一定会把朱标安全的带回南京。 等所有人都下去了,朱标才放松的走回床榻上躺了下去,这估计是他下过最危险的决定了,朱标自然也很担心,他可是有着好多的事情没有安排,还有自己的使命没有完成。 若是就死在这里可太亏了,刘瑾一脸担忧的跪到他床边说道:“爷,您要不再考虑吧一下吧!您万金之躯,怎么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爷…………” 朱标摆摆手:“你到时候去后军呆着,好好看着你那几只鸡。” 刘瑾一下就哭出来了:“奴婢不去看着鸡,奴婢跟在您旁边儿,怎么也能替您挡着,爷…就是奴婢被射死了也绝不倒下,一定给您挡着箭矢!” 朱标本来有些压抑的心情一下就松快多了:“你这小身板能给本宫挡什么,好了,别给你爷添麻烦了,老实的滚到后军去。” 刘瑾这下就只是哽咽着,话也不回了,看样子是死都不打算去后军了,朱标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 朱标想了又想说道说道:“你去把老四叫来。” 刘瑾抹了把脸,就应诺而去了。 朱标想着还是稳妥点吧,如果他跟朱棣都死在这,那可就麻烦大了,还是把他扔到常遇春身边,这样才最稳妥。 过了一会,朱棣就快步走来了:“大哥,什么事啊,我正练着火铳呢,等王保保来了,好好让他吃一顿。” 朱标看了眼年纪尚幼,就已经表现出其英武特质的弟弟说道:“你去前军,跟在常帅身边。” 朱棣一下就愣住了,他也是皇子,自然清楚了一些事情:“大哥,我想跟你一起。” 朱标躺着翘起二郎腿说道:“你也不小了,咋们兄弟俩总得给父皇留下一个,去前军吧,切记一定要跟在常帅身边!” 朱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敢,朱标笑着说道:“我在,你自然是没有机会,但是如果我出了事情,你也要肩负起大明的责任。” 朱棣一听就跪了下来说道:“我不服二哥三哥,但是我服大哥,我可以向天起誓,弟弟绝没有那样的心思!” 朱标坐起身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朱棣,最后笑着说道:“我自然信你,老四你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朱棣已经有些迷茫了,大哥这是真的寄期望于我,还是在敲打我? 朱棣乖巧的点头后,就出去了。 朱标看着他的背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本来是真的想要关照朱棣,但是越想心中就越是有些暴躁,仿佛自己的东西要被抢走了一样。 xiashuba.com 朱标摇摇头,权势啊,果然就像魔鬼一样,尝过它的甜头,就再也割舍不掉了。 ………………… 第九十一章 大战开启 第二天北平城内就不断的派出小股骑兵骚扰,双方又这么纠缠了两天,火药味越来越重,终于在一天清晨,北平城突然兵马尽出,做势要撤回草原。 在双方的默契配合之中,你追我赶,终于在一处最适合的场地摆开了阵势。 近四十万人对峙,整个天地都凭添了几分肃杀之气,双方的阵势不断随着令旗翻飞做出变化,朱标在将帅们的护卫之下来到了前沿阵地,双方离开打,还差一点。 北元也是要摆出火炮的,千万别以为北元就只会骑马射箭,虽然他们不怎么喜欢用火铳,但是火炮这种好东西人家也是不会拒绝的。 朱标看了眼对面的阵势,完全看不出多少人,满眼望去尽是人头。 朱标的出现无疑对前线的士卒们有鼓舞作用,朱标自然清楚,否则他也没心情到前军露脸。 就在朱标准备返回中军的时候,就看见沐英灰头土脸的策马奔驰过来。 朝着朱标就赶忙喊道:“殿下,王保保已经离开山西了!” 蓝玉等人赶忙拦下他,并把安排告诉了他。 沐英这才松了口气,他一路奔袭就怕朱标出了意外,现在心神一松就感觉眼前发黑,但是也清楚现在是关键时刻,打起精神说道:“殿下,徐帅接到末将的消息,就立刻分了五万骑兵前来支援,就在后面,但明日才能到,不如拖一拖。” 朱标刚想说什么,就被数声沉闷的炮声打断,双方已经开始试探了,朱标一挥手,就领人回到了中军大营,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计划开始了……… 现在太阳初升,雾气尚未彻底消散,北元的前军步军六万,两翼骑兵各是四万,总共十四万大军,便如一头饿急了的野兽,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敌人。 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日月明旗下的大军随之出动,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看阵势仿佛与北元大体相同。 骤然之间,鼓声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北元两翼骑兵率先出动,就宛如利剑出鞘一般一往无前,瞬间跨越到了明军阵前,一轮仰天齐射,箭雨倾覆而下。 就在对方骑兵出动的时候,李文忠在前军将旗之下,一挥手,明军旗帜挥舞,把命令准确的传递到了。 御! 明军最前排的士卒们瞬间举起了足以掩盖上半身的盾牌,互相配合间组成了稳固的盾阵。 无数箭矢狠狠的钉在了盾牌之上,还是有上百人被刁钻的箭矢射中,就在北元骑兵下一轮仰射之前,盾兵身后的火铳兵和弓箭手快速的还击,两轮交手过手,就该上正菜了! 凄厉的牛角号声震阵地,明军两翼骑兵呼啸迎击,重甲步兵亦是无可阻挡地阔步进军,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北元的步卒们也开启了冲锋,终于两大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火炮互相轰击着对方的阵营,长枪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 铁甲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朱标扶着剑柄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之音,但并没有下令中军压上,现在时候还没有到,若是直接压垮北元太子,那王保保可就不会上钩了。 屠戮还在继续。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整个世界仿佛在颤抖,山崩地裂。刹那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他们好像千刀万剐一样,透露,肢体崩裂着,躯干支离破碎。 在这被血光吞噬的时刻,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武器。血红的手,锋利的牙齿,迫不及待地将一张张脸孔撕碎。 双方的士卒们脑中早已失去了理性,失控似的去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幸好他们也不需要理智, 李文忠沉重冷静的观测着全局,无数条指令通过旗语和号角声,传达给统兵的将帅们,那怕在厮杀中也要不断的变换着对手,这里拼杀一会,那里去冲锋一阵,又或者在何处坚守着阵地,保护身后装填弹药的火器…… 战场之上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战争,却依然持续,但是北元却是逐渐落入了下风,已经开始有人向后逃窜。 六安侯王志、济宁侯顾时领着两万骑兵跟北元右军拼杀在一起,南雄侯赵庸手持马槊,率领五千精锐重甲铁骑直袭敌方中军大帐。 铁骑瞬间就撕开了北元太子亲军的防守,赵庸破开大帐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赵庸厉声狂笑到:“你们的太子都已经跑了,就跟你们的皇帝一样,都是些没有种的东西!还不速速投降!” 虽然大多数北元士卒听不懂,但是只要有几个人听的懂就好了,一传十十传百,蒙语呼喝之间,北元的军心就再一次的衰败了下去。 南雄侯赵庸也不再继续向前拼杀,这一会功夫他的铁骑就已经折损了千余人,这可是全军最精锐的骑兵,但是北元太子的亲军也不是好欺负的,赵庸砍断帅旗,在六安侯和济宁侯的接应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回到了阵前,五千铁甲就只剩下两千余人,而且还有不少负伤者。 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北元士卒们看到自己的帅旗居然倒了下去,军心大乱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李文忠大喝一声,将旗压上,全军冲锋… 后方的朱标也拔出腰间的长剑,中军瞬间分割,三万骑兵奔袭绕后包围北元大军,朱标的身边就只剩下,全旭的三万亲军和蓝玉的两万骑兵。 朱标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在前日就已经命令宋国公绕后埋伏,务必阻断北元大军逃回草原的路线。 至于宋国公到底是否忠心,朱标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战局打成这个局面,他只要是个聪明人,自然会做出聪明的选择,是帮助大获全胜的大明,还是帮助逃窜的北元。 零点看书网 ………………………… 第九十二章 势均力敌 转眼之间,朱标身边就只有中军五万人护卫了,后军按照指令正在慢腾腾的移动。 这就是给王保保最好的机会了,朱标看了眼身旁的亲军们腰间的火铳安心不少,如果没有这个他才不会冒险。 突然间,中军外侧的士卒猛然举着火铳对着侧方,大地仿佛在震动,轰隆隆的声音清晰的告诉他们,有大股骑兵正在朝着这里冲锋。 全旭一声令下,三万亲军举起火铳迅速的摆开阵势。 三段击只是一个统称,只要人数够,他可以是六段击,九段击。 排演了无数遍的枪阵迅速成型,但是对方的骑兵冲锋更快,他们呼喝着仿佛群狼啸聚山林,转眼间就冲到百米之内。 黑压压的骑兵,巨大的马蹄轰鸣之音响彻天地,哪怕是正在追逐厮杀的前军将士们也听到了,在最后的士卒已经要勒马驰援中军了。 小书亭 那怕是士卒们,也清楚中军的重要性,中军被掏了,那他们打赢也算打输了。 随着后方的声音传来,李文忠也有些难以控制大军了,这个时候,一杆常字旗突然立起,挥舞了几下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常帅?常帅!我们快点回去驰援中军啊!” 大军人山人海,后面的人都只能看见前方的脑袋,那是看到常字旗,大家就都安心不少,令旗挥舞,指令就是不管后方,奋勇上前! 看懂旗语的校官们自然是安心下来,上面有人顶着了,他们才不在乎什么太子,杀头也轮不到他们。 李文忠策马走到常字旗下,看着面色冷冽的常遇春说道:“要不还是派一些人驰援吧?我实在放心不下!” 常遇春摇摇头:“对方都是轻骑,我们回身他们就跑了,王保保是当世名将,他已经猜到北元的计划暴漏了。但他依旧突袭中军,就是他自信凭实力足以扭转战局。” 李文忠也没说什么,战场之上,把对方当成傻子,才是真正的傻子。王保保可是被朱元璋称为“天下奇男子”的英豪。 双方的计策都不难猜,到底是谁中计了,就看朱标能不能顶住王保保的冲击,如果没挺住,那王保保就会拎着朱标的头和中军帅旗,直袭前军的屁股,而逃窜的北元太子则会登高一呼,他应该还有数万没有参战的精锐,凭此直接扭转局势,前后夹击军心大乱的明军。 但是朱标如果顶住了,后军就会切断王保保的退路,前军胜利后就会反扑,形成天罗地网剿灭王保保的骑兵。 所以一切都在朱标的中军身上,是胜是败在此一举,王保保很自信,朱标也同样。 王保保的骑兵靠近百米之内就开始了蒙古军最擅长的骑射,铺天盖地的箭雨落在了明军身上,虽然也有持盾防御,但是依旧有不少伤亡。 现在的火铳,百米的距离根本就没有杀伤力,而弓箭就不一样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元朝军队依旧更喜欢弓箭的原因。 瞬息间敌军就突进到了五十米,这时候火铳才发挥出他应有的作用,随着火铳枪口喷出无数散弹,北元骑兵一排一排的倒了下去,有些是人,更多的是马匹。 由于火铳的威力有限,它们倒下后没有死亡,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只时,不仅很可能压死它们的主人,也会严重阻碍后方的骑兵。 但哪怕是如此的威慑也没有吓倒这些骑兵,他们呼喝着继续冲锋,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倒下的同胞,马蹄践踏而过,倒下的人和马匹都成了肉泥。 朱标扶着剑柄看着越来越近的轻骑,左手一挥,身后的令旗挥舞,蓝玉那边就领着两万骑兵出发,不过并没有正面顶上,而是不断的袭击着对方的侧翼。 对方牺牲了上万人终于冲破了火铳的封锁,前方的火铳手们扔下手中的火铳,掏出长矛,把末端顶在地上,矛尖斜指,面色疯狂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马匹。 一声声长矛刺穿冲撞过来的马匹,但他们也被马匹撞飞,胸膛被撞成凹陷,就如同残破的布偶无力的摔倒在地上,一口口的吐出鲜血,双目就暗淡下去了。 王保保的铁骑凭借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撕碎了数道封锁,弯刀挥起狞笑着收割起明军的头颅。 朱标付出了近万人的性命才抵御住了对方的冲锋,接下来就是最惨烈的肉搏了,双方士卒都展现出了恐怖的意志。 双方早都已经超出了五分之一的伤亡,要知道刚才北元军队不过伤亡了十分之一,就已经开始溃败了。 现在火器的局限还是太大,射程短,威力小,装弹慢,如果有效射程能够达到一百米,装弹速度能再快一些,那王保保的军队那怕再精锐也早就溃败了。 朱标有些心痛,伤亡太惨烈了,满眼望去,尽是不断嘶吼拼杀的战士们,蓝玉趁着对方冲锋之势已消,不断的开始冲锋,凿击着对方的薄弱点。 而后军在刘伯温的指挥下,没有浪费一点时间,拼命的形成包围,一点点的向内收网。 王保保的帅旗之下,一个英武的中年男人死死看着明军的帅旗,一旁的大胡子用蒙语劝道:“河南王,撤退吧!明军就要彻底封锁我们的后路了,现在我们还能冲出去。” 王保保沉默了一会说道:“这次撤了,就只能逃回草原了,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那人劝道:“以您的威望,那怕到了草原也依旧是河南王,中书左丞相!” 王保保看了眼南京的方向:“本王输给朱元璋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被他的儿子赶回草原?” 王保保摇摇头说道:“本王纵横一生,与其回草原跟那些废物争权夺利,还不如战死在中原大地!” 那亲信还要再劝说什么,王保保策马扬鞭,亲自领着亲军冲杀过去,身后的帅旗飞舞,那些蒙古骑兵一看到帅旗压上,一个个仿佛疯了一般,瞬间就压过了明军。 朱标一看,脸上露出笑容,王保保若是逃窜他还真就没有办法。 朱标收敛笑意,缓缓抽出长剑,同样帅旗压上,前线的蓝玉和全旭一看帅旗压上,更是疯狂的开始反击王保保的军队。 这虽然只是十余万人的战斗,却远比刚才三十万人的战斗更为惨烈,双方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没有哪一方可以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 第九十三章 锦上添花 仗打到这个地步,拼的就是意志了,朱标身边的三万亲军都是亲军都尉府出身,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好手,王保保所部亦是如此。 就在双方人数锐减到加起来才三万人的时候,突然远处又有马蹄声传来,王保保和朱标的心立刻提起来了! 手持大盾的刘瑾眼睛最尖,顿时对着朱标哭喊道:“是我们的人,殿下,是我们的人啊!” 朱标本来冷冽的面上也绽放出笑容,不过也没那么惊喜,只要不是对方的人就好,后军也已经完成了包围,那怕没有援军,朱标也是胜局已定。 明军士气大振,而王保保部却直接溃败了,这股援军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保保的万余骑兵四散而逃。 小书亭 可惜,太晚了,他们现在无论往哪里跑都是死路,当然零星的漏网之鱼是免不了的,万余人也就有百人能运气好,趁着主要目标不是自己能逃出生天。 不需要朱标吩咐,所有人都已经看准了帅旗之下的王保保。谁都可以跑,唯有他不行,蓝玉和领着万骑在后军的配合下,团团围困住了王保保和他仅存的一千亲军。 外面四散而逃的溃军也被一一擒杀,剩下的跑得快够灵活的朱标也没心情再管了,燕云十六州已经被收复,他们除了逃回草原别无选择了。 朱标这才心神一松,连马上下来都做不到了,他的腿脚都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麻痹了,现在一放松下来,又麻又痛,碰一下就感觉腿脚发软,这滋味真是酸爽的不行。 那万骑的统帅走到朱标的马下,单膝跪地喝到:“末将周德兴,参见天策上将军!” 朱标面色平静的收剑归鞘说道:“江夏侯起身吧,多亏了你来的及时,本将还要多谢你。” 江夏侯起身后说道:“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上将军用兵如神,王保保败亡不过顷刻之间,末将哪里敢贪功。” 朱标看了眼周德兴说道:“按沐英的话,你们应该明日方能赶到,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周德行说道:“大军动作太慢,马匹也需要休息,但末将担心国本受损,就下令四万大军让出马匹,让一万精锐一人五骑,按时辰换马,如此马匹也能轻松一点,饶是如此一路也趴下了三万多匹战马。”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也不在说什么,作势下马,周德兴赶忙在刘瑾之前走上去扶了下朱标,朱标也没有拒绝。 朱标也没有心思招降王保保,如此人物,不用的话暴殄天物,用的话朱标自己都睡不着觉。 走到包围圈的外面,刘伯温已经安排后军的军医抢救受伤的将士们。 朱标一路走过就不知道跨过了多少人的尸体,靴子都被染成了红底,一步一步就像踩踏在淤泥里一样。 朱标派人去传告常遇春,让他专心追杀北元军队,他这边已经解决了,务必要尽全力削减北元的残余力量。 这时候朱标才敢听到耳边的喧嚣之声,所有人都在大声咒骂着什么,被包围的王保保部也是如此,所有人脸上布满了癫狂之色。 整个战场上怨气冲天,所有人都恨不得生撕了对方,朱标也没有下令禁止喧嚣。 这个时候,所有士卒的理智都已经濒临崩溃,他们现在极度危险,唯有食物和安全的环境才能让他们松懈下来。 朱标吩咐后军立刻找一处干净的地方开始做饭,而且不用节省粮草,务必让他们吃饱。 蓝玉和全旭也走到朱标的身边,俩人也各有伤势,尤其是蓝玉,身上插着四五支箭矢,幸好他的盔甲也够精良,箭矢入体不过一寸。 全旭已经摇摇欲坠了,他是亲自指挥亲军正面抵御了铁骑的冲锋,现在整个人都像是用鲜血洗了澡一样。 朱标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说道:“做得很好,你们俩都辛苦了。” 俩人对视一眼,虽然都有些心有余悸,但也清楚终于彻底被太子接纳,心中自是振奋不已。 俩人在亲军的帮助拔下了箭矢,咬牙脱下甲胄,他们身上内衣都被汗水和血液润透了,沐英因为奔袭而来,心神俱比就留在朱标身后传达指令,所以状态反而是最好的了。 沐英正在与王保保对峙,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并许诺了很多,当然,双方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台阶而已,至于最后的结果谁知道呢? 突然,对方军阵分开,一个男人策马对着沐英说道:“本王扩廓帖木儿,想要见一见你们南明的太子。” 沐英看了眼这个天下奇男子后,就派人去请朱标了,怎么处置这个男人还要朱标下令才行。 听到传话后朱标本来不想理会,但仿佛想到了什么,就动身去了。 朱标走到阵前,并跟对方大军保持了安全距离,然后看了眼那个英武的男人一眼说道:“河南王大势已去,还不投降在等什么呢?” 王保保笑了几声,他的汉话说的还不错,毕竟他也是久居中原,儒家文化在北元贵族哪里也是很受欢迎的。 王保保看着朱标说道:“确实没有想到,南明的太子居然这么年轻,果然英雄出少年,本王今日是败了,但却也没有苟且求生的打算。” 朱标笑着点点头:“再好不过了,若是备受我父皇推崇的奇男子这么投降了,本宫也是会失望不已的!” 王保保哈哈笑了几声:“本王死则死已,但却还有这些弟兄,还请殿下高抬贵手,给他们个活路吧!” 朱标摇摇头说道:“你死了,他们算什么,又凭什么活下去,与其留着受辱,不如带着他们共赴黄泉吧!” 听完朱标的话,那边顿时就开始有人用蒙语喝骂,王保保身后又走出两个人,一脸激动的跟着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沉默着看着朱标。 朱标心思一动,王保保的亲人也就剩下弟弟跟妹妹了,朱标仔细打量了一眼,那个身型瘦小的确实有点像女人。 …………………… 第九十四章 身系国运 王保保安抚了身边的两个人,然后对着朱标说道:“以你的身份,不惜以身为饵,肯定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这些人吧? 上都守将是我的旧部,只要你放过我的弟兄们,你拿着我的手书就可轻松打开城门,一举覆灭我大元,如何?” 朱标眯着眼睛思虑了一下说道:“可,既然河南王要送一份大礼,本宫就却之不恭了。” 王保保闻言沉默了一会,突然笑着说:“本王一死,大元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刘伯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笔墨,让一个士卒送到了王保保面前,不多时信就写好了,朱标看都没看就命人收起来。 朱标面色一肃对王保保说道:“忠襄王与河南王父子身系元廷国运几十载,只可惜生逢不时,北元天命以逝,请河南王自裁,魂归长生天的怀抱吧,勿忧后事,本宫当厚葬之!” 王保保转身拍了拍弟弟妹妹的肩膀,看着他们那股死里逃生的侥幸眼神,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兵不厌诈啊,对方跟本不在乎那封手书,又怎么会绕过他们的性命。 转过身看着朱标说了句多谢,然后看着天空说了几句母语,猛然抽刀割断了自己的脖子,一代英豪象征着北元的国运一般,就此陨落了。 朱标等人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王保保倒在了自己妹妹的怀里,嘴里不断的吐出血沫,想呼吸却因为喉管被割断了无法做到,看着眼前的哭泣的妹妹,眼中露出怜惜,然后就想着自己壮阔的一生,勉强的笑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王保保的亲军们有的疯狂的冲击明军,只求战死,还有的向王保保的尸体叩首之后就抽刀自刎,追随王者于地下,最后全场只剩下那对兄妹和几百亲军对着逝去的王保保流泪。 朱标命人抬出王保保的尸首,然后冷冷的看了眼剩下的人说道:“你们的兄长和统帅都死了,你们还在等什么呢?” 王保保的弟弟脱因帖木儿咬牙看着朱标说道:“我大哥已经用上都换了我们的命,你堂堂的太子难道要背信弃义吗!” 朱标没有理会他,转过身随手一挥,随着他们的怨毒的咒骂,一切都结束了! 王保保所带来的,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没有,包括那个女人。 战争就是如此,败者岂有资格谈条件。 最后朱标吩咐道:“英豪逝去岂能无陪葬者,把他的弟弟妹妹埋葬在他身边,还有那些自刎而死的义士。” 朱标从没有想过留着王保保的妹妹,除非王保保没死,为了怀柔他,朱标或许愿意接纳这位“赵敏”的原型,可惜,王保保死了。 朱标扫视了一圈,所有士卒看见最后的敌人都死了,才缓缓放松下来,一个个从狰狞的表情变回麻木,现在他们只想吃饭睡觉。 朱标自然清楚,看着所有人说道:“现在想吃饭的就去吃饭,不想吃饭的可以站到一旁,跟随队伍回大营休息,晚上还有一顿好的!” 只有很少的人去吃饭,更多的人都想回到安全熟悉的军营中好好的躺一会。 朱标让受伤的人立刻去治伤,可惜现在没有任何抗生素类的药品,更多时候都要看天意。 后军的部队伤亡很少,所以就由他们打扫战场,看见没死的补刀,不只是补对方的,自己人已经没救的也得上去给个痛快。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收拢兵器和四处逃散的马匹,还要派人接管北平城。 朱标自己也感觉心神俱疲,嘱咐了一句多派斥候联系前军,然后就跟刘瑾等人回了原来的驻军大营。 在刘瑾的服侍下脱下了甲胄,他身上虽然没有血迹,但是里衣也被汗水浸透了,今日的天气绝不算热,这些想来都是冷汗,接过水囊喝了几大口后,朱标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的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各种血腥的场面,甚至还梦到他和王保保的位置调换,他被团团围困,最后无奈的举剑自裁……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朱标爬起身,拍了拍脸颊走到外面,就被明亮的阳光照的眼前有些发黑。 刘瑾这时候正端着馒头和人参鸡汤走来,看见朱标就赶忙说道:“爷您醒了,奴婢看您昨夜睡的不好,特意熬了鸡汤给你补补精神。” yqxsw.org 朱标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全身无力是真的,乖乖吃饱喝足了,才打起精神召开刘伯温问及部队的伤亡情况。 朱标沉默的听着刘伯温的话语,朱标的五万中军战死近三万,伤者也有万余,这还是轻伤的没有算进去。 后军和援军损失很少,大概也就千余,而且汝南侯梅思祖战死,永城侯薛显重伤不治也去了,他们本来是后军的人,但是中军那时需要将帅就把他们调来了,没想到…… 朱标闭上眼睛说了句:“他们牺牲是值得的,本宫会照顾他们的子嗣,士卒们也一样,你通知下去,所有人军饷翻倍,死去的士卒翻三倍,并且按功劳赐予田地,允许他们班师后退伍归家耕种!” 刘伯温躬身说道:“若是真可得到田地归家,他们必定会对殿下感恩戴德!” 朱标笑了笑没有说话,上位者的小小仁慈就会被人感恩戴德,这也是蛮有趣的。 不过朱标确实有意解散一批部队,让他们回家成婚生子、开田耕种,这次只要彻底覆灭北元,那么明朝的心腹大患就没有了,剩下的地方完全可以过几年在解决。 明朝平定了北元之后最大的问题绝不是那些割据势力,他们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大明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多年的灾荒和战乱,导致的人口锐减,土地荒漠无人耕种,王朝建立不久,人民还没有养成效忠的心理惯性。 这时候无论是一般大臣还是普通百姓内心还处于混乱、焦躁与不安之中,人民的内心还没有调适完成,社会尚处于不完全稳定时期。 统治上层需要调整统治阶级内部权力的重新分配,要面对整个官僚体制的重新修补与设计、政治的转向、国家大政方针的调整,以及如何解决日益严重的官僚腐败等问题。 如果一代统治者交班二代统治者都能有效解决这些问题,王朝就可以实现平稳的过渡,最终闯过历史的险滩,转到风平浪静的水面,往往能开创上百年基业。 如果一代来不及解决如许多的棘手的难题,而二代又能力不够,那么该王朝则很难度过二代的瓶颈,终蹈亡国之覆辙。 ………………… 第九十五章 埋伏成功 秦隋都是前车之鉴,朱标自然清楚自己该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与民休息,鼓励婚嫁生产,支持开荒种地,举行科举广纳基层人才,兴修水利,轻徭薄赋,鼓励商业等等事宜… 现在这么一想,回去后要做的事情可不少,不过现在还不用考虑那么多,最主要的就是覆灭北元。 刘伯温把朱标的奖赏传达了下去,那些士卒心中都燃起了希望,昨日的阴霾仿佛散去不少。 又休息了一个上午,吃完午饭后大军就又启程了,朱标留下诚意伯刘伯温在北平处理事务,安顿受伤的士卒,并安排后续的粮草辎重的补给。 蓝玉和全旭也都恢复了不少,坚持要跟朱标北上,谁都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朱标亲手写了一封奏报给朱元璋,交代了自己目前的局势,以及北上的必要性,最后盖上了自己的太子宝印和天策上将军印! 朱标带了三万人北上,这也就是幸好江夏侯来援的及时,朱标又多了一万的兵马,否则再从后军抽调,就不利于刘伯温处理北平的事务了。 徐达派来的人还有四万没有到,朱标也没有时间等他们了。 幸好马匹充足,在第二天午时就追上了前军,朱标的帅旗到来,无疑是振奋了将士们的精神,毕竟明知中军被袭,他们还没有回援,他们也很心虚。 常遇春李文忠等人把朱标迎进大帐之中,北元的逃军就再前方,但是双方在怎么样也是要吃饭的,所以两军互相都派了斥候紧紧盯着。 北元方面是认为自己只要进了草原就安全了,而明军这边是知道宋国公已经在前方设下了埋伏,所以自然也不着急。 朱标问清楚情况之后,就重新接管了兵权,现在把伤残的士卒送回北平之后,大军还剩下十五万人,加上宋国公那边就是二十多万! 如此兵力远远超出了朱标的预料,朱标看着大帐内的将帅们说道:“收复燕云不过是顺手为之,而今名传千古的功业就在眼前,还望众将莫要懈怠!” 将帅们自然清楚,最艰难的仗已经打完了,功名利禄就在眼前,只要功成,爵位必定是要往上提一提的,他们现在都还只是侯爵,这次跟着太子覆灭北元,怎么也能混个国公当一当! 常遇春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朱标来的正是时候,此等功业不是臣子可以完成的,无论是他还是李文忠都一样。 朱标又勉励了他们几句,就让他们下去了,他们吃完朱标画的大饼,现在也得去给下面的人画大饼了。 朱标坐在椅子上吃了口馒头,看了眼常遇春说道:“这次多亏了常叔叔,否则计划哪里能如此完美的进行。” 常遇春笑着摇摇头:“一战定乾坤的是殿下而不是末将,指挥跟北元太子一战的也是文忠,末将不过是露了个脸罢了。” 李文忠对着常遇春躬身抱拳,常遇春的意思很明显,要把所有的功劳都推给李文忠,虽然是因为常遇春已经封无可封了,但这个情分还是要领的。 李文忠身为保皇党的领袖,必然是要替朱家收拢兵权的,但是现在他的功勋还太少,威望也还不够。 而今有击破北元大军,跟随天策上将覆灭北元的功业,班师回朝之后再进一步封王是理所当然的,如此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节制诸将。 朱标没有说话,但是在心底常洛华的地位再一次升高了不少,常家把该做的都做了,他自然会投桃报李。 朱标看着李文忠下令道:“前军分出五万骑兵交给蓝玉和沐英,让他们做为先锋尽量的把北元败军赶往宋国公那边。” 李文忠立刻应诺,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就像常遇春把功勋让给他一样,现在他也得扶持蓝玉和沐英,那怕这两个不是他的党羽。 朱标不是不信任李文忠,但是兵权要互相节制这是必须的,否则朱标的意志怎么能贯彻下去。 xiaoshuting.cc 下午大军就开始继续追击了,北元哪里现在还有七八万的样子,受伤严重的都已经被抛弃了。 北元斥候自然也看到了朱标的帅旗归营,就在追逐的路途上北元太子就送来了求和的信件,希望两家就此罢兵,重归于好,北元愿意送出公主和亲,并承诺绝不在南下!” 朱标只回复了一句,想和谈可以,但是要北元太子亲自过来。 此事自然就无疾而终,蓝玉沐英不断的骚扰着对方的侧翼,帮他们修正路线。 第二天的上午,北元军队终于踏入了宋国公的包围圈,对方硬生生的受了一轮致命的火炮齐射,面对突然的袭击,北元军队就想回撤,结果直接撞上了朱标的大军,双方夹击之下,北元军队的溃败只在顷刻之间。 北元太子也被沐英亲手擒获,收押好降卒后问题就出现了。 如何安置这数万人就成了问题,像南雄侯就主张全杀了,六安侯就想着收编,毕竟这可是五万精锐啊,北元覆灭后他们自然就没有指望了。 宋国公也进言说道:“他们现在斗志全消,无疑是个好机会,若是能召降几个将领,到时候骗开上都的城门,一举拿下北元伪帝。 朱标也在思索,王保保的那封信本来就没有什么用,他活着是威振天下的河南王,死了又能吓住谁呢?何况上都的政局瞬息万变,说不定那个守将早就下去了。 若是能用北元的将士骗开城门确实不错,毕竟他们本来也是从上都出来的。 但是拿什么保证他们的忠心呢? 不过朱标确实有心思留下这些人了,以夷制夷从来都是个好办法,不论用在那个民族都有用。 就像朱棣的三千营,就是用的北元投降来的三千骑兵发展起来的,很多时候,背叛者对自己的同胞下手更狠。 朱标先下令收了士卒的武器,并且饿着,饿不死就行,至于他们的将领,给他们吃好的,让他们当着那些士卒的面吃。 首先就要分化他们,让士卒们敌视他们的将领,无论什么事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第九十六章 北元太子 安营扎寨后朱标就命人联系后方的刘伯温,粮草供给需要尽快送来一批,必须构建好供给路线。 往后的几天朱标没有出面,北元的士卒已经被调教的软弱无力了,每日都只有够勉强活着的食物。 有一些勇敢的士卒发动了几次暴乱,也尝试过逃出去,付出了千条人命后,他们也就放弃了。 但最先服软的却是那些好吃好喝的北元的将军们,他们都是勋贵子弟,都已经被中原的奢华腐蚀了骨头,早就不复他们祖先的勇武了。 有了带头的人,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大明跟北元打了这么多年,也收降过不少北元的将领,自然有一套方法。 更何况有北元太子在,哪里还有比他更好的投名状,朱标这几天没有难为孛儿只斤·爱猷识理答腊,毕竟同为太子,基本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最后除了四名将领和七千多名太子亲军外,其余人都投降了,俘虏营被分成了两块,一部分有吃有喝,一部分已经虚弱的宛如死狗一般无力的躺在地上。 投降的人又些羞愧的看着地上那些人,而地上那些则是淡漠鄙夷的看着狼吞虎咽的人。 不多时,蓝玉带着一个蒙古翻译走过来下达了命令:“杀光拒不投降的人,不动手者死!” 所有降军都呆滞的看向蓝玉,眼神中充满了愤怒,蓝玉微微一笑,伸手一挥,包围着降军营的大明将士们瞬间就拉开弓弦,筝筝之声响起,锋利的箭矢闪烁着寒芒,一座座火炮也正对着他们。 他们手无寸铁,那怕吃了点食物也绝无反抗之力,所以他们的愤怒转移了,他们怨恨的看向那些虚弱无力的人们“为什么不投降?就你们是英雄?活着难道有错吗?大家一起投降不好吗?” 人都会宽恕自己,沉默了一会后,他们默默的走向那些虚弱的人,队伍开始移动,蓝玉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并没有催促。 只要没有直接拼死冲击明军,那么他们就已经彻底输了。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因为人数太多,所以也看不清到底如何了,总之最后哪里就只剩下一滩滩烂泥似的尸体了。 蓝玉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就转身回大营了,后面还有好戏要看。 中军大帐中,朱标正在请北元太子吃饭,俩人相谈甚欢,毕竟以他们俩的身份,能跟自己地位等同的人吃饭也是难得的。 朱标陪他喝了几杯说道:“兄长这次可是有些过于冒险了!” 北元太子比朱标大了十六岁,已经是个中年人了,他羡慕的看了一眼朱标说道说道:“孤不像你,大元已经到了绝路,不仅是丢失了中原,更多的是朝中内部矛盾太多了,孤不搏一搏,就更没有机会了。” 朱标沉默了一声说道:“王保保有惊世之才,可惜你们没有重用。” 北元太子冷哼一声说道:“扩廓帖木儿太过于居功自傲了,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不为我所用者,与仇寇何异?” 朱标笑了一声,这就是皇族的傲气了,虽然他们用的不是时候,但并不妨碍朱标欣赏这个傲气。 北元太子开始向朱标抱怨自己生逢不时,还有北元上上下下的所有问题,他越说越轻松,连着喝了几杯后靠在椅子上说道:“看来今日到了我回归长生天的时候了,多谢你了。” 朱标摇摇头:“你我皆为太子之尊,尊重你就是尊重我自己,不知兄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北元太子笑着摇摇头:“没有了,大元覆灭了,孤还能有什么交代的。” 朱标笑着说:“本宫还以为兄长会为子嗣求个活路。” 北元太子哈哈笑了几声说道:“他们得了十几年的富贵,为大元陪葬也是应当的!何况孤是战败之人,哪里有资格求情,你还能请孤喝酒,孤就心存感激了。”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请兄长好好享用吧。” 北元太子也不客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嘴里有了空闲,就对朱标诉说一些他从未跟别人说过的难处,这些事情压了他一辈子。 终于吃饱喝足了,北元太子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孤已经有十年没有这么痛快的吃肉喝酒了,好啊!” 朱标起身拍了拍手,常遇春等人就领着七八名北元将领走了出来,那些降将都羞愧的看着北元太子。 北元太子没有丝毫意外的看了眼他们,然后说道:“这就是孤的难处啊,他们的家族硬是把这些废物塞进来,不要的话,大军供给都是问题。” 朱标本来是想让这些降将一人一刀杀了他们的太子做为投名状,但是他看了眼蓝玉他们,就有点想要打消这个念头了。 那怕敌对,他和北元太子也是有同一个身份的,让下面的人以下犯上绝不是什么好事。 朱标皱着眉头看向北元太子,这可是出了个难题。北元太子自然也看到了朱标的眼神,同为太子,他自然知道朱标的顾虑。 xiaoshuting.la “大元落寞已经无可避免,他们的家族早就打算着投靠你们南明了,那怕你现在放他们走他们也不会走了。” 北元太子的话刚刚落下,那些降将就跪在地上对着朱标叩首立誓,看样子就等着朱标一声令下,把自家太子千刀万剐,然后自己就又可以回到中原,享受荣华富贵了。 朱标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把北元当成了一个大敌,却忘了王朝末年的那些大家族的德行。 朱标眼睛一眯,就许诺出了荣华富贵,只要他们帮助明军破开上都,各个封侯,其家族也可以搬回北平,并且依旧可以领兵。 北元太子默默的喝了几口酒,看着前几天还跪在自己脚下保证其忠诚的家伙们,现在就迫及待的向新主人摇尾巴。 这些人的家族都是世家大族,家中不少人都在上都的朝廷中任职,只要大军一到,他们承诺可以立刻迎王师入主上都。 ……………………… 第九十七章 北元贵族 看时候差不多了,朱标就让蓝玉沐英领着他们去喝酒,不多时营帐内除了全旭和刘瑾外就都出去了。 朱标悠然的夹了几筷子,然后看着有些失神的北元太子问道:“这些人可信吗?” 北元太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说:“可信的很啊!他们现在算是粘上你了,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朱标点点头说道:“如此便好,本宫实在没有时间浪费在北元身上了。” 北元太子看着神态有些忧愁的朱标问道:“南明如日方生,你的地位又稳如泰山,孤倒是好奇,你还有什么好忧虑的?” 朱标看着北元太子说:“你们元朝给我们留下的可是烂摊子,光收拾山河都还需要好多年,怎么能不忧虑。” 北元太子笑了两声:“何必着急,你还这么年轻。” 说完俩人就对视了一会,两位大统一王朝的太子居然一起讨论国事,这可真是千古奇闻,俩人突然笑了起来,尤其是北元太子,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朱标也是笑的脸都有些僵硬了,伸手揉了揉脸说道:“时候也不早了,请兄长上路吧。” 北元太子捂着肚子,他笑的差点把刚才吃的全吐出来,缓慢的站起身子挺直腰杆,笑着对朱标一抱拳:“那么孤就先走一步了。” 朱标坐直身体庄重的看向北元太子,只见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从腰间拿出一把镶满宝石的精致匕首,缓缓地拔出锋刃,对着朱标说了句:“这把匕首就留给你做纪念吧,多谢你这一顿酒肉了。” 说完就干脆利落的抹了脖子,朱标看着缓缓倒地的北元太子,脑海字莫名浮现出同样自刎而亡的王保保…… 刘瑾上前拿出了那把匕首,并没有交到朱标手中,这刚杀完人的利器还是先放在他身边吧。 朱标缓过神对全旭吩咐道:“收敛他的尸首,不准任何人侮辱,等到草原找一处风水好的地方葬下。” 想看想有对刘瑾吩咐:“我的那些物件,挑些好的给他陪葬。” 北元太子感谢朱标给了他体面,朱标也同样感谢他没有给太子之尊丢脸。 等到第二天,朱标就率领大军向着上都出发,那些降军朱标只带了两万,剩下的都由刘伯温带回北平。 朱标令蓝玉和几位降将领骑兵打头,其中七成是明军三成是降军,朱标本来还担心会有人逃跑,但是最后发现。在那些降将的管理下,降军都乖巧的很。 一路上没有耽误时间,路上遇到问题也是由那些降将回答,他们都是贵族骑兵,路上的人挨了几鞭子就不敢再多问了,就当他们是北元太子班师回朝了。 不仅路途顺利,那些降将为了取得朱标的好感,一路上没少强取豪夺那些牧民的牛羊,大军粮草供给的压力大大减小了。 朱标自然不会吝啬夸奖,几次下来后他们就不再是那种忐忑的模样了,心安理得的把自己当成了明朝的将士。 数日之后终于到了上都附近,一路上有些太过顺利了,朱标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北元那边在下套。 暗中吩咐蓝玉他们,只要那些降将行为诡异,直接动手诛杀。 朱标也没有太紧张,毕竟北元已经没有兵力来跟朱标作战了,他担心的不过是北元皇帝逃走了,让他白跑一趟。 那几个降将各自写了信函送进了上都,到晚上就有了回信,上面写满了对朱标的歌功颂德,并保证北元帝就在城中,无论朱标大军何时到达,他们都可以打开城门恭迎王师。 朱标并没有放松警惕,直到前军真的直入上都,守城的将领恭敬的指引前军的路线,朱标才真的无语的凝视着这座埋葬北元的坟墓。 朱标还没有进城,他的马下正跪着一群北元的王公贵族,他们代表着北元除了皇族外的所有势力。 城中一切反抗的势力都已经被消灭,朱标才在亲军和那些北元贵族的拥簇下马踏上都,道路两旁的的民居中掩藏着测测发抖的平民,上都沦陷的太快了,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朱标没有屠城的想法,所以进城之后就宣布全旭领着人约束那些士卒,只是远处还有些骚乱的城角依旧能听到些动静,有女人也有小孩的……… 在城中杀了几个来回的蓝玉沐英走到朱标面前,恭敬的单膝下跪喊道:“恭贺上将军大破上都!” 朱标着这让他们起身吩咐道:“约束部众,不要去打扰那些已经投靠者的家眷。还有吩咐下去,他们想要的一切本将都清楚,也都会赐下,但若是赶违背军纪就休怪军法无情。” 西红柿小说 蓝玉沐英应诺而去,朱标身边的王公贵族们各个感动的热泪盈眶,他们最担心的除了自己的小命,就是家里的财务都会被洗劫一空,虽然都藏起来了,但是能不少自然是好的。” 面对身旁不绝于耳的赞颂,朱标开口说道:“诸位都是饱学之士,想必也听过我中原的那句破财免灾,本将可以约束部下,但你等也当有所表示吧?” 原知枢密院事卜颜帖木儿开口说道:“这是自然,我大明将士远道而来,我等自当显出牛羊招待,金银财务都是身外之物,自当奉献给殿下。” 原中书左丞相庆童说道:“愿奉全部家财于殿下,只求保得家中平安。” 其余人也各个大气的许诺,至于他们口中的全部的家财有多少,那就不好说了。 朱标也不在意,草原离大明太远了,想要真正的掌控这里,就需要时间。 与其杀了这帮腐朽的北元贵族,不如让他们活着,替他看管着草原。 辽阔的大地,极容易诞生英豪,与其给那些麻烦的家伙崛起创造条件,还不如维持这里腐朽的统治。 至于财富,当他再次君临的时候,草原的一切就都是他的,何必着急呢? 安抚了北元贵族,并承诺只要他们将家眷送到北平,朱标将帮他们上奏朝廷,把草原分封给他们,只要年年上供牛羊马匹,他们就可以一直统治草原。 ………………… 第九十八章 北元覆灭 关于怎么压制蒙古其实可以借鉴清朝的办法,但是其核心还是联姻,清朝的皇帝皇子的后妃中必然有不少蒙古诸王的女儿,而历代的清朝格格们也是大量的外嫁蒙古。 从而形成集体联姻,大量的满蒙贵族之间的联姻。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了“满蒙一家。 此外还有封官,大量的封官,蒙古的各种汗、亲王每年都可以从清朝领到相当高的五金一险,各种工资加上赏金,清朝砸在蒙古上面的钱达百万两。有这么多钱拿,有高官做,谁还来造反呢?所以,这就形成了清朝世代为天子,蒙古世代为王公的共赢局面。 这是怀柔政策,严格些的管控就是把蒙古地区按归附顺序或者地域划分为很多旗,派官员过去监督。各旗之间不能相互串联,连放牧、打猎也不可以。就是进京见皇帝,也给他们划了专门的路线,不要混到一起走,免得你们相互串联,有什么不良想法。 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推行黄教。 清朝在蒙古草原造了大量的喇嘛庙,鼓励蒙古部落信教,跟中国独尊儒术是一样的,中国独尊儒术,那种以文犯法,以武犯禁的事情就少很多了,因为思想上就已经固化了。 蒙古人信了黄教,他尚武以及反叛的天性也弱化了不少。而且庙是固定的,你信了这个教,就不能迁得太远了,这也是限制了蒙古部落的流动性,等于改变了蒙古部落的生产方式和社会结构。 此外,清朝还曾经规定,如果一家有兄弟八人,则七个人要去当喇嘛,五个兄弟,四个要当喇嘛。只留一个人结婚生子。这个政策一出来,当然,蒙古部落再造清朝反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大部分年青人都念经去了,剩下一个要放羊,还有精力去造反? 这些可以借鉴,但是全部照搬肯定是不行的,就像最重要的和亲手段,朱元璋可不会接受自己的子孙沾染上外族的血脉。 如此一来怀柔手段的效果只能是一般,蒙古诸部并不会太过安稳,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能让他们安稳十几年就可以了。 朱标领着人进了上都的皇宫,南雄侯已经扫清了一切抵抗,一路走到一处大殿,南雄侯看见朱标就躬身说道:“禀上将军,北元伪帝就在里面,如何处置请上将军示下!” 朱标点点头领着人走了进去,高台之上一个发丝有些发白的男人坐在黄金宝座之上,目光平静的看着进来的一大群人。 朱标走上前说道:“大明太子朱标见过蒙古大汗。” 北元帝笑了一声说道:“朕没死,我大元就没灭,你应当称朕为大元皇帝陛下!” 朱标点点头没有反驳,而是说道:“孛儿只斤·爱猷识理答腊已经上路了,他走的很体面,没有辜负自己太子的身份。那现在就请北元皇帝陛下上路吧,希望陛下也不要辜负自己的身份。” 2kxiaoshuo.com 北元帝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 朱标一挥手,刘瑾就捧着北元太子自尽的那把匕首送到了北元帝的面前。 他自然认出了自己儿子的匕首,这本来就是他送给儿子的成年礼。 北元帝轻轻抚摸了刀柄说道:“看来朕的太子确实走的很体面,好啊!父子能死在同一柄兵刃之下也是一桩趣事。” 把匕首放在膝盖上,扯开自己的衣襟,北元帝看着那些低头注视着自己脚尖的王公大臣们说道:“好好活着吧!总有机会的!” 说完话,北元帝讥讽的笑了两声,然后就用那把精致的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心脏。而那些王公大臣则是恨不得把匕首拔出来,抛出北元帝的心脏。 杀人诛心啊!这老家最后说的就好像他们是忍辱负重,等着以后再背刺大明一样。 所有人都向着朱标跪下,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自己的忠心。 朱标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死人的话,跟这些有用的家伙翻脸:“图挑拨离间之计罢了,本宫不会上当的,诸位请起吧,” 又浪费不少时间跟他们扯皮,朱标才不信什么忠心不忠心的,都是老狐狸了,你说的那些话估计早都对死的那对父子说过八百遍了,不还是没耽误投敌。 等大军返程,这些王公贵族都得带走,先把他们安放在北平,然后看朱元璋怎么安排吧。 让他们都下去之后,全旭领着亲军接管了这座皇宫,大军除了必要的留守外都撤到了城外安营扎寨。草原之上最不缺的就是牛羊,朱标没有解除禁酒令,但是肉食管够。 兵卒肯定都劫掠了一些财务,朱标也不在意。那些王公贵族也都献出了一大笔的金银,朱标下令由沐英负责分配,大致就是将领们分五成,士卒们分五成,他就不需要了。 否则按理来说,朱标身为统帅应当独占两成甚至三成,兵卒们能分到两成就不错了,不过朱标自然是不在乎这点钱财。何况北元皇宫内的一切都是朱标的,这些东西就连将帅们也不敢拿。 朱标让大军在上都好好休息了三天,日日牛羊不断,这下子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之后朱标下令六安侯和临江侯率领八万大军送那些王公贵族的家眷和大批的财务牛羊马匹回北平,其余大军扫荡一圈,这也是朱标给他们的福利。 都已经打到了这里,怎么也要去一趟狼居胥山啊! 朱标领着骑兵向着狼居胥山前进,奔驰在广阔无边的草原上,朱标整个人神采飞扬,直到现在他才彻底放心下来。 现在他就要去接受他获胜的奖赏了,那怕是他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 浩瀚的历史上从不缺少太子,但是能够封狼居胥却只有寥寥数人罢了,这是武将的最高功勋,足以名传千古! 奔袭数日终于在一天傍晚到了狼居胥山的脚下,不仅是朱标心神荡漾,朱棣、常遇春,蓝玉沐英,赵庸等人都是如此。 没有武将能够拒绝狼居胥山,他是武将心中的圣山,是历朝历代武将心中的白月光,谁人不想着自己能够封狼居胥,威振天下,青史留名! ………………… 第九十九章 封狼居胥 朱标看了眼快要昏暗下来的天空,就吩咐大军在山下安营扎寨,命令沐英领人推土增山,以便明日设立祭坛。 朱棣双目发亮不停的在朱标身边转着圈,心中暗想着“果然跟大哥出来就对了,像老二老三可就没有这个命封狼居胥了!” 所有人都各有各的事情,常遇春亲自去看着挑选合适的石碑,还有祭祀用的青牛白马。 朱标这次出来也没用太过禁止喧嚣,只要不大声吆喝说些扰乱军心的话也就无所谓了,他们都得到了好处自然不会触犯军律。 所以外面又些吵杂,朱标也不在意,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难得大家放松一下,当然蓝玉还是要带着斥候在外巡视的,出了事情大军也有反应的时间。 看着眼前兴奋的朱棣,朱标也就乐呵呵的跟他喝了几杯。 朱棣絮絮叨叨的念着:“封狼居胥,燕然勒石,饮马瀚海,大哥咱们都做一遍再走吧!” 朱标哈哈笑了两声说道:“那还有什么意思?老四,蒙古不会这么容易平定的,早晚还有一战,你要是有志向,那两个成就大哥留给你。” 朱棣一听眼睛就亮了,这次封狼居胥的主角是大哥,而不是他,班师回朝之后,天下传唱的事迹里,估计蓝玉的名声都比他大,毕竟他这次也没做什么。 朱标看着朱棣兴奋的样子也很高兴,朱棣的天赋不需要多说,只要能压住他,朱棣就是皇室最锋利的宝剑。 兄弟俩都没有困意,就这么畅谈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朱标在朱棣的帮助下脱下了甲胄,换上了太子朝服,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穿赤色衮龙袍,前后及两肩各有金织蟠龙,腰系玉带,脚踏皂皮靴。 朱标刚开始都有些不习惯了,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 走出去一看,哪些将帅们分明也是没有睡意的模样。 现在还是春天,绿油油的草地散发出迷人的气息,天空微微亮起,看着所有人期待的眼神,朱标就抬步向着山上走去,这座山其实并不高大,很快就到了山顶。 昨日就有人上山打扫过一遍了,否则这里可是乱七八糟的。至于霍去病立下的石碑也早就不知去向了。 朱标独自一人走到山顶俯瞰草原,背负着双手狠狠的呼吸了几下,心中顿生苍穹豪迈之感,想当年的冠军侯霍去病站在这里是什么感受呢? 就在朱标心中思绪万分的时候,祭坛已经搭建好了,面向中原而建。 朱标走上前在一座圆形的祭坛前庄重的的站好,常遇春亲自牵来青牛白马做为牺牲,把它宰杀,这些牺牲随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被放在柴垛上,由朱标亲手点燃积柴,让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使天帝嗅到气味。这就是“禋祀”。 毕竟是出征在外,所以大部分都规矩就都简化了,朱标按照规矩做了下来,最后宣告上天此地被我收纳入汉家疆土,自此皇天后土为证。 零点看书网 又命人详细的记录下来,这些等班师回朝之后要交给礼部入档的,然后在例行刻石已记,立在这狼居胥山之上。 这就算是礼成了,等仪式完成之后,大家都兴奋之情也就平息下来了,连番征战的疲劳高涨,朱标瞬间就能感受到大军已经起了厌战之情,他们现在只想回家。 不过这也在朱标的意料之中,宣布下山休息,明日启程班师回朝! 剩下的就无须多言,大军直行浩浩荡荡,沿途的牧民看见就远远的避开了,狼群什么的亦是如此。 在现在的草原上,要是几个人就敢出门那是活腻了,每夜都能听到连绵不绝的狼嚎之音。 大军走的不太快,朱棣蓝玉沐英等人天天领着百骑出去游荡,倒也抓到了不少好马。 毕竟总能碰到数量众多的野马群,斥候发现后就会禀报大军,然后数千骑就会浩浩荡荡的去追堵。 耗费了十余天终于回到了北平,朱标也已经接到了数封马皇后的信件,都在催促他快点回来。 朱标安顿好大军后就领着将帅们进了北平,朱标出发后的第二日,刘伯温就拿下了北平,那些背叛了的世家大族也已经被拿下,就等朱标回来处理。 没有什么好说,朱标进城之后就宣布谋反之罪,罪无可赦,按照律法抄家灭族,四岁以下的孩童可以免死,其余一概不赦。 朱标进了北平就有的是公务要他处理,北元哪些王公贵族早就急不可待的等着了,大军的犒赏什么的也要朱标奏请朝廷。 燕云十六州的布防也需要朱标先安排,战死士卒的抚恤也要朱标亲自去落实、否则估计一个铜板都到不了他们家眷的手中。 朱标最先安排的就是趁着手上的人多,立刻派李文忠去妥善安置那些马匹,这可都是宝贝,足有近五万匹,有些是北元贵族献出来的有些是一路上抓到马群。 燕云之地是养马的好地方,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蒙古黄牛被朱标安排送往南京,好好驯养无论是耕地也好吃肉也好,也都是宝贝。 最关键的就是军队的问题了,如今大军已经有些臃肿了,这些可都是难得的青壮,让他们在军中混着,还不如让他们回去生孩子耕地,大明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口。 不过这件事肯定不是朱标能下令解决的,没有朱元璋的旨意谁也无法放士卒归家。 朱标留常遇春和王志在北平,领着数万军队和那些王公贵族向着南京出发了。 他现在必须回南京了,也就是他地位特殊,否则哪里可以在北平耽误这么久还不班师回朝,早就被御史言官弹劾拥兵自重了。 一路上依旧是人烟稀少,朱标越看越觉得人口才是大明现在最重要的问题,现在已经不是土地兼并的问题了,而是地广人稀,大片的土地都没有人耕种。 这已经不是解散一些士卒能解决的问题了,朱标心情越发沉重,一路之上途径城池也是稍稍做了补给,跟当地的官员交谈几句,就快马加鞭回了南京。 ………………… 第一百章 班师奏凯 朱标一路行军到了南京城百里之外,但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朱标也就下令安营扎寨,又不是败军,哪里有大半夜凯旋的道理。 派了几个斥候往南京方面通报,明日清晨班师回朝! 如此大胜,朝廷势必要好好操办的,之后才会把战报通传天下,现在整个大明,估计有九成八的人,都还不知道他们的太子出征的消息,更不要说封狼居胥什么的了。 朱标跟朱棣吃了晚饭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中,枕着手想着回京后的事宜。 发展人口其实还不是太难的事情,毕竟天下已经安稳了,我们民族的本能就是耕种繁衍,但是朱标却在思虑教育的问题。 后世中国的能够快速的发展腾飞,扫盲和义务教育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要是知道那怕是新中国建立的时候,全国都还有近九成的人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只不过义务教育是绝对不可能的,把大明卖了也凑不出那么多的教育资源,而且教育资源还是最小的一个问题。 皇权不下乡,对乡间的控制力是很差的,如果真要推行,只能靠里长、乡绅等去推行,这个效率吧… 穷文富武,表面上学文花不了几个钱,但是笔墨纸砚、经史子集都是要钱的,古代这些东西还是很贵的,毛笔再便宜能便宜的过铅笔?你如果让民众自行承担,很多人三餐都不饱,还要交皇粮,怎么可能掏这个钱? 还有聘请老师的钱,那么只能官府掏了,问题是这件事投入太大产出太慢,官府肯定不会掏这个钱,也掏不出。 哪里来这么多教师?全民义务教育需要海量的老师,古代读书人本来就少,上升路径要么去科举做官,要么去做幕僚、师爷,要么做私塾先生,但凡有可能都不会去做这种义务老师。 而且全国各地肥瘦不均,发达的地方学文的多,贫穷的地方学文的少,我好好苏杭不待去贵州? 义务教育在现代贫困地区还是靠立法才保证的,为什么?穷,孩子还算个劳动力,你要读书就会脱产,等于少了一个劳动力,还要养着你,未必有多少人愿意。 除非官府承担孩子的伙食,这样不仅可以学文,还能替家里省一口粮食,何乐不为?问题是官府办不到。 朱标睡不着,就对着外面吩咐道:“请诚意伯过来。” 不一会刘伯温就走了进来,朱标起身迎接,刘伯温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说道:“殿下刚刚立下不朽之业,怎么还有烦心之事?” 朱标坐在榻上说道:“功业已是往事,等年老之时在追怀也不晚,本宫是想请教先生,可有广开民智之法?” 刘伯温捋着胡须说道:“这天下自古都是想办法行愚民之策,怎么殿下还想广开民智了,这对江山稳固可并无好处。” 朱标其实也明白,以他的地位其实就应当大力推行愚民之策,最基层百姓只是工具而已,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从封建统治者而言,他们更希望百姓愚昧,无知,停留在某一阶段,安心种田耕地就行。 零点看书 在古代,与皇权专制配套的,必然是思想控制和愚民统治。 四分五裂的国家经过战争兼并,实现了大一统,这个时候,保证家国天下永远传续下去,皇权至高无尚,才是政权的核心利益,什么文化昌明,科技发达,百姓幸福等等,一切的一切都得为这个利益让步。 皇权之下要的是听话像工具一样的民众,如果放任民间思潮泛滥,民间思想活跃,人才辈出,政府的种种司政措施在民间各路大神的质疑思辨下常常千疮百孔,长久下去则会动摇政府权威,影响统治基础。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朱标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说道:“开民智于当下有弊处,但自长远来看还是利大于弊的,现在不似先代,不说大洋之外的国度,就是周边的小国也在不断的发展,若是继续固封自守,恐怕会给子孙留下祸患。” 刘伯温看着朱标说道:“殿下可是在挖自家的根底啊,无论是朝臣还是陛下都不会支持的。” 朱标这才苦笑一声,这才是最大的难点啊,朱标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就是在背叛自己所在的地主阶级的利益。 可是不这样做的话,大明还是要走老路,现在可以说是地主阶级最弱的时候了。 等几十年后,现在的勋贵大臣们就会形成一个稳固的利益集团,皇帝身为这个集团的领袖,杀几个人无所谓,但想要掀翻这个阶级就会被所有人背弃。 朱标看了眼刘伯温说道:“那先生怎么看此事?” 刘伯温捋着胡须说道:“此事对国家来说,利大于弊,但对家国来说,弊大于利!” 刘伯温起身对朱标躬身劝道:“殿下,容臣说句肺腑之言,无论是谁最先想到的都是自身和自己的家族,这些都考虑完了才轮到国家!” 刘伯温看朱标没有说话就继续说道:“此事那怕是陛下也同意,但具体的政策还是要地方官员去执行,殿下觉的他们会好好做吗?” 朱标点点头说道:“如此多谢先生指教了。” 刘伯温在一躬身就退出去了,他也是世家出身,否则哪里能有机会读书中进士呢? 朱标躺回榻上看着营帐的顶端,心中莫名的有了孤家寡人的感觉,无论是谁都不会支持他的。 朱标有些茫然了,明明是正确的事情,但所有人都不会支持,一旁伺候的刘瑾小心的为他盖上被子。 朱标转头看向刘瑾,若是依靠锦衣卫和东厂呢? 刚刚打起的念头就被朱标自己狠狠的打散了,建立能够监管天下的特务机构是独有皇帝的权柄,不是一个太子可以掌握的。 何况依靠一个部门对付一个阶级也是不够的。 那扶持商人阶级呢?资本主义吗? 朱标摇摇头,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呢,朱标可不想子孙被送上断头台。 …………… 第二天朱标起身换上金甲,率领大军班师回朝了,等靠近南京十里的时候,朱标就已经看见远处站着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看样子有数万人。 李善长为首的文武官员都早早的到城外等候了,朱元璋昨日就下旨,令文武百官携带百姓出城十里相迎太子凯旋! 等朱标领着将帅们靠近到时候,百官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古雅的音乐,这是特有的凯旋之乐。 李善长为首的百官带着身后的百姓们向着朱标跪地恭贺道:“臣等恭迎天策上将军班师奏凯,得胜还朝!臣等恭贺太子殿下覆灭北元,封狼居胥,立下千秋伟业!” 百官说完后,他们身后人群就开始齐声呐喊:“天策上将军威武,太子殿下威武!” 朱标笑着挥手让他们起身,然后下马对着南京城躬身行礼,才跟李善长等人寒暄了几句。 李善长笑着对朱标说道:“圣上听闻殿下班师回朝的消息,高兴的不得了,现在圣上就在南京城的城墙上等着您。” 朱标一听就感觉心中温暖了许多,莫名的想起几年前朱标领着百官,在南京城外迎接朱元璋凯旋的时候,朱标倒是想知道自己父皇现在是什么感受。 …………… 第一百零一章 重回皇宫 周围的百姓们都喊完自己的口号后,就看着大军议论纷纷,虽然不太清楚具体的事情,但是也知道了是他们的太子殿下打了胜仗回来了,各个也是有荣誉焉的模样。 朱标跟李善长等人说了几句,然后就一同动身去往南京城。 走了五十里后朱标就让兵部的官员先带着大军去往大营,等着皇帝的封赏。 爱阅书香 朱标则是领着数千亲军和文武官员们回到南京城下,朱标抬头就看见了城墙上把两道熟悉的身影,分明是朱元璋和马皇后。 朱标突然很想挥挥手喊两声,但是想着有失体统就算了。 身后的将帅们自然也看见了,大家一齐下马,跟着朱标单膝跪地,礼乐再次奏响。 礼部尚书捧着圣旨从城门走出,微微侧立在朱标等人面前就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天策上将军朱标北伐外族收复失地,覆灭敌国开疆扩土数万里,得子如此朕心甚慰!右将军开平王常遇春劳苦功高,特赐免死铁卷一道,赏金千两,后世子孙当与国同休!左将军曹国公李文忠,功勋卓著特升为岐阳王,世袭!参军诚意伯刘基升为诚意侯赐田百亩。先锋永昌侯蓝玉,勇武过人升为梁国公,赐金千两……………… 余下的人也各有封赏,基本所有人都升官了,看朱元璋的赏赐就可以得到许多信息。 军中将帅都有赏赐,除了广德侯华高,不过也没有什么惩罚。 至于华安早就阵亡了… 城楼上的朱元璋看着下方的儿子说道:“这小子可真是给咱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旁的马皇后仔细的瞧了一会才说道:“黑了不少,这可要成婚了,得好好养一养。” 朱元璋突然笑了,但也没有说什么。 马皇后看着下方的儿子,心中却是很忧愁,她也是读书通史的,她不想让儿子再出风头了。 太子小小年纪里下如此大功,在军中也有了威望,这绝不是好事。她只希望自己一家人能够和睦的过完这辈子,她爱自己的夫君也爱自己的儿子。 若是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起了矛盾,那无疑于是要剜了她的心。 前方的捷报频传,坤宁宫里的奴婢们各个喜笑颜开,唯有她却是越来越担忧,而且自己夫君自从当上了九五至尊之后,就越来越难以揣摩了。 一旁的朱元璋则是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她面色平静嘴角抿起,一副很倔强的样子。 自己老婆当上了皇后以后,性子是一日比一日倔强,每日不知道在想什么,跟她一起用个膳都得小心翼翼的…… 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神色各异的对视一眼,然后就起驾回宫了,城楼下的朱标刚刚起身,就看见自己爹娘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默默的转身骑上马进了南京城,既然刚才圣上已经在城楼上看过他们了,各位将帅也就都先回府沐浴更衣,然后按照惯例晚间皇帝会召他们入宫,然后赐下酒宴,共同庆祝大胜。 朱标自然也要回家沐浴更衣了,领着朱棣在全旭的护卫下回到了皇宫,在入口处就看见了云锦暖玉她们,这四个看见他眼泪就下来了,朱标看见她们哭,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棣也要回自己母妃哪里了,他毕竟还小,第一次离京这么久,朱标就让刘瑾去送他了。 回家真好啊!深深的吐了口气,感觉全身都轻快了,回到东宫卸下甲胄好好的泡了个澡,然后换上轻柔的云龙袍,把自己的头发绑在身后,然后就坐在自己东宫里的小亭子中,听着暖玉絮絮叨叨的诉说。 在她眼里,朱标出征后她就受了不少委屈,成日被云锦她们欺负,总是让她干这个干那个,还不让她吃饱饭。 朱标摸了摸她婴儿肥的脸蛋儿说道:“爷回来了,你也不许吃,而且那些活都得加倍干。” 暖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朱标,圆圆的大眼睛睁的贼大,就像一只可爱的橘猫一样。 云锦端来一杯热茶,是什么朱标也懒得问了,反正能到他手上的就没有不好的。 朱标喝了一口茶说道:“暖玉看着胖了不少,多让她做些活。” 云锦笑着看了暖玉一眼,然后温柔的点点头,走到朱标的身后给他按起了肩膀。 朱标喝完一杯茶,起身弹了弹暖玉的额头,就动身去坤宁宫了,毕竟他也还小,他也想自己母后了。 一路上看见朱标的太监宫女们都恭敬的跪在一旁,喊着:“奴婢恭贺太子爷凯旋,太子爷千秋!” 朱标也都点点头过去了,等到了坤宁宫,朱标让人通报后就进去,跪在自己母后面前笑嘻嘻说道:“孩儿回来了,母后也不用担忧了。” 马皇后板着脸说道:“你还知道让我担忧?那为何收复燕云之后不班师回朝,封狼居胥是你一个太子该做的么!” 朱标一愣,然后抬头就看见了马皇后眼中的忧虑,然后就起身笑道:“封狼居胥再怎么样,也不过是武将的荣誉罢了,跟父皇重开日月新天的伟绩相比算得了什么呢。 这时候门外的朱元璋大步走进来,看了眼母子二人就坐到上位,看着确实黑了不少的儿子说道:“你不回来,你娘就这样子,每日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咱也不好多说,看来是上了年纪了!” 马皇后这时也会过神了,自己确实钻了牛角尖。后宫无聊,朱元璋又不许她打听朝廷的事,后宫的女人也都对她毕恭毕敬,每日胡思乱想把自己都吓到了。 但是自己夫君最后一句可不对,马皇后瞪了一眼朱元璋:“那是,本宫年老色衰了,自然比不上刚入宫的佳丽了!” 然后就起身哼了一声,就留出空间给他们父子交流,并下去安排一会的膳食了。 朱标乐呵呵的看着也不出声,朱元璋挥手让他坐下,父子俩对视了一会。 …………………… 第一百零二章 北元遗老 父子二人默默的对视了一会,然后朱标笑着说道:“我刚才在门口好像看见杨宪了。” 朱元璋看着长大了不少的儿子说道:“刘伯温被你带走了,中书省就成李善长的一言之堂,怎么也得找个人制衡一下。” 爱阅书香 朱标笑着说道:“那李善长应该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想必他已经开始培植接班人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头说道:“汤和被贬后,李善长就开始栽培胡惟庸了,他是聪明人,想来等他女儿嫁进东宫后,就会称病辞官了。” 朱标点点头,王爵之位就是一道催命符,更何况李善长还兼着中书左丞相的位置,想要保全家族,最好的办法就是退隐, 不过李善长是不甘心就此失去所有权势,所以他要把自己的门生推上去,如此才能安心退养。 朱元璋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不过李善长,最近越来越过火了,参议李饮冰、杨希圣,只是稍微冒犯了他,他就马上将其罪上奏,让朕罢免他们二人!” 朱标劝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李善长年纪也不小了,既然要退了,自然是想表现一下。” 朱元璋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李善长在他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绝大多数的政务都能帮他处理的井井有条,无论开国前还是开国后,李善长都对他有大功。 然后朱标就开始向朱元璋讲述自己此次北伐的经过,这些朱元璋自然一清二楚,不过儿子愿意讲他也愿意听。 朱元璋的亲军都尉府遍布三军,北伐之事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 朱元璋不时还对朱标的决断做出否决,并指出另一条更好的决断,此次朱标能胜,其实还是靠着大军强盛,他的决断都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朱标也是认真的听了下来,他那点统兵经验自然比不上朱元璋这种开国之君。不过也无所谓了,朱标自己基本不可能再领军了出征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一国之储君,这一战已经达成了他想要的目标。李文忠蓝玉沐英等人就是他在军中的嫡系,以后的征战就都交给他们了,他们还都很年轻,但在未来就会逐渐掌握兵权。 朱元璋自然也清楚,所以也没太打击儿子的自信,朱标在此次北伐中做的相当不错了,至少果敢坚毅,并有足够的决断,这就非常让朱元璋满意了。 父子二人一起喝了口茶水,朱元璋说道:“咱准备开科举了,现在地方上百废待兴官员紧缺,政令别说下乡,下达到县里都成问题。” 朱标沉吟了一会问道:“那些大族都愿意家中子弟出来做官了?” 朱元璋冷笑一声说道:“莫说那些大族,咱前些日子下令全国举荐一些人才,听说苏州的姚叔润,王谔,都是当地有名的鸿儒大家,精通四书五经,享有盛誉。 “咱就下令让吏部下文书给苏州府,让当地的官员派人护送姚叔润和王谔进京,结果这两人当场拒接朝廷的文书。 还有那个夏伯启叔侄,他们不仅当面拒绝了朝廷的文书,还当场切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决意永不入朝为官!” 朱元璋说完后面色平静,但朱标已经感受到那恐怖的杀意,朱元璋接着说道:“这些人本来就是隐士,他们不愿意也就罢了,但那些北元旧臣就更过分了。 “像前朝仪政大夫郑玉绝食七天,最后直接上吊自杀了,还有前礼部侍郎也自杀了,这俩人死前还说什么,宁死不做贰臣! 除了不愿意为咱效力,誓死殉节的外,还有大量北元旧臣更是直接归隐山林,像杨维桢、沈梦麟和藤克恭等。” 朱标自然清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这些文人大夫已经在元朝统治下生活了百余年,产生了对元朝统治的认同感;还有就是儒家忠君思想的不良影响,导致这些汉族知识分子只知道忠于君主,却根本不管这个君主本身是否值得尽忠,说白了,就是一种奴性。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元朝压榨的是底层的百姓,他们对士绅大族可是有好好拉拢的,这点那怕是到了清朝也如此,无论朝代怎么更替,他们都是享有特权的那一批。” 朱标看了眼面色平静的朱元璋说道:“父皇想如何处置?” 朱元璋冷声说道:“既然他们那么怀念元朝,那咱就送他们一程,让他们到地下去伺候他们的主人。” 朱标脸上没有变化,但是心中却权衡着利弊,直接都杀了固然心神畅快,但弊大于利,政治上的事情不像战场之上那么简单。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些北元遗留下的世家大族,还能有一成为北元尽忠就不错了,还有的五成已经倒戈到明朝了,剩下四成还在观望,他们怕进了朝廷会受到打压,所以正在等朱元璋的态度。 解决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下旨赞扬他们的忠君之情,并允许他们为北元效忠,让他们举家搬到草原守墓,宣布以后禁止他们的后人参加科举! 这样一来就彻底断掉他们的根基,没有了官场上的庇护,几十年后他们就会被其他兴起的家族分食。 所谓的世家大族都是这么兴起也是这么落寞的,这样一来,除了那几家顽固不朽的,其余家族也就会积极派家中子弟参加科举,表明自己的态度。 甚至那几位顽固的老头也会被自己的儿孙亲手逼死,家族之中,总要考虑全族的意愿,这些读书人再聪明不过了,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长辈彻底绝了自己家族的根底呢? 不过这些不是朱标能进言的,一是朱元璋现在正在气头上,二是他刚刚得胜还朝,哪有一回来就教自己老子做事的,那岂不成了居功自傲,目无君父。 从百官相迎时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现在已经到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最要紧的就是冷却下来,而不是火上浇油了。 他现在劝凭着老朱对他的宠爱也能劝下来,但老朱总归是会不舒服的,父子之情也是需要经营的,不可仗着人家更爱你,就肆无忌惮。 ………………… 第一百零三章 改革军制 朱标劝了朱元璋几句,这时候马皇后也带着女儿朱露回来了,一家人好好的吃了一顿饭,朱元璋看着妻儿心情也就好多了。 朱标的亲妹妹朱露也大了不少,今年差不多五岁了,看着哥哥有点怕生,幸好朱标拿出几颗璀璨的宝石才哄的妹妹让他抱了一会。 朱元璋看着女儿手中的宝石说道:“看来你也没白出去,都拿到什么好东西了?” 朱标乐呵呵放下妹妹说道:“上都城内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除了北元皇室的财物外那些王公贵族也送了我不少礼,我已经让全旭都送进内帑了,想必过会父皇就能收到清单了。” 朱元璋点点头也没客气,早在吴王府的时候,朱标就可以直接去朱元璋的私库搬东西了,现在也是一样,他们父子俩从不计较这些。 朱标这么做也是心疼自己老爹,他那个内帑基本空空如也,本来开国前还有点东西,自从开始恢复民生,朱元璋那点家底早就搭进去了。 朱元璋笑着说道:“那柄匕首也放进去了?” 朱标无奈的看了一眼老爹说道:“那可是儿臣最珍贵的战利品了,留在东宫了。”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说道:“咱还能抢你的不成,去让人取来,咱把玩几天就还你。” 朱标只好让刘瑾取来,马皇后在一旁从女儿手中拿走宝石:“她还这么小,万一吞进去怎么办。” 朱露的小团子脸一瘪,张嘴就要哭出声,马皇后抱起女儿,在她耳旁说了几句,朱露就又乐呵呵的点头了。 朱标同情的看了一眼妹妹,自己娘亲有多会哄小孩,他是清楚的。 不一会刘瑾双手捧着匕首走了进来,朱标走上前从刘瑾手上拿起匕首,然后在转交到朱元璋的手上。 马皇后自然也清楚那柄匕首的事情,自己夫君都念叨着好几天了,于是就抱起女儿出去玩耍了。 朱元璋笑着抽出匕首,仿佛亲眼看见了北元太子和皇帝自裁的场面一样,最后夸赞了一句:“不错,体面的很!” 到最后朱标也没能带着匕首回东宫,估摸着最近都别想要回来了。 朱标回宫后就睡了一觉,到了傍晚就去参加庆功酒宴,但朱标已经从英武的天策上将变回尊贵无双的皇太子。 朱标只跟李文忠喝了一杯,就没有理会蓝玉等人,蒙古的王公贵族们也拜见了朱元璋,献上了他们的忠诚。 至于他们具体的封地和爵位都是明日早朝商议的,这些都交给李善长等人思虑了。 朱元璋和朱标都只是露了个脸就回去了,他们俩在哪谁也不敢大肆庆祝。 回了东宫后正想着让谁去劝一劝朱元璋,那帮人都是活够了老头了,现在就是想以死博个忠义之名,说白了就是在碰瓷大明,杀了反而成全了他们,直接丢到草原上给北元帝守墓殉葬他们就傻眼了。 刘伯温肯定是不合适的,毕竟他也曾在元廷任职,李善长但是可以,只不过朱标也不好随意见丞相,送信就更不可能了。 就在这时,刘瑾来通报:“爷,长沙王世子李祺前来拜见着” 朱标笑了一声,这可真是巧了,李祺无非是来道歉的,但来的正是时候。 宣了李祺进来,只见他走到大殿中央就对着朱标跪了下去,恭敬的把头贴在地面说道:“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说道:“李祺你所来何事?” 李祺没有抬头:“臣是来向殿下请罪,臣君前无状触怒殿下,万死!” 朱标点点头说道:“年少轻狂罢了,你能知错就好,当以此为戒,谨记君臣之别。” 李祺又叩首应诺才抬起头,其目光清明,眼中透着对朱标的敬畏。 朱标也不在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有敬畏就有长远,没了敬畏之心,迟早是死路一条。 朱标就直接让李祺向李善长传达他的意见,李祺认真的记下后,就躬身告退了。 朱标知道李善长能搞定这件事,也就懒得管了,往后的几天朱标就天天去看看自己的母后和妹妹,要不就在东宫里逗一逗暖玉。 闲暇时候,朱标就开始动笔写一篇奏章,他曾承诺的放一部分士卒归家耕种,加强一下生产力,毕竟现在民间经过多年的强征兵卒弄的的青壮紧缺,寡妇倒是很多。 而且大明现在的军队有些太过臃肿了,供养大军要耗费极为庞大的资源,而北元一灭,近年来是不会有大的战事了,其余地方的北元残党能够自保就不错了。 这些青壮如果能归家耕种,娶妻生子,几年后大明就会迎来人口的增长,这才是一切的基础啊。 笔趣阁 而且解散掉大部分没有战斗力的士卒后,大明就有资源实行精兵制度。 朱标这次领军出征后就觉得,除非是被绝对人数碾压,否则精锐部队与正常的部队的战斗力可真是天差地别。 当然,等裁撤一批兵卒后,就要着手提高兵卒的待遇,并在军中开设思想教育,给他们灌输忠君爱国的理念,练为战,一切从实战出发,针对性训练,严明纪律,赏罚分明。 最重要的就是提升士卒的社会地位,现在征兵其实依旧是靠强征,被选中就跟要压去杀头一样,经过宋朝之后,那就只有混子贼等下贱的人才会去当兵,要不就是犯了事被充军的。 这其实也简单的很,给些待遇就是了,越直接越好,家中子弟入伍就给地给减免赋税,并且用风风光光的高头大马把他们接走,他们的军饷也要明明白白的交到他们手中。 反正现在大明就是有的是土地,就是缺少人口耕种,也不怕分给他们一些。每个村子找几个人演一下他们就知道好处了,自然就有人心甘情愿的当兵了。 关于工部火器研发也要加大一些投入,先进的武器也是重点,如此大明的军制就好多了,几十年后就更不用担心了,人口多了,自然就有人想要建功立业了。 ……………………… 第一百零四章 朝廷争斗 朱标写完后自己又检查了一遍,然后就交给刘瑾送到御书房。 在昨日就经过朝会,大明的第一次科举大会开始了,先是在地方举行乡试,然后成绩优异者可以直接入京,现在急需人才,没有时间等他们从一层层的考上来了。 朱元璋也极为重视这一次科举取士,所以让左丞相李善长大试总监,翰林院学士宋濂为主考。 其实按地位来说,应该是李善长作为主考官,但是朱元璋却指定了宋濂。 朱标则是较为清闲,他虽然没有被任职,但是朱元璋也吩咐了让他跟着李善长一同监考,让学子们看一看我大明的皇太子。 为了迎接来考试的学子们,还命工部建造恩科殿堂考场,限令尽快完工。 朱标用过膳后就坐在文华殿看着书,想了想说道:“刘瑾,你去把全旭叫来。” 刘瑾应诺而去,朱标对全旭很满意,这次受封全旭虽然升了官,但并没有受封任何爵位,按全旭的功劳来说,封个国公也不为过,毕竟他是朱标的亲军统领,又是功臣之后。 但是朱元璋并没有封赏,而朱标也没有跟他说什么,就是为了看一看全旭的心性,得立大功却无封赏,会不会对上位有怨言。 不一会儿全旭就走进来单膝跪地:“末将参见殿下!” 朱标一挥手让他起身:“全旭,想明白为何你没有封爵了吗?” 全旭抱拳回答:“回殿下末将没有想,莫将只知道做自己该做的事,至于爵位自然是听由圣上和殿下的安排。 朱标起身走到他旁边说道:“如此就好,不要急,父皇与本宫都对你有很大的期望,莫要辜负。” 全旭坚毅的脸上神色一正说道:“誓死尽忠!” 朱标看着他说道:“亲军都尉府伤亡有些重了,圣上有意扩大其规模,你领着你的人去见亲军都尉府的统领毛骧吧。往后没有本宫的传召,你不用再来了,专心为圣上效命。” 全旭听到后直接又跪在了朱标的脚下,然后才郑重的应了一声“诺”! 朱标看了一眼全旭的背影,这是个好手,朱标也有点舍不得。但是他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与其让全旭天天在东宫站岗,还不如回亲军都尉府好好锻炼一下。 这也是朱元璋的意思,朱标自然清楚自己老爹的想法,这是为他培植一个完美的特务统领。 也方便日后全旭帮助朱标接管这个旁大的机构,虽然朱标不清楚亲军都尉府的具体配置,但日后锦衣卫的威势他还不清楚吗? 徐达那边也已经开始班师还朝了,常遇春还需要在北平镇守一段时间,能在朱标大婚的时候回来就不错了。 大婚在九月,也就是还有三个多月的样子,礼部已经开始筹办了。 朱标现在每日关注的就是胡惟庸和杨宪的斗争,他们俩现在都瞄着李善长的位子。 胡惟庸作为李善长的门人自然是略占上风,但是杨宪是朱元璋派去制衡的,有皇帝在背后也就不惧他们。 其中还有中立派,比如张昶,他曾在前朝为官,博学多才能力出众,朱元璋也颇为喜爱,杨宪就与他交好,想要一起对抗李善长一派。 这些都已经闹的朝野皆知了,朱标看的是心痒难耐啊,可惜还没到他下场的时候。 朱标最近老实的很,朱元璋没有给他任何安排,朱标的学业也完成了,朱棣则是继续开始了他的学习生涯。 朱标虽然有些无聊,但并没有主动去求自己父皇的意思,成大事者要耐得住寂寞,就像全旭一样,他立下大功却没有得到该有的赏赐,不一样忍住了,本本分分的做自己该做的事,这样的人没人会不喜欢。 2kxiaoshuo.com 对朱标同样如此,朱元璋也在看他,看他是否开始得意忘形,看他能不能耐得住寂寞。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朱标被请到御书房,进屋就看见杨宪捂着脸跪在地上哭嚎,朱元璋也在宽慰他。 朱标进屋后对着自己父皇行了一礼,然后就走到朱元璋身旁站定了,杨宪看见朱标也把捂着脸的手撑在地上对朱标行礼。 这一下朱标就看见杨宪黑黝黝的脸庞上有清晰的巴掌印,朱标伸手虚扶了一下,没有说话。 杨宪爬起来指着自己脸上通红的巴掌印说道:“陛下,臣不堪其辱,臣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与那胡惟庸同殿为臣,他竟敢出手殴打微臣,臣请陛下为臣做主!” 朱元璋宽慰道:“咱一定给你做主,你别哭了,堂堂的中书大臣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朱元璋说完就对外面喊道:“毛骧,你把杨宪的奏本交给都察院刘伯温手里,让他依律重办,不可宽纵!” 杨宪听到这里就对朱元璋扣头谢恩,然后就告退了。 等杨宪出门,朱元璋就端起茶杯笑了起来,朱标也跟着摇摇头。 朱元璋让儿子坐到自己旁边问道:“你怎么看?” 朱标沉吟了一下说道:“表面上看是胡惟庸做事冲动,竟敢在中书省殴打同僚,但是儿臣觉的这也是杨宪筹划好的,他就是想要故意激怒胡惟庸,逼他犯错,这样李善长也就不好推胡惟庸上位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这杨宪深刻意忌,有不足于己者,辄以计中伤之,是个派性意识、权力欲很强的人,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朱标到没有想到朱元璋已经把杨宪看的这么透了,就问道:“既然父皇已经看穿了杨宪,为何还是要重用他呢?” 朱元璋说道:“扬州的事情你知道了吧?短短两年,扬州城可谓是日新月异,流民归乡城镇复苏,大片的土地又有了耕种,咱派人看过了,只要没有天灾,今年扬州那边会有大丰收啊。” 朱标点点头说道:“如此看来杨宪确实有能力,不过民生恢复何其艰难,其他州府都没有太好的恢复,唯独杨宪做好了,恐怕其中有些蹊跷啊。” ……………… 第一百零五章欺君之罪 朱元璋忍不住笑了起来:“咱的好儿子啊,不错,亲军都尉府奏报杨宪在扬州行的政策颇为严厉,百姓有些苦不堪言。” “而且他奏报说扬州田地全面复耕了,其实复耕的只有一半,还有那个扬州的谷仓也是他挪用公款从江浙一带买来的,还有不少其他的事情,也就不用一一列举了。” 朱标皱眉说道:“这是欺君之罪,理当斩首以儆效尤,但父皇却还是嘉奖了他,还把他调进了中书省。” 朱元璋喝了口茶水说道:“但他能让流民归乡,城镇复苏却是真的,扬州城当年的样子你也是见过的,杨宪不计代价的极力振兴了扬州,这在咱们大明是独一份的,也是各州府的榜样。” 朱标想了想还是说道:“但他还是犯了欺君之罪!” 朱元璋严肃的点点头:“没错,所以杨宪还是要死,但不是现在,刘伯温一心归隐,朝中没有人能对付李善长胡惟庸了,所以咱先捧起杨宪,让他逼走李善长,之后留下的胡惟庸就不值一提了。” 朱标笑着对朱元璋拱手:“父皇圣明,儿臣拜服。” 朱元璋乐呵呵的受了下来,然后看着儿子说道:“为君之道就在于此,这当皇帝就不能太公道,大臣们互相争斗是不可避免的,你要做的就作壁上观,但必须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不可以因为他们的争斗扰乱秩序。” 朱元璋起身拉着朱标在屋子走动:“你想,若是他们齐心协力了他们的对手能有谁,那就只剩下皇帝了,那怎么能行!所以要是一派过于强大了,你就要扶持起另一派,他们互相僵持不下了,就只能求着你做主,这样朝局才稳固。” 朱标乖巧的点头,细细的听着朱元璋传授给他帝王心术。 父子俩有一起吃了个饭,朱元璋又要处理政务了,朱标就起身告退了。 等朱标跨出门槛的时候,朱元璋发话了:“明日起,你天天到御书房来,这些政务你也跟着咱瞧一瞧。” 朱标转过头乐呵呵的应诺,朱元璋自然知道儿子对政务的兴趣,但是他能耐住寂寞,并没有仗着他的宠爱就插手朝政,进退有据这才是让朱元璋满意的地方。 朱标心满意足的回东宫去了,朱元璋跟他说了不少,但并没有提他那封关于军队改革的奏章,朱标就知道朱元璋还在考虑,所以他也没有接着劝,那封奏章已经把好处说的明明白白了。 朱元璋现在顾虑的还是那些淮西勋贵,毕竟改革第一步就是裁撤大量的兵卒,以缓解朝廷的粮响压力,这些可是淮西勋贵们都命根子。 朱标刚回到东宫,云锦捧上两个锦盒:“这是开平王府和长沙王府送来的衣袍。” 朱标笑着打开,两套样式精美的龙纹衣袍,打量了几眼就让人拿下去了。 等常洛华过门之后,李家那位小姐也会以太子侧妃的礼仪接进东宫,话说李善长考虑的果然深远,他一家的下场朱标自然清楚,但是现在李家有了一位太子侧妃,那么最起码不会被灭门了,何况李善长明年也就退了。 朱标坐会椅子上,云锦在一旁跪下,轻轻的锤着他的腿说道:“爷今日好像很高兴?” 朱标伸手戳了戳云锦的发鬓:“嗯,父皇恩准我每日去御书房了。” 云锦在宫里多年,自然清楚皇帝的御书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帝批阅奏章,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 云锦仰着脸笑着对朱标恭贺道:“奴婢在此恭贺殿下了。” 朱标乐呵呵的靠着椅子,这段时间确实无聊,但也是必要的。 朱标在东宫能听到的事情都是刘瑾去打听的,都不过是风言风语罢了,极少有干料。 但是御书房中,就可以确切的接触到大明政权的核心了,朝中大事别看在朝会上争论的不可开交,但决断大多是在御书房。 就在这时刘瑾捧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小心的放在了一旁,朱标看了一眼刘瑾说道:“你跟我出去一趟,还没给你赏赐,想要什么。” 刘瑾一听就到朱标面前跪下笑着说道:“爷能带着奴婢这个没有用的出去,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哪里还敢要赏赐。” 2kxiaoshuo.com 朱标笑着说道:“好了,你这一路尽心伺候,爷心里有数,拿着我的令牌去内帑挑几件喜欢的吧。” 刘瑾听后也不再推辞,干脆的应下来,朱标就很满意这点,雷霆雨露具是君恩,哪里轮到你推辞了,这赏赐你都能推,那责罚你也能推了? 朱标想了想,又让云锦领着大小双儿去开平王府和长沙王府送今年的春茶。 常洛华朱标是见过的,李善长家的朱标就没有印象了,怎么也得让人去看一眼。 云锦最是聪明不过,让她去朱标也放心,虽说不在意后院的女人,但也不想娶回来两个祖宗天天闹。 有时候朱标都遗憾云锦为什么不是个男人,真是白瞎了这份才智。 云锦去把暖玉叫起来伺候朱标,然后就叫上几个东宫的侍卫出宫了。 暖玉洗了把脸就到朱标跟前伺候了,她昨夜守着朱标没有休息,但是云锦也疼她,大早上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朱标看了眼有些迷茫的暖玉问道:“你都睡了大半天了,还没睡饱吗?要不再去睡会。 暖玉赶忙凑到朱标面前:“唉嘿~不用,奴婢睡好了。” 朱标看了眼面前可爱的少女,这四个里面他最信任的是云锦,最宠爱的是暖玉,大小双儿也本分的很,她们四个从来不互相争宠。 只是她们终究是奴婢,现在过的美滋滋,但日后太子妃和侧妃进来了,朱标又得去外面忙活,她们也得跟着别的女人讨生活了。朱标不想这几个伺候他多年的丫头受委屈。 就想着替她们打算一下,所以才让云锦亲自去看一看,女人间看人是最准的,朱标心中也好有个数,常洛华他觉得应该没事,那个李小姐就不清楚了。 若是那两个都厉害,就让云锦她们在文华殿伺候,这里是朱标的书房,没有朱标的传召谁也不能进来。 …………………… 第一百零六章 王业唯艰(请讨论) 朱标等的无聊,就让暖玉取来《孝文本纪》这是史记中的一篇,专门记载汉文帝刘恒一生的文治武功。 在汉朝所有的皇帝中,朱标最欣赏的就是汉文帝,甚至觉得把刘恒放到史上与所以的皇帝相比,他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大多数人对刘恒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文景之治这个概括,都觉得他远远比不上他的孙子汉武帝刘彻,但朱标越是了解这个人,就越觉得其气魄雄伟、深谋远虑不愧为天子之尊。 就比如“马复令”汉文帝时期匈奴不断犯边侵扰,汉文帝盛怒打算出兵还击,但是他经过思索,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身开始实行了马复令。 马复令的核心就是储备大量战马,战略储备完成之后,汉军甚至可以出动规模比匈奴还大的骑兵军团。这就为汉武帝未来击破匈奴打下了最大基础。 汉景帝一辈子文治武功都有,但是能拿出来说的大功,就是平定七国之乱,这还是用的汉文帝给他定好的班底。 汉武帝一辈子最辉煌的功劳,就是击破匈奴,其家当都是他爹和爷爷给他攒下的,而且他也都败光了,最后面对天下百姓的怨望,不得已下达了历史上著名的《轮台罪己诏》。 汉文帝胸怀宽广古今少有,就比如匈奴犯边,汉文帝手里也是有兵有将的,比如周亚夫,这也是一员大将,打败匈奴并不难,但是没有足够的骑兵,打败了也铲除不掉,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图谋发展以待时机。 身为天子,怒而发兵血战匈奴容易的很,但是能忍下屈辱,为子孙筹谋的才是真正的帝皇。 朱标有时会把自己代入到书中的帝皇身上,想象他面临那个处境该怎么做? 汉武帝的选择有错么?前期是没有的,家底丰厚,虎狼之师正跃跃欲试,自然就该北击匈奴,开疆扩土以宣示国威! 但是到了中期就该转变了,汉武帝就是太过沉醉在胜利之中了,忘记了天下是需要休息的。 一代人做好一代人的事,如果有余力就为下一代打好基础,步子大了实在容易扯到蛋! 朱标靠在椅子上,突然回想起自己在班师回朝那天想到的事情,现在想来未免有些幼稚,在这个百姓都还吃不饱的年代想全民教育… 朱标叹了口气,自己虽然有一些后世的见识,但却没有配套的金手指,这让他莫名的想到了王莽兄弟,这位养望都养成当世圣人了,但结果还是被制裁了。 如果可以朱标当然希望自己能让大明领先世界一千年,征服印度,殖民欧美,马踏日本,在中东圈上一大块地。 但是现实却没有那么容易,嗷嗷待哺的黎民百姓,相互争斗的文武权贵,还有区区不到百年的寿命……… 马上就要接触政务了,朱标现在很迷茫,如果自己太激进是否会让大明二世而亡?如果按部就班的走下去能保证民族领先世界吗? 自己是要做汉文帝还是当汉武帝?是奠定下万世之基业,还是开疆扩土百万里? 如果真的可以选,朱标自然是想当汉武帝的,那多爽啊,可惜他爹虽然比汉景帝强,但他爷爷可不如汉文帝。 但是只做汉文帝未免有些不甘心,若是子孙不争气怎么办?要是能多活五百年该多好,那样一切就都能解决了。 就在朱标纠结的时候,云锦领着大小双儿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朱标也把心思转了回来笑着问道:“你们出去送东西怎么还拎回来这么多。” 暖玉期待的看了一眼云锦,得到肯定的眼神后就乐的眯起了大眼睛。 云锦把东西放好说道:“奴婢先去了开平王府,王妃和太子妃都很亲切的接待了奴婢,还赏了奴婢几人首饰。然后在长沙王府也是同样,不仅赏了首饰,还让奴婢给殿下带了不少珍贵的字画。” 朱标点点头,这些都是应该的,他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代表他去看望,无论哪个王府都应该好好接待,不过朱标要知道的可不是这点。 云锦自然的走到朱标背后给他按起肩膀说道:“太子妃温婉大气,接人待物自有章法,侧妃倒直爽的性子,看样子是极为倾慕殿下,一直问奴婢殿下的喜好。” 朱标点点头,直爽可不是太好的性子,但也不算太坏,他信得过云锦的眼光,既然是个直爽的女人想来是会被常洛华压的死死的,这样也好。 常洛华是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做才会让朱标满意。 朱标起步走到外面,看着昏暗下来的天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朱标洗漱完毕后并没有着急去御书房,朱元璋还没下早朝呢,回去看了眼正在刻苦读书的朱棣。 等时候差不多了,就直奔御书房而去了,留下可怜的朱棣,他还有一天的课程。 朱标走进御书房的时候,朱元璋已经开始批阅数量繁多的奏章了,朱标本来还想着找个地方站着,却惊喜的发现自己老爹书案旁有了一个屏风,里面有一套桌椅,只不过有些矮小。 朱标也不在意,有地方坐总比没有地方坐要强,笑嘻嘻的冲着朱元璋一拱手,见自己老爹没有理会他,就去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这里父子俩倒是互相看不见对方了,但是声音却清晰可闻,朱标的书案上已经摆好了几份奏章。 朱标端正态度,认真的打开并仔细的阅读了起来,这是一份处理好的奏章,是中书省上奏的,其大意是询问该给开垦荒地的农户怎么样政策。 xiaoshutingapp.com 朱元璋的回答是开垦荒地的,就免除三年租税,而且为了鼓舞开荒,只要你开了荒地,这块地就是你的,就算原先的主人找来,你也不用怕,咱朱元璋给你撑腰。 朱标点点头,这份在经过中书省的确认就可以下达各州府了。 之后朱元璋处理完的奏章就会有太监搬到朱标的书案上,每过半个时辰朱元璋就会领着朱标起身走两圈,并问问他有什么疑惑。 ……………………… 第一百零七章 中书右丞 朱标跟着朱元璋就这么处理了半个多月的奏章,闲暇也会去中书省转一转,最大的感受就是风雨欲来之势。 自从胡惟庸被杨宪摆了一道后,现在藏锋敛息绝不与杨宪正面冲突,李善长最近又身体不适,中书省基本就是杨宪主事了… 今日大概处理完政务后,朱标就起身打算跟自己老爹去用膳,却看见朱元璋靠在椅子上思虑着什么,朱标看了一眼刚想说话,就被外面的传报声打断了。 不一会刘伯温就走了进来,向着朱元璋和朱标行礼过后问道:“不知陛下叫臣来有何吩咐?” 朱元璋笑着让他起身:“伯温啊,你也知道善长最近身体不好,咱想着是否安排人帮他处理一下中书省的政务。” 刘伯温躬身回道:“这官员任免自然是陛下一言而决,更何况是中书省的要职,臣岂敢多言。” 朱元璋摆摆手:“咱要提的不是别人,就是你的学生杨宪,他的本事朝中是有目共睹的,但是中书之职事关重大,所以才想问问你的意见。” 朱标眼睛微眯,杨宪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好了,无论刘伯温说什么,杨宪都是必然会上位的,否则让谁挤下李善长。 但朱元璋却特意来问刘伯温了,这就是想看看刘伯温的表态,杨宪是浙东党的人,刘伯温是浙东领袖,也是作为制衡淮西党的重要人物,但是李善长一倒,杨宪上位,刘伯温的制衡作用就小了很多。 而且朱元璋和李善长有隔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刘伯温回答的不能让朱元璋满意,清算杨宪之日刘伯温也跑不掉,浙东党将会被彻底清算, 刘伯温跪下回答道:“臣是杨宪的老师,本应该支持,但杨宪此人有当宰相的才能,却并无当宰相的器量,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无与者,杨宪则不然。” 朱元璋看着地上的刘伯温说道:“咱记得杨宪升调京城后就直接去你府上拜见了吧,怎么这会就要大义灭亲了。” 刘伯温回答道:“此人升调京城后,便得意忘形,早就不把臣放在眼里了,师生之情荡然无存啊。杨宪此人功名之心太盛,驭民之策太狠,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如此,朕会好好考虑的,你下去吧。” 刘伯温就起身告退了,朱元璋笑着摇摇头念叨一句:“老奸巨猾。” 朱标在一旁笑着没有说话,以刘伯温的才智怎么可能看不出杨宪离死就差一步了。 胡惟庸现在选择避其锋芒想必是李善长的指点,因为胡惟庸与杨宪其实都是一种人,这俩人的才干是有的,但是俩人的目光都远远不及他们各自的老师。 看他们的经历就知道了,俩人都是在登临绝顶之后直接狠狠的摔下了深渊,尤其是胡惟庸,明明是看着杨宪灭亡的,等他当上宰相后居然做事跟杨宪差不多。 不过也跟这俩人的命运已经被朱元璋制定好有关,毕竟在这个时代,皇帝的意志就是天意,天要绝你,岂有活路。 朱元璋看了一眼儿子说道:“标儿,你去一趟中书省,就说咱升杨宪为中书右丞,辅佐李善长主持政务。” 朱标躬身应诺,然后抬头就看朱元璋那戏虐的眼神,朱标就忍不住乐了起来,父子俩摇头笑了一会,朱标就领着刘瑾等人去往中书省。 朱标一路到了中书省,早就有太监提前去禀报了,除了在家休养的李善长外,杨宪胡惟庸张昶等人赶紧出来迎接, 等他们行完礼后,朱标侧身面南说道:“传圣上口谕,着令中书参知政事杨宪,升任中书省右丞相,辅佐李相国主持政务,钦此!” 所有人都先叩首表示恭听圣意。然后杨宪这个主角就感激涕零的念着:“臣杨宪领旨,臣必精忠报国不负陛下圣恩!” 朱标让他们起身,然后看了一眼胡惟庸,此人脸色先是一黑,然后便面色平静的向杨宪贺喜。 朱标转回身对着杨宪说道:“杨宪,圣上对你报以期许,你莫要辜负皇恩。” 杨宪郑重的向朱标躬身说道:“臣多谢殿下教诲。” 朱标看了一眼隐隐分成三派的中书省,然后就领着人转身走了。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猜了,以杨宪的性格,中书省马上就要乱起来了。 朱标没有回御书房,而是回东宫吃了口饭,收拾一下明日他还要出城迎接凯旋的徐达和他那两个愚蠢的弟弟。 山西早就平了,不过因为山西人口繁多,地方势力有些混乱,徐达才耽误了这么久。 山西啊,朱标背着手走在皇宫之中,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几十人。 经过元末战乱中原地区已经是十室九空,山东河南河北等地更是人烟稀少,而山西却不同,有王保保坐镇,加上哪里四周都是崇山峻岭易守难攻,正好山西又碰到了风调雨顺,百姓算是安居乐业,所以有不少中原百姓都逃荒到山西。 如此一来,中原一带人烟稀少,山西却是人满为患,算是大明现在人口最多的地方了,想来数百万的人口是有的,若能移民迁地填补哪些人口匮乏的地方,大明就能最快的速度的恢复了。 昨日朱标就看了户部尚书的奏章,上面写到:“山东、山西人口众多,宜于迁出,扩充天下。” siluke.com 而且除了山西外还有江南地区,人口也算旺盛,朱元璋的意思就是这两个地方都要往外迁人,除了填充中原的想法外,还有编户齐民的重要意义,有利于朝廷对基层的管理和控制。 还有就是要打击地方宗族势力,切断各族的联系,江南的大宗族为了争夺水源都可以派出几千条青壮与邻村开战,族长的命令可比皇帝老子的强多了。 …………… 第一百零八章 偷工减料 所以大移民是很有必要的,只不过我们的传统思想就是故土难移,落叶归根等等,只要还活的下去,就不可能随意离开故土。 山西现在好好的,百姓怎么可能愿意呢,到时候还是靠军队武力胁迫,毕竟靠着优越政策能骗走的百姓百不存一,他们可不会相信朝廷的话,大明才刚刚接手山西,连地方官都没有安排妥当,哪里有威信。 何况山西世家大族扎堆,弄不好又要闹出事,朱标想着就有些烦躁了。 历史上的洪武移民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而已,但实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朱标想着是不是他接下这个苦活脏活,有他这个大明太子亲自出场,最起码哪些世家大族该给面子,有了领头的,百姓就下意识的跟上了,民众总是盲从的,毕竟他们懂什么呢? 朱标背着手思虑着,这绝不会是件好差事,无论干的好还是不好,总是要受到百姓的怨望。 不过朱标经过思索后还是希望自己能去亲手处理这件事,只要能尽快完成迁移,并减少伤亡,朱标在督促地方官吏确切的落实政策,很快哪些百姓就能安家落户,开垦荒地生儿育女,大明的人口就能迎来井喷。 第二天朱标领着的人去城前迎接徐达,见面之后徐达就对着朱标拜倒请罪:“殿下,末将愧对殿下啊,竟然没有看住王保保,让殿下陷入险境,请殿下责罚!” 朱标自然是亲手扶起徐达:“徐叔叔多虑了,王保保早就在你大军到达山西前就已经遁走了,哪里能怪你的,快请起来吧。” 徐达还是郑重的向朱标请罪后才起身说道:“末将谢过殿下宽宏,但是有罪就当罚,既然殿下不忍责罚末将,那末将就找圣上请罪。” 朱标摇摇头又劝了几句,然后拍了拍一旁朱樉朱橚说道:“你们俩这次帮助徐帅有功,父皇也夸赞过你们俩了,回去自有赏赐,大哥也给你们俩带了从草原抓来的宝马作为奖励。” 黑瘦了不少的兄弟俩乐呵呵的对朱标抱拳:“恭贺大哥覆灭北元,封狼居胥!” 徐达一系的将帅也是上前祝贺:“恭贺太子殿下舞象之年封狼居胥!此壮举足以威振天下,末将等为殿下贺,为大明贺!” 朱标面色坦然的受了下来,不骄纵自然也不需要谦虚,面对徐系将帅的热情朱标也是应对自如,大家交谈也是更加轻松了不少。 xiaoshuting.cc 原本将帅们那怕想亲近太子殿下,一想太子文名远播,自己等人都是大老粗,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敢问个好就闭嘴了。 但如今太子统军的细节他们都已经知道了,确实是殿下亲自指挥了大战,而且无论是战局安排还是指挥能力都是极为优秀的,如此一来双方也就有了共同话题. 将帅们开始夸赞朱标的统军能力,并捧着朱标问,比如殿下如何想到北元有诈,又怎么引诱王保保上钩等等,朱标也都沉稳的回答了。 双方是其乐融融,将帅们也是开心不已,都有些放飞自我了,嘴里的粗话也就出来了,不过一看朱标的脸色就安心了,太子爷也是在军中混过的了,大家一下就感觉亲切了许多。 其实无论是哪个派系的最后不都得在皇帝手下过活,朱标的太子之位有多稳固也不用多说了。 而且常系那帮人已经跟太子走的太近了,他们压了常系多年,自然不希望未来被常系反过来压一头。 回城之后又是一场大宴,朱标象征性的跟侯爵以上将帅们喝了几杯,然后就回东宫了。 往后的几天依旧是照常跟朱元璋处理政务,朱标也没有提想去处理大移民的事情,他现在更关注科举考试,毕竟从奏章就能看出大明现在真的紧缺官员。 等闲下来了,朱标就领着朱樉朱橚兄弟俩去御马监挑选好马,能被朱标特意带回这里的自然没有凡品,甚至王保保北元太子等人的战马也在这里。 朱樉眼花撩乱的转了好几圈,看那个都上前摸一摸,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最后选了一匹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毛的白马,朱标本来也是极为喜欢这匹马的,还给它起名叫照夜玉狮子,但想着自己不是唐僧,骑白马总感觉怪怪的,就留在了御马监。 不过朱标也不在意,一匹马而已,而且相比在御马监在朱樉哪里估计过的更好,毕竟朱元璋和朱标俩人公务都忙不过来了,哪里有闲心到御马监骑马。 朱棡到是不花心,直接去挑选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这是北元太子的坐骑,这两个臭弟弟眼光还都挺好,朱标摇摇头就领着他们出去了,至于朱棣,一早就把王保保那匹宝马挑走了。 朱标看着白马突然想起来四大名著的事情了,《红楼梦》跟《西游记》离出世还早的很,不过《水浒传》和《三国演义》应该是差不多完成了,他们成书都在元末明初。 朱标冒出个想法,要不请哪些小说家来南京写个什么洪武传,元明演艺什么的,不一定要有多写实,但是一定要通俗易懂。 后世那怕不懂历史的人也都认识,关羽张飞,宋江李逵等人,而朱元璋麾下这些人在后世可就真是默默无名。 朱标让刘瑾去找毛骧,让他派人去找一找各地有名的戏曲家。 朱标刚想往御书房走,就被赶来的太监拦下了,对着朱标跪下后就急切的说道:“太子爷,圣上下了朝就去看正在营造的恩科考堂,却发现有人竟敢偷工减料,用劣质的材料建造恩科考堂,圣上大怒,奴婢等担心圣上龙体,请殿下去劝一劝吧。” 朱标眉头一皱,这可真是蠢货遍地,在朱元璋的眼皮底下居然还敢偷工减料,真是不知死活了。 朱标让他赶紧起身带路,一行人就赶紧朝着考场走去,一路上朱标刚走一半,就遇见了从中书省跑来的大臣们。 …………………… 第一百零九章 安抚施恩 李善长杨宪一看到朱标也安心不少,朱元璋暴怒他们也害怕啊,但是总得有人上去劝劝,太子殿下到了他们这些人在后面说几句就行了。 杨宪松了口气,然后就看着李善长的背影冷笑了一下,一旁的胡惟庸面色也很不好看,中书省都知道负责营造恩科殿堂的是工部侍郎马南山,而且还是李善长亲自指定的。 李善长面色沉稳的跟着朱标身侧说道:“此事还要请殿下费心了” 朱标眉头一皱,李善长如果不开口朱标自然懒得管这件破事,但是他说了,朱标就得权衡一下利弊了。 朱标问道:“淮西的人?去通知他家里把银子送过来!” 李善长苦笑一声:“银子恐怕是没有了,此人是工部侍郎马南山,也是圣上的老兄弟,他两个儿子违背了军纪,被他亲手送到前线,然后就都战死在鄱阳湖之战了。他这个人虽然过错不少,但圣上体恤他绝了后,就给他在工部安排了个闲职。” 朱标看了李善长一眼说道:“既然只是闲职,怎么能把恩科考场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李善长苦笑一声:“这确实是微臣失察,他托了不少老兄弟来求,还保证会认真当差。本以为他也就是想赚点闲钱,没想他他胆大包天。” 杨宪听到后就忍不住在后面说道:“朝廷大事,相国竟然徇私,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不知相国要如何向圣上交代!” 朱标眉头一皱,脚步突然停下,身后的人本来都在快步前行,猛然这么一停都控制不住的撞向前面的人。 不过朱标背后的人自然是拼命的向后撞去,一群人东倒西歪后赶忙向朱标施礼:“臣等失态,请殿下见谅。” 自己没站稳自然要道歉了,至于太子殿下为什么突然停下,那他们管不到。 思路客 朱标面色平淡的看着杨宪,看的杨宪面色苍白之后,也没有说什么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杨宪抹了把脸接着跟上,胡惟庸在心底冷笑一声,李相国明明白白的给太子交了底,就是把事情交给太子决断,救或是不救都在太子一念之间,但无论怎么选都是太子殿下的意志,那里论到别人开口了。 朱标又走了一会吩咐道:“立刻让马南山到奉天殿前跪着,这笔银子本宫垫上,但是马南山的责罚是跑不掉的,一会想办法大事化小吧。” 朱标一开口,此事的基调就算定下了,李善长胡惟庸心中有了底也就安心了,至于杨宪咬牙也没用了,浙东党也不敢违背朱标的意志。 跟在朱标另一旁的刘安就转身让人回东宫取银票,刘瑾去办事了,他就是小太监们的领头,自然要机灵些。 朱标愿意出手保下马南山,就是不想让朱元璋随便背上杀掉开国功勋的名声,尤其像马南山这种都已经绝后了的,又不是干了乱杀无辜强抢民女,这些天怒人怨的事情,还没到必死的地步。 打一顿赶回老家种地,或是让他去打倭寇,守北疆都好过要他的那颗狗头。 再往深考虑就是扶持一下李善长,杨宪最近有些太顺了,也该打压一下了。最起码到明年李善长都还不能下台,无论是科举还是大移民等事,都需要李善长妥善安排。 杨宪处理政务的能力远不如李善长,要不是李善长在朝中的威望太高,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朱标都舍不得这个当代萧何。 朱标领着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恩科考场前,朱元璋正怒气冲天的在一处大坑前转圈,朱标走近一看,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得多二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情,连地砖的钱都克扣。 这也就是士子们还没来,若是科举那天出了这种事,那不要说马南山就连李善长也跑不掉,都是要以死谢天下的。 朱标领着人跪下说道:“儿臣(臣等)参见圣上,请上位以龙体为重、暂息雷霆之怒。” 朱元璋面色冷冽的说道:“咱这怒收不了,李善长,杨宪朕给你们三天查出这个人是谁!” 俩人自然是看向前面的太子,朱标也直接开口说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朱元璋一愣但也清楚的自己儿子,就说道:“标儿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朱标一拱手然后开口道:“儿臣听闻此事就急忙赶来,但路上却听说工部侍郎马南山正跪在奉天殿前,儿臣想来可能就是为了此事吧。” 朱元璋听到马南山道名字就眉头一皱,看向李善长冷声问道:“负责营造恩科考堂可是马南山?” 李善长一拜到底回道:“回陛下,正是马南山。” 朱元璋听后冷哼一声,但想道马南山那副德行就脸色一黑:“让他滚过来,做下这种丑事还有脸到奉天殿跪着!” 朱元璋看了面前的一帮人就挥手说道:“都起来吧,去给咱都仔细检查一遍,你们想让天下士子知道咱大明就连科举的地方都是破烂吗?” 其他人都四散而去,朱标则是走到自己父皇身边,其余人也不敢靠近这对父子。 朱元璋看了一眼儿子说道:“你清楚这件事?” 朱标笑着摇摇头:“儿臣也是来的路上从李善长嘴里听说的,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不过儿臣还是觉得大事化小算了,马南山的忠心父皇也是清楚的。” 朱元璋咬牙说道:“咱要是不知道他的忠心就凭他也能进工部?” 朱标点头也没说话,朱元璋想了一会叹气说道:“罢了,追回赃款就把他丢到沿海让他去打倭寇。” 朱标无奈的说道:“那些银子貌似已经没了,儿臣已经让人回东宫取银子了。” 朱元璋一听顿时杀意就起来了,朱标赶忙劝道:“银子是小事,明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马南山毕竟忠心耿耿,就看在他那两个阵亡儿子的份上,饶他一次吧。” 朱标接着劝道:“徐帅他们回来了,也都痛快的交出了兵权,如今正是该安抚施恩的时候,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破坏大局。” ……………………… 第一百一十章 极品蠢货 朱元璋听到这里也缓缓吐出口气,事已至此也能这样了,何况他心底也是不愿意杀了马南山的。 若是让杨宪查出是马南山贪赃,又交不回赃款,为了维持法纪朱元璋也只能杀鸡儆猴了,而现在赃款能回来,就有机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一会儿就有侍卫押着马南山走了过来,只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跪在地上看着朱元璋说道:“臣有罪,请圣上处置。” 朱元璋看着他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科举的地方你都敢偷工减料,你想造反不成!” 马南山认真的说道:“造反臣是肯定不敢的,谁敢造陛下的反,臣第一个砍了他!” 朱元璋脸色好了一点:“那你就干的出这样的丑事?” 马南山坦然的回道:“嘿嘿,这确实是臣干的。” 朱元璋气的都不想看他了:“你能不能有点面皮,你堂堂工部的侍郎,朝廷少了你吃还是少了穿,朝廷的俸禄都不够你这个蠢货用了吗?” 马南山一脸不服气的说道:“确实不够使啊!圣上,那凤阳老营的弟兄们各个都升了官,张三和李四建了宅院置办了田产,还都纳了好几个小老婆,就咱落魄连个正经女人都没有。” 一旁的朱标都有些憋不住笑了,这家伙也是军中出来的,大大小小的仗也没少打,按理来说怎么也攒了不少,怎么混成这个德行。 马南山看朱元璋只是喘着粗气,就有些委屈的说道:“好不容易圣上给咱谋了个工部的差使,刚干了几天就栽了………” 朱元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行…行了,让你说这个了吗,到底贪了多少! 马南山低下头小声的说:“三千多两吧,下面人分了八百两,臣自己拿了两千多两,买了个房子花了两百两,再老家置办了田产花了四百两,剩下的………” 笔趣阁 朱元璋一脚踹在他身上:“不要脸的,你他娘还好意思跟咱报账!立刻去把两千两交到工部!” 马南山犹豫了一下说道:“咱的花没了,这是太……” 朱元璋又是飞起一脚把马南山踹了个仰倒:“就你也配贪赃?滚!滚出去!” 马南山爬起来摸了摸脑袋:“咱干啥都不瞒着大哥,圣上问啥咱就说啥!” 朱元璋气的指着马南山说不出话,眼看一口气就要闭过去了,朱标赶忙上前扶住自己老爹,一手给他顺气,瞪了一眼马南山这个活宝喝到:“还不滚去工部把银子堵上!” 马南山这会儿也知道再留在着,估摸着是逃不过当头一刀了,就答应一声,拍拍屁股走了。 另一旁的中书省官员们还在细心的检查恩科考场,李善长叹了口气给胡惟庸使了个眼色,让他去盯着马南山,这个狗东西浑的很,这要是再把太子殿下的银子糟蹋了,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朱标扶着朱元璋在一处台阶上坐了下来,恩科考场虽然有桌椅,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塌了。 朱元璋缓了好一会才顺过气,若是旁人犯了错,老老实实的跪地求饶,自己再教训一顿也就完了,结果碰到这个驴性东西。 朱标又在一旁劝了几句,然后朱元璋对着李善长一招手,吩咐道:“剥了他身上的官位,再把那个蠢货重打五十大板,然后直接押送到汤和那边。” 李善长应诺而去,朱元璋又让杨宪负责整改恩科考场。 朱元璋领着儿子回了御书房,进屋就看到毛骧跪在地上,朱标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毛骧开口道:“臣辜负圣上信重,竟让恩科考场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请圣上责罚!” 朱元璋冷冷的说道:“你也去领三十大板,查清楚是谁勾结马三刀贪赃枉法了么?” 毛骧立刻回道:“是城中李家,他们家里就是做建材生意的,李家家主已经供任,他们一共贪了六千两,分了马南山两千多两着” 朱元璋本来顺过来的气一下又哽住了:“马三刀不是说一共就三千多两?” 毛骧也是嘴角一抽说道:“看来他也是被人骗了。” 毛骧其实也委屈的很,他就是万万没想到,就马三刀那个脑子居然能有贪赃的想法,这才平白要被打三十大板。 朱元璋都气乐了:哈哈,好大的胆子,本以为就是借着马三刀贪了几百两,没想到大头还是他们得了。” 毛骧接着说:“不仅如此,马南山的两千两也被他们下套赚走了,他们给马南山介绍了个妓女,勾搭马南山出钱给她赎身,结果拿了钱就回了李家,马南山人财两空………” 朱元璋有些心累的撑住了头吩咐道:“抄家,主要人员全部拿下斩首示众。” 毛骧立刻应诺而去,朱标起身给自己老爹倒了一杯茶水:“马南山这些老将,性子耿直,除了杀人打仗确实没有什么会干的了,安放到六部也确实不太合适。” 朱元璋接过茶水说道:“他们性子耿直是不假,但能耿直到这个地步的也就这个马三刀了!” 朱元璋想了一会说道:“咱的俸禄真的不够花?” 还没等朱标接口他自己就反驳道:“给多少他们都不够,反而会更加贪婪!” 朱标劝道:“人心如此,但确实也有谨守本心的官员,他们不贪赃枉法,但是日子却过的很拮据,可时间久了看着同僚们大鱼大肉他们也就忍不住了。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那就加一些吧,不过得等到这次风头过去了,否则成何体统。” 朱标自然说了几句父皇圣明,然后父子俩就又开始批阅奏章了。 朱标突然看到了一封营阳侯杨璟的奏章,上面写着夏国国主明升不愿投降,如今不知该如何处理,请朱元璋示下。后面记载着夏国最近的政局。 朱标皱眉想了一会,这个夏国国主明升好像跟他差不多大,但是已经即位三四年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王爵封号 营阳候的奏章并不长,朱标道是被激起了兴致,就起身道书架上查阅记载的资料,朱标原来就见过,只不过那时候忙着其他的事情,就没有仔细看。 朱元璋看了一眼朱标,也没理会,他的公务太多,基本从早到晚都没有什么时间可以浪费。 xiaoshutingapp.com 终于朱标找到了亲军都尉府记载的东西,至正二十二年,明玉珍受刘桢等人拥立称帝。国号大夏,以恢复汉族王朝的统治为号召,建元天统,都重庆。 明玉珍立妻彭氏为皇后,子明升为太子。建立了大夏政权。 疆域最盛时,东至夷陵,西至云南中庆,南至播州,北至兴元,彻底统治了蜀地,其官制设六卿,分属地为八道,颁布历法为先天历,奉弥勒教为国教,并铸铜钱流通。 朱标看着有些皱眉,说实话虽然他们的政局乱了一些,但是百姓过的还不错,已经远离了中原的战乱,加上蜀地的地理环境,确实是一块宝地啊。 朱标看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如果能尽快拿下就好了,可惜对方并不想投降啊。 也对,宁为鸡头不当风尾,明家好赖也是正经的开国立庙了,自然不愿意到大明来俯首称臣。 只不过蜀地天险难破,人心易破,他们的大夏早就有不少人私底下与大明接触了。 朱元璋处理了一会政务就感觉腰酸了,就起身走到朱标身边看了眼说道:“明夏早就被不行了,他们的官员有不少都已经暗中倒戈了,等今年若是丰收,来年咱就派兵收了蜀地。” 朱标听到后点点头说道:“今年我大明还算风调雨顺,想来明年出征小小的打一场还是可以的,不知父皇打算让谁统军。” 朱元璋双手叉腰,缓缓扭动着身体说道:“汤和吧,咱用他杀鸡儆猴削了他的王位,怎么也得给他复起的机会,这个功劳就给他吧。”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汤和在此事上做的极为聪明,眼看李善长保不住他,干脆的认下了罪责,尽心尽力的在沿海打击倭寇,没有半点怨言。 王爵之位是不用想了,但是做个国公还是可以的,其他人也不用着急,爵位是必然要递减的,但是也不会太低,勋贵相比其他还是更忠诚于国家的,毕竟他们是铁饭碗,自然要想办法维护。 朱元璋仿佛想到什么看着儿子说道:“咱打算你大婚那天封你那几个年长的弟弟为王,也算让他们沾沾你的喜气。” 朱标笑着点点头,册封皇子为王这是必然的,根本没有必要在他大婚那天册封,这无异就是巩固他的地位。 朱元璋扭着腰说道:“他们的王号也交给你吧,明日你写好了直接送到礼部。” 朱标躬身应诺,这也算是朱元璋在考验他,王号看起来是见小事,但却也足见一个人的胸怀,若是朱标薄情一点,给弟弟封个越、鲁、卫、代这些小国的王爵封号,也说得过去。 不过朱标自然不会那么做,第一就是朱元璋最看重血脉子嗣,那怕最爱的是长子,但其他的也是自己的孩子,哪里就能一点不爱呢。 朱标若是封了小国的封号,朱元璋为了维护长子的威严也会认下,但难免有些不舒服,咱都准备把天下都交给你,你对几个弟弟怎么还能如此小气, 第二就是这么多年了,几个大些的弟弟对朱标事事恭顺,朱标又不少铁石心肠,对自己弟弟也是有些兄弟情分的,自然也不想因为区区封号就跟他们起了间隙。 朱元璋看了自己长子一眼就回去处理公务了,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让他失望。 等忙完后天色也暗了下来,朱标送了朱元璋一段后,就转身回东宫了,走了一半就看见几个守在路旁的小太监冲他行礼后就分头跑去,等朱标回到东宫,里面就已经准备好了膳食。 朱标踏进殿内云锦就捧着温热的手帕给他擦手:“爷是想先用膳还是想去沐浴一下?” 朱标选择了沐浴,全身泡在温暖的热水之中,大双儿温柔的给他的头发上抹着什么东西,朱标闭着眼睛思索起今日的事情。 大小双儿伺候他沐浴完后,朱标用了一点膳食就去文华殿起笔书写起弟弟们的王爵封号了。 老二朱樉晋王,老三朱棡楚王,老四朱棣齐王,剩下的弟弟年纪都有些小,不用急着这次册封了,还有就是这三个正好都已经上过战场,也算有军功。 齐晋楚都是春秋五霸之一的国名,已经是尊贵至极了,剩下的宋已经不太合用了,秦则是有些太过尊贵了,朱标打算留着给自己的长子留着。 毕竟自己儿子恐怕得当很久的太孙,这出去别人一叫也不好听,朱标也算是良心老爹了。 朱标自从自己亲自统过军后就觉得朱允炆这小子实在是弱鸡,大位绝对不能传给他。 如果真的可以朱标自然也想从自己孩子中选择最优秀的一个,但是嫡长子继承制一旦被打破对整个王朝都没有什么好的影响,何况朱标才是这个制度的最大收益人。 朱元璋为什么早早的就开始不断巩固朱标的地位,除了朱标在他心底确实特殊外,就是因为他知道王朝必须要开一个好头才行,否则就像唐朝,自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后,李唐皇室内部的关系就从没有稳固过, 甚至可以说从没有一个王朝的内部关系可以混乱到这个地步,霸弟之媳,qin其庶母,包养男宠,公媳扒灰这些小事不提,还有李隆基替夺权了父亲李旦;李亨夺权父亲李隆基;唐宪宗和宦官联合推翻了父亲唐顺宗;唐穆宗和宦官陈弘志联合杀了父亲唐宪宗。李世民的儿子李承乾也到了要谋反的地步。 这些当然不可以全怪在李世民的头上,也不可能因此否认唐太宗的功绩,但是他确实来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就像唐高祖李渊下的那个诅咒一样:“汝杀我子孙,他日汝子孙亦复如此”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立嫡立长 朱标是记得自己有个嫡长子的,应该是叫做朱雄英,听这个名字就能猜到这是朱元璋亲自起的,又要雄又要英,可见他爷爷对他的期望。 所以可以看出,那怕还不能确定孙子的资质,朱元璋依旧希望他能成为皇太孙,希望朱家的江山能够平稳的通过嫡长子继承。 xiashuba.com 嫡长子继承制,其实完整的意思是“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朱标自然知道这个制度的种种弊端,但是他的利处也很明显,否则不可能从周开始一直传承到如今,但凡有比这个好的,千年来的帝皇们不会不考虑,这确实是权利过度最平稳的方式了。 权力这玩意看起来很玄乎,能把一个内八字的罗圈腿,变成外八字的大官步。能让农民的儿子,变成骑在农民头上拉屎的爷爷。甚至还能左右无数人的生死。 但你要往它祖坟上刨,就会发现权力的本质很简单,就是共识。 谁汇集的共识越多,谁的权力也就越大。一个人只有三个人相信他,他就这个家庭的主宰,一个人如果能让百万人相信他,那他就是帝王,若是有人能让十几亿人相信他,他就是释迦摩尼和耶稣。 皇帝汇聚了一个国家的共识,但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他要把这份共识传下去,但是那么多的儿子传给谁? 论贤明论本事么?其实还是要看谁的共识多,这样权柄交接才会平稳。 但是在大皇子的党羽、母族妻族面前,大儿子就是英明,必须掌握权力。 在二皇子的党羽下属、母族妻族面前,二儿子就是贤德,必须掌握权力。 如此同下,每个皇子都有他支持的人,他身后都有一批与他利益相关的人,如果不早早定下继承者,必然是要斗的你死我活的。 最好的结果恐怕就是,最出色的那位以最快速度的干掉兄弟们,让国家迅速恢复安稳。 最坏的结果就是能力都差不多,结果打出狗脑子都奈何不了对方,硬生生的把国家斗废了,最后被外人摘了桃子。 这些朱标自然是清楚的,到了他这个地步很多时候就不能光凭自己的喜好做事了,所有人都觉得皇帝想干嘛就干嘛,其实从历史可以看出,哪些明君其实一直都在妥协,哪些昏君其实就是在发泄被各方限制的苦闷。 而且大臣们也是会维护嫡长子继承,只要没有与那位皇子利益相连,他们就是嫡长子继承制最坚定的护卫者。 他们从来都不需要贤明的皇帝,皇帝英明你还怎么捞钱,还怎么贪赃枉法? 最重要的是,立贤就意味着皇帝不会第一时间立太子,而大臣们就要不停的站队,稍微一不留神,站错了队,那可真是几代人的辛苦付之东流,除了哪些不得志的中下层官员谁会愿意干这个玩命的事。 那怕是清朝雍正所立的秘密立储制度,只需要查一查就可以清晰的得出结论,这内层依旧是嫡长子继承制。 雍正没有嫡子早夭,乾隆虽然是庶出老四,但他上面的哥哥都死了,所以他是长子。乾隆传位给老十五嘉庆,他上面早死了十二个哥哥,剩下两个都同是庶子一个书呆子一个残疾,所以他就算最正常的长子。嘉庆传位自己嫡长子道光,道光传位自己嫡长子咸丰,咸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嫡长子同治。 所以清朝虽然是秘密立储,但总体上还是嫡长子继承制那一套。 所以朱标现在只好寄希望于常洛华,让她能给大明多生几个健康聪慧的皇子。 那怕是后代有几个平庸些的,但只要能保证大明内部平稳,外界的压力就根本不算什么,若是随着时代流传,民智大开最后演变为君主立宪也可以,何况他也有信心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朱标靠在椅子把脚放在书桌之上,屋里只有刘瑾在伺候,所以朱标也就能放松一下,不用再端着皇太子的规矩。 刘瑾走上前小心的把笔墨拿走,让朱标能更舒服的把腿脚伸直,自己走到门口守着。 大婚也不远了,朱标也得早做安排才是,无论如何朱标也会保证常洛华先生下嫡长子,朱标思虑了一会就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让刘瑾送他写好的几个王爵封号到礼部,然后就起身去他那几个弟弟那边。 朱樉他们几个已经不小了,想来封王之后就要搬出去了,当然不至于直接去就藩,毕竟他们年纪还太小,不过搬出皇宫到自己的王府住是必然的。 王府工部已经着手修建了,朱标到的时候,皇子们已经开始读书了,大的小的各个都规规矩矩的坐在书桌前。 朱标现在一共有六个弟弟了,最小的朱榑也已经五岁了,当然他也马上不是最小的了,后宫已经有三四个嫔妃诊断出了喜脉。 在朱标眼里都是一群小萝卜头,但在别人眼中这可都是龙子,未来的王者。 朱樉他们三个看见朱标就是一乐,直接就站起来朝着朱标招手。 剩下的年纪还小,被朱元璋教训的有些胆小,还有就是对自己的大哥也不太熟悉,所以只是眼巴巴的看着。 教书的先生们出来给太子施礼,朱标温和的让他们起身:“几位辛苦了,本宫来此是想看看皇子们的学业。” 这些人是国子监的学生,也是在朱元璋攻下南京后第一批来投奔的世家子弟们,能到也是其中的佼佼者,是朱元璋特意请进来给皇子们启蒙的。 朱标与他们交谈了几句,给他们展现了一下他们最期望的模样,亲和雍容的储君自然让他们激动的都快流泪了。 朱标走进学堂扫了眼弟弟们,然后就从最小的开始考起,都是些简单的,只是学了就不至于一点都不会,小的两个都有些吭吭哧哧,但碍于朱标的威严也不敢哭出来耍赖。 老二老三老四出去一趟都成熟了不少,也知道该学些了,长进不少。 学的最好的则是老五朱橚,对读书确实有很高的天赋,朱标奖赏了带来的玉佩,这就够弟弟们羡慕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兄友弟恭 朱标看着那几个羡慕的小眼神说道:“这次老五学的最好,我回去了也会告诉父皇一声,请父皇赏赐。” 大的三个都是跟朱标长大的,平时也没少收大哥礼物,所以也不是才在意,但这小的两个可是少见自己大哥,这次老五露脸了,父皇再赏赐,他们母妃又会在他们面前哭了。 xiashuba.com 别看他们都不大,但是皇家的孩子都早熟的很,朱标说完之后,就转身向着身后的先生说道:“皇子们也有半年没有休息过了,今日就放他们玩耍一天吧,这件事本宫会向父皇禀报。” 不只是皇子们想休息,这些先生也难得很,朱元璋对皇子们严格,自己下手打那是毫不留情,除了朱标,这些皇子们都挨过朱元璋的巴掌。但是先生们可不敢动手,而且皇子们学不好,他们也难逃责罚,所以也是身心俱疲。 先生们应诺后,朱标就领着弟弟们出去了,小的还是第一次除了生日还能放假,自然都是笑嘻嘻的,一个一个穿着黄色衣袍的小萝卜们蹦蹦跳跳的。 都是男孩,而且不小了,也不好去御花园逛,朱标带他们回了东宫,让刘瑾云锦领着他们逛一逛。 朱标带着三兄弟走到了文华殿,让他们坐下后说道:“昨日父皇吩咐让我为你们拟定王号。” 老二他们眼睛一亮,他们现在还是光头皇子,屁的头衔都没有,不像大哥还有天策上将这个响亮的名号。父皇虽然收了大哥的兵权但是并没有收回天策上将之职。 朱标看着他们说道:“封王名号我已经递上去了,至于是什么就留给你们猜猜,下去吧。” 三兄弟刚想求求大哥给个威风点的王号,结果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那还叫他们来干嘛… 老二走到朱标背后给他按其肩膀,老三老四也赶紧上前捶腿:“大哥,这我们那里猜得到啊,就告诉我们吧,您这话说一半可太难受了。” 朱标乐呵呵的说道:“你们难受关我什么事,昨日我可是想了一宿才解决,如今也得让你们睡不好觉才是。” 老三老四对视一眼,既然都已经交到礼部了说不定明天就出来了,那只要忍一个晚上就行了。 朱标感受到俩个臭弟弟敲腿的力道下去了就说道:“等我大婚之日也就是你们封王之时,不要着急。” 也就是还要好久,弟弟们瞬间就感受到了来自兄长的恶意,老三仰着脸开口道:“大哥,咱们兄弟一定是亲王爵吧,越、鲁、燕、梁、代?” 朱标拍了拍他的头说道:“哥就这么小气?” 朱标身后的老二立刻就有了精神:“嘿嘿,咱大哥自小就疼咱们,怎么可能给差的王号。” 朱棣也是一脸期望的看着他大哥,对他们来说,封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王号可不仅是为了好听,还关系到封地等事,也关系到他们母妃在后宫中的地位。 朱标享受了一会,看着弟弟们期盼的眼神说道:好了,事情也告诉你们了,玩一会就回去吧。” 三兄弟自然不甘心,跟着朱标左右转圈,可惜他们大哥坏的很。 朱标让几个小的随便玩,玩累了就自己回去,然后抬步向着御书房走去,越是期待越是能得到惊喜,朱标这份兄长的爱护之情,希望弟弟们能够感受到。 三兄弟还想再磨一磨,可是眼看大哥去的方向是御书房,他们想起自己爹就感觉浑身疼想咳嗽,自然不敢跟上去了。 朱标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黑衣宰相姚广孝。 这个和尚现在应该叫道衍,他应该比朱棣大个二十多岁,也就是说这个家伙已经很危险了,朱标心中杀意顿起。 若是乱世之中,姚广孝自然是一块香饽饽,但如今天下安定,他的人就是最危险的家伙。 姚广孝帮助朱棣起兵造反一不为财二不贪权,他为的就是不负自己一身所学。 朱标走进御书房,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姚广孝该杀,但是此人的能力不错,若是能够掌控也是一件好事。 朱标熟知的明初臣子大多还小,就像解缙貌似就是今年才出生的,三杨中的杨士奇应该有几岁了,剩下那二位还没出生呢,至于于谦于少保就更不用说了,他能辅佐朱标的儿子就不错了。 其实朱标急缺优秀的人才,虽然现在朝中的高位的大臣都是东宫臣属,但也就是名义上而已,除非朱元璋外出巡查留朱标监国,否则这些大臣绝不会主动去见他。 朱标想要在朝中表达自己的意志,最起码也得有个三品以上的臣属,这个位置可不是说提拔就能提拔上来的,其本人也必须有过人的能力才行。 其实朱标的地位有些尴尬,他有最豪华的东宫集团,但可惜他们的第一效忠目标是朱元璋,而且往后十几二十年恐怕都不会变的。 所以这些人其实就是样子货,当然,要是朱元璋想换太子的话,他们也会尽全力保住国本,但是朱标是无法直接命令他们的。 所以他现在又不想杀姚广孝了,说到底朱标不死,他找那个皇子都没有用。 大不了在姚广孝身边安排几个侍卫,如果什么时候感觉不对了,就直接除掉他。 就在朱标思索的时候,朱元璋下朝回了御书房,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但是眼中透着欣慰。 礼部尚书也已经上了正式的奏章,三个皇子的王爵封号都是尊贵非凡的,从这里朱元璋也能感受到长子对其他弟弟们的照顾。 对一个父亲而言,膝下的儿子们能够兄友弟恭是最让他开心的事情了。 不过想到刚刚写到的西北奏报就依旧有些烦闷,拿出那道奏章递给朱标说道:“韩林儿的那些旧部又在借着明王出世迷惑人心,在西北聚众造反了。” 朱标接过奏章一看,陕西沔县人王金刚奴自称四天王,以佛法惑众聚拢民众以及附近的山贼,并且依旧以龙凤为年号,图谋不轨。 朱标也是眉头紧皱,区区王金刚奴不算什么,随便派出一员将领就可以轻松剿灭,但是这都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接到有人以宗教迷惑人心,要造反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明最强的势力 朱标知道自己父皇并不是在为区区几个反贼忧心,而是在气自己,老朱同志也是穷苦出身,怎么可能不知道百姓们只要还过得下去,就不可能想到造反。 虽然是有一部分野心家的迷惑鼓动,但根源问题依旧是,百姓们活不下去了,那怕大明建立了,百姓的生活依旧没有获得他们所期望的改善,尤其是偏远地区的,这就是民怨。 朱标宽慰道:“父皇,我大明才刚刚建立,百姓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如今只需文火慢煮,天下就会兴旺起来。” 朱元璋叹了口气:“咱当上了皇帝,成了天下百姓的君父,不敢说对他们像对你一样,但咱也希望他们能吃的饱穿的暖能有地种,别再干那些把脑袋系在裤腰上的勾当。” 朱标点点头说道:“百姓愚昧,不过是想求条活路,但是那些借着邪教迷惑人心者罪责当诛! 朱元璋看着朱标说道:“自然如此,咱已经命令蓝玉去剿灭叛军了。” 朱标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父皇,首恶当诛,但是那些百姓可否留条活路?” 大明在开国之初就定下来,造反者,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异,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 朱元璋眉头一皱看向朱标说道:“标儿,为君者切忌心慈手软!目前地方上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世家大族蠢蠢欲动,各方都在看着咱是如何处置造反的人。 朱标也知道现在确实不是施行仁政的时候,太多的百姓过的都不好,想要造反的人都在跃跃欲试了,朱家能通过造反取得天下,他们说不定也有机会。 朱元璋父子二人都沉默了下来,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不可能真的顺着自己的心意,朱明皇权还没到那个程度,从各地不断的有人的造反就可以看出来。 大明的建立在民族方面来说是成功的,祂让被压迫的汉族子民重新变成了统治民族,可在经济政治方面,虽然推翻了外族的压迫,但对社会而言,地主阶级对底层农民的剥削压迫特权并没有因为大明的建立而有所改变。 在元朝末年,底层百姓们除了接受压迫就只剩下起兵造反,但是地主阶级却并没有造反,他们要保全自己的生命财产,就不能不维持秩序。 在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中,地主们用进全力来组织私军建立堡寨,抵抗外来的侵扰,这一阶层的组成有官员、地方乡绅、诗书世家,豪族将门等等上层人物,他们都是丰衣足食,富贵有余。 这些人都受到过最优秀的教育,有知识有组织能力,在地方有绝对的号召力和威望,那怕他们各自为政,并没有统一的指挥,他们的战斗力也大小不一,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他们被逼迫到绝境,他们能爆发出远比元朝军队更壮大更顽强的力量。 而且这个阶级随着大明的建立越发的强大了,新兴的权贵和官僚都有了大量的资本成为了新的地主们。他们从底层的农民翻身做主成了以前他们仰望的地主,他们成了地主阶级最为坚定的拥护者。 当然,随着大明建立,最伟大的地主也诞生了,那就是朱明皇族,这个拥有整个地主阶级支持维护的家族,成为了大地主阶级的领袖和守护者。 就是因为如此,百姓的问题被搁置在一旁,朱家必须先喂饱地主阶级,否则这个庞然大物反扑,随时都可以让天下再次回到乱世。 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俩坐在椅子上默默无声,朱标也终于明白历史上的朱元璋为何会数次掀起大案,每次都牵连数万人,这就是在借助苛刑剿灭那些在开国年间不肯合作的旧地主们,比如那些不肯让家中子弟入仕的家族。 但是在如何大明现在也离不开这个阶层的支持,经过乱世战乱,科举停顿,人才缺乏,将帅们打仗是一把好手,让他们治理地方连个案子都断不了,更何况收税安民。 至于办学,整个朝廷才有多少文人,能运转起京师的衙门就不错了,哪里有余力抽出文人去办学。 古代的知识何其晦涩,那里又是那么容易学会的,而且朱元璋也已经立了国子监等学府,但是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谁会让孩子去读书,还不如直接下地刨食,起码不会饿死。 朝廷培养的寒门士子没有根基,把他们下放到地方也会被下面的官吏限制的什么都做不了,他们想害你就更简单了,大不了丢出几十个人给朝廷消消气。 而且寒门士子有了功名有了土地,那不又成了新的地主了吗? 没奈何啊,地方连农税都收不上来,总不能让将帅们领兵下乡强收吧,那些将帅可都是中饱私囊的好手,最后又要闹的官逼民反了。 开国元年,朱元璋就挑了一批合用的世家人才,任命为地方的县令知府,布政使甚至是朝廷的九卿,没有办法,税都收不上来,国家怎么养军队,军队散了那什么压制地方的造反和外族的入侵。 地主们熟知地方的情形,互相之间也会给面子,有了当地大族的支持,收税运粮都很简单快速,当然了,他们自然也是要刮下一层油水的。 最后这些油水层层运送到勋贵们手中,新的利益网形成了,原本的地主们做地方官做粮长,新的地主们做京官,俩者相互结合构成了新的统治阶级,那怕是皇权也无法打断的利益网。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元朝也好清朝也罢,入侵占据中原之后,你可以屠城,但最后还是要安抚士绅。 没有他们你什么都做不来了,他们甚至不用起兵反抗你,只要管住自己下面的百姓,你派来的官员根本就收不上去一颗粮税,若是你强征那就大家都别过了,你们才多少人啊。 这也就是为什么历代都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原因了,当然,只要皇帝不背叛这个阶级,并且拥有维护整个阶级的力量,那么祂作为最大的地主,对其他小地主都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siluke.com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宗教事务 大明的土地何其广阔,那怕是用了世家大族的子弟和乡绅们也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朱元璋就成立了国子监。 朝廷对国子监的管理都很严格,颁行了各种管理制度,包括考试升降制度、历练政事制度和放假制度等。国子监监生可以在监内寄宿,而且还发给灯火,供给膳食,享有免役的权利。而且国子监还接受邻邦高丽、日本、暹罗等国的留学生。 xiashuba.com 其职员都是朝廷命官,任免均有吏部安排,对学生的要求也很高,如果不好好学习被先生抓到了,初犯记过,再犯竹篦五下三犯竹篦十下,四犯可就不是打一顿的事情了,要被开除充军,罚充吏役。 朱标想着国子监说道:“等过几年赋税上来,应当在扩建一下国子监,最好在大些的州省都立起分院,如此我大明的人才储备就可以兴旺起来了。 朱元璋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说到底还是没钱没先生,否则他也就这么干了。 朱元璋看着手中户部上的江南赋税奏章说道“咱打算派人丈量全国的土地,做一份详细的图册。” 朱标自然清楚这件事情的好处:“父皇英明,距上次普查已经过了大概有六百年了,各地方的水文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土地薄籍和实际情况早就已经不符合了。” 父子俩讨论了一会后,朱标随口说了句:“不少人都在假借着弥勒降世的口号起事,不如请高僧大德们来一趟?” 朱元璋瞥了眼儿子说道:“叫他们来不算什么,标儿,你最近没有读什么佛经之类的东西吧。” 朱标忍不住乐道:“儿臣可忙的很,再说皇宫里哪有佛经啊,长这么大儿臣都没有见过一本呢。” 朱元璋得意笑道:“哈哈哈,那玩意有是有,但咱早就下令谁敢给你看佛经道篇就全部杀头,所以你才从没有看过。” 朱标摇摇头说道:“父皇乃是真龙天子,儿臣自有父皇庇佑,何须求神拜佛。” 朱元璋确定后就说道:“那就好,叫些和尚来也不错,反正也是时候让他们来一趟了。” 朱元璋即位以后,对于佛教,虽也于表面上,显得非常崇敬;例如,诏征东南戒德名僧,在蒋山大开法会,还将一些名僧召入禁中,赐坐讲论,并颁赠金醅架裟衣,当然这也只是为了巩固统治,装装样子而已。 百姓愚昧,朝廷想要镇压邪教就必须有这些正经的和尚帮助,对一些入了魔的信徒,这些和尚也有其办法。 朱标也表示理解,毕竟没有打倒牛鬼蛇神的年代,不给他们一点信仰他们是挺不下去的。 佛教毕竟也算好掌控,总比明教、白莲教、弥勒教什么的鬼东西强些。 何况可不仅是底层百姓信这些,上到顶级勋贵,下到地主豪门对这些也是对这些神佛鬼怪尊崇有加的。 那怕是大明这个国号也是经过多重考虑的,朱元璋手下的将领,名义上也曾经是小明王的属下,他们还大都是明教的教徒;定国号为“明”,就可以笼络住这批人,有利于稳定新朝的人心,朱元璋也就节省了很多应付内乱的时间、精力,也是为了表明“明王”已经出世建立神国了。 对于这个国号,朱元璋手下一班儒臣和那些信仰五行轮转的士子们,却有另一番解释。国号中的“明”就是日和月,代表了朝廷的神圣;千多年来,日、月都是朝庭的正祀,奉天承运,皇权神授。 再者,元朝起自北方为水德,明朝起自南方为火德;那么,以火制水,以阳消阴,以明克暗,正是传统中国的阴阳五行观念,也为儒者所津津乐道。 至于为什么不是道教,那就要怪道门领袖全真教了,在蒙古崛起的时候,全真教成了炙手可热的一个宗教,它在中原地区的影响力非常大,蒙古和南宋为了从内部瓦解金国,都想将全真教拉拢过来。 最终丘处机选择了蒙古,他还率领18名弟子,千里迢迢的跑到西域去见成吉思汗,为其讲解养生之道及长生之术。全真教得到了成吉思汗的高度认可,从那个时候起,全真教被蒙古人认为是中原的第一教。 到了元末的时候,各地发生农民起义,烽烟四起,此时全真教的掌教落到了一个叫完颜德明的女真人手中,他是完颜阿骨打的后裔。在这种情况下,完颜德明选择了坚定不移的支持元朝统治者,他还在保护北元朝最后一位皇帝逃亡的过程中战死。 所以朱元璋上位之后就大力打压道门领袖的全真教,最后全真教覆灭,分裂成无数小的派别,这也就给了武当派崛起的机会,不过两者相差还是很大,一个是教派,一个是门派。 他们父子俩说话的功夫就把今日的奏章处理的差不多了,毕竟今日朝会开的久,有些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朱元璋起身揉了揉腰说道:“你去让毛骧请那些和尚过来吧,咱得去睡一会了。” 朱标躬身告退,出了门就看见了毛骧,看来他是有事要向朱元璋禀报。 门口守着的太监和毛骧看见朱标出来就要跪下行礼,朱标一摆手说道:“毛统领可是有要事禀报?” 毛骧恭敬的回道:“需些小事,正要禀报圣上。” 朱标看着这位让朝中大臣都忌惮不已的特务头领说道:“圣上今日有些疲惫,刚要歇下,若无要事就等等再禀报,对了,圣上有命,让你去请一些高僧大德来京师一趟。” 毛骧听到圣上有命就利落的跪下了,等朱标说完后立刻应诺。 朱标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说道:“本宫听说有位法号道衍的和尚佛法精深,请毛统领一并请来吧。” 毛骧也是干脆的应诺,对他来说只要太子殿下的命令不与圣上的冲突,那就跟圣上吩咐的没有两样,都是他必须要完成的。 无论殿下是一时兴起还是什么别的,但命令以下,就是那个道衍死了,毛骧也会把他的尸骨挖出来,带回京师。 ……………………… 一百一十六章 修养富国 朱标直接回了东宫,他相信毛骧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东宫之中的皇子们都已经回去了,毕竟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云锦正领着暖玉她们给朱标做些贴身的衣物,朱标坐在上位把云锦叫来:“你的本事我是清楚的,被困在这方寸之间未免太委屈你了,云锦你可有意出任六局一司的女官?” 云锦一愣然后笑道:“能侍候在爷身边哪里有什么委屈,若是爷有意让奴婢出任女官,奴婢自当遵从。” 朱标看着她有些不理解,云锦自小好学,就愿意伺候朱标读书,她在一旁也能学到一些,朱标自然也不会阻拦她。 云锦聪慧好学,为人处事大方得体,朱标自小就极为欣赏她,本想着云锦是想当女官,毕竟想成为女官怎么也得是读书识字的,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提过。 朱标确实有些看不懂云锦,难道真的是只想守在他身旁? 朱标还是说道:“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你去长长见识也不错,想回来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云锦恭谨的应诺了,朱标也懒得再想,云锦他是要用的,那怕是太子妃进了东宫朱标也得保证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所以现在把云锦送到自己母后那边进修一下。 说完后朱标就吃了晚饭,又在东宫院子里溜达了几圈,不一会刘瑾就从外面进来了。 朱标看了他一眼,刘瑾就开口说道:“今日朝堂之上,御史言官们又上奏弹劾了李相国以及众位地方上的将帅们,尤其是针对了梁国公蓝玉。” 朱标点点头,御史言官们每天要是不弹劾一遍李善长和淮西勋贵们才出了事,他们的作用就是如此,刘伯温看的清楚着呢。 至于弹劾蓝玉,估计是真诚实意的,这家伙现在确实有些太嚣张了,朱标都有差异这个战场上的蓝玉跟平常的蓝玉简直是两个人,一个英勇善战一个昏招频出。 就在北伐归来的路上,蓝玉那家伙也不知到怎么了就想强上那些北元王公们的妻女,要不是发现的早,又要闹出事了,朱标打了他二十军棍把事情压了下去。 回了京城受封梁国公后在城中策马横冲直撞,在军中大肆招收义子,晚上就领着他们去烟花之地玩女人,动不动就跟其他的勋贵们大打出手,常遇春也没少教训他,就是没有用。 朱元璋这次派他出去剿灭叛军就是想让京城消停一会。 朱标想到蓝玉也是头痛,这家伙正常的时候怎么说都可以,但是犯浑起来那是六亲不认。 朱标都怀疑他是为了自污,可一想他一个国公怕什么,何况他又是东宫的人,再说这哪里是自污啊,简直是往头顶浇粪。 刘瑾接着说道:“中书省内李相国的人被打压的不成样子了,像胡惟庸几人每日就是坐着喝茶,没有一点公务交到他们手中。 朱标问道:“中书省的公务可有被耽误了?” 刘瑾回答道:“并无,中书省的运转一切正常,圣上今日还表扬了中书省办事办的越来越好了。” 朱标笑了笑,杨宪治杨州采取雷霆手段深得朱元璋的认可,所以才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就被提拔到中书省右丞的位置,这也有让其把雷霆处事手段带到中书省意思,毕竟李善长的中书省稳是稳,但是效率太低了。 刘瑾能打听的事情并不多,不过有这只鳞半爪加上御书房的奏章,朱标也就能大概的看清朝廷的局势了。 胡惟庸也该道反击的时候了,那怕杨宪起势是皇帝的意思,但是若是表现的太无能了,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朱标想着就直接回宫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到了御书房,朱元璋回来后父子俩开始了工作,不一会朱标就听到了朱元璋的笑声。 朱标轻声说道:“是什么好事让父皇这么开心?” 朱元璋笑着说道:“这个胡惟庸上了一道治国富民的奏章,给咱画了好大一块饼,咱看着属实是心痒痒啊。” 随后就把奏章递给了儿子,朱标打开一看,里面写了一些富国强民的政策,最后是保证如按此法,他胡惟庸愿意作保,五年之内使全国大半的军民丰衣足食,八年之内当使全国粮产恢复道前朝盛世的水平,十年之内当使粮价将至唐贞观年间的水平!” 朱标看完也笑着说道:“五年生养,十年富国,胡惟庸好大的口气。” 朱元璋笑道:“确实有些夸大,但能达到奏章上所说的八成,咱也心满意足了。” 朱标笑着点点头,什么做保也都是给皇帝吃颗定心丸罢了,只要效果良好皇帝又怎么会追究,何况把柄送到皇帝手中也是一种效忠的方法。 朱标想了想说道:“看来朝廷有不少政令要实行了,儿臣想着是否加上一条去除女子缠足之风俗?” 朱元璋早就下令宫中的女人都不许缠足,包括哪些宫女嫔妃,如果有进了皇宫也得放足,从里就可以看出他也是厌恶此风的。 朱元璋说道:“改风异俗没有那么容易,不过也无妨,正好你娘也总跟咱说,那就一起下达吧。” 朱元璋可能是谈兴起来了说道:“这胡惟庸的奏章中也有提及移民之事,标儿你怎么看啊?” 朱标早就想过此事了说道:“儿臣以为此事应该尽快进行了,长痛不如短痛,强行迁移百姓必然遭受民怨,但为了国家兴盛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朱元璋满意的说道:“秋粮收上来就得着手安排了,若是能让迁移的百姓赶上春耕就再好不过,怎么着也能种出几亩的粮食,加上朝廷的补助也就能让他们在当地扎根了。” 朱标接着说道:“若是能让地方有名望的大族支持,此事的难度还能削减一些,若是他们消极抵抗,那么恐怕又有百姓会闹事。” ddxs.com ……………………… 一百一十七章 妻贤子孝 朱元璋叹了口气说道:“标儿你没在老家生活过,你不懂的,家乡就是咱的根啊!当年但凡有一点活路,咱都不会离开凤阳老家,实在是活不下去了,留在家只能饿死,咱这才出来了。山西现在好端端的,百姓疯了才会愿意离开,只能是让军队把他们一家老小都帮绑过去。” 朱标叹了口气,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人口迁移是晋朝的衣冠南渡,第二次是唐朝安史之乱时,大批北方居民南下逃避战乱,第三次,北宋末年到南宋时期,随着女真民族建立的金国占据中国大陆中北部,大批人口随着败退的统治者,迁居偏安江南。 如此就可以出来,中国的百姓是在多么恶劣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大规模的离开家乡,如今虽然过得都还不太好,但怎么说也是太平年代了,山东百姓们努努力也能让一家老小吃饱饭,怎么可能愿意去个前途未卜的地方。 但是为了大局也没有办法了,其他地方人口凋零,古代的生存条件恶劣,百姓们不抱成团是发展不起来的。 朱标开口道:“儿臣想亲自去负责这件事情,此时关乎重大,儿臣去各方也都能安心,地方的官府衙门也都会尽力办公,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好迅速解决。” 朱元璋听完就皱起眉头:“不行,标儿,此时绝不可能办的漂亮,想让各方都满意就是圣人蹦出来也不好使,你去也只能踩一脚烂泥回来。” 朱标站起身跪在朱元璋面前:“这个儿臣是知道的,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事关系重大,弟弟们年纪都还小,若是让臣子们去办,父皇恐怕也不安心。” 朱元璋说道:“你可知咱准备让谁去办这件差事?” 朱标想了想还真想不到:“儿臣猜不到,但是想来这个人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朱元璋冷冷的说道:“一次强行迁移近十万人,最起码也会有数千人死在路上,老的老小的小,何况未必没有人被逼的造反起事,这样死的人只会更多,到时候必须要推出主事官员平息民怨。” 朱标脑中确实有了放弃的想法,毕竟此事一做,只要出了事他这个太子储君就得负责,后世史书上也会留下一笔。 自古无论是谁都极为重视自己的身后名,就怕被后人定在耻辱柱上,尤其是那些圣君更是爱惜羽毛。 但是朱标却不在乎,死都死了还有什么怕的,后人再怎么骂他也听不到,他是真的想为百姓为大明做点实事。 朱标抬头看着自己父皇说道:“儿臣自幼得父皇爱重,九岁就被立为世子,十三岁被立为太子储君,至今虽有收复燕云覆灭北元之功绩,但儿臣深知此为父皇栽培,并非儿臣的本事。” 朱元璋不开心的说道:“这是什么话!北元又岂是是一般人能够覆灭的,你的本事别人不知道,咱当爹的还能不知道么? 朱标一听就笑了说道:“儿臣不是为了其他,确实想着儿臣去能做不少事,只要于国有利,儿臣踩一脚烂泥又何妨,父皇光脚踩着尸山血海不也走出来开辟了大明。” 朱标看老朱笑了就接着说道:“而且此事对儿臣也是极好的磨砺,儿臣自幼苦读,自成世子以来就经常跟着父皇翻阅奏章,越是看就越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若是能到地方处理这么大的一件事,想来能学到不少治国治民的道理。” 朱元璋有些意外的看着儿子,他是一个强硬的人,也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 想着咱把天下打理好了,再给儿孙们定下规矩,这样子孙们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吃着富贵饭了。 朱皇帝站起身看着下面的儿子,嫡长子从来都是他的骄傲,聪慧好学文武双全,而且权谋之术仿佛天授的一般,俨然是天生的上位者。 朱标低下头说道:“请父皇恩准。” 朱元璋走过去拉起儿子:“踩了脚烂泥并不一定是坏事,若是能让你脚踏实地,真正的接触接触底层的百姓也是好事。” 朱标起身笑着说道:“多谢父皇,儿臣必定尽心竭力做好这件事。” 朱元璋背负双手说道:“下去吧准备吧,这几天不用来了,你去接触一下赶来的科举考生们,然后在准备准备你大婚的事情,咱打算科举之后就给你举办婚礼。” 朱标点头应诺,然后就出了御书房,脸上挂着笑容往东宫去了。 朱元璋看着儿子的身影笑了笑,坐回上位喊了句来人,不一会毛骧就走了进来跪在朱元璋书案前:“臣恭听圣训。” 朱元璋拿起奏章说道:“两件事,先去通知礼部太子大婚提前,选一个科举后最好的日子。还有就是加速往山东安插人手,务必保证等太子到后,能迅速掌握山西的各方的动向。” 毛骧立刻躬身应诺,朱元璋大概的处理完政务后,就直接往皇后道坤宁宫走去,进去了就看见马皇后正在给他缝制什么东西,朱元璋挥手让所有人下去,然后拦下要行礼的皇后。 拉着自己的皇后坐到了床上,朱元璋乐呵呵的说道:“今天咱的太子向咱接下了个大差事。” 马皇后一听就皱起眉头:“重八,你不能太惯着标儿了,他有些太顺了,这不是好事。” 朱元璋摇头说道:“别人都是求着咱多给儿子点机会,怎么就你还不愿意了。” 马皇后说道:“他这个年纪还想做什么?要军功也有了,士林的名望也不缺,现在正是安心跟你学习处理政务的时候。” 朱元璋听完妻子的话,又是忍不住乐了起来心想,老天不负我朱重八啊,妻贤子孝夫复何求! 马皇后看丈夫只知道傻乐就轻轻推了他一把:“标儿到底要什么差事了,主管科举大考?还是他想管着六部之一? 朱元璋笑着摇头:“都不是,妹子再猜猜看。” 马皇后白了他一眼:“你都不准我打听朝中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们父子又盘算什么呢。总之你得多考虑一下,别总惯着儿子,要是你想在儿子面前当好人,那你就把他叫来,我教训他。” 零点看书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矛盾 朱元璋一把就伸手揽住了皇后的肩膀:“咱儿子懂事着呢!哪里用得着教训,标儿是接下了个苦差事,山西移民的事情咱跟你说过吧,标儿打算亲自去处理这件事。” 马皇后一听就反应过来了,她自然也清楚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重八,事关重大,你真的打算让标儿去吗?” 朱元璋笑道:“自打标儿出生咱就总没有让他吃过苦,就像你说的,标儿有些太顺了。但咱自己就是苦水里泡大的,哪里还想让孩子吃苦,但标儿的身份跟其他兄弟不一样,日后是要接过咱这份家业的,如今在咱眼皮下吃点苦头,总比咱闭眼后受委屈强。” 马皇后看了看一脸笑意的夫君,俩人也好久没有这么亲近的说过话了:“难得今日跟我说了这么多,不怕我后宫干政了?” 朱元璋哈哈笑道:“咱那里是担心妹子啊,只不过是想定下规矩,以免子孙耳根子软,再复武周之乱,咱的子孙遭受屠戮。” 马皇后也没有说什么,武则天做了什么她自然清楚,而且她对朝堂之事本来也不感兴趣,等朱标有了孩子,她就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了。 朱元璋怕自己的妻子担忧儿子:“标儿此去,咱打算让他把科举选出的人才都带走,这样也能给标儿培养一些羽翼。” “这些人十几二十年后也就成了朝廷的中流砥柱了,正好可以辅佐标儿。如今借机磨砺一下他们,看一看他们的成色,若都是死读书的书呆子可治理不了地方。” 马皇后想了想问道:“迁民之事复杂,标儿年少,若是做错了怎么办? 朱元璋眯着眼睛说道:“标儿才多大,若是出了事,定是有人欺上瞒下,到时候找几个地方的贪官污吏斩首就是了。 马皇后听到丈夫的安排推了他一把,:“儿子错了,你不想着管教,怎么还想替他掩盖! 朱元璋缓缓说道:“咱是相信儿子能做好的,他也有这个本事。若是百姓的些许怨言咱不管,朝中的大臣也都明白,谁干这件差使都免不了。咱的太子鞋子上沾点泥不怕,但谁敢往他身上泼泥,那就是找死呢!” 马皇后看见丈夫严重的杀意,也知道他心意以定,就转移话题问道:“那标儿的婚事怎么办?要提前还是延后?” 朱元璋想起儿子要娶太子妃了,也是高兴的说道:“咱已经下旨让礼部把大婚提前了,但总得要找个好日子。” 马皇后点点头说道:“若是标儿能尽快有了子嗣就更好了。” 朱元璋突然想到,若是自己有了孙子就更好了,到时候太子也不小了,可以让他接手处理政务。大的方向他把握着,其余就交给儿子,他再好好的培养孙子,这样大明的家业就可以安安稳稳的传承下去了。 夫妻都忍不住开心,俩人难得的温存了起来,朱元璋一天的精力都得用在处理天下的政务之上,所以处理事情有些暴躁。马皇后见了他就忍不住说他,让他少杀人,朱元璋每日心神疲惫也懒得跟妻子吵架,干脆就去那些妃嫔哪里。 那些女人盼着老朱自然是唯唯诺诺,又哪里敢干涉朱元璋的意志,所以有段时间夫妻俩没有在一起说过话了……… 而今朱标的担当让朱元璋感觉安心了不少,他是从最底层爬出来的,掀翻了无数的英雄豪杰,所以他清楚这天下有多少能人。 他自登基以来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担心万一哪天他突然暴毙了,孩子都还小,那些骄兵悍将们开国之后就放飞自我了,若是没有了他的威慑,儿子能有机会继承这份家业吗? 所以他才极早的让朱标接触政务,又让他立下收复燕云覆灭北元的功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马皇后靠在自己丈夫的肩膀上,她知道丈夫的压力有多大,过了一会,马皇后让朱元璋躺下说道:“你也累了,这些天我听说你每天都很晚才休息,这样日子一长你身子怎么能好,睡一会吧,我让人去做些膳食,一会叫你。” 朱元璋躺下后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但手里还是紧紧的握着妻子的手,马皇后也没有挣扎,怜惜的用另一只手抚摸了一下丈夫的鬓角。 她轻声说道:“重八,你正当盛年却已经有了几丝白发了,别那么操心了,儿孙子有儿孙福。” 朱元璋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感受着妻子手中的茧,那都是当年为了给他和将帅义子们缝制衣服磨出来的。 ………………………………… 朱标一路回了东宫,他都没有想到自己老爹真的能着么通快的把这件事交给他,想着刚才朱元璋眼中掩饰不掉的笑意,朱标莫名的感到了心酸。 自己父皇是一个中国小农社会经济社会背景下,少数的巅峰,他是天才。出身贫穷、少年要饭、青年开始从小军官做到吴王,期间伴随他的总是饥饿、战争、阴谋、背叛、屠杀。 但他并没有沉浸在这其中,而是努力的学习,如饥似渴的像所有人讨教着治国的知识。 这是很多底层出生的将领乃至帝王不具备的素质,也是他和陈胜吴广李自成之流最本质的区别。 朱标其实感觉到了自己父皇心理恐怕是有些问题的,有点类似被迫害妄想症,或者神经焦虑。 他经历过的阴谋背叛太多了,当上皇帝后那些老兄弟也开始与他保持距离,这让朱元璋感觉到很不安全,仿佛他被家乡子弟孤立了一般,所有人都开始满着他做事。 为了自己的帝王之业,他能做到包容一切,在建立帝国后,为了帝国的“永世长存”,又计较一切,消灭一切疑虑力量。 他总在担心文臣会背叛,武将可能夺走属于他的一切,无时无刻都在强行要求自己,他对享乐根本没有半点追求,女色也不过是他发泄情绪的手段,只有跟朱标或者马皇后在一起的时候,朱元璋才会显得轻松一些。 零点看书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师党 自己父皇幼时的经历塑造了他的自信与果敢,也造就了许些的自卑多疑,随着地位的上升,促使了他最终变得多面而矛盾。 朱标走在路上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重楼叠帐的皇宫,仿佛回首后世,看见了那个妻死子亡后彻底释放了自己的洪武大帝。 心病还需心药医,朱标能做的就是用行动宽慰朱元璋,让他知道他千辛万苦打下的基业朱标会好好的守住。 一路回了东宫,朱标开始筹划移民的事情,云锦已经回来了,她现在是尚宫局的五品尚宫,几乎是女官的顶点了,可见马皇后有多喜欢云锦了。 yqxsw.org 朱标盘算着日子,大概还有十余天就是科举大考的日子了,然后就是婚礼,之后他才能前往山西。 先是科举大考,虽然不是他主管,但毕竟是大明开国的第一次科举,他作为太子储君是要亲自去看一看的。 而且这些士子中虽然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太出名的臣子,但想来也不会太差,再过十年只要没死,应该能坐到五六品的官职。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科举考生们派系的问题,对于主考或者主监来说,这群人在二十年后,可能在全国各省当布政使,当巡抚,甚至可能在中央当六部侍郎、尚书。这笔资源是多么丰富啊,傻子才不去笼络他们呢,而且很多位高权重的官员为了避嫌,很多时候不方便发声,就会指示自己的学生上奏折。 对于这些新科士子们来说,虽然自己考上了进士,算得上鲤鱼跳龙门了,但总得有人罩啊!毕竟这以后的路还长,找个大靠山是应该的。 能够留在中央的还好,要是被分配到地方去了怎么办?因此,无论你是被选进翰林院或六部的优秀考生,还是分配到地方的普通考生,在就任之前,去找个高级领导拜个码头是没错的。 但皇帝很忌讳这些啊,作为最大的光杆司令,皇帝很怕底下的群臣结党营私,到时候自己被架空了就不好了。因此,大家就打着师生的幌子,进行合情合理的勾搭。 其实很多所谓的师生关系,根本就是假的,大多数都是你参加考试的时候,我是主监考官,或者阅卷老师,然后你考上了,找个师生的由头来拜码头,咱们俩就算是绑定在一块了。 加上千百年来的儒家所谓尊师重教思想的影响,既然有利益关系,又有感情基础,官场的师生关系总的来说还是比较牢固的,就像李善长和胡惟庸一样。 朱标亲自下场也是没有办法,现在的情况就是必须打压淮西党,所以不可能让李善长把这些新鲜血液,吸纳进淮西党之中。 但是有资格有威望能主持这大明第一届科举考试的,也只有李善长了。 朱标下场了,出了成绩后请那些新科进士们到东宫吃一顿,有了接触储君的机会,鬼才会投靠什么主考官。 李善长是聪明人,何况他都多大岁数了,等着些新科进士当上五品官的时候,他恐怕都已经在土里躺了好几年了。所以他也就会拒绝那些新科进士的拜访,如此一来就皆大欢喜了。 朱标明日准备去拜访一下李善长和自己的老师宋濂,朱标打算好之后,就直接搂着暖玉睡下了。 第二天,朱标一早起身领着云锦去了坤宁宫,这个时候朱元璋和大臣们还在上早朝,他们得从清晨上到中午,四品以上的官员可以和皇帝直接对话,其他的官员就需要通过太监递交奏章,开会早会后大臣们回家办事。 中午皇帝开始用正餐,这个时候,皇帝要顺便挑选晚上哪个妃子侍寝,休息片刻后就要开始批阅早朝时臣子们递上来的奏章,这也就是朱标每日的工作了。 奏章一般都有很多,皇帝要批改一下午,中间还要和一品大员开小会,讨论紧急或者关键的政务,在下午吃第二顿正餐,吃完了就接着处理政务,就像朱元璋,晚上批阅到凌晨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朱元璋心疼儿子正在长身体,一般天一黑就把他赶回东宫睡觉了,其实朱标也心疼老爹,他也提过一次成立内阁之事,但如今宰相还在,而且朱元璋也不放心让别人插手,最后此事就不了了知了。 朱标想着老爹一天的工作量直咧嘴,这哪里是人干的活啊。 到了坤宁宫,朱标给自己母后行礼后,就走上前抱起了朱露:“露儿,你这两天有没有乖乖的。” 朱露扎着萌萌哒小辫子点头:“乖\(^o^)/” 兄妹俩说了一会话,朱露小同学就不乐意了,怎么还没完了,本公主要下地去玩啦! 朱标只好把她放下,看着她摇摇摆摆的向着外面跑去,一群宫女瞬间护在她身边。 朱标笑着坐了下来,马皇后看着儿子说道:“标儿,迁民之事你可一定要尽心尽力。” 朱标看着自家母后回答道:“儿臣做事您还不放心么,我既然主动接下了这件事,就是打算做到最好。” 马皇后摇摇头说道:“娘就怕你是一时兴起,迁民们本就有苦楚,你要多多体谅。哪怕有不满反抗的百姓,你也要先好好派人去劝一劝,可不要直接以杀伐镇压。” 朱标点头宽慰道:“您就放心吧,又不是上战场打仗,那些百姓也是我大明的子民,除非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儿臣是绝对不会乱杀一个百姓的。” 马皇后听到后安心了不少:“昨夜跟你父皇也谈论了一些,京城外有不少你从草原赶来的牛羊,这次多带些过去分给迁民们,他们看见牲畜心底也能踏实不少。” 朱标拍着母后的手说道:“不愧是皇后娘娘啊,果然是母仪天下,连亲儿子的婚事都不过问了,就想着您那些子民了。 马皇后瞪了儿子一眼笑骂道:“臭小子,说正经事呢,还在这里耍嘴,你那婚事那有娘插手的余地,你父皇早就跟礼部尚书商量数十次了。” …………………… 第一百二十章 暗流涌动 马皇后看着已经是少年模样的儿子说道:“不知不觉我儿都要成婚了,娘也老了,真是光阴似水潇潇逝,一去不返啊。” 朱标眉头一皱说道:“母后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莫不是有人在您这说了什么?” 马皇后其实年纪并不大,今年也才三十七而已,但相比那些刚入宫的少女们相比自然是年纪大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朱元璋和马皇后这俩人一闹脾气就好久都不说话,除非那个心情突然好了,私下去低个头哄一哄才会和好。 宫里的老人都知道,但那些新来的说不定还以为皇帝厌倦了皇后,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是指桑骂槐的说几句不阴不阳的话,她们也能干出来。 若真是这样,朱标不介意吩咐一声,他虽然不能直接插手后宫的事情,但是教训几个小嫔妃还用不到他亲自下场。 只要吩咐一声,后宫的那些宫女太监,甚至有儿女的妃子们都不介意给太子殿下卖个好,毕竟她们儿子女儿都得指望着兄长。 马皇后看着儿子眼中闪过的冷意就开口说道:“别多想了,你娘从大帅夫人到吴王妃再到如今的皇后,哪里会让人欺负了,那些新来的小嫔妃们规矩着呢。” 朱标哈哈一笑,自己母后说那些嫔妃就成了,还特意加个小,分明还是在介意自己的年纪。 朱标开口道:“父皇不是贪图女色之人,那些纳进宫的都是为了安抚群臣罢了,还有几个是番外小国送来的,父皇也不能把人家赶走。她们再年轻貌美,父皇恐怕连她们是谁都记不住,又那里有资格跟您相比。” 朱元璋向来不喜欢和妃子们一起睡觉,大多数时候办完事就让她们到偏殿去,自己独自休息,极少数心情好的时候允许那些有子嗣还比较得宠的妃子们陪着睡觉,也算是给她们一些体面。 跟马皇后就不一样了,从来俩人都是一起睡觉,甚至要是半夜吵起来了,老朱同志气呼呼的喊几句不可理喻,还要抱着被子跑去御书房睡觉。 马皇后没有接茬点点头说道:“昨日我看见你父皇鬓角又多了几丝白发,他太累了,但又信不过旁人,什么都是自己扛着。标儿,你父皇最宠爱你,你要多帮他分担一些。” 朱标点点头说道:“儿臣知道了,母后您也别总跟父皇吵嘴了,前几天父皇脸上可是少见笑容,朝中的事情父皇有分寸,不会乱杀无辜的。” 马皇后摇摇头:“那些人是有些错处,但绝没有到死刑的地步,你父皇现在的杀意比当年打仗的时候还重,对待文武百官就像是仇人一般,这怎么能行。” 朱标点头应是,马皇后接着说:“得人心者得天下,他现在得了天下,难道就不需要人心了吗?肆意杀伐绝非明君能做出来的,既然已经定下了律法,那就应该严格实行,怎么能因为一时之气,就任意加刑,如此怎能将律法推行天下。” 朱标笑着恭维道:“母后圣明,若是生为男儿,母后有宰辅天下的胸怀气度。” 马皇后叹了口气:“你父皇只要听见我说这些,就得生气的喊着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然后就气呼呼的走了。” 朱标宽慰了马皇后一会,然后等朱露玩累了跑回来后,朱标又跟妹妹说了一会话,许诺下次给她带回来一只小猫。 西红柿小说 马皇后也没有说什么,宫中也有不少妃嫔养着小狗小猫,毕竟深宫内院能有什么意思,马皇后还好要管着整个后宫,加上朱元璋也不喜欢猫猫狗狗的,所以她才没养。 朱露在宫中玩耍有时候也会遇见那些跑出来的小东西,见她喜欢,那些妃嫔自然客气的说要送给小殿下,但是马皇后也不愿意夺人所好,而且朱露年纪还有小,所以就跟她说让她找兄长要。 小孩子忘性大,前几次朱标来,她光顾着乐也就忘了,这次可算是想起来了,朱标宠爱妹子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南京城如今恢复的很好,繁华的很,卖猫猫狗狗的集市也有开着的,到时候叫人挑几只好的送进来就是了。 卖小动物的集市早在宋朝就开始了,朱标就读到过宋朝一位进士的随笔,上面记载着开封府的大相国寺前,每月五次开放百姓交易,大三门上皆是飞禽猫犬之类,珍禽奇兽,无所不有。 市场上还有猫粮、狗粮出售:“凡宅舍养马,则每日有人供草料;养犬,则供饧糠;养猫,则供鱼鳅;养鱼,则供虮虾儿。” 甚至还记载杭州城的各种小商品与宠物服务,其中有“猫窝、猫鱼、卖猫儿、改猫犬”,猫窝、猫鱼、猫儿的含义好理解,“改猫犬”很可能是给宠物猫、宠物犬做美容。 朱标那时就看的欣然神往,宋朝战绩可能不好,但是经济确实发展的很好,都城附近的百姓也较为富足,不知道大明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经济复苏。 朱标拜别母后,起身向着前宫走去,现在也差不多下朝了,文武百官也得回府衙办公了。 一路道了奉天殿附近,就看见一群文武官员从奉天殿走了出来,品级越低的出来的越快,一是他们离门近,不快走容易把门堵上,二是大佬们总会走在最后商量几句,万一不小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他们这小身板可受不了。 朱标站在原地看着人群涌出,可以明显的看出大概的党派之分,就比如御史言官们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跟着刘伯温就直接往自己的官衙走去,不与任何人多说。 武将勋贵们吆五喝六的相约着要去喝酒,反正不打仗,他们一天坐在衙门也没事。中书省的官员们则是明显的分为了好几波,隐约互相排斥。 至于朝堂上真正的大佬们则是其乐融融的一起走了出来,杨宪和李善长想谈正欢,胡惟庸与徐达则是不知道再聊些什么,六部的尚书们一齐背负双手而出,隐约间以吏部尚书为首。 常遇春则是与李文忠并肩而走,俩人都是朱标在军中的根基,后面的宋国公冯胜追了过来,三人也是言笑晏晏。 朱标今天穿着金红相兼的团龙袍,又被一群人簇拥着自然很明显,大多数官员看见后远远的行了一礼就走了,毕竟他们也不觉得太子跟他们能有什么好说的。 朱标背着手看向李善长杨宪俩人,他们互相伸手谦虚了一下,最后依旧是李善长领头走到了朱标面前。 远处的胡惟庸深深的看了一眼杨宪的背影眼中泛出冷意,徐达则是看着胡惟庸的面色,心中暗想:“胡惟庸于杨宪是同一种人,未得志时善隐忍得志便猖狂,跟李善长相比可差远了。” 胡惟庸回神之后对许达伸手相邀,俩人都是淮西勋贵,胡惟庸现在又有李善长支持,他现在只要能得到徐达和常遇春着两位大佬的支持,就可以在李善长退位后成为淮西勋贵文官方面的领袖。 说是文官领袖,但其实跟淮西领袖是一样的,毕竟徐达常遇春常年外出统兵,就算是在京城也懒得管事。 六部尚书们也不屑的看了眼杨宪的背影,杨宪做事急功近利,一心只想着让皇帝满意,经常借着中书省责令他们。 吏部尚书看了眼身旁的户部尚书张昶:“扬州赋税的问题查清楚了吗?” 张昶微微摇头:“扬州肯定有问题,但是现在还缺乏证据。” 刑部尚书冷笑一声:“杨宪自作聪明,屁股上有屎不想着擦干净就急着往上爬,哼,咱看他会摔得多惨。” 工部尚书则是一句话都不多说,吏部尚书看了他一眼说道:“都谨慎些,你们当真觉得杨宪能骗过圣上,能瞒得住毛骧的亲军都尉府?” 其余人立刻就不再说话了,吏部尚书也不再多说,对着朱标远远的施了一礼,然后就转身走了。 而早就走远了的御史言官们远离了群臣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刘伯温面色沉稳的向前走着,身后的一人说道:“中丞,杨宪毕竟曾是是您的门生,现在朝中暗流涌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杨宪,是否要帮他一把,还是由我们御史言官去上奏弹劾,这样一来哪怕以后杨宪出了事,我们的责任也已经尽到了。” 刘伯沉默一会说道:“上奏弹劾可以,但不需要给他按上大罪过,就弹劾他骄纵在中书省任人唯亲就可,关于你们听到的传言不可上奏。” 此言一出,御史们也就有了尺度,刘伯温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怜惜杨宪的才华,实在搞不懂,他还年轻何必如此急功近利,本来可以成为国之柱石,未来执掌相权也不是没有机会。 现在可好,成了圣上手中的刀子,等刺了淮西党后,难免被推出来斩首以平息淮西党的愤怒。 …………………………… 上架感言( ′▽`) 感谢大家能看到这里,我确实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上架的一天,就像我在最前面几章写的一样,这本书从两万字开始就在创造我所有的纪录。 第一次签约,第一次上推荐,第一次有责编,第一次一觉醒来99+的推荐票,还有好多兄弟的打赏,也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骂我(′;ω;`) 无论是批评还是鼓励,都是支持我走到现在的力量(其实还是夸我的多~哎嘿嘿) 我这几天激动的一直看别人的上架感言,就想着自己怎么写才能最大限度的表达出我的诚意,我是真的喜欢写书,虽然每天都很累,但是写着写着也很快乐,尤其是能得到大家的鼓励。 最近压力很大,责编告诉我月初上架,我其实慌的不行,虽然我没上过架,但也知道月初是大神们上架的时候,我都怕被压的找不到自己。就像一只二哈入狼群,惶恐不安,只能跟着狼嚎两声,证明咱也是吃肉不吃屎的(T ^ T)。 所以大家给孩子喂块肉吧(首订) 咱的更新也算稳定,每天都好好的写出两章,这不是我偷懒哦,确实是实力有限,历史文要考虑的东西有点复杂,如果写爽文我其实每天也能万更,但是质量就不敢保证了,所以写的就有些慢(而且我还患上了拖延症,总想水群(╯°□°)) 除了我最爱的读者们,我还要感谢我的责编,很幸运第一次有责编就遇到青舟老大(头像是猫,我也不知道男女^-^) 这本书签约算是晚的了,但是青舟老大还是给了我足够的推荐,分类强推、首页六频、三江强推都有,还有其他的小推荐也没有给我断过,真的万分感谢,虽然很少交流,但是也总会鼓励我,并默默的给我推荐位,感谢!(′▽`) 其实我还要坦白一件事情,现在其实是八月三十号(*ˉ︶ˉ*)心情激动,我怕真到了明天我紧张的写不出上架感言了,所以就现在打了个草稿,要是到时候写不出,这个就派上用场了(聪明) 马上就要上架了,现在想来还有点惭愧,每天都告诉自己,要努力写,上架暴更两万字,但是可惜,我貌似上架哪天只能更五章了… 果然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感觉画风有点跑偏,咳咳! 所以我的计划是暴更万字的!但是………(嗯哼) 唉,你们快看么,上架感言我写到这里都八百多字了,居然才花了十分钟不到,要是我写正文也能这样就好了,难道我不适合写正经文 (′?_?`)(′▽`)(╯°□°) 嗯,感谢大家的支持,还是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首订,最好能开个自动订阅(不要脸) 开玩笑,如果是手头有点紧的书友们能花几毛钱支持一下首订就很感谢了(?ì_í?) 看了一下其他人的上架感言,都是有加更规则的,我现在也学着立下吧,毕竟首订真的很重要。 首订好了这本书才有后续的推荐,否则就直接被拍死了,所以真的请大家帮帮忙,QQ阅读或者其他软件的书友能到.asxs.支持一下。 感觉到上架我应该有三万五的收藏,收订比就算二十吧,到两千首订就加一更,每多五百就累计加一更,要是能达到上架精品就加再三更。 yawenba.net 至于打赏,盟主加一更(能订阅感谢了) 白银大盟二十更,至于黄金…咱们就别谈加更了,我直接超进化成三更兽(其实在做梦,并不觉得能有大盟,但是人家都有写,所以我也得有(?ì_í?)) 月票么,也请大家支持一下,还没有得到过月票(′?_?`) 到一千月票加一更(话说月票是干嘛的?) 当然,上面的都无所谓,我只想要首订(o^^o)我去码字了,还请大家到时候支持一下订阅,真的是万分感谢,认真的请大家帮帮(>_<) …………………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科举考生(求首订支持) 刘伯温是真的心疼这个往日的门生,甚至有些责怪自己没有教好他。 杨宪此时倒是春风得意,也证明了无论多聪明的人,当他被欲望蒙蔽了心智的时候,也就不过如此了。 李善长的余光扫了一眼只比自己慢了不到半个身子的杨宪,没有说什么,打起精神对着面前英武的少年躬身行礼:“老臣参见殿下。” 一旁的杨宪也是躬身行礼:“多日不见殿下了,殿下千秋。” 朱标笑着伸手一扶说道:“二位卿家免礼吧,今日本宫是来问问科举大考的事情。” 杨宪开口接道:“太子殿下如此关心科举,想必那些士子们知道了也会感激涕零。 李善长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科举是为国家广纳贤才,也是为朝廷培育新的官员,日后这些人都是要为天家效力的,有殿下关照自然是他们的幸运。” 朱标抬步向前走了起来,李善长和杨宪紧忙跟上,朱标看着远处对身后问道:“各地方的士子可都到了?” 杨宪微微低头回答道:“各地方的士子能到的都应该已经到了,毕竟开考之日已经不远了,还没来的就应该是放弃了。” 朱标点点头:“他们都在何处,籍贯什么的都统计完了么?” 这个杨宪就不知道了,李善长回道:“朝廷安排登记过了,但不确定是否有遗漏下的。” 朱标眉头一皱:“士子们是如何安置的?朝廷没有统一的安排吗?” 李善长刚说了一个“这”字就被杨宪打断了:“据臣所知,朝廷并没有安排统一的食宿给士子们,所以李相国才会不确定士子们的统计情况。” 朱标的眉头一皱:“这可不好,士子们都是远道而来,怎么朝廷连基本的食宿都没有安排,若是有些寒门子弟付不起食宿如何是好!” 李善长马上躬身说道:“这确实是老臣的疏忽了,请殿下治罪。” 朱标也不好说什么:“宰辅政务繁忙,本宫也可以理解,但此事做的确实不够细致,以后当引以为戒!” 等李善长应诺后,朱标对杨宪吩咐道:“立刻去安排士子们统一的食宿,若是一时找不到地方,那就先安顿在大些的客栈,务必保证士子们的有良好的状态参加科举大考。” 杨宪立刻应诺,这时李善长开口道:“若想尽快安排好,就需要些银子,到户部支取还需要一套中书省的手续。未免有些浪费时间,不如请太子殿下支应一下。” 朱标一愣然后点头说道:“如此亦可,杨宪那你就去东宫取些银子,然后去安排此事吧。” 杨宪应诺后看了一眼李善长,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然后就跟着一个太监去东宫了。 他总不能说不需要太子殿下和户部支银子,这点小钱,臣自己垫上就是了。 他一年才多少俸禄,如此大气的拿出这么多钱,不易于是告诉圣上我贪赃了。 朱标看着杨宪远去的背影说道:“拿自己的银子给即将科举的士子们安排食宿可是大忌。” 李善长躬身说道:“此事若是臣或者其他皇子做了,那都免不了承受圣上的雷霆之怒,唯有殿下做了,圣上只会高兴,而不会有半点责罚。” 朱标摇摇头:“承蒙父皇恩德宠爱,那就更应尽职守矩,岂能恃宠而骄,本宫今晚会去向父皇亲请罪。” 李善长也没有说什么,圣上让太子跟着他一起负责科举的大考,为的就是给太子积赞羽翼,如今难得有机会让太子给士子们施恩,自然不可轻易放过。 李善长看着面色沉稳的朱标心中点头,就按照圣上的这个宠爱,太子少年得意飞扬跋扈也不足为奇。 但是太子做事却沉稳果决,进退有据,刚才他说出要让太子出钱,太子若是谨慎,那就应该拒绝,但是太子果断的答应了。 这也可以理解为太子知道皇帝不会责怪他,所以应下了,但是他还是直言晚上回去会亲自请罪,这就是懂得规矩,这样一来圣上只会更高兴。 实在是难得啊,就看杨宪就知道了,他才走到哪里就已经开始飘飘然了,真是妄活了四十多年,跟太子殿下比起来可是真天壤之别。 朱标领着人往李善长的官衙走去,周围都是东宫的人,忠心是不用担心的,能到他的身边那都是朱元璋亲自安排的。 朱标又些惋惜的说道:“杨宪看样子有些暴露本性了,怎么说话做事反而比不上原来了,当年在扬州时还是一名干吏能臣,而今………” 李善长开口安慰道:“殿下何必为这种人惋惜,杨宪心胸狭窄就是一名酷吏,他没有那个宰辅天下的气度。往后一届一届的科举将会为殿下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 朱标点点头也懒得再纠结杨宪:“此次科举父皇定下了多少进士的名额?” 李善长开口回答道:“因为是开国第一次科举,圣上开恩扩大了招收的名额,共招收了三百名进士。” 李善长又想了想说道:“他们再经过殿试后就会定下名次,录取为我大明的新科进士,一甲三十六人,前三名为状元榜眼探花,其余人赐进士及第。二甲六十四人赐进士出身,三甲二百名赐同进士出身,而且圣上恩典了往后两年都还有会试,若有会试不过者,明年都还有机会。” aiyueshuxiang.com 朱标点点头,三百人到不算多但也不少了,何况明年还有恩科,但大明现在莫说区区三百名进士了,就是三千名都吃得下,实在是各处都缺人手啊。 李善长看着朱标的脸色就知道他有些嫌少了:“殿下,自隋唐开科举以来,到如今也就出现过十万出头的进士罢了,而且其中十万都是宋朝的进士。” 朱标点点头宋朝重文,每科取士都在八九百人,也难怪出现了如此之多的进士。 李善长说道:“我大明现在人口紧缺,人才也是如此。老臣之所以没有建议圣上多赐下名额,就是因为怕其中有滥竽充数之人啊。 朱标应道:“确实如此,就这前三百人恐怕都有能力不足者。” 俩人谈论着这届新科进士的事情,一路回到了李善长办公的官署。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丞相权重 到了李善长的官署衙门前,早就一帮人等候着了,看见朱标就行礼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这些人都是辅佐李善长的官员,毕竟他的工作量也不比朱元璋轻松多少,甚至还要更繁琐一些。 让他们免礼平身后俩人进了屋内,只有刘瑾跟了上来,其余人都在外头等候。 刘瑾接过外面递进来的茶壶,给朱标和李善长倒上之后,就站在门口处,双臂自然下垂,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朱标看了眼另一旁书案上堆的满满的公文说道:“李相劳苦功高啊,大明能有今日也真是离不开李相。” 李善长乐呵呵的说道:“臣为圣上为殿下效命是应该的,不过老臣确实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等明年就要乞骸骨回乡归养了。” 朱标摇摇头劝道:“李相年富力强,哪里就要到乞骸骨的地步了,何况父皇怎么会舍得让您走呢。” 李善长含笑说道:“老臣占据这丞相的位置有些久了,也该让位给年轻人了。” 朱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相何必在乎杨宪,他的结局早就已经定好了,从他欺君那天开始。” 李善长摇摇头:“满朝盯着老臣位置的人,可不仅仅是一个杨宪。” 朱标笑了一声:“胡惟庸是您的门人,没有您的支持他甚至还不如杨宪,其余人就更不必说了。” 李善长叹了口气说道:“老臣最近越看杨宪越是觉得心中恐慌啊。” 朱标好奇的问道:“为何?李相看的透彻,怎么会因为杨宪而恐慌。” 李善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臣越看胡惟庸就越像在还刘伯温手下时的杨宪,一样的有才干,一样的善于抓住机会,一样的善于隐忍,甚至隐藏在心中骄横也有几分相似。” 朱标笑着问道:“既然李相察觉到了,何必把他压下去。” 李善长脸上露出苦涩:“胡惟庸已经入了圣上的眼睛,不是老臣能打压下午的了,何况这么多年的师生情分。” 朱标点点头,不愧是李善长啊,这么快就已经发现了他身边最大的威胁,不是杨宪而是胡惟庸。可惜已经晚了,胡惟庸已经成为了工具人,哪怕李善长把他压下去,皇帝一道旨意,不就立刻回来了。 俩人沉默了一会,李善长说道:“圣上之心越发高远,老臣实在是惶恐不安,唯恐连安享晚年都做不到了。” 朱标宽慰道:“李相之功本宫心里有数,父皇那边亦是如此。” 李善长又是沉默一会才说道:“圣上可是有意要裁撤丞相一职?” 朱标心里一惊,转头看向面色平静的李善长,这件事朱元璋可从来没有说过,哪怕是对他和马皇后也一样。 李善长又些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老臣跟随圣上太久了,自臣当上这个丞相之后就越发感觉到圣上对臣的忌惮,哪怕臣有何要事,都先询问圣上的意思在做决断。” 朱标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李善长。 李善长接着开口道:“可能殿下也觉得裁撤丞相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老臣以为丞相是有必要存在的。臣明年就要退养了,这裁撤丞相也裁撤不到臣的头上,所以臣不是因为舍不得权势,而是宰相一职确实有存在的必要啊!” 朱标开口道:“丞相位高而权重,总管中书省,上承天子下管六部百官,各朝都有权臣把持朝政的例子。 李善长拱手说道:“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皇帝想要裁撤丞相,但最终都没有这么做,期间的缘由以殿下的才智不会想不到,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还望殿下能够规劝圣上。” 朱标缓缓说道:“既然李相依旧猜到圣上的意愿,怎么不上奏规劝一二?” 李善长叹了口气:“不只是臣想到了,刘伯温应该也是猜到了,但是我等都不敢啊。圣上没有表达出这个意思,臣等进言就是自绝于圣上,恐怕难得善终,唯有殿下身为大明国储,方有资格与圣上诉说此事。” 朱标没有再说什么,又跟李善长谈论了一会科举大考的事情,就起身告辞了,毕竟李善长的公务还在哪里堆着呢。 李善长把朱标亲自送出官衙后,就叹了口气回屋子内办公去了。 朱标坐在路上心中不断盘算着,废除丞相制的利弊都有,最起码对他们父子而言利大于弊,但是丞相这个职位哪怕是名义上没有了,但他最后依旧会存在的,内阁到了最后首辅不就是丞相了吗、甚至张居正时期那更是权压皇帝,威盖天下。 皇帝分权其实是必然的,按朱标的计算,现在自己父皇每天都要看一百多件奏章,处理军国大事二百余件,如果废除了丞相后,每日的工作量最起码要翻一倍多。 那可真是练铁人三项的都挺不住,鬼知道自己父皇在历史上是怎么做到的,而且还能忙里偷闲生好些个儿子。 皇权的无限扩大与皇帝自身的精力是极为严重的矛盾,这就导致了皇帝要管天下所有事情,但他的身体精力限制了他,他无法做到一个人处理全天下的事情,这就是丞相制度产生的原因。 对朱元璋这种对享乐没有半点追求的皇帝来说,处理政务就是他最快乐的事情,因为他是从茅草屋的风雨到皇觉寺的孤灯,从滁州的刀光剑影到鄱阳湖的烽火连天,他从千军万马中奔驰而出,自尸山血海里站立起来的。 小书亭 所以朱元璋极度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权柄,但是后世子孙就不一样了,他们天潢贵胄,生来就是为了享乐的,哪里有心情一天一天的趴在桌子上处理无穷无尽的公务。 那些皇子好不容易登上皇位,不多玩玩女人修建几个宫殿,养养老虎豹子每天饮酒作乐,就非得猝死在书案吗? 自己父皇是从小吃苦耐劳,身体棒,精神头儿足,饭量大。要是在后世妥妥的铁人赛的冠军级选手,估计跑马拉松什么的也是小菜一碟。 在朱元璋看来,把丞相赶走废了,也不过是自己往后要多干点活,自己累点,为了子孙的幸福怕什么,于是历史上就留下了劳模朱元璋的光辉事迹。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南北考生 朱标走在路上,身后的一帮人都静悄悄的跟着他,生怕打扰道太子殿下的思虑,刘瑾现在也是战战兢兢的,他今天知道的事情有点多了。 朱标还在权衡着宰相制度和内阁制度的利弊,这一但定下了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皇权与相权双方的关系其实可以用拔河这个运动来形容。皇帝和大臣分别在绳子的一头,向着自己的方向拉,这项比赛并没有裁判也没有胜负,但却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则,那就是不能太过分。 在规则当中双方互相妥协,双方的进退都有一定限度,但不可否认的就是相权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制约皇权。 朱标自然是不愿意让宰相分割他的权柄,但是政务又必须有人处理,内阁制度是个很好的机制,但是他的壮大也是不可避免的,内阁内阁,他们是皇帝的内臣,很容易得到皇帝的信重。 有了皇帝的信重,别说是内阁大臣了,就一个九品芝麻官也能在一品大员面前抖抖威风,当然这样的蠢货一般也横不了多久。 但是相比宰相,朱标其实还是愿意有个自己的秘书组织,这样他就能将自己的公务交给他们处理,让他们做出最优秀的解决方法,然后他要做的就只剩下决定是否用这个办法。 虽然在明中期后,内阁的权力越来越大,逐渐把持朝政,大学士成为事实上的宰相,称辅臣,属首者为首辅,但相比宰相确实少了不少。 总的来说,内阁只是皇帝的侍从咨询机构,本身并无决策权。虽有内阁大学士大权在握的现象发生,但其权力并不来自于制度及其职位,而来自于最高统治者的个人支持与信任,他们一旦失宠,其地位便会一落千丈。 因此,尽管有人认为明代的首辅即变相重设的宰相,但其权力与前代宰相已不可同日而语,更谈不上制约皇权,毕竟最为关键的决策权在皇帝手中。 何况还可以通过太监和锦衣卫等特务组织对内阁加以制约,再把兵部从六部当中剥离出来,与武勋们组成类似军机处的组织,唯有皇帝才能担任军机处的领导,如此文武分立,维持武勋们的地位,绝不可让他们落到宋朝时期的地步。 等以后朱标是肯定会在军中,推行忠君爱国的教育,这方面隔壁老金家做的就很好,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灌输理念,从教他们识字开始给他们讲讲故事,唱唱军歌等等方法,古代也不缺这种方法。 唯一让朱标又些犹豫的就是,相权和皇权在一定程度上的平衡和相互制约的关系打破,原本若是碰到蠢货皇帝,只要还没到王朝末年,有宰相在天下也没那么容易乱起来,至少还能在等一个中兴之主。 所幸这件事情还有思考的时间,朱标还可以在这期间不断的想办法完善,一路到了宋濂的官邸,这附近都有亲军都尉府了人守卫,不允许人进亦不准里面的出来。 这个不准自然拦不住朱标,但朱标为了表示对科举的重视,就只带了刘瑾走了进去。 随着朱标的步伐,一路上的侍卫皆是俯首行礼,听到动静的几位朝堂大儒和一些吏部官员都出来迎接,他们还以为是皇帝来了。 不过看见是太子殿下也一样,都是要下跪行礼的,宋濂作为朱标的老师,朱元璋早就下令不准宋濂对朱标行大礼。 看见宋濂就要跟着行礼,朱标赶忙上前扶住了自己的老师:“宋师您这是干什么。” 宋濂看着自己一生最骄傲的弟子说道:“师生之礼如何跟君臣之礼相比,臣给太子储君行礼那是天经地义的。” 朱标让其他官员起身:“本宫来是为了看一看科举大考的准备情况,诸位都是我大明最博学的人,所以圣上才让你们负责出考卷,为我大明择选英才,请诸位卿家尽心。” 所有人立刻躬身回答道:“臣等遵命,必定尽心竭力,请圣上请殿下放心。” 朱标点点头,让他们下去接着出卷子,然后跟着宋濂去了他的屋子,里面也是堆满了各种文献资料,刘瑾上前整理了一下,然后才能有两个人坐下的地方。 宋濂看着朱标说道:“不知殿下此来是有何吩咐?” 朱标开口道:“弟子是来问问考卷的情况,所有地域考生的考题也是相同的吗?” 宋濂点点头说道:“会试的考卷都是一般无二的。” 朱标眉头一皱,虽然那些士子们的籍贯还没有统计清楚,但是也能猜到士子们南多北少的情况。毕竟相对于南方而言,北方多战乱灾祸,文教也远不如南方。 朱标看了眼宋濂问道:“宋师感觉此次的新科进士能有多少北方人士?” 宋濂看了眼朱标,捋着胡须说道:“老臣闲暇时也跟众同僚们谈论过此事,北方的战乱刚刚被殿下平定,还远远没有恢复元气,何况自南宋以来,南方文气就一直远高于北方,臣等预算此科录取的三百进士中,恐怕北方连一百人都占据不到啊。” 朱标点点头,这也在意料之中,北方在秦汉时期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但是经过西晋的永嘉之乱,唐朝安史之乱和北宋的靖康之乱后,南方就开始成为经济文化的中心,在自己父皇定都南京开始,南方又成了政治中心。 小书亭 如此一来,未来南方的官员必然要比北方的多,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古人的地方观念极重,就看目前朝中的两大党派就能看出来,淮西党和浙东党,这就是两个地方的名字啊。 这两个党派虽然也接纳一些其他地方的人才,但主要还是提拔自己的家乡子弟,有时候甚至就光凭地域就排斥打压一个素无恩怨的人。 平衡是必要的,否则道了几十年后,朝堂之上的官员恐怕得有进八成都是南方人,若是让他们形成一个南方党对大明统治的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科举取士,要的就是公平,总不能徇私舞弊,否则干脆直言此次科举只招录北方学子好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经义策论 宋濂捋着胡须问道:“殿下可是想着多录用些北方学子?” 朱标对自己先生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北方刚刚平定,文风还没有转变过来,经义上恐怕有所欠缺,最近十几二十年内都不可能追上南方,如此日后朝堂上的北方官员就会越来越少。” 宋濂点点头说道:“但科举之事稍有不慎就容易遭到天下士子们的抨击,殿下要慎重才是。” 朱标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当然,科举取士首在公道。但有些问题也得考虑,宋师可否做两套考题,一套主经义,一份主试策,到时候由两套考题中选取优良。” 宋濂皱起眉头想着这个方法的利弊,南方士子多读经义,北方士子们究竟战乱,相必对时务更有了解,如此倒是可以从两方中择取优良。 而且科举考试的主要内容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唐人考试重诗赋,“铨擢之次,每以诗赋为先”以至有宋朝人认为,唐朝人写诗之所以那么厉害,就是科举考试训练出来的 “或问:唐诗何以胜我朝?唐以诗取士,故多专门之学,我朝之所以不及也。” 到了宋朝则是开始逐渐废弃了诗赋,王安石曾跟宋神宗说:“今以少壮时正当讲求天下正理,乃闭门学作诗赋,及其入官,世事皆所不习,此乃科法败坏人才,致不如古。” 宋朝就开始主考经义以及策论,到了明朝主考的经义演变成考八股文,从外在的文体形式到内在的思想都严重僵化。 而不再注重试策,试策其实跟跟今天公务员考试中的“申论”差不多,一般都是主考官就时务提出具体问题,让考生发表见解,所以又称“策问”,考生的回答则称“对策”。对策通常是千字文,但也有洋洋洒洒写了上万言的对策。 对朱标来说,读通四书五经的书生对他并没有什么用处,他需要的是能解决时务,对现在的国情有了解并有一定想法的人,能辅佐他振兴大明的干才。 宋濂不是那种腐儒,自然也清楚读通经义的不一定是朝廷需要的人才,但是皇帝已经示意让他主考经义,少让那些士子们谈论国朝政务。 宋濂对着朱标拱手道:“更改科举考题之事没有圣上的旨意,老臣说了也是不算的,圣上的意思是主考学子们的经义,而且最好考四书五经当中的内容。” 朱标眉头一紧,八股文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已经有了苗头,这可不好,八股之下能出来的英才太少了。 朱标对着宋濂说道:“我这就去见父皇,也有把握劝动父皇,现在离科举大考也不远了,请宋师挑选一些当下的事物,比如若是想要大规模的迁移百姓该如何处理。” 宋濂看着朱标轻声说道:“殿下吩咐老臣自当遵从,不过此事由殿下出面是否容易触怒圣上,不如让老臣写一封奏章吧,然后再由殿下带去,若是圣上起了雷霆之怒也都降在老臣身上吧。” 朱标起身说道:“宋师莫要担心了,我自有分寸。” 然后朱标就起身前往御书房,想必此时朱元璋还在跟厚厚一摞奏章较量,这时候已经是未时了,刘瑾跟在朱标身后说道:“爷,您这都忙了半天了,您在这歇会,奴婢去御膳房取些食物来吧。” 笔趣阁 朱标摇摇头,然后才有心思看了眼自己身后的一群人,太监侍卫们还好,那些宫女们走路都有些飘了,都是些十五六的小姑娘罢了,饿了半天自然有些虚了。 朱标随口吩咐道:“留下几个人,剩下的都回东宫吧。” 刘瑾自然清楚朱标的意思,挥散了其余人等,只留下了自己的干儿子和两个跟朱标东征回来的侍卫。 一路到了御书房,朱标让人通禀,然后就大步走了进去,看见自己父皇果然在跟奏章奋战。 朱标跪下行礼:“儿臣参加父皇,父皇万寿。” 朱元璋看着儿子说道:“起来吧,这半天功夫你倒是跑了一圈。” 朱标起身走到自己父皇的背后,给他按了按肩膀,现在可真是佩服老爹每天干这么多活,还有心思撤除宰相给自己加活。 朱元璋放松的享受了一下说道:“安排的不错,确实应该负责科举考生的食宿,这样也便于统一管理。” 朱标知道朱元璋是在告诉他此事做的好,并不在意他用自己的银量按顿考生。 其实朱标还不知道,考生中早就有人带起了节奏,就是太子殿下听说考生们居然连食宿都没有安排,呵斥了负责的官员后,怕咱们饿着立刻用自己的银子包下来客栈按顿我等,太子贤明啊! 杨宪也是积极配合,弄的考生们眼泪汪汪的,都感觉自己被重视了,现在自己期盼的能赏识自己的明主已经出现了,一定要大试夺魁,然后与太子殿下共谱一段君臣相遇共创盛世的佳话。 朱标开口说道:“儿臣与宋师谈论了一下科举之事,宋师等预料恐怕此次新科进士中北方士子连百人都占不到,儿臣以为南北进士比例如此失衡,对朝廷绝非好事。” 朱元璋也是神色一凝:“标儿你说的没错,这是咱大意了,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不行,咱得叫李善长他们过来商量一下。” 朱标赶忙拦下他:“儿臣有些想法,请父皇指点。” 朱元璋一听就安心坐了回去:“标儿想道解决的办法了?好啊,咱听听儿子的。” 朱标先是问道:“父皇可是想主考经义?” 朱元璋点点头:“嗯,咱不想让那些读书人对咱指手画脚的了,他们的闲书读的多了就容易起别的心思,读了几本杂书就敢对朝廷的政策妄加批判,这成何体统。” 朱标知道,朱元璋是想让读书人彻底变成只知道读圣贤书,只会念着忠君爱国的木头人,禁锢他们的思想,让他们失去对事物的自我判断能力,选拔出只听命于皇帝的官吏,以强化君权。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因地制宜 朱标想了想还是说道:“儿臣以为应当主考策论,而非经义。” 朱元璋眉头一皱,他都已经打算好日后再把考经义定成铁律,最好再把格式也定死,让考生们只能规规矩矩的按照四书五经的内容答题。 若是有人敢质疑这个决定,自然是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威不可测。 但没想到是自己的儿子,朱元璋也就只能准备好好唠唠了,毕竟以后这份家业是要传给他的,否则等他蹬腿了,儿子上位一改,那他也管不了了。 朱元璋沉声说道:“标儿,你为什么觉得考经义不好?策论虽然重时务,但大多都是考生们不知天高地厚的空谈之作罢了,开口就是如何治国安邦平天下,但自身其实连区区一县之地都治理不明白。” 朱标点点头认真的说道:“儿臣是觉得只考经义,容易考出一群只知道四书五经的书呆子,这样的官员到了地方也不过是当地士绅的傀儡罢了,如此要之何用。” 朱元璋突然笑了:“你啊,还是太嫩,你以为咱定下考试的内容就是为了针对那些读书人吗?” 朱标一愣,朱元璋把儿子拉到跟前:“咱大明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朱标看着自己父皇说道:“地方官员紧缺,世家宗族把持着地方的命脉,使朝廷的政令不能快速施行。” 朱元璋点点头:“如今来赴考的学子中,寒门小户出身的能有几人?” 朱标心中一算回答道:“能在乱世中学习,并有钱财上京赶考的多半应是大户出身。” 古时候穷家富路可不是开玩笑的。 朱元璋看着他说道:“这些高门大户,家中藏书万卷,又有专门的先生教导,他们子弟的眼界绝非那些寒门小户可比,那些出身低微的人,家中除了四书五经还能有几本书?若是主考策论,那一甲二甲就全是世家子弟了。” 朱标这才回过神,他光想着南北矛盾和八股取士的危害了,却忘记当前最紧要的问题。 考经义的内容均出自于四书五经,这些书籍在现在已经很普及了,而且价格也让大众都能接受。 这样无论是京城的学子,还是远在万里之外的边疆学子,都有统一的教材。大家就能在同一起跑线上展开角逐,让寒门学子有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机会。 否则,如果考试的内容以策论这种更看个人知识储备和眼界的考题为主,那在当时书籍还不普及的情况下,势必就会产生教育不公平的现象。 富人家可以买大量书籍供孩子学习,而穷人家不仅买不起书,而且在很多地方甚至都买不到书对应的书,有些珍贵的书籍都是孤本,根本就不会拿出去印刷,这样就等于关闭了寒门学子登上天梯的机会。 考经义对阅卷的考官来说,也能相对公平、公正的给试卷打分。只要考生的答案在各方面都符合了规范,考官就不能因个人喜好而将其淘汰。这样也相对减少了考察舞弊的情况。 朱元璋看着儿子的脸色就知道他明白了,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考经义定规格这对寒门学子是有好处的,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朱标缓缓点头,他虽然是后世而来的,但他个人的眼光与见识也有局限性,就想这次,听到考经义就联想到了后世备受批判的八股取士,却忘了这对当前的时代来说,很可能就是最完美的选择。 毕竟八股取士出现后,明清两朝统治者采用八股文进行科举考试,他们不可能不清楚这样选出来的人才是有极大的缺陷的,但他们可能原本也就没打算让学生学到经世致用的学科。 156n.net 考八股文的主要目的是在天下学子中,挑选出最肯努力的人。至于具体工作方面的能力,等考上以后再慢慢培养也来得及。 只要是愿意付出努力、能吃得苦中苦的学子,完全不用担心他们无法学会具体工作业务,就像许阶张居正等人也都是明朝科举出身。 现在回想,自己的方法错漏颇多,南考经义北考策论也并不能让落榜的士子们心服,到时候反而容易激化矛盾。 朱标突然有些迷茫了,朱元璋对儿子宽慰道:“你能先到此事的利弊就很好了,何况因地制宜,以后也不是不可以再改。” 朱标放下迷茫说道:“那是否分成南北两榜,各取士百五十人。” 朱元璋沉吟一会,经过刚才的思考也已经有了决断说道:“标儿,你是怕南方士子以后在朝中的人数太多吧。” 朱标点点头,朱元璋说道:“但是你想过没有,南北榜一出看似平衡了朝中南北士子的数量,但是却也激化了南北的矛盾。 “谁都知道南方士子的文才比北方士子的高,可能落榜的南方士子如何心服,若是实力不如人就罢了,偏偏因为地域,明明不如自己的人却成了新科进士。” 朱标一咬牙,心中开始反思,北伐之后他确实有些飘飘然了,虽然表面上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但是他的傲气已经起来了。 朱元璋伸手捏住了儿子紧咬的牙关:“标儿,你做事太追求稳妥,但世上许多事并不需要做的那么妥善,就像此事。” 朱标牙关被自己老爹一捏,自然就把紧咬的牙齿松开了:“请父皇指教。” 朱元璋缓缓说道:“只要公平取士,可以预见未来朝廷中必然是南方士子的人数多,但那又如何,被打压的北方士子除了依靠你之外还有别的选择么?” 朱标光顾着想要平衡一些,但却忘了朝廷之上还有一个裁判,只有他才能决定那方的输赢,只要让三品以上的南北官员大致保持平衡,朝廷就不会乱,地方派系争斗也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朱标这次可算丢脸了,信誓旦旦的跟宋濂说能说服自己的父皇,结果被教育了一顿。 幸好只有宋濂知道,而且还是他的老师,怎么也不会说出去。 朱标向自己父皇躬身说道:“儿臣瑾受教了。 朱元璋也不再说什么,挥挥手就让儿子出去了,他还有的是奏章需要批阅呢,也就是儿子,没有办法,他才愿意浪费时间解释。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思各异 朱标有些迷茫的踏出了御书房,微风吹过让他清醒了许多,笑着摇了摇头,就打算回东宫,但是一想到还没跟自己老师说,就只好再往那边去了。 虽然可以让身边的人过去传个话,但是宋濂毕竟是他的老师,而且对他那是尽心尽责,朱标于情于理都应当亲自去告诉一声。 一路走到宋濂的屋内,其余人都知道太子就是为了来找他老师,自然也就没有再出来凑热闹。 朱标和宋濂相互见过礼后安坐了下来,宋濂一看朱标的模样就知道此事没成,让朱标坐下后说道:“老臣想了想,刚才的办法有些不妥,科举取士还是公道些好,总不能怪人家南方士子学的好。” 朱标笑着说道:“宋师,此处就你我师徒,又何必替我掩饰,此事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宋濂眉头一皱:“殿下,臣不希望您对任何人认错,为君者可以知错改错,但除非万不得已绝不可认错。 bidige.com 朱标一愣,这句话他前世也听说过,不过那时就觉得挺中二的。 宋濂看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您是储君,是大明的未来的希望,您自出生身上就承载着许多人的命运,到如今整个朝堂上的东宫臣属包括随您北伐的将帅,我等都绝不容许您身上有半点瑕疵,您必将是天命所归。” 朱标看着有些狂热的宋濂,突然感觉他着十几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明白,他以为他在朝堂上并没有什么势力,但是其实所以的臣工都在默默注视着他。 朱标缓缓点头,然后就跟宋濂说起科举大考的问题,既然要公平的科举取士,自然要对难度有些要求,宋濂也恢复了儒雅的神态。 师徒二人讨论了一会,朱标就起身告辞了,而且在开考前都不会再来了。 一路回了东宫,朱标也饿了,吩咐暖玉伺候,让刘瑾他们去吃饭,刘瑾也不客气,说了句奴婢一会就回来,然后就告退了。 朱标也已经吃上饭了,御膳房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朱标也不是挑嘴的人,三菜一汤吃的就很满足了,当然,按他的身份,一膳上个八九道菜也是基本的,不过自己母后向来崇尚节俭,朱标身为儿子自然也要支持。 还不等朱标吃完,刘瑾就已经回来伺候了,朱标吃了口五味蒸鸡就放下了筷子:“吃饱了么,这么急匆匆的赶回来做什么。” 刘瑾接过宫女递来的白玉三极汤,感觉了下温度才端到朱标的面前,这是用来解腻去油的。 刘瑾放下后退了两步才开口说道:“奴婢吃了一碗饭,然后揣了两张饼就回来了,奴婢现在一会见不到您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朱标笑着摇了摇头,刘瑾这话他是信的,若说宋濂还只是有些狂热,那刘瑾就真的是把他当成心中的神明来供奉。 这也是朱标欣赏和重用刘瑾的原因,表面工夫做的再好也容易被人看穿,唯有自己全身心的投入,才能取得别人的信任。 刘瑾这种贴身太监早就是无路可退了,一生的荣辱都在牢牢地绑在朱标身上。 不一会外头的刘安就进来禀报:“爷,詹事丞杨宪求见。” 朱标听到詹事丞杨宪就忍不住笑了,他都忘记了杨宪还是他东宫属臣。” 朱标让人把东西撤下,然后就传杨宪进来了,等他行过礼后,朱标让他坐下,杨宪现在是中书省右丞相,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杨宪捧着一摞纸章对朱标说道:“臣已经统计过前来赶考的考生了,至目前为止,北方学子六百三十五人,南方学子一千七百四十三人,也都已经集中安置好了,具体的账目臣过后也会递交给殿下。”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夸赞道:“杨右丞不愧是有名的干吏能臣,此事做的很好,辛苦了。” 杨宪笑道:“臣身为东宫属官为殿下效力那是应当的,何谈辛苦。” 俩人亲切的交谈了一会,杨宪的公务也很多,就主动告辞了,朱标也很给他面子,站起身让刘瑾去送他出了东宫。 等他走后,朱标拿起那些记录了考生姓名籍贯的纸张,南方士子足足比北方多了一千多人,而且不仅是数量,质量也应当是超过不少。 不过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了,若是到了以后,各省都恢复了繁荣,不妨按照清制规定录取的名额。 如此一来还能促进一些家族搬到北方诸省去,也算是古代版的高考移民。 暖玉端上来一杯朱标爱喝的茶水,朱标放下手中的籍贯,吩咐刘瑾立刻送到御书房。 然后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暖玉说道:“怎么这几天无精打采的?” 暖玉揉着衣角说道:“云锦姐姐出去当差了,您也总在外面忙,而且您要大婚了,奴婢有些害怕。” 朱标笑着把她拉过来:“你自己懒什么都不想做自然是无聊了,至于爷的大婚碍着你什么事了?” 暖玉小心的说道:“太子妃来了,要是让奴婢做事,奴婢什么都不会,太子妃训斥奴婢怎么办?” 朱标遗憾的看到这她说道:“虽然你什么都不会,但她刚来是不会打死你的,最多骂你一顿把你赶出东宫。” 暖玉嘴一瘪就哭了出来,朱标就这么笑着看她哭了好一会才说道:“文华殿的书桌你总会擦吧,以后你就负责那个,要是还干不好……” 暖玉含着眼泪点头:“奴婢一定能擦好。” 朱标靠在椅子上说道:“那你还等什么?一会爷还要去读书呢。” 云锦行礼后就快步的走了出去,朱标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暖玉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知道给自己求个护身符了。 不过这样也好,朱标也就能少费点心思了,云锦有自己的差事,等母后那个大宫女明年出宫后,云锦就是这皇宫里的最高女官了,常洛华来了也只能交好云锦,毕竟她代表着朱标母子俩。 大小双儿负责照顾朱标的饮食起居,常洛华也不敢在这个位置安插她的人手,而且大小双儿做事也谨慎。 唯有暖玉,有点小聪明,但是靠的还是朱标的宠爱,一旦犯了错,就是常洛华拿来立威的最好选择。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石灰吟? 朱标在屋里坐了一会就去文华殿看书去了,还是要读读《齐民要术》,他马上就要安排移民了,这本书是一部综合性的农书,收录1500年前中国农艺、园艺、造林、蚕桑、畜牧、兽医、配种、酿造、烹饪、储备等等… 这些事情虽然有专业的人负责,但是朱标觉得自己也不能一窍不通就上去指挥,总得有个基础的了解,如此配合他在后世的一些见解说不定能帮到那些百姓。 朱标想道这里就有些牙疼,可惜《天工开物》是明朝末年才出现的,那本书他是有的,但是买回家后就忘了看了。 如果他看了还能记住一些,那把大明向前推一百年都是小意思,但是在后悔也是无用,若是世上真有早知道,那不就乱套了。 朱标沉下心读着农书,不一会刘瑾走了进来,行礼后默默的站到了书桌之前,朱标放在书,他知道刘瑾是有话要说。 朱标无力的靠在椅背之上,心中还是有些抑郁,随口说道:“怎么了,可是父皇有何吩咐?” 刘瑾躬身说道:“是圣上听到了一首好诗,特命奴婢来念给殿下。” 朱标一愣唐诗宋词元曲,明朝可不好这些东西,何况自己父皇对此更是无感。 朱标饶有兴致的说道:“念吧。” 刘瑾一躬身然后念道:“石灰吟,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朱标从听到第一句话就已经站起来了,面色发暗双眉紧皱,直直的盯着刘瑾。 刘瑾咬牙念完之后,就直接跪在了地上,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朱标心脏已经在剧烈的跳动,头脑昏沉间不知道是什么情感,期待又有些抗拒,鼻子还有点发酸。 不可能是于谦,就像朱标原来所想的,于谦里出生还早得很,能辅佐他儿子孙子就不错了, 而且这种诗句,形成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谁一排脑子就能做出来的,除非他听过! 暖玉本来也在小心的擦桌子,现在都已经钻道桌子底下了,她跟了朱标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向来雍容的朱标这么激动。 朱标心中确定了之后做回椅子上,面无表情的问道:“好诗句,没想到我大明还有如此人才,刘瑾,作诗者姓甚名谁,可是来参加此次科举的?” 刘瑾快速回道:“回殿下,奴婢不知,奴婢进御书房的时候就看见毛骧再向圣上汇报,奴婢也不敢多听,把考生籍贯放在御案上后就要退出来。圣上突然命奴婢向殿下传这诗句,奴婢记下后就赶回来了,奴婢有罪!” 朱标点点头说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刘瑾和暖玉连忙行礼告退,不过也不敢走远,就守在门口。 朱标靠着椅子把脚放在书案上,舒服的呼出一口气,能拿出这个诗句看来他的情况不太好,否则唐伯虎纳兰和纳兰性德等人的诗词更适合扬名。 朱标现在心神稳定后就期望那个人是理科生,最好是精通各种物理化学的人才。 他地位至高,哪怕是其他人穿越到朱棣身上也无所谓,只要不是朱元璋被穿越了,那就没有什么能撼动朱标的地位。 但无论这个人谁,朱标都必须保证落到他的手中,想清楚后,朱标直接起身前往出了文华殿,看着外头的阳光说道:“暖玉,桌子不干净,肯定是你没有好好擦,还不快去。” 暖玉委屈的看了他一眼,抽抽嗒嗒的接着去擦桌子了。 朱标笑了一下,迈步前往御书房刘瑾赶忙跟上,现在是未时过半了,自己父皇应该还没处理完公务。 一路畅行无阻,朱标越来越期待那人了,有种要拆盲盒的感觉,到御书房正好看见毛骧走了出来。 毛骧见到朱标就行礼:“臣参加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虚扶一下说道:“刚才的诗句可是在京的科举士子所做?” 毛骧也不意外,此诗堂皇大气正是皇家所喜爱的那种,连圣上听了都满意,太子殿下起了爱才之心也在情理之中。 毛骧躬身回到:“并非科举士子,而是山东衍圣公府的四房的庶子所做。” 朱标有些失望,看来不能直接见道了:“可是父皇有所赏赐?” 毛骧躬身说道:“圣上特赏赐文房四宝和明年恩科的名额。” 朱标听后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一块描金云龙玉佩递给毛骧:“这就算是本宫的赏赐,也一并赐下吧。” 毛骧有些不敢接过那枚玉佩,这是太子贴身的云龙玉佩,就是赐下了也不是让你戴的,而是应该供奉起来,这做为赏赐一个少年士子的礼物,实在有些过了。 但是看朱标主意已定,毛骧也只好恭敬的接过那枚玉佩,朱标也是知道这有些显得太过重视了,但是也没办法,那位仁兄一看就是处境颇为艰难,若是不拉上一手,他的盲盒可就碎了。 孔家现在本就是风雨飘摇,大明对他成打压之势,上次来抱病赶来南京觐见的孔家家主回去的路上就死了,现在孔家唯恐哪里惹的朱家不开心,现在朱元璋和朱标俩人的恩赐足以保证那人活着。 世家大族哪的龌蹉之上多了,但是还没到不惜对抗皇家意志的地步。 朱标走进御书房,就看见自己父皇仿佛跟上午看见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个埋头苦干的样子。 aiyueshuxiang.com 朱标行礼之后走上前说道:“父皇让刘瑾给儿臣带的诗儿臣听到了,特意赶来问问是何人才做出此诗句。 朱元璋放下笔笑道:“咱听到后也感觉高兴啊,就猜到你肯定喜欢,哈哈哈,是孔家的旁系庶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被主家冤枉了,然后就做出了此诗。” 朱标笑道:“竟是少年英才,只可惜是孔家的人,枉费儿臣刚刚送出去一块玉佩了。” 朱元璋轻声说道:“好得很,是孔家的人才好呢,那少年母亲亡故后,在孔府长大,虽然才学过人但却倍受打压。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希望覆灭 朱标点点头,若是倍受打压的凄惨少年还挺像主角命格的,以后扶持他覆灭孔家也不错,毕竟内鬼才是成事的关键之所在。 想来自己父皇也是一个想法,不过朱标更在乎的是那个人的脑中的知识。 若是精通物理化学那可真是天佑大明,父子俩心中各有计划,相视而笑,但外面刚刚下去毛骧脸色发白的跑了回来,行礼后说道:“回圣上,刚传来的消息,那个孔府少年昨日夜里暴毙了。” 朱元璋眉头一皱,但是也没有说什么,一步闲棋罢了,只是感觉孔家做事果然干脆,不愧是千年世家。若是他的恩典到了那个少年身上,谁让他死那都是给他发飙的理由,现在旨意都还没出宫,自然也就管不到那人身上。 不过死了也得用用,朱元璋下令道:“命山东知府亲自查一查,好端端的人这么突然死了。” 毛骧立刻接旨,不过此事也就是这样了,孔家大不了丢出几个旁系和几个奴仆,到底是人家自家的事情,孔府家规严厉,山东知府也别想查到什么。 朱标则是有些发愣,他的盲盒没了,他还期望是隐藏款呢。 毛骧把玉佩交回朱标手中,然后退下了,朱元璋也不在意,就准备接着办公,但一看儿子傻愣愣的,还以为他是在心疼那人的才学。 朱元璋边低头办公边说道:“光会做诗赋也不一定是能管理政务的,你把心都放在这届的科举考生上吧,这些才是你需要的人才。 朱标心中有些发堵,这一天他受到的冲击比前十几年都要多,现在就感觉心头一股郁气憋在胸口,向朱元璋行礼告退后出了御书房,看着手中的龙纹玉佩就想摔烂它。 但是众目睽睽,这里还是皇帝的御书房,朱标面上保持着沉稳,但心中的怒火确实越发高涨。 朱标一路越走越快,在一处拐弯处跟一个小太监撞到了一起,俩人双双倒在地上,刘瑾连滚带爬的趴在朱标身边:“爷!爷,您没事吧?传太医啊! 刘瑾冲着身后的赶上来的宫女们喊道,然后扶着朱标说者:”殿下,奴婢万死,奴婢万死,竟然没有看到前面的狗东西!” 看朱标一直不说话,刘瑾眼泪鼻涕都一起下来了,朱标其实就是被撞的发懵了,回过神后听着周围杂乱的声音,还有一旁刘瑾那急切的念叨,身前那个头都磕出了血请罪的小太监。 朱标反而笑出来了,边笑边摇头,他开心么,并没有,只是气极反笑,他心中的怒火更盛了。 突然有种想把所以看见他摔倒的人都处死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越来越大,周围的侍卫已经过来按住了那个小太监。 朱标笑着起身后,看着那个十四五岁的太监,额头上的血顺着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滴在地上,双眼冲血但是一眨都不眨。 所有人都在等着朱标的命令,朱标看着小太监的面孔,死在他眼前的也有不少人,王保保,元朝太子,元朝皇帝,还有许许多多双方的将士。 朱标走上去拿袖子抹了把那个太监的脸,衣袖上全是浑浊的液体,看着对方傻愣愣的表情说道:“你的命先留着,养好伤到东宫伺候。” 侍卫们松开了那个小太监,只见他仿佛没有骨头一般滑了下去,他嘴里想说谢谢太子,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呼吸仿佛都被卡住了,眼泪鼻涕仿佛是喷出来的一般。 刘瑾狠狠踢了一下小太监的腹部,但他不但没有难受,仿佛一下顺过气了,哽咽着说道:“奴…奴婢…多谢多谢……殿下饶命,… 朱标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回了东宫,坐在文华殿中,刘瑾等人都在外面,把脚再次放到暖玉刚刚擦过的地方,气已经没有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这种心情算什么。 朱标翻着自己从小读的书本,一段一段的微言大义,里面没有一句是教导朱标应当肆意妄为,滥用权势来发泄心中的欲望。 朱标放才就是想到了这些,一段一段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的文章,这些书朱标自小就不喜欢读,但是他强迫自己读了下来。 朱标用了两个时辰,反复读着自己这些记忆深刻的句子,渐渐的他感觉到累了,想睡觉,什么都懒得想了, 一路回了自己的床上,没有搭理任何人,直接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朱标起身后就感觉饿,刘瑾黑着眼圈走上看上来,见朱标说饿了,就赶忙欢喜的去传膳,云锦也回来伺候他用膳,朱标乐呵呵的吃完了早膳。 让云锦回去办差后,自己回到书房,睡饱吃足后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斯~ 朱标这时候才感觉自己腰有些痛,不过还好,朱标坐在椅子上开始反思,昨日一切都太突然了,让习惯了顺风顺水的朱标有些失态。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一切并不是都在我掌握之中。 朱标在纸上写书了一遍石灰吟,这个人死了,只能说他命不好,穿越到普通人家也好啊,总有出头的机会,偏偏穿越到孔家那种规矩森严内部腐朽的世家大族,还偏偏是个庶子。 人死不能复生,朱标最先想到的就是还会有别的人吗? 天下太大了,若不是这个人在孔家作出了石灰吟,朱标根本想不到还会有老乡。 ddxs.com 若是还有其实也并不全是和坏事,毕竟是王朝初年,天下已经定了,谁来也只能是在大明往上爬。 不过朱标想来几率应该不大,否则早就乱套了。 第二件事就是那个人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若是他写了一些有用,朱标也算他没有白来,可是东西在孔家,而且就是现在派人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一般死人的物件都会烧掉,孔家什么都不缺,定然不会留死人的东西。 朱标笑着的摇摇头,你这一条命就是为了吓我一跳啊,放心总会有机会为你报仇。当然没有你,我也不会放任孔家。 朱标从昨天得到的就是,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我自己才是大明的太子储君,只有我有资格决定大明改驶向何方。 …………………… ☆*:.?. o(≧▽≦)o .?.:*☆ 书友们好,我前两章你们也看了,当发出第一章的时候,我就真的有点害怕了,这是我第一次签约第一次上架,很恐慌,真的,对于我和我的书来说,你们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立刻向你们道歉了,然后写死了我的想法。 我知道大家都是喜欢这本书,也希望他的成绩好,内容优质,否则又哪里会浪费时间订阅还打那么多字来告诉我错在了哪里(╥﹏╥) 我真的害怕失去你们,不是因为钱,我说我不喜欢钱肯定没有人信,但是相对于钱我真的更害怕失去书友,我喜欢写书,单机是很恐怖的,没有人在乎你写的对不对,有没有错别字,语句通不通顺,真的很害怕(╯﹏╰) 这本书我写的时候也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人看,毕竟我连签约是什么都没懂,也不知道内投,一直到了十万字才签约,期间就是书友们鼓励我,能签约放心吧,好好写,到现在那些书友可能有很多都默默的走了,但我真的感激他们能鼓励我让我签约,这对我真的意义重大。 回到现在,我感受到你们的不满后真的害怕,立刻写出了两千字,但是真的是一个臭棋,那个人哪怕要毁掉也不应该那么直接,那么没有水平的让他消失,所以你们知道你们对我的影响有多重要了吧(>_<) 第二章发出后引来了更大的不满,我真的手足无措了,立刻联系我的责编,vip章节没有责编的权限是不能随意改动的。 我说老大你给我开一下权限,我现在立刻写两章替换上去,然后我就开始写,我写完了,但是我自己读了一遍之后就删除了(╥﹏╥) 我发现写的什么都不是,很乱,东一片西一片,两章之中我竟然写完了科举跟大婚。杂乱无序的情节贯彻,我真的瞬间感觉要抑郁了。 那种章节上传之后真的会有人愿意看吗?连我都感觉到恶心,我对得起花钱看的人吗? 我感觉这样是不对的,我已经出了一天的昏招了,我不能把这本小说彻底毁了。 我抱着头想了好一会,我刚写书的目的是什么? 签约!然后呢?没了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我能有几百几千的读者,我最开始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阅文集团签约作家标签。 那我在这本书已经达成了我的梦想,其余的都是恩赐,真的让我万分感激的恩赐。 原来我写的还值得被别人表扬,还值得被人收藏,被人打赏,感激所有能看到这里的书友。 刚才也有很多书友安慰鼓励,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但我那个时候真的就感觉自己被扔到了聚光灯下的舞台上,面对所有人的指责,我真的只想逃避了,这就是我心中的懦弱吧。 yawenba.net 还有书友用打赏鼓励我,还在为了我跟其他书友辩论,真的那个时候真的感觉松了一口气,感觉一下就松了一口气,感觉有了许多安全感, 兄弟们,书到了现在其实已经到了瓶颈,主角没有什么金手指,没有理工科的知识,这是我在前期设定的,这也是你们可能喜欢他的原因。 既然这本书走了严谨的路线,那么很多很多现代很简单的东西都是做不到了,也就是主角只能当一个跟土著没有任何两样的君主,大明能拥有的领先也很少 我其实没有看过双穿的小说,所以我才不了解这个毒点,但是看大家的看法都是会有大量的剧情跟描写在那个穿越者的身上,我可以保证不会的,他就类似一个工具人。 我经过这次的教训了解到写书真的是一个非常主观的东西,可能也是我太菜了,我离开了我的想法,就等于偏离了轨道,最后的结果就是一路摸擦火花爆炸。 我真的重新写了两章用来替换,但是真的很烂,而且我脑子里没有了对后续剧情的发展,什么都没有了,空空如也。 我能走到今天是各位的帮助鼓励,分推、六频、三江、强推上架,可能我这辈子都没有这种好运气了。 但是我想按照我的想法写下去,或许我的成绩就要止步于此了,但是我真的心怀感激,包括批评我的书友,爱之深责之切,万分感激。 用诸葛亮的话就是“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迁民事宜 (免) 朱标背负着双手默默的想了一会,还是让毛骧去查一查那个人有没有留下什么手稿。 朱标转身回到文华殿,科举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索性朱标就把心力集中在迁民之事上,迁民也不可能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迁移,否则那不还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么。 一个村子每一百户抽走七十户,优先那些穷困的,其实除了故土难离之外,那些在当地穷困的不行的百姓,迁民其实也不错,朝廷的补助和政策也是很好的。 朱标摆出了一副地图,这次移民是要往安徽凤阳,也就是朱元璋的老家迁移,大概预计要迁移二十多万人,当然这只是第一批,往后预计要迁移数百万人。 自元末黄河泛滥,连续二十年不打口子,元廷内忧外患之下就没有管,结果导致黄河中下游大片土地沦为沼泽,最后人烟绝迹,村舍沦为废墟。 山西现在人口具徐达上报的大概能有两千多万的人口,而大明其他地方恐怕全加起来都没有一千万。 所以打好这个第一次迁移百姓的事情至关重要,如此也能给后续的迁民工作打个样子。 往凤阳迁移也是为了就近补充人口,毕竟凤阳离南京很近,又是帝乡,自然是要优先补充。 朱标翻了翻前朝历代迁移百姓的记载,可惜大多只是小规模的迁移,数千兵卒跟赶羊一样把百姓们撵着走,落后的就上去给几鞭子。 剩下的大多都是天灾了,就算是没有朝廷组织,百姓们也只能被迫迁移,就像中原各地的百姓因为灾荒战乱主动跑到山西一样。 首先得告诉他们好处,诱之以利,那些逃难到山西的百姓大多过的也不好,山西也不是他们的老家,所以他们还算是比较容易迁移的。 告诉一路之上他们所有人的口粮都是朝廷供给,到了地方一个男丁分十亩田地,若愿意开荒者开辟十亩准其自留八亩。 到了地方鼓励生育,只要多生,无论男女,朝廷都有奖赏。 朱标从草原带来的牛羊,已经有五万头放在了凤阳,而且朝廷也在用茶盐与蒙古诸部贸易,牛羊马匹这些牲畜都是好东西。 当然,其实最后还是免不了强行迁移,但是不能像赶羊一般,现在的年头儿,每个人就都是极为宝贵的,朱标打算先迁移青壮,让他们吃饱后走快点,到了地方跟着军队统一修筑房屋,屯田烧碳,做好基础建设。 后面的老幼则是可以慢些,反正他们到了那里的作用也不大,若是急行军把赶到凤阳,他们也就趴下了,还得安排人手照顾,得不偿失。 朱标还打算收拢孤儿,山西百姓虽然过的还不错,但那也是跟久经战乱的地方比,当地的孤儿也有好多,命硬点的吃百家饭活了下来。 相比成年人,这些孤儿无疑更得朱标喜欢,他们只要给口饭,然后再好好培养无论用来做什么都是好的。 而且不仅是朱标需要,朱元璋的亲军都尉府同样需要,未来改编成锦衣卫的时候,还需要大量的人手,单从军中抽调未免有些不妥,最起码中层和高层是应当自己培养的。 到时候朱标收拢之后统一培养,按照天赋来分配,相比于特务的扩充,朱标现在更希望能培养出一批对理工科有天赋的人才和建造船只的人才。 想到这里朱标就是一阵的牙疼,若是那家伙没死就好了,哪怕他懂点基础的东西用来教授学生也行啊。 按照现在预计,等百姓们迁移到了凤阳,也就是秋天了,接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冬天也就快到了,唯有渡过这第一个寒冬,迁移的百姓才算是真的安顿下来了,开始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如此再经过两三年朝廷免税政策,凤阳的百姓们也就开始安心耕种生养了。 但是凤阳虽然说是南方,但是冬天依旧是很冷的,这时候的冬天要比后世冷的多。南方的冷虽然远远比不上北方,但是如果没有足够取暖的东西大晚上也是会冻死人的。 后世无论在哪里哪怕家中穷困些,最起码的棉服外套厚被子都是有的。可现在却很难弄到这些,就比如棉花,要知道棉花的原产地是印度和阿拉伯。 在棉花传入中国之前,中国只有可供充填枕褥的木棉,没有可以织布的棉花。宋朝以前,中国只有带丝旁的“绵”字,没有带木旁的“棉”字。 朱标还记得自己当年去凤阳祭祖的时候见过他们的被子,大多是填充的柳絮木棉等材料,这个保暖效果可想而知,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多盖几层,当然买不起那么多布料,只能盖麻布。 百姓们几个人挤一挤就是一夜,条件好一点就可以用鸡毛,鹅毛,鸭毛等一些动物毛做成被子,衣物来保暖,这些东西可是扎人的很,而且还有味道,睡觉时并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办法。 富户也就是能盖个什么皮做成的褥子,比如狗皮什么的,一般山中猎户都是用的那些野生动物的皮毛,若是太平时节,百姓们可以拿粮食跟猎户换皮毛。 现在虽然棉花已经传了进来,可是百姓们哪里敢种棉花这种经济作物,灾荒战乱连年,能多种一粒粮食都可能活命,谁会浪费土地去种棉花,饭都吃不上棉花又哪里卖的出去呢。 这点朱标就要夸夸自己老爹了,两年前朱元璋就下令南京城附近的耕地,必须种一些棉花,可能老朱也吃过冬天的苦,现在户部已经安排人手开始制作棉被了,到时候直接运到凤阳。 有了房子衣被,就只差供暖的设施了,火炕其实早就在北方出现了,只不过南方一般还用不到这个,主要也是缺乏燃料,木头是不禁烧的,所以必须用碳。 煤炭现在其实就有了,而且就在山西,朱标读过郦道元所著的《水经注》,上面就记载着山西大同地区煤层的自燃和煤炭的开发利用。 lingdiankanshu.com 宋代大同地区煤炭已被广泛烧用。辽、金、元时,大同地区的采煤业已很发达,冶铁业亦历久不衰。 …………………… 第一百三十章 贪赃枉法 徐达攻下山西后也安排了一些人开采煤炭,那些采煤矿的工人用竹筒插进煤矿中排出毒气,然后再一筐一筐的把煤炭挖掘出来。 只是以现在的采煤矿的效率,这些煤炭多半都不是这些百姓能用到的,世家大族和百官们都等着用的,何况工部对煤炭的需求也很大。 煤炭被人们誉为黑色的金子,工业的食粮,等天下恢复些了,朱标是一定会加大对煤矿的开采,大明的煤炭资源还是十分丰富的。 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百姓用的还是火炉木炭,所以大规模烧制木炭也是必须的。 这件事道也没有那么难,只要人多木炭还是比较容易制成的,而且一路之上木材也不会缺少。 林林总总的事情繁多,朱标这两辈子都从没有为冬天取暖操过心。后世就不用多说了。就是今世朱标生高墙大院之中,出则白狐裘,入则暖炉兽炭,睡觉不仅有暖床的暖玉,还有一个时辰更换一次的汤婆子。 王公贵族的冬天除了养膘什么都不用干,而对那些百姓来说,冬天就是他们最难熬的日子,什么都不能干,一家老小只能吃着秋收的那点口粮,一家人窝在一起受冷挨饿,生怕一场病痛就把家人带走了。 朱标叹了口气,不低头看看,真的是不知道自己站的有多高。若朱标是普通的小贵族,依照他的性格,估计只会老老实实的过完这富贵的一生,改变什么世界,有多大的胃口就做做多少碗饭。 但是此生却成为了大明的太子,朱标觉得他对子民是有些责任的,这种感觉不是从出生就有的,而是随着朱标长大而产生的。 他自小收到极为精致的照顾,锦衣玉食的长大了,但是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后世的孩子不也都是这样么。 但是随着朱标的目光从自己的小天地投入到这个世界后,朱标就感受到了极大的反差,有太多太多活生生的人被饿死被冻死,有太多小孩子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宋濂等文臣都在期望他开创文道昌盛的繁华盛世,可以让他们这些文臣可以名留青史。 年老的勋贵们都在期望他能稳妥的继承皇位,让他们的子孙可以跟着世世富贵,与国同休。 年轻的勋贵等人都期望着朱标能够志向远大,在即位后能继续发兵东征西讨,让他们这些武将都能一展身手,以此博得更高的地位。 百姓们希望大明的朱皇帝能保证他们有一块耕种的土地,可以平平安安的用自己的力气换取粮食,以供养全家。 这就是朱标身上所背负的压力,但是并不沉重,因为没有人能逼迫他,所有人对他都只有期盼。 相比那个人,朱标可谓是幸福至极,也没有人能强迫他做任何事,同样是作诗,李祺不也曾经想逼他做一首么,结果呢? 朱标不想作,李祺也是堂堂世子爷,还不是要跪下请求朱标的原谅,而那位,诗也做了,结果还是暴毙了… 朱标刚喝了口大双儿端上来的茶水,就见刘瑾有些急切的走了进来。 刘瑾对朱标行礼后说道:“爷,出事了,方才御史王贻正到圣上御书房前上奏,弹劾户部侍郎杨思义贪赃枉法,纵容收田税的官吏欺压良善。” 朱标眉头一皱,户部官员被弹劾贪赃枉法是常事,谁都免不了这个流程。 不过御史既然都感到闹到御书房,那就说明确实掌握了证据,而且此事可不小,杨思义可是吕咏的心腹,此事闹大了估计又得下去一大片的官员。 朱标有些烦躁,科举大考在即还有他的大婚,然后就是还有山西迁民的事情,这些事情已经够烦了。 刘瑾接着说道:“圣上大怒,已经召令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立刻赶到奉天殿。” 朱标一愣,四品以上? 朱标想了想起身也往奉天殿走去,刘瑾等人赶忙跟上。 既然是贪赃枉法了,那就是收了下面的孝敬,纵容官吏欺压良善,那就是下面的小官差们收田粮税的时候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了。 上次朱标跟自己父皇商量过提升官员的俸禄了,朱元璋也松口今年以后会提一些,不过朱元璋可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朱标也早就把这个事情的风声透出去了。就是为了告诉官员们,别这个时候往刀口上撞。 朱标上次帮官员求情提升俸禄,就是因为他们的俸禄确实有些低了,若是不搞点外快,全家喝西北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自己父皇给官员们的工资是多少呢,一品大员一年1044 石米,往下递减,正七品知县一年只有90 石米。 这可是七品正官了,说是百里侯也不过分,虽然是属于基层干部,却是国家赖以为安为生的根基所在——盖其不仅是贯彻落实中央方针政策、法纪政令;确保完成每年钱粮税赋征缴任务以及维护地方治安和政局稳定的“第一责任人”,而且直接“典司四民”。 知县是地方百姓的“父母官”,也是当地民众能见到的最大官员,故其政绩如何,清廉与否,乃至个性才情等等,不啻亦扮演朝廷“形象大使”之角色了。 就连朱标都替他们心酸,在自己父皇手下,他不仅是县长,还是县法院院长,检察院检察长,财政局长,税务局长,工商局长,县施工队队长。 如此辛劳一个月才挣七石多点的俸禄,简直勤恳的老黄牛啊,吃的是草,留的是血、挤出来的是奶。 一个知县管这么多事,打赏下面的小吏是免不了的,要不谁心甘情愿给你干活,俗话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没有赏赐或者好处没人会认真给你干活。 何况他手下还有一大堆的长随,分等级为大爷、二爷。大爷有门政大爷(看门的),稿签大爷(签押房磨墨的),下面是一群二爷,包括“发审”、“值堂”、“用印”等人,这些人是知县签押房里的办公人员,此外县的重要部门知县都会派人去看着,知县还会带着自己厨师、师爷。 这一大帮子人都是县官的手下,全部要他养活。一个月只有7.5石的俸禄,大家就只好去喝西北风了。 再说谁会甘愿当个知县,自然还得往上爬啊,你求见你的上司怎么也得送点礼吧,总不能空着手上门,所以当官的还要迎来送往,逢年过节到处走动,俸禄是远远不够的。 朱标这时候已经一路走到了奉天殿前,刚到门口就有太监行礼请他进去。 朱标点点头,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迈过奉天殿的大门,现在明明正是天气闷热之时,朱标踏进去的瞬间仿佛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朱标面上有些严肃,双眉之间微微隆起,可以让人瞬间就感受他的不满。 这也是一个当朝太子听闻有人贪赃枉法时的正常表现,朱标目光一扫,奉天殿中有些空旷,的人数远远没有上朝的时候多,所有大臣都没有说话出声,户部侍郎杨思诚跪在中间,上面御坐之上的朱元璋闭着眼睛靠在龙椅上。 随着朱标坐进来,两旁的大臣们纷纷转过身对着朱标躬身行礼,他们都没有说话,但是朱标能感受到他们希望太子能救场。尤其是户部尚书,他弯腰的时间最长。 朱标看着闭眼的朱元璋突然明白了什么,微微的点头之后,走到最前朝着自己父皇跪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说了句:“平身吧。” 朱标默默的站起身由侧道走上了六层御阶,朝着朱元璋一躬身,然后面对着群臣。 朱标看了眼刘伯温身后那一帮两袖清风一脸正气的御史们。 虽然他们品级不够四品,但毕竟是原告,而且就算不让他们进来,他们也会在奉天殿外吵闹。 哪怕是朱元璋也对他们无奈,谁让当初选御史的时候,朱元璋下令专门找那些书呆子道学先生,认死理的去干这行,因为这工作得罪人,捞不到钱,而道学先生是最合适的人选。 其次,以小制大的方法,这些御史都是七品官,可以说是芝麻官,赋予他们监管长官的权利,上到李善长下到九品芝麻官,就没有他们不敢管的事情。 甚至就是朱元璋也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尤其是最正直的那几个,那可真是一言不合就要已死柬帝王,好让自己青史留名。 这也就是为什么刘伯温的浙东党能与淮西勋贵抗衡的原因,别人怕挨揍,这些人是真的不怕,他们的行为特点可以概括为:你要打我,我就骂你,天天上奏弹劾你,皇帝一天不惩治你,我就弹劾你一年。” 这下家伙行动力极高,别看都是文弱书生,蓝玉就没少在他们身上栽跟头。 燃文 蓝玉出征前一个月就跟一个六品御史杠上了,最后烦的不行,硬是埋伏在胡同里揍了那个御史一顿。 可惜没有用,人家顶着一头包青着一只眼睛,还是得弹劾你,而且还得加上一条殴打朝廷命官。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下民易虐 去年朱元璋命令御史们巡视奉天门,刘伯温也没多想,一件小事罢了,就派了周观政去。 结果在他巡查时,遇见一群太监正领着一伙女乐往奉天门内走去。根据大明的内宫制度,女乐是不准入内的。周观政当即上前制止,领头的太监理都不理他,说了一句:“咱有圣旨在身!” 周观政直言:“有圣旨也不得违背大明的内宫制度!” 坚决不准女乐入内,太监也没办法,只好回宫禀报朱元璋。朱元璋也没办法,他立御史的时候就是希望他们这么做的,如果他违背了这点,御史们臣服在权威之下,那他还要御史干嘛? 所以老朱同志就传了口谕:“女乐入宫不和内制,周观政你做的很好,咱明日早朝有赏” 朱元璋已经仁至义尽,给足了周观政面子。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周观政硬生生直挺挺的站在奉天门前,就要朱元璋亲自过来,要不等他走了朱元璋又叫这些女乐进宫怎么办? 朱元璋气的咬牙切齿也没有办法,自己对他们的要求就是如此,想到以后其他勋贵也会被这样限制住,朱元璋也就只能忍耐下来了。 没奈何,御史的职责就是如此,自古以来,就有言官的设置,这些人不管具体事情,他们的任务就是较真儿提意见,而历来的传统也是不杀言官,毕竟对他们来说,因为上柬被皇帝杀死,那是求之不得的。 当然,皇帝要是真想搞御史,那就说你干的真好,当御史屈才了。给他换个部门,就他们这个道学先生的脾气,用不了多少天就能把自己玩死。 朱标收回目光,看着地上的杨思意有些无奈,现在的情况其实很明了了,这不仅是杨思意和户部的事情,恐怕是整个文官体系的。 上层的公侯将帅们们还好,当年打仗时候老朱还是很大方的,金银财宝都没有少分,加上在老家的田亩和门生的孝敬也能过的很滋润。 但是中下层的官员们不找点门路是真的活不起了,所以在收税的时候应该是用了点小手段,坑害了一些百姓的利益。现在被御史们拿出来放在了明面上。 如果单纯的是户部的问题,朱元璋早就下令严办了,现在必需想办法把问题控制在户部,而且户部也不能有太大的死伤,最起码要保留下框架,维持户部运转。 朱元璋看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就睁开眼睛,瞬间整个奉天殿都布满了风雨欲来之势。 肉眼可见百官们的身体都不自觉的缩了一下,尤其是户部的几位头上的乌纱帽都在颤抖。 跪在地上的杨思意叩首请罪道:“臣有罪,请圣上责罚。” 朱元璋沉声说道:“咱自小就受尽了贪官污吏的迫害,自登基那天咱跟你们说过,谁要是敢贪赃枉法欺压百姓,那就休怪咱心狠了。” 文武百官立刻跪倒在地:“臣等请圣上息怒。” 朱标没有说话,现在还不是他出场的时候,朱元璋一拍御案喝到:“此事绝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干的,同谋者还有谁,站出来,咱还能绕他一条性命,要是被查出来在跟咱求情可就晚了!” 吏部尚书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前方的杨宪,看来他已经知道户部在调查他的老底了,好一招釜底抽薪。” 户部尚书吕昶咬牙膝行上前说道:“圣上,臣有失查之罪啊,臣竟没有看出杨思意此人竟是枉法之徒,臣愧对圣上,请圣上责罚。” 2k小说 朱元璋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看着下方跪着的人们:“怎么,难到就这两个人,王贻正!” 御史中的人群中,站出一位正气秉然的中年人,落落大方的起身走到户部两人的前面,对着朱元璋躬身说道:“圣上,臣弹劾户部上上下下挪用公款贪污粮税,所涉及人数远超乎千人,岂是户部尚书那口中的一句失察之罪能够推脱的,臣请圣上彻查户部。” 朱标眉头一皱,这个王贻正针对户部几个人还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开口就是彻查户部,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户部无论什么时候都干净不了,他管着大明的钱袋子,虽然在朱元璋的眼皮底下无人敢伸手从钱袋子里掏钱。 但是在袋子底下扎一个小洞,让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吃点甜头也是正常的,这点朱元璋也清楚,若是真的要严查,那户部在京城的人手和在地方上收税管理的万余人都跑不了。 整个户部都要瘫痪,户部一瘫痪,朝廷就失去了对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的管理,这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是随便派一些人手就能支撑起来的。 朝廷现在急缺人手,何况户部需要的是精通计算的人下,所以户部可以死一些人,但是大的框架绝不可以倒塌。 户部的问题本就是朝野上下都清楚的,俸禄低下,大家也都有了默契,而且有李善长调控,刘伯温监督,官员们得了好处也不敢太过分。 这么针对性的打击户部高层,分明是有人指使,御史言官那里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刘伯温和杨宪了。 刘伯温隐退之心众所周知,而且此人世事洞明,以前御史们不是没有发现过户部的问题,但是都被刘伯温拦住了。 水至清则无鱼,总不能饿死朝廷的官员吧,御史在刘伯温的掌管下更多时候都是针对那些欺压百姓,强夺田亩的勋贵们。 对六部官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睁眼,除非有人越过了底线。 看来扬州赋税弄虚作假事情让户部发现了,也对,杨宪用了朝廷拨给他的钱,从其他地方买了粮食用开提升自己的功绩,而今风调雨顺,今年扬州的赋税竟然还不如去年,这些事户部而六部本来就对杨宪急功近利,经常仗着皇帝的信任肆意指使六部官员,引得大家不满。 随着王贻正的话音落下,其他御史言官也纷纷表态,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哪么他们也不能落于人后,否则皇帝惯着他们干什么。 顿时朝堂上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了户部官员的身上,这是杨宪站出身说道:“圣上臣也要弹劾户部尚书吕昶!” 朱元璋说道:“怎么,你也要弹劾他贪赃受贿?” 杨宪拱手说道:“臣弹劾吕昶眷恋元廷,对我大明不忠,在太子殿下覆灭北元的消息传回之时,吕昶竟不庆贺我朝储君之大胜,反而托言身染病症,在家萎靡了三天!”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上天难欺 杨宪的话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惊呼,吕昶挺起身子,指着杨宪的背影昏倒了过去,身旁的人都默默的挪动身躯,没有一个敢靠近吕昶。 上位的朱元璋则是脸上浮现出冷意,所以有都知道吕昶完了,而且户部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李善长眉头紧皱,户部现在绝不可以倒下,朝廷的科举大考尚未开始,迁民数十万也还需要户部处理安置。 朱标默默的看着吕昶,此人他是知道的,他并非朱元璋的嫡系,而且跟刘伯温一样都曾在元廷任职,而且与刘伯温主动投奔不同,吕昶是被朱元璋扣住强行留在他身边任职的。 朝廷中这样的人其实很多,朱元璋也并不信任他们,但是无奈职位空缺,不得不任用罢了。 朱元璋漠然的点头说道:“将吕昶压入刑部大牢,搜查他的府邸!至于户部上下都要彻查,所涉事官员一概拿下,咱要拿他们的人头,来告诉天下的官吏们,谁敢贪脏枉法唯有死路一条!” 这时候李善长和杨宪都准备接下这个彻查户部的任务。 李善长是要控制户部的损失在承受范围之内,保证户部还可以继续运转,而且户部之中也有不少淮西党的人,他决不能让杨宪负责。 杨宪是为了彻底掌控户部,在其中安插人手控制住这个大明的钱袋子,有了户部朝廷各方都需要求着他,他也就可以以此加大对李善长的压制。 朱标深呼一口气,转过身子对朱元璋躬身说道:“户部上下贪赃枉法关系重大,儿臣请命负责此事,请父皇恩准。” 杨宪脸一黑,但是也不敢说什么,与太子相争绝无半点益处。 李善长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杨宪就好,而且太子殿下处理此事对各方都好。 刘伯温出列躬身说道:“臣也觉得此事由太子殿下处理再合适不过,请圣上恩准。 李善长和六部尚书们都上前附和,常遇春李文忠等人看这个架势也就没有凑热闹,太子刚发句话,文武附和不是什么好事。 将帅们喝的是兵血,自然跟户部贪赃扯不上关系,所以他们也就不怎么在乎。 朱元璋点点头看着朱标说道:“那此事就交给太子处理,务必要严查贪官污吏,绝不可姑息养奸!” 朱标躬身应道:“儿臣遵旨。” 朱元璋站起身看着文武百官说道:“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尔等好自为之!” 等所有人应诺后,朱元璋直接就转身走了,朱标看着下方的官员们说道:“刑部派人拿下户部官员们严加看管,并且立刻接管户部,文档账簿封存,没有本宫的命令绝不可让人任何人触碰,若有人胆敢反抗或损毁账簿格杀勿论。” 等刑部尚书领命离去后,朱标看着剩下的人说道:“诸位卿家,听见圣上刚才说的话了吗?莫要让圣上失望。” 然后朱标就让他们回去了,朝廷各部的事情很多,户部一出事,最起码得耽误好几天的事情,他们也都得赶紧回去安排。 李善长没有动,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朱标也走下台阶到了李善长身边负手而立。 李善长对着朱标拱手说道:“殿下接过此事再好不过了。” 朱标点点头说道:“李相放心,本宫自有分寸,但是户部事后必然会缺少人手,还是抓紧安排一些人准备吧。” 李善长听到这就放心,事情已经出了,怎么也得死上一批人,否则皇帝的话不成了笑话,以后还拿什么警示官吏。 哔嘀阁 李善长走后朱标直接往御书房走去,等给自己父皇行过礼后说道:“看来杨宪的事情快瞒不住了,否则怎么会如此急切的攻击户部。” 朱元璋的脸上依旧有着怒气:“哼,他们要是屁股干净,杨宪能拿他们怎么样。” 朱元璋想了一会说道:“贪赃六十两以上的都杀了,其余的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朱标叹了口气:“父皇,那恐怕户部都留不下几个人了。” 朱元璋听到这句话后倒是想发狠全杀了,但是想到户部现在又确实不能倒下,只恨的牙根痒痒。 朱标也很讨厌贪官,但是却并不是很赞成自己父皇以杀镇压的办法,尤其是在官员俸禄如此低下的情况。 历朝历代的皇帝中唯有朱元璋对于贪官,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他治官的后期,简直用尽了各种酷刑,去威吓,去警告。 可成效并不高,贪污的官员就是层出不穷,永远杀不完,几万人被砍头也拦不住前仆后继的贪污官吏。 为什么说洪武一朝后期没有什么名臣,实在是被杀的根本没有成长起来的空间了,朱元璋每一次的屠刀麾下,就是一大片的官员被杀,大多连上堂受审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大多时候,奸臣都是能臣,如果用好了,相比于他贪污受贿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就比如和珅,多好,辛苦一辈子,还给皇家留下那么一大笔财富,那可是连皇帝都攒不下来的。 朱元璋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治官吏的时候,这些人都留着以后处理也不晚。 朱元璋看着儿子说道:“那你就看着处理吧,但不可过于心慈手软,就想吕昶那样的咱用不起。” 朱标点点头,然后就躬身告退了,自然父皇虽然嫉恶如仇,但是也清楚如今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就像历史上极大影响深远的“郭恒案”“空印案”这些反腐案件都是洪武十五年之后才开始的。 他们做的事情,难到现在就没有吗?亲军都尉府的监视之下,这些事情怎么可能瞒的过朱元璋,只不过是他在等着时机罢了。 现在大明百废待兴,绝不是整顿吏治的好时候,如果不是杨宪把事情闹大了,户部的事情最起码也要几年后朱元璋才会着手处理。 吕昶可是能臣,原本人家就是前元的官员,朱元璋能把他扣下并任用为户部尚书,就知道吕昶的本事了。 能这么妥善管理全国赋税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吕昶保不住了,前元的官吏并不少,所以吕昶要用命警告他们不要贪恋前朝旧事了。 至于吕昶是不是在屋里。为北元哀悼已经不重要了,政治就是如此,你的一举一动在关键时刻都会被放大。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清正廉洁 朱标出了御书房后,就看见远处有几个探头探脑的家伙,朱标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三兄弟来了,宫里其他人谁敢在朱元璋的御书房附近鬼头鬼脑。 朱标也没心情理他们,领着刘瑾等人就准备去户部的官署,没走几步身后就多了几个人,老二朱樉凑上来嬉皮笑脸的问道:“哥,什么情况,带弟弟们开开眼界呗?” 老三朱棡老四朱棣也是跟着点头,自从上过战场后,他们也长大了不少,不过本性难移,依旧是静不下心来读书,最近实在是快憋疯了。 朱标皱着眉头说道:“那就老老实实的跟着,今天的事情不是开玩笑的,一会不准多嘴。” 听完朱标的话,三兄弟整齐的做了一个封口的工作,然后就整齐的跟在朱标身后。 刘瑾看着自己被抢占了的位置有些委屈,按理能贴身跟在太子爷身后的可只有他,但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等出了内宫的宫门,朱标身后就已经有着密密麻麻的将士护卫了,领头的朱标也认识,虽然不知道叫什么,但是朱标北伐时每夜值守大帐的就是他,可见是值得信任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到户部的官衙前面,刑部尚书快步迎了出来,看见朱标和他身后的三兄弟后行礼道:“臣参见太子殿下和三位皇子殿下。” 朱标看看他一眼:“户部的人都在哪里?” 刑部尚书躬身回答道:“都已经关押在一旁的偏院中,相关的账簿典籍都已经封存,就等着您来了,只是……” 朱标沉声说道:“只是什么?” 刑部尚书立刻低头说道:“刑部的人赶到户部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开始销毁账簿,控制住那个户部官员后,已经查出此人共焚毁了十三本账簿,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朱标也没有丝毫的意外,看着刑部尚书底下的头颅说道:“罚俸两个月,若是再出意外,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刑部尚书立刻应道:“请殿下放心,户部已经彻底被控制住,臣以性命担保绝无其他意外了。” 朱标点点头,看来涉及户部以外的账目都已经被焚烧了,这也是朱标安排刑部尚书接管户部的原因,要不直接让亲军都尉府节管不就得了。 朱标走进去就看见地上摆满了账簿文档,随着朱标点头,在皇宫禁卫的监视下,刑部官员开始检查户部的账簿。 朱标走进吕昶的房间,里面除了公文外还有不少字画印章,都被摆放成一排,可以看出虽然都不是太名贵的,但保养的很用心。 朱标看了一眼也就没有兴致了,朱樉三个明明不懂字画,但还是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刑部尚书进来禀报:“殿下,全年的账目核查还需要一会,但是王御史弹劾的情况依旧可以确定了,户部的官吏们也主动认罪了。” 朱标点点头,接过刑部尚书递上来的名册,上面自吕昶开始下到州府的户部官员,上上下下数千人的名单都在这里了。 朱标打开翻了几页,有嫌疑的人都被圈上了名字,只有寥寥几人没有被圈上,这些在朱标面前都只不过墨水写出的名字,但屠刀落下就是一条条人命了。 屋里也没有外人,朱标就直接问道:“这份名单里有多少是清正廉洁的?” 刑部尚书回答道:“京城户部上下,除了几位勋贵,剩下的官员哪怕没有贪赃银子,但多多少少都往家拿去过一些粮食。” 朱标皱眉说道:“去查查,若真是家中困难,又只拿了糊口的粮食,那就从这份名单上免去。” 零点看书 刑部尚书也松了口气,户部倒下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太子殿下愿意网开一面,他们做事也就有分寸了,最起户部的框架可以维持住了。 朱标摇摇头,户部在京城的官员有数百名,加上下面的官吏差役就有上千人,朱标最起码得留下一半。 这次肯定是要抓大鱼放小鱼,还要针对性的去除吕昶这样的北元旧臣,这也是没有办法,吕昶倒了,户部也就容不下他们了。 诶嘿嘿~ 朱标的思虑被猥琐的笑声打断,抬眼一看,那三个家伙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只能听见老二朱樉控制不住的笑声。 朱标一想也就清楚了,这年代,能让三个对字画典籍毫不感兴趣的少年,愉悦的围在一起研究的也只有那个东西了。 朱标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了笑容,不知不觉三个弟弟也长大了,他还在纳闷这三个家伙怎么能安静这么长的时间。 朱标轻轻的走上前,从他们的缝隙中可以看见几个圆润的形象… 朱标贴在朱棣的背后,用胳膊揽住其他俩人轻声问道:“你们看什么好东西呢?” 朱标明显的感受到朱棣瞬间颤抖了一下,其他俩人倒是还好,朱樉笑嘻嘻的说道:“哥,你也快大婚了,这东西要不你就带回去欣赏吧? 朱标扫了眼春宫图,应该是唐朝的风格,画的也颇为有水平,难怪能被吕昶收藏,那老头可都六七十了,这一天还有这个心思,不愧是文人雅士。 不过朱标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摇头拒绝了,朱樉眼睛一亮,就准备把这个带回去收藏。 朱标看着他把画卷起来才说道:“这里的东西早就被请点过了,连同对吕昶府邸的搜查结果一同送到了父皇的御书房。万一父皇问起怎么缺了一幅画,我可帮不了你。 说完后朱标就走出来房门,朱棡朱棣默默对视一眼,然后看着朱樉笑道:“父皇向来看不上这种东西,相必也根本不会过问,你就收好吧。” 说完他们俩也跟着朱标走了出去,朱樉咬咬牙,就准备拿着画出去,但是走到房门前还是垂头丧气的把画放回了原处。 就是因为自己父皇看不上这种东西,万一让他知道自己来跟着大哥办差,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反而顺走了一幅春宫图……… 朱樉光是想想,就已经感觉自己屁股痒的厉害,仿佛有好多只小虫子在爬。 忍痛放下画卷,转身大呼小叫的追赶远去的兄弟们,前面的兄弟三人则是毫不意外。 朱樉向来胆子大,但事情只要能跟朱元璋扯上一点关系,那么就绝不会冒险。这是朱樉从那根被打断的木棍中领悟到的。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网开一面 朱标领着弟弟们到了偏院,里面密密麻麻的站着不少人,还隐隐传出来哭泣之声。 朱标走进去后就仿佛水滴掉进滚烫的油锅之中,瞬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几位皇子的眉头都整齐的皱了起来,这里充斥着吵杂之声,这些户部官员都开始朝着朱标不管的叩首哭嚎。 “殿下救命啊,殿下,微臣只拿了点粮食啊,只有二十石粮食啊!” “殿下,微臣家中上上下下几十口,臣不能让他们饿死啊!” “朝廷的俸禄根本不够,臣等也是万般无奈,请殿下开恩,请殿下开恩!” “太子殿下,微臣要见圣上,臣本元廷官员,圣上强行逼迫臣出官任职,怎么连臣下的温饱都供应不上,圣上就是这么对待我等的吗?” 朱标漠然的看着他们,有些人已经在压力中疯狂了,尤其是元廷旧臣,吕昶入了大牢,他们自知靠山已经倒了,清洗就在眼前,自然已经不管不顾了。 有些人冲到了朱标数米开外的地方,被刑部的官吏死死拦住,声嘶力竭的冲着朱标嘶吼。 朱标身后的亲军们跃跃欲试,只要他们敢挣脱束缚或者太子殿下的一句话,他们立刻就屠了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刑部尚书听到动静急忙赶来,看着那些人一挥手,拦着他们的官吏手起刀落,瞬间十几个朝廷官员就扑倒在地,痛苦的哽咽几下就死了。 刑部尚书快步走到朱标面前行礼:“殿下受惊了,这些人自知死期将至,竟敢冒犯天威,理当诛其满门!” 朱标摆摆手,看着里面安静下礼惶恐不安的人群说道:“朝廷给你们的俸禄虽然不多,但是只要节省,必然是足够养活一家老小吃喝的。何况你们身为户部的官员,难道你们还不清楚现在大明的百姓有多少连饭都吃不上吗?” 看着下方垂头丧气的官吏们,朱标缓缓说道:“这两年收成还不错,本宫也已经向父皇上奏,希望从明年起给官员们提高俸禄,父皇也已经恩准了,这个消息你们不会没有听到吧?” 随着朱标的话语,户部官员当中聪明一些的都已经开始反应过来,太子殿下何等身份,哪里有时间跟他们这些犯了死罪的人浪费口舌,分明是在敲打他们。 紧绷的心神一松,原本迷茫的神智立刻清醒了,朝廷现在紧缺人手,尤其是户部更是要到每年最忙的时候了,所以他们并不是死路一条。 不过依照圣上的性格,为了树立朝廷的威严,为了震慑贪官必然是要杀一些人的,所以生路有,但是比较窄,就看谁吃的少,反应的够快,才有机会逃过一劫。 户部主事赵建膝行上前冲着朱标叩首哭道:“臣有罪,臣辜负了圣上的期望,枉费了殿下的一片苦心,若有来生定然做一个清廉之官员了,为圣上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啊!” 这一哭立刻带动了一片人,他们的位置还都比较靠前,所以说能当上官的一般都是聪明人。 他们不少人都开始诚心悔过,甚至还有人拿头撞地,撞的头破血流还在高喊,来生依旧愿意为朱元璋和朱标卖命。 朱标对此也满意的很,不过并不是这个时候表现的好了,就一定有机会活命,贪的多还是得被明正典刑。 等到了夜色逐渐昏暗,账簿也被查证的差不多了,户部那些官吏积极配合,恨不得亲自出来给他们把贪掉的数额算出来。 否则就是明天晚上也别想对出来这么复杂的东西,亲军都尉府配合刑部差役已经把那些户部官员的府邸翻了个遍了,他们的家产也都已经点算清楚了。 最后刑部尚书交给朱标两份账簿,一份清楚的记载了户部官员的贪赃数额,算完之后可以与户部的账簿对上。 另一份则是交待了一笔更大的亏空,那数额远超户部贪赃所得,上面没有记载到个人,但清楚的记载着其余五部所收的税粮,还有几笔单独的税粮画上了大圈,表明是位高权重者。 交完之后刑部尚书就跪在了地上,等候着太子殿下的处理结果,核对账簿是在亲军都尉府的监视下完成的,怎么也不可能满的过圣上和太子殿下了,而且李相国和吏部尚书也早就吩咐不可欺瞒太子,一切如实禀报方有生机。 朱标冷着脸看向记载,六部之中贪税粮最多的不是户部,而是吏部与刑部,而那几个单独的税粮亏空朱标也得猜到是谁,朝堂之上位高权重者就那么几个人。 朱标把两份账簿砸在书案上看着刑部尚书说道:“怎么,你们刑部也没钱养家了?那些犯事的人也没少打点你们吧,居然还把手伸到了户部,真是贪得无厌!” 刑部尚书磕了一个头才说道:“殿下,臣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朝廷的俸禄实在有些低了,臣等这些跟随圣上打天下的老弟兄们怎么还有一份家业,饿是饿不到的。” “这些粮税我们几个尚书虽然收了,但基本都是下发到各部的官员手中了,就像臣手下的几位干吏,他们家中高堂有病,日日离不开药,那点俸禄也就能换几天的药钱,其余各部这样的人也有很多………” 朱标一挥手打断他说道:“贪了就总有理由,这样的人能有几个,难道六部加起来数千人家中都有一个药罐子吗?这些人的情况你们怎么不上报,朝廷特意播下一笔银子用来给官员家属看病的银子难道很难吗? 朱标冷哼一声说道:“还不是你们想借着这些安慰自己,然后心安理得的贪赃枉法,你们的俸禄不够看病,那被你们欺压的百姓就看的起病了?” 思路客 刑部尚书也没有说话,他管着刑部,怎么可能不知道人贪起来是什么德性,昏暗的灯光中刑部尚书看着朱标说道:“如何处置请殿下决断。” 朱标看了他一眼,用烛火点燃拿一本账簿,然后扔进火盆之中,看着逐渐变成灰烬的账簿说道:“这次就算了,不过你们也不用高兴的太早,继续贪下去迟早是要还的,父皇的为人你们也清楚,网开一面的机会绝对没有下次了。” 刑部尚书应诺后说道::“臣会把殿下的话传达给其他人,也会回去时刻警醒自身,必定不让殿下失望。”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处理结果 朱标没有再说什么,刑部尚书也退出去处理一下收尾的事宜,毕竟户部那么多人还需要收押,外面已经有不少户部官吏的妻儿家属找了过来。 朱标翻开户部的账簿,里面贪的最多的就是杨思意,吕昶就如刑部尚书所言,他的那份大多都分给了下面的人。 朱标仔细的翻阅着,明日早朝他就要把名单交给自己父皇,现在朱标的每一个决定都将改变这上千人的命运。 如果把他们的家属算上,那就是上万人的命运,其中男女老幼,朱标越看眉头越是紧皱,但是事情依旧是要处理的,该死的人也终究是难逃这一劫难。 看刑部尚书走后,朱樉三兄弟也从另一侧走了出来,刚才的那一幕对他们的冲击还是蛮大的,他们还只以为是户部官员贪赃税粮的问题,但没有想到牵连如此之广。 他们走到兄长的身边,看了眼他脚边的火盆,哪里只剩下黑色的灰烬,朱棡说了句:“大哥,那本账簿是不是应当个父皇过目一下?” 朱樉立刻撞了他一下说道:“大哥怎么做事轮得到你教,少在那多嘴。” 朱棡闻言赶紧对着朱标说道:“大哥,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 朱标又在名单上画了圈说道:“行啦,父皇哪里我会说的,你们看见的也不许出去乱传,这件事牵扯甚多,不是这个时候该处理的。” 兄弟三人点点头,朱棣看了眼朱标不断圈画的名单说道:“大哥,这些画上的是都要杀吗?” 朱标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户部至关重要,这里的贪赃枉法是直接牵扯到百姓的,他们每贪没的一石粮食都是百姓们用汗水浇灌出来的,或许就是他们收纳粮税的时候,多收了这几石粮食,就逼得一户人家卖儿卖女。” 兄弟三人也不再多说,默默的看着兄长手中的墨笔,不断的在名单上纵横挥洒,动作迅捷快速,仿佛早有目标了一般。 朱棣抬头看了眼兄长,只见他面色平静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仿佛笔下只是在写作一篇锦绣文章一样,他莫名的感觉心底发寒。 一个时辰之后,朱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兄弟三人也松了一口气,他们看着一个个的名字被画上圈,就仿佛看见一个人的头颅冲天飞起。 朱标自己又花了半个时辰检查了一遍,人的脑袋砍下去了可就安不回来了,在朱标眼中其实有不少人有罪,但还不至于死。 朱标合上账簿起身伸了个懒腰,身上的筋骨噼里啪啦的响了几声,对着弟弟们说道:“走吧,你们也跑出来玩了一天了,明日老老实实的去上早课,若是再逃课父皇可饶不了你们。” 兄弟三人乖巧的点头,一起出了屋子朱标在众人的拥簇下就踏出了户部的大门,现在已经快到戌时了,天色也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刚走出大门,就看见刑部尚书快步走来,对着朱标拱手后说道:“殿下,前方汇集了上千人,都是户部官吏的家眷,他们跪在道口等着求见殿下,臣派人驱散也未起作用。” 朱标冷声喝道:“荒唐!本宫可有冤枉他们的丈夫儿子?他们从户部拿了税粮食回家,他们这些家眷不也吃了吗?明知道来路不对还不劝阻,现在求情有什么用!” 朱标下令强行驱逐,这关乎律法,至少明面上必须保证律法的威严,否则以后还怎么实行。 难道每次肃清吏治,只有大群人跪着求情就网开一面,那成何体统。这招只要奏效一次,那往后就没完了。 刑部尚书领着官吏开始强行驱逐,朱标听着耳边传来妇孺的哭泣之声眉头微皱,等差不多了,朱标领着人走了出去,大家上依旧有几十个人哀嚎哭闹,顽强的抵抗着差役的拖拽。 他们一看见朱标就死死爬在地上喊道:“太子殿下,请殿下大发慈悲,绕了我儿子(丈夫)一命吧,我们这就把粮食都送回来,缺多少我们砸锅卖铁也会补上,请殿下开恩啊!” 朱标没有说话,一旁的朱棣站出来喝道:“他们违反了大明律法,岂是你们把贪赃所得退回来就可饶恕的,他们的责罚明日朝会自有圣上决断!” 那些老弱妇孺仿佛失去了所有希望一般,死命的开始哭嚎,朱标也没有心情跟她们纠缠了,能救的他自然会救,不能救的只能怪他们太贪心了。 一路回了皇宫,朱标让人把弟弟们送回他们的屋子,自己往御书房走了几步,这个时候自己父皇应该还在处理政务。 不过也有可能早早的回去休息了,毕竟昨夜就听说自己父皇批阅奏章到了子时,今日朝廷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天天这样铁打的也受不了。 刚走了几步就看见御书房伺候的太监提着长明灯迎了上来,给朱标行过礼后说道:“太子爷,圣上早就命奴婢在此等候了,请您回来后就去御书房。” 朱标点点头,一路到了御书房门口,由于早就有了吩咐,朱标也没有通传就直接进去了,刘瑾等人守在了门口。 朱标进去就看见自己父皇在灯下边看着奏章遍吃着一碗夜宵、朱标走上前行礼,然后起身说道:“您也该多休息一下,儿臣听闻昨夜您也是批阅奏章到了子时,这可不好。”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碗笑道:“咱的标儿长大了,知道心疼他老子了,不过国家大事交给旁人咱更睡不着觉。” 朱标无奈的摇摇头,把手中的账簿放在朱元璋身前:“儿臣大概勾画好了,到底如何处理请父皇圣断。” 思路客 朱元璋拿起账簿翻看了起来,越看越是冷笑:“他们都好大的胆子,咱把国家的钱袋子交给他们,他们却把这个当成了他们自家的不成?上上下下竟然都在贪没粮税,真是都该杀!” 朱元璋大略的看看一遍,对儿子所勾画的名额数量有些嫌少,但是也知道要维持户部还能正常运转,这就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 朱元璋放下账簿说道:“就按你处理的,这五百余人都直接斩首示众,至于为首的户部侍郎杨思意等二十余人腰斩!” 朱标默默的点了点头,五六百人的性命,就在自己的一笔勾画之下没有了,虽然明知道他们是罪有应得,但心中突然有些不忍。 …………………… 第一百三十六章 长命百岁 朱元璋抬头看了眼皱眉的儿子:“标儿你可是有些心软了?” 朱标这个时候应当说他们罪有应得之类的话,毕竟那些人的名字本来就是他一手勾画的,现在又心软,未免有些摇摆不定的感觉。 但朱标想了想还是说道:“儿臣自战场上回来之后,本以为对这区区数百人的性命不会有什么感觉,但他们死刑一定,儿臣还是感觉有些不忍。” 朱元璋笑了起来,没人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他站起身走到朱标身边说道:“标儿,为君者仁德是好事,但铁石心肠也是需要必备的。治理天下百姓需要仁德,但是想要治理文武百官就需要铁石心肠了,一个软弱的皇帝只会沦为官员们的傀儡。” 朱元璋拉着儿子到一旁坐下:“区区一个户部税粮就牵扯了多少人,这还是咱网开一面,把问题控制在了户部以内,否则死的可不仅仅是这五百人。” “若不是时候不到,咱恨不得一次杀他个五千人,让这些官员们知道贪赃枉法的下场,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上天难欺!” 朱标打起精神,对朱元璋讲起了另一本账簿上的纪录,朱元璋听后也没有丝毫意外的模样,毕竟朱元璋就是底层出身,也是在别人手下混过的,对分赃流程也有了解。 不喂饱吏部刑部和那几个位高权重者,户部怎么敢大规模的贪污粮税。 朱标想到户部其余的人说道:“户部其余人该怎么处理,他们虽然也拿了写税粮,但是数额不大,而且有一些确实是家中人口过多,单靠朝廷的俸禄养一家人确实有些拮据。” 朱元璋直接说道:“不管如何,犯了法就要收到惩罚,他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律杖打三十,而且第二天不准请假,爬着也得接着处理户部的事务!” 看来明天不仅是五百多个人头落地,还有五百多个屁股要被打的开花了。 朱标想到俸禄的问题说道:“父皇,是否尽快提升一下官员们俸禄?” 朱元璋摇摇头:“现在绝对不行,等明年可以提一点,但也绝不会太多。 “不是咱不愿意给他们俸禄,咱是仔细研究过的,他们的俸禄或许不够他们置办田产,但是让他们吃饱饭还是可以的。依照现今的国力,能给他们的就是一个四五十亩田地的进益,多qi了国家负担不起!” 朱标点点头,他知道这是有点想当然了,朱标只是觉得,俸禄给够了,他们再贪赃枉法,朱标下手也就没有什么不忍的了。 高薪养廉经过证明是没有用的,起到的效果低不说,还刺激了那些贪官的胃口,使他们更加贪婪了。 朱元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你若是有心提高他们的俸禄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等到到国家富裕了,人才储备也够了,到时候一手大棒,一手甜枣应当能起不少效果在” xiaoshutingapp.com 朱标看着朱元璋说道:“父皇既然也有这个想法,何不过几年实施呢?” 朱元璋摇摇头:“咱恐怕是看不到大明的盛世了,依照如今的情况,没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大明远远恢复不了元气,又何谈到达盛世。” 朱标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朱元璋是担心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毕竟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也就是三四十岁,朱元璋今年就已经四十多了,何况他登基前南征北战,登基后夙兴夜寐,整日的劳心劳力,难免会担心自己的寿命。 不过朱标清楚,自己父皇可是铁打的,哪怕经历了那么惨痛的打击,都能活到了七十一岁,何况今生有朱标在一旁守候,说不定一高兴还能长命百岁。 虽然这就意味着朱标可能会创下世界历史上在位最久的太子的纪录,但是朱标并不在意,依照自己父皇的性格,几年后他就可以亲政了,虽然没有皇帝的名头,但是对朱标来说也已经很满意了。 总不能为了皇位对自己父皇下手吧,这不是朱标能做出来的事情,也有违他做人的底线。 朱标想到这里笑着对自己父皇说道:“儿臣若说父皇万寿那肯定是在骗您,但是儿臣敢说,您最起码长命百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朱元璋听出自己儿子的这番话确实是真心实意,开心的眉飞色舞,自古常言天家无父子,皇族无手足,但是在自己身上是不一样的。 笑了好一会朱元璋才摇摇头说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才活了多久?咱也不指着能活到一百岁,只希望老天爷能再给咱十几年,让咱帮你把天下安顿好,各方的势力都打压干净后,交给你一个太平的江山,咱也就能安心的撒手走了。” 说完朱元璋就神采奕奕的让朱标滚睡去睡觉,别打扰他,他要处理政务了。 朱标默默的感受了一下疲惫的身体,然后跟自己年逾四旬父皇对比了一下,也不知道谁才是十五岁的少年。 朱标备受打击,真心的准备锻炼下身体了,他自小就觉得自己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真要感觉甚者比上辈子还健康,并没有任何先天不足的地方。 所以断定历史上朱标身亡必定是抑郁成疾,面对朱元璋长期大量的屠杀官吏起了恐惧心理,相反对又没有胆子,还不容易硬气起来去求情,结果就是被一顿教训。 父子俩长期处于互补理解的矛盾中,朱元璋一看他这个样子,恨铁不成钢,所以就派他去处理那些官吏,一次次的压抑之下,终于忍不住跳河,然后就郁郁而终了。 朱标一路快步走回东宫,决定往后没有急事绝不乘辇,多多锻炼,明早也不能懒床了,起来绕着东宫走一圈也行,正好这个时代空气清新。 进了正殿,云锦一身素衣正在等候着朱标回来,上前服侍朱标脱掉外袍说道:“殿下今日劳累了吧,要不奴婢伺候您洗个脚就早点歇下吧。” 朱标笑着说道:“安排沐浴吧,明日还有事情。” 云锦温柔的答应了一声,她身后的宫女们立刻就下去安排了,朱标舒服的靠在软榻上看着云锦问道:“怎么样,后宫里的事情好处理吗?” 云锦笑道:“奴婢是东宫的人,又得皇后娘娘喜爱,哪怕是高位的妃嫔们都对奴婢亲切的很,下面那些人自然是规规矩矩的。”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千里做官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云锦是他亲自放到自己母后身边锻炼的,若是有人针对,那就是在打东宫的脸皮了。 看着云锦说道:“后宫的事情你不用跟我说,但是母后和露儿那边你要盯紧了,我不想听到任何不好的事情。 云锦笑着点点头:“帝后恩爱,奴婢们看着也高兴,自然没人敢在后宫生事。” 朱标也笑了起来,幸亏自己母后稳压后宫,所以自己才能把精力都投入到前朝,否则天天应付那些女人的小手段也是够烦的。 想到这里朱标就忍住不想到自己的太子妃,还有那个李家的侧妃,以及日后逐渐增多的女人们。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维护正妻的地位,只要赋予她对东宫赏罚的权利,所有人面对固有的尊卑体统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只是朱标虽然蛮中意常洛华,但也没到自己父皇母后的那个地步。 所以他不会轻易交出赏罚之权,这当然不是说那种赏赐些首饰或者责骂几句话的权利,而是能决定东宫侍妾宫女太监生死荣辱的权力。 朱标怎么也得观望一段时间,看看常洛华婚后对内对外的表现,若是好,朱标自然要尊重自己的嫡妻,若是不好,那就荣养起来,朱标不在时由云锦执掌。 沐浴的热水准备好了,大小双儿已经在等候他了,朱标伸出手摸了摸猫在被窝儿里的暖玉,然后站起身对云锦说道:“你今天也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说完朱标就准备去舒舒服服的洗个澡了,等朱标走后,暖玉看着准备回去休息的云锦问道:“云锦姐,我害怕,太子妃来了以后,我还能给爷暖被窝了吗,会不会被赶出东宫去洗洗衣服。” 云锦温柔的俯身摸了摸暖玉的小脑袋说道:“你乖乖的,只要不做错事没人能赶你走。” 暖玉依旧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云锦忍不住逗她说道:“好啦,你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被赶出东宫了,我也能照顾你的,怎么也不至于让你去给小太监们洗衣服,对不对刘瑾?” 刘瑾正端着一壶新茶走进来,听见俩人的话后点头笑道:“暖玉姐就放心好了,咱在外面也是有几分薄面的。” 暖玉自然也听出两人在逗她,气鼓鼓的钻进了被窝儿,云锦隔着被子轻轻拍了她几下,然后就起身准备走了。 笔趣阁 刘瑾对着云锦躬身说道:“夜色深了,云锦姐姐慢走。” 然后刘瑾对外面吩咐道:“刘安,送你云锦姑姑回房休息。” 云锦笑了笑她也住在东宫离这里也不远,但也没有推辞,刘瑾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俩人自然有默契。 刘瑾也没有跟暖玉单独相处的意思,放下茶壶就道朱标沐浴的门前守着了,过了一会朱标就出来了,看了一眼刘瑾说道:“回去休息吧,明日早点起来去听信,估摸着父皇会叫叫我上朝。” 刘瑾立刻躬身应诺,然后就退下去了,到门口吩咐回来的刘安务必仔细守夜。 朱标钻进被窝抱着暖和的暖玉,随着灯火被熄灭,朱标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街道上哭嚎的妇孺们………… 第二天,朱标起床收拾完就看见刘瑾走进来说道:“也猜的没错,坤宁宫那边传来口谕,让您今日上朝。” 朱标点点头,穿上朝服就到了奉天殿大门前,众位臣工都上前给太子行礼,朱标也亲和的跟他们交谈了几句。 然后跟常遇春李文忠打过招呼后就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站在一旁的李善长看着前方的奉天殿大门说道:“不知道今日是何局面啊。” 朱标沉默了一会说道:“李相还是操心明日之事吧,户部官吏的缺口必须尽快堵上,绝不可耽误江南等地的秋收。” 李善长闻言也就放心了不少,不一会儿奉天殿大门打开,朱标领头跨了进去,文武百官紧随其后,各自站定后整齐的向着龙椅上的皇帝行礼叩拜。 等皇帝让起身后,朱标默默的走上御阶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看了眼自己父皇依旧是那么神采奕奕,龙精虎猛的样子。 随着户部几人穿着囚服被推上大殿,今天的朝会就正式开始了,刑部尚书出列躬身诉说道他们所贪赃的数额和按照律法所应承受的刑罚。 户部几人中的杨思意听到腰斩之后,挣扎着站起身,看着朱元璋说道:“陛下,你只知道要求臣等为国尽忠,可你有为臣等考虑过吗?” 整个朝堂都除了杨思意的声音,没有一个人敢开口,他们虽然不说,但是也算是在默默支持杨思意,他们可不敢说。 朱元璋也是沉着脸,并没有急着呵斥他,杨思意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活路了,接着说道:“臣堂堂的正四品的户部侍郎,一年的俸禄居然只够温饱,连给儿孙们置一块田产的钱都没有。圣上富有天下,难道就非得让臣子们过清贫的日子吗?” 朱元璋看着眼圈通红的杨思意轻声说道:“朕仔仔细细的替你们考虑过了,你们当官或许发不了财,但是国家不会亏待你们的子孙,他们都可以优先进入国子监学习,得到最好的教育,真有才华者难道咱能重用吗?” 朱元璋看起身看着百官们接着说道:“国力有限,你们身为国家的官员难道看不清楚,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你们已经有了温饱难道还不知足!若是你们能让百姓们富裕起来,朕还会怜惜你们的俸禄吗?” 杨思意哼笑起来:“千里做官只为发财,圣上这次惩处了户部,但是贪赃枉法的事情圣上是拦不住的,这个朝堂之上能有几人是干净的,能有几人有那个品行做圣上的臣子!” 朝廷上的御史们忍不住了:“杨思意你死到临头还敢胡乱攀咬,臣恭请圣上立刻处置了此人!” 此言一出其余的文武也立刻喧嚣起来,杨思意被众人所指,反而笑的更开心了,只不过眼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朱元璋坐回龙椅上开口说道:“你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在下面等着吧,咱会让天下的贪官都下去陪你!”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落下,刑部尚书一挥手,进来的侍卫就把杨思意等人拖拽了下去。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官吏之别 其余户部的官吏是没有资格听到皇帝对他们的亲口宣判的,随着五百余人被斩首的旨意下达,刑部尚书领旨而去,朝堂之上瞬间弥漫起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气氛。 朱元璋看着百官们说道:“狐狸身上最珍贵的是皮毛,牛羊身上最珍贵的血肉,人最珍贵的是什么?是节气是骨头,望卿等自珍自爱,莫要走上歧途!” 百官们低下头表示恭听圣训,朱元璋也就在跟他们浪费口舌了,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不听的也自有其下场。 随后结束了今日的朝会,朱标也没有心情去看五百多人被砍头,直接跟着朱元璋回了御书房。 李善长看上面的父子二人都走了,他也得回中书省调配人手,把户部的缺口堵上。 杨宪则是走出奉天殿,准备去看看那些户部官员的下场,谁让他们敢查自己的老底,也不想想自己屁股干净么。 朱元璋父子走到御花园,朱标看着自己父皇说道:“整改吏治非一朝一夕,父皇不必为他们烦忧。” 朱元璋扶着花坛说道:“这个咱知道,只是替他们惋惜啊,辛苦几十年才爬到高位,一步行差踏错就再也回不来头了。” 父子俩走了一圈后朱标说道:“科举大考就在眼前了,父皇可想好了殿试的内容。” 朱元璋笑道:“咱那里懂这个,到时候让刘伯温写几个呈上来,咱挑个合心意的就是了。” 朱标笑着点点头:“科举大考取士三百人,正好可以补充一下户部的空缺。” 朱元璋则并不是这么想的:“咱打算让他们跟你到山西历练一下,毕竟是懂文墨的,写写算算也好帮你处理迁民事务。” 朱标听后以为是自己老爹不放心自己:“父皇,儿臣有把握做好迁民事宜,朝廷各方都急缺人才,与其交到儿臣手中,不如把他们放到更需要人手的地方。” 朱元璋摇摇头:“他们大多都是从小不知柴米油盐的世家子弟,学问或许做得好,但是让他们直接办差咱还不放心呢!” 朱元璋背着手:“跟你去处理迁民是最好的磨练,让他们好好看一看我大明底层百姓的苦楚往后他们才能知道怎么处理地方上的事务,这些都不是能从四书五经上学到的。” 朱标笑了笑,脑海中响起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旋律,知道了自己父皇的意思后,朱标也就没有推辞的意思了。 xiaoshutingapp.com 朱元璋回头看了眼儿子说道:“到了地方不用管他们是何出身,脏活累活都往他们身上压,好好看一看他们的成色。” 朱标点头应诺,父子俩转了几圈,朱元璋就又要回去办公了,朱标也得去看看关于科举大考的事宜了。 朱标回东宫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先去了宋濂的那边,得知这两天又几十名北方考生赶来过来,其中正好有几名属于特殊情况,宋濂正准备去向朱元璋请示。 原来是这次北方来的考生中,都是被地方官员举荐而来的,其中有四名属于衙役子弟,这就是不应该的被举荐的,但是当地官员也特意写了一封信过来。 上面说明了当地的情况,除了官吏家中的孩子外,举县都没有其他合适的人了,所以不得已才特此推荐,如果不同意也可作废,一切听从上意。 朱标想了想还是打算准许了,那个地方朱标是知道的,属于最北方的边境了,生活条件恶劣,确实很难再有其他人选了。 古代其实也是有政审的,囚犯、僧人、道士、商人、娼、优、隶、皂,这些以及其子孙都是不准许参加科举考试的。 前面都还好理解,但是最后两种却有些让人不解了,官吏捕快好歹也算是公家的人,怎么子孙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了。 宋濂解释说,因为捕快干的活儿,是一种不良之行,得罪人的活计,一种贱业。 总是要抓人拿人,总是跟坏人坏事打交道,正经人注定不屑于此,所以,只能让贱民做。做不良之事者,只能是不良之人。 朱标略微有些无语,不过现实也确实如此,地方上的官吏大多都是这样的,有时候确实找不到人,县太爷就好抓壮丁干这个了,毕竟缺了捕快这个武装力量,县令还怎么治理地方的泼皮恶棍。 朱标记得古希腊城邦的治安员,也是奴隶来做的,公民犯了事,要由地位低贱的奴隶抓他们。每逢开公民大会,好些偷懒不肯出来开会的公民,也是由奴隶拿绳子赶他们出来 看来古代文明都有其共同性,不过朱标却打算提升官吏的地位,科举出身的举人进士们,出仕后最起码都是官员,而不是吏。 官吏之别犹如天地之差,吏一般干到县衙的师爷也就是到头了,他们就是为官员服务的,他们一般都是当地的地头蛇,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县令。 朱标先要给吏们一些上升的渠道,他们或许没有足够的才学,但是论起管理地方百姓,收粮纳税等事他们才是行家,他们若是能当上一个县令也未尝不可。 一个地方的县令,其实并不需要什么才学,毕竟他管的才多大,但是这种最为重要的基层管吏,必须要对地方百姓民生有足够的了解。 这点恰恰就是科举出身的官员们最大的问题,他们的眼界太大,总想着治国平天下,两眼望天,不肯脚踏实地。 大多数举人进士们当上县令后就急着找关系,地方事务其实还是由差役们处理,一代一代就形成习惯,县令们习惯把心思用在托关系走交情上,差役们习惯性的架空县令。 朱标看中科举人才,但是他更看重能做实事的人才,四书五经总有人会念,但是能帮助朱标治理好地方的人才可就不多了。 当然不可能把他们一下子提高,而且也不可能让他们留在当地升职,否则不就形成了地方势力了,还要限制他们的品级,以及升官的难度。 而且也不是现在该做的,但是朱标也得好好准备一下,这种事情属于打破旧的制度,不是轻松的事情,等他开始理政了在布局筹划也不晚。 自己老爹是个重视制度的人,文人士子们也不会答应,毕竟这属于抢占了他们的位置,而且此事并不是单有好处,其中弊端也有不少,朱标自己还需要仔细的权衡利弊,并不是一拍脑子就能定下的。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文庙 朱标放下思虑,看着一旁的宋濂问道:“宋师,考生们现在在干什么,可是都在温书复习?” 宋濂捋着胡须说道:“今日应该是考生们去文庙祭拜的日子了,开考在即,考生又都来的差不多了,正好去求至圣先师保佑金榜题名。” 朱标听后点点头,他自己还从没有去过文庙,就对着宋濂说道:“考卷也已经定好了,宋师可有兴致与我去文庙看一看。” 宋濂自然是愉快的答应了下来,他是传统文人大夫,自然希望朱标能对孔子有崇敬之心,登基之后为大明开辟一个文运昌盛的时代。 自宋亡以后,文运落寞,就连科举都是时开时不开,现在好不容易重开了日月新天,自然是要恢复天下的文运,文运昌盛则盛世不远! 朱标换了一身衣服,刘瑾愁眉苦脸的也跟着换了一身书童的衣服,宋濂则是不用换,他平常就是儒士打扮。 朱标换了一身白色的直裰,戴上四方平定巾,又从自己师傅那边借了一块普通的玉佩,拿上一把扇子,俨然就是一幅世家读书士子的模样。 宋濂看着也满意的点头,换下太子常服后,那股皇朝储君的威严淡下去许多,儒雅之气高涨,虽然自小锦衣玉食养成的贵气依旧在,但也不至于被人轻易认出来。 刘瑾在一旁劝道:“爷,是不是跟圣上请示一下,您这出去若是被谁冲撞到了可如何是好。” 朱标其实就是最近心里压抑,想出去转一转:“无妨,又不出城,你去亲军都尉府叫几十个好手跟在后面保护就是了。” 刘瑾立刻领命而去,但心中想的就是几十个怎么够,怎么也得叫几百号好手。 朱标自己是不担心的,纵观历史荆轲刺秦那样事就没有成功过,皇帝除了把自己作死,剩下的都是是被皇族中人或者那些把持了朝政的大臣杀害。 何况南京城是大明的中心地区,亲军都尉府遍布全城,纵使朱标不带任何人,只要出了事恐怕一旁立刻都能跳出十几个人保护。 朱标和宋濂谈论了一会,就看见刘瑾领着毛骧走了进来,他们二人行礼过后,朱标也就知道自己父皇不反对他出去看一看。 一行人先乘一辆普通的马车出了皇宫,然后再一处客栈后院停下,此处里文庙不远,而且客栈只有内部人员使用,安全隐秘也是很好的。 四人出了客栈就往文庙方向走去,朱标满脸笑容的看向两旁叫卖的小贩,南京远比他上次出征时繁华许多。 宋濂和毛骧都是经常在城中往来的,自然不觉得稀奇,但是朱标主仆二人可是有些眼花缭乱,他们久居深宫,出来也是办事有大批侍卫开路,哪里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一路上也有不少青年士子呼朋引伴,眼角眉梢洋溢着自信,朱标看着他们就仿佛看自己儿子长大了一般,心中莫名的开心。 宋濂看着他们笑道:“意气风发,好心态啊,这才是我大明士子们该有的风采。” 朱标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说道:“百废待兴人才稀缺啊,真希望里面能有几个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物。” 刘瑾看了个新鲜后,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朱标身旁,生怕有人会撞到他,可是注意了一会后发现,虽然人来人往,但是这些人却极有分寸,隐隐的把朱标围在了一个圈子内。 一旁的毛骧看到刘瑾神色有些紧张,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亲军都尉府做事自然是万无一失。 道路两旁的高楼上还有许多穿着艳丽的女子,她们言笑晏晏的看着下方过往的少年士子们,不时对中意的少年扔下个手绢然后用轻薄的团扇遮住自己脸,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 笔趣阁 若是下方的士子落荒而逃,她们就笑嘻嘻的互相打趣推搡几下,朱标一派富贵之气自然引人瞩目,连着落下了好几条香帕,但是都被一旁的路人飞快抢走了,没有一条落在朱标身上, 朱标抬头打量,那几个女子就冲着他喊道:“小公子上来呀,奴家还有亲手绣的帕子想要送给您呢!” 朱标冲她们笑了一下,然后就走了,没有在理会她们,她们还不知道自己捡回一条命。 宋濂看着朱标说道:“此等地方虽有意趣,但却是磨人心志,多少锦衣少年都落的凄惨下场。” 朱标笑道:“宋师之意我知道的,只不过是好奇罢了。” 宋濂笑了笑:“少年血气方刚,好奇是正常的,若是其他弟子,我倒是习惯带他们进去看一看,检验一番心志。” 朱标也是笑了笑,若是宋濂领他进去了,不出半个时辰,皇宫禁卫就会冲进来斩了宋濂和里面那些女子。 朱标一行人终于走到了文庙,说是庙但其实是一座宫殿的建筑群,青石台阶红墙黄瓦,墙壁上还有龙纹雕刻,当然都是蛟龙。 进了文庙,里面真是人山人海,成群结队的士子们穿戴整齐,角落中还有不少卜算的方士,地上立者好几座牌坊,上面刻着万世宗师,文坛至圣。 朱标被人拥簇着挤到了一座大缸面前,里面装着满满的水,缸底还有几只碗,里面写着一些祝福的话语,一旁散落着许多洪武通宝。 朱标饶有兴致的看了几眼,一旁的刘瑾赶忙掏出几枚铜钱交到朱标手中,朱标瞄着心想事成的碗连丢了三枚才投进去,大缸宽架上水面的光线折射,确实很难一次就投中。 随后朱标跟着人流,好好地逛了一圈,也给孔子上了一炷香,毕竟朱标可是准备让他老人家绝后了。 朱标逛了一圈后才切实的感觉到这个时代的文人有多么崇敬公子,那就是精神信仰,这些都会潜移默化的福泽到孔家身上,这可不是好事。 朱标脸上乐呵呵的,但是心中的孔家的忌惮更深了一分,那怕手断脏些,也必须打倒孔家店。 很多士子参拜完孔子后,都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显然都对自己很有信心,还有一些则是跪在孔子像前不肯起身,就算被拖拽也还在冲着孔夫子念叨着什么。 朱标负手看着他们,人群中的小团体甚多,但是从站位看明显分成了两大派,南方士子与南方士子们交好,北方士子也是只跟自己人玩耍。 ……………………… 都一百四十章 成色 朱标着他们笑道:“宋师,这里面可有才名远播之人?” 宋濂说道:“能到这里那在当地都是有才名的,但是能让众人皆服的只有江西吴伯宗,山西郭翀。” 朱标点点头,正好一南一北,那俩人就是双方的代表了,也就是夺取状元的苗子。 宋濂给朱标指认了一下,其实也很明显,能被士子们拥簇在中间的就是了。 朱标远远的观望了一眼,吴伯宗看起来年纪稍大一些,气度不凡相貌出众,而那位郭翀则是更小一些,只不过面容有些难以形容,气度也很一般。 不过朱标并没有因此轻视,反而更觉得郭翀有本事,古人才是正正经经的颜狗,唐朝,直接在科举考试中就把考试分为四个内容,分别是:“身、言、书、判”。 科举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身”,也就是个人形象,颜值的意思,第二个才是才华,可见当时如果一个人的颜值不行的话,那么可能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下去了,根本就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宋濂遗憾的叹了口气说道:“郭翀的文章我是读过的,其才华横溢远超同届,唯可惜这相貌实在是难与其文章相媲。” 朱标又些无奈的说道:“这科举取士又不是选美,何必如此看重相貌,我朝又没有考身这一项。” 宋濂小声说道:“那殿下以为考殿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圣上选一个顺眼合乎心意的状元郎吗?” 朱标这么一想好像也对,该考的都已已经在前面几次考试中考完了,殿试其实就是走个流程,让皇帝御笔亲题状元以显示皇恩,但是这个恩给谁就看皇帝的心情了。 朱标也隐约记得洪武朝的第一次科举状元,确实是三个字的名字,那就是说郭翀这个人大概率因为相貌丢掉了属于他的状元之位。 果然,长得帅确实可以为所欲为,朱标看了眼后面的刘瑾问道:“你看那两个人谁更有才学的样子。” 刘瑾毫不犹豫的指了吴伯宗,朱标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个太监也喜欢俊俏的男人。 那边的吴伯宗看见有人指他,本来也不在意,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了宋濂,吴伯宗的父亲是举人,曾经在他小时候领着他拜见过宋濂。 虽然看到了宋濂,但是吴伯宗也不准备去攀谈,毕竟那是科举主考官,若是走的太近很可能被怀疑行贿,吴伯宗自认才学足够,自然不想平白招惹是非。 但是一看宋濂旁边负手而立的少年公子却是心神一动,以宋濂的名望,无论是谁家的公子都不应该在他老人家面前负手。 再看其身后的两位仆从都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吴伯宗心中就有数了,唯有太子殿下了,而且看气度年龄都很符合,吴伯宗权衡了几下,还是决定前去说几句话。 他自然不会点破太子殿下白龙鱼服的事情,不过时上前表现一下,只要能在殿下眼中留下几分好印象就够了,到最后配合他在科举大考中的成绩,就足以让殿下心中记得他这号人物,这就够了。 吴伯宗看了身边的两个好友一眼,决定把他们也带去,吃独食固然好,但是这两个确实跟他关系不错,而且人多才体现出他的优异,何况彼此也有个证明,省的最后被怀疑给主考官行贿。 吴伯宋随口对着周围的人说了几句,然后拽着两位好友往朱标方向挤,挤了一会就发现被堵住了,根本寸步难行身旁的人都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朱标等人也发现吴伯宗,宋濂说道:“此人是我一个老友的儿子,才学也是很好的,在此届也就比郭翀差一点,若是发挥得好也没准不能力夺魁首。 朱标听后点点头,下一刻吴伯宗就被拥到了朱标等人的身前,只见他目不斜视,对着宋濂口称世伯,恭恭敬敬的问好,他身边的两个朋友还有点迷茫,但是也还是规矩的给好友的世伯行了礼。 wucuoxs.com 宋濂捋着胡须道:“你最近的文章我读过了,长进不少,但是辞藻还是有些过于华丽了,以后应当注意。” 吴伯宗乖巧的应是,朱标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吴伯宗,此人确实有些东西,并不是只知道读书的呆子,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与他攀谈,就是表现了下自己就告辞了。 等他领着两个朋友离开后,宋濂捋着胡须说道:“有些长进,但还是鲁莽了,他自认表现的不错,但最后可能变成自作聪明。” 朱标点点头,若是他今天心情不好,又碰到人来卖弄聪明,自然会对他印象不佳。 不过朱标也理解,太子储君就在眼前,难免想要展现自已一番,他既然本身就文采出众,又是宋濂的世侄,朱标怎么也当给几分薄面。 朱标笑道:“既然吴伯宗都看了,那就再看看郭翀吧。” 不一会郭翀就被领到了这里,他听说是宋濂要见他,赶忙整理了衣衫就走了过来,宋濂亲切的问了他几句,郭翀的应对也很不错,最后鼓励了他一番后即让他回去了。 朱标和宋濂也转身准备回宫了,路上宋濂说道:“郭翀年轻,才学有余而气度却有些不够,恐怕难得状元之名了。” 朱标此时正在反思自己,本来见了吴伯宗也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在见过郭翀后对比一下子就出来了,跟学识没有关系。 但是说实话,就是吴伯宗也没有给他什么惊艳的感觉,无论是长相谈吐还是气度。 朱标以前没有发觉,像宋濂、刘伯温、李善长、胡惟庸、杨宪等人都是相貌堂堂,武将们长相或许粗旷了些,但是一身气派也是舍我其谁,威仪不凡。 其实朱标跟全天下最优秀的一批人呆习惯了,现在遇见这些科举士子倒是看不上眼了,他们没有几十年的磨砺。 朱标表示很失望,难怪没有听过洪武朝科举出过什么惊艳的人物,这届最优秀的俩人在朱标眼中也很一般了,上限也就是六部尚书之类的了,远不如杨宪胡惟庸,更何谈李善长刘伯温。 朱标叹了口气,宋濂也听出他的失望之意,开口道:“科举也并非代代有人杰,吴伯宗郭翀之流就很不错了,好好磨砺未必没有成长突破的空间。” 朱家也只好点点头,确实是他期望过于高了,宰辅之才又岂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狂妄 朱标一行人回了那座客栈,路上朱标让刘瑾下去买些小玩意儿,回宫后分给那些年幼的弟弟妹妹们。 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本来也是要给自己妹妹买的,多买一些,表达点善意,后宫也就更安静了。 朱标和宋濂坐在二楼的阁楼之上,看着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朱标问道:“京城百姓的生活也好起来了,不知其他州县什么时候能恢复繁华。” 宋濂笑道:“殿下何必心急,治大国如烹小鲜,急切不得,万物生长需要时间,国力恢复也是如此。” 朱标点点头,看着下方的人群心中有股淡淡的满足感,仿佛看见他们过得好,什么都是值得的。 想来自己父皇也是如此吧,唯有对百姓爱的热切,才会不容许他们受到委屈,这也是自己父皇跟其他历代皇帝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会儿刘瑾就领着人抱着各种小物件回来了,然后宋濂就告辞了,朱标起身送到门口,相约明天在去看看恩科考场。 朱标也准备回宫了,上了马车一路慢行,朱标拉开窗帘,看见舞榭歌台处竟有不少熟人,勋贵将帅们,各个怀中抱着俏丽的女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朱标默默的看了一眼,他到不在乎将帅们寻欢作乐,毕竟没有了军权,这些糙汉们在家也窝不住,朝廷实际上已经开始收回兵权了,这些将帅大多都是挂一个将军虚衔。 朱标看向一旁的毛骧问道:“这里面可有暗探?” 毛骧脸色一苦,没有朱元璋的命令,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亲军都尉府分布的暗探,如今太子殿下问了,按理说他就算告诉了殿下,圣上也不会怪罪,但是他自己就失去了立足的根本。 他是皇帝的孤臣,严格来说太子也不是他的效忠对象,若是在其他朝代,太子甚至还是他重点监视的对象。 朱标也理解毛骧,看着他说道:“回宫后你去询问一下我父皇,就说我想听听将帅们酒后之言。” 毛骧立刻松了一口气躬身应诺,朱标放下窗帘,心中回想着今日的见闻,不知不觉就回到了皇宫门口。 守门的禁军统领撩开车帘看了一眼朱标,说了一句得罪了,然后就检查一遍车架内是否有其他人。 这也是为了确定朱标是否被人挟持了,总之驾驶车架想要进内宫还是很麻烦的。 朱标回了东宫,毛骧要回去向皇帝复命去了,刘瑾几人拎着一大堆的东西去往后宫分发,这可是来自兄长的赏赐。 暖玉手里拿着一个编制的蝈蝈还有一个木制的风车,这是刘瑾特意给东宫的人留下的,云锦他们也有。 而且刘瑾也不贪功,就说是太子爷特意给她们留下的,朱标也自然不会说什么,这些小事他也习惯刘瑾会做好,并不用他嘱咐什么。 朱标跟暖玉说了几句,外面就有人通报,刘安出去接了一摞纸张就走了进来。 朱标接过一翻,里面正是那些将帅勋贵,还有文臣大夫们在烟花酒肆畅所欲言毒记载,最精妙的就是不仅有详细的神态描述,甚至还有画像,还是写实派的。 朱标饶有兴致的翻看着画像,看自己熟悉的人被画成这样也是蛮有意思的,终于翻到一张蓝玉的画像,里面蓝玉的神态有些激昂,一脚踏在座椅上与一名将帅碰杯。 朱标看眼那天的记录,正是刚刚北伐归来后,蓝玉喝多了酒后就开始放言,若不是他击破了王保保部,北伐之事胜败还不一定呢。 wucuoxs.com 蓝玉还对在场的将领们说:“才一个梁国公算什么,我蓝玉定能成为大明第一将帅,到时候封王也不过是迟早之事,哈哈哈哈,你们就瞧好吧。” 后面还有许多狂妄之言,朱标看完就忍不住捂着头,哪怕是他的嫡系将领,他也忍不住想把蓝玉吊起来抽一顿,这个人下了战场就太放飞自我了。 现在他也是堂堂梁国公了,常遇春是他姐夫但也不是他爹,也不好意思在随意教训了。 朱元璋则是冷冷的看着蓝玉,现在大明兵多将广,区区一个狂妄的蓝玉还不被他看在眼里,只不过是想着是儿子的嫡系也就打发出去了。 朱标摇摇头,难怪历史上他一死,蓝玉案就爆发了,此人绝非一般人能够压制住的,难怪朱元璋会不放心立朱允熥为继承人,而是选择了朱允文。 要知道朱允熥可是常氏的儿子,也就是朱标的嫡次子,在嫡长子朱雄英夭折后,哪怕是吕氏扶正了,那也应当是朱标元妻的儿子作为第一继承人。 看来还是蓝玉的性格导致了这一切,毕竟若是立朱允熥,那就必须让蓝玉保驾护航,以那时候蓝玉捕鱼儿海后的威势确实可以做到,但是最大的问题外戚干政就无法避免了。 蓝玉确实是战场天才,一旦掌握了权势,那大明其他诸王联手也压制不住他,虽然蓝玉不至于造反,但是朱允熥在蓝玉死前是别想君临天下。 但其实这些都还好,朱元璋最担心的是应该蓝玉没有儿子,但他有个女儿,而且嫁给了朱元璋的一个儿子,也就是说,朱允熥若是暴毙了,那位王爷得到蓝玉的全力支持,未必没有机会染指帝位。 蓝玉是朱允熥舅祖,但是哪里能亲过自己的亲外孙呢? 当然,这一切都不过是朱标的思虑,毕竟洪武末年的政局环境朱标也不是太清楚,他只不过是模拟了一下朱元璋的担忧。 蓝玉此人必须要教训一番了,甚至要刻意打压磨砺一下,朱标原本是很欣赏蓝玉的才能,但是现在却又对他的性格有些厌恶,没有那个君主能受的了这样的将帅。 朱标又翻看起来,越看越是头疼,大多数将帅,尤其是淮西人聚在一起,那简直没有什么不敢说的,虽然没到蓝玉的地步,但他们也确实没有怎么尊重皇权。 文臣们就低调了不少,但是结党营私之事也没少干,相互勾连,虽然李善长等大佬们没有亲身下场,但是他们的门生却代表着他们经营着势力。 胡惟庸最近更是有意的像军中发展交情,他也是淮西人,加上背后是李善长,淮西将帅们也不把他当成外人,近来是热乎的很。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功勋难办 胡惟庸现在春风得意,虽然有杨宪的打压,但是却使淮西党向着他靠拢了,毕竟李善长现在韬光养晦,文官集团能与杨宪碰一碰的只有他了。 朱标放下手中的纸张,朝廷现在的问题确实很大,最关键的是他们太过相信自己与皇帝的交情了,还是把朱元璋当成他们的大哥,一个起义军的领袖。 还以为大家是好兄弟,都要讲义气,可惜这恰恰不是朱元璋希望看到的,他要建立的是一个有规矩有体统的王朝霸业,而不是好汉扎堆儿的土匪山寨。 所以收回兵权是必然的情况,只不过权利这个东西一旦给了人家,就是人家的心肝脾肺了,一日都缺不了。 现在想要彻底收回来,不异于是开胸刨腹,弯刀割肉啊,自古谁掌握了这个东西能心甘情愿的交回去,没有了权力,下面还有何人会百般讨好奉承与你。 千古以来能有几人能甘心放下权势归隐,此事不流血是解决不了的,朱标吩咐暖玉收好,然后起身到文华殿看了一会书。 朱标纵观史书,发现杀不杀开国功臣,不是皇帝想不想的问题,而是需不需要的问题。而一个开国皇帝,一般要具备几个条件,才能不需要杀功臣。 第一是本身拥有雄才大略,打天下和治天下都是高手,如此就没有功高盖主的问题,麾下文武心悦诚服,这点朱元璋是具备的,还有秦始皇,汉光武,唐太宗等人,汉高祖同志在这一点上就有些吃亏了。 第二是出身豪门,血统高贵,不要小看了这一条,在封建社会,这是非常重要的,正统观念长期深入人心,在没有既成事实之前,谁也不会相信一个草民成为皇帝的概率和合理性会比一个贵族要大。 在没有平定天下之前,人们,至少绝大部分的士族会把你看成草寇、反贼,鄙视你、怀疑你、甚至反对你,而贵族造反就不一样,大家比较容易接受他做新的天子,这就是固有的尊卑体统的问题。 这点朱元璋并不具备,他的出身可谓是惊掉一群人的下巴。而秦始皇和汉光武都是皇族,李世民是关陇李阀世家大族,跟隋炀帝还是实在亲戚,赵匡胤家里世代为将,出身也是没有问题的。 这点在古代其实很致命,朱元璋和刘邦就是吃了这个亏,世家大族刚开始都不买他们的帐,导致人心浮动,让他们担心自己之后会不会二世而亡,毕竟秦朝的教训就在眼前。 第三就是对自己身体健康的预判,如果开国皇帝身体康健,比那些骄兵悍将年轻,那自然不用着急。 就像唐太宗和汉光武,李世民当皇帝的时候,只有二十七岁,而功臣们大都四五十岁五六十岁了,基本上都死在他们前面,所以李世民有晚年画功臣图于凌烟阁借以怀念的事情。 这点朱元璋和刘邦等人就有些吃亏了,他们得天下的时候年纪就不小了,并不比开国功勋们年轻,说不好哪天就龙驭宾天了,所以才会急切的屠杀那些能力威望过于强盛的骄兵悍将们。 第四就是对自己接班人的预估,如果下一位皇帝有足够的威望和能力,足以压服天下,那自然就可以安心的和平解决了,这点其实很重要,朱标在历史上的表现还不错,但是还没有达到朱元璋的期望,而且朱家又没有根基,缺少忠心耿耿的家臣。 第五点就是最主要的一点,也就是开国皇帝自身的性格,朱元璋得到权柄的路途太过艰辛了,步步血泪导致他的性格有些极端,对自身得之不易的权柄极度敏感,容忍不了臣子们触碰。 汉光武性格比较宽和,当然这个人属于开挂,朱标对他的奇幻旅程也表示看不懂,这也太天命所归了。 唐太宗宋太祖,他们得天下并没有太难,毕竟本来就拥有足够的优势,得到的容易也就不会走极端了。 yawenku.com 朱标放下书册,想要和平解决此事并不是那么容易,但是朱标还是会尽力的,有些人要清除,但是他不会让朱元璋在历史上留下刻薄寡恩的名头。 现在这五条当中,自家父皇占据了一三四共三条的优势,朱元璋自身能力不缺,而且身体素质在皇帝这个职业中数一数二,朱标自认也能压服勋贵。 至于第二条,天下已定,只要朱标能顺利接班,朱明皇族就是天下最尊贵的血统,唯有第五条才是麻烦,一个人的性格又岂是容易改变的,何况是朱元璋的意志。 不过随着朱标能力的展露,朱元璋也确实平和了不少,自己的儿子文武全才,权谋之术仿佛天授,才十几岁就能跟他讨论政局,性格虽然仁厚,但并不是狠不下心,必要的时候有足够的决断,这才是朱元璋最欣慰的地方。 父子俩都在为对方默默努力,毕竟皇帝是孤家寡人,他们俩这段父子之情是天时地利人和才成就的。 朱元璋现在儿子不少,但是却从不会太过关注,哪怕是见到刚出生的儿子,也没有自己第一次见到长子时的血脈贲张。 朱标放下书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文华殿,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刘瑾在一旁说道:“爷,您再不出来奴婢就要进去请你了,再不吃饭您身体可受不了。” 朱标笑道:“好了,去传膳食吧。” 刘瑾欢快的说道:“早就拿到东宫小厨房热着了,爷先坐着,奴婢这就去端上来。” 现在天气已经很热了,现在才算凉快一点,朱标也不想在屋里坐着了,索性走到凉亭内,不一会儿一道道膳食就端了上来。 胡椒醋鲜虾,烧鹅,火贲羊头蹄,鹅肉巴子,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元汁羊骨头,胡辣醋腰子,蒸鲜鱼,五味蒸面筋,羊肉水晶饺,丝鹅粉汤,三鲜汤,绿豆棋子面,椒末羊肉,香米饭,蒜酪,豆汤,泡茶。 朱标一皱眉这太多了,虽然现在确实很饿了,但是这么多菜肯定是吃不完的,这都够好几个人吃一顿了,哪怕朱元璋一家三口在坤宁宫吃饭都不舍得吃这么多。 虽然说起来有点矫情,但是朱标现在确实有储君的责任感,不想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而他连大鱼大肉都随便浪费。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号舍 朱标看着刘瑾说道:“怎么上了这么多菜,刘瑾,我不是让你不要铺张浪费么?” 刘瑾在一旁回道:“爷,您忙了一天了,奴婢想着让你多吃些,奴婢愿意领罚,您先吃着吧。” 朱标摇摇头:“一会剩下的,你们都吃光它,不准浪费。 等刘瑾谢恩后,朱标也就开始动筷子了,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虽然朱元璋不至于被吃穷,但是也可见一个男丁这时候有多能吃。 朱标吃完后留下刘瑾等人扫尾,自己领着暖玉在东宫院子内转悠起来,走了一会朱标突然对暖玉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暖玉正欢乐的在朱标身后跟着,听到这句话一愣:奴婢家中除了父母好像是有两个弟弟的,不过自奴婢小时候进了王府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朱标点点头:“可想回去见一见?” 暖玉摇摇头:“奴婢发了月钱都会让人送出宫,但是奴婢不想见他们了。” 朱标点点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朱标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暖玉,那时虽然在吴王府养了一段时间,但还是骨瘦如材,而且做事怯生生的,极为胆小,可见她在家中过的也并不好。 暖玉如今还愿意把自己月钱送出去,就已经很孝顺了,毕竟她父母早就得了她的卖身钱。 又走了几圈,朱标就回去睡觉了,明日还要仔细检查一番恩科考场。 第二天,朱标起床洗漱过后,用了一碗粥,然后就直接朝着新建的恩科考场走去,宋濂也已经到了,科举在即,朱元璋已经免了他的早朝。 师徒俩见过礼后,就往里面走去,先是要跨过一道门,上面描绘着龙纹,意味着鲤鱼跃龙门的意思。 院子里面也算敞亮,只是到了学子们真正考试的地方就让人大失所望了,朱标了一遍号舍,里面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都是单间,每一排号房以某字为编号,约有百余间,都面向南成一长巷。巷宽四尺余,巷口有栅门,楣墙上大书某字号,并置号灯及水缸。 朱标自己坐进去感受了一下,里面只有两块可以拆卸的木板和一把椅子,考试时两块木板叠在一起形成桌子,晚上把两块并在一起就是床,若是高壮一些的士子恐怕连腿都伸不开。 朱标模拟了一下答卷,只感觉难受的很,就像被关在了笼子里,心中莫名的开始犯闷,朱标起身走出来对着宋濂说道:“吃不好睡不好,还要绞尽脑汁的答题,这可真是太难了。” 宋濂捋着胡须笑道:“鲤鱼跃龙门可不得经历苦难,这点小事算什么?” 朱标一想也是,跟考上后的光宗耀祖比起来,这点小事也不是不能忍受。” 朱标走了一圈,也看了看传说中的臭号,可想能坐到这里的考生要忍受怎么样的折磨。 宋濂看走的差不多了问道:“殿下可满意,是否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朱标说道:“若是考场有空余的地方,就把臭号封了吧。” 宋濂点点头,朱标也就跟自己老师告辞了,自见过科举的那几位人才后,朱标对科举的热情一下子就降下了许多,不愿意再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起身直接往中书省方向走去,这时候早朝也已经下了,他准备去跟李善长聊一聊。 一路走到了中书省,刚踏进去就听见了吵闹之声,朱标挥手制止了几位官员准备行礼的动作,走上前就听见了杨宪和胡惟庸的声音。 双方态度都很强硬,不过可以明显感觉是杨宪占据了主动,胡惟庸不过是想守住底线。 杨宪冷冷的看着胡惟庸说道:本官制订的章程是经由圣上批复的,有什么问题?” 胡惟庸冷笑道:“好一个媚上欺下的中书左相,你要求我们在短短时间内完成公务,你可知道中书省下达的指令关乎社稷,有些政务不经过妥善的商讨,直接下达是要出大乱子的!” 杨宪哼道:“那就是你们把一件事情压半个月才批复的理由?本官告诉你,中书省的行政效率必须提高,绝不可一拖再拖。” xiaoshutingapp.com 朱标摇摇头也懒得参合进去,这件事是论不出对错的,总不能为了行政效率随意下发指令,但中书省习惯性的拖沓政务也是不对的。 不过这件事必然是以杨宪的胜利告终,因为他身后站着朱元璋,而胡惟庸也清楚这一点,皇帝对中书省处理事情的效率早有不满,就是特意用杨宪刺激他们。 但是政治上的事情,不是说你知道了结果就不需要去做了,杨宪风头正劲,结合浙东党拼命挤压着淮西勋贵们,胡惟庸既然想接李善长的班,那就必须上前表态,哪怕不敌,我也绝不会任由杨宪放肆。 朱标走到李善长的房前,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对着朱标躬身行礼:“老臣参见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伸手扶起他:“李相请起,进去说吧。” 李善长侧身把朱标迎了进去,刘瑾则是守在了门外。 朱标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李善长的相椅上说道:“这吵吵闹闹的相国就不打算管一管?” 李善长给朱标倒上一杯茶,然后自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说道:“吵闹些也好,中书省睡的太久了,早就就应当被鞭策几下。只不过都是老臣的门生故吏,老臣也不好对他们过于苛刻。” 朱标端起杯子吹了吹:“看向李相确实是把胡惟庸当成自己的接班人了。” 李善长笑了笑:“臣有私心,但是胡惟庸确实是有王佐之才,满朝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何况他对殿下也是敬重有加,在臣面前多次夸赞您。” 朱标喝了一口略微有点苦涩的茶水说道:“当朝宰相之位除了淮西人,恐怕也没人能够服众了。” 李善长也喝一口说道:“其实刘伯温也是够资格的,只不过他的性子与圣上犯冲,若真是当上了宰相,恐怕不得善终啊。” 朱标看了眼李善长,还是决定多说几句,李善长年纪不小了,为朱明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刘邦杀了不少功臣,但不也没杀萧何么。 朱标打算全了朱元璋和李善长的君臣之谊,让李善长安度晚年,何况李善长也算是朱标的岳父。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提点 朱标放下茶杯正色的对李善长说道:“推胡惟庸上台也无所谓,毕竟父皇也很中意此人,但李相退养之后还是离他远点吧,不要再有联系了。” 李善长一愣,然后猛然想到了上次跟太子讨论的话题,又想到朱元璋的心性。 李善长站起身对着朱标一拜:“老臣多谢太子殿下提点,真是险些晚节不保。” 朱标伸手虚扶说道:“李相想明白了就好,您也辛劳一生了,何必再操心,归养之后自有荣华富贵等着您。 李善长是个明白人,萧何都需要自污以求自保,何况他李善长,人要想立身于世,就不得不精明些。 但是,精明、技巧要因人因地而异,有时候就不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的人屡见不鲜;过于方正、深得人心而引来杀身之祸者,史书上不胜枚举。 为人处世不要处处显露自己的聪明,必要时不但要把自己的聪明归于别人,而且要善于自损形象,表现出一副“大智若愚”的样子。宁可当时吃点亏,或者遭人唾骂,也要保全自己,免得惹祸上身。 李善长心中一叹,看来退养之后少不得要纳几房姬妾了。 朱标看着他宽慰道:“李祺还不错,听闻学问也有不少长进,就让他随本宫去山西处理迁民事宜吧。” 李善长赶忙致谢,这就是太子准备接受李祺作为东宫属臣了,这可是对李家天大的恩德。 李善长心中有底后就开口说道:“淮西将帅家中有不少好苗子,未来都是殿下的臣属,不如这次都带过去吧。” 朱标一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他表达了护全李家的善意,李善长自然应该投桃报李,朱标现今已经不小了,也该有一批真正班底了. 思路客 那批士子朱标觉得其中难有什么潜力大的,只能把目光转向勋贵子弟。 淮西勋贵是必须要打压,有很有必要消除一批不安分的,但是还保留的还是必须保留的。 朱标怎么可能不知道把勋贵打压没了,文官就容易失去制衡,宋朝不就是以文趋武的制度,导致了一系列的后果。 历史上的明朝倒不是因为制度,因为朱元璋的开国和朱棣的靖难,加上一系列的对外战争,这些战争诞生了大量名将和功勋世家,此时武将不论是对皇帝,还是对朝政都是有较大影响力的。 如果正常发展,武将集团影响力会逐步下降,文官影响力会逐步上升,但这种变化只会是潜移默化的。 随着朝政的稳定,战争的减少,武将必然要面临话语权降低的问题,治理天下毕竟还是要靠文治,而且战争决策权也会逐步转移到文官手中,这是大势。 不过明朝武将的地位依旧没有太过削弱,毕竟宋朝的教训就在眼前,明朝前几任皇帝都是把勋贵们荣养起来,武将们虽然不管事,但仗着皇帝的庇佑,也不怕文官们,双方正好互相制衡,直到发生了——土木堡之变。 土木堡之变直接导致大量的精锐部队阵亡,包括四朝老臣、名将张辅在内的武将也足有数十位,武将集团遭受重创。 更致命的是,随后的北京保卫战是在以于谦为首的文官指挥下完成的,问题是还成功了,这直接导致了文官集团声望大震。而武将集团在经历了靖难重新洗牌,以及土木堡之变的打击后,影响力大为下降。 之后,武将统兵,文臣为帅现象很多,例如王阳明平定宁王之乱,胡宗宪剿灭倭寇。这些都加剧了战争决策权进一步向文官靠拢。 到了后来,二品武将遇上七品文官,经常都是要先下马行礼避让的。太子少保戚继光写信给同品级文官张居正,要自称“门下走狗”。 文武不平绝非好事,朱标可以容忍文官比武官稍大半级,毕竟武官造反的威胁要远远大于文官,必要的削弱是要有的,如此也是对他们的保护。 但是像历史上那样是不行的,武官没有了出路,那会还愿意参军报国,大家都考科举就是了,反正当了武将也远不如个小御史。 而且朱标准备设立内阁作为文官的目标,那么武将也得有个类似军机处的机构,文武两立,互不干涉,其间的矛盾冲突由皇帝居中调控。 武举也当进行了,如此也给百姓们另一条出路,读四书五经不成,练武学兵法韬略也是可以光宗耀祖的,而且以后要允许军中将士们参考。 朱标点点头说道:“只是李相也知道,本宫很少出宫,与那些将帅的子弟并不是太熟,可否请李相推荐一下。” 挑选班底也不是可以随便挑选的,若是他们的父兄脑子不好,未来难免被株连,朱标也不想浪费心力培养要死的人。 朱标的地位太高了,哪怕是淮西勋贵中,能让他注意的也只有那几位大佬,其余的人到底品行如何朱标也不清楚,李善长作为淮西领袖,自然是最清楚的。 李善长捋着胡须想了一会,现在的情况还是蛮复杂的,胡惟庸已经接管了不少属于他的人脉,已经跟其中几个将帅称兄道弟了,这些人脑子一般,恐怕难得善终,其子弟自然不能推荐给殿下。 李善长最后说了十余个名字,包括一些家中爵位较低,但属于死忠的一些人家,这些人跟马南山类似,脑子不灵光,但都是愿意为朱家效死的人。 朱标满意点点头,他中意的人李善长都举荐了,说明确实不错。 正在俩人说话的功夫,外面传来刘瑾通禀都声音,原来是胡惟庸来拜见李善长,却没有想到朱标在这里,但来都来了,自然是要拜见太子殿下的。 李善长看向他,朱标点点头,李善长就高声说了句:“让胡惟庸进来拜见太子吧。” 外面的刘瑾一听就应诺一声,他也知道没有朱标的示意,宰相也不能做主。 不一会胡惟庸就进来了,整理了一下衣服立刻朝着朱标拜倒下去:“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没有立刻让他起来,而是说道:“刚才本宫路过,就听见你与杨宪争执,你们都是朝廷要员,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胡惟庸也不辩解,立刻俯首说道:“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这要是跟他说此事的对错,朱标才要失望。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高丽 朱标微微点头说道:“起来吧,往后应当注意些影响。” 胡惟庸答应一声,起身后又对着李善长躬身行礼,然后从容的坐到李善长下手处,半点没有刚才与杨宪争得面红耳赤的模样。 胡惟庸来了,朱标自然有些话不好再说了,就随口问了句:“本宫这些天忙着办其他的事,朝廷可有什么大事。” 李善长端起茶杯没有说话,也就是让胡惟庸说话的意思,胡惟庸自然不会放过跟太子殿下亲近的机会,拱手说道:“朝中并无其他要事,唯有辽东那边,高丽趁我大明剿灭北元之时趁机圈占土地,现在还隐隐有跃出鸭绿江之态,不过都只是小事罢了。” 朱标倒是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大明还没有抽出手收复辽东,那边依旧由蒙古残党和女真人统治,在朱标覆灭北元之后,他们就已经积极的与大明接触,企图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他们臣服是早晚的事情,高丽现在吃多少到时候还得吐出来,在大一统的王朝面前,高丽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何况朱标记的高丽就是在明朝洪武年间灭亡的,朝鲜这个名号还是朱元璋敲定的。 这件事并不算什么,大明现在也没有余力去管那边的事情,实在是犯不上,中原都吃不上饭了,人口凋零,那能浪费资源去打下个现在根本用不到的地方。 不过适当的安排一些也可以,高丽内忧外患,正好可以扶持一股势力,偷天换日之后,朱标在慢慢筹划。 朱标跟胡惟庸谈论了半个时辰,关于户部的事情和科举大考等等,不得不说胡惟庸的能力与眼界都是没的挑的,妥妥的宰辅之才。 朱标看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就往外走,李善长和胡惟庸恭敬的把他送出中书省,等朱标走远后,李善长领着胡惟庸回了屋内。 李善长坐回自己的位置对胡惟庸说道:“太子殿下还是很欣赏你的。” 胡惟庸在自己老师面前也放松了许多:“只可惜未能入太子的东宫,日后也不算是东宫旧臣啊。” 思路客 李善长脸上没有变化,但心中却为这个学生惋惜起来,莫名的体会到了刘伯温的心情,那种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子走上绝路的感觉。 若胡惟庸是个少年,李善长还能压一压他,磨磨他的性格,但如今胡惟庸气候以成,不是跟在自己身后端茶倒水的年轻人了,而是堂堂的朝廷要员,儿大不由娘了。 朱标一路走出中书省,朝着御书房走去,胡惟庸他们得到的奏报不详细,想了解情况还得去御书房查看亲军都尉的发来的消息。 朱标经过通报后走进了御书房,给自己父皇行过礼后就起身站好,朱元璋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次出宫感觉怎么样?” 朱标笑着说道:“京城繁华了许多,百姓们安居乐业,这都是父皇的功劳。” 朱元璋笑着说道:“给我戴高帽子也没用,以后少出宫,外面鱼龙混杂出了意外怎么办。” 朱标点点头走到自己父皇身后给他松了松肩膀:“从儿臣第一次进应天到如今的变化可真是不小,父皇也应亲自出去看一看,总坐在御书房对身体也不好。” 朱元璋靠在椅背上说道:“咱不出宫,也知道京城现在好起来了,但是外面的州县还没好,百姓生活困难,一想到这里咱还哪有心思出去闲逛。” 朱标劝道:“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忙完的,父皇已经为大明奠定了最坚实基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朱元璋自然清楚,但是他天生就是劳碌命,怎么也闲不下来,拿起宋濂上的奏章问道:“科举的人才你也见过了,感觉如何?” 朱标摇摇头说道:“儿臣有些失望,虽然都是不错的人才,但离儿臣心中所期望的还是有不小差距。” 朱元璋乐呵呵的说道:他们才多大,你是跟李善长刘伯温他们呆久了,何况就是他们二人年轻时也不见得有多出色,标儿,不要小看别人。” 朱标点点头,什么都是需要成长过程的,这些人宦海浮沉几十年之后,大器晚成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如此朱标就想起郭翀的长相,觉得还是先给朱元璋点心理准备才好,于是把自己和郭翀吴伯宗交谈的几句话,和对他们二人的评价告诉了自己父皇。 朱元璋听完郭翀的相貌描述后就有点难受了,没想到其中才学最好的士子竟然相貌上有纰漏,但是仔细考虑后还是决定郭翀如果成绩果真够好,那就认下了, 毕竟他确实没有规定有相貌上的要求,如此一来也证明了朝廷确实是以才学取士。 朱标也说起了此来的主要目地:“儿臣刚才去了趟中书省,听胡惟庸说高丽出兵占据了不少辽东的土地。” 朱元璋点点头:“高丽那边内忧外患,不想着巩固内政,还浪费国力圈占些没用的土地,真是愚蠢至极。” 朱标接着问道:“高丽可是开始对我朝臣服朝贡了?”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那边的使臣表达了这个意思,毕竟北元覆灭了他们也害怕的紧,高丽国王王颛也亲自写信送到咱面前了,准备明年开始朝贡。” 朱标点点头,然后跟自己父皇说想看看亲军都尉府关于高丽的情报,朱元璋也不在意,让他去自己翻阅。 朱标自行走到书架那边,高丽也是历史悠久的王朝,亲军都尉府也是比较重视的,由毛骧整理过后的情报奏章都整齐的摆在上面。 朱标开始仔细的阅读,朱元璋说高丽内忧外患是一点都没有错,而且对高丽最大的打击来自中国红巾军入侵,当时红巾军龙凤政权组织三路北伐,中路军潘诚、关铎等沿太行山北上,入辽东,威胁高丽。 至正十九年二月,红巾军传檄高丽;同年十二月,红巾军将领毛居敬率军4万越过结冰的鸭绿江侵入高丽,蹂躏义州、静州、麟州等地,不久后攻陷西京平壤,期间高丽还要面对倭寇的不断侵扰。 国政也是乱的不行,世家大族依仗着势力,进行着疯狂的兼并和掠夺,私有农庄遍布高丽全境。最高统治集团内部也争权夺利,没有一日的安宁。 现任的这位国王也是人才,他失去爱妻鲁国公主宝塔失里,将政治权力交给一名还俗和尚辛旽,是真的把大权相交。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半岛 朱标看的直摇头,启用一个和尚不算什么,但是其理由和放权的程度实在是太蠢了。 王颛居然是认为世家大族的大臣盘根错节,互相包庇,不可能支持他的改革;而草野新进和儒生则乳臭未干,且喜欢结交权贵,也不可用。 而贱民出身的僧侣辛旽因“离世独立之人”的身份而被王颛所相中,朱标对此只能默默吐槽,这俩人的行政措施也已经由亲军都尉府传达过来了。 朱标看着就感觉高丽要完,他们的政治措施没有错,但是手段实在有些粗糙,而且太急了,他们强行逼迫世家大族归还田地,解放奴隶、整饬官制、兴建学校、完善科举,其改革可谓有声有色。 只可惜这位高丽王弄错了一件事,改革再利于百姓,也需要足够的权势来保护政策能够顺利推行,并且需要培养一批既得利益者维护其成果。 现在高丽虽然百姓们得了实惠,但是他们又没有什么势力,民心这个东西其实大多时候是靠不住的。 虽然现在还不至于爆发,但是矛盾已经开始累积了,一旦爆发高丽也就没有了。 朱标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李姓将军的消息,这位开创了李氏朝鲜五百年基业的开国君主,此时虽然因为抗击红巾军和倭寇有些威望,但是在高丽政局中还不算拔尖。 朱元璋也起身活动了几下,看着儿子说道:“你管高丽的事情干什么,总不会是心疼辽东的土地了吧。” 朱标回头笑道:“现在又不是我大明的,等辽东方面投降后一道敕令下给高丽王,若是不退还土地,就让辽东出兵与高丽开战,正好磨损下双方的实力。”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可盯着那点蝇头小利,若是高丽诚心臣服,那点苦寒之地,就是赐给他们又如何。” 朱标清楚,这就是历代中原王朝很少对高丽用兵的原因,古代中国,因为太过强盛,基本上遵循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思想,也就是天下都是我的,只要你臣服那就是我的。 而朝鲜从卫满朝鲜开始,刚独立就称臣纳贡,而且此后一直装孙子。只要中原统一,或者稍微建立了大一点的政权。朝鲜半岛无论谁统治,第一时间就跑来朝贡,向皇帝表示臣服。 对皇帝来说,要的就是臣服,一般臣服了就不会再打了,因为你臣服就是我的臣子,我不需要打了。 人家对于中原王朝都是毕恭毕敬,连一些小的王朝,如辽、宋、金等,其都极力的去讨好,主动称臣纳贡。这样的情况下,古代中国找不到一个讨伐你的理由,这还怎么出师有名,还怎么一鼓作气拿下朝鲜半岛。 当然这都是客套话,要是朝鲜半岛真的富裕,想师出有名还不简单,随便派几十个人的使团去,半路失踪或是都死了,这不就有理由了? 关键就是因为那里太过严寒,根本不适合农耕区发展,如果古代朝鲜半岛比较富裕,或者至少像中原和南方一样适合农耕发展,那么早在秦始皇时期开始就会牢牢的控制下来,根本就不会让他独立。 当年卫满朝鲜建立,汉武帝就是嫌弃那里太过荒凉,因此,才不予干涉,让其独立的,这个可以说是个根本的原因。 别说朝鲜半岛了,古代中国连辽东地区都懒的管控,实在太冷了,迁民到哪里除非是当奴隶捆着,否则百姓爬着也得爬回中原。 还有最关键的,农耕文明的生产力那是很有限的,加上运输,那就更加的困难。因此,对于很多周边区域来说,占下来很容易,但是要长期的驻守那是很难的。 首先最关键的就是补给问题,如明朝时期,占了安南,但是最终因为安南入不敷出,给财政造成巨大压力,所以最后放弃。 这里一样如果亲自管理,一旦当地人反抗,中原通过东北运输物资,还有长期的驻军成本都是很高的。 而作为藩属国,朝鲜半岛又是很老实,年年纳贡岁岁来朝,因此,这种机制,相对来说更加的有益于国家。 不过朱标自然是想收回朝鲜半岛的,如此广阔的国土,随着后期生产力的发展,一切制约都将消失,这就成了一块宝地。 三面环海,与日本隔空相望,无疑是进取日本的先头堡,其物产丰富,也足够培养一支优秀的海军。 唯一的问题就是征服高丽对大明来说,最起码百年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甚至为了维护分封而去的王爷,大明还要源源不断的提供支持。 就是这样那些王爷恐怕也不愿意去,毕竟在城里潇洒还是到村里做主,每个人也有不一样的想法。 这也是时代的制约,历史上的东亚小国有不少都恳求加入天朝上国,但是都被当朝皇帝拒绝,然后送一些赏赐过去安抚,不是他们不想要,实在是要了就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还不如不要。 中国自古就是农耕文明,地大物博足以自足,工商业并不是主流,不需要海外市场,版图辽阔,用不着去殖民,人口多,更不少劳动力。 以现在的版图来说,向着其他地方侵略,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从经济上看无疑是亏本买卖。 从利弊上看,打仗赢了,恐怕连军费都挣不回来,留下大军驻守还得运输粮草过来,打输了就更不必多提了,损兵折将而且还损伤了朝廷的威严,还得接着打直到打赢。 朱元璋看朱标还捧着高丽情报皱眉就说道:“标儿,你想什么呢?” 朱标回过神说道:“依儿臣看,高丽恐怕是到了王朝末年了,父皇可有意拿下此地?” 朱元璋闻言愣愣的看着儿子:“你要那破地方干啥?” 朱标认真的说道:“分封皇族,而且此地虽然寒冷了些,有朝廷的帮助,到后期也足够自己自足了。” bqgxsydw.com 朱元璋严肃的看着朱标:“你想让你的兄弟侄子们去这苦寒之地当王?” 朱标本来是不想说的,毕竟自己父皇有多疼爱子嗣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他现在没有能力插手高丽的政局,必须朱元璋出手才行。 如果不现在就筹谋准备,以后等新王朝建立了,想要再轻易拿下高丽可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分封 朱元璋皱眉看着儿子,他分封诸王的意思早就跟朱标透露过了,那时儿子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朱元璋走到朱标跟前语重心长的说道:“分封诸王到北边是经过咱多次考虑的,若你担心是重复汉晋诸王之乱,或者地方藩镇割据,那大可不必,咱早就为你打算过了。” 历史上朱元璋分封自己最有能力的儿子们驻守在边境线上,比如朱樉、朱棡、朱棣,朱权这几个人牢牢的锁死了北元,就是为了防止蒙古反扑中原。 而现在也是一样,哪怕朱标提前覆灭了北元,他们现在暂时的臣服了,可以预见,不出十年,蒙古必反,他们是建立过大统一王朝的民族,没有那么容易被打服。 毕竟在历史上蓝玉捕鱼儿海大捷,重创北元残余势力,然而北元势力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后面朱棣亲自五次征伐鞑靼,最后甚至鞑靼部落一听到朱棣要北伐的消息,就早早的躲在天边瑟瑟发抖,死皮赖脸的活着,就这样了,最好还酿成了土木堡之变。 而且将帅们的军权也到了必须收回来的时候了,这些人都是跟随朱元璋打天下的老弟兄,他们已经执掌军权太久了,远离朝廷的管控山高皇帝远,极容易形成藩镇割据,外敌尚可御,内乱一起才是伤筋动骨。 但是偏远地方还是需要人镇守,军队也必须有人掌控,朱家的底子薄,所以由诸位皇子出任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还有就是为了王道教化,北方尤其是燕云十六州等地胡化严重,在古代,25年就算是一代人了,在外族统治下生活了这么久的北方汉人,他们的生活习惯,衣冠服饰,言谈举止,婚丧嫁娶等等各个方面,几乎都被,或者存在胡化的趋势,所以朱元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再复华夏衣冠的行动。 而在北方,尤其是在远离帝国统治核心的北方,皇帝的儿子,帝国的亲王们坐镇在此,他们的生活礼仪,他们的衣冠服饰,他们的言谈举止,他们在婚丧嫁娶上的礼仪制度,都是引领当地风尚的行为,而这也为北方华夏重新找到归宿,重新回归华夏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而且诸王世代被封在当地,还可以安抚当地民心,毕竟北地沦陷已久,乍一收复,难免会有反复,所以朱元璋将自己的儿子们封在这里,世世代代守在这里,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安慰人心,皇帝与臣民同在。 这就是皇帝的思虑了,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朱元璋的私心,他的幼年是何等的凄惨,父母兄长尽皆饿死,病死,全家几乎没剩几口人。 他在乞讨中成长,做乞丐,做和尚,最后横着一条心造反,最后居然打下了偌大的天下,所以朱元璋这个人其实还是很重视亲情的,他努力的为孩子们设计出千秋万代都能吃饱饭的路。 当然,老朱最爱的当然还得是自己的长子朱标,为了保证皇位可以平安的在朱标这一系当中传承下去,朱元璋对分封的诸王准备了种种的限制。 他准备分封的藩王,与西汉的藩王还有西晋司马炎所分封的藩王,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汉晋他们的诸王封地至少都是半个省的面积,比如西汉齐王的封地,几乎是整个山东,囊括74个郡。 更重要的是,西汉和西晋的藩王,他们在自己的封地内,是军、政、财和人事权一把抓,不仅有自己的军队,有自己的小朝廷,并且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取赋税,甚至封地内官员的任免也都由他们自己决定,完全相当于一个独立小王国。换句话说,他们是货真价实的王。 而朱元璋藩王他们虽然被称之为王,但他们的封地,大都局限于一座城市,比如历史上实力最强的秦王、晋王、燕王、周王和宁王,他们的封地并不是陕西省、山西省、河北省、河南省和内蒙古,而是西安、太原、开封、北京和宁城这几座城市而已,所以从实力上来说,那是不可同日而语。 更关键是,明朝的藩王,在他们自己的封地,只有统兵的权力,至于行政区、财政权和人事权,都由中央派遣来的官员来负责,并且严禁他们与派去的大臣相互结交。 在这种背景下,明朝藩王不仅没有收取赋税的权力,也没有任免官员的权力,甚至他们军队的后勤,都统一由当地政府官员来负责,这点是很重要的,打仗的就是后勤供给。 在这种背景下,明朝的藩王,本质就是一个在外统兵的将领。只不过相比于其他外姓统兵将领,他们的地位、级别和待遇要更高一些而已。 至于其他方面,并没有多大区别。换句话说,明朝的藩王,其实只是一个挂着藩王头衔的将军而已。 何况就是汉晋这些实权藩王造反也没有成功过,纵观历史能在大统一王朝下造反成功的藩王也只有朱棣一人,这也就是朱允炆能够名扬千古的原因了,实在是输的不可思议。 朱标看着自己父皇说道:“儿臣并不是想立刻把兄弟们分封出境,而是在为未来做长远的打算,中原广阔,但是又能容得下多少藩王呢?” 朱元璋看着儿子没有说话,朱标接着说道:“父皇正当壮年,儿臣也马上就要大婚了,皇子皇孙将会越来越多,未来的王爷们也会越来越多。 “他们也是天潢贵胄,怎么可能安心当一个藩王,或许朝廷强盛之时他们迫于形势隐忍,可一旦出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藩王们绝不介意拼一把。” 朱元璋还是没有说话,肉烂在锅里也还是自家的,藩王夺取政权也是他朱元璋的血脉,而且把藩王外封就能制止这件事了吗? 笔趣阁 若真到了中原空虚,谁还会愿意当个苦寒之地的王,自然还是会举国之力拥兵进取中原,其造成的影响绝对比境内藩王造反的危害还要大。 朱标扶着朱元璋回到座椅上:“父皇,不是儿臣不知道外封诸王的危害,而是这些小国已经到了必须抑制的时候了,汉唐之前他们还犹如野人不通教化,而现在呢?”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百舸争流 朱标站在自己父皇身前说道:“不说倭国,就刚才所说的高丽,他虽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却长期采用类似中原王朝的皇室制度,颇有“外王内帝”的感觉,文化上也与中原类似,儒学昌盛科举盛行律法齐全。” “父皇,这些小国都已经不是当年的野人了,他们正在一步步的成长,我大明不弱于汉唐,但是周边的威胁却远强于汉唐之患啊。” 朱元璋皱眉沉思,朱标缓缓的讲述着自己对未来的担忧,不仅是对高丽,对倭寇和蒙古,朱标自然清楚中华文明真正被世界追赶超越的时候,明朝现在虽然还拥有领先的优势,但是并不高了。 华夏在战国时代就较早进入了封建大一统王朝时期,自秦汉起农耕文明、礼仪文化、科技水平等等都远领先于世界,足以吊打周围所有的野蛮人。 虽然汉唐在大规模组建骑兵、战法以及后勤保障这块相对来去如风的匈奴、突厥来说是短板。 当这块短板随着国力的增长被补齐以后基本可以吊打对手,汉武帝北驱匈奴就是如此,唐太宗当上天可汗也是因此。 匈奴突厥虽然强悍,但是武器是青铜的都算是精良了至于战术就更不必多提了,而汉唐之时的冶炼技术可是远超世界各文明的,精良的铁质兵器,轻松的砍断对方的青铜武器,坚硬的铠甲衬托出对方皮衣的薄弱,高超的战术技巧可以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虽然匈奴和突厥也在积极吸取中原文明武装自己,虽然也有不少败类给他们运送茶盐铁器,但是这都远远不够,所以他们终究是覆灭了。 一代又一代的草原游牧政权不断吸收中原文明提升自己,和中原农耕文明差距越来越小。到契丹时期已经形成半儒家王朝的意味,在保持游牧特色和农耕文明并存的辽政权存在了两百多年就是明证。 而蒙古崛起三次西征建立起庞大帝国,蒙古灭国数量、地域之广无人能出其右。无数的文明被吸收,甚至在元朝建立后建立起不足百年的大一统中原王朝。 虽然元朝不算正规的儒家王朝,但是对于中原王朝的了解远超出其他游牧政权。 所以蒙古诸部与明朝的差距几乎是不存在的,这和汉唐对匈奴、突厥等游牧政权形成文明、科技上的代差截然不同。 所以明朝立国仅仅80年就被重新强大的蒙古瓦剌部击败,土木堡战败后大明国力由盛而衰,其实土木堡的损失还在大明的接受范围之内。 只不过让大明对外敌的态度由朱元璋朱棣的积极进攻,以强硬的态度镇压外敌转变为被动地依托长城打造九边重镇防御,再也无法发动大规模的主动进攻,大明与蒙古攻守态势转变。 朱标的意思很简单,大明是要休养生息,但是并不意味着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固守国土,而是应该积极外拓,当然不是说疯狂的穷兵黩武,就像现在的蒙古高丽和日本,他们都陷入了内乱,大明完全有能力在其中搅局。 在其各部之间实行扶弱抑强的政策,平衡各方势力,让其内战不断,等他们消耗的差不多了,当地百姓民怨沸腾的时候,再以天朝上国不忍藩国百姓受苦的名义插手其中,缓缓经营几十年,大业可期。 至于之后的让那位藩王去上任这无所谓的,现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万类霜天竞自由,东亚元灭明兴,高丽日本内乱不休,中亚察合台汗国分裂成东西两国,各自扩张。 西亚的奥斯曼帝国正在疯狂扩张,日益强大,攻占巴尔干半岛。东南亚小国林立,印度的王朝也在发展。 最具威胁的西欧已经开始了文艺复兴,虽然有黑死病的存在,尤其是意大利处于文艺复兴的中心,成果颇丰,教会依然强大,但是他的衰落已经可以预见了。 英法的百年战争也已经开始,莫斯科公国也在起势。 全世界各国都在谋求发展,慢一步就很容易再也追不上了,朱标自然不愿意落于人后,既然想立下万事根基,自然要从周边开始。 朱标虽然是太子尊贵无比,但他所有的所有权柄都来自于他的父皇明帝朱元璋,如果没有朱元璋的支持,他命令出不了东宫。 现在图谋欧洲是不可能的,但是蒙古高丽和日本都处于一个混乱的时代,大明如果放弃这个机会,那就太可惜了。 朱元璋有些不解的看着儿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关注那些蛮荒之地,难道他打下来的这座江山还不够他享福吗? 朱标缓缓跪下:“父皇,儿臣的担忧在您看来可能很可笑,但是它却时时刻刻的出现在儿臣心中。我成为了您的长子,受尽了宠爱被立为大明皇太子,儿臣爱父皇给儿臣打下的江山,所以不愿意她受到任何威胁。” 朱元璋听后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是不是有人给自己的太子下了厌胜术,否则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天天胡思乱想。 其实这也怪不得朱元璋,天朝上国的思想可谓是深入人心,在各种书籍的记载中,中原以外的地方不过是蛮荒小国罢了,他们的皇帝都未必能吃饱饭,哪里有能力给中原王朝带来威胁。 如果朱标担心的是蒙古,那朱元璋还可以理解,毕竟蒙古的威胁是肉眼可见的。 朱元璋仔细看了儿子的眼神,确定他的神智是清明的,然后就有些头疼了,他现在就忙的劳心劳神,哪里还有心思放在那些小国身上。 但是朱元璋对自己的儿子还是了解的,这可是自己最优秀的太子,纵观历史恐怕都没有更出色的了,而且他读书读的多,自小就宛如成人,所以他的担心也不一定是错的。 高丽东瀛确实也比汉唐时期强盛了很多,朱元璋叹口气对儿子说道:“标儿,你是认真的,你想操控那些小国的政局,然后再纳入我大明的版图?” 小书亭 朱标点点头:“前期不会耗费太多资源,儿臣自然知道我大明现在的家底,等一切准备就绪了,我大明也已经国富民强了。” 朱元璋想了想,其实拿这些小国给太子练一练也不错,毕竟大明需要做的不过是派几个使节前去捣乱,然后再让亲军都尉府联系几个乱臣贼子,在其国内引发矛盾。 ……………………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和尚 朱元璋把儿子拉起来说道:“蒙古各部你不用管,咱自有安排,高丽和倭寇那边就交给你,但是你要分清主次,科举迁民才是你的重点,至于分封诸王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朱标起身点点头:“父皇英明,儿臣会做好的。” 朱元璋摇摇头让朱标出去了,然后传毛骧觐见,过了一会毛骧急忙赶来给皇帝行礼,然后就等着皇帝的吩咐。 朱元璋想了想问道:“以后把高丽和东瀛的消息都传递给太子,再准备往那边派些人手,让他们听太子的命令行事。” 毛骧恭声应诺,然后就准备下去安排,朱元璋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些和尚都到了吧,让太子替咱去见一见。” 等毛骧退下了,朱元璋摇头笑了笑,然后就接着开始处理奏章,儿子能忧国忧民,目光深远是好事,只不过被臭小子耽误这么久,恐怕不忙到半夜是处理不完了。 朱标出了御书房也是舒缓了一口气,要是自己父皇还不同意他就只能就地打滚了,要是还没用,他也没办法,总不能造反吧。 这次朱元璋能点头,也实在是朱标身份特殊,仗着自己父皇的宠爱,加上这个计划确实不用耗费什么资源。 朱标一路回了自己的文华殿,不一会儿毛骧就领着人过来了,给朱标行过礼后说道:“殿下,如今分布在高丽的探子有八十余人,东瀛的只有二十余人,这是往来的书信和名单。” 朱标接过后说道:“太少了,高丽方面再派百人,并允许他们招收一些当地的人,务必要掌握其国内的大体动向。” 毛骧领命,这些都简单的很,他们的本职工作就是这些,原本是圣上并不在意这些小国,所以只是让探子注意其国都,并没有允许他们自行发展。 高丽百姓过得也不好,只要钱粮充足很快就可以拉起一批人,毛骧对着朱标说道:“刚才圣上还吩咐,让殿下到时候去见一见那些远道而来高僧们,对了殿下吩咐找寻的道衍和尚也已经到了。” 朱标眼睛一亮,他原本把姚广孝找来,还想着是软禁还是找个理由直接杀了,毕竟朱标也没有什么能用到他的地方,但现在他的本事可有用处了。 这位可是组织造反和蛊惑人心的好手,朱标感觉这个人用好了,对他来说比诸葛亮都有用,朱标笑着对毛骧说道:“很好,毛统领辛苦了,至于那些和尚,明日本宫再去见一见吧。” 毛骧自然没有意见,又跟朱标说了几句话就退下去了,毛骧现在也不容易,伴君如伴虎,他知道的有些太多了。 朱标看了眼毛骧的背影,此人好像也被牵扯到了胡惟庸案中,不过说他与胡惟庸勾结是绝对不可能的,恐怕还是他知道的太多了,朱元璋顺手除掉了他。 这个也正常,历代的特务头子基本都没有好下场,他们干的就是最得罪人的活,皇帝想杀谁都是由他们动手,被杀者的亲朋好友难道还敢怨恨皇帝,最后都会把怒火对准这些人。 等毛骧走后,朱标开始认真的观看起高丽的情报,刚才在御书房只不过是大概的看了眼,除了安排探子收集情报之外,最关键的就是派遣使臣前去搞事儿。 高丽虽然已经派人过来表示臣服了,但是他们依旧还在给辽东地区的北元残党朝贡,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大明想攻打高丽还要费不少事,辽东北元残党可是能直接南下。 不过是可是个不错的借口,可以名正言顺的派人过去训斥高丽国王,表达大明对此事的不满。 弱国无外交,高丽没有反驳的余地,更何况现在这位高丽国王昏招频出,国内世家大族都有极大的不满,朱标就是要刺激一下,若是能逼出一些有野心的人再好不过了。 高丽自臣服元朝以后,就实现了元丽联姻,此后的七代高丽国王中,除了忠穆王和忠定王两位幼主外,其余皆娶元朝皇族女子,元朝公主在高丽享受很高的地位和权力。 高丽由此沦为了元朝的驸马国,同时元朝还在高丽设置征东行省,以高丽国王兼任征东行省丞相,此后的六代高丽国王都不得享有庙号,而是从元朝得谥,谥号都带“忠”字。 不得不说,元朝治理藩国还是有一手的,高丽的脊梁已经被打断了,现在元朝被朱标覆灭,辽东残部也是投降在即,这对高丽社会的冲击是很大的。 必然会影响依靠元朝统治高丽的皇族,还有那些依仗元朝起家的世家大族的地位,朱标从奏报上也看见了不少高丽的世家大族送来的密信,他们都迫切的想要寻找新的靠山。 高丽现在的情况可以用回光返照来形容,高丽王和那个辛旽和尚的施政理念就宛如虎狼之药,强行压制住了高丽现在的内忧外患,明面上看国家是好看了许多。 但事实上高丽的社会矛盾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严重了,一旦爆发起来就会彻底埋葬这两位主政者,也会让高丽彻底失去生命力,成为新王朝崛起的养料。 何况就在这个时候,那位高丽王居然还在大兴土木,而且不是兴修水利,而是为他的王后修建宏大的陵墓——正陵,高丽密探回报的情形是“以珠襦、玉匣、金凫、银雁之物为之饰,制作极一时之妙,而且恭愍王还动员数万民夫,为王后修建影殿,配以佛寺。 朱标看着都感觉眼晕,高丽天灾不断,倭寇肆虐,高丽王还再大兴土木,无疑极大加剧了高丽的财政负担,削弱了国力民怨载道。 他可能是个不错的丈夫,但绝不是一个好的国王,朱标放下手中的奏报信件,心中开始盘算,现在的情况直接插手肯定是不行的,大明没有那个资源可以浪费。 朱标把目光放在了那个辛旽和尚身上,此人无疑是极好的棋子,看其手段也能感觉到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能从一个贫贱的僧侣成为高丽的二君,绝不是普通人。 小书亭 朱标都懒得吐槽高丽王任用辛旽和尚的理由,若真是所谓的离世独立之人,又怎么可能频繁的与国王见面,还接受让他主持朝政的任命。 朱标看了眼现在这个和尚的官职,好家伙,真平侯、守正履顺论道燮理保世功臣、壁上三韩三重大匡、领都佥议使司事、判重房监察司事、鷲城府院君、提调僧录司事兼判书云观。 ……………………… 第一百五十章 好棋 这个和尚执掌权柄已经足足四年了,哪怕原来真是圣僧现在也早已经被凡俗的荣华富贵侵蚀了。 根据密探回报,自两年前辛旽设立田民辨正都监后,将大庄园主的土地分给穷人,并将庄园主的私人奴婢恢复为良人,受到了下层百姓的拥戴,被称为“圣人”。 高丽王也认为辛旽“不受禄、不近色、不置田园”而更加信任他,但实际上辛旽接受百官贿赂,积累大量珍宝,修建七座宅邸,同时与许多命妇有染,这些高丽王并不知道。 由此可知此人的野心权欲正在日益膨胀,但是高丽也是儒家思想盛行,程朱理学自元朝传入高丽,君臣大义还是占据主流,辛旽没有名义去造反。 而朱标打算让大明使团前去采访高丽王,私下让姚广孝带着他的书信去见辛旽,告诉他大明准备扶持他成为高丽的王者。 至于为什么扶持他,理由也很简单,高丽王室与元朝联姻数代,血脉勾连之下,恐怕暗中会有不臣之心。 当然,这种话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罢了,辛旽现在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地步,位高权重但是有受制于高丽王,得罪的人又太多,一旦日后被收回权势,势必死无葬身之地。 他现在不是那个孤零的和尚了,有了妻儿自然还得为自己的血脉打算,何况权势这种东西,一但掌握过那就不可能甘心放手。 而且朱标看辛旽的改革措施后,就感觉此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就像朱标原来说的,高丽的改革路线是正确的,但是他们太急了,明明是需要几十年文火慢煮的,偏偏要在数年间完成。 高丽王老婆死了,导致脑子有些不好使了可以理解,辛旽既然能找出正确的改革路线,那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实施。 除非他就是故意想把高丽玩完,然后浑水摸鱼,毕竟他在高丽民间可有“圣人”的名望。 可惜李氏朝鲜的建立就说明他最后失败了,朱标其实不知道这个人在历史上的经历,毕竟他哪有那个闲工夫看屁大点小国的古代史。 不过这个人确实是个好棋子,能力有,野心够,地位现在也是恰到好处。 李成桂现在不过是个高丽将领,朱标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扶持他,甚至准备搞死他,省的他捣乱。 大致的计划敲定完毕,具体的肯定是要看派去的人怎么实行了,毕竟现在消息传递何其困难,朱标现在看的高丽消息都是一个月前的了,最新的还没有送来。 朱标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真是不错啊,高丽虽小,但也是有自己的文华传承的国家,想要完美的处理谈何容易,朱标自己是肯定不能去的。 朝堂上能做到此事的人也不少,毕竟都是造反起家的,不过他们自身的公务也离不开他们,所以说姚广孝来的是多巧,正是朱标最需要他的时候。 当然,具体的还要看明天与姚广孝交谈的情况来定了,不过朱标想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姚广孝又不是傻子。 cxzww.com 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姚广孝若是真的不识抬举,朱标也只能送他上路了。 朱标起身出了文华殿,刘瑾问了一声后就去传膳了,朱标走到凉亭那坐着,夏天已经到了,天气越发炎热了。 暖玉拎着扇子在一旁给朱标煽风,小双儿端着凉茶走了过来,蝉鸣蛙叫连城一片,远处的小太监们正在捕蝉驱蛙。 朱标喝了口茶水默默的思虑着日本,能拿下高丽后就该处理日本了,元朝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元朝在高丽臣服后,就要求高丽配合元军进攻日本,负责造船及助军,举行了两次东征之役。 元朝当时的目的除了征服日本外,就是为了消耗南宋新附军的实力,毕竟其人数有些太多了。 第一次战役中,日军在元军步兵集闭战法和火药武器震天雷的威力下,日军处于不利地位。由忽必烈授命组成的征日元军,是由蒙、汉、高丽三族军队组成的联军。蒙军不但在战斗力,还有战术方面都远远高于日本。 但是结果却是固守山地的日军等来了一场台风,直接刮翻元军200多艘兵船,加上日军意志顽强,忻都连夜乘剩余船只撤退回国。 第二次就很有名了,一场持续两天的台风,也就是非常有名的“神风”,袭击了元军舰队并摧毁了大部分的船只。 其实也不能全说是上天帮助了日本,当时元朝对海洋气候的不了解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而且其船只确实有些脆弱了。 所以朱标并没有急着处理日本,那毕竟需要海上作战,战船和训练有素的兵卒也是至关重要的,而且大海之上意外太多,大明现在负担不起一次远征失败。 朱标打算处理完迁民事宜后去汤和哪里一趟,他负责抵御倭寇已经有段时间了,大明的海上力量也都在汤和的掌握之中。 听说已经招降奴役了不少东瀛人了,朱标打算挑选一些合适的人,调教一段时间后让他们回老家搞事情。 以夷治夷是个好办法,能当倭寇的都是在老家活不下去的,也不可能有什么忠君的情怀,再没有比他们更好的探子了。 不一会儿刘瑾就领着小太监们端着菜回来了,今天晚膳只有四个菜,对朱标现在的身体需求来说,吃掉大半是没有压力的。 吃完饭后朱标问了句刘瑾:“全旭如何了,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刘瑾躬身回到:“自上个月匆忙离开后就一直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要不奴婢去问问毛骧?” 朱标摆摆手,全旭可是朱元璋老兄弟的遗孤,又当过朱标的亲军统领,这就是朱家的嫡系心腹,自己父皇也是很看重全旭的。 刚才朱元璋说蒙古各部那边他自有安排,相必就是让全旭去处理了,这可是难得的磨砺。 刘瑾见朱标摆手就不再说这件事了,而是说道:“爷,这些都是小事,您的大婚才是我大明最要紧的事。” 朱标笑道:“大婚的事情我又插不上手,那些自有礼部操办,我关心那个做什么。” 刘瑾笑道:“奴婢听说开平王府自上个月起就开始操办了,世子都已经亲自去了好几趟江南,就为了筹备太子妃的嫁妆。” ……………………… 第一百五十一章 道衍 朱标听后笑了笑,开平王府自然不缺钱,何况这是为太子妃筹备嫁妆,恐怕常遇春恨不得掏空自己的家底儿,也得让常洛华风风光光的嫁进东宫。 刘瑾接着说道:“听说还特意打造了请江南最有名的工匠打造了一个花轿,极为珍贵。” 朱标点点头,但也没觉得怎么样,这点小事儿他也没有精力管,不过还是问道:“后宫都有什么动向?” 刘瑾回到:“皇后娘娘已经赏赐开平王府三次了,送了不少东西,开平王妃也进宫谢过恩了,其他的妃嫔也都有礼物送过去,以做添箱。” 朱标又跟刘瑾说了一会话然后就回去睡觉了,今日也是耗费了不少心神,明日还要见一见姚广孝。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走了几圈,然后用完了早膳就直接往接待和尚的庙舍走了过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地方,门前早就站满了来迎接太子殿下的高僧大德们,等朱标到了,这些人倒也没有搞什么方外之人不磕头的把戏。 可能是因为知道朱元璋这个老同行不吃这一套,如果不给他儿子磕头,往后恐怕都用不到这大好头颅了。 朱标等他们行礼后也可客气的扶起了最前方的老和尚:“众位高僧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咱们里面说吧。” 老和尚慈眉善目,缓慢的起身后回道:“我等虽是方外之人,但也是大明子民,为朝廷效力是应当的,殿下不必客气。” 朱标领着他们进了屋内,开始了友好的交谈,不得不说这些和尚给朱标的感觉很不错,也没跟他打什么机锋,完全一副听从吩咐的态度。 不过也不难理解,元朝对宗教的态度是包容开放的,其治下的子民是信佛教道教也好,***教也可以,总之不影响其统治他们是不会管控的。 毕竟信仰这个东西难缠的紧,不过蒙古高层更信萨满教和藏传佛教,这对中原的佛教是个很大的打击,毕竟中原佛教的戒律太多,不适合马背上的蒙古人。 所以他们好不容易盼到蒙古被打退了,而且还是自己的老同行干的,正期待佛教重回中原宗教正统的地位,却没想到迎来了一连串的打击。 朱元璋虽然是当过行僧的,但是他在庙里过的也不好,所以对佛教也没有什么感情,和尚们也已经看出了这个情况,所以老老实实的听从着皇帝的吩咐。 宗教这个东西,如果得不到帝国最高层统治者的支持,那他们就别想发展,若是能再能遇到梁武帝萧衍那样的狂信徒,佛教兴旺指日可待。 老和尚们跟朱标谈论了半个多时辰,看着目光清平没有丝毫波澜的太子殿下,老和尚们心中一叹,又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上位。 cxzww.com 朱标看差不多了,也就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对宗教他没有什么意见,其存在是有必然意义的,尤其是对底层百姓而言,他们的生活极端困苦,若是再没有了精神上的依靠,那他们就跟行尸走肉没有区别了。 当然了,打压是必然要打压的,不过效果也不会太大,那些小的邪教都很难彻底消灭,何况是佛道这两种在中国根深蒂固的宗教了。 说白了,佛道体量大也不是坏事,他有完整的体系就代表着朝庭可以对他进行大体的监管,俗话说的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而且佛道的兴旺到底是要指着皇帝的,就比如朱棣宠信姚广孝,所以永乐朝佛教的地位得到了提高。 到了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三元证应玉虚总管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嘉靖皇帝哪里,道教又重占上风。 说实话,朱标莫名的感觉嘉靖修仙还是有点成果的,自朱元璋和朱棣这两位身体倍棒的皇帝后,大明连续七任皇帝都是三四十岁就死了,平均寿命才三十五岁,嘉靖人家天天吃丹药好歹还活到了五十九岁。 朱标看了眼最后面的和尚,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但是在这一群和尚中间已经是最年轻的了。 朱标端起茶杯看了眼一旁侍立的礼部官员,只见他站出身招呼众位高僧,那些和尚也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这位殿下不想再跟他们聊了。 只有最后的中年和尚没有动,礼部官员看了眼朱标,见他并没有表示什么就也跟着退了出去。 朱标站起身走到那和尚身旁,这才有机会好好大量了这位道衍和尚,只见此人眼眶是三角形,身体有些单薄形如病虎,但身上却又透着僧侣特有的悲天悯人的气息。 看朱标起身到了自己面前,那僧人也起身双手合十深深的躬身说道:“小僧道衍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也没有应声,走回上位坐下看着保持躬身的道衍才说道:“听闻你身怀乱世之术,不知是否为真。” 道衍听后身体一颤回到:“小僧师从道士席应真,学习过阴阳术数,但不过是小道尔,哪里有乱世之术。” 朱标看着他说道:“本宫找你来自是有其用处,你可愿意为本宫效力?” 道衍心中叫苦,他从未表漏过自己的本事,怎么会被太子盯上,而今想要脱身是千难万难了。 道衍跪在地上说道:“小僧是方外之人,殿下是国之储君,麾下人杰辈出,哪里需要小僧效命?” 朱标笑了笑说道:“本宫有意插手高丽的政局,打算让你前去坐镇,正好现在高丽的权势都在一个和尚手中,想必你们应该更好接触吧。” 道衍也不再推脱了,低头说道:“小僧何德何能竟得殿下看中委以重任,敢不效死!” 朱标点点头,他就知道姚广孝是聪明人,现在朱标都已经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了,他要是还敢推脱那就是死路一条。 道衍也是没有办法,太子储君的威势又岂是他一个小和尚能拒绝的,得罪了太子这天下除了皇帝没有人能保住他,但是皇帝又怎么会折了太子的颜面。 在天下一统的局面下,朱标渴望人才,但是绝不会像刘备那样三顾茅庐以诚恳求其才,朱标是天下的储君,治下的子民为君效力是理所当然的,哪有什么条件可以讲,除非你想造反! 朱标看着道衍说道:“做得好了本宫绝不吝啬荣华富贵,虽然你是方外之人,但想来你也不想空负一身才学。”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安排 听到这里道衍还能说什么,他虽然少年出家,但是家中尚有亲眷,总得为他们考虑。 何况道衍本来就有抱负,他自然是不甘心在寺庙里青灯古佛一辈子的,否则他老老实实的读佛经就是了,何必浪费时间学那些东西。 而且能得到当朝太子的赏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选择么? 就在这个时候,刘瑾过来禀报说是几位皇子过来了,朱标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姚广孝,黑衣宰相和永乐皇帝要会面了,也是蛮有趣的。 朱标靠在椅子上说道:“叫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朱樉朱棡朱棣三兄弟就走了进来,姚广孝恭敬的站立在一旁,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三兄弟过来了先给朱标行礼,然后朱樉看了眼道衍和尚说道:“大哥,你跟这个和尚聊什么呢?” 朱标笑着说道:“此人有本事,我正准被交给他一件大事。” 三兄弟一听才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道衍和尚,只感觉这个人有些怪,但是也没看出什么本事,而且他们三人更想知道朱标口中的大事是什么? 朱棣开口道:“大哥,要是有什么差事交给弟弟们也可以,我们一定帮您办好。” 朱棡也是接话道:“没错,俗话说的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一定给大哥办好差事。” 道衍在一旁也没有说话,默默的注视着几位皇子殿下。 朱标看着逐渐长大了的弟弟们说道:“他要做的事你们帮不上忙,若是想做事那就去户部工部催一催迁民需要的物资。” 朱樉眼睛一亮:“大哥,您准备带我们一起去?” 朱标点点头,朱家三兄弟自然是兴奋起来了,最近没有战事,沿海等地抵御倭寇也用不到他们,每日跟着弟弟们学习可快憋疯他们了。 三兄弟痛快的告辞了,准备去户部工部催一催,若是没有朱标的命令,他们肯定是不敢去的,就算去了六部官员也不会给他们面子,最多让个侍郎陪着他们闲逛,御史言官们说不准还会参他们一本。 朱标看着弟弟们的背影有些迷茫,这几个都要怎么安排呢?弟弟们都长大了,心思也没那么容易看透了,这几个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出鲁莽听话的模样,但是谁知道呢? 朱标笑了笑,皇子们没有一个是简单的,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过朱标也不在意,他们在朝中根本没有任何势力,就像徐家跟朱棣订婚也很久了,除了给朱棣送过几件徐家小姐亲手织的衣服外,再没有半点儿联系。 莫说是徐达,就是徐允恭也从没有根朱棣有过私下的接触,倒是往他这表现的更殷勤一点,这次迁民朱标准被把徐允恭带上,这可是难得将才,朱标也得培养一下蓝玉之后的统兵大将了。 朱标靠在椅子上,徐允恭在历史上表现的很好,他的亲妹夫朱棣造反,但是他依旧选择了忠诚于朱标的那个倒霉儿子。 先在白沟河之战中成功掩护主帅李景隆撤退,全师而还。又率京军北上,在齐眉山大败燕军,斩其骁将李斌等,使燕军陷入窘境,结果被朱允炆以京师不可无良将的名义召回,给了朱棣反攻的机会。 朱棣入南京后,徐辉祖留在父祠,不肯迎接朱棣,被下狱审问,朱棣亲自召见询问,徐允恭一言不发,始终没有推戴朱棣称帝的意思,最后被革去他的俸禄和爵位,郁郁而终。 所以朱标并不担心徐家的忠诚问题,当然该防的他也不会掉以轻心,不过朱标此世表现的完美无缺,只要在对徐允恭亲近一些,徐家疯了才会转头支持朱棣。 朱标看着一旁道衍和尚问道:“本宫这几个弟弟你看如何?” 道衍躬身说道:“三位殿下具是人中龙凤,又岂是小僧可以评说的。” 朱标站起身扭了扭脖子说道:“若让你选择辅佐,你会选谁?” 道衍双手合十说道:“小僧谁都不会选,会老老实实的回庙里烧香拜佛。” 朱标笑着问道:“那岂不是空负了你一身所学,说吧,本宫恕你无罪。” 道衍想了一会说道:“太子殿下如耀日当空,小僧选谁都是死路一条。” 朱标接着笑道:“若是本宫暴毙了呢?” 道衍和尚跪在地上,脸色发白牙关紧咬:“小僧不敢想!请殿下收回此言,这样不吉的话岂是您应当说的。” 朱标看着看着惶恐的道衍摇摇头,后世把太多人神话了,包括刘伯温姚广孝,朱标亲自跟他们接触后发现,他们是有才能,但是说主导一个王朝的兴衰那就是笑话了。 姚广孝今年也三十多了,若是真有本事现在就去找朱棣,试试能不能干翻朱标,哪怕给他们十万大军也白扯,朱标不死,他们终究是蝼蚁。 这俩人的姓命都在朱标的掌握之中,姚广孝不必多说区区一个和尚,杀了也就杀了谁都不会过问,至于朱棣,杀他也简单,但是朱标不想让朱元璋经受丧子之痛。 何况这俩人联手打一个脑瘫儿童都险些翻车,要不事朱允炆实在太废,朱棣早就被徐允恭平掉了。 朱标看着趴在地上的道衍和尚,反而有些担心他的能力是否真的够完成颠覆高丽的计划,要是黑衣宰相徒有虚名朱标可就太失望了。 朱标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光秃秃的头颅说道:“一会儿本宫会让人把高丽的情报送来,你仔细研究一下,等过几日你就跟着出使高丽的使团出发。” 等道衍和尚应诺后,朱标也就直接出了屋子,跟外面等候的礼部官员交谈了几句,开始安排这些和尚的工作,明日他们就要在南京城中讲经做法事,然后由皇帝赏赐。 这些都是小事,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礼部自有一套章法,不过太子殿下都来了,怎么也得让殿下知道。 2k小说 朱标听完后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毕竟他也不太懂宗教事务的具体流程,也不知道那些信徒怎么看待这些光头。 跟礼部官员对完之后,朱标就往中书省走去,朱标还要让李善长给他推荐一个出使者高丽的官员,最好是能言善辩的,朱标打算让他们在高丽呆上几个月,也好与道衍配合一下。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劳心 朱标一路到了到了中书省,这次总算是没有看见胡惟庸和杨宪在争吵,里面的人看见朱标赶忙过来行礼,朱标看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赶忙吩咐道:“本宫来找李相,你们都去忙自己的公务吧,不必出来见礼了。” 说完直接朝着李善长的屋子走去,就见李善长手里拿着一本棋谱正站在门口等着朱标。 看见朱标到了,李善长笑呵呵的迎了上去:“老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扶了一下俩人客套了几句,就进了屋内,只见桌子上摆着棋具,看来李善长刚才正在自己打谱玩。 朱标坐下说道:“相国可是悠闲的很,本宫是快跑断腿了。” 李善长也坐下笑着说道:“这就是老臣的公务,除了紧要大事,其余的老臣都交给胡惟庸处理,当然杨宪也分走了一些,不得不说有这两个人在,老臣一天都悠闲的很。” 朱标摇摇头,李善长胡惟庸杨宪,这三个人都有宰辅天下的能力,一起处理这些确实是小意思,可惜朱标自己老爹可就没有人能替他分担了,做皇帝累啊。 李善长喝了口茶水说道:“老臣刚才听说三位皇子奉了殿下的命令去了六部,催促了工部和户部的工作,说是要跟殿下一起去山西处理迁民之事。” 朱标点点头:“他们三个闲的无聊,我就给他们找点事做罢了。” 李善长靠在椅子上说道:“老臣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三位皇子年纪都不小了,而且都已经上过战场了,虽然相比太子殿下并不算什么,但是殿下何苦让他们接触民事。” 朱标笑了笑,李善长是太子少师,何况他的小女儿也要嫁进东宫当太子侧妃了,自然是不想看到其他皇子们过于优秀。 朱标问了句:“李相可听我父皇说过要分封诸王拱卫京师?” 李善长点点头:“此事去年圣上就与老臣和刘伯温商量过了,我二人都先表达了对此事的担忧,但圣上心意已决,臣等也不敢在说什么了。” 分封诸王后患无穷,不过朱元璋的意志不是这两个人能够扭转的,尤其是李善长,他什么时候都不会硬顶朱元璋,这也是他这个大管家能做这么久的原因。 李善长看着朱标说道:“此事圣上的考虑也没有错,天下安定收回军权是必须要做的,无论是哪朝哪代都需如此。” 朱标点点头,李善长接着说道:“圣上何其英明,必然是会为太子殿下考虑的,老臣猜想藩王们的权利必将受到束缚,他们想成气候没有几十年的经营是不行的。到时候殿下估计也成了上位,削藩就是了。” 朱标笑着问道:“李相可关注过高丽政局?” 李善长想了想说道:“闲暇之时倒也看过两眼,只是感叹其内忧外患,不知殿下为何问起此事?” 朱标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李相觉得把让藩王入主高丽如何?” 李善长一愣,然后捋着胡须沉思了一会说道:“高丽现在虽然处于内忧外患之境,但是其传承依旧还在,高丽宗室子弟也还有不少,我大明想要入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何况高丽苦寒,诸位皇子恐怕也是不愿去的,圣上也不会答应。” 朱标说道:“此事我已经与父皇说过了,在大明境内安置藩王绝不是长久之计,虽然现在是需要让他们镇压各地,但等朝庭步入正轨之后,诸王就只是麻烦了。” “本宫想着日后削藩给诸王两个选择,要么在京城老老实实等过太平日子,安享几代富贵日子,要么就去境外就藩,镇守藩国。” 李善长皱眉说道:“境外藩国离京师太远了,恐怕最后还是会脱离朝庭的掌控,若是百年后遇到朝廷的弱势期,那恐怕会比境内的藩王造反威胁更大。” 朱标自然清楚这点,朱元璋所顾虑的也是同样如此,毕竟在大明境内,藩王处处都要受到朝廷的制约与监视,而到了境外,藩王就成了真正的王者,其国内的政治军事经济都是一手抓,若是百年后大明连续碰上几代的昏君,又恰巧遇上天灾连绵,境外藩王未必没有机会反攻中原。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朱标是必然要拿下周边的国土的,天高皇帝远,无论是派谁去治理都是有这个风险的,难道那些封疆大吏就不会造反了吗,肉烂在锅里也好歹是自家的。 李善长看着朱标有些不解,大明国土辽阔,为什么要盯着那弹丸小国呢,不过这也不是他该问的,太子殿下到他这里说出这些那就是心意以定,也是对他这个快要退养之人的信任。 李善长捋着胡须说道:“拿下高丽也不是太难,只要能占据大义就万事皆可了,而且其国土也不小,足以分封两三位藩王,殿下以为呢?” 朱标一笑,这也是一个办法,高丽分封三个日本分封五六个,按照远交进攻的原理,他们封地相邻必定少不了摩擦,但都是兄弟之国,也不好直接开战,最后都是要求着中央朝廷做主的。 李善长年老成精,加上他的身份特殊,朱标才会把这件事告诉李善长,就是为了听听他的主意,俩人交谈了一个时辰,朱标有很多限制藩王的想法不好跟朱元璋交谈,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然朱标不是手心也不是手背,是老朱同志的心头肉(? ̄??? ̄??)。 交谈的差不多了,朱标也是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水后说道:“多谢李相帮本宫想了这么多。” 李善长笑道:“老臣这个丞相领着俸禄也不好天天下棋打谱,趁着老臣还没有退养,殿下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与臣商量。” 李善长看朱标尚有些青涩的脸庞担忧的说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老臣从不担心殿下能否治理好天下,唯独担心您的身体,思虑过多劳心劳力,还望殿下自珍。” 笔趣阁 朱标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今年也才十四五岁,虽然古代有不少早慧之人,但是大多都寿命不长,也难怪李善长会担心了。 李善长捋着胡须说道:“这满潮上上下下都是支持您的人,甚至最大的东宫党就是圣上,您又何必如此劳心伤神。 ……………………………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事务繁忙 朱标听到李善长的话无奈的笑了笑,之所以要努力就是因为责任啊,否则以朱标的身份地位想要享乐还不简单。 历史上的明君圣主难道都是傻子么,他们不知道纵情声色酒池肉林会有多快乐么,但是他们依旧是选择了劳心劳力的处理天下的公务。 就比如皇宫内的朱元璋,他已经贵为天下至尊了,但实际上他这一生都没有享受过轻松的日子,少年时要为了吃食拼搏,青年时为了活命拼搏,中年时为了王业拼搏,而到了现在,他依旧选择了为儿孙为百姓拼搏。 朱元璋不知道如此做事损伤身体么,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人生苦短不过区区几十年,若是这些事他不处理,那么就要留给儿孙们处理,他总想着自己多干一些,让子孙们享福。 朱标则是想着多做一些,给大明打下万世之基,哪怕最后朱明亡了,新的皇朝也能延续华夏唯我独尊的地位,而不是沦落到屈辱的历史当中。 朱标想了很多,王朝兴盛其实是不可逆转的,哪怕有他在,大明的消亡恐怕也是注定的,任何东西在时间的流逝下都会变的腐朽,无论多么优秀的制度也无法保证人心。 谁都无法管住自己的后世子孙,历史上朱元璋用六年时间写《皇明祖训》其中方方面面的规定了子孙的行为规范,但是他死后,朱棣可没有丝毫顾及自己亲爹留下的规定,后世的朱家子孙也没有管一个牌位的训言。 朱标倒不准备想那么多,毕竟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他会爱自己的儿子孙子,至于后面更远的那些他可管不着了。 而且若是他们做得好,自然无需担忧被推翻,没有人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造反,若是做的不好,使天下百姓苦不堪言,那就是到了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朱标也没有什么怨言。 燃文 只是希望新王朝不是满清,可以延续华夏正统继续成为这个世界的中心。 朱标笑着对李善长说道:“多谢李相关心了,本宫会注意的,实在是我大明百废待兴,父皇也在辛劳,本宫年轻又怎敢言累呢。” 李善长夸赞道:“殿下仁孝,实在是我大明的福气,不过殿下身为国本还是要保重身体。” 朱标不在反驳,他自然清楚自己的性命对大明有多重要,所以每半个月都会请太医诊断,平时也极为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早睡早起多活动,这么大了别说身边的宫女,就连上辈子的祖传手艺都丢了。 朱标对李善长说道:“相国也知道我此来的目的了,出使高丽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本宫对朝中的官员不太熟悉,还请相国推荐一位吧。” 李善长捋着胡须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礼部的人本来是出使藩国最好的人选,只可惜里面侍郎尚书大多年纪都不小了,若是去往苦寒的高丽恐怕半路人就没了,礼部其余人都不合适做主使,倒是刚上任的户部侍蒋思德较为合适。” 朱标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突然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在御书房看到过他上的奏章:“此人可是原岳州知府?” 李善长点头笑道:“没错,此人刚刚三十出头,世家豪门出身,在圣上打下应天府的时候投靠而来,做事很有章法,本来是打算将他调任吏部的,正巧遇到了户部大案导致户部急缺人手,只好先把他放在户部顶一顶。” 朱标还以为李善长会推荐一个淮西官员,没想到是世家子弟,想了想此人上的奏报:“从奏报上看此人治理地方还是不错的,岳州民生回复的很好。” 李善长回答道:“具体的情况我已经让人去查过了,要比他上奏的还要好一些,可能也跟他世家大族出身有关吧,地方的豪强很配合。” 朱标点点头:“那就让他明日上午到东宫见我吧,对了,把他从户部抽掉出来是否会影响户部运转?” 李善长笑道:“一个人不碍事的,其余随行出使的人都是礼部的,若是殿下要加人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了。” 蒋思德是明面上的使者,能做的事情并不多,而太子殿下又只跟他要了这一个人,可见太子是早有安排了。 朱标点点头,又跟李善长谈论了一会科举大考的事情,后天就是科举大考,这是需要他亲自盯着的,再往后就是他的大婚了,这自然也需要他亲自出马。 然后就得启程前往山西,朱标默默的盘算着自己的时间,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安排,他也可以说是历史上政务最繁忙的太子了。 刚出中书省就看见朱家三兄弟往这边走来,朱标迎面走上去等着弟弟们给他行礼,他们虽然是兄弟,但是朱标是储君,皇子们在他面前先要行君臣之礼。 等三兄弟行完礼后朱标就领着他们往东宫走,在路上随口问道:“户部工部那边怎么样了?” 朱樉回答道:“都差不多了,户部的粮草已经开始运送,御寒的衣物也都开始往凤阳调配,工部也派人到凤阳烧碳。” 朱棣在一旁问道:“大哥,都有谁跟我们去?” 朱标背着手说道:“具体的还没有定下来,怎么你有什么人选?” 朱棣摇摇头,他才认识几个人,一旁的朱棡接话道:“大哥,我看京城那些勋贵子弟都想和您去,他们可没少向我们打听。” 朱标看了朱棡一眼说道:“父皇不是让你们少出宫与那些人玩耍,你们又什么时候联系上了?” 朱棡陪笑两声:“大哥我们可没出去玩耍过,就是让小太监在宫门口传过几句话。 朱标也不在意,看了眼三兄弟问道:“都说说外面那些谁是有真本事的。” 三兄弟眼睛一亮,这可是送人情的好机会,外面那些可是都苦苦盼着能到太子殿下身边效力。 朱棣抢先说道:“徐允恭肯定是第一个,文武全才,在外面也是最能服众的。” 朱标笑着点头,徐允恭本就是他定好的重点培养对象,没想到朱棣还是挺欣赏自己大舅哥的,难得这么积极。 朱樉说道:“还有常茂也不错,李祺也还可以。” 这两个也不用多说,同是王府世子,在同辈中弱了徐允恭一头,但是相比其他人还是几位出众的。 ………………………… 第一百五十五章 顽固子弟 朱棡想了一会说道:“汤鼎其实也很不错,还有傅忠那个家伙。” 汤和去了沿海抵抗倭寇,但是却并没有带走长子汤鼎,朱标看着朱棡问道:“汤帅被剥爵后汤鼎过的如何?” 朱棡挠挠头,这点他可不知道,朱樉在一旁接话:“这个我听说过,汤帅被贬离京后,除了李祺亲自上门拜访过外,其余人都是离汤鼎远远的。” 朱标点点头,李善长是汤和的老大哥自然是要上门表示的,至于徐达常遇春这时候离汤府越远越好,毕竟这三人聚在一起就等于大明五成的兵力了。 其余人们自然还是在看朱元璋的脸色,哪怕看出朱元璋不过是借着汤和这个嫡系心腹杀鸡儆猴,汤和早晚是要重回高层的,他们也不敢烧冷灶,毕竟汤和是将帅,交往过密是大忌。 至于汤鼎朱标觉得此人还不错,要不是被他老子耽误了,其风头应该不在李祺常茂之下。 至于傅忠没什么好说的,猛将而已,有培养的价值但注定不是统领一方的帅才,不过傅家的忠心应该是没的说,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之后这三个弟弟基本把侯爵以上的勋贵子弟推荐了个遍,只可惜并没有太多出众的人才了,有不少还是纨绔子弟。 尤其是出身较低将领的子弟,他们自小生活的不好,现在猛然得了富贵,猖狂的很。 在南京到还有收敛,在地方可是肆意妄行,但是也不至于做太过分的事情,这就很让人头痛,些许小事拿出来训诫一番也没有什么作用,但是不管他们却又越来越过分。 燃文 这个时代到底不是法治,或者说人情是大过法治的,官官相卫可不是说笑的,谁能保证自己的家人永不犯错,错了可不就得疏通关系。 这些都是朱樉告诉朱标的,其他两人也是听的一愣一愣的,朱标也没想到自己二弟还有当锦衣卫的天赋,看来交一些狐朋狗友还是有用的。 朱标想了想让朱樉拟定一份名单,把那些惹是生非的人名都写下来,朱樉听完有些犹豫:“大哥,你不是要拿他们开刀吧?” 看来上次朱标勾画户部名单确实给弟弟们造成了心理阴影,朱标拍了下朱樉的脑袋说道:“放心吧,不会要了你那些狐朋狗友的小命,他们不是都想在我身边效力么,正好我缺种地开荒的人手。”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安下心来,只要不弄死就好,而且这活总有人要干,自家大哥那么轻易的答应带他们去山西,恐怕也是准备磨砺他们,这时候自然是倒霉的同伴多点好了。 朱标倒是不觉得那些家伙干几天活就能学乖了,纯粹就是想要折腾他们一下,凭什么小爷这么尊贵还要努力工作,你们这些狗一样的东西就开始享福了? 一路回了东宫,三兄弟就到书房开始写人名,朱标则是在凉亭内吃西瓜,这是在井里冰好的,而且算是进贡而来的,甜的很。 刚吃了两块就被刘瑾劝住了,贪凉可不好,朱标也没拒绝,吩咐分下去让东宫的人都尝一尝。 朱标越想越觉得把那些惹是生非的人都带走是个好主意,毕竟他们都是认得几个字的,优秀些的完全可以帮着管理一个村子的人。 百无一用的就下地干活,好歹是活人何况他们又不缺衣少食的,身体自然是比较不错的,简单的农活也不需要技巧,干就完了。 到时候让皇子监工,总之在他手上就没有废物,一条狗也得发挥它的作用。 朱标倒是不担心他们会不会不来,这可是到太子储君身边效力的好机会,他们不懂他们爹娘还不懂了? 到时候朱元璋的旨意一下,那些纨绔哭爹喊娘也得被其亲爹被绑来为太子效忠,毕竟朱标身边的位置就那几个就是占不到,混个眼熟也能富贵一生啊。 朱标乐呵呵的走到书房,看着一个个名字被写在纸上,就仿佛看到一位位锦衣少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广阔大地上耕种。 朱家三兄弟写下的名字其实不多,毕竟能让他们记住的身份也不会太低,不过这就是勋贵高层中的顶级纨绔了,也是朱标的重点磨砺对象。 看了几眼,朱标就拿着纸条领着三兄弟往御书房走去,三兄弟越走心里就越打鼓,他们实在不想去见自己老爹,实在是被打的看见朱元璋就皮痒,控制不住的打寒颤。 不过想到去这一次,然后就能离开皇宫到山西去耍,所以也就咬牙跟上了自己大哥。 等到了御书房门口就被太监领了进去,看来自己父皇早就接到他们往这来的消息了。 朱元璋看着眼前长大的四个儿子心中也是宽慰的很:“难得来看咱,怎么一起来了?” 朱标笑着说道:“儿子们想念父皇了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一旁的朱樉也开口道:“父皇公务繁忙,儿子们平日不敢打扰。” 剩下的朱棡和朱棣对视一眼,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好话都被哥哥们说了(╥﹏╥) 只好用孺慕的眼光看想父皇,并一直点头表示哥哥们说的就是我的心意。 朱元璋笑了几声让他们坐下,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除了标儿剩下的儿子哪个看到他不哆嗦,怎么会特意过来找不自在。 其他三个看父皇心情好也就放松了许多,找了个椅子坐下,目光看着御书房的摆设,他们可是很少有机会来这里。 朱标走过去把纸条放在朱元璋面前:“此来还是向父皇请示的,儿臣想把这三个皇子和勋贵子弟们都带到山西。” 朱元璋随手拿起纸条然后就一皱眉,这些名字他都眼熟的很,经常能在御史弹劾的奏章中看到,都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主,朱元璋顾念他们父兄的功劳也没跟他们计较。 朱元璋看了三兄弟一眼说道:“带你几个弟弟去也可以,怎么还要带这些人去?” 朱标回答道:“朝廷缺少人手,尤其是户部,此次迁民人数众多,需要记载的档案也多,这些勋贵子弟大多都是识字的,与其让他们无所事事的在京闲逛,不如去为我大明做些实事。” 朱元璋想到这儿点点头,他还没告诉儿子,他准备让所有新科进士都跟着儿子去山西,如此一来朱标的队伍确实是够用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平 朱元璋的想法其实跟朱标类似,也不指望他们改好,能让御史少上奏弹劾就行了,他本来一天国家大事就多的要命,中间还要看他们惹是生非的奏报…… 朱元璋看了眼儿子,心中忍不住感叹,还是标儿懂事啊,这就帮咱把那些狗一样的东西都解决了。 一旁的朱家三兄弟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虽然三人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是眼中还是隐藏着一丝黯然。 都是自己父皇的亲生儿子,但他们跟大哥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凭什么?就因为大哥比他们早生几年? 朱标虽然没有回头,但也能想到后面三兄弟心中的不忿。 没人会认为自己天生就比别人差,尤其是皇子这种生物,可能在他们眼中朱标不过是因为得到了最好的培养,得到了父皇的所以宠爱,所以他才会显得如此耀眼夺目。 这里面最不爽的应该就是朱樉了,他只比朱标小一岁,确切的说是几个月,但是就注定了一个为君一个为臣。 至于朱棡倒是还好,毕竟论长幼没有朱标也有朱樉,论本事就更别提了,他们三兄弟经常在一起,自然清楚老四虽然话不多,但是什么事他都清楚的很。 朱棣的心情则是很复杂,上面有三个哥哥,而且他心中清楚自己比老二老三都要强,但是跟自己深不可测的大哥比起来,他还是太嫩。 总的来说三兄弟虽然羡慕嫉妒自己的兄长,但心中还是服气的,这也是他们一有机会就往朱标身边凑的原因,但无论如何,他们面对朱元璋和朱标父子情深的场面,心中还是有委屈。 至于朱元璋自己可能并没有多少感觉,父母对子女的偏心是下意识的,朱元璋自认对孩子们都很好,没有让他们挨饿受冻,还给他们请老师教导。 只可惜感情这个东西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朱标也懒得刺激弟弟们,又跟朱元璋说了几句就告辞出来了。 朱家三兄弟也恢复正常,乐呵呵的跟着自己大哥,朱标一看今日的工作也差不多了,也好日没有活动身子骨了,就领着他们去御马监骑马射箭。 他们各自的马匹也都养在这里,有专门的太监来照顾,兄弟四人骑马跑了两圈,现在天气炎热,跑完后马匹有些烦躁,他们索性就给马儿洗澡刷毛。 这些事他们也做过,只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旁人代劳,朱标今日心情也不错,自己的马儿是跟他北伐过的,朱标也是念旧的,看它舒爽的摇头摆尾,不停的拿大头蹭自己,朱标也是感觉很愉快。 刘瑾一旁搭手,那个曾经撞到过朱标的小太监并且紧紧抓着缰绳,生怕它突然冲撞到太子殿下。 另一旁的三兄弟可比朱标熟练多了,可见平日里他们就没少来伺候他们的宝马。 朱标看着身边的两个太监猛然想起来大明最成功也是最有名的大太监郑和,说起郑和下西洋他知道,但是郑和现在叫什么,出没出生他都不知道。 不过记得应该是从云南被抓来的俘虏,被阉割后送入了宫内,最后到了朱棣的府邸内伺候,那可早得很呢。 云南情况复杂,盘踞在云南的割据势力主要有故元梁王和土酋段氏,梁王以昆明为其统治中心,在北元尚存的时候依旧遵奉北元朝廷的命令。 自从北元被朱标覆灭后,此人就依仗地利拒守一方,朱元璋也不是没派人去招降过,结果都是有去无回。 土酋段氏则控制着大理一带,曾经直属北元管辖,但现在处于半独立状态,与梁王政权之间不时发生武装冲突,跟大明的态度暧昧,但是也没有表露出太过亲近。 云南地区民族结构混乱,各自为政的村寨比比皆是,山河地势险峻丛林密布,绝不值得大明现在耗费精力打下来。 不过云南资源丰富铜奖和银矿,都是大明必须的资源,所以过几年朱标肯定是好谋划的,但是现在还不行。 明年先拿下割据巴蜀的明夏,巴蜀之地号称天府之国,土壤肥沃,非常适合种植农作物,而粮食就是大明最迫切需要的东西,只要粮食够了朱标的大部分目标就都可以完成了。 何况巴蜀之地的产盐量也是十分感人的,所以朱元璋和朱标的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没有什么能阻止大明拿下这块宝地。 朱元璋已经在明夏内部拉拢了一部分人了,只要大军一到,就可像刘备取蜀地一般,自有人献关奉城。 xiaoshuting.la 这也是汤和重回大明上层的机会,拿下巴蜀封个国公还是够的,如此汤和也能满意了,这也是两家的默契。 汤和毕竟是朱元璋的老弟兄,甚至可以说是朱元璋踏上这条路的领路人,自有一份情谊。 所以明年还有一场战争,打完后今年的存粮也就又没有了,云南之事还得往后拖,毕竟他的优先级并不高。 拿下巴蜀之后,大明的主要目标是辽东地区,和沿海倭寇的治理,不会再短期内发起大规模战争了。 朱标默默的盘算了一会,突然发现自己这会儿就光刷一个地方了,很明显的能看出来这个地方的毛比旁边稀薄了很多。 刘瑾他们虽然看到了朱标在愣神,但也不敢打扰朱标的思虑,只能委屈委屈马匹了。 朱标笑着摸了摸踏雪马的头颅:“今晚给它加料。” 朱标跟三兄弟打了招呼就会东宫了,明日还要见蒋思德,安排高丽的事物,后天还要看着科举大考。 等朱标走后,三兄弟也没心思伺候宝马了,挥手退太监们三人在院子里随意的走动着。 刚开始谁都没有说话,足足走了两圈朱樉才开口说道:“要是没什么说的,我可回屋了。” 朱棣看了他一眼说道:“能说什么,那就散了吧。” 朱棡揽住他们的肩膀:“行了,这儿就咱们三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朱樉笑道:“怎么也轮不到你,你自然无所谓了。” 朱棡说道:“我可没你们俩的野心,若是你们俩商量封王的事情那咱们三就聊一聊,大哥可是明说会削藩的,要是你们俩想聊大哥的位子,那就再见了。” 朱棣漠然的说道:“你们俩要是太子,那我就要试一试了,不过大哥做那个位子,我服。”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野心 朱樉看着朱棣说道:“你服不服又能如何,老四别太高估自己了。” 朱棣笑了一声,二哥是最会讨大哥欢心的,但也是对大哥嫉妒最深的。不过二哥到底是个聪明人,他十分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朱棡接话说道:“你们应该也听说了,父皇要给我们的是实封,也就是有封地的。” 这些他们自然清楚,那些狐朋狗友的长辈都是高官,不乏中书省和六部的官员,朱元璋想要分封诸王拱卫京师的消息他们早就听到了。 这可是好事,能到地方去潇洒,做一个真正的王当然是美滋滋的,在京城他们还要给父兄行礼问安,朝中的大佬们也不好得罪,每日谨小慎微的。 朱棡说道:“父皇又不是没读过史书,汉晋之乱不远,就是让我们就藩也肯定会加以限制。” 朱棣从自己三哥的手臂下挣脱出来,这大热天的有什么好搂的:“再怎么限制我们也是大明正经的王爷,地方的能有什么人敢管我们,只是不懂大哥当初说的那削藩是什么意思。” 朱棡把手负在身后:“总不能是大哥上位后,撤销掉藩国,把咱们压在京城养着吧?” 三人沉默下来,他们可以忍这一时,但是朱标若是想把他们当成猪仔圈养在京城一辈子就真的太过分了,他们也是天潢贵胄的皇子,也是上过战场渴望建功立业的少年。 朱樉突然说道:“那又能怎么样,就像你我反抗不了父皇一样,大哥上位是众望所归,朝中的文臣武将都是东宫臣属,咱们在朝中连个替咱们说话的人都没有。” 朱棣脸色一黑,这就是在点他了,老二老三还没有订婚,唯有他早早的跟中山王府三小姐定下了婚约,可是徐家对他可没有半点儿亲近的表现, 若是徐达身份特殊不好与他接触,这也可以理解,但是徐允恭现在身上又无官职,跟他亲近些谁都不会挑出错,但是徐家除了自己的未婚妻经常送来东西,其余人半句话都不愿意与他多说。 这分明就是在向大哥表态,徐家只忠诚于太子殿下,朱棣咬着牙没有说话,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确实让少年有些心寒, 朱樉说完就后悔了,他们三兄弟一起混了这么多年,自然还是有兄弟情谊的,只不过今日受得委屈有些多,所以才口不择言。 朱棡赶紧打圆场说道:“老四你知道二哥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哥儿三都是一路人,谁都别嫌弃谁。” 朱棣到底是意志坚定的人,听完后也就放松了,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 失望经过慢慢的积累变得苦涩,希望一次次的破碎,等到失望攒到极限,人也就清醒了,皇子们自出生就享受荣华富贵,所以他们追寻的不是物质享受,而是精神享受。 比如朱元璋的宠爱朝臣信赖还有太子的认可,这些都是他们渴求的,他们想要证明自己,不想再被自己父皇当成不学无术的傻儿子,被朝臣们感觉是麻烦唯恐根他们扯上关系,不想再被自己的兄长当成四肢发达的蠢弟弟。 不过各方都在压制他们,包括他们的母妃,都在要求他们老老实实的长大,乖乖的跟你大哥想处,等到长大就藩了听从朝廷的话。 朱棣平静的说道:“咱们怎么商量都是没有用的,大哥能提前跟咱们说就是很给面子了,到时候朝廷诏令一下,你我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其余俩人也确实没有话说了,他们治理地方的本事没有学过,打仗倒是去过一次,不过是跟着涨涨见识罢了。 朝廷上有徐达常遇春,中间还有李文忠蓝玉,后面徐允恭他们,就藩起兵反抗朝廷削藩才是笑话。 所以哪怕是王爷,这一生也还是要指着父兄的恩德过日子,这是何其可悲的一件事。若他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每日为了生计奔波劳碌也就无需想这么多,但是他们也是天潢贵胄的龙子啊。 百盟书 不过现在的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以前还能盼着随着大哥慢慢长大,父皇年纪变老,会逐渐的开始忌惮打压大哥,这样他们也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毕竟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也不少。 太子年长之后就是皇帝最大的威胁,可是他们亲眼看着朱标的权势一日大过一日,自己父皇非但没有忌惮打压,反而还在推波助澜,太子的潜在势力已经遍布朝野了。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现在自己父皇突然崩天了,只要大哥没有倒下,那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灵前继位,大明的政局不会有丝毫波澜,因为掌控朝廷的权力的大臣们本身都还兼任着东宫的官位。 改朝换代了都不需要清洗朝野,这是何其恐怖的权势,连他们这几个皇子都感觉到了太子的威胁,自己父皇却不知道是如何想的。 朱棡突然说了句:“莫不是在捧杀?” 朱棣嗤笑一声:“再捧下去,哪怕是父皇想要换下太子的位置都难了,只要大哥不造反、不忤逆,满朝文武们都不会同意父皇动摇国本的。” 在政治中站队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朝中的大佬们在开国那天就被朱元璋强制安排到东宫,这些人平时不会跟朱标有过多的接触,但是一旦朱标出了问题,他们就一定会力挺,忠于自己的储君是不会有错的。 朱樉叹了口气,眯着眼睛看向天空中高悬的太阳:“大哥如日中天,咱们兄弟到底是要指着父兄的阳光雨露活下去的,以后削藩的事情随大哥吧,总不至于要了咱们的小命儿。” 不一会儿就各自回宫殿了,半个时辰后,朱标坐在文华殿,看着老三送来的纸条,上面详细的记载着朱家三兄弟的话语………… 朱标乐呵呵的随手撕掉纸条,然后端起绿豆汤喝了一口,皇子们心怀不甘是肯定的,朱标要是坐在他们的位置上,也肯定忍不住幻想能坐上龙椅,这是人之常情。 别说这三个了皇子了,就连京城要饭的乞丐都会想着,要是老子有一天当上看皇帝如何如何,无论贫贱富贵都在眼馋着龙椅,只不过更多的人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不敢标露出来而已。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环境 朱标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而且也可以从对话中看出,老二老四有想法,但是他们清楚自己无能为力,没有主动做什么事情的机会。 朱标出行从来都浩浩荡荡的,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在护佑,何况皇子们哪里有什么人手可用,为皇子做事无非是求个富贵,谁会冒着株连九族的后果去做蠢事。 更何况刚才就他们哥三说话,都能被其中一个背叛,把消息传到朱标这里,可想而知若是想找人密谋,其他人会怎么选择了。 朱棡算是彻底站队了,也是老三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分量,论长幼比不过老二,论本事比不过老四,怎么也轮不到他,所以自然是要抱紧朱标这个最稳妥的大腿了。 三人现在最担心还是朱标原本告诉他们的削藩问题,他们抗拒的就是被押回京城做一个闲散王爷,空度一生,几代之后子孙泯然于众。 不过朱标不打算向他们解释什么,这个世界上能让朱标特意去解释的只有他的父皇母后,弟弟们不过是臣子,雷霆雨露他们都得受着。 而且与回京师做猪相比,显然是去高丽东瀛等地做朱王更好,两相对比他们就痛快的去了。 外面的刘瑾走了进来禀报道:“奴婢亲手把高丽的信件交到那个和尚手中了,并且安排东宫侍卫严加看管。” 朱标点点头让刘瑾拿出一张宣纸,开始挥画,感恩地理老师。 不多时在刘瑾眼中充满美感,但是却不清楚什么意思的作品就成型了,刘瑾先是习惯性的奉承了几句,朱标在按照大致的记忆给地图上的国家标上了名称。 大明现在可真是够小的,朱标也不在意,毕竟才刚刚起步么,何况中原最好的地方已经开始恢复民生了。 看着有些粗旷的世界地图朱标不禁感叹了一句:“生下来有,这辈子就有了,如果生下来没有,那么这辈子也不会有了。” 华夏的地理环境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与其他国家相比,简直是个完美的新手村,中国的地理特点是外围有高山和海洋,内部却遍布河流和平原,特别适合农业生产。 向东是太平洋,向西是青藏高原,在工业革命来临之前,中国东西方向基本是人力不可超越的天堑。 向南是一堆东南亚小国,基本可以忽略,唯一的外部威胁来自蒙古高原,翻遍史书,中国除了草原骑兵以外,再无威胁。 如此美好的地理条件给了我们发展生产力最好的环境,想要发展那就需要肥沃的土地、丰富的河水资源、适合驯服的牲畜、足够多的人口等等条件加起来就形成了农业文明。 农业文明对集体的认可度特别高,因为个人力量很难抵抗内部战争、外来侵略、自然灾害等等困难,只有集体才能团结无数个人,保证农业生活的安全和延续。 比如中国哪怕没有秦始皇之前,那也有三皇五帝,也有黄帝、尧舜禹、周天子等诸候总盟主,总会有一个说了算的领袖。 但是缺点还是不少,因为这样内部战争就有过多了,所以秦始皇出现了,只有中央集权的大政府,才能迅速调配农业资源,用来发展生产、保护国家安全、维护社会稳定。 华夏的大一统观念就此深深的埋下了,这是文明的必然选择,哪怕没有秦始皇华夏文明走向统一也是必然的,只不过会晚上许多,这也就是伟人推动时代的例子。 朱标从没有打算让大明走向民主议会制度,因为这根本就不符合国情,国外自希腊文明开始就推崇民主选举公民权利等等,但是这些不是说他们更加民主文明,而是被逼无奈的。 希腊多山,铺开地图怎么看都找不到大平原,偶尔有点适合农业的地方,还被山脉分割成一块块的小地方。 所以希腊很难成为大一统的集权国家,反而因为地理分割,搞了一连串城邦,大家各玩各的,只是都有“希腊”的名字而已,所以他们不搞民主怎么办? 每个城邦都很小,那就有事大家商量着来喽,何况占人口大半的奴隶和女人没有选举权,所谓有财产的自由民不过一小撮,大家都差不多,凭什么找一个能主宰他们生死祸福的人。 slkslk.com 欧洲也同样如此,山脉过多使得人口被隔离开来,再靠双脚走路的时代中他们各自为政,形成的民族彼此还有仇视。 所以外人的政体适合外人,我们自己形成的制度就是最适合我们的,在华夏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只有大一统中央集权才是王道,至少在古代就是如此。 朱标到死都不会允许民主议会这种东西产生,现在还不是需要它的时候,或许等工业化后,电话铁路等等能让百姓跨过地理限制的东西产生,百姓们不再为粮食发愁,也都有了一定会知识水平,那个时候再由他们决定这个国家接下来的路吧。 朱标合上地图让刘瑾收好,外面天色昏暗了不少,朱标吩咐暖玉去准备沐浴,他现在感觉身上都散发着御马监的味道。 不过马匹牲畜可是好东西,一般来说,农业国家必须要有大动物,不是说老虎大象这些,而是需要有足够的体力干活,性格不能太凶悍,要不然不好驯化,还要繁殖快寿命长,最好脑子还要发达一些的动物。 别觉得这些微不足道,这也是华夏文明能发展起来的至关重要的因素,恰好中国有牛、马、驴。 中国人用牛马驴耕田,极大节约了人力,让农民有能力开垦更多的土地,生产更多的粮食,保证生产力可以逐步提高。 牛马驴还可以拉车,这就发展了交通运输业,货物可以自由流通,商业贸易可以持续繁荣,用驿站传递信息也很方便。 这些都是国家生存发展的基础建设,没有大动物,国家只能停留在自给自足的时代,永远不能发展成大帝国。 就像美洲,哪里能驯服的野生动物太少了,狗,火鸡,羊驼,豚鼠。狗跟火鸡**粮且体型小不适合当肉畜也不适合做驼兽,豚鼠吃菜不和人争粮,但叶体型太小且不适合做驼兽。 只有羊驼,吃草做驼兽提供羊毛,只是这种动物耕地太不行、拉车也没什么力气、更不能骑着到处跑,吐口水是把好手,只是让它担负起国家的农耕命运,是不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科举大考 美洲倒是也有野牛,但驯服的代价就是肚皮被它们尖锐的牛角戳穿,所以美洲一直停留在极低的文明水平,耕地、商贸、交通都没有发展起来,直到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了,印第安人还处于原始社会。 这就是生物资源对文明的制约,而中原大地物产丰富,不喜欢航海贸易并不是傻,而是确实没有什么必要性,尤其是明朝以前,你是去美洲抓羊驼还是去非洲抓狮子? 羊驼还好说,驯服狮子那可是文殊菩萨的工作了,当然到了现在朱标自然是要发展航海贸易了,中原的纸张陶瓷玉器,丝绸茶叶,种种好东西都能从那些落后的地区换来中原紧缺的资源,比如金银。 这种贵金属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缺乏的,而且银本位的时代已经马上就要开始了,朱标等把迁民事务安顿好就会着手规划了,现在大明还是习惯用铜币,未免有些太过麻烦了。 现在不做的原因就是民生都还没有恢复,还没到刺激商业发展的时候,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是重中之重。 朱标叹了口气,转身回去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然后就睡下了,最近太热了,也就没有让暖玉在陪着睡。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床洗漱之后就在文华殿等着蒋思德,不一会儿他就经过刘瑾的通报走进来了,先是冲着朱标下跪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打量了他一眼就让他起身了,此人三十多岁的模样,留着胡须长相也是没得说,举手投足也很有风度,一看就是世家大族出身。 古人就吃这一套,当然朱标也很满意,毕竟出使藩国也是代表着大明的脸面,能好看点自然是要挑选好看的了。 朱标看着他说道:“可知道本宫要让你做什么?” 蒋思德也不怯场微微躬身说道:“出使藩国高丽,彰显我大明天朝上国的威仪。” 朱标笑道:“高丽如今的情况想必你也听说了,辽东还未收复,他们现在天高皇帝远,未必会对你有多么尊重,被扣押受辱也是没准儿的。” 蒋思德笑道:“臣背靠大明沐浴皇恩,岂敢因个人荣辱而未战先怯,请殿下下令,臣必遵行!”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高丽不过弹丸之地,本来是用不到你这样的人才的,只是此事关乎我大明未来的部署,所以就需要你走一趟了。” 蒋思德躬身双手紧握在前,表示恭听上训,朱标缓缓说道:“你要留在高丽一段时间,接触高丽内部那些左右摇摆之人,允许你对他们做出一些承诺。” 蒋思德听完后眼睛一亮:“臣明白了,定不负殿下所托。” 此事做好无疑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他没有从龙之功,而且还不是淮西子弟,能做到六部尚书就是顶了天了,并没有入主中书省的机会,但此事过后他也就算是太子殿下的人了,未来可期。 说完朱标就让他出去了,蒋思德能凭着自己做到户部侍郎并且得到李善长的青睐就说明其本事了,而且他的任务前期也并没有多难,估摸着后期随着高丽王反应过来是要软禁一段时间的。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大明方面态度强硬,高丽是不敢伤害大明使团的,最关键的辛盹和尚那边由姚广孝负责,蒋思德不过是明面上的靶子罢了。 朱标见完蒋思德才去用了膳,然后又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不一会儿刘瑾就走过来了,朱标看了他一眼示意直接说,刘瑾微微躬身说道:“今日朝会上吏部尚书上奏弹劾中书左相杨宪,说他任人唯亲,最近提拔的都是他的故旧。” 朱标听后点点头,一朝天子一朝臣,做官也一样,上位了提拔故旧本来就是正常的,没有嫡系心腹在,杨宪的命令不能出中书省,那他这个中书左相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杨宪风头正盛,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倒下,吏部尚书是六部中的老大,素有吏部天官的名头,执掌着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可谓是朝中的一员大佬。 现在这位吏部天官是淮西人,也是李善长的人,他现在站出来攻击杨宪就是为了表明自己跟他不是一路人,这样等李善长退养之后,朱元璋也得用他来制衡一下杨宪,。 百盟书 杨宪恐怕也在偷乐,吏部尚书来的好啊,此事是双赢的局面,杨宪知道自己是靠什么压制住李善长一系的,不就是凭着朱元璋的支持吗? 李善长的能量太大了,朝中六成官员都是他的门人弟子,连吏部天官都是他的心腹,这样的权势太过了,朱元璋不会允许的李善长拥有,自然也不会允许他杨宪拥有。 朱标听完后就让刘瑾去后宫给自己妹妹送些小玩意儿,朝中的事情还不用他来管,臣子们在老朱手上翻不了天的。 第二天一早,朱标换上衮龙袍头戴冠冕就往恩科考场走去,李善长和宋濂早就在一起等候了,见到朱标后行礼问安。 门外逐渐响起有些吵杂的声音,科考的士子们开始入场了,先是要核对身份,毕竟这个时代又不能验证指纹,必须得有人担保才行,然后经过严格的检验,确保这些人没有夹带什么纸条。 三天考一场共三场,而且中间不得离开贡院,也就是说考生得呆在自己的号舍九天,吃喝拉撒全在贡院里,吃食还得自己准备,若是带了不容易保存的馊掉了,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所以一般都是带点熏肉、咸菜、大饼和少许米饭即可。 等人都进来了后,考堂就锁了门,除非京师即将被攻陷,否则外界的一切事情都暂时和你无关了,为了保证公平严谨,除了朱标和李善长外没有人可以出去了。 毕竟一个当朝宰相和太子储君确实没什么能收买他们作弊的,而且这俩人的公务也多,此次就是为了大明第一次科举大考才让他们俩来走个过场,以显示大明对士子们的看重。 在人群中,吴伯宗的两个好友用胳膊肘了他好几下,他们自进来就认出了宋濂和那个身穿衮龙袍的少年。 太子殿下啊,上次吴伯宗回去之后只告诉了他们宋濂的身份,他们还以为那个气度非凡的少年只是宋濂的子侄,但是现在看到龙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 第一百六十章 赋税制度 另一边的郭翀也是楞楞的看向朱标,然后就开始努力回想自己那天有没有说错什么话,能不能给殿下留下好印象。 其余士子也是目光灼热的看向太子爷,毕竟按照官场上的规律,他们绝大多数肯定是要先下地方的,十几二十年能会京任职就不错了,到时候说不定就是给如今的殿下效忠了,若是能在此科脱颖而出,被太子殿下记住… 朱标自然也清楚士子们心中所想,按理说太子储君是不应该接触新科考生的,但谁叫他特殊呢。 朱标现在心态也放平和了,这些人好歹也是目前大明最优秀的一波人才了,好好培养就是未来朝廷的中坚力量,对朱标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等场面安静下来后李善长和宋濂稍稍的退后了一点,朱标向前踏了一步开口说道:“诸位是我大明的人杰,都是经过寒窗苦读的学子,而今天恩浩荡,朝廷特开恩科取士,就是希望能从你们中间简拔出合适的人襄辅大明盛世,本宫先在此祝你们能金榜题名,不负十年苦读。” 浩浩荡荡的士子们齐齐躬身行礼:“学生等拜谢殿下。” 等行完礼后每十人就被一个差役领走,按照预先分发的号牌到自己的号舍中开始考试,这这里也没有人敢闹事捣乱,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半个时辰后就开始正式的分发试卷了,号舍紧凑,可以看出有不少士子都是心态有些变化了,毕竟本来就是很紧张的考试,偏偏环境压力还很大。 朱标跟李善长开始在号舍过道中随意的巡视起来,一路上还有不少差役在死死盯着自己分管的考生。 李善长在一旁说道:“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能熬过这一关他们也就是鲤鱼跃龙门了。” 朱标点点头,免除赋税和徭役可是很实惠的好处,不过这个政策其实并没有多大问题,朱标原本以为考上举人进士了,他们的田亩就都不用纳粮了,所以后期才会有那么多人举田投献。 2k小说 朱标走了一趟户部才知道,朝廷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空档,严格定义上来说,明代是官也纳粮,绅也纳粮的,只不过官员,是有优免的,朝廷规定考取了功名以后,就开始享受国家优免的待遇。 这个优免包括土地税收的优免,不是所有的,而是有一定亩数的,那么如果这个有功名的学子或者官员,没有被优免的那部分土地,仍然要纳税的,要缴纳皇粮的。 而且依照朱元璋的性格,怎么可能给出大规模的土地免税,如果这个政策可以得到有效的实行,那么官绅们得到的好处也并不多,但是也足够感受到朝廷的诚意了。 所以中央政府下达的政策其实很少是错误的,只不过受到皇权不下乡的限制,加上地方官员相互勾结,把这些国家的优惠政策无限放大。比如优免的田亩无限增加,甚至把亲属的田亩也改成自己的名下,以达到优免的目的,这种方法叫”投献“。 地方上的世家大族,想要获得更多的免税,那就给主管的官员送些土地,然后让官员上报朝廷此地遭灾,或者田亩减产,当年的税收完不成,先缴一部分,承诺来年补齐。 到了第二年,仍然以类似的方式获得减税,原来欠的仍然欠着,现在欠的也一起欠着,这样欠几年,若是碰到附近遭遇了天灾人祸,朝廷一道指令免税或者遇到新皇登基之类的喜事,皇帝下令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之类的情况,就会把之前欠的全部免除。这样官也好,绅也好,久而久之,就相沿成了一种习惯。 所以明初的时候朱元璋只规定了官员免徭役,有科举功名的人免税最初是作为鼓励读书的临时政策。 不过经过一代代读书人的努力,这个政策由临时变永久,免税额度也不断扩大,到了后期就搞的面目全非了。 不过此事还不算太紧急,虽然关键,但是在朱元璋和朱标手中,这些士绅还翻不起浪花,他们也没有胆子大规模的搞土地兼并,毕竟这是王朝中后期才会出现的问题,而现在大明的问题不是土地兼并,而是有太多的土地无人耕种了。 朱标倒是打算实行摊丁入亩,把丁税银平均摊入田赋中,按田亩征收,田多多缴,田少少缴,以此均衡税负,毕竟与那点赋税相比,刺激人口的大幅度增长才是朱标最需要的,没有了人丁税的限制,百姓们自然会放开了生,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个劳动力,何乐而不为。 朱标跟李善长巡视了一圈,虽然有数千人考试,不过在号舍之中也是很好监管的,朱标正巧看到了吴伯宗在奋笔疾书,朱标停下脚步看了一会。 李善长捋着胡须说道:“仪表堂堂、气度非凡,看来是世家子弟了,寒门难出贵子啊。” 俩人走到了休息的屋子内,分别坐下休息,刘瑾给他们倒上茶水,李善长客气的接过喝了一口,看着若有所思的朱标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疑惑,或许老臣能帮上点忙。” 朱标闻言说道:“本宫是想着是否取消掉人丁税,以此鼓励百姓繁衍耕种。” 李善长沉默一会说道:“殿下可知田亩税和人丁税乃是正税,也是我大明税收的最大来源,若是取消掉人丁税那我大明恐怕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起了。” 朱标也不意外,毕竟此时朝廷就是靠着那一点税赋支持了,大明现在虽然大战不打但小战不断,无时无刻都在消耗赋税。 商业还没有发展,朱标现在也不准备提高商税,毕竟鼓励商业也是必须的,以农业赋税想要维持庞大的帝国是不现实的。 朱标慢慢的说出了摊丁入亩的具体方法,李善长听完后也开始沉思,此法的好处一眼可见,但是他作为宰相也必须考虑清楚此事的利弊。 这种大政策不是朱标想弄就弄的,他现在告诉李善长就是为了让他拿到朝庭上讨论,若是没有意外,此事应该可以定下来,不过具体实行肯定是需要时间的。 农业赋税是国家的根基,没有人能拿此来开玩笑,也不可能不经过严谨慎重的考虑就直接实行,朱标相信这些国家精英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琐事 李善长听完之后就走了,他准备回去跟中书省的辅官们商量一下,朱标则是留在此地继续监考,毕竟才第一天,他们俩都走了也不合适。 不过此事属实无聊,朱标溜达了好几圈,后来就放弃了,那些考生本来就很紧张了,看到朱标走近更是用全身的力气挥写,想展示自己下笔如有神的风采。 朱标有些无聊,早知道再留李善长聊一会了,走到主考官宋濂的屋内,双方见过礼后就坐下了,朱标问道:“宋师,可有考试的卷子?” 宋濂笑道:“有是有,不过殿下答得再好也当不了状元郎啊。” 朱标也笑道:“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 朱标无聊宋濂也无聊啊,于是朱标开始做答,宋濂在一旁满意的看着,不时捋着胡须点头,就这样到了天黑,朱标用了一天就把他们三天的试卷内容答完了。 朱标写完后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问道:“宋师看此卷如何?” 宋濂笑着说道:“可以做评卷的标准了。” 朱标志得意满的跟宋濂告辞了,明日他就不用来了,等科考收尾的时候看一眼就行了。 朱标走出屋子,外面的号舍中已经燃起了烛光,也有些选择直接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再答题,这也是一场心理测试。 朱标最后巡视了一遍考场,然后就通过大门走了出去,回到东宫在暖玉的服侍下洗了个脚就躺下了,刚要落烛,就听见云锦的声音。 朱标让她进来,云锦行礼后就很自然的坐到了床榻边上:“今日奴婢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开平王妃领着太子妃过来拜见,太子妃还赏赐了奴婢一块玉佩。” 朱标没怎么注意云锦的话语,而是看着她柔美的面庞,云锦的特点就是那股与生俱来的温柔气质,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姑娘,无论照顾人还是做事都很成熟。” 朱标闭上眼睛说道:“给你了就收下,不用多想。” 云锦柔声回道:“奴婢知道了。” 俩人不再说话,朱标也没有放开云锦的手,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后也没有看见云锦,大小双儿伺候他穿衣洗漱,朱标也不想自己用膳,动身往坤宁宫走去,准备去蹭一顿。 一路上看见不少太监宫女们如同勤劳的蚂蚁一般,早早的把皇宫收拾干净了。 slkslk.com 朱标到了坤宁宫,正好遇见朱元璋和马皇后在一起用膳,看见儿子大清早过来都很高兴,朱标向他们行礼后就坐在一旁也吃了起来。 三人都没有说什么话,但是朱标就是莫名的感觉到安心,不一会儿朱元璋就喝完了,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就出去上朝了。 朱标也没意外,自己父皇吃东西一向是很快的,也不是狼吞虎咽但就是很快,可能是少年时留下的习惯吧。 不一会儿睡眼惺忪的朱露同学就出来了,朱标乐呵呵向她伸手,朱露看来还是记得自己哥哥的,乖乖的环住了哥哥的脖子,把小脑袋埋进朱标怀里就准备再睡一会。 朱标抱着朱露说了好一会的话,才算把她真的弄醒,然后交给奶娘喂饭,这个时候朱露虽然不喝奶了,但是食物上还是很精细的,都是在坤宁宫小厨房做的。 马皇后看着儿子说道:“既然这么喜欢孩子,那就早点给我生个孙子。” 朱标笑道:“儿子还没成婚呢,您就开始催着生孩子了。” 马皇后叹了口气说道:“这一天实在是无聊的很,你们父子俩一天从早忙到晚,就像你父皇我都知道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平日里也见不到人。” 朱标对此也是很无奈,在唐代,女子的地位,较前朝有了一定的提高。大周皇帝武则天,为此作出了不少努力。当时,女子参加社交活动,几乎没有什么限制。 而经过宋朝士大夫们的不懈努力后,尤其是身份高贵的女子,能做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了,基本是离不开自家院子的。 朱元璋起兵之时马皇后总管内外,文臣武将及其家眷都是由她妥善安排照顾的,而今却是受限与深宫内院,除了那些命妇之外谁都见不到。 命妇们那怕是原本与马皇后相处不错的,现在也要注意尊卑礼仪,宫内的事务有云锦帮她处理,宫内妃嫔也都尊敬有加。 马皇后现在就是印证了无敌是多么寂寞。 朱标只好保证娶了媳妇尽快给母后生下孙子孙女,马皇后又拉着他聊了一会常洛华,言辞间可以感觉到还是很满意的。 朱标呆了一会就回东宫了,然后就开始继续准备自己的工作,很多事多想想就会有更好的主意,下午的时候,朱元璋身边的太监突然送来一些东西。 朱标让刘瑾接过来,然后打开一看就感觉很熟悉,这不是从吕昶书房搜出的春宫图吗? 朱标脸一黑,剩下的东西一一打开,只能说老朱准备全面,不仅是春宫图还是详细讲解此事的书籍……… 看来朱元璋也是想早点抱孙子了,生怕自己儿子还没开窍,不过他也不能跟自己父皇说,就这? 朱标对笑的一脸灿烂的太监说道:“你回去禀报我父皇,就说我会好好研究的。” 让刘瑾把他送出去,朱标忍不住笑了一下,随手看了几页书,还不错,看来古人在这方面还是很专业的,也对,毕竟除了这个也没有什么能解压的了。 朱标的身体其实发育的很好,也开始进入青春期了,如果想的话确实可以生下子嗣了,这其实也是很重要的,太子后继有人,东宫的臣属也会更加安心, 不过朱标打算再过两年,他并不需要儿子来稳固地位,加上常洛华年纪也不大,古代产子还是很有风险的。 刘瑾回来后也是好奇的看了两眼,然后眼神就暗淡了许多,太监自然有太监的苦痛,但是刘瑾马上就扬起了笑脸。 奴婢就是奴婢,自己主人乐的时候他就得跟着乐,哪能因为他坏了主人的兴致。 朱标自然也没那么恶俗,非要跟去了势的太监一起看春宫图,吩咐他收起来,朱标就接着去研究自己的事务了。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家 又过了一天,朱标上午见了道衍和尚,跟他详细的聊了聊高丽的情况,他研究高丽情报后得出的结论也是同样。 想要达成目的就得利用辛盹和尚,不过事情顺利恐怕也需要两年才能打好基础,在其国内引发叛乱的同时还可以拉拢一批合适的人选。 朱标对这个时间并没有不满,甚至在往后几年也无所谓,毕竟辽东都还没有收复,不过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谈论完之后朱标让道衍和尚去见蒋思德,至于这俩人怎么谈论就不关他的事情了,朱标起身前往考场,跟宋濂一起结束了考试。 之后的判卷等事宜就跟他没有关系了,科举出来也有好多年了,自有一套严谨的审卷流程。 科考完的士子们就如同从监狱出来的一样,各个身心俱疲,都是准备回去休息。 朱标返回东宫的路上遇见了早就等候多时的朱家三兄弟,老二依旧是笑嘻嘻的往朱标身边凑,老三老四则是在一旁搭话。 他们三过来就是想问问朱标明日可有什么安排,朱标心思一动才想起明日是老二的生辰,于是笑道:“怎么,想让哥亲自给你做碗长寿面?” 朱樉嘿嘿笑了起来,大哥能记得他的生辰还是很让他暖心的,跟在朱标身侧说道:“其实是明晚想请大哥去重译楼一起吃一顿,到时候小弟也好请徐允恭常茂他们。” 朱标就忍不住笑了,看来朱樉又想明白了,这是借着自己的生辰让朱标见一见那些勋贵子弟,这样双方都得承他这个人情。 朱标若是不去,常茂徐允恭等人或许会送些礼物给朱樉,但绝不会亲自去参加皇子的酒宴为他庆贺生辰。 slkslk.com 朱标既然准备带他们去山西,那自然是能见一面再好不过了,只是无缘无故的朱标也不好大规模的邀请他们来东宫,若是只请几个反而不好。 朱标拍了拍朱樉的肩膀说道:“把重译楼包下来,难得在宫外为你庆贺生辰,索性就热闹些吧。” 听到这朱樉自然是乐呵呵的应下了,一旁的朱棡朱棣都是在心中佩服自己二哥,不愧是你啊,既然事情说完了,朱家三兄弟也懒得去东宫一趟了,就在半路分开了。 朱标自行回东宫吃饭,今天又是忙碌了一天,不知道御膳房做了什么。 另一条路上朱家三兄弟则是并肩走着,身后的太监们也不敢离得太近,朱棡看着自己二哥说道:“二哥做事果然漂亮,不仅大哥高兴了,外面的勋贵们也得感激你。” 朱樉面色平静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老三上次咱们在御马监谈完后,怎么你的小太监立刻往东宫跑了一趟。” 朱棡笑了笑:“二哥想哪里去了,不过是弟弟相中了一个宫女,恰巧是云锦姐身边的,自然得问问大哥的意思了。” 朱棣在一旁笑着摇摇头:“有意思吗? 其他俩人也不再说话了,没什么意思,不过不这样又能如何呢?哄的大哥高兴了,他们往后还有机会做事,否则一辈子被当成猪养那才是痛苦。 回了东宫朱标用了饭,然后亲自去内帤逛了一圈,里面奇珍异宝有很多,前朝历代的字画也是不缺,朱标挑选了一幅画圣吴道子的《南岳图》还有一件和田白玉龙凤纹牙璋。 这两件已经是极为珍贵的了,都是朱标从上都带回来的珍品,在后世都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宝物,不过对现在的朱标来说,并不算什么。 让刘瑾收好,明日清晨就送去,那时候朱樉应该是跟自己母妃一起用膳,朱元璋大概率也会去,毕竟朱樉也是亲儿子,而且都这么大了,总归是要给他们母子几分体面的。 按理说马皇后也会有礼物赐下,不过朱标并不担心,自己母后虽然俭朴,但手里的好东西可不少,自他们俩成亲后,朱元璋但凡有好东西都要让马皇后过过眼,只要她也喜欢,就一定会留给她。 说到这里朱标就想起了自己的体面匕首,自己父皇说要把玩几天,结果就是一去不回了,朱标都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了。 回到东宫就看见云锦正在训话,暖玉大小双儿领着一大群宫女和太监都在听着,等朱标走近了,他们一齐转身向他行礼。 朱标说了句免礼,然后也不再管他们,直接朝着文华殿走去,他相信云锦做事,过了好一会儿,云锦才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 朱标喝了几口问道:“刚才是在说什么,可是他们偷懒了?” 云锦柔声说道:“殿下大婚就要到了,太子妃入东宫肯定有不少陪嫁的,到时候人多了难免有些摩擦,奴婢先给他们定一下规矩。” 朱标看了她一眼说道:“可是我母后让你做的。” 云锦微微躬身也没有说什么,朱标摇摇头说道:“太子妃的体面是要有的,本宫不会允许任何人对她不敬,但是东宫的规矩也不能丢,她陪嫁来的人,除了贴身的大丫头,其余都到你手下调教几天,好好立一立规矩。” 云锦躬身应诺,皇后娘娘虽然喜欢她,但毕竟还是更看重自己的儿媳妇,所以希望云锦能管着东宫。太子爷则是更看重规矩,太子妃可以有体面,但是想要接管东宫还没那么容易,东宫的一切都要由太子做主。 朱标又吃了一口莲子羹,感觉非常软糯香甜,常洛华马上就要嫁进来了,说实话朱标越离近婚期就越是有些烦躁,总感觉要麻烦起来了。 他又不缺女人,多一个太子妃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但是太子妃毕竟是东宫的女主人,某种层面来说跟他是同一个级别的,就是莫名的感觉自己的权势要被分割了。 朱标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好薄情,区区一个东宫的权利他都不愿意让人分隔,更别说往后的了,若是有了儿子,他又逐渐长大了呢? 朱标突然开始由衷的佩服自己父皇,朱标现在就是在逐渐接收朱元璋的权势,可朱元璋不但没有排斥打压,反而敞开胸怀的任他索取。 朱标的脸色有些发黑,他深切的怀疑自己以后可以这么对待儿子吗,可以这么大度的为他奉献吗? 天家无父子,这可是自古以来的真理。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生辰 朱标叹了一口气,这可真是直面自己最阴暗的想法了,哪怕是亲生儿子,朱标现在都很抗拒。 可能也跟他的年纪有关,毕竟他两辈子都没有到生儿育女的阶段过,朱标晃了晃脑袋站起身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床穿衣用膳,不一会儿刘瑾就回来了,伺候朱标用完善后,刘瑾端来漱口的温水说道:“奴婢一早就去后宫送礼物去了,圣上也在,二皇子收到殿下送的礼物后很高兴,言说今晚要跟您好好喝几杯,圣上没说什么,但是奴婢瞧这也是很满意的。” 朱标点点头,他不需要的做的多么让人惊喜,只要平平稳稳的就够了,这也符合规矩。 皇子们过生日并不算什么大事,哪怕是朱标的生日也一样,还从没有大办过,其余人就更不必说了,这个时候只有朱元璋的万寿节才会大办。 过生日的皇子们一般就是早上跟自己生母吃一顿,中午在坤宁宫吃一顿,晚上小哥儿几个吃一顿,这其中朱元璋参不参加就看他的心情了。 科举大考的事情不用朱标管了,李善长没有露面,那这些士子只能去拜见宋濂这个主考官,那也就跟拜朱标没有什么两样了。 其余的事情也都安排下去了,朱标在大婚前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无奈只能继续研究自己所画的地图。 到了中午,刘瑾过来提醒朱标该去坤宁宫了,皇后才是皇子们真正意义上的嫡母,所以是要为皇子们庆贺生辰的。 朱标动身前往坤宁宫,等他到的时候,大殿已经坐满了人,朱元璋并没有在场,看来应该是在讨论摊丁入亩的事情。 等朱标跨入大殿,里面除了马皇后外的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动作都不大,毕竟这算是家宴,朱标满脸笑意的点点头,让他们坐下,自己走到位置坐了下来。 朱标坐下后才发现参加家宴的人越来越多了,不知不觉朱家已经很大了,朱标现在有八个弟弟、七个妹妹,最小的两个都是今年才出生的,现在还在他们母妃的襁褓里。 爱好中文网 马皇后看到这么多人其实也挺开心的,难得能热闹一下,她倒是不在意丈夫有这么多的女人,毕竟在这个时代是很正常的事情。 开饭前先是由马皇后笑着恭喜了朱樉,庆贺他又长大了一岁,朱樉站起来谢过后,其余的妃嫔还有年纪大一些的弟弟妹妹们也都献上祝福。 不得不说朱元璋的后宫还是很平和的,妃嫔们早就认命了,皇后和太子之位不是他们能撼动的,一旦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不仅自己要死,连儿子亲族都要受到牵连。 一个时辰后所有人就都散去了,朱标留在坤宁宫陪自己母后喝了一会茶,期间马皇后有些不开心,朱标一问才知道是因为刚出生的朱杞,也就是老朱的第九个儿子。 他自出生就有些先天不足,到现在这么精细的养着都是小病不断,这才几个月的孩子,连汤药都没法喝,只能让奶娘喝药再给他喂奶。 朱标刚才也看了一眼,那孩子确实是有养不活的势头,不过也没办法,那么小的孩子哪怕在后世都很难处理,何况是这个时代了。 朱标看着自己的母后,她确实在为那个孩子担心,哪怕并不是她亲生的,但她仿佛天生就是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对别人的境遇有同理心,总是那么的善良。 估计也就是因为这样的特性,才能让朱元璋这种铁石心肠的硬汉钟爱一生,很多人自己可能做不到这样,但并不妨碍他喜欢过这样的人。 不一会儿马皇后要带着朱露同学午睡了,朱标告辞离开,回去的路上他莫名的想见一见常洛华了,可惜现在礼部盯的紧,俩人见面不合规矩。 到了吃晚膳的时候,朱标换上一身便服,动身前往重译楼,在宫门口就碰见了朱家三兄弟,然后就一起上了马车。 重译楼已经被包下来了,楼下站着几十号人,都是锦衣华服的少年郎,路过的百姓都离的他们远远的,生怕冲撞了这些勋贵子弟。 最前方站着的是常茂,谁让他马上就要成为太子殿下的妻族了,常遇春虽然主动放弃了不少权力,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但有需要大将出马的情况,朱元璋必然是要他挂帅的。 常茂身侧的徐允恭面色如常,他清楚自己的本事也了解常茂的能力,虽然现在被压了一头,但是那又如何,太子殿下是不会允许外戚太过强大的,他徐允恭日后必然会成为殿下真正的肱骨之臣。 李祺汤鼎则是沉稳的站在一旁,其余勋贵子弟都是兴致勃勃的议论着,他们也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已经被困在京城太久了,吃喝玩乐他们早就享受够了。 现在听皇子们传来消息说太子殿下要带他们去山西,这可是让他们高兴的痛饮了好几天,少年么,都是想要证明自己。 今晚来的这几十号人都是侯爵以上的子弟,剩下的还没资格参加皇子的酒宴,都在家中眼巴巴的盼着消息。 徐允恭对常茂问道:“厨房那边你可安排好了?” 常茂点点头:“放心吧,所有过程都有我爹的亲军盯着,而且菜品都是要了两份,出炉之后会有人随机试吃一份,确保万无一失。” 徐允恭这才放心不少,虽然主要都是由常茂负责的,但太子殿下若是出了事,他们谁都跑不了。 又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三辆马车行驶过来,先头的两辆跳下来十余号人,冲着他们示意一下,然后就散开进了重泽楼,徐允恭等人自然清楚这些人的身份。 等最后一辆马车稳稳的停下,刘瑾先是跳下来安放好一个踏凳,然后朱标穿着一身墨色的衣袍就走了下来,身后的朱樉等人也依次下来。 常茂徐允恭领着一群人对朱标行礼,朱标笑着让他们起身,外面还有不少路过的百姓看着呢。 朱标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进了重泽楼,朱樉此时又有些不爽了,明明是他的生辰,但是主角却是大哥,而且还是他亲自搭的台阶。 不过也没有办法,若是大哥没来,这些勋贵子弟能有几个来捧着他的场就不错了,而且他们回去还少不了一顿家法伺候。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重泽楼 重泽楼乃是工部负责建造的,算是官方统一督建,但由民间自主经营,一楼之内,拥挤着几家酒肆业主。每家酒肆各办酒食,挂牌招客,竞争十分激烈,算是半个国企吧。 这样的酒楼一共有十六座,重泽楼是其中的佼佼者,一般是用来迎接外国使团的,朱标被簇拥进了酒楼内,里面跪着十余人看见朱标走进来就磕头道:“小民参见太子爷。” 朱标看了眼酒楼内的装饰,富丽堂皇而且很干净,可能是特意打扫过了,朱标笑着说道:“起身吧,今日就劳烦你们准备酒菜了。” 跪着的酒楼老板立刻应道:“太子爷客气了,今日一定让爷们吃的尽兴。” 然后常茂就引领着朱标往楼上走:“重泽楼顶层是一处平台,四面临风别有一般趣味,特别适合夏天夜晚饮酒,请殿下上楼看一看。” 朱标走到顶楼发现很空旷四周只有围栏,可以感觉到微微的凉风,里面侍立着许多女子,都捧着乐器,中间是一张大桌子。 朱标坐到主位,其余人也都依次上来了,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朱标左手处是朱樉然后依次往后是朱棡朱棣,右手处是常茂徐允恭李祺汤鼎,徐允恭还准备让李祺坐在第二位,但是李祺客气的把徐允恭按在了座位上。 其余人的座位也各有定律,他们自己也清楚得很,所有人落座之后,酒菜就端上来了,一旁的侍女们弹奏起舒缓的旋律。 朱标打量了一下这些京城小霸王们,各个都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朱标笑着开口道:“今日是我二弟的生辰,请大家过来热闹一下,不必拘束了。” 朱标的话说完,朱樉就接着说道:“就是,你们怎么还端起来了,都先跟我喝一杯!” 常茂徐允恭自然不会怯场,几杯酒下肚那些勋贵们看朱标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也就放开了,都是少年自然有的是说的。 朱标来也不是为了彰显威严的,大方的跟他们喝了起来,重泽楼的菜品很不错,先上了盐水鸭,燕窝鸭子热锅一品、花鲢鱼头烧肉圆、肥鸡豆腐片汤一品、奶酥油野鸭子一品、水晶丸子一品、攒丝烀猪肘子一品、火熏猪肚一品;后送小虾米油火渣炒菠菜一品、蒸肥鸡烧狍肉鹿尾攒盘一品。 所有人先是对朱樉恭贺了一番,然后就开始向朱标敬酒,常茂徐允恭只是陪酒,看朱标大概不认识的话就介绍一下,让朱标做到心中有数。 这些少年郎自然清楚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朱标的身上,都像是小朋友渴望得到家长的关注一般,积极的向朱标展现着自己。 除了他早就认识的徐允恭常茂李祺等人外,朱标还记住了宋国公之子冯诚、卫国公之侄邓镇,蕲国公之子康铎、延安侯之子唐敬业、吉安侯之子陆贤等人。 余下的朱标也记不住了,朱标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酒,随着时间推移夜色深了,少年们刚喝到兴头上,朱标感觉再喝就不好了,所以遇到敬酒也不过是沾沾嘴唇,其余人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常茂发觉后就替他挡了起来。 在刚才重泽楼的老板就让人在顶楼四周安排了屏风,生怕这些金贵的少年受了风寒,所以现在顶楼的的温度刚刚好。 朱标看差不多了就起身说道:“你们先喝着,本宫到一旁吹吹风。” 其余人见朱标起身都吓了一跳,听到他的话才舒缓了一口气,朱标起身越过屏风,走到了围栏处,被风一吹感觉清醒了不少,看着外面的风景,朱标才想起这还是第一次在高楼观看南京的夜色。 留在桌子上的勋贵子弟们嘴上没停,但不断的用眼神激烈的交锋着,他们来这当然不是为了跟太子殿下喝一顿的了,必然是想跟殿下交流一下。 常茂徐允恭自然是不需如此了,按理说第一个见太子殿下的应该是李祺或者汤鼎,毕竟这俩人身份够,尤其是汤鼎,汤家现在情况复杂,他是必须要向太子殿下表明心迹的。 不过最快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直默默吃肉的傅忠,只见他一言不发的就走到了朱标的身后,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徐允恭笑着摇摇头说道:“他肯定是保护太子殿下去了,大家不用管他。” 此时朱标正扶着栏杆看向夜空,想着一会如何跟他们交流,刘瑾在一旁端着醒酒汤劝朱标喝几口。 朱标感觉到有人走来,刘瑾提醒道:颍国公的公子来了。” 朱标一愣,他也以为会是李祺或者汤鼎先来,转身看着身材雄壮但却一脸憨厚,吃的满嘴流油的傅忠问道:“怎么出来了,吃饱喝足了? 傅忠拿袖子摸了一把说道:“没,俺娘吩咐了,殿下在外面就可能会有危险,让俺守着殿下。” 朱标听后笑着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傅忠眼睛一亮,他刚才特意没有喝酒,就是怕殿下不让他保护,看着太子殿下柔和的笑脸,傅忠感觉就像喝了两斤烧酒一样,浑身的血液都热起来了,恨不得立刻找几个人打死,让殿下知道他傅忠的本事。 朱标转过头看向外面,傅忠号称纵横南京无敌手可不是虚的,这个时期的南京好手无数,也不会因为他爹是颍国公就让着他,这可是真本事。 一旁的刘瑾羡慕的看了眼傅忠魁梧雄壮的身躯,这可是真正的将门虎子,只可惜他刘瑾只是个阉人。 不一会儿汤鼎就走了出来,对着朱标的背影一拜,朱标挥了挥手让汤鼎走到他旁边,俩人望着下面空荡的街道。 朱标负手而立轻声说道:“汤帅在沿海抵御倭寇做的很好,明年朝廷要收回巴蜀之地,本宫会建议由汤帅统军的。” 汤鼎跪倒在朱标的脚下,这就是他来的目的,是为了向太子表示汤家对朱家绝无二心,那怕无辜的被圣上杀鸡儆猴了也依旧是如此。 fantuankanshu.com 朱家笑了笑伸手扶起他,汤鼎微微躬身保持着恭谨,朱标扶着栏杆说道:“你我两家也算是世交,汤鼎你想跟本宫去山西还是去沿海走一趟。” 汤鼎一愣,沿海倭寇是顽疾之藓,经过他父亲的镇压,已经是苟延残喘了,搞不懂为什么太子殿下想让他去沿海。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水师 不过这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需要的只有服从,汤鼎低头说道:“我愿去沿海,请殿下吩咐。”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去山西的人已经够多了,多一个汤鼎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让他去沿海发展一下。 朱标转过身郑重的看着他说道:“汤鼎,本宫让你去沿海是对你有极大的期望,莫要觉得是把你打发了,若是做得好,本宫不会吝啬赏赐,做得不好你也难逃责罚。” 汤鼎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他怕的就是汤家受到冷藏,不被皇家重视了,若是如此汤家落寞也就不远了,现在太子对他委以重任他拼死也会完成! 朱标转过身说道:“大明的水师精锐都在你父亲手中,明年他要领军收复巴蜀,肯定是不能把水师带走的,我要你接管其最精锐的一批,并且大规模的招收优秀船匠。” 汤鼎听完立刻应诺,他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既然太子殿下说了,他认真去做就完了,他还没资格让殿下解释什么。 朱标说完后就挥了挥手,汤鼎就躬身退下了,这些勋贵子弟头上都挂着虚职,若是从军.asxs.还是很高的,加上汤鼎去的还是他爹执掌的部队。 其实大明这个时候是有一支实力非常不错的水军的,原身就是朱元璋的巢湖水师,其战斗力相当不俗,朱标去查过兵部的档案,现在大明有八百艘巡船,一千二百艘战船,二百艘远洋宝船,二百艘大船,三百艘运粮漕船。 其规模与战斗力在当今世界都是领先的,在很多人眼里,华夏自古好像就没有什么海军,但事实上在隋唐时期,随着经济、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国力的增强,海军武器装备水平不仅达到了冷兵器时代的顶峰,而且造船能力和造船技术也得到空前提高。 南宋开始大规模向海洋挺进,中国海军舰队逐渐控制了中国东南部;元代继续发展,进而取得了对南海的控制。 明清是中国海军从顶峰走向衰落的时期,明初中国舰队的远航能力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郑和七下西洋,让沿途小国都感受到了大明的国威,舰队巡航于印度洋海区。 从元末朱元璋渡江战役和鄱阳湖水战开始,到郑成功收复台湾,明朝立国近三百年,经历了屯门海战、西草湾之战、露梁海战、澎湖之战、料罗湾海战等海上战役,先后打败了两次葡萄牙人、还有日本荷兰等侵略者未尝一败。 可惜中国古代军事向来重陆战轻水战,因此明朝水师的光辉也就因此而淹没了,清朝之后更是开启了连败的模式。 朱标自然不会轻视此项,汤鼎的身份也正好合适,等迁民的事情完毕了,朱标打算福建那边走一趟。 傅忠有些担心的看着朱标,这围栏若是不稳固让殿下掉下去怎么办,默默的往前凑了几步,只要殿下身形不稳,他就直接拽住殿下。 无错小说网 不一会李祺领着吏部尚书的小儿子还有忠勤伯汪广洋的儿子走来,朱标转身勉励了他们几句,并且告诉他们学些算术,到了山西还要用到。 李祺表现的恰到好处,自从经过上次的打击后,整个人就蜕去了浮躁,哪怕是朱标看了也赏心悦目。 自从定下太子侧妃后,李家就算彻底站在朱标身边了,而且李善长马上就要退养了,李祺自然清楚这一点,他还年轻不想跟随父亲回老家养老。 吏部尚书的小儿子成色有些一般,不过也正常,毕竟不是嫡长子,吏部尚书的大儿子比朱标大了快二十岁了,而且已经在中书省任职,自然不适合到这里。 汪广洋的儿子则是表现很急切,不过朱标也能理解,他爹投靠朱元璋也算早,是元末进士出身,通经能文,尤工诗,善隶书,算是老朱手下难得的文官。 只不过此人是个好好先生,李善长把他调回中书省,希望他能制衡一下杨宪,但他却想明哲保身,可政斗这种事就是你来我往敌进我退,哪里有你不动我,我不动你的。 两个月前汪广洋的老母亲生病了,他困于中书省的公务并没有回乡侍疾,于是杨宪唆使御史弹劾汪广洋极不孝顺母亲,朱元璋也看不过去此人唯唯诺诺的样子。 朱元璋切责汪广洋,将他放逐回乡侍疾,才走一半,他的处理的公务就出了漏子,杨宪亲自上阵弹劾,汪广洋现在被迁徙海南。 不过朱标知道王广洋回来不过是时间问题,此人唯唯诺诺的性格可能不受别人待见,但对朱元璋来说就是最宝贵的。 而且这个人的能力是有的,估计等杨宪落马了,汪广洋也就该被调回来了,朱标柔声宽慰了汪子持,并且告诉他会跟圣上求求情的。 汪子持自然是感动的稀里哗啦,毕竟这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按理说他没有资格参加这场酒宴,不过他与李祺交好,所以才有机会进来。 朱标自然不介意白拿一份人情,反正只要汪广洋被调回来了,汪家就要承这份情。 之后的冯诚、郑镇、康铎、唐敬业等武勋子弟就没那么麻烦了,他们都是意气风发少年郎,满心期待着与太子殿下立下丰功伟业,没能跟随朱标北伐覆灭元朝就让他们心痛了好久了。 这些人的父兄就没少给他们灌输忠诚于朱家的概念,加上朱标允文允武无论哪方面都是他们需要仰望的,所以各个都乖巧的很。 朱标自然是要安抚他们的,只要度过了开国这两代人,勋贵力量相对其他势力来说,就是最为忠诚可靠的,毕竟他们是勋贵,可以与国同休,子孙们荣华富贵都绑在了大明的国运上。 而且这一代的勋贵少年都被教养的很好,或许性格脾气上有些问题,但是基本的功夫还是有的,骑马射箭兵法韬略都涉及不少,毕竟是刚刚开国,看家本事还没有丢掉。 只要他们有本事,朱标还是愿意惯着他们一点的,毕竟他们性格再恶劣还能比得上蓝玉么,朱标现在想起他脑袋都疼。 酒宴吃的差不多了,所有人都离开了酒桌四散围栏处,单独谈论的也差不多了,徐允恭常茂也就走到朱标身边。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孟子 这场酒宴一直持续到了亥时,朱樉已经喝醉了,朱棡和朱棣扶着他下了楼梯,门口早就停好了马车。 朱标又跟徐允恭常茂谈论了一会儿,今晚其实喝醉的只有朱樉,其余人都控制的很好,生怕在太子殿下面前丢了脸面。 徐允恭看朱标的面色有些困意了,就轻声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殿下还是早点回宫休息吧。” 常茂也点头说道:“我这就安排人护送殿下。” 朱标也没有拒绝,于是就转身朝楼下走去,徐允恭和常茂刚想跟上就被傅忠挤开了,看着面前魁梧的背影,俩人都有些无奈,但是也没计较什么。 出了重泽楼街道上一片漆黑,隐隐能够听到打更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朱棡和朱棣都在马车前等着他。 徐允恭看了眼黑暗的街道,莫名的感觉里面有好多人在盯着他们,想来是暗中保护四位殿下的人吧。 刘瑾搬来踏凳,朱标转身看着勋贵少年们说道:“最近都收收心,准备一下去山西的事务,莫要到时候手忙脚乱。” 徐允恭等人躬身应诺,朱标笑了笑就转身上了马车,到里面就看见了打着呼噜的朱樉,等朱棡朱棣也上车后,马车缓缓开动,常茂安排的人手刚想跟上,就被一群从黑暗中走出的人拦住了。 为首的一个对他们拱拱手,正是亲军都尉府的统帅毛骧,常茂等人赶紧回礼,再一抬头人就都没影子了。 徐允恭揉了揉脸说道:“行了,有亲军都尉府接管太子殿下的安全,咱们也不用担心了,都回去吧。” 其余人互相打过招呼后也就各回各家了,他们虽然爱玩,但也很少这么晚才回家,要知道京城可是有夜禁的,规定很明确,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 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四十下,只有疾病、生育、死丧可以通行。 当然了,这些人都是顶级勋贵,夜间巡逻缉捕的官差哪里敢打他们,除非是运气不好,碰见不讲情面的叔伯,但那也就是被踢几脚教训几句的事情罢了。 何况这次他们又不是花天酒地去了,跟太子殿下交流感情这可是正事,估计一家老小都在府邸翘首以盼等他们回去。 朱标撩开了窗帘,不知何时他前后都有了一辆马车在护卫着他行驶,黑漆漆的路边还可以看见不少人跪在一旁,身边是刚刚挪开的栅栏,可见是特意为他挪开的。 无错小说网 朱棡看着自己大哥说道:“今晚大哥也喝了不少,现在感觉怎么样?” 朱标放下窗帘说道:“我没什么事,老二还好吧。” 朱棣拍了拍朱樉说道:“就是喝多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话后马车内陷入了沉默,兄弟三人听着老二的呼噜声回到了皇宫,深夜回宫自然没有那么简单,马车被拦了下来,例行检查过后才打开了宫门,而且只有这一辆马车可以进去。 另外两辆马车上跳一下一群人,跟着朱标的马车跑去,终于回到了东宫,云锦领着宫女太监们迎接,朱标下马车后对着远处的毛骧挥了挥手,他就躬身退下了。 朱标看着身后的弟弟们说道:“太晚了,你们就在这住下吧。” 朱棡和朱棣也累了,而且回去的话他们还好先送朱樉,还不如在这睡一觉了,刘瑾赶忙指挥太监小心的把二皇子背下来,送到一处房间。 东宫大的很,怎么可能没有地方睡呢,尤其是大夏天也不用烧暖,刘瑾去安顿皇子们,朱标也回了自己的宫殿。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朱标现在困的很,也懒得去洗澡了,躺倒在床榻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才恢复了精神,洗漱了一下就到院子里走了几圈,这时候朱家三兄弟也起床了,都是年轻人,身体倍好,睡一觉就好了,朱樉也没有头痛的样子。 于是兄弟几个久违的一起吃了一顿早餐,然后三兄弟就告辞了,朱标则是回书房接着研究大明水师的问题。 到了中午朱标去跟自己老爹蹭了一顿饭,然后回东宫继续研究此事,往后几天也是如此,朱标的计划太过杂乱了,趁着现在他也好好整理一下。 直到宋濂来东宫拜见,朱标自然是亲自出去迎接,这才多久没见,感觉自己老师苍老了许多。 朱标扶着他落座,暖玉也赶忙给他端了一杯茶水,然后宋濂用自责的语气对朱标说道:“哎,老了就糊涂了,这下我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朱标赶紧宽慰老头说道:“宋师做事向来规矩,哪儿就到千古罪人的地步了,就算出了什么事,弟子会为您想办法的。” 宋濂叹了口气说道:“今日老臣本在判卷,突然被圣上召见,匆忙赶到御书房,还未等喘口气,圣上就询问臣孟子所言的,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是何意?” “老臣熟读孔孟,自然是为圣上解释了一番,但是圣上又接着问道,孟子言,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何解?” 朱标听到这里就感觉头疼了,孟子的理念是以民为本,也就是支持只要君王做的不好,那天下的百姓就可以造反,造反有理! 以后世人的观点来看,这种思想觉悟可以说是很先进了,但是对大一统的封建王朝来说,那就很不友好了,尤其是对老朱这种喜欢对贪官污吏下狠手的皇帝来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现在大明就处于兴的时期,这期间百姓们并不会过的很好,因为大明百废待兴,为了整体的发展,必然是顾及不到他们个人了。 就像马上就要施行的大移民,这对天下来说好处多多,但对被强迫移民的百姓来说就很不好,还有兴修水利征伐外族,这些对国家来说,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对被裹挟在其中的百姓来说,却是暴政。 如果人人都信奉孟子的话,那岂不是天天都要反对朝廷,而且孟子的话也容易被那些贪官污吏借用,朱元璋现在需要的是大力推崇中央集权,即法家所提倡的独视独断独听。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理学 孟子的这种以民为本的仁政的理念,与朱元璋所加强的中央集权下的君主专制思想,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毕竟朱元璋信仰的是“君让臣死,臣不死不忠”的理念,你儒士再大肆谈论前秦儒学“君敬臣则忠,君不敬则臣叛”的理论,明显就是往枪口上撞,难道咱对你不够好,你们就可以随便造反了? 三纲五常何在?伦理道德何在?君臣大义何在? 所以,朱元璋排斥孟子,正是因为他认为儒学宣扬的仁政理念,与当时的为政理念不同,故而必须钳制天下儒士的思想。 宋濂这会都老泪纵横了:“臣说完后,圣上大怒,言说若此老在今日,岂可免我一刀?” 朱标表情有些尴尬,暴躁老爹想砍人怎么办, 宋濂接着说道:“臣劝了几句,圣上却没有理会,还下令让人去文庙撤了孟子的牌位,老臣没有办法了,这才急忙赶来东宫,还请殿下去劝一劝吧。” 朱标也不想看宋濂哭泣的模样了,自己老师从来都是儒雅大气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宋濂流泪。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件事传到士林,宋濂这辈子的清名就毁了,他们可不会管什么其他的,只会说宋濂这个皓首匹夫,妄为大儒,君前奏话竟然把孟子的牌位都保不住,应当以死谢天下! 朱标劝了几句,然后让刘瑾送他出宫回家休养一下,实在是老头气都快喘不匀了。 朱标回到文华殿拿出孟子,随手翻看了几页,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朱元璋不是莽夫,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不可能因为一时之怒就就去动文庙的牌位。 这让他想起了他还在草原征战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朱元璋曾在一次朝会中下诏说:“孔庙春秋释奠,止行于曲阜,天下不必通祀”,也就是说,祭孔大典的实施范围,仅限于曲阜一县即可,不必传至其他地区。” 结果就是朝野大哗,当时的刑部尚书钱唐直接奏言:“孔子垂教万世,天下共尊其教,故天下得通祀孔子,报本之礼不可废。” 其余人等也是轮番上奏,其中宋濂也是积极参与,最后朱元璋收回了这道诏令,而且朱元璋也没有怪罪任何人,包括钱唐,还把他调任为右都御史。 朱元璋看不惯儒家这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这次会突然发难,孟子虽然比不上孔子,但也是儒家亚圣,被天下文人士子推崇了许多年了。 朱标摇摇头,还是觉得去跟自己父皇谈一谈比较好,于是就领着人往御书房走去,到了门口让人禀报后就看见毛骧走快出来,看神态很紧急,匆忙的对朱标行了一个礼就快步走了出去。 wucuoxs.com 刘瑾留在外面,朱标自己走了进去,就看见朱元璋背负着双手在屋内站着,朱标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看着儿子说道:“宋濂去你哪儿了?” 朱标挺起腰杆说道:“父皇这次属实是吓到他了,宋师哭的涕泗横流。” 朱元璋笑了一声:“宋濂到底是文人,最重视的依旧是他那无用的清名。” 朱标也没说什么,宋濂也是跟随朱元璋的老人了,但是这么多年却一直还是翰林学士承旨,官位一直不高,就是因为他太过看重自己的名声了,若不是因为朱标的情面,宋濂可没资格当科举的主考官。 父子俩找地方坐了下去,朱标开口问道:“您这次出招可把儿臣也吓了一跳,明日的早朝恐怕会热闹得很。” 朱元璋靠在椅背说道:“咱就是想看一看他们的态度,他们越是维护咱就越是要下手,孔孟之道早就过时了,咱得把朱熹立起来。” 程朱理学么,朱标听完后有些头痛了,其实自元朝开始理学就已经成为了主流,虽然朱熹因为自身原因并没有受到如孔孟般的礼遇,但是其地位也是很高的。 而现在朱元璋的意思就是把孔孟也拉下来,让他们如同朱熹一般,用其学不尊其人,让天下的文人士子去除掉他们精神上的领袖,以此来巩固皇权。 朱标对理学的态度很端正,毕竟他这么多年学的也是这个,其实理学并不是什么愚蠢的理念,这是一个时代的精神文明的总结,至少在当时是极为先进的。 我们都知道真正的哲学是自己时代的精神上的精华,能够有效地指导人们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只不过理学他有他的历史局限性和阶级局限性。 朱元璋喜欢他的原因也很简单,程朱理学建立了一套严格的等级秩序,他们的“天理”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三纲五常,是要极力维护的。任何违背这个天理的,都是万恶的“人欲”,是要打倒在地,踩上一万只脚的。 站在后世的角度来看,这无疑是落后且封建的,禁锢了人们的思想,但是你要站在皇帝的角度看待,那你就会发现,程朱理学的出现就是在顺应日益强化的皇权统治,简直就是为统治阶级量身定制的。 朱标内心很矛盾,他也需要强化皇权,他要做的事情必须整合国家全部的力量,只有这样他才能为华夏打下万世之基。 理学的局限性很大,一旦大力推广之后,配合八股取士制度,文人士子都将渐渐变为卑躬屈膝、麻木不仁、怯懦自私、墨守陈规、唯命是从的奴隶。 也会让王朝无可避免地走上了衰败之路,若论对世人思维之禁锢、精神之压抑与灵魂之啮噬,千年以来,无出其右者。 朱标对自己父皇说道:“儿臣明日想上早朝。” 朱元璋笑着点点头,自己的意志是需要儿子继承的,而且朱标没有来劝说他要敬重孔孟,这让他很满意,他们是帝王,帝王内心只需要供奉自己,绝不可让其他人压在头上,如果有那就要将他砸碎!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明日你看着就是了,不要说话。“ 朱标点点头,这是老朱怕他受到非议,毕竟他自己泥腿子一个,不尊重孔孟就尊重了,谁也不敢说什么,但是朱标文名在外,而且年纪尚幼,这么早就表现出不敬孔孟可不好。 朱标本也不打算说什么,打压孔孟需要循循渐进。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朝会 朱标想了想问道:“父皇想要做到什么地步呢?如果是彻底把孟子移除文庙恐怕有些难,毕竟他是儒家亚圣,孔家那边也会上奏的。” 朱元璋缓缓说道:“做到什么地步就看他们的了,不过《孟子》里的那些什么民贵君轻、臣视君如寇仇这些都需要删除,其他先秦典籍也是如此,如有犯忌讳的都需要删减。” 朱标听到这里就明白了,孟子的牌位是可以挪回文庙的,毕竟朱元璋也不会真的跟一个死去多年的人计较,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这些不符合统治的言论。 这件事闹到最后也就是君臣互相妥协,最后谁站上风就看这期间的手段了,现在是朱元璋仗着高位直接下了手黑棋,占据了领先优势,孟子的牌位可还在外面吹风呢。 父子俩交流了一会儿,朱标就告辞了,这件事其实对朱元璋来说并不是太大的事情,现在占据主流的是理学,孟子的那一套本身就没有人会真的信奉,能有几个县令知府做到以民为本。 孔孟之道在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能被统治者接纳,更何况是现在了,他们的教义早就被一代一代的修改,形成了如今独特的儒家文化,仁是精神追求,但实际上他们依旧享受着贪腐带来的享受。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到了奉天殿门前,文官们都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包括李善长刘伯温杨宪等人,他们身处这个地位,一举一动都被天下是文人士子看着呢,所以他们是必然要为孟子说话的。 另一旁的武将们则是嬉皮笑脸的看笑话,看文官就像看傻子一样,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积极的为死人说话,他们爹娘死了都不见得这么着急。 看到太子殿下来了,文官们这会也顾不得其他了,纷纷涌上来行礼说道:“殿下,您也是我名教子弟,孟子那是我等读书人的先贤,自宋以来就已经配享文庙了,如今怎么能就这样移出去啊!” “圣上恐怕是一时之怒,请殿下一会儿帮着劝一劝吧,刚刚举行完新科大考,怎么就出来这样的事情呢!” “自昨日起,臣就接到不少京城友人的信件,他们也都在盼望着圣上收回成命,那些考生也都人心惶惶啊。” 朱标打着太极,也没有答应什么,只是安抚着他们,告诫万不可冲撞了圣上。 李善长看差不多了,就让他们站好,准备参加朝会了,朱标也算被解了围,走到离奉天殿大门前。 不一会儿奉天殿大门开启,所有人都立刻噤声,规规矩矩的跨入大殿,对着上方的皇帝陛下行礼问安,朱标行完礼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朱元璋并没有说话,下方骚动了一会儿,李善长叹了口气站出来,这就是他的责任了,他身为文官领袖,必然是要为这个集体发言的。 李善长躬身说道:“臣听闻昨日圣上下令从文庙移出了亚圣的牌位,敢问圣上为何?” 朱元璋开口说道:“朕读《孟子》一书,发现里面全是歪理邪说,孟轲不当为亚圣亦不应受到国家的祭祀。” 此言一出,朝中乱成了一片,朱标甚至看见有几个御史真的流出了眼泪,这下不仅是李善长出声劝解了,奉天殿顿时喧闹了起来。 baimengshu.com 文官们都站出来声嘶力竭的为孟子抱不平,有的在诉说孟子的功绩,有的在说着去除孟子的后果。 反正听他们的意思就是没有了孟子,那这个天下就没有了道德,天下人心都将不稳,如果现在他们这些名教子弟的劝解下皇帝迷途知返,那还来得及。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的表演,直到所有人都说的口干舌燥了才开口说道:“朕意已决,再有谏者以不敬论,且命禁军射之。” 然后就起身离开了,下面的文官们呆愣愣的看着朱元璋的背影,剧本不对啊,上次皇帝要撤了孔子他老人家的祭祀,就是这么被他们生生劝回来的啊。 朱标自然也是赶紧跟着自己父皇开溜,这些文官不敢跟朱元璋吐口水,但是对他可不会客气,要是拦住了他,朱标天黑前都别想离开了。 武勋们看皇帝都走了,互相打了个哈哈,就勾肩搭背的商量起晚上去哪里喝酒,满口的污言秽语,根本不在乎孟子如何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御史们摸了把眼泪,瞪了这些武夫一眼,就准备回家呕心沥血写出一篇奏章,递交给圣上,期望他可以幡然悔悟。 李善长刘伯温对视一眼,然后就回去处理公务了,他们都是成熟的政客了,这点事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自家皇帝什么脾气秉性他们还不知道么,真要是玩什么死谏的把戏,搞不好孟子的牌位是回去了,但他们的牌位也在家摆上去了。 最好所有人都俩俩三三的退下了,这还是开国以来第一次下朝这么早,朱标跟着自己父皇走到御花园,其余的太监们远远的跟着。 离开朝堂后朱元璋脸上的神态就舒缓了很多,这件事不过是帝王的一次尝试罢了,赢了自然好,输了也不过是把孟子的牌位放回原处。 这就是地位带来的不公平,朱元璋背负着双手看起园中的花花草草,正常来说他下朝后就有的是公务要处理,时间紧张他也不敢浪费。 而今天难得下朝这么早,朱标也知道自己父皇恐怕是有半年都没有闲工夫赏花了,朱标也没有开口说那些烦心的话。 父子俩就这么逛了半个多时辰,期间朱元璋还跟儿子说了不少树木的习性名称,这些朱标确实不知道,他也从没有关注过。 也有不少朱元璋认不出名,但是无所谓,皇帝金口玉言直接就给树起了个名字,身后的太监都还拿本记上了,这树在宫里瞬间有了地位。 看着笑容灿烂的朱元璋,朱标忍不住说道:“父皇平日就该这样,儿子也想看您多笑笑。” 朱元璋拍了拍朱标的肩膀笑道:“天下的事情总得有个人来做,当爹的苦些总好过儿子苦,你不用担心,咱的身体好得很。” 朱标轻声说道:“您的慈爱之心我知道的,但越是如此,儿臣就越发希望父皇因为我而这么劳累。”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死谏 朱标是真的心疼自己父皇,做了皇帝都没有享受过什么,就连这在御花园逛一逛都成了难得的乐子。 朱元璋笑了笑没有说话,领着朱标往御书房走去,里面已经开始有人一摞一摞的搬奏章了,父子俩落座后喝了一口茶。 朱元璋开口道:“等着吧,过一会儿就有不怕死的来上谏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毛骧就走进来禀报道:“圣上,右都御史钱唐为首的二十几位官员求见,现在正在宫门口跪着呢。” 朱元璋叹了口气:“又是这个钱唐,宫外可有什么情况。” 毛骧回道:“有不少文人士子在外呼朋引伴,想要联名上奏,希望圣上收回成命,那些恩科考生也是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朱元璋眉头一皱寒声说道:“连官职都没有就敢妄议国政,这是谁给他们的胆子,立刻让人去驱散他们,若有反抗者依律严惩!” 毛骧领命而去,朱标也站起身说道:“父皇,儿臣先去看看吧。” 朱元璋本来是不想让朱标参与的,宫门口跪着的都是些刺头,朱元璋正准备杀几个,不过他也知道强杀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最关键就是朱标先出面,那一切都还有缓和的余地,双方可以透透底,若是朱元璋直接出面,那无论如何都得先死几个,要不他刚才在奉天殿的话岂不成了放屁。 朱标躬身行礼后就退出去了,外面那些文人妄议国政这是忌讳,让人打散来也没人能挑出错,而这些宫门口冒死进谏的,却算是职责所在。 就比如领头的右都御史钱唐,若他是那种以死博名的人,朱元璋在上次就成全他了,老朱可不是怕留骂名于史册的人。朱标也了解过此人,此人年纪已经很大了,元朝年间不仕元朝,隐遁山中且耕且读。 直到大明建立,朱元璋听闻此人的名声把他请入朝中为官,所以说他并没有什么从龙之功,但是就凭着本事做到了右都御史。 此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朱标前世也看过他的一则轶事,好像就是为了此事,他冒死进谏,结果朱元璋下令让卫士接连用弓箭射击钱唐,钱唐身中数箭,但仍然挣扎着向朱元璋身边爬去……… 所以此事以武力镇压是没有用的,对真正有信念的人来说,死亡并不能使他屈服。 朱标走到宫门口,地上跪着许多人,看见朱标后行礼问安:“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看着他们说道:“圣上今日不想见你们,都回去吧。” 领头的钱唐躬身说道:“臣此来已经把棺材都准备好了就放在外面,恳请太子殿下通报,让臣等规劝陛下。” 朱标看着钱唐说道:“钱御史你想抗旨忤逆?” 钱唐并没有因此害怕,这老头一捋胡须说道:“臣为孟轲而死,死有余荣!” 朱标听到这里都想打人了,不过他当然不能就这么让钱唐去见朱元璋,否则钱唐死了,但是朱元璋身上却有了抹不掉的污点,而且钱唐还会名留青史,各地方的文人雅士们都会为他立书作传。 钱唐身后的这时候也来劲了,都是些御史言官或者刚刚入朝的年轻人,总之就是愣头青,不过说实话,朱标看见这么多人冒死进谏还是挺开心的。 饭团看书 这就说明读书人的脊梁还没断,所有人还没有彻底臣服于权威之下,或许他们也是想着以死留名青史,但真正能支持他们的还是一股信念。 在崇尚孔孟的封建社会,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都有一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理想,“达”就是作官,作官就是匡君,匡君的“匡”字,王字外面加一道规范,这就是臣子的责任。 这些人或许会让朱家父子头疼,但是却也是他们欣赏的,因为一个王朝里绝不可以缺少这样的人,如果满朝都是阿谀奉承的小人,那离天下大乱也不远了。 这也就是钱唐上次顶撞朱元璋却没有受到责罚的原因,或许朱元璋早就恨的牙根儿痒痒了,但是却也会忍住杀心,他们与贪官污吏不同,这样的人对有志向的皇帝是极大的臂助。 这种精神是必须要保护的,就在朱标劝慰自己的时候,从宫门外又浩浩荡荡的来了一大批人,他们都写好了奏章,走到钱唐身后朝着朱标下跪行礼,然后把奏章捧到脑袋上就不说话了。 人数有些过多了,宫门口的守将生怕他们会冲撞到太子殿下,立刻派了一队军卒到太子殿下的身后。 文官们还以为是朱元璋下令要镇压他们,各个神情都有些悲戚,朱标自然清楚不可能是自己父皇下令,转过身喝到:“都退下,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上前。” 这个时候最紧要的是缓解形势,而不是火上浇油,按照伦理道德来说,臣子们保卫先贤正统并没有错,所以杀光他们除了让天下士子寒心外什么都得不到,而且一下少了这么多高品官员,朝廷上哪找人顶上。 朱标大概的看了一眼,六部和中书省的高官们并没有来,可见李善长等人也在后方努力压制,若是满朝反对恐怕真的会激怒皇帝。 朱标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寒声说道:“朝中之事若有争议,尔等理当上奏劝谏,但不应到宫门前闹事。” 钱唐跪在地上拱手说道:“臣等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此事必将影响天下安定,恳求圣上恢复孟子的配享。” 其余人接连开口说道:“臣等此来,以无偷生之念,只望我等之死能换陛下收回成命。” 朱标冷哼道:“尔等这是要以死博直名,留骂名于君父,你们口口声声要做的忠君之事就是要这么做吗?”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一愣,赶忙叩首说道:“臣等不敢,臣等不敢。” 本来他们都是满怀信念,想着自己就如同先贤一般,为国为道不惜己身,但是太子现在这么一说,他们就成了欺世盗名的小人,只要以死搏名的虚伪之徒。 当然,朱标的话唬住那些放入朝的小年轻还可以,向钱唐这样的人并不吃这一套,因为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骂名也好清名也罢,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节气 钱唐抬头说道:“殿下之言臣谨受教了,但是此事却还是要论个明白,孟子何罪怎可就这样随便的移出了文庙。” 朱标看着他说道:“若钱御史是真的为孟子考虑就应当再回去好好想一想,而不是在这里火上浇油。” 钱唐皱了皱眉头,孟子是儒家先贤名教正统,绝不可玷污的亚圣,所以必须要回到文庙,但如今自己身后的人越来越多,钱唐反而有些难受了。 他不是个蠢人,身后这些人最少有一半是看来上谏的人多了,想着皇帝可能法不责众才过来的,可这人越多,就越会刺激皇帝,反而适得其反。 他死了无所谓,但是这么多人一齐被杀,势必会扰乱朝廷的运转,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何况朱标刚才那句以死博直名,留骂名于君父确实是刺激了他。 在钱唐眼中,朱元璋是一个英雄,驱除胡虏恢复中华,重开汉人江山,这是千古难有的功业,所以他才会兴高采烈的入朝为官,并且一心辅佐。 朱标背负双手说道:“如今大明百废待兴,朝中事务繁多,真正忠君爱国之臣都在官府衙门呕心沥血,唯有尔等不思进取,还在这里妄图博取清名,真是可笑,还不滚回去!”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就纷纷开始叫屈,明明他们是不畏生死上谏君王,怎么到这里就成了小人,钱唐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朝着朱标拱手然后就自顾自的走了。 其余人各个目瞪口呆,我们都是跟随你钱唐来的,你就这么走了?那我们此来算什么? 朱标面上依旧清冷,不过心中也舒缓了一口气,钱唐如果还不走,那今日宫门前不死上几十人是没法解决了。 皇帝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认错的,而且如今武强文弱,朱元璋杀心一起谁也拦不住,而且若真是到了那种情况,朱标也不会阻拦。 总不能开这个头,若是大臣们齐心协力就能翻回皇帝的决策那成什么了,现在的钱唐等人或许真是一心为国,但此例子一开,往后的臣子们可就是把死谏当成自己出名的终南捷径了。 后面的宋濂看了言朱标,默默的爬起身对周围的人说道:“莫要让太子殿下为难,我等还有公务要处理,岂可耽误。” 宋濂其实是恨不得立刻死在这里,如此他的文名才可以保全,但是他更在乎朱标,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十余年的苦心教导,宋濂舍不得让朱标为难。 由两位名望最高者出言了,其余人尤其是跟风过来的都起身离开了,剩下一些犹豫的也在朱标的眼神攻击下离开了。 朱标松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宫内走去,钱唐主动离去是为了公,宋濂主动离去是因为对弟子的私情,但是这两个人都不会放弃的,此事还没完呢。 一路上朱标的心情很复杂,这些人真是让他又爱又恨,但是国家却又缺不了他们,无论什么朝代都会有奸臣,相对的也会有这些直臣,太平时节他们只会让皇帝讨厌,但是到了尽忠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落于人后。 无错小说网 如果光凭杀解决,那到最后满朝文武就只剩下卑躬屈膝应声虫了,这样对朱元璋父子来说不错,因为他们俩能力够,并且有足够的决断,但是总得为以后考虑。 当然了,朱标以后会对他们加以限制,尤其是因为一点小事,就有人玩什么死谏的把戏,那朱标就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总的来说这次他们其实并没有错,只不过是双方的立场不同,但目的都是为了让国家更好,所以朱标才会想要保全他们,毕竟脊梁断了可不好接上。 历史上明朝灭亡之时也并不是只有“水太凉”的臣子,工部尚书兼大学士范景文见到大势已去,在北京城破的时候,他上吊自杀,最后被家里人救了,可是后来还是跳井自杀。 户部尚书倪元璐听说崇祯自杀后,穿着朝服往崇祯自尽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并且在关羽庙前自杀殉国,最后他全家13口人全部自杀殉国。 左副都御史施邦曜先是上吊,被人救下后服毒自尽,他的上司左都御史听说后,叹息说道主辱臣死,这是做臣子的本分,如果太子能够无恙,我死而无憾,后来在文天祥的祠堂当中,叩首三拜后上吊自杀。 大理寺卿凌义渠听说皇帝死后,也用头部猛撞柱子血流满面,最后烧去了自己所有的书籍,向崇祯的方向叩拜三首,然后留下一封家书,书中写道,尽忠即是尽孝,最后用绸缎勒着脖子自尽身亡。 刑部侍郎孟兆祥在闯王李自成进攻北京城的时候,他正好防守正阳门,最后死于城下,而他的妻子也同他一同殉国。 可以说这些人都是身居高位的,他们若是投降,最起码的荣华富贵还是有的,毕竟他们都是当朝大臣,无论是哪方政权都需要这样的人才。 但就像南宋末年的崖山海战一样,陆秀夫抱着小皇帝自崖山之上一跃而下,随行的十余万军民亦相继跳海追随,这是何等气节。 朱标自然也不会有多喜欢这些执拗的大臣,但是他并不会打断他们的脊梁,朱标想要臣子们听话,但是不需要奴隶。 元清把臣子们驯化成了奴隶,结果就是灭亡之后的大臣们并没有什反抗,最多就是消极抵抗,原因就是他们的骨头早就软化了,再硬也就是那样了。 朱标回到御书房,朱元璋放下手中的笔说道:“做的很好,现在这么处理再好不过,剩下的就是互相扯皮了,咱也能看看这些大臣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朱标点点头说道:“过几日外地的官员们还有孔家那边也就有消息传过来了,尤其孔家必然会想尽办法。” 朱元璋笑了笑:“钱唐这个老家伙这次还算识相,否则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朱标笑了笑,政局当中,皇帝若是直接以绝对的权利屠戮大臣,其实某种意义上也是输了,毕竟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对局,你还要掀桌子,这算什么。 治理天下跟打天下是不一样的,杀只是一个手段,若是真的那么好用,那秦隋元也就不会那么快灭亡了,明朝的贪腐也早就解决了。 …………………… 第一百七十章 荧惑 朱标想了想说道:“过两日儿臣再给他们提个醒吧,让他们主动修改删减一些《孟子》的篇章。” 朱元璋点点头道:“先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到时候差不多了,再由你奏请将孟子的牌位移回文庙。” 朱标笑着点点头,这样一来大家的面上就都过得去了,朱标也得了实惠,天下的文人士子都将看到太子殿下重视他们名教子弟。 朱元璋的威严也能得到维护,因为舔犊情深收回成命跟被臣子们胁迫收回成命是两回事,反正他疼爱太子是出了名的。 历史上就是因为没有朱标的缓和,朱元璋下达谕令的第二天就被钱唐等人逼的把孟子移回了文庙,虽然后来强制性的把《孟子》中让朱元璋感到刺眼的85条内容被悉数删除,而且永远不能作为科举考试命题的来源。 但是确实皇权受到了胁迫,这也加深了朱元璋对文官集团的愤恨,所以只要抓到他们的把柄就会斩尽杀绝,毫不留情。 朱标想了想说道:“今晚恐怕不是荧惑星异动就是扫把星闪现了。” 没办法,文官们限制皇权的办法就这么几个,死谏不好使也是正常的,当臣子的拿死都威胁不了君父,那就请只能请老天爷做主了。 朱元璋自然是不信这些的,大多数官员们也不信,包括钦天监的官员都不信,但是大家明面上都会很认真的对待。 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但朱元璋这一路走来,身边的这些老兄弟们还能不清楚吗?只不过是为了哄骗天下的百姓罢了,他们又没见过朱元璋,百姓信就够了,天下也就安稳多了。 神话皇权在古今中外都是共通的,日本在这方面做的尤为出色。 这种事也好糊弄,毕竟不是规模巨大的天灾,星象出了问题皇帝吃几天素也可以了。 不过这种事朱标要想办法杜绝了,明朝天灾可太多了,朱标可不想浪费时间在祈求老天爷上面。 朱标跟自己父皇又谈论了一会,希望朱元璋明日严厉斥责天人感应这一说法,明清可谓是君主专制的顶峰,神话只不过是锦上添花。 而且对天灾频繁的明朝来说更是有极大的弊端,平白给了臣子们名正言顺攻击皇帝的理由。 朱元璋刚开始还是不愿意的,毕竟他都下令让毛骧安排人在凤阳给他的出生进行包装加工,这也是每个开国皇帝必做的一件事,尤其是朱元璋出身本就不好,自然要好好包装一下。 朱标好好给他讲了讲此事的弊端,也幸好朱元璋性格霸道,最不喜欢的就是臣子们制约他,听到往后若有灾年就要受到批评,严重了还要下罪己诏,朱元璋也就答应了。 朱标这才松了口气,现在是开国初年皇权势力强大,文官们也只能借助这几个小招数来制约,一旦皇帝不买账,他们也就只能认了。 俩人一起用了午膳,然后朱标就告退回东宫了,第二天早朝朱标没有去,留在文华殿等候消息。 等下朝后刘瑾就跑回来东宫禀报了,朱标此时正在研究太子大婚要耗费几天时间,刘瑾进屋行礼后开口道:“今日钦天监上奏,昨夜荧行于惑,文曲星黯淡无光,恐怕有不详之兆。” 朱标一乐,也亏他们想的出来,不过也确实是好理由,儒家亚圣都被移除文庙了,文曲星不暗淡就怪了。 cxzww.com 刘瑾接着说道:“钦天监的监正劝说圣上应当斋戒沐浴,再下旨把孟子挪回文庙并且还要举行大祭。” “圣上大怒,言说钦天监竟敢假传天象,把其监正等二十余人打入大牢,明日处斩!” 朱标笑着点点头,钦天监不过是个记录星象挑选黄道吉日的官署罢了,竟敢参与到这件事情上,朱元璋定然不会留情的。 朱标也就把心思转回来了,这件事其实只有昨天才是麻烦,只要承受住了,文官集团就已经输了,他们最后只有的妥协的余地。 明日就是科举发榜的日子了,朱标吩咐刘瑾出宫去看看那些科举士子都在做什么,希望他们不要那么蠢,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神经。 刘瑾领命而去,朱标站起身走了几圈,然后又把自己关在文华殿开始筹谋以后的事宜,等到下午时分才出来吃饭。 这时候刘瑾也回来了,伺候朱标用完善后说道:“奴婢去打听了一圈,那些考生昨日就聚在一起说了很多,还有几个组织了联名上奏,但是被李相国派来的官吏呵斥了一顿。” “但在其中还是有不少为孟子抱不平之人,已经有近百名考生离开了京城,言说孟子牌位不回文庙,他们也就不再参加科举了。” 朱标听后点点头,读书人么,总有一些读傻了的,更何况其中肯定有不少是知道自己考的不好,与其留在这里等放榜后丢脸,还不如挣个名声,回了家乡还可以吹嘘一顿。 可惜这种小聪明有什么用呢?朱元璋可不会惯着他们,估摸着去哪里服劳役就是他们最好的下场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就接到了宋濂亲自送来的考卷与名单,上面就是会试的名次了,朱标先关心了宋濂几句,这小老头可是憔悴的很。 不一会儿李善长也来了,三人就是科举的主要负责人,只要他们三个最后确定一遍后,中午就可以放榜了。 朱标拿起名单,第一名赫然就是郭翀,第二名叫做张帆,第三名李进,吴伯宗则是在第六名。 看来他发挥的并不是太好,不过能过就行,最后还是要看殿试的结果,朱标拿起郭翀的考卷看了起来,李善长拿起张帆的看了起来。 宋濂自然早就都看过了,打起精神说道:“这名次完全是按照考卷来判定的,最后才拆开录上姓名的,臣可以保证其公正。” 朱标听完后点点头:“本宫自然是相信宋师的。” 朱标放下郭翀的考卷看向李善长,李善长也是点点头,说到底他和太子只不过是过过场,何况评卷的人也有不少他的门生,自然清楚这名字是没有问题的, 朱标把名单交给李善长:“那就请李相着人录名发榜吧,不要耽误了时辰,这些考卷本宫一会交给父皇过目。” 李善长结果名单应诺而去,朱标则是转头看向宋濂:“宋师这样可对身体不好,可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 第一百七十一章 真正的目的 宋濂苦笑一声:“老臣这两日已经收到了数十封旧友传来的书信了,其中要与臣割袍断义的就有八人,这还是只是离的近的。” 朱标想了想说道:“宋师您与我说实话,你们可有其他办法了?” 宋濂摇摇头:“钦天监二十余人明日就要斩首了,我等还有什么其他可想的,只能是每日上奏侧面劝说罢了。” 宋濂看着朱标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朱标平静的说道:“宋师是想让我去劝说吧?” 宋濂有些难为情,叹气说道:“老臣是不想让殿下参与到这些事当中的,不过此时除了您和皇后娘娘也没有人能劝动圣上了。” 朱标看着自己的先生说道:“宋师所求就是让孟子回到文庙吗?” 宋濂点点头,亚圣被驱逐出文庙而且表面上看还是因为他君前奏对没回答好引起的,这自然愁坏了宋老先生,再过段时间不要说旧友了,他早年收的学生恐怕都要跟他断绝关系了。 朱标缓缓开口道:“父皇所震怒的并不是孟子,而是其做著作的《孟子》中不和尊卑的言论,若是能删减掉或许本宫可以求父皇将孟子送回文庙。” 宋濂神情一震慌乱的开口道:“这怎么能行,先贤著作怎么能随意删改,不行,《孟子》传承了千百年都没有改过,这成何体统,这会留骂名于青史的。” 朱标静静地等宋濂平静下来才开口说道:“这又不是叫您一个人去做,何况相比孟子的牌位在外面受风吹,删减一些内容并不算什么。” 宋濂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殿下这话您还跟谁说过?” 朱标摇摇头:“只跟宋师说过。” 宋濂苦笑一声:“看来这是您和圣上商量好的,不愧是天家,删改先贤著作的例子一开,往后天下士子读什么书就只看朝廷想让他们读什么了。” 朱标没有否认,他对宋濂还是有感情的,宋濂想了想说道:“此事您不可参与过多,再过几日天下读书人的目光都会投向这里,圣上草莽出身又有重开日月新天功绩,没人能指责什么。” “但是殿下自幼就有文名,若是参与到了此事,对您的名望将是个极大的打击,您以后将是万古圣王,骂名就留给老臣吧,删改《孟子》是我的主意,我会去找钱唐等人商量,殿下这段时间不要说话,等删改好了再由您去求情。” 这与朱元璋不让他过多参与这件事是一样的,文笔如刀,读书人可能杀不了你,但是足以恶心死你。 他们会胡编乱造一些事情写下来,然后偷偷流传出去,或者就直接藏在家里,等几百年后谁能知道他写的是真是假,世人只会津津有味地吃瓜。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朱标虽然自己不太重视自己的身后名,不过有太多其他人人重视了,就像朱元璋绝不会容忍朱标有半点污名。 朱标看着要为他献身的宋濂说道:“宋师误会了,您是我的先生,这件事自然是交给别人来做,只不过是先跟你通个气罢了。” 宋濂喝口茶水说道:“其他人的资格是不够的,而且老臣经此醒悟了不少,说句厚脸皮的话,臣自认当世大儒,又教导过太子殿下,所以青史留名也是正常的,但这几日接到的信件却将臣贬的一无是处。” 宋濂叹了一口气说道:“老臣实在是没有想到,这辛辛苦苦经营了一世的清名如此脆弱,既如此臣此生所追求的还剩什么?” 宋濂看向一旁的朱标:“让其他人提起必然是要遭受围攻,唯有老臣的名声够大,现在老臣是只希望下殿下能开创一个盛世,这样臣也就死而无憾了。” 朱标无奈的开始宽慰宋濂,他这是突然间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导致现在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这可不行。 朱标最后说道:“这科举考试也算完成了,宋师先回家休养几天,本宫会为你请假的,至于删改《孟子》的事情也不用着急,孔家那边还没反应呢。” 朱标吩咐刘瑾领人把宋濂安全的送回家,还要嘱咐他儿子,不要让宋濂再受什么刺激了。 把宋濂送走后朱标才笑着摇摇头,这件事宋濂来做当然好,但是这口大锅就得是背一辈子了。 其他文官只会骂宋濂竟敢提出删改先贤著作,然后在乐呵呵的把孟子送回文庙的功劳按在自己头上。 朱标眼睛一眯,此事若是由衍圣公提议岂不是更好,如此一来孔家在读书人心中的神圣性就没多少了,剩下的衍圣公府不过是刀下的一块肉罢了。 朱元璋早就安排毛骧去山东安排了,务必用舆论把新任的衍圣公逼到京城来,孔家是天下文人的精神领袖,但是有得就有失。 想必这时候孔府已经收到不少名声显著的儒士所写的书信了,这个时候孔府不出头谁又能答应呢? 朱标轻轻说了句:“衍圣公不出,奈天下苍生何?” 说完朱标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只要衍圣公到了京城,那就是羊入虎口了,上一任衍圣公孔克坚怎么死的? 不就是去年被朱元璋强行请来南京,结果孔克坚回山东的路上就病死了,现任衍圣公就是他儿子孔希学,若非万不得已,他可不敢再来京城了。 说到底孟子从始至终都不是朱元璋的目标,他谋算的就是天下第一世家衍圣孔家,朱标也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拖着时间,就是为了给毛骧创造条件。 刚才跟宋濂提及此事就是为了看看这件事对读书人的影响到底有多大,现在朱标可以确定了,衍圣公若是主动提及删改先贤著作,哪么孔家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因为他自己否认了自己的神圣性,连儒家亚圣孟子的传世著作都有错,那么孔子呢?当然,孔希学脑子没问题就不会答应,到时候就看手段了。 思路客 对于传统农耕社会而言,要想保持其稳定,就必须从上至下建立起一种极为森严的等级制度。 只有这样才能保障农耕生产的稳定,从而保障整个国家经济社会的安全。而以孔家为代表的儒学,这是这样一种尊卑有序秩序的鼓吹者。 所以朱元璋必须用儒家但是他又不能忍受儒家的精神领袖不是他,而是一个完美的圣人,这就是另类的皇权与教权的抗争。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放榜 现在是王朝初年,文弱武强皇权高度集中,是打败已经成为与国咸休同天并老的圣人之家,最好的时机。 尤其是朱元璋的出身,他并不是儒家子弟,也没有接受过正经的儒家教育,而且其功绩太大,所以哪怕间接逼死了上一任衍圣公,大家也就当没看到。 朱标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的,如果没有自己老爹,他想弄垮孔府可谓是千难万难,毕竟太子也是要尊师重道的。 下黑手杀的孔家嫡系死光了也没有用,孔家自春秋开枝散叶多少年了,嫡系死光了还有旁系。 那些文人才不在乎衍圣公座椅上坐着的是什么狗东西,反正只要是圣人血脉就够了。 如今这个局面再好不过,有亲军都尉府推波助澜,孔希学来京是早晚的问题,等他来了就得为孟子奔波,但是朱元璋不松口谁又能如何呢。 暖玉端上来莲子汤:“爷,您来尝一尝吧,很好吃的。” 朱标回过神笑道:“您怎么知道好吃,莫不是偷吃了?” 暖玉噘着红润的小嘴说道:“奴婢才没偷吃呢,您看这莲子又大又圆,一看就很好吃。” 朱标接过碗说道:“好啦,等会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后面应该不止做了一碗吧,剩下的你去分了吧。” 暖玉眼睛一亮,但还是伺候完朱标才蹦蹦跳跳的跑去吃莲子汤,还可以分给那些乖巧的小宫女们,这样她们就会帮她洗衣服了。 朱标也懒得管她,东宫有云锦和刘瑾看着,没有人敢兴风作浪,朱标靠在椅子上,等衍圣公要来京城的消息传出,朝廷中的聪明人也就都会反应过来了。 在这个时代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人,能做到三品以上的官员那各个都是人杰,没几个是简单的,朱标感觉李善长刘伯温等人大概都已经猜出来了。 不过当了官他们就不是单纯的读书人了,相比衍圣公他们更注重自己的身家性命,越是了解朱元璋就越知道他的可怕,与他作对没什么好下场。 …………… 另一边,数千名科考的士子都聚在一起,等着皇榜,能不能鲤鱼跃龙门就看今日了,更远一些,可以看到不少拎着酒壶说着荤话的大汉们聚在一起,跟看鸭子一样看着玉树凌风的士子们。 loubiqu.net 一旁的酒楼上坐着几个穿着单色粗布绢衣的中年男人,这种衣服穿起来可并不怎么舒服,但他们的酒菜却异常丰盛。 其中一个稍胖些开口说道:“不错,这些士子年纪都不是很大,若是还有没定下婚约的就更好了。” 一旁文雅的一些的说道:“那就找一些年轻有气度的,哪怕这次没考上也行,请回家做姑爷,往后也可以教育家中子弟读书。” 还有一个满是络腮胡的接口道:“听说是圣上特意下令各州府举荐年轻士子来参加恩科,看来是为太子殿下准备的,难得的好机会啊。” 其余几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这些人要是考中了能入东宫,以后还不是鹏程万里,何况能参加恩科的就是全国就优秀的年轻人了。 文雅些的说道:“当今圣上开恩,不仅少收商税,还允许我等子弟参加科举,这是何等恩德。”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起来,他们虽然现在还是处于士农工商的最下级,但是只要可以参加科举了,那他们早晚就能摇身一变,从最低级变成最高级的士。 朱元璋不认同唐宋明文禁止“商人不得做官”的歧视性规定,认为“商贾之士皆人民也”,不同意“工商技艺之子,不得仕伍”的主张,以平等谦和的态度看待商人,所以允许他们的子弟参加科举考试。 不一会儿皇榜就被捧出来了,所有士子一下就沸腾了,幸好捧着榜单的官员有差役护送,金黄色的榜单终于被高高挂起,下面的考生也是神态各异,有喜自有悲。 刚才酒楼上的几个富商也走了下来,胖些和络腮胡都盯上了欣喜的那一波人,而文雅写的则是在挑选那些年轻有气度,哪怕没中还能心态平和的士子。 放榜的官员看了他们几眼也就没有管,这种事你情我愿,谁也管不到,而另一边的刘瑾看了一圈,然后就转身回到东宫了。 一路惠宫门口,刘瑾出示了下令牌。宫内的太监出宫可没那么容易,必须有司礼监下发的令牌才准许出宫。 当然了,刘瑾的地位在宦官系统里的地位跟朱标类似,谁都知道他以后将会统管内官所有的太监,所以自然都捧着他,这令牌也没人敢收回去。 今日值守的将领对着刘瑾一拱手:“刘公公太客气了,您的长相我们还不知道么,何必还要掏令牌。” 刘瑾笑了笑说道:“宫内自由规矩,我也不好例外。” 刘瑾跟他们客套了几句,还相约找个空闲日子一起喝酒,刘瑾乐呵呵的走进了皇宫,然后脸上的笑意一收,神态有些疲惫,昨日是他值夜,一晚上没有睡觉就怕朱标半夜醒了他不知道。 其实以他的地位自然是不用值夜的,毕竟他白天的还要为太子跑腿,朱标也说过不用他值夜了,但是刘瑾没有答应。 一路上不少宫女太监看见刘瑾后都恭敬的打招呼,品级高一些的都还凑上来恭维几句,有一些小礼物也都快速的塞进了刘瑾的怀里。 终于回到了东宫,刘瑾拍了拍脸,然后打起精神走了进去,先把怀里那些东西都放在了大双儿那边,这是云锦立下的规矩。 他们是太子最贴身的奴婢,这宫内宫外自然少不了要巴结他们的人,云锦定下东西可以收,但是要记下来,每月都会给太子殿下过过眼,这样有什么事殿下心中也有数。 何况殿下对他们素来大方,这些东西看一眼就不管了,何苦偷偷摸摸的,出了事情还会失去太子殿下的信任。 而且这个时候,宫内宫外的人都没有什么钱,送的东西也不过是些小玩意儿,顶多就是十两银子的。 何况刘瑾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东西,他一个绝后之人攒银子有什么用,其他太监是怕自己老了被赶出皇宫所以才急着敛财,但自家殿下是什么人他还不知道吗? 殿下念旧,他们这些人只要不犯大错,这辈子都可以在宫里舒舒服服的度过,有殿下的信重,他刘瑾想要什么还需要花钱吗?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局势 朱标这时候还在文华殿发呆,现在的情况属实有些复杂,刘瑾敲敲门然后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 刘瑾把点心放在一旁躬身说道:“奴婢出去转了一圈,发现不少趣事。” 朱标回过神,随手拿起一块点心示意刘瑾接着说,刘瑾就手舞足蹈的说了起来。 没办法,朱标的身份注定他不好天天出去溜达,亲军都尉府的人他也不好轻易动用,只能让刘瑾没事出去转转了。 朱标听到有商人准备榜下捉婿忍不住乐了起来、这种习俗兴盛于宋朝,现在已经落寞许多了,要不简直是榜下抢婿。 现在武强文弱,京城的勋贵们也瞧不上这些新晋的士子,毕竟他们过了殿试也只是的芝麻官,那有自己老兄弟的儿子,未来的这个候那个国公威风。 也就是没有底气的富商们才会动这个心思,朱标乐完之后就要考虑考虑了,富商们现在有很强的政治诉求,因为他们虽然可以参加科举了,但是只要没过那他们的社会地位依旧是最低的。 朱元璋规定商人不准穿绸纱——“令农衣绸、纱、绡、布,商贾止衣绢、布。农家有一人为商贾者,亦不得衣绸、纱”;禁止农民向商人转化,规定农民“不务耕种,专事末作者”,便把他划为“游民”。凡游民,官府“则逮捕之”。商人自身入仕仍受限制,而且同士大夫交往有隔膜。 对商人来说钱财到一定数目就失去了意义,他们就仿佛是稚童携金行于闹市,不要说那些封疆大吏,就是州府里的官吏都可以狠狠咬他们一口。 所以明初的商人追求的还是社会地位提升,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他们生活处处都有限制,而且这个士绅也羞与商人为伍,有攀附者必峻绝之。 朱标现在倒不准备插手太多,大明百废待兴,商业也是如此,朱元璋给他们的政策以及很好了,现在大明最主要的还是农业,如果太多人连饭都吃不上,那商业又怎么能繁荣呢? 不过这也必须放在计划当中了,朱标找出自己的小本本记了上去,大明想要真正的繁荣起来那就必须发展航洋贸易,以其他各大洲的资源供给华夏。 随着人口的增多,还有小冰河时期的来临,单纯的靠农耕是挺不住的,毕竟农耕文明对天灾的抵御能力太差了,一旦自然灾害连年粮食不够,那么各地的农民起义就又开始了。 靠天吃饭到底是靠不住的,老天爷才不会管你们会不会饿死,不过怎么把商业力量限制住也是个大问题,幸好华夏自古以来都是权大于财,这点朱标还有操作的余地。 往后的几天朱标都老老实实的呆在东宫,大明各地也都陆续接到了京城的消息,整个士林都沸腾起来了,来往的信件频传,朱标看着都想成立一个邮政部门了。 又过了几天,各地的信件都集中的往两个地方传递,一个是京城一个是山东,这两个地方已经成了漩涡,天下所有文人士子的目光都注视了过来。 衍圣公府也已经喧闹了好多天了,各房主事每日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衍圣公孔希学也是头痛不已,他是去过京城的,自然知道当今皇帝看不上他们。 他爹临死前还特意嘱咐过,除非万不得已绝不可再去京城,孔希学也没有想到朱元璋就这么咄咄逼人,他爹刚死多久,现在又逼他赴京。 现在孔希学就是被架在火上烤,天下人都在等他出面,各旁族也都在劝他快点赴京,就好像他出面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一样。 孔府文成殿内,孔希学坐在最上面,下面坐着的都是他的叔伯兄弟还有长子,其中一个老者说道:“此事很不对头,老夫已经接到五十余封江南传来的书信了,都是要老夫劝说家主赴京。” 另一个稍稍年轻些的说道:“还用想什么,这就是当今皇帝想要打压我衍圣公府,真是欺人太甚!” 孔希学的亲弟弟孔希文把玩着手串说道:“当今皇帝得天下极正,并不需要我孔家为他正名,自然是不会对我们客气了。” 衍圣公的嫡长子孔讷在一旁开口道:“既然明知道是鸿门宴,父亲不去就是了,皇帝又能如何。” 孔希学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皇帝还在跟我们讲道理,若是不去,皇帝下黑手怎么办,当今皇帝可不是很讲道理的样子。” 那老者也是皱眉,孔府的力量更多的是名望,当然要是逼急了也能凑出来数万训练有素的青壮,都是对孔府忠心耿耿的家生子,现在在为孔府耕种,这都是千年来攒下的底蕴。 但是这只是为了保证孔家在乱世能有自保之力,可不是为了对抗朝廷或者争霸天下用的,孔家的性质决定了他们绝不可登上皇位。 商量了半宿,衍圣公叹了口气说道:“去吧,不去是要出大乱子的,我孔府的名望也会遭受巨大的打击,若是连亚圣孟子都保不住,那叫天下文人士子怎么看。” 其余人都应复杂的眼光看向自己的家主,皇帝这么逼迫他们去京城,明摆着是要狠狠的弄他们一下,现在无疑是羊入虎口,若是被迫答应下一些事情… 燃文 衍圣公站起身对着背后的孔子行了一礼说道:“我身为衍圣公,自然是以繁衍圣人苗裔为重,保护孔家是我的责任,若事不可为我会病亡在京城。” 其余人都起身恭敬的朝他的背影行了一礼,然后就走了出去,只剩下衍圣公和其长子孔讷留在里面,最后退出去的孔希文嘴角上扬。 第二天孔府就对外宣布衍圣公将会即日赶赴京城,顿时这个消息就让士林再次沸腾起来,衍圣公深明大义的名头传遍大江南北,各地方的文人雅士都开始以各种形式宣扬孔家的名声。 身在江南的毛骧也松了一口气,动身赶回京城,棋局已经布好了,棋手也已经就位了,就看谁能技高一筹了。 消息传到京城,朱标也松了一口气,孔家要是铁了心当缩头乌龟那谁也没办法,毕竟历代皇朝推崇的圣人苗裔,总不能大军压境直接血屠衍圣公府。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殿试 衍圣公来京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他身娇肉贵不可能长途奔袭,何况他还要一路上见不少各地方的文人雅士,以积攒大势护佑己身。 京城方面也没有急着催促,殿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朱元璋心情也很不错,他从一个要饭的行僧走到如今要点评天下士子,其中滋味妙不可言。 朱标这一天走进中书省,现在这里可是安静多了,胡惟庸藏锋敛息,杨宪春风得意,中书省现在大半的事物都在杨宪掌握之中,李善长因为孟子的事情更是备受煎熬。 毕竟他是当朝宰相,没有规劝好皇帝那就是他的错,不过李善长从来也不在乎这些,他又不是孔子的孝子贤孙,不过这也给了他闭门不出的好理由,天天在家下棋打谱不快乐吗? 李善长已经是位极人臣,可以说没有任何往上走的余地了,他虽然舍不得手上的权势,但是为了子孙富贵也只能放手了,如此一想他倒是轻松了不少。 朱标踏入中书省,里面的人纷纷行礼,朱标点点头就径直走过去了,一路到了李善长处理公务的屋子内。 朱标这次来是特意询问一个人,他才发现这次恩科大考竟然有外国人参加了,而且还是高丽人,只不过其水平一般,名次在倒数。 朱标自然不会看后面的榜单,这还是刘瑾当作趣事给他说才知道的,金涛是个什么东西他不在乎,但是能出国留学的都是什么人,必然是高丽世家大族的优秀子弟。 若是能直接打开一个局面,无疑能让蒋思德和姚广孝办事更顺利一些,所以朱标才准备让李善长安排一下。 朱标让他明日把人送到东宫,李善长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然后俩人有客套了一会,朱标起身回了东宫。 他的大婚也定下了,就在八天后,也就是殿试后的第六天,朱元璋已经派遣礼部官员去太庙和凤阳老家祭拜先祖,向他们通禀这个好消息。 然后又赏赐了开平王府九辆马车的礼物,以示恩宠,常遇春去了御书房谢恩,常茂则是来东宫送了几件常洛华亲手做的衣物。 整个内廷和礼部现在是忙的不可开交,幸好也不用朱标操心,一切事物都有专门的人员操办。 loubiqu.net 第二天,朱标先是让刘瑾把道衍和尚带进东宫,俩人交谈了一会儿,道衍一听金涛的存在就眼睛一亮,万事开头难,到了高丽人生地不熟,哪有那么容易打开局面。 不一会儿金涛就走了进来,先是朝着朱标磕头行礼:“高丽学子金涛参见大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此人的官话说的很不错,朱标笑着说道:“起身吧,你自他国远道而来,还能考中贡生,本宫听后尤为感动,所以才特意召见你。” 金涛躬身说道:“大明物华天宝人才辈出,学生学艺不精只是堪堪考中,甚是羞愧。” 朱标有目的自然是柔声宽慰了几句,那金涛也是感动不已,朱标是什么身份,大明的太子殿下,高丽王见了都要行礼的存在,居然这么亲切的对待他。 朱标随口问了句他的家世,本来就有些自卑的金涛连忙把自己祖上八代都交代清楚了,朱标只能说这家伙就是高丽版的袁术,其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全国。 朱标满意的笑了笑,一旁的道衍也低头念了几句佛号,这可真是天上掉下个肉馅的馅饼。 当然了,这俩人也看出来金涛所说有点发虚,高丽现在是辛盹和尚执掌大权,并且将矛头对准了世家大族,所以四世三公的金家必然是被强力打压的对象,否则金涛也不会来大明镀金了。 朱标的身份也不好说的太多,道衍念了一句佛号就跟金涛谈了起来,金涛对道衍也尊重的很,他可太清楚这些秃驴的本事了。 过了一会儿,朱标看节奏已经被道衍掌控了,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是并没有放下,下面的俩人就起身告辞,朱标让刘瑾去送一送。 朱标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刘瑾回来禀报:“爷,道衍请那个金涛研读佛经去了。” 朱标点点头,然后就懒得管了,朱标都给他铺垫了这么多,道衍要是还搞不定高丽,哪就太让人失望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前往奉天殿,今日就会举行殿试,由朱元璋选出此届的新科进士们,文武百官也都到齐了,先是由礼部主持了考生们参拜皇帝的礼仪。 然后就是朱元璋勉励了他们几句,然后就下发了考卷,这次是朱元璋亲自出题,题目是以先古帝王敬天勤民,明伦厚俗的君道、治道为问。 然后就有太监领他们去了一旁的谨身殿,分发笔墨纸砚让他们做卷,朱元璋饶有兴致的在他们其中走了几圈,朱标给自己父皇指点了下会试中的前几名。 朱元璋重点看了眼郭翀,还在朱标给他打过预防针了,但即便如此朱元璋也是有些难以接受,我大明朝的第一位科举状元就非得是这个模样吗…… 早在恩科之前,朱元璋特意下令各地方举荐年轻士子进京赴考,就是想着选取一位年轻帅气的士子作为榜样,以此激励下天下的读书人。 还想着要是状元郎年轻,下嫁一位公主也不错,但现在看着郭翀,朱元璋实在是不忍心将自己可爱的公主嫁给他。 皇帝在一旁,这些士子还是比较紧张的,朱标看差不多了,就请朱元璋会奉天殿等着吧,老朱也是这个意思,见过郭翀后,他实在是打不起精神了,心理落差比较大。 当然了,这样做的好处也有,说明朝廷取士重在才学,只要你本事够,哪里你长得跟屎一样也能当上文曲星下凡的状元郎,金榜题名跨马游街,走上人生巅峰。 不一会卷子就答完了,朱标领着人选出了最好的二十份考卷,其余的是不需要皇帝过目的,其实殿试只要皇帝不作妖,那就简单的很。 大概的名次不会跟会考有太大的出入,最后朱元璋依旧是点了郭翀为大明的新科状元,榜眼是吴伯宗,探花是张帆。 其余人名次就需要大臣们排列了,明日就可完成,士子们都已经向皇帝行礼告辞了,参加殿试的人只分等第而不落选,所以无心状元之位的人都不是很紧张。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前奏 到了第二天大概的名次就出来了,朱标又领人核对了一遍,一甲三十六人除了前三名的状元榜眼探花外,都为进士及第,二甲六十四人为进士出身,三甲二百人赐同进士出身,那个高丽的金涛就是三甲里面。 考上了进士,基本你在科举这条路上就走到头了,按照正常来说,一甲和二甲排名靠前的小部分人,大多能直接进入翰林院,留在京城,身份清贵,钱少事多但升官快。 到了翰林院,不只是领一份工资那么简单,在这里,官员可以得到很大磨砺,有机会了解到整个朝廷政务的处理。可以站在一个更高的位置上去考虑问题。对于这些人,朝廷是把他们当成中枢大臣、封疆大吏来培养的。 排名靠稍后的二甲进士出身的人员就大多只能外派当县令之类的官职,至于三甲同进士出身的,就只能以甲第排名为顺序排队等待授官了。运气好很快可以选上,运气差还要慢慢等。 不过这届考生可没有能直接留在京城的,都得跟朱标走一趟山西才行,这也是他们最后翻盘的机会,只要能得到朱标的青睐,那么他是什么出身算什么。 又过了一天,榜单出炉,新科进士们到宫门口拜见,朝廷为了开个好头,给足了这些新科进士面子,尤其是前三名,皇帝钦赐冠带袍笏。 至于状元郎郭翀,朱元璋赐他跨马游街,只见他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牌子都写“肃静”、“回避”“进士及第”等。 下午又赐下了进士宴,由皇太子替他宴请诸位新科进士,朱标打起精神快用完美的姿态折服了进士们,至于怎么看出来的的,他们都跪着哭泣了,那还不是折服么(*ˉ︶ˉ*) 朱标其实也不用做太多,只要有人来拜见,随口夸赞几句他写的不错,士子们就感动的泪流满面了,尤其是一甲的那些,本来朱标就都亲自看过,自然能说出一些。 现在理学昌盛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朱标什么都不用做,这些士子在心中都已经发誓,以后要好好辅佐太子殿下成就伟业,君臣相宜成为一段传世佳话。 yy这种东西读书人最擅长了,当然这只是他们现在的念头,人是会变的,他们现在不过是一介白身,还没尝过权利的快乐,心中还是比较有追求的。 朱标重点跟郭翀、张帆、吴伯宗、李进谈了谈,这四个就是朱标觉得很不错的人才,郭翀此人无论是经义还是策论都极为出众,只不过性格有些孤傲,也可能是因为长得丑,所以自卑。 张帆长得就很不错了,而且是这四人中最年轻的,但是文笔很老辣,可见还是很有培养价值的, 吴伯宗此人不适合做官,他的心态一般,会试明显因为紧张发挥的并不出色,但是此人对天文很有了解,朱标记的他在历史上也是超这方面发展的。 李进则是意外之才,他的经义很一般,但是策论出众,尤其是殿试的时候,虽然只是一甲末尾,但是朱标喜欢能干实事的人。 往后几天朱标也就没怎么管事儿,就在东宫等着大婚,这可是正经的事,哪怕是朱元璋都盯着呢。 一直到大婚前一天,朱标起身用膳的时候对一旁伺候的刘瑾问道:“衍圣公还没进京?不是说昨天就到城外了吗?” 刘瑾躬身说道:“还没,看样子是准备明日进京了,爷,这衍圣公不会要在您大婚的日子里弄出什么事吧,要不奴婢下去安排一下?” 朱标夹了一口虾,孔希学昨日就应该进京,就算是见什么旧友今日也该到了,他这么拖时间明摆着是要弄出什么事情 不过也无所谓,能当上衍圣公就说明他脑子没问题,现在是他来京求情,要是敢破坏皇太子的大婚,那就是把刀柄递给朱元璋,恭恭敬敬的求皇帝灭了孔家。 朱标放下筷子说道:“不用了,衍圣公怕是要给本宫送上一份极好的贺礼。” 硬的不行就得来软的,孔家传承千百年什么好东西没有,朱元璋不接受星象异动难道还不接受祥瑞吗? 随便编个好故事,就说孔圣显灵了谁能把他们怎么样,然后在皇太子大婚之日献上,皇帝哪怕不看在祥瑞的份上也得看在太子殿下大婚之喜的份上给个面子。 当然了,这份礼肯定是极为珍贵的,否则让朱元璋恼羞成怒事后报复也不是他们想要的,这就是皇权了,送礼都得绞尽脑汁。 不过朱标倒是很好奇,孔希学到底要送什么礼,竟然断定他们父子都会心甘情愿的接下,可惜是什么都无法改变他们父子的意志。 孔家想的太理所当然了,可能就是因为传承千年的习惯吧,经历了多少乱世和王朝更替,孔圣苗裔依旧是血脉流传,这让他们有些过于乐观了,以为出出血就能消解皇帝的意志。 朱标动身前往御书房,东宫现在乱的很,到处都是宫女太监和礼部的官员在布置,弄的朱标都有些心烦意乱了。 朱标走了一路才发现不仅是他的东宫,整个皇宫都在忙碌,到处都是寓意吉祥的龙凤图案,正红色和明黄色的缎带都拴树枝上。 看到这些朱标就头痛,前两日他什么都没干,就在听礼部侍郎跟他讲述大婚的礼仪,朱标此世不敢说过目不忘但是记忆力超群是真的,但是也足足记了两天才成功。 朱元璋极为重视儿子的大婚,毕竟迎娶嫡妻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哪怕以后此人不在了,朱标再娶也不过是继室,不可能再这么隆重的办了。 皇帝特意下令礼部查阅唐宋礼仪,务必做到完美,结果就是朱标到时候越过那道门,先迈哪条腿都是定好了的,而且都有其寓意。 xiaoshuting.info 不过朱标也是两辈子第一次成婚,所以也没反抗什么,在繁琐也就这几天的事情,没必要去吵闹,而且常家以后就是他的妻族了,该给的面子也要给。 朱标晃悠了一个多时辰朱元璋才下了朝会,看见儿子后老朱乐呵呵的招手说道:“咱跟你娘成婚的时候,可没你这排场。” …………………… 第一百七十六章 玉玺 朱标笑着走到自己父皇身边,俩人往内宫方向走去,身后的太监宫女们都远远的跟着,这也是多年来的习惯了。 父子俩笑着说了一会儿关于婚礼的事情,然后朱标就缓声说了句:“衍圣公不知道在准备什么。” 朱元璋笑意不变:“这个咱倒是知道,真是让人心动啊。” 朱标眼睛一亮,如果能提前知道是什么,那也就可以提前做些准备了:“什么东西,竟然能让父皇动心。” 虽然在问,不过朱标大概也猜到了,朱元璋现在是天下之主,什么奇珍异宝都不过是玩物罢了,并不值得一位帝王动心。 除非那个东西对巩固其统治有极大的益处,而能起到这个作用的东西就那么几件,尤其是九鼎和传国玉玺,这对朱元璋来说极为重要。 朱元璋看了儿子一眼,知道他大概也猜到了,背负着双手说道:“传国玉玺,没想到此物竟然流落到了孔家,咱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 朱标听到真的是传国玉玺也是神情振奋了一下,然后就冷静下来了,他父皇已经得了天下,传国玉玺早就遗失了,他顺应天命的象征意义经过这么多朝代也降低了不少。 对朱元璋来说此物能够收回自然是锦上添花,收不回也并不妨碍什么,但明日是朱标的大婚,若是能在明日收到传国玉玺,这对巩固朱标的地位有极大的意义,毕竟古代迷信的人很多。 传国玉玺最后出现是在五代后唐,当时后唐李从珂在外族入侵的时候登楼自焚了,传国玉玺就是在这场大火中下落不明的,后来也陆续传出过各种传国玉玺的消息,但都无法证明其真伪。 朱元璋冷声说道:“孔家有传国玉玺这件事就连其嫡系子弟都不知道,孔希学临行前从密室取出玉玺,孔府的人才知道这件事,看来是一代一代孔家家主口口相传的,就是为了在孔府危难之际换取庇护。” 朱标看了眼自家父皇,孔府有传国玉玺却不在开国之时献上,这就犯了朱元璋的忌讳,恐怕孔家是失算了。 其实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孔府中有地位极高的内鬼,否则传国玉玺这件事,朱元璋应该不知道,明日突然献上,朱元璋也反应不过来,不管是从哪方面考虑都只能大力嘉奖孔家。 而现在朱元璋已经仔细考虑过利弊了,朱标开口问道:“那父皇准备收下此宝,还是另有打算?” 朱元璋没回答而是向儿子问道:“如果是你,你打算如何处理。” 朱标想了想说道:“派人想办法拿走传国玉玺,否则无论如何处理都有弊处。” 孔家一定会说天降祥瑞,才使得重宝出世,以此来恭贺大明天命所归,但皇帝接受了祥瑞,那以后老天爷发怒他也得承认是自己做的不过好,而且皇家也得承孔家的情,毕竟这也算是孔圣显灵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俩人回到御书房,其余人都不敢跟上来,朱标又些激动,毕竟传国玉玺对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当然好奇居多,这可是秦皇汉武唐宗都使用过的玉玺。 朱元璋坐到椅子上,看了会儿子期待小表情,自己儿子从小就老成持重,对什么都能冷静淡然的对待,这可是少见的样子。 朱标也感受到了自己父皇的恶趣味,无奈的看向他,朱元璋乐呵呵的从身后取出一个雕刻有龙纹精致木盒,放在了桌面上。 朱元璋笑道:“昨日夜里这玉玺才送到宫内,咱也是兴奋了好久,标儿你来看看吧。” 朱标走上前打开木盒,里面静静的放置着一块古朴雅致的印玺,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摸样很是诱人。 朱标看了眼自己父皇,看他笑吟吟的模样就伸出手将传国玉玺捧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传国玺肩部的刻隶字“大魏受汉传国玺”,再往下看就是以黄金补上的一角,稍稍反转,就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 朱标看一会把传国玉玺放回木盒之中,他最大的感想就是曹丕这个沙雕,有毛病居然在玉玺上面刻字,以证其非“篡汉”也,实乃欲盖弥彰。 不得不说,就这几个字实在让人讨厌,司马家也是篡了曹家的天下,人家不也没在上面写“大晋受魏传国玺”这种没底气的字,要是换个朝代就在上面刻字,这玉玺还能要么…… 父子俩对视一眼一齐说道:“活该曹家国祚不长。” 朱元璋把盒子收起来说道:“孔家人太多了,各有各的心思,只要找准其脉门,皆可为我所用,就像这方玉玺,孔希学贴身保管,但依旧是到了咱手上。” 朱标点点头,外敌易挡家贼难防,孔家这次可是吃了一个哑巴亏,这本就是准备在朱标大婚当日才祭出的大杀器,所以孔家也没宣扬得到了传国玉玺。 而现在丢了,孔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难道说自家私藏传国玉玺数百年? 孔希学已经到了城外,现在再想弄什么祥瑞也来不及了,而且现在他应该是惊恐不已,毕竟传国玉玺的事情只有他嫡系的那几个叔伯兄弟知道。 现在衍圣公的处境就是前有狼后有虎,双方都在等着嚼碎他,不过这跟朱标没有关系了,现在他就可以安心的准备婚礼了。 朱标从御书房出来,回东宫的路上看见徐达领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的出宫去了,朱标让人去问才知道这是去太子妃家中。 徐达就是这次大婚的主婚人,也是身份最为合适的,本来应该是李善长,但是想到自己小女儿是侧妃,他去做正妃的主婚人不太妥当,就推辞了。 剩下的人当中除了徐达身份地位都不够格,所以这个差事就落到他头上了,当然徐达也没有什么不满,能为太子主持大婚这也是一份脸面。 何况朱元璋上次跟他喝酒的时候就说过了,日后太孙妃当出自徐家,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是徐达还是挺高兴的。 xiaoshuting.info 他女儿没有当上太子妃其实他心中也很失落,毕竟他才是战功第一,竟然让常遇春那个家伙摘了桃子,自然又些意难平。 不过他也理解,自己战功彪炳而且还没有什么污点,不像常遇春经常滥杀俘虏,搞得人心惶惶,所以多数大战都是他为帅常遇春为将。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太子大婚 朱标回到东宫,里面云锦领着宫女正在布置,自己母后身边的女官也在帮忙,朱标看着眼熟,应该是坤宁宫的原本的宫女。 马皇后不喜欢留自己贴身宫女一辈子,一般二十多了就给她们许配一个好人家,有皇后的面子在,都可以过得不错。 所以马皇后身边很少有年长的宫女,换的多了朱标也就懒得记了,他最在意的还是在他刚出生时候陪伴了他五年的如意。 听说是被马皇后许配给了朱元璋的亲军偏将,后来调任去了地方,朱标也只知道她过的不错。 宫女们看见朱标回来了,都恭谨的行礼问安,朱标随意的点点头,就走回了文华殿,也只有这里才最安静了。 刘瑾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然后说道:“明日大婚事宜繁多,今日您可要早点休息。” 朱标点点头,大婚其实从昨天就已经开始了,连宫外各处都也布置妥当了,从宫门到开平王府的路上黄土垫道净水泼街,道路两旁各色的缎带也都布置好了,总之就是分外的喜庆。 一直到夜里东宫才算布置妥当了,云锦和暖玉大小双儿都进来禀报了一遍,朱标放下手中的书册看了她们一眼,能看出她们都很疲惫。 朱标轻声说道:“都回去好好休息吧,也不要多想,太子妃来了你们也依旧是我的贴身丫头,只要守着规矩,没人能拿你们怎么样。” 朱标这么说也是为了宽慰她们,从吴王府开始她们就习惯了只伺候朱标的简单生活,而明天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个她们的小窝马上就要迎来另一个主人了。 说到底她们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罢了,除了心智成熟的云锦外,剩下三个恐怕没偷偷抹眼泪,对未来惶恐不安也是正常的。 云锦领着她们行礼,然后就退出去了,朱标也又看了一会书才会房睡觉,这一夜他睡的也很不踏实,这就要成婚了,实在是有些意外。 第二天一早,朱标先是沐浴更衣,由一早来迎候的礼部官员在东宫设置的丹墀内受醮戒,坐南朝北折腾了好一会,朱标起身回屋子内换上另一套衣服,然后出东宫,一路上宫人都跪在道路两旁。 走到奉天殿大门前,早就等候的力士敲响了大鼓,朱标从奉天殿左们而入,上服通天冠絳紗袍出,等走进奉天殿,文武官盛服行叩头礼,然后分列两旁,这一切都还不需要太子出声,都有礼部官员说话。 等走到最前面,赞引给太子斟酒,朱标朝着自己父皇下跪,皇帝点头,礼部尚书出列念吉言,言毕之后,朱标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朱元璋开口说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勗帥以敬。” 朱标回答:“臣谨受。” 然后就出了奉天殿,又在一处房屋内换了衣服,上了车驾后在徐达的护卫下与宫门口庞的迎亲队伍汇合,朱标车驾一到立刻就有礼乐之声响起,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宫。 而开平王府前早就设置好了香案,再内院常洛华身穿燕居冠服,跟着自己的父兄在祖宗面前上香,行礼完毕之后,饮下杯中酒水,吃掉盘中的食物方算礼成,常洛华又换上一套衣服到正堂叩拜父母,礼部官员则在一旁拿笔记录。 常遇春身穿朝服开口说道:“尔往大内,夙夜谨慎,勿违君命” 一旁的蓝氏开口道:“慈父有训,尔当敬承。” 常洛华叩首应诺,然后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再换一套衣服,等待她的夫君来迎接她。 朱标坐在车架上还有些迷糊,等马车停下,外面有人跪请太子下车架,朱标打起精神走下马车,面向王府大门而立。 徐达穿着朝服走到开平王府布置好的香案前立西向东说道:“皇太子奉制行亲迎礼。” 常遇春领着儿子们迎接太子,走入王府大堂,徐达和开平王妃相对而站,内官宣读圣旨,然后有皇后派来的宫女去请太子妃。 太子妃凤冠霞披如红莲般璀璨夺目,朱标都忍不住眼睛发亮,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朱标突然觉得这几天的罪也没白受。 然后再礼部官员的指引下俩人又完成了一系列的礼仪,最后内官跪请,朱标抬步出开平王府,后面的常洛华则进了一个由女轿夫抬着的风轿,开平王府的人跪送。 凤轿整体为木质雕花,铺底朱漆并饰以金箔贴花,远远看去就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小宫殿, 花轿顶端是一朵锡制的盛开的莲花,花的周围有朱金的雕刻装饰物点缀,并衬以珍珠、流苏、珠翠、白玉点缀,轿身则雕刻了许多栩栩如生的龙凤。 太子妃不能回头也不能哭泣,这时候一举一动都会被礼部记录在案,开平王府的人也一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落泪。 等都准备好了,太子车架先动,太子妃的仪仗跟在后面,远处观望的百姓们也都兴奋的说着什么,坤宁宫的几个女官向百姓分发着寓意吉祥的果子。 等车架离开后,开平王府也开始热闹起来,不仅在里面大摆宴席,常遇春还下令在府外摆上流水席,无论贫富贵贱都给随意吃喝,大宴三天。 浩浩荡荡的队伍回到宫内,内官跪请朱标下架,后面的太子妃凤轿也停了下来,朱标走到凤轿前,一旁的宫女跪请,太子伸手撩开帘子,太子妃出轿。 俩人这时候也不能说话,朱标转身走向东宫,太子妃则是要从左顺门走去,之后然后俩人各自乘轿,在东宫前汇合。 然后又是一套繁琐的规矩,最后才能走入正殿,俩人分对而坐,礼官开始唱言,最后太子妃先对太子一拜,太子还礼,太子妃再拜,太子还礼,之后太子妃再两拜,太子受。 礼官宣布礼成,然后退出去,由皇后派来的女官接管之后的礼仪,先是由女官扶起太子妃,女官以金爵进酒,倒进两个相同的水瓢中,俩人各自喝了一口,然后宫人还将瓢做了交换,最后合二为一,象征着夫妻二人以后可以同甘共苦,永结同心。 biquge.name 然后俩人回到内殿当中,太子身份尊贵先去更换衣服,太子妃和女官再此等候,等朱标回来了,太子妃再去换衣服,等俩人都会来之后,又是一套复杂的礼仪,最后最后东宫所属的人都在宫殿外跪下:“奴婢等参拜太子妃。” 如此就算是礼成了,坤宁宫的宫女也是躬身侍立,此后常洛华就是这世上第二尊贵的女人了。 …………………… 第一百七十八章 老怀大慰 终于坤宁宫的女官在床榻上放下一方洁白无瑕的喜帕,然后就对着两位新人躬身退出去了,这个时辰已经黄昏了,东宫之外喜气洋洋,朱元璋也难得亲自下场与自己的老兄弟们喝了起来。 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新婚夫妇则是心神俱疲,等刘瑾把礼部和坤宁宫的官员都送出去后,赶忙让云锦等人进去伺候,殿下和太子妃忙了一天了,还没正经用过膳。 太子妃陪嫁过来的丫头和老婆子也都跟了进去,房内的俩人正好有些尴尬,朱标也已经把新娘的头盖掀起来了,璀璨的凤冠下是金色的流苏,常洛华白玉般的脸颊映入眼帘。 朱标伸手撩开流苏,常洛华红着脸微微低头,外面的奴婢们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赶忙站住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 朱标反应过来把手收回来,随口吩咐道:“都进来伺候吧。“ 其余人这才走进来,伺候两位东宫之主分别去换衣服,虽然刚才已经换过一遍了,但依旧是礼服,并不适合在内殿穿着。 俩人都换上了轻便的衣袍,朱标先走了出来,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膳食,另一边的常洛华也走了出来,她也换上了轻便舒适的衣服,依旧是大红色的,极为典雅。 常洛华走到朱标身侧行礼:“臣妾参见殿下。” 朱标笑着点头说道:“坐吧。” 常洛华坐在了朱标旁边,这个东宫也终于有人能陪着朱标一起吃饭了。 这时候能在一旁伺候的都是俩人的贴身奴婢,常洛华陪嫁过来的人很多,但能进这里伺候的只有五个人,四个丫头一个中年妇人,她们朝着朱标下跪问安:“奴婢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随意看了一眼说道:“日后当安分守己,不可逾矩。” 一旁的云锦等人也朝着太子妃躬身行礼,刚才她们在外面就行过大礼了,常洛华朝她们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然后她们就开始伺候用膳了,吃到一半,常洛华有些紧张的夹了一口菜放到朱标的盘子里,看朱标直接吃了她就安心了,一旁伺候妇人也松了一口气。 用完膳后俩人分别去洗漱净口,之后云锦她们就把床头悬挂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放下,还有缠龙绕凤的大红喜烛点燃,朱标一挥手其余人就躬身退出去了。 按理说应该是有人留在这里伺候的,这两位都是新人,若是有什么不懂的怎么办,那中年妇人出去后走到云锦身边陪笑道:“云锦姑娘,老身厚颜打听个事情。” 云锦此时心中也很复杂,太子殿下大婚是必然的事情,这点云锦早就想到了,以为自己可以平稳的接受,但心中还是很酸涩。 听到有人跟她搭话,云锦打起精神笑道:“陈姑姑有什么想问的?” 云锦去过几次开平王府,自然认识这个妇人,这是太子妃的奶娘,所以云锦也会给她一些脸面。 陈氏在开平王府混了这么多年,还能被派来做太子妃的陪嫁,自然是个精明的人物,她清楚云锦在这东宫的地位。 陈氏低声问道两句,云锦平静的回答道:“这点陈姑姑就不用担心了,殿下自有分寸。” 陈氏听后转身对那边的四个丫头说道:“还不过来拜见你们云锦姐姐。” 那四个小丫头走过来行礼说道:“司琴、知书、钰棋、墨画见过云锦姐姐。” ………………… 洞房内,朱标拉着自己太子妃的手轻声说道:“你我以后就是夫妻了,望能一体同心。” 常洛华看着一脸认真的太子殿下,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只能连连点头,今日是她的大婚,嫁给的又是这天下最尊贵最出众的郎君,哪怕常洛华这种冷淡的性情都有些绷不住了。 其实刚开始得知要嫁给太子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太子甚少露面只有文名传扬,常洛华本身也并不想嫁入皇宫。 但是随着接触,还有太子殿下日渐显露的璀璨光芒,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羡慕她,这些都促使常洛华越发期待能够早些嫁给太子。 朱标伸手拉过自己的太子妃,俩位新人就开始探索起生命的奥妙,朱标虽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是他理论经验丰富,常洛华也应该看过小春宫图了,双方配合还算默契。 第二天一早,坤宁宫的女官就来取走了喜帕,常洛华早早就醒来梳妆打扮,虽然身体并不是很舒服,但现在可不是她矫情的时候,在云锦的帮助下,笨拙的为朱标穿上了冕服,然后才叫来自己的侍女为她穿上翟衣。 大礼仪结束了,但是小礼仪可还没完呢,往后还有三天的规矩要做,这新婚第一日要去拜见两宫,先往坤宁宫走去,朱标先行太子妃在后,到了坤宁宫前自左门而入,朝见皇后娘娘。 马皇后乐呵呵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儿子儿媳,然后让他们起身,把常洛华叫到身边赐下许多礼物。 开平王妃与马皇后关系不错,订婚之后也没少领着常洛华来拜见,所以俩人并不陌生,朱标坐在一边看着她们言笑晏晏心情也很不错。 看时辰应该是下朝了,朱标又领着自己的太子妃去往御书房拜见,按理说应该在宫殿拜见,不过自己父皇很少在那边,何况什么规矩也得给皇帝让路。 走到一半的时候刘瑾跑过来禀报圣上确实回了御书房,俩人走到御书房门前禀报,然后就被迎了进去,朱元璋端坐在御座之上,看着小两口走进来。 常洛华有些紧张,朱标看了她一眼表示安慰,其实怕很正常,这可是能主宰任何人生死的帝王,常洛华又是第一次拜见。 夫妻二人跪在地上说道:“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笑了几声说道:“起来吧。” 朱元璋勉励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看着儿子的背影朱元璋老怀大慰,看样子自己马上就能抱孙子了,朱元璋年近三十才有的朱标,这已经是很晚了。 xiaoshuting.la 在民间他这个岁数早都当祖父了,所以朱元璋生怕自己走的早了,连孙子都抱不上,现在儿子也娶妻了,他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很好,估摸了还能教导孙子几年。 朱标领着常洛华回了东宫,后面紧接着就传来旨意“圣上赐太子太子妃宴”。 ……………………… 第一百七十九章 礼成 然后就有御膳房的太监端上一盘盘的佳肴,而且很有目的性,太子妃那边都是补身养颜的,朱标这边则是强身补气的。 朱标看着最中间的甲鱼人参汤有些头疼,他才十五岁,怎么可能沦落到这个地步,从此也可看出朱元璋是有多急着抱孙子了。 不过朱标也没多吃,他年纪还是有些小,虽然生理上已经成熟了,但是少年戒之在色,他的身体早就不仅是他个人的了,更是大明朝的国本。 今晚他就是想搂着太子妃睡觉,房事要有规律,朱标也不是一个多么贪色的人,这么多年修身养性也是很有用的,若是真的想要早就把云锦她们纳下了。 撤下宴席后屋子内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俩人虽然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但是对彼此还不是太过了解。 朱标看了她一眼说道:“明日让云锦陪你去母后那边,也该见一见妃嫔和宫外的命妇们了。” 这就算是太子妃的外交开始了,会由皇后娘娘向那些命妇们介绍太子妃,以后有些事情也好由太子妃出面。 常洛华点点头问道:“臣妾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朱标知道这是常洛华在问有什么人不可得罪,那些人要尽力拉拢,后宫加上那些朝中命妇也算是一个小朝廷,其中关系也复杂的紧。 朱标笑道:“你是太子妃,除了要孝敬母后外,其余妇人你自己看着办,无需给任何人面子。” 常洛华闻言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皇家的媳妇难做,她来之前娘亲没少叮嘱她,但是现在听到自己夫君的话,她真的高兴。 没有人会愿意委曲求全,但现实总会让你低头,如果自己夫君要求她面面俱到,她也没办法,总得努力做。 朱标喝了口茶水,女人的地位就看她男人的地位,以及她受宠爱的地步,常洛华是他的妻子,而且刚刚新婚,没人敢得罪她的。 后宫的妃嫔们这么多年被马皇后压的都没有脾气了,自然也不会难为她,常洛华看样子也不是个蠢货,想来这点小事也不用他费心了。 明日见见妃嫔命妇,后日祭拜宗庙,然后就是太子妃回门的时候了,朱标也得跟着回去一趟,然后这个婚就算是礼成了。 今天下午没有什么事情,朱标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就回文华殿盘算去了,常洛华歇了一会就在东宫转了起来。 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坐在凉亭里,常洛华心中还是有些酸涩,就是单纯的想自己在开平王府的小院子了。 一旁的陈氏哄道:“您是东宫的女主人了,这旁人笑都来不及您怎么还难过起来了。” 一旁的四个丫头也赶忙安慰起来,常洛华慢慢也从彷惶的心情中恢复过来,想了想对她们吩咐道:“你们去云锦那边让她调教几天吧,宫里的规矩跟王府还是不一样的,你们都是我贴身的人,不可出差错。” 陈氏满意的笑了笑,这才是她奶出来的姑娘,太子妃本身就占据大义,只要自己站的正,统管东宫的权利迟早是她的,与其急不可耐的夺权,还不如慢慢经营。 四个小丫头则是又些不满,按照她们的想法,自己是太子妃陪嫁过来的,理应是东宫宫女们的老大,怎么还要被那个云锦管教。 还不等她们抱怨,就看见了自家太子妃清冷的目光,吓得赶忙低头应诺,然后转身去找云锦了。 陈氏说道:“几个小妮子骤然鸡犬升天了,有些浮躁,奴婢会教训她们的。” 常洛华点点说道:“云锦不是一般人,无论是殿下还是娘娘都极为信任她,不过她与我并没有什么冲突,不要跟她敌对。” ……………… 朱标在文华殿为迁民的事情差缺补漏,再傍晚的时候刘瑾过来禀报:“爷,衍圣公进京了,求见圣上未成,现在去了宋府见了宋濂钱唐等人。” 朱标听后想了想,孔家丢了底牌,现在可真是无路可走了,未奉召入京朱元璋不见他,他就只能联络那些儒家名士了。 朱标随口问道:“宫里怎么样?” 刘瑾回答道:“太子妃让她身边的侍女都到云锦那边学规矩去了,然后在东宫转了一圈就回承乾宫了。 朱标点点头,这就好,希望常洛华能一直这么聪明下去,太子妃做得好朱标自然会给她管辖东宫权利,云锦代表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朱标又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回了承乾宫,刘瑾送他进屋后就停在了外面,默默的守着。 走进屋内,朱标就感觉有点不一样了,大红的装饰都撤下大半了,但依旧跟原来不一样,这里对原本的朱标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现在这里面多了个人,就感觉很奇妙, 朱标看着常洛华穿着常服来迎接他,站在他面前款款行礼,朱标上前拉住她细腻的手,随口问了几句,然后就一起走回内室。 朱标伸开双手常洛华帮他把衣服脱下来,朱标平日哪怕不出东宫穿的衣服也是极为复杂繁琐,常洛华解的很慢,但是朱标也不在意,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她。 这一夜睡的很安稳,第二天一早云锦领着常洛华去了坤宁宫,朱标则是去见了李善长,然后下午又去见了自己父皇,等俩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常洛华对着朱标说道:“宫内的妃嫔们都很和善,送了我不少东西,宫外的命妇们更是极为热情。” 朱标也不意外,宫内的人不用多说,宫外的命妇们不是儿子就是孙子要跟朱标去山西,哪里敢不热情,朱元璋前几日就下令了,未任职的勋贵子弟都要跟随太子出京。 常洛华整个人也在慢慢恢复朱标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气度风采,小夫妻今夜好好恩爱了一下。 1200ksw.net 第二天一早,朱标就领着常洛华出了东宫,俩人先分开,朱标去上早朝,常洛华去坤宁宫,需要先得到朝中的祝福,俩人才能再去宗庙祭拜,常洛华的名字也将正式刻入朱家宗碟,成为祖宗认可的宗妇,成为大明的皇太子妃。 朱标踏入奉天殿,先是跪拜了父皇,然后接受朝臣的礼贺,礼部尚书上前行跪礼说道:“臣礼部尚书,恭惟皇太子嘉禮既成,益绵宗社隆长之福,臣等不勝忻忭之至,謹當慶賀。” 朱元璋再次赐宴群臣,以庆贺国本延绵之喜,常洛华那边也是如此步骤,最后由马皇后宣布:“皇太子嘉聘禮成,益綿景福。” ………………… 第一百八十章 风暴 其余人都在庆祝,而朱标与常洛华则是又开始了一段新的折磨,在宗庙转圈磕了大概二三十个头,而且每个头都得起身然后再跪下去磕,总之把老朱家祖上能数的找的都磕了一遍。 然后俩人迷迷糊糊的出来了,朱标看了眼旁边儿的人莫名的感到了羁绊,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人越的过她了。 这是他的原配嫡妻,哪怕是她死了,往后只可能有继妃,绝无可能办的这么庄重,更别提进宗庙跪拜了。 历史上也只会记载,大明皇太子朱标于洪武三年迎娶开平王府常洛华为太子妃,为朱家宗妇。 常洛华仿佛也感受到了自己夫君的心意,默默的靠近了一点儿,只可惜俩人身份贵重,不可能像小情侣一样携手同行,常洛华最多也只能落后朱标半步。 朱标送常洛华到了东宫附近就转身跟她说道:“你回宫里休息吧,我要去办点事,晚膳不用等我了,明早我会陪你回门。” 常洛华笑着点点头,然后朝着朱标的背影行礼,看着尊贵的少年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远,她的眼中仿佛有星星在浮动。 朱标可不知道自己小娇妻是怎么想的,他现在就感觉自己的时间更不够用了,夏天就要过去了,工部为迁民准备的物资也差不多了,他马上就要出发了。 但是在京城还有不少事情没有处理完,这些都得安排好,就像李善长,他因为没有站出来替孟子说话,最近也遭受了不少文坛的攻击,估计等朱标回来的时候,他都回乡退养了。 所以有些交接的东西朱标必须控制好,李善长退位后必然是杨宪上台,浙东党和淮西党正面相对矛盾将会激化,杨宪现在有朱元璋的支持,所以他感觉皇帝一定会支持他,毕竟淮西勋贵的势力太庞大了。 可惜杨宪不知道朱元璋是准备下盘大棋,杨宪和浙东党不过是弃子,就是为了刺激一下淮西勋贵,让他们把底子露出来。 只要摸清了这个庞然大物的底子,朱元璋也就可以针对性的下手了,淮西勋贵中无法无天的人太多,必然是要清洗一波的,如此朱元璋才能安心的把勋贵力量交给自己的儿子。 朱标要做的就是从李善长手中接过一批人,安排他们离开这个漩涡,作为朱标以后接手勋贵力量的底子,要优先挑选年轻有才干的而且品行端正的,要是再来两个蓝玉朱标天天擦屁股都来不及。 现在淮西勋贵的力量已经慢慢转移到在胡惟庸手上了,不过李善长又不是他胡惟庸的亲爹,自然是把最重要的人都留在了手中,要不怎么说是老奸巨猾。 李善长是把最危险最不可控的那些人都交给了胡惟庸,胡惟庸作为一个想要得到他们支持的人,就必须先满足他们的要求,如此就会把朱元璋的目光吸引过去。 如此一来李善长就可以安稳的坐在官邸当中下棋打谱了,这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也只有刘伯温,他同样把浙东党的力量交给了杨宪,而自己却跟杨宪公然决裂了,自己只管着几个御史言官,浙东党的事务一概不管。 所以说年轻人还是嫩了点儿啊,朱标走向中书省,路上还遇见了杨宪等人,自然是客套了一番,杨宪作为东宫属官,自认跟太子殿下关系亲厚,虽然现在比不上李善长,不过来日方长。 在朱标夫妻二人在宗庙的时候,宫里的宴会就完事了,所以一路上朱标遇见不少官员向他贺喜,朱标也不好无视,一路上倒是把中书省的官员见了个遍,终于到了李善长的屋子,从他手上拿到了一份名单。 朱标大略的看了一遍,多数人的爵位并不高,如此更好,这样朱标以后也好封赏,像徐达常遇春李善长等人,他们早就走到头了,封无可封,只赏赐金银又显得没有诚意。 朱标闭上眼睛盘算了一下,然后对李善长说道:“延安侯、吉安侯、南安侯、永嘉侯、汝南侯、河南侯、平凉侯、南雄候等人都到了胡惟庸手下?” 李善长笑道:“他们也都是百战出身的侯爵,除了圣上与太子殿下他们不会臣服任何人,不过是因为自身是武将的限制,所以寻求一个文官的代言人罢了。” 朱标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这些人打仗都是一把好手,但玩政治怎么可能是李善长胡惟庸对手,只要搭上了线,以后就难免成为人家的刀子,若是出了事也得一齐被砍头。 朱标想了想说道:“这些人都是朝廷的中坚力量,若是这么损失掉本宫有些不忍心。” 李善长劝慰道:“这些人战功不少,但是脾气也不小,若是真的计较起来,或多或少都干过些违法乱纪的勾当,只因是淮西人,军中兄弟多,所以才免去了责罚。” 朱标沉思了一会问道:“最多能摘去几个?” 这些人要是不管都会被清洗掉,朱标宁愿让他们战死沙场也不想就这么让他们无意义的被砍头,何况他们还能比蓝玉更过分? 李善长也没有在劝,而是细细的考虑了起来:“最多能保其中三人,殿下有灭国之武功,足够震慑武将们,想来圣上也会考虑这点。” 朱标想了想说道:“延安候平凉候还有南雄候吧。” 其实南雄候赵庸的价值并没有吉安候陆仲亨高,但是赵庸跟随他北伐之时曾率五千铁骑直破敌方中军大营,为此受伤颇重,朱标念旧所以准备保住他。 李善长提笔在名单上加上三人,朱标得到想要的了,就与李善长告辞了,这份名单他还要送到御书房,没有朱元璋的旨意,他们离不开京城即将卷起的风暴。 其实这才哪到哪,等胡惟庸上位后,朱元璋必然会给其权利,先使其膨胀,然后再不时给他压力,这样他就只能聚拢党羽以图自保,位极人臣者拼命收拢人手,那很快就会发展成为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 xiaoshuting.la 等朱元璋大开杀戒的时候,拔萝卜带泥的,勋贵也就彻底没有对皇权的威胁了,只能安心的成为皇帝手中的宝剑,用来慑服文官集团。 而且像这样因为文官而牵连勋贵的案例发生了,往后这两者再想合作就千难万难了,这也是好事,文武两大集团都齐心协力了,那还有皇帝什么事。 …………………… 第一百八十一章 默契 御书房内马皇后领人来送膳食,亲眼盯着朱元璋吃下才缓和了脸色,老朱同志则是很无奈,都说不饿了就没有人信。 这时候外面传开通报的声音,夫妻俩一听是太子殿下求见,俩人脸上都流露出不自觉的笑容。 朱标看到门口伺候的宫女就知道是母后来了,这可是很难得,马皇后一直不喜欢到御书房见皇帝。 朱标进去朝自己父皇母后行礼,然后笑着问道:“母后今日怎么过来了?” 马皇后看了朱元璋一眼说道:“你父皇又一天没有传膳了,中午我让人送来的点心也一口没有吃,这我才来看着他吃完。” 朱元璋做回御座上开口说道:“咱又不是小孩子,暂时没胃口罢了,饿了还能不知道吃饭。” 朱标把手中的名单放在朱元璋面前说道:“这点儿臣可是支持母后的,您这一天公务繁忙再不吃东西怎么受得了,哪怕没有胃口也应该吃一些。” 朱元璋无奈的点点头,妻儿关心自然是好事,只不过他一忙起来确实没有心情吃饭,大概的扫了一眼,只是看到最后的三个人名有些皱眉头。 这是什么他自然知道,这京城内能瞒过他的事情少之又少,太子几次去见李善长他是知道的,甚至说了什么他大概也清楚。 不过既然儿子特意划出了这两个人,朱元璋也不建议给他们一条生路,于是就把名单收起来了,等过几天就都外派出去。 朱标看父皇没有说什么就知道此事成了,这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朱标本身的威望足够,朱元璋相信他能够压服勋贵。 其实现在哪怕不清理勋贵集团,朱标接手也完全没有问题,顶级勋贵都是朱标的铁杆儿了,徐达李善长常遇春李文忠,这就代表了几乎所有的勋贵的意志。 小书亭 但是勋贵是要与国同休的,公侯过多百年后勋贵的力量就有些过于庞大了,到时候的太平皇帝又拿什么来打压开国功臣的后代呢。 万一出现主少国疑的情况,武勋强盛足以力压文官,那么隋文帝和宋太祖的教训就在眼前,人家一招黄袍加身天命所归民心所向,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大不了把你朱家子孙当猪一样富贵的养起来。 这才是朱元璋最担心的事情,自朱标覆灭北元后,他就不担心儿子能否继承他这份家业了,但是朱元璋就是操心的命,既然大明不可能二世而亡了,那他就要为后世子孙考虑了。 大规模清洗勋贵集团这种事情,哪怕是朱标都不好做,只有朱元璋这个开国皇帝才能做,也有威望承担一切后果,勋贵也绝不敢有反心。 父子俩对视一眼自有默契,马皇后在一旁看着也感到安心,只要他们俩不起矛盾那么一切就都不成问题。 马皇后笑着开口道:“明日该洛华回门了,标儿你也跟着去吧。” 朱标点头回答道:“儿臣正有这个打算,明日也该去正式拜见一下。” 朱元璋在旁也点点头,常遇春是他的得力大将,自北伐回来后就逐渐把势力过渡到李文忠那,安分守己,这让他很满意。 朱元璋开口道:“从内帑多拿些东西,常遇春准备的嫁妆估计也把开平王府掏空了。” 朱标笑着应诺,常洛华的嫁妆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朱标也不清楚具体有什么,但是自成婚以来每日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东西抬进东宫,这可都三天了,可想而知有多么丰厚了。 嫁妆是属于女方的私有物,哪怕是朱标也不可以随意使用,更没有处置权,除非常洛华主动给朱标。当然了,以朱标的身份也不可能去动自己太子妃的嫁妆。 哪怕在民间嫁妆也是全额归属女方所有,即使丈夫去世或夫妻离异,嫁妆也归属于女方,夫家无论如何都不该动,保证她们哪怕被赶出家门也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这是受到律法保护的。 朱元璋之所以有什么好东西都先送给马皇后,就是因为早在朱元璋起兵的时候,马皇后就把自己的嫁妆全部变卖了,给朱元璋筹备了军饷和粮食。 马皇后接着说道:“我那还有不少东西,明早一并拿去吧,放在我那里也没什么用。” 朱标哪里好意思要自己母后的东西:“您的东西还是给露儿留着吧,儿臣这边有准备,您就不要操心了。” 快入秋了,各地的供奉也都上来了,何况北伐得来的珍宝还有不少,自然不会丢了体面,再说常家要的又是这个,往后朱标自会好好安排常茂。 母子二人开始谈论起来,朱元璋乐呵呵的开始批阅奏章,这样他想起当年他还是元帅的时候,每天夜里也是如此。 妻儿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自己则是处理军务,累了就抬头看他们一眼,那时候自己满心都是为妻儿打下一片大大江山,好让他们母子安享富贵。 如今不知不觉已经达成了,自己的妻子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儿子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家业将会顺利的传承,他这一生也没有白白拼搏,子孙再也不用土里刨食了。 朱元璋心情好批阅的自然就快了,正准备起身跟自己皇后回宫休息,结果听到外面传开毛骧的通报声。 朱标念头一动,都这个时辰了除非有突发的情况,否则毛骧不至于这么急着来禀报,于是就劝自己母后先回宫休息一会,毕竟在这做板凳也挺累。 马皇后站起身对朱元璋说道:“那我就先回宫了,你也别熬的太晚了。” 朱元璋乐呵呵的点头,朱标送自己母后出门,就看见门口等候的毛骧,挥手让他进去,毛骧朝着皇后和太子行礼然后就进去了。 马皇后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么晚了定是有急事,你在旁劝着点,不要让你父皇太生气,还有……” 朱标扶着她说道:“儿臣知道了,父皇下达的命令若是太严苛我会劝一劝的,您回去好好休息吧。” 马皇后这才点点头转身走了,朱标让宫女们赶紧跟上,然后才转身回到屋内,朱元璋正拆开一封信纸,只见他皱着眉头看完后,把信扔到桌子上烦躁的闭上了眼睛。 朱标走上前拿起信纸,看完后也忍不住想要打人,蓝玉这个混蛋剿灭叛乱之后又开始犯浑了,班师路上竟敢仗着酒劲攻打平安县,这可是大罪,朱标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回门 朱标叹了口气接着看向书信,蓝玉顺利完成了剿灭叛乱的任务,对方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对蓝玉来说丝毫没有挑战性,让他感觉自己白跑了一趟。 回来路上自然是饮酒作乐,路经平安县城的时候,大晚上酒喝光了,就派人去城内取,结果人家守将自然不可能大半夜开城门给军队了,言说去县令哪里取手令,就这一会功夫上头的蓝大将军就等不了了,让身边的千余亲军攻城买酒喝………… 也幸好打到一半蓝玉酒醒了,而且城上的守军大概也是听过蓝玉的名头,并没有奋力抵抗,亲军也有分寸虽然不敢违背军令,但也没有伤害守军,否则这要是死几个人事情就大了。 朱元璋向毛骧问道:“地方上的奏报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毛骧躬身回到:“密信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地方官府的奏报估计后日才能送达京城。” 朱元璋挥挥手,毛骧就躬身退出去了,朱元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朱标已经感觉到自己父皇杀心以起,蓝玉虽然是不错的后起之秀,但是在朱元璋眼中也不算什么。 他可是白手起家的帝王,什么难得的将帅没有驾驭过,他蓝玉还排不上号,原本纵容蓝玉只不过是给常遇春一个面子,也算为儿子留下个较为年轻的统帅。 但是蓝玉现在越来越放肆了,朱元璋眼睛一眯杀意暴涨,要不要拿这个刺头杀鸡儆猴呢? 朱标也是颇为烦闷,蓝玉这个狗东西属实有些过分了,不过好歹也是跟随他亲征北伐的将领,在战场上也舍身忘死的为他奋战过,何况还是他的妻族。 朱元璋看向儿子问道:“标儿,你说该如何处置蓝玉。” 从如何处置这个词就可以得知,老朱是绝不打算轻饶蓝玉了,不过朱标也是这个打算,再纵容蓝玉那就不是爱惜了,那叫捧杀。 朱标躬身道:“理当严惩,去爵除官,他不是愿意攻城么,就让他当两年的守城小卒。” 朱元璋听后点点头,这个处置还算合理,太子没有因为私情而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好,御下之术不可一味的宽怀,必然要夹杂威严。 蓝玉有些浮躁那就好好打磨一下他身上的傲气,等过几年若是改过了,那复起简单的很,毕竟蓝玉的本事是有的,若是冥顽不灵,那就守一辈子城门吧。 朱标又看了看手中的密信说道:“军中收义子的风气也得改一改了,之所以没有人阻拦蓝玉,就是因为他身边的都是他的义子,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朱元璋也点点头,他也没少收义子,自然知道这么做的利弊,自开国之后,他就把义子都都恢复原来的姓氏了,徐达常遇春等人也不再新收义子了,只有这个蓝玉出去平个匪的功夫,一路上又收了七八个义子。 父子俩谈论了一会后就一起出了御书房,朱标送了自己父皇一段,然后就转身回东宫,回去的路上很是明亮,因为道路两旁都肃立着提灯的小太监为太子殿下照明。 xiaoshutingapp.com 回到承乾宫,常洛华还在等他,听到朱标回来的消息赶忙领着人出来迎接,她身边的侍女都在云锦那学规矩,所以就是大小双儿和暖玉伺候她。 朱标让她们免礼后就当先走入了屋内,在东宫朱标只需要闭上眼睛把手伸开,剩下的事情都有别人帮他做好,等朱标再睁开眼睛身上已经换上了舒适的衣服,大双儿也端来了洗脚盆。 朱标看了眼三个丫头,见她们都没有受委屈的样子也就安心不少,想来常洛华也不可能那么蠢,刚入东宫就欺负伺候朱标多年的贴身宫女。 不过等她身边的丫头调教完了,朱标也就不准备让大小双儿和暖玉伺候她了,对朱标来说云锦暖玉这四个丫头是专门属于他的。 等宫女们都下去后,朱标和自己的太子妃就上床休息了,俩人说了一会话、常洛华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放肆一点儿,朱标也很喜欢。 若是夫妻在私房都守着规矩那也太无趣了,不过朱标不能说喜欢,以免常洛华以为他好这口,在外面也这么亲昵可就坏了。 堂堂太子妃,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自然要端庄大气典雅华贵,又不是以色娱人的妾室,所以在人前可得好好端着。 第二天一早,朱标让常洛华自己先梳洗一下,他自己领人去内帤搬了不少东西,然后回东宫接上常洛华就浩浩荡荡的出宫了。 京城中的百姓可算开了眼界,这太子殿下成婚可是给他们增加了不少谈资,终于到了开平王府门前,常遇春领着一家人都出来迎接。 朱标牵着常洛华下车驾,常遇春夫妇躬身行礼其余人都跪在了地上:“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恭迎太子妃” 这个时代什么关系都大不过君臣大义,常洛华侧身而立眼眶有些发红,朱标则是扶了一下常遇春对后面跪着的人说道:“都起来吧,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多礼。” 这时候常洛华才上去拉住了母亲的手,常遇春领着朱标进了府内,在大殿请朱标坐下休息,常洛华则是跟母亲姐妹们回了后院。 在后面的刘瑾把礼单交给常茂,然后从宫内运来的东西就开始往开平王府内搬,刘瑾让几个太监捧着最珍贵的几样往大殿走去。 朱标坐在上位,手旁坐着常遇春春,地上跪着俩个少年,十岁出头的模样,这也是算正式拜见自己的太子姐夫了。 常茂还在门口处理事情,这两个小的朱标也少见,老二叫常升老三叫常森,现在还是读书的时候,朱标勉励了几句,又赐下礼物,就让他们下去了。 朱标给常遇春带来的是隋朝画家展子虔的《游春图》上有青山叠翠,湖水融融,也有士人策马山径或驻足湖边,还有美丽的仕女泛舟水上,熏风和煦,水面上微波粼粼,岸上桃杏绽开,绿草如茵。 这可是极为珍贵的画作,要不是正式来见自己的老丈人,朱标自己都不忍心把这幅图画送出去。 常遇春别看是将领,但是对书画诗词还是很有追求的,打仗赢了也会给自己做诗纪念一下,这幅《游春图》自然是很让常遇春满意的。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妻族 不一会儿常茂也回来了,男人们在正殿内谈论,女人们在后院说些闺房话,朱标虽然因为蓝玉心情不太好,不过也没表现出来,其乐融融的喝茶谈论了起来。 常洛华坐在自己原本的床榻上,环顾了一下这熟悉的陈设,她才出嫁几天,再回来就仿佛离开这里好久好久了。 开平王妃蓝氏拉着女儿的手说道:“太子殿下对你好吗?在东宫住的可还舒心?” 一旁常洛华的俩个妹妹也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常洛华回过神说道:“殿下对我很好,娘你不要担心。” 常洛华说完这句话莫名的鼻子一酸,她说的是实话,但回到自己的闺房在自己母亲身边依旧感觉委屈,没有什么道理,可能就是单纯的想撒娇被哄了。 蓝氏伸手捋着女儿的长发说道:“你和太子殿下是少年夫妻,这就是难得的情谊,你不要多想,谁也越不过你去。” 蓝氏还以为女儿是害怕往后东宫会有其他女人,毕竟太子身份尊贵,往后必然是少不了的。 常洛华没有辩解什么,只是默默的靠在自己母亲身边,一入宫门深似海,今日是回门之礼,往后可就没有什么理由能再回娘家了。 蓝氏也爱怜的搂住了女儿,其他两个妹妹心中有些醋意,自小姐姐就是最受父母宠爱的,如今更是嫁进了东宫,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日后定然会克继大统,她现在还有什么委屈的。 不过她们想到这里后,更努力的朝姐姐那边拱了过去,姐姐往后就是她们的靠山了,以后若是嫁过去的婆婆敢欺负她们,就让姐姐把她叫进宫训斥。 蓝氏抱着自己的大女儿心中很是欣慰,自己儿子是什么货色她自然清楚,若是个侯爵之子他也够格了,偏偏是开平王府的世子,他们夫妻没少担心往后这份家业能不能安稳的流传下去。 现在才算是有了底,只要有女儿在,常家几代的富贵是稳了,就算王爵保不住,能一个国公也够了,这个开平王妃她当的也是胆战心惊。 所以才会掏空家底为大女儿做嫁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常遇春这么多年的积攒基本都搭进去了,若是下面庄子收成不好,王府可就要揭不开锅了。 不一会儿陈氏就拿着刘瑾送来的礼单进来了,交给蓝氏过目,看着好几页的珍宝名录蓝氏也有点眼花了,陈氏还从袖口拿出京城好十几家店铺的地契还有城外的上千亩田契。 蓝氏没有接过来,转头对女儿说道:“这是你的陪嫁,怎么又拿回来了?” 常洛华笑道:“我跟您掌家这么久了,府里有多少家底我还不知道么,都带走了这一家子还吃什么。” 蓝氏皱眉说道:“这些不用你操心,宫里需要打点的地方多,哪怕你现在用不上也要攒着。” xiaoshuting.info 蓝氏若是舍不得也就不会把这些给常洛华当嫁妆了,何况女儿回门把嫁妆带回来算什么事,传出去让人笑话。 常洛华说道:“女儿缺钱了自然不会跟家里客气,难道还能不给我么,我在宫里现在也用不到,还是先放在府里吧。” 看蓝氏依旧有些纠结的样子,常洛华接着劝道:“殿下从没有过问我的嫁妆,具体数目也只有我和奶娘知道,娘您先拿着吧。” 蓝氏叹了口气接过来说道:“娘先帮你保管,等缓过劲了就给你送去,既然是你的嫁妆那就是你的。” 常洛华也不在意,东宫很规矩,宫女太监们做事也不敢图谋赏赐,无论有没有赏钱都会认真做事,云锦告诉她只要逢年过节有点赏赐就够了。 常洛华又问了问自己原本的小姐妹们怎么样了,现在她好像跟她们聊一聊,蓝氏有些为难的说道:“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回宫。” 常洛华也打消了这个点头,若是刚把人叫来太子就要回宫了怎么办,总不能让殿下等着。 前院正殿内已经开始摆放桌子,朱标也跟常遇春就迁民事宜谈论了一会,常茂还能插进几句话,那两个小的不敢说话,只是规规矩矩的坐着。 朱标也不以为意,孩子老实些也比调皮些好,若是长大后仗势欺人朱标也会很头痛,总不能把自己小舅子杀了,那样再深明大义的女人也受不了啊。 不一会儿就开始家宴了,男人们坐一个桌子,女人们一个桌子,中间在用屏风挡上,常家的人口也不多,能上桌子的就这么几个。 席间朱标也放松了许多,跟常遇春好好喝了几杯,常茂在一旁陪酒,屏风另一边女人们都好奇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蓝氏笑意满满的看了那边一眼,太子殿下可见是很满意的,要不也不会这么喝酒了,她可是听说过太子殿下性格清冷,不愿喝酒的消息。 其实朱标喝的也没那么多,估计连常遇春一半都没到,他才是真的高兴,新妇回门丈夫可以陪也可以不陪,太子如今事务颇多,但仍旧愿意拿出一天时间来他这喝酒,这就很让他欣慰了。 朱标不得不感叹地位高的好处,正常女婿不得喝死在桌上才能博老丈人一笑,才能让几位舅兄放下手中的砖头。 等吃饱喝足了大家一起喝茶朱标才正式见到了自己的两个小姨子,挥手让刘瑾各自送上一套首饰,都是宫廷内造的,纹有独特的凤纹,除非御赐否则平常人家私戴算逾矩。 这也足够两个小姨子出去显摆了,朱标也没多看她们,转头跟常遇春喝了一杯茶,常遇春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开口说道:“殿下也喝了不少酒,要不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朱标放下茶杯站起身说道:“如此亦好,岳丈也休息吧,过会儿再向您讨教几局。” 常遇春听到后乐呵呵的站起身说道:“臣最近刚得到了一盘好棋具,到时跟殿下切磋一下。” 朱标笑着点点头,就跟常洛华走了,他也不认识路,自然是要跟着自己的太子妃了。 等朱标走后,常遇春坐在椅子上咧着嘴笑个不停,太子殿下是君,他虽然把女儿嫁给太子,那也不是太子的长辈,臣子就是臣子。 现在太子愿意称呼一声岳丈那就是表示对他的尊重还有对太子妃的满意,所以才会在私下这么称呼,这对常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这也就代表常家真正的成为了太子殿下的妻族。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惩戒 朱标跟着常洛华走到了她的闺房,里面的布置很符合她的气质,朱标这还是第一次到女子的闺房当中,他那些妹妹年纪大了之后,朱标都很少再见她们了,更不要说去她们屋里了。 常洛华走进去内屋收拾床塌,朱标则是先坐在了外屋的书案后,常洛华的字很好看,可见她在闺阁里也没少练字。 案上的书册也多为诗集,朱标还是很欣赏有才学的女子,随手翻看了几下就听见常洛华说道:“殿下进来休息吧。” 朱标放下书册走入内屋,里面已经布置好了遮掩的屏风,把屋外的阳光挡住了许多,侍女们躬身退了出去,朱标爱伸开双手,常洛华靠过来为他脱下繁琐的衣服。 朱标含笑看着眼前皎洁的面庞,常洛华感受到夫君的眸光后有些羞涩,但还是绷着脸认真的为他宽衣解带,朱标的衣服,哪怕是常服也复杂的很,若是自己解可费事了。 常洛华有点受不了被这么盯着了,就随口找了个话题说道:“什么时辰回宫,若是太晚了恐怕不好。” 朱标把手放在她肩膀上问道:“难得回家,不想再多呆一会儿吗?” 常洛华平静的说道:“现在东宫才是我的家。” 朱标笑了笑:“你我是夫妻,不用跟我太过客气,在私房里有什么都可以说,你若是想在娘家住一天也无妨。” 常洛华本还想接着拒绝,但是听到太子殿下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想哭,刚成婚回了娘家的女子本就敏感,但是她可不想在殿下面前丢了端庄,于是就屏着气,双手环过朱标的腰想把玉带解下来。 结果不小心把手中拿着的的玉带落到了地上,那口气一下就从鼻子里出来了,嘤儿~ 小书亭app 俩人本就面对面,朱标听的极为清楚,常洛华的眼睛一下就瞪的大大的,里面有水汽弥漫,脸颊爆红了起来,只见她紧紧抿着嘴,仿佛希望朱标没有听到。 朱标自然想笑,但是看自己太子妃可爱的表情还是有点控制不住,嘴角扬起了一下,然后快速收回,自己养气多年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俩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常洛华一直严格的要求自己,在朱标面前一向是端庄大气,但刚才竟然发出了那样的声音,心中急切的想着,若是太子殿下以为我是那种撒娇撒痴的女子怎么办? 常洛华越想越委屈,但现在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倔强的盯着朱标,虽然脸上还绷的住,但是眼圈却是越来越红了。 朱标越看越觉得可爱,猛然伸手捧住常洛华的脸,对着抿起的香唇狠狠的亲了一口,然后肃声说道:“身为本宫的太子妃这样成何体统,这次就小惩大戒,望太子妃谨记,不可再犯。” 然后就转身回到床上,背对着常洛华躺了下去,而常洛华还处于呆愣的状态,仿佛已经坏掉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朱标的背影无可奈何,最后跺脚羞恼道:“不回宫了!” 朱标也没有转过来高声喊了句:“刘瑾。” 屋外的刘瑾立刻躬身应道:“奴婢在。” “传话回宫里,就说本宫喝多了,今夜在开平王府住下,明日回宫。” 刘瑾立刻应诺,然后就去安排人送信去了。 常洛华也没了办法,慢慢挪了好一会才到床边,在朱标身侧躺好然后也转过去背负着他,心情刚刚平复下来,就被朱标突然搂住了,挣扎了几下就安静的缩在了自己夫君的怀里。 俩人都没有再说话,感觉跟对方亲近了很多,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后,朱标先挣开了眼睛,由于天气热俩人早就分开了,朱标看了会儿常洛华的侧脸。 然后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说道:“你不准备伺候本宫穿衣吗?” 常洛华听到本宫这两个字就醒了,也顾不得整理自己散乱的头发,开始伺候朱标穿衣,外面道侍女听到动静也进来帮忙。 朱标收拾妥当了又恢复了丰神如玉太子殿下的风范,拍了拍太子妃的脑袋说道:“辛苦太子妃了,这会儿没有什么事,也难得不用回宫,你若是想见见朋友吃个饭可以请过来,也可以去外面吃,让刘瑾陪着你。” 常洛华眼睛一亮乖乖的点头应诺,然后躬身送朱标出门了,她这下有功夫梳洗一下,对一旁的丫头吩咐道:“去请陈小姐张小姐她们来府里子”。 朱标出了门就有侍女指引,不一会儿常茂就赶过来了,给朱标见礼后就领着他在府里逛了起来,开平王府的建筑有些粗旷,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朱标背负着手站在池塘边,里面还有不少荷花,只可惜已经过了花季,荷花都凋零了不少,朱标问道:“岳丈起了吗?” 常茂躬身回到:“起了,正在书房等候殿下。” 朱标点点头说道:“走吧,本宫有事要跟你们说。” 常茂当先领路,不一会儿就到了书房,常遇春站在门口迎接,午时听见太子说要讨教几局就知道是有事商量,他常遇春臭棋篓子的名声谁不知道。 都坐下后,常茂让仆人都退下,自己伺候两位大佬的茶水,朱标从袖口掏出昨夜送来的密信交给常遇春,常遇春接过来看了起来,越看脸的越黑,最后猛的一拍桌子,把自己的茶杯都震倒了。 朱标猜到会这样,早就把茶端起来了,蓝玉说是常遇春的小舅子,但是其父早亡,自小就跟着姐姐姐夫长大,长姐如母,可以说常遇春是把蓝玉当儿子养的,如今他这么浑,常遇春怎么可能不生气。 常茂顿时吓得一哆嗦,然后感觉收拾茶水,常遇春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说道:“非要打断他的两条腿不可,就是一辈子关在王府里也比他丢了命强!” 朱标接着说道:“父皇震怒,蓝玉现在却实是越来越过分了。” 常遇春自然清楚朱元璋的脾气,站起身躬身说道:“请殿下求情,留他一条性命吧。” 其实朱标既然把此事告诉他了,那就肯定是准备保下蓝玉,不过该做的事情也不免,还有的表态还得表。 朱标伸手虚扶一下说道:“蓝玉是本宫的妻族,加上此次也没出人命,本宫已经求过情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蓝玉也必须好好惩治一下了。”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运河 常遇春点头道:“理当如此,最好撤职削爵流放到边关,让他好好长点记性。” 朱标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具体的处理方法无需跟常遇春商量,这是为君者的权利,不需要别人插手。 朱标还是比较怜惜蓝玉的才华的,此人善长在恶劣条件下征战,这是难得的本事,往后朱标也会需要他,毕竟大明版图之外的地方都是自然条件恶劣之所,需要这样的将帅才能带领军队克服困难。 之后朱标就与常遇春说起了对他的安排,常遇春一直以来的态度让朱元璋很满意,所以打算让常遇春去北方镇守。 蒙古各部早晚是个威胁,长则十余年短则四五年,蒙古还会兴兵的,现在双方都处于需要休养生息的阶段,尤其是大明,国内百废待兴,哪里有精力去草原跟他们兜圈子,人家不跟你打你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现在只能拉拢一波打压一波,分化他们,使蒙古不能齐心协力,如此一来他们的威胁就会小很多,等大明准备好了,就会彻底接管草原。 常遇春名震天下,蒙古各部也都清楚他的本事,他去北方镇守,蒙古就会安稳许多了,全旭他们的分化工作也能更顺利了,将帅中有这个威望的除了徐达就是他了, 徐达现在要负责全国各地的军务,不可能离开京城,所以就需要他重新出山了,常遇春自然是高兴的,他天天窝在府里也不开心,但是为了让朱元璋放心才不得已而为之。 将军百战死,常遇春是一日都不想离开军队的,如今亲事一成,朱元璋也重新信任起他,他终于可以重掌军权了。 朱标笑着恭喜了他,其实常遇春能够重掌兵权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常茂,朱元璋认为常茂天资一般,注定常家未来还是要依仗朱标的恩宠,未来军权也好收。 不像徐达的儿子徐允恭,那妥妥的就是元帅之才,这样的人必须先压制,然后让朱标施恩才可以让他任高位,否则直接让他接手徐达的位置以后军权以后就不好收了。 为君者做事必须深谋远虑,眼前的一切都需要为未来服务,否则到时候焦头烂额可没地方后悔。 不过朱标说起此事目的更在于希望常遇春能够主持北方的恢复工作,北方是龙脉聚集之地,自古以北方有很多军事重镇,其资源也很丰富,无论是从战略还是从实际出发,发展北方都是必须的。 最主要的就是交通,梳理运河修建官道,为以后做准备,这些都需要调动大规模的劳役,常遇春这几年能做好这件事情就够了。 常遇春听后点点头,他自然清楚水路交通的意义,只要梳理好了,往后无论是运送粮食还是兵卒都可以快速的抵达,如此联通南北对国家的好处极大。 只不过这可不是说说就行的,常遇春看着朱标说道:“这其中的消耗恐怕不压于打两场大战,朝廷现在能拿出那么资源吗?” 朱标摇摇头:“自然是拿不出的,所以只能等拿下巴蜀之地后再打算了,不过对运河水路的测量规划要从现在做起,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大军闲暇时也可以运送一些材料。” 常遇春点点头心中有数了,朱标开始与他详谈重点要梳理的河道。 其中最为关键的自然是大运河了,这条运河这条大运河开掘于春秋时期,完成于隋朝,繁荣于唐宋,取直于元代。 南起余杭,北到顺天府,途经今浙江、江苏、山东、河北四省,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 而到朱标注意它的时候,已经有些荒废了,元末天灾人祸不断,其朝廷也没有余力治理,导致现在河道堵塞。 小书亭 运河是为了实实在在的漕运目的而生的,漕运是封建王朝的生命支持与动力供应系统,维持王朝的生命延续。 这条运河经历了千年的时光,春秋时期修建是为了达成军事目的,例如吴王夫差命人开凿邗沟的直接目的是为了运送军队北伐齐国。 到了隋炀帝杨广则是为了贯通南北,其动机已超越了服务军事行动的目的,因为此时天下已统一,运河还有利于经济政治这些方面的目的。 单从大运河的角度来说,朱标是佩服并感谢杨广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杨广毁了自己的隋朝,但造福了后世所有的朝代。 到了元朝为了使南北相连,不再绕道洛阳,必须开凿运河把粮食从南方运到北方。为此先后开凿了三段河道,把原来以洛阳为中心的隋代横向运河,修筑成以大都为中心,南下直达杭州的纵向大运河。 而到如今,朱标考虑的就更多了,他要充分利用运河漕运,以运河为基础,建立庞大而复杂的漕运体系,将各地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输往都城所在地。 目前肯定是以军事目的为主,运送军队物资以镇压天下扫荡不臣,朝廷的命令也可以快速的传达。 等国家经济恢复一定水准后,南方的粮食,丝绸、茶叶、糖、竹、木、漆、陶瓷等源源不断运往北方,北方的松木、皮货、煤炭、杂品等也不断由运河南下,当时代对之有商运需求时,大运河也将与时俱进使之成为商运之河、民运之河。 就是因为目标宏大,朱标才让常遇春用两三年的时间规划准备一下,当然还会从工部派人辅佐,常遇春主要还是挂个名头,以他的威望也好处理一些事。 运河虽然有些地方堵了,但是还有很多段并没有受影响,如此大的利益自然吸引了很多世家大族,梳理运河对国家是好事,对他们其实也不差,但总有那鼠目寸光之徒。 常遇春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早年间常十万嗜杀之名可不是吹出来的,常遇春现在无需给任何人面子,他比谁都在乎朱家的利益,毕竟极大可能以后都是他外孙的家业。 事关利益了,人情世故也就没那么好使了,打打杀杀也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杀人是手段,需要的时候朱标也不会手软。 朱标用两个时辰仔细的把事情跟常遇春掰碎讲清楚了,以确保常遇春倒时候能处理明白,蒙古部近几年不会生乱,所以常遇春有的是时间。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听戏 等跟常遇春说清楚后,朱标就出去了,得给常遇春时间整理一下思路了,更具体的事情朱标也得跟工部的人说一遍。 出了门口后朱标也不知道去那了,对一旁的刘瑾问道:“太子妃在做什么?” 刘瑾躬身回到:“太子妃请了几位小姐来做客,正在后院交谈。” 朱标点点头,那就是说他现在回不去后院了,能出来做客的多半是闺阁少女,朱标可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政治联姻是无法躲避的,美丑胖瘦他都不会挑剔,这是他身为皇子的责任,其他弟弟妹妹也是一样,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自然是要有其代价的。 朱标漫步在王府之中,常茂跟在他后面,朱标随口问道:“衍圣公如何了?” 常茂想了想回答道:听闻昨夜衍圣公广邀文人雅士举行宴会,今早又去拜见了李相国。” 朱标听后笑了一下,黔驴技穷,孔希学没了传国玉玺这件大杀器,最后的办法依旧是老一套,想要借助所谓的民心改变朱元璋的意志。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衍圣公府邸内也该出事了,孟子那边也是如此,有些人为了利益出卖祖宗其实也是很痛快的,毕竟他们又不是承爵的人,过不了几代自己子孙也会沦落为旁枝。 孟子当然也有后代,只不过其后世子孙混的远不如孔家子孙,他们也早就到了京城,只可惜人微言轻,孔家对他们是即扶持又打压,所以孟子的后辈也就是混了个祭祀官当一当,并能有什么爵位。 朱标预想中对孔家的安排也是如此,衍圣公这个名头是不能给的,当个孔庙的祭祀官就够了,老老实实的给文庙的诸位先贤切冷猪肉。 自朱标把钱唐等人最猛烈的攻势挡住之后,这件事就没有悬念了,无非就是孔家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如此在京中的事情也就差不多结束了,得抓紧时间去山西了,趁着天气有些转凉了,正好开始移民,山西距离凤阳并不远,秋天之时就能抵达了。 朱标对常茂吩咐道:“过几日就出发去山西,趁早做准备吧。” 常茂眼睛一亮立刻应诺,他们这些勋贵子弟身上都挂着虚衔,但实际上的差事一个都没有,难得能跟殿下出去办事,无论怎么算都是好的。 又晃悠了好一会儿,那些大小姐们才依依不舍的跟常洛华道别,各自乘坐马车回了自家府邸。 不过朱标也没有什么不满,闺阁之情自然是珍贵的,尤其对古代女子而言,常洛华这些小姐妹若是嫁的低了,恐怕连去东宫拜见的资格都没有。 常遇春这时候也出来了,叫上一家人又吃了一顿饭,之后又叫来戏曲班子,朱标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要正经的听戏曲。 朱元璋是严禁儿子女儿们看这种东西,认为看多了这个会胡思乱想,耽误功课学业,朱标自己每天读书就累的不行了,也没有心思特意想办法看过。 等用完膳食外面的台子已经搭建好了,自朱标传令说不回宫后,常茂立刻出府请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他们可不好请,行程也是满满的,不过开平王府相请了,谁敢不给面子。 等到了王府才知道过会儿太子爷会看,戏班老板又激动又惶恐,连忙派人把家伙事儿都准备好,要把压箱子底儿的本事拿出来。 朱标领着人走出来,戏班七八十号人立刻跪倒在地恭声问安,朱标坐到中间的主座上,两旁是常遇春和常洛华,其他人依次坐下。 小书亭 朱标看着地上的人说道:“都起来吧,本宫难得听一次戏曲,还望诸位莫要让本宫失望。” 下面的人自是磕头保证,下九流唯一的出路就是贵人赏识,太子爷当然就是天大的贵人,他们自会卖命表演。 常茂取出戏单,先是恭敬的交给朱标,这看什么戏自然是得听殿下的,其余人不过是陪衬,朱标是那个都没有看过,当然《窦娥冤》他还是听说过的。 随手圈上之后递给自己的太子妃:“难得一起听戏,你来点吧。” 常洛华笑着接过来,跟自己母亲妹妹们小说商量了起来,看样子她们是没少听戏,也对,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别的娱乐项目,不听戏那就只剩下睡觉了。 常洛华圈上《天净沙·秋思》《墨梅》《折桂令·春情》等散曲,然后交由刘瑾递给常遇春,常家的男人自然是对杂剧更有兴趣。 大概的曲目圈点好后,台上就开始表演了,朱标也看得很认真,最后发现元曲确实有其趣味性,又能从中领悟一些道理,只不过需要静心观赏才能得出。 一直看到天色渐黑,周围都点燃火盆为止,也幸好是夏天,天色黑的晚而且也不冷,朱标看的也很满意,除了勾画的那几个外《汉宫秋》《赵氏孤儿》这两折戏也很有趣。 朱标兴致尽了,一旁的常茂也看出来后说道:“殿下累了吧,不如回去休息,改日臣再请殿下看戏。” 朱标笑了笑转头看向常洛华问道:“可还要再看一会?” 常洛华摇摇头说道:“不早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然后俩人就起身了,常遇春等人自然也不会说你们来先走,我们还没看够这种话,都一齐起身,台上的人都吓懵了,还以为是太子爷不满意,都慌忙的跪了下去。 朱标对常茂说了句赏,然后跟常遇春夫妇说了几句,就领着自己太子妃往后院去了,明日一早就要回宫了,所以今晚得早点休息。 出院子门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戏曲班子齐声喊的:“谢太子爷赏,谢太子爷赏,小民给太子爷磕头了。” 得了朱标的赏赐,他们这一晚就没白担惊受怕,往后不说提一提票价,就是官府差役也得对他们尊重几分了,否则下九流的日子不好过啊。 回到常洛华的闺房里,朱标和常洛华坐在椅子上喝茶,侍女们在铺床,朱标突然想道了什么,笑着对常洛华说道:“按说新人回门,不应该是夫妻分房而睡吗?” 常洛华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您都领着我直接回屋了,谁还敢将您赶出去。” 朱标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那本宫还是自觉点去隔壁睡吧。”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宣传 常洛华当然不会赶朱标出门,什么规矩对太子殿下能有用,何况常家巴不得俩人天天同房,早点生下皇太孙,根本就没有为朱标准备其他房间,除非太子主动要求。 朱标当然也想在自己太子妃的闺房睡觉了,又打趣了几句,另一旁收拾好床塌的侍女们羡慕的看了一眼这对尊贵的夫妻,然后就躬身退了出去。 夫妻俩上后又谈论了一会刚才看的戏曲,朱标还是感觉蛮新鲜的,不过在刚才在外面也不好与人谈论,常洛华眼睛亮亮的看着有些兴奋的少年,她还不知道朱标兴奋的点在哪里。 太子殿下原本在她眼中就是无所不能的形象,文武双全丰神如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加上他独特的身份地位,对任何人而言都有绝对的吸引力。 但是只有在私房当中,他才会松懈下来,说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话,也愿意放下身份哄一哄他人,常洛华这才明白为什么云锦暖玉她们几个在东宫的地位那么特殊。 可能朱标自己没有感觉,但常洛华看了看云锦暖玉平日里的吃喝用度,都不比她在王府里的用度差了,她可是开平王最宠爱的嫡长女。 虽然宫里给她们的份例并不多,她们也没有偷用,只是朱标经常拿自己的给她们,反正宫里亏待谁也不会亏待太子殿下,这些年下来都成定例了。 云锦昨日就把东宫每月发放份例的单子交给她了,常洛华也并不准备改变什么,她不在乎那点东西,她更想要太子殿下的信任宠爱…… 第二天一早,朱标领着常洛华动身回宫,常家的人都到门口相送,常洛华也没有笑着与家人道别,以后虽然同在京城,但像这样与家人会面的机会恐怕是没有了。 蓝氏还好,身为开平王妃,朝中地位最高的命妇之一,自然有资格进皇宫拜见,但是自己的父兄就是进宫也不太可能去见她了。 常洛华笑着与父母说了几句保重身体的话,就转身跟太子上车了,车架回返皇宫,常洛华脸上的笑容也小了很多。 朱标也没有说什么,回到东宫云锦暖玉来迎接,朱标送了一口气,还是在东宫才舒心啊,哪怕他去任何地方都会被伺候的很好,但总感觉不舒服。 常洛华的四个丫头也回到了常洛华的身边,那朱标的丫头自然也回来了,暖玉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朱标也能感受到她的恐慌。 朱标回到文华殿看了一会书,等快到下朝的时候起身去了御书房,常洛华则是去坤宁宫拜见马皇后,按理说也该到儿媳妇立规矩的时候了,不过马皇后可没有折磨媳妇的习惯。 无非是谈谈话一起照顾一下朱露同学,马皇后再借机点一点常洛华,让她早点生下孙子,所以朱标也不用担心什么。 不一会儿朱元璋也下朝回来了,乐呵呵的看着儿子说道:“这听戏可快活?” 朱标也笑着回答道:“幸亏父皇自小就不让儿臣看过,否则这学业是必然要耽搁了。” 朱元璋笑了几声然后就领着他进了御书房,朱标边走边说道:“京中有不少作曲的人士,儿臣打算将他们都叫来。” 朱元璋听到后也没有生气,他相信自己精心教养了十几年的太子不会是听了场戏曲就迷了心智的蠢货,若是老二老三那就不用想,直接吊起来打一顿了再说。 老朱坐回到椅子上说道:“怎么想的,说说看。” 朱标站在御案前说道:“昨夜儿臣看了好几折的杂剧也听了不少散曲,感觉里面蕴含着不少道理,以戏剧性的方式表现了出来,虽有夸张的成分,但仍有很大趣味,相必无论是何人都会喜欢看吧。” 小书亭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咱当年当行僧的时候也在各地都听过不少戏,得确很吸引人,但也有不少淫词艳曲污人心智,所以咱才不准你们看。” 说到这里,朱元璋还认真的对朱标嘱咐道:“往后你也要这么教育子孙,他们小时候不要给他们看,等长大明事理以后看图一乐也就罢了。” 朱标点点头,他自然清楚这种东西自然是良莠不齐,昨夜给朱标表演的自然是优中择优的段子,但是在地方乡下你演这些可没人会买账,还不如来点荤的实在。 朱标缓声说道:“儿臣觉得杂剧只要是个人都能看懂,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也都愿意看,不如召集作曲人才创作些歌颂朝廷或者严惩贪官污吏的作品,往后也可以将朝廷想要灌输给百姓的东西这么传达下去。” 朱元璋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朝廷对地方控制的难点在哪里,就是地方百姓目不识丁,朝廷哪怕发下了告示他们也看不懂。 最后依旧是听着地方官吏的解释,这解释哪怕是语气不一样,能做的文章都多了去了,何况翻译成大白话。 杂居这个东西就不一样了,就是一个故事,百姓们不认字也可以理解,而且对娱乐节目匮乏的他们来说,也会认真的看,记忆也会很深刻。 通过它就可以将一些普世的律法道德观念宣传出去,大明太辽阔了,靠文字靠官吏是不可能把百姓们聚在一起的,这就需要能让世人都接受的艺术了,比如接地气的元曲。 朱标接着说道:“他们现在地位低下,有的是想要保住官家的大腿,只要他们作好后,父皇领着母后亲自看一遍,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其剧目必然会在官员中盛行开来,京城国家的中心,一切都会极快的向各地发展开来。” 朱标缓了口气:“京城中已经开了不少青楼赌坊,这就是说明百姓开始富足起来了,与其让他们去嫖赌,还不如让他们去听听戏。”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可这往后若是被别人利用了,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朱标轻声问道:父皇是否打算扩大亲军都尉府?” 这其实是禁忌,亲军都尉府说到底是皇帝的耳目,不容其他人干涉,不过对朱元璋来说太子接手一切是迟早的事情,他培养全旭不就是为了让儿子能顺利接手这对耳目么?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咱从军中斥候里选拔了万余人,又让毛骧在各地收拢了两万名孤儿,正打算扩张亲军都尉府,做到监视天下。”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亲王 朱标神色一动,虽然不清楚现在亲军都尉府的具体人数,但想来主干力量应当能有五六万人,然后由他们发展下线,搜寻情报,构成这个庞大的特务机构。 1200ksw.net 或许人数看起来并不多,但是他们的渗透力极强,分布的下线及多,这才可以让朱元璋做到监察天下。 现在又到了扩充的时候了,尤其是那万余斥候,这可是专业人才,斥候在军队编制上指主要负责侦察敌情与反敌方侦察的机动灵活的侦察兵。 当然古代的分工没有那么细至,所以斥候做的也不只是侦察敌情那么简单,如在陆军方面,他同时也要到战地附近打探消息,关于地形地貌和地理环境,可饮用水源,在哪里有可行的道路画成军事地图,是否要找先锋队有山开路遇水搭桥。 且他们对格斗和武器的掌握强于其他人,还十分善于隐藏,在突袭战斗里,斥候的作用就是安静的解决岗哨,规划突袭路线,其实就跟后世的特种兵有一拼,只不过更看重天资,一般入伍后就会被挑选出来。 父子俩又商量了一会儿,亲军都尉府的势力已经有些杂乱了,毕竟只是一个草创的机构,改组是避不可免的,不过朱元璋打算用这把刀再做最后一件事。 至于召集作曲家的事情,既然朱元璋已经点头了,那自然会有人去办,说实在的,朱标也没有功夫看着,毕竟过几日他就要离开京城了。 而且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完成,文化认同是一件潜移默化的事情,过个好几年才有成效也是正常的,但这件事影响的绝不是大明一朝,而是后世万代。 文化认同”是人们在一个民族共同体中长期共同生活所形成的对本民族最有意义的事物的肯定性体认,其核心是对一个民族的基本价值的认同;是凝聚这个民族共同体的精神纽带,是这个民族共同体生命延续的精神基础。 因而,文化认同是民族认同、国家认同的重要基础,而且是最深层的基础。 朱标是要开启大航海时代的人,一个万国交杂时代就要来临了,在这之前朱标把文化认同确立起来,如此一来,等大规模的各国出现,白人黑人都会随着贸易来到大明,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就顺理成章的建立起来了。 或许在平时,这些东西可能并没有什么用,但当国家民族处于危难之际,认同所形成的精神力量才是国家民族度过危亡的关键。 朱标跟自己父皇吃了一顿午膳,然后就告辞了,朱元璋的公务实在太多了,再让他耽误一会,晚上就不用睡了。 朱标刚才也劝了几句,不过老朱同志顾左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透漏出等朱标这次回来,就准备让他接手一部分政务,以熟练朝政。 朱标说不高兴是假的,这么在背后筹谋与临朝理政是两回事,本来朱标以为最起码还要等他行冠礼之后才能临朝理政,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 朱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容,分外真挚,正往东宫走,就看见远处快步走来的朱家三兄弟,朱标心中突然浮现出极不成熟很幼稚的念头。 “果然,本宫才是最受老爹宠爱的崽。” 三兄弟也是喜气洋洋,看见朱标后快步走来行礼道:“恭贺大哥新婚之喜!” 朱标点点头笑着说道:“多谢晋王殿下、楚王殿下还有齐王殿下了。” 三兄弟乐的后槽牙都出来了,太子大婚当日礼部也在朝堂上宣布了封王名号,三兄弟也写过恩了,当然,封王之礼还没办,也得选个良辰吉日才是,不可能跟太子大婚是同一天。 他们三个是做梦也没想到大哥会这么大气,竟然给了他们最尊贵的封号,晋楚齐的封地也是一等一的富庶,当然他们最在意的还是这个威风的王号,原本的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听着哪有晋王楚王齐王气派。 三兄弟认真的向大哥表达了感谢,言辞间甚是真诚,朱标也相信他们此时的心意,只可惜人心易变啊,刚得到好处的喜悦以后就平淡下来了,只会再盯着他没得到的。 朱标问了几句,三天后就要举行封王大典了,礼部已经在准备了,朱标听后表示会给他们准备礼物的,三兄弟连连推辞。 这些年逢年过节大哥都给他们送好东西,可他们穷得很,原本就是光头皇子,现在有了爵位但也没就藩,自然也没有什么东西。 太子大婚他们都没有什么好送的,私库里的东西一数都是大哥的礼物,加上当日听到王号的激动,三兄弟偷偷喝了一晚上的酒,都发誓以后要好好效忠大哥。 朱标自然也知道这个消息,难为老三喝了那么多酒,还努力的把话都记下来了。 三兄弟的贺礼是朱元璋赐下的玉器,还有一张塞给刘瑾纸条,保证以后会给大哥补上,朱标看见后笑了笑,他不在意弟弟们给他送什么礼,只希望以后朱标需要的时候,不要拖他的后腿。 三人来找朱标也是想问问,什么去时候拜见大嫂合适,这也是他们母妃的要求,能现在打好的关系就不要拖,趁着年纪都还小,去嫂子那装乖总没错, 前三天都有礼仪要做,昨日回门也没回宫,所以三兄弟还没正式拜见过自己的大嫂,朱标想了想说道:“明日吧,正好来一起吃个饭。” 三兄弟乐呵呵的点头应诺,然后就准备去御书房问候一下,毕竟都到这里了不去拜见自己父皇可说不过去。 朱标看了眼他们的背影,然后动身朝着礼部的方向走去,他也是才想起来,明朝的很多礼仪都还没定下,册封亲王也是头一遭,这么跟徐达常遇春他们的王爵不一样。 刘瑾等人赶紧跟上,路上又跟遇上的大臣们寒暄了几句,所有人都想在太子殿下面前留个好印象,谁叫自己子孙后代的命途都在太子一念之间。 礼部忙得很,好不容易弄完了太子大婚,册封亲王的仪式又要开始了,经过元朝之后,很多礼法都有所改变,所以他们必须找到最正统最正规的礼仪规矩,这也是朱元璋的要求,务必要参考唐宋的礼仪。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宗族 朱标终于到了礼部的官署衙门,礼部尚书已经六十多岁了,听闻太子殿下来了,赶忙领着人出来迎接,给朱标见过礼后请到屋内,但心中却是烦躁不安。 1200ksw.net 路上礼部尚书旁敲侧击的询问,太子殿下来是不是因为大婚礼仪繁琐而有些不满。 朱标当然没有那么无聊,太子大婚说到底也是个婚礼,朱标并不在意是不是过于繁琐。但册封诸王还有其所受的礼仪待遇可是大事,影响的也是以后大明历代的问题。 按照前代的规矩,天下之君称帝,一国之君称王,亲王是王的第一等,亲王也是其属国的王者,对上臣服于天下之君的皇帝,对下统领本国军政文武,所受的礼仪应当仅次于皇帝登基和太子册封。 朱标表示是为了亲王大典的事情来的,礼部尚书顿时就是心中一抽,怕什么来什么,若是太子殿下在晚来一个时辰多好,那样奏章就递交上去了。 朱标记得明朝早期的亲王既管军政,又管民生,手下都配有一位文相,一位武相,文相管国政,武相管军队。王宫的亲兵护卫多达一万五六,同时亲王还可以指挥本国的驻军。 而且所受的礼仪也极为高贵,朱标看着礼部尚书说道:“傅尚书,册封亲王的具体礼仪可定好了?” 礼部尚书别管心中多郁闷,连上依旧是和煦的样子回答道:“回禀太子殿下,刚刚拟定好,正准备上奏圣上,若是圣上批准,那么礼部就开始布置了。” 朱标笑着点点头说道:“可否让本宫看一看呢?” 傅尚书不敢反对,这也不是多机密的事情,何况殿下的地位他自然清楚:“臣这就让人拿来给殿下过目,臣早就听闻殿下博学多才贯通古今,正好请殿下指正一番。” 朱标笑着点点头,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些朝堂大员都精明得很,不一会儿就有人拿来了,朱标仔细的看了起来,傅尚书在一旁说道:“圣上也多有指点,要求给诸位皇子们尊荣。” 朱标听后就知道这是礼部尚书再给他打预防针了,看来礼部拟定的礼仪很是高贵了,甚至有些过了,不过再如何,朱标该表态还是得表态。 朱标打开的第一页就写着“皇子封亲王,授金册金宝,岁禄万石,府置官属。护卫甲士少者三千人,多者至万九千人,隶籍兵部,冕服车旗邸第,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伏而拜谒,无敢钧礼 也就是说,亲王的仪仗与礼仪仅次于皇帝一等,公侯大臣要对亲王行君臣之礼,伏而拜谒,无敢钧礼,亲王入朝朝见天子时,公侯大臣均要伏而跪之,对亲王行百官跪迎之礼。 朱标面色不变,只是抬头看了礼部尚书,只见他有些惶恐的掏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朱标低头接着接着看了下去。 “亲王冕服俱如东宫,第冕旒用五采”;“冕九旒,旒九玉,金簪导,红组缨,两玉瑱”;“冕冠,玄表朱里,前圆后方,前后各九旒。 亲王册宝:册制与皇太子同。其宝用金,龟纽,依周尺方五寸二分,厚一寸五分,文曰“某王之宝”。 后面则是大典的具体步骤,朱标对那些没有兴趣,关键就在这里了,亲王尊荣太过贵重了,这就是册立皇太子的标准,如此一来,皇太子身为储君的贵重从何体现?君臣尊卑体统何在? 朱标合上册子,看着礼部尚书没有说话,傅尚书顿时头痛不已,这还不如是因为大婚来挑刺儿的。 但给亲王如此尊贵的礼仪也是圣上的意思,可这对太子殿下来说,又是极大的不尊重,现在他夹在人家父子中间,两头不是人了。 礼部尚书也是难受得很,按理说这是皇帝的意思那他也不用在意旁人了,但本朝太子的特殊性让他不得不顾虑一下。 朱标其实并不在意弟弟们受到什么样的礼遇,毕竟他们也是天潢贵胄,他也有信心让弟弟们老老实实的,但他不能不为以后考虑,开朝初年,礼仪一旦定下了,就会成为规矩。 自己父皇心疼儿子,把亲王的地位提的太高太高了,可能是想着大儿子继承江山,其余儿子也可以尊荣一生,可朱标压的住诸位亲王,后世子孙可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接受群臣跪拜这一项,那可是君王的待遇,受得多了那野心怎么可能不膨胀,何况官员们跪多了,心思也就多了,既然都是跪,那还不如挑一个跪的舒服的,博一个从龙之功。 朱标算是知道为什么今日自己父皇明里暗里说要让他临朝理政了,朱标是好气又好笑,可怜天下父母心,朱元璋重视亲情,对子嗣都是极爱的。 可这件事影响的颇深,亲王就与皇太子平级了,那以后若是那些长辈亲王呢?是不是皇太子还要给他们行礼,那要是皇帝的长辈亲王呢? 朱标又拿起那起草好的奏章翻到最后面,上面是制定好的皇家内部礼仪,朱标看完后吐出一口气。 看着礼部尚书问道:“若是本宫有亲王叔伯在,那见面后应当是本宫先行礼,还是亲王叔伯先行礼呢?” 礼部尚书脸色一僵但还是说道:“应该太子殿下行家礼,四拜,诸叔西向坐受。” 朱标眼睛一眯问道:“若是圣上还有叔伯亲王在,应当如何行礼?” 礼部尚书低声回答道:“在朝行君臣礼,便殿行家人礼。伯叔兄西向坐,受天子四拜。” 朱标面无表情慢慢站起身说道:“礼部尚书好见解,不愧是我朝的老人了,本宫倒要出去到要找人请教一下,何时起礼崩乐坏至此。” 礼部尚书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对朱标说道:“殿下,这是天意,老臣岂敢违抗!” 但朱标依旧冷着脸,本来宗族的事情就不好管,亲王地位再这么高,那他们犯了罪还怎么训斥惩戒,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哪怕是皇亲国戚也一样。 制定规矩就不能参杂私人感情,朱元璋想要子孙过的舒心他能理解,但他不能支持,哪怕里面包括他的子孙也一样,朱标有些薄情,他不在乎那些没见过的子孙后代,他更在乎大明的稳定。 他不指望着自己子孙遍布天下,但他希望后世的皇帝能够专心的发展国家,而不是把心思浪费在限制宗族上面,更不想看见自己子孙像是蛆虫一样趴在大明身上吸血。 …………………… 第一百九十章节 礼遇 当然,朱标也清楚,这件事最关键的还是朱元璋的态度,礼部尚书若是没有受到指示,怎么敢将亲王的礼仪规格提升到与皇太子相当,这无疑是自绝于朱标。 1200ksw.net 地上的礼部尚书也顾不得体面了,低下头说道:“老臣请殿下开恩。” 朱标看着他说道:“本宫会去见圣上,礼部立刻着手降低封王大典的规格,亲王礼遇也当缩减,具体的…………” 礼部尚书正恭敬的听着,他是着实松了一口气,若是太子殿下让他去驳回圣上的旨意,他可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得吩咐人回家安排后事了。 现在他们父子俩自己去商量就好,礼部官员大不了熬夜不睡了,也能从新策划好封王大典,毕竟有唐宋的例子在,可比圣上要求的简单多了。 就在朱标嘱咐完准备进宫的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太监,到了门口就喊了一句:“传圣上口谕,请太子殿下及礼部尚书接旨!” 朱标站起身走到前面跪了下去,礼部尚书则是转了个身,那太监连忙侧立而站,表示代替圣上说话:“着太子主持封王大典,礼部予以配合,不得有误。” “臣等领旨,必不负圣上所托。” 那太监传完话,赶忙上前扶起太子殿下,朱标也不在意,跟他说道:“回去回禀圣上,就说本宫不会让他失望,请圣上放心。” 那太监跪在地上听完,然后回答道:“奴婢明白了,必会传达清楚。” 朱标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了,然后看着地上的礼部尚书说道:“傅尚书请起吧,既然圣上有旨由本宫负责了,那就尽快整改吧。” 礼部尚书起身说道:“圣上与殿下父子之情,着实让人感慨万千。” 朱标笑了笑,礼部尚书就先出门安排人手了,其实也有备案,只要削减些规格就好了,但上面一句话,下面忙断腿,这一改就涉及到方方面面,礼部这几天是别想休息了。 朱标坐回椅子上,刘瑾奉上一杯茶,然后取出扇子站在一旁给太子扇风,朱标喝了口茶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父皇这招以退为进,用的他是措手不及。 如果没有这道口谕,朱标进宫据理力争,毕竟这件事关乎的是以后数百年宗室的问题,皇帝之子都是亲王,若是有哪个身强力健的生他五六十个亲王如何是好,朝廷的赋税光养他们了。 朱标又不是为了自己,他地位稳固尊荣至此,上面又没有亲王叔伯,可做事总得多考虑考虑,他们父子不用受宗室的压迫,后世皇帝呢? 现在倒好,自己父皇把这件事推到他头上了,礼重了朱标不满意,礼轻了弟弟们失望,自己父皇也不会开心,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为君者自要有担当。 最关键的就是百官跪迎这一点,朱标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开始书写起来,五品以上官员见亲王只需躬身行礼,五品以下当跪迎,其仪仗下太子一等。 亲王冕服俱如东宫,唯东宫冠冕九旒,亲王冠冕是八旒,世子冠冕用七旒,郡王冠冕用六旒,臣下不可用旒。 亲王妃朝冠定为九翟冠,九翚四凤冠唯皇后娘娘与东宫太子妃可佩戴,其礼服、朝服、常服等冠服则与皇太子妃相同。 天家无私事,亲王见君主及储君应当行君臣之礼,年老亲王朝拜行跪礼于圣上,宜当由太子扶起,以显人伦。 其余的朱标不动,什么册宝朝服俸禄如同东宫,还有册封亲王时受的礼遇,这些都是小事,朱朱标也乐于让弟弟们高兴一下。 唯有尊卑体统必须定好,绝不能说长辈亲王就可以仗着辈分为所欲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朱标并不准备这个时候定下,有些早了。 那就是爵位递减政策,现在大明对宗室的分封是册封皇帝嫡长子立皇太子,诸子封亲王,亲王嫡长子立亲王,诸子封郡王。 郡王嫡长子立郡王,诸子封镇国将军,孙辅国将军,曾孙奉国将军,四世孙镇国中尉,五世孙辅国中尉,六世以下皆奉国中尉。 也就是太子世袭皇帝、亲王世子世袭亲王,这就导致了后期宗室俸禄的压力巨大,他们不但领着朝廷高昂的俸禄,还依仗着独特的地位大量兼并土地。 景王、潞王在湖广等地庄田多达4万顷,吉王在长沙,有地七八十万亩,长沙、善化两县田地的40%也归吉王所有。河南全省土地,居然有一半归各王府所有。 从明代中期开始,各地的官员惊慌地发现,他们本地的财政收入,已经不够供养居住在本地的皇族。比如山西地方财政收入为152万石,而山西王爷们每年消耗的俸禄为312万石。河南年财政收入为84万石,而需要供给王爷的是192万石。 富甲天下的福王,“珠玉货赂山积”,金钱百万。陕西的秦王,富甲天下,“拥赀数百万”。大同的代王,居然拥有房屋1060所。 这些人的大名朱标在后世都听说过,这还只是一方面的问题,还有许许多多强抢民女,殴打地方官员,当街杀人,破家灭门,私通倭寇,包庇海商等等等,特权庇护下,皇族已经沦为大明社会道德水准最为低下的一个群体。 至于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是笑话,王爷们只要不造反,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太简单了,真正的躺在太祖爷给他们打下的江山上享乐。 朱标莫名的想打朱棣一顿,这里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这小子得位不正自然要优待宗室,他能诛杀方孝孺十族还能诛杀自己十族不成? 所以宗族爵位递减是必须的,不过在朱元璋这儿是行不通了,能让朱标削减皇子们的礼遇就底线了,这还是看在朱标是自己心头肉的份上。 这要是其他人早就老朱干死了,到底是自己手心手背啊,总得让他们过的舒服,朱标现在如果说要让皇子们的爵位递减可真是伤自己父皇的心了。 朱标打算等他登基后立法,亲王册封之后,如愿去境外就藩立国,那其王位世袭罔替,只需尊大明为宗主国,岁岁来朝。 若是亲王留在境内,其爵位两代后开始递减,若其子孙有功于国家,亦可升爵。 …………………… 第一百九十一章 风起 如此也有利益各方,其实让宗室在境外就藩立国是很难的一件事,或许现在刚刚开国,老二他们也算是热血少年,有自己执掌一国的欲望。 但等三代之后,绝大多数宗室估计都想留在大明享福了,现在可不比后世,去境外那纯属是找罪受,就好比你好好端端的不再国内呆着,非要去非洲移民,那得多想不开的人。 如果不威逼利诱,恐怕绝大多数宗室都会选择在大明内享受几代的富贵,宁当鸡头不当凤尾,那也得是鸡啊,去境外那就是当耗子头去了。 不过现在考虑这个还有些早,礼部尚书又领着几个官员回来了,朱标把写好的交给他们:“封王大典的排场可以大,但规矩不能乱,这次先册封三位亲王,过两年其余皇子也大了,都按照这个办。” 礼部官员立刻躬身应诺,朱标又等了两个时辰,大概的规划才算出来,朱标检查了一遍,没有发觉什么不对的,而且他看着也舒心了不少。 朱标起身说道:“再仔细规划一遍,把细节处理好,封王大典前一天把完整的交给本宫。” 然后就领着刘瑾等人返回东宫了,根本的东西朱标已经帮他们定好了,剩下的事礼部自然能处理好,毕竟这就是他们的专业。 朱标走在路上想着要不要去御书房解释一下,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父皇既然交给他处理这件事了,那就是信任他会做出对大明最有利的选择。 父子之间,男人之间是有默契的,无需太过执着,何况朱标自然会在另一方方面补偿弟弟们,哪怕不看在手足之情,也要看在自己父皇宠爱他多年的份上,以全朱元璋慈父之心。 一路朝着东宫走去,朱标有些饿了,刘瑾半路就跑去准备膳食,等回到东宫的时候饭菜都已经摆上了,常洛华领着一群人迎接他。 朱标伸手扶起自己的太子妃:“免礼吧,今日在母后哪边过的怎么样?” 常洛华笑道:“母后对我很好,露儿也很亲近我呢。” 朱标听到这儿也笑起来:“有段时间没有去看过那个丫头了。” 朱标走进殿内,大双儿伺候他洗了手,然后就开始用膳了,常洛华在坤宁宫用过了,就在一旁说着在后宫的事情。 朱标虽然没有回答,但也在认真的听着,不时点点头,能沟通交流感情总是好的,朱标对自己的嫡妻还是很看重的,也有意培养感情。 其实后宫又能有什么好说的呢,马皇后或许不再年轻貌美了,但依旧是如日中天,新进宫的妃子再多也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不过常洛华若是不说这个,还能跟朱标说什么,就这么看着朱标吃饭也是挺尴尬的,朱标吃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挑起话题,他上次在常洛华闺房看见不少诗集,想来她是喜欢这个的。 朱标自幼苦读,虽然并没有太过耗费心力于诗词上,但前代的诗句大多数还是知道的,哄的自己太子妃眼睛发亮。 等谈论了一会儿,朱标就去文华殿看书了,刘瑾跟过来伺候,暖玉也在一旁,朱标看了暖玉一眼问道:“可有人欺负你了?” 暖玉摇摇头:“太子妃对奴婢很好。” 朱标看了看这个给自己暖床多年的丫头说道:“不要多想,好好做你的事,自有富贵等你。” 其余三个,云锦不必多说,什么都懂,大小双儿虽然话不多,但心里也跟明镜一样,唯有暖玉是个笨的,朱标才会说出这种话。 暖玉的眼圈一下就红了,低头抽泣道:“奴婢知道了。” 这四个都是他内定的房里人,往后也不是不可以让她们做个嫔妃,到现在还没纳下就是顾及着自己的身体,而且她们若是不小心怀上了,那可不是福分。 暖玉下去收拾,一旁的刘瑾上前说道:“太子妃带来的五个人贴身的人中,那陈氏是个精明的,东宫过往这点零碎的事情,她都打听清楚了,平日对我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也算尊重。” “剩下那四个丫头倒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嫉妒奴婢们的用度,不敢得罪云锦和奴婢,就盯上了好欺负的暖玉,言语之间多有排挤,说什么伺候殿下这么多年还是一个暖床的。” 朱标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刘瑾,吓得他赶紧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奴婢有罪,请殿下责罚。” 刘瑾向他汇报事情不应该带这么严重的感情色彩,到底怎么回事他自有判断,朱标收回目光说道:“明日不用吃饭了。” 刘瑾松了一口气,他说这话就知道是要受罚的,不过这样也好,没点小错处的奴婢不是好奴婢,何况帮暖玉说话殿下哪怕明面上责罚他,但心里也会觉得他有情义。 何况她们五个伺候殿下这么久了,当初刘瑾刚来的时候,暖玉也没少照顾,这份情他也不会忘记,如今不过是少吃一天饭,两头都得了好,何乐而不为。 刘瑾恭谨的磕了一个头,他那点小心思朱标大概也猜的出来,不过无所谓,看了一会书后就回宫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朱家三兄弟就来拜见嫂子了,朱标夫妇在承乾宫正殿接见了他们,三个家伙都有礼物,看样子还都不错,应该是他们母妃给准备的。 三兄弟先是躬身行礼:“臣弟等拜见嫂子,恭贺兄嫂成婚大喜。” 常洛华笑着应下来,然后起身对他们稍稍回了一礼,然后就出去安排膳食了。兄弟三人本来都是正经的皇子模样,雍容尊贵各有各的风采,但常洛华一下去,三人就便可脸色,朝着朱标挤眉弄眼。 朱标白了他们一眼,兄弟几人一起乐了起来,无需说什么,男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突然而且莫名其妙。 不一会儿膳食就准备好了,常洛华没有上桌,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跟一群小叔子吃饭确实与礼不合。 xiaoshutingapp.com 吃到一半的时候,刘瑾就快步走进来禀报,本来还在说话的兄弟几人安静下来,朱标示意他直接说。 刘瑾躬身说道:“山东那边传来奏报,衍圣公嫡子孔讷在外饮酒之时口出狂言,被隔壁的山东知府听到,上前呵斥时孔讷竟敢使家丁殴打朝廷命官,并且逃回了衍圣公府。”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册封亲王 朱标听后点点头,孔家内有地位很高的人投靠了朝廷,这他是知道的,有心算无心,孔讷中招也不奇怪,恐怕不知死活上去殴打朝廷命官的人也是早就安排好的。 否则孔家在猖狂也不敢这样做,朱标吩咐刘瑾接着出去打探,不出所料的话孔讷已经被孔府的人送去官府了,衍圣公孔希学这时候也该被朱元璋招唤进宫恐吓一顿了。 如果孔家识相的话,孔讷受点皮肉之苦,衍圣公接手删改《孟子》,这样一来孔家必然名望暴跌,配合朝廷的制约,落寞就在眼前了。 说到底孔家能延续至今就是因为统治者需要用去其巩固统治,毕竟历代王朝得天下都有点瑕疵,唯有朱元璋得天下之正,无需孔家佐证。 其余三个皇子也大概明白了什么,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兄弟三人吃完饭就回去了,后天就是封王大典,他们也得准备一下。 不一会刘瑾就又跑回来了:“衍圣公被圣上招进御书房呵斥了,圣上下旨山东知府彻查孔家,将孔讷押解进京。“ 朱标听后点点头,朱元璋还是不愿意慢慢来,不过也无所谓了,任何世家只要彻查就难免查出一些肮脏事,这圣人之家也一样。 下午,衍圣公在京这么久还是拉拢一些头脑不足的蠢货,他们或是为了名望,或是为了孔家在文坛的影响力,上奏请朱元璋对圣人苗裔网开一面。 结果就是他们被押解去凤阳开荒了,等迁民到凤阳估计还能有几十亩荒地被开出来了,只可惜蠢货到底是少数,大多数人还在观望,等朱元璋的态度。 第二天,衍圣公孔希学在京想要拜访李善长等高官,结果都被婉拒了,不复上次进京百官十里相迎的盛况。 下午礼部也送来了亲王大典的具体礼仪,朱标看过之后就让人给三兄弟送过去,幸好也不用他们说什么或是做什么。 想来这时候自己父皇也已经收到了,既然没有传出来,那就是还算满意,如此就好,封王大典一过,朱标就要动身去山西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通禀,太子妃求见,朱标笑了笑,这东宫也只有文华殿是常洛华没有进来过的,如今终于忍不住了。 让人把太子妃请进来,常洛华身着木兰青双绣缎裳,头上戴着孔雀银步摇,很是清丽,朱标看着也很开心。 常洛华走到书案前行礼,朱标让她坐下:“可有事?” 常洛华坐下后看着自己夫君说道:“殿下就要离京办公了。” 朱标一乐说道:“舍不得本宫了?” 常洛华也是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新婚燕尔自家夫君就要出门好久,她自然是舍不得的,只是他们二人身份特殊,朱标既然已经放话,那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常洛华再舍不得也不能挽留,那不是太子妃该做的事情,而且她也不能跟着去,只能留在东宫。 朱标放下手中的笔说道:“这次情况特殊,就不带你去了,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带你出去看看的。” 常洛华眼睛一亮,她还以为这辈子是没有出京的机会了,朱标瞧着有趣也笑了起来,按理说太子妃当然是不能出宫的,不过总会有办法。 常洛华款款起身走到朱标身后,轻轻的给他按捏起来,朱标也不拒绝,微微闭上眼睛享受了起来,常洛华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香料。 一夜无话,朱标一早起身捏了捏身旁太子妃的俏脸,然后大小双儿就进来伺候他穿衣了,刚成婚那几日还是太子妃伺候,但朱标嫌弃她太慢了,就又换回双儿了。 至于捏醒她,只是朱标的恶趣味,就是喜欢看着自己太子妃自梦中被捏醒,然后一脸迷茫的的样子,配上她清冷的气质,格外的萌。 等朱标那繁琐的冕服穿好,常洛华也已经醒了,坐在床塌上看着笑意盈盈的朱标同学,虽然面上露出不满,但看着太子殿下一身冕服至尊至贵的样子,心底其实开心的很。 朱标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出去了,他穿的是九旒冕九章服,面前有九道旒,虽然在外人眼中很是神秘威严,但对本人来说实在是有些遮挡视线。 一路走到奉天殿,文武百官看见太子殿下都赶忙过来迎接行礼,行礼过后看着玄表朱里九旒冠冕下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 朱家三兄弟也已经到了,他们的衣服和冠冕都很简单,就是为了一会更替成亲王冠服,不一会儿奉天殿大门开启,朱标领着三个弟弟走在最前,文武百官跟在身后。 朱元璋已经在龙椅上做好,看着迎面走到来的四个儿子老朱眼中透出欣慰,皇子们领着百官们大礼参拜:“臣等(儿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大手一挥:“众卿平身。” 然后文武分列而站,朱元璋一挥手,礼部尚书站出来,走到最前面然后转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诏书宣读起来: “朕秉承天命,开国立庙,而今诸子见长,朕欲寄屏翰于万世,仰遵成宪,式用祗循,茅土分颁,作藩屏于帝室;桐圭宠锡,宏带砺于王家,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盛典酬庸,新纶命爵。” “朕之第二子樉睿质夙成,英姿特立醇谨夙称,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念枢机之缜密,睹仪度之从容。今特封尔为晋王,予册予宝,宜敬宜承。尚其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钦哉!” 小书亭app “朕之第三子棡,应祯祥于震夙,昭俊伟于孩提,温文肃敬,行有枝叶,道无缁磷。践君子之中庸,究贤人之义理,情惟乐善,志不近名今特封尔为楚王,予册予宝,宜敬宜承。尚其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钦哉!” “朕之地四子棣,挺峻绰于金枝,挹英风于琼握,亢兹磐石之宗,浚发天潢之派,南风斯玄,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今特封尔为齐王,予册予宝,宜敬宜承。尚其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钦哉!”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准备出发 随着礼部尚书的话音落下,三位皇子也就新晋的三位王者跪倒在地上上,朝着上方的皇帝叩首:“儿臣谨遵皇命,忠君孝亲,诸侯守身之要道,尚其祗佩,毋忝训词。” 然后站起身,到一旁由宫女伺候换上亲王袍,走回大殿,朝着自己父皇再次跪下,按理说应该由朱元璋亲手为儿子们戴上冠冕了。 朱元璋看了眼一旁的朱标说道:“标儿,就由你给弟弟们戴上冠冕吧。” 朱标听到后一愣,不过他也明白自己父皇的良苦用心,儿子们能兄弟和睦就是他最大的期望了,朱标朝自己父皇躬身应诺,然后走到弟弟们面前。 文武百官们更是感慨万千,太子殿下国本之位真是更古未有的稳定,圣上与太子父子之情更是让人感叹,莫名的他们也想起了自己家中的长子,感觉对其颇有亏欠,真是远不如圣上。 礼部官员捧着亲王冠面跪在朱标身侧,他可不敢站在三位亲王面前,朱标先站在老二晋王朱樉面前,伸手解下了他头顶的冠冕,换上亲王冠冕,其冠冕八旒。 朱标说不明白现在是什么心情,自己愚蠢的弟弟们也成为超品的亲王殿下了,以后他们可能会成为他的臂助也可能成为他的绊脚石,一切都不一样了。 朱标弄完前两个,终于走到了朱棣面前,这位新晋的齐王殿下依旧很沉稳,朱标为他戴上冠冕,然后轻声说了句:“恭喜你们了。” 随后退回原位,朱元璋再次按照礼仪说了几句劝勉的话,三位亲王恭敬的应诺,然后站起身面向群臣背对父兄,等待接受他们的朝贺。 文武百官也整齐的下跪行礼:“臣等参见晋王殿下、楚王殿下、齐王殿下。” 朱标站在他们背后默默的看着,这就是他们这一生唯一接受满朝文武跪拜的机会了,这还是朱标强改的,否则按照老朱的想法,无论是何官员看见亲王就得下跪行礼。 终于亲王大典完毕,朱元璋赐下酒宴,一直热闹到下午才算结束,朱标也喝了不少,弟弟们封王他这个当兄长的自然得陪着高兴高兴。 回东宫后常洛华早就准备好了醒酒汤,伺候朱标喝下后,就扶着他去睡觉了,第二日朱标醒来也就好了,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然后就回文华殿等着,等朱元璋下朝后一起去宗庙祭拜,告诉祖宗们老朱家已经开始分封诸王了,都高兴高兴吧。 之后两天就没有朱标什么事了,孔家的事情也不用他插手,工部和户部也开始运送迁民的粮草物资,常茂和徐允恭也到东宫拜见朱标,说勋贵子们的也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跟随太子殿下出发。 朱标让他们回去后,就起身去御书房间自己父皇去了,商谈了半个多时辰,就决定后天出发了。 朱标又去拜见自己母后,听她絮叨了好一会儿,又跟自己妹妹玩了一会儿,这小妮子有了自己的小狗后,都不怎么跟他了。 然后就回东宫了,常洛华开始给他准备要带去的东西,还问朱标要不要带暖玉她们随身伺候? 朱标当然是拒绝了,他又不是享乐去了,身边还带着不少勋贵子弟,如果他都不能以身作则,那还怎么约束管教他们。 其实也不用准备太多,又不是去打仗,在大明境内谁也不能委屈了朱标,只不过此行恐怕是要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了,无论是迁民还是安置百姓,都需要很多时间。 不过对朱标来说还是很有意义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他在云端上飘了太久了,也该接接地气了。 第二天朱标领着已经封王的三兄弟去户部和工部走了一圈,具体的账目也要核对清楚,免的到时候物资不够,这件事由朱标负责,而且朝廷的勋贵子弟都参与其中,所以也没人敢弄虚作假。 然后又让人把徐允恭常茂傅忠等人叫来,还有科举中朱标较为欣赏的四个人,这就是这次迁民事宜中以朱标为首的小班子了。 这些人的共性就是都很年轻,都具有一定的培养价值,朱标把他们带到清江楼,此处酒坊临江而建甚是清雅,上了顶楼后就有河鲜送上。 徐允恭等人还好,郭翀、张帆、吴伯宗、李进这四位新科进士很是激动,朝廷已经下令,所有新科进士随太子去山西负责迁民事宜,以其表现安排官职。 这件事本来就让他们兴奋不已了,能跟随太子殿下办差可是难得的资历,现在竟然又被特意叫了出来,参加这个核心圈子的聚会。 哔嘀阁 想想刚才那些同年羡慕嫉妒但又不得不上前恭喜的表情,真是舒心异常,但他们也下定决心也好好表现,否则被逐出可就丢脸丢到家了。 尤其是李进,他即不是状元也不是榜眼探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自然是更要比别人努力不负太子殿下的看重。 朱标看了眼四个进士有些灼热的目光,从其中感受到了满满的诚意,朱标举杯先于他们喝了一杯,然后就开始吩咐具体的安排,其余人也无心动筷,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头一件就是粮食的问题,迁民十余万加上负责的押送的官差兵卒,这一路上的消耗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户部虽然已经调拨了一些粮草,但还需沿路地方州府供给一些,这户部已经下了调令。 但地方上储备的粮草被贪墨亏空以次充好都是常事,甚是已经被彻底挪用了朱标也丝毫不意外,但必须有个准备,否则出了问题可就不好了。 这也就是这差事不好办的一个原因,地方上应该供给的粮食没了,你要不要得罪州府的官员上奏弹劾,如果对方背景深厚呢? 不报,缺少粮食那就可能有百姓饿死,百姓本来就是心不甘情不愿被强迫移民,这家里人饿死了自然会闹事,一旦出了乱子朝廷就要追究你的责任。 朱标看了眼朱樉说道:“你和老四领着人走一趟,查清各地粮仓尤其是户部已经下令调配的,务必要亲自进去检查。” 朱樉想了想问道:“若是发现问题如何处置?” 朱标说道:“我会向父皇请旨,你们如果发现贪官污吏直接拿下,查抄其家产,就地收购粮食,务必要保证能供给上大部队的需要。”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安排 朱樉和朱棣起身应诺,这件事不是什么好差事,现在上的地方守备大多都是朱元璋的老兄弟,军中关系户多,这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的,肯定是要得罪不少人。 可是大哥已经下令了,他们哪怕是晋王齐王了也违背不得,看了眼神态自若的楚王朱棡,兄弟二人默默咬牙,叛徒。 朱标接着说道:“想带新科进士还是勋贵子弟你们随意,务必认真谨慎,若是出了事,哪怕你们是王爷也难逃责罚。” 朱标也不担心他们能不能办好,这件事其实简单的很,就是太得罪人了,不过以他们的身份只要不想着结交党羽,那就无须给任何人面子。 至于能否区分粮食好坏,朱棣跟他北伐的时候可是在后军看了好久的粮草,听说都练出一搓一闻就知道年份的本事了。 其余事情就是大概定下管理阶层,一般负责这种事情的都是朝廷官员,自有品级划分,听命行事即可。 而此次勋贵子弟们各有各的圈子,新科进士们也还没安排职位,所以必须先准备好,朱标让徐允恭和常茂负责,常茂负责那些较有能力的,名声还不错的勋贵子弟。 徐允恭负责那些纨绔少爷们,朱标相信徐允恭能治的了他们,至于进士们,匀五十名给朱樉朱棣,其余者由郭翀管理,一甲进士们作为中层领导。 虽然进士们的职务要通过这次迁民来做最后的考评,但人家既然能考一甲,自然是要有点优势的,如此才算是公平合理。 其余者只要表现出色,朱标自然会简拔出来委以重任,户部和工部也会出人手,不过只是辅助,大体的事物还是要由他们完成,这也算是朝廷对下一代的培养。 军队自然也是要带的,平凉侯费聚会领着五万精兵跟随,朱标看了眼朱棡说道:“你持我手令,从平凉候费聚那里分两万兵卒,明日一早就出发,沿途扫荡匪寇,徐允恭跟着去,让那些纨绔东西也见见血。” 现在是开国初年,各地的兵荒马乱才结束,但山岭之间还是有极多的匪寇,拦路劫道,杀人夺财,无恶不作,不时还下山肆虐乡村。 这些家伙精明的很,一旦风头不对就往深山老林里一躲,地方县衙的差役民兵就那么点,自然是抓不住,朝廷也一直没有闲工夫扫荡,此事就耽搁了下来。 现在就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就让那些纨绔子弟去见见血,朱标倒也不担心出什么意外,毕竟这次出行的可是太子殿下和三位亲王,还领着一大票的勋贵子弟。 为了保护这帮祖宗,朝廷从京城各部中抽调精锐,组成了费聚这五万精兵,这可都是是实打实的军中精锐,别说扫荡一群拿着破铜烂铁的山匪了,就是找蒙古铁骑拼一拼都无所畏惧。 朱棡和徐允恭站起身应诺,俩人都很高兴,领兵可是难得的机遇,扫荡山匪自然不可能两万大军一拥而上,肯定是要分兵的,如此各玩各的。 徐允恭虽然对自己管理的那些纨绔子弟有些头痛,但也并没有太过忧心,他可中山王徐达之子,若是论起来在勋贵子弟中他是老大,哪怕是常茂李祺也没他的威望高。 何况徐家是孤臣,只效忠于朱家,所以也无需给这些家伙的长辈面子,只要保证他们不死,徐允恭就准备好好操练他们一下。 朱标又开始跟他们约定时间,这次前往山西的大概路线是从南京出发,途径庐州府、汝宁府,开封府,然后由怀庆府入山西,在平阳府附近会和。 期间朱樉和朱棣要进入沿途的州府检查粮仓,朱标不准备进去,否则这一路朱标跟那些地方官员扯皮,再过两个月都到不了山西。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大多数时候都是朱标在吩咐,其余人慢慢也进入了状态,到最后所有人都对自己的任务有了明确的规划。 言罢散会,朱标回了东宫,其余人各回各家,郭翀吴伯宗等人要回去给那些望眼欲穿的新科进士们分配工作。 常洛华此时正坐在屋内,由陈氏指点她穿针引线,她想给朱标做双鞋袜,现在已经差不多了,虽然模样不是太好看,但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陈氏看了她一眼说道:“容奴婢多嘴,殿下此去要数月的时间,若是不带上几个宫女伺候,恐怕回来时东宫又要多人了。” 常洛华眉头一皱说道:“我已经跟殿下提过了,殿下说了不带,而且殿下也不是那种沉迷女色的人。” 陈氏苦笑道:“奴婢的太子妃啊,太子殿下正当年少,这路上定然有地方官员进献美女,殿下若是收下了,万一是个狐媚货色呢,等带回东宫又是麻烦。” 雅文库 常洛华眉头一皱,虽然知道太子殿下肯定是会有其他嫔妾的,但她也不希望其中有那样的女人,若是如此,还不如让云锦暖玉她们跟着伺候。 这时侯有宫女通报太子殿下已经到了宫门口了,常洛华感觉起身整理,然后就走出门去迎接。 等着脚步声临近,宫女太监们都跪拜了下去,常洛华屈膝肃立,两手相扣,右手在上,微俯身微动手,微屈膝。 “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随着朱标左脚踏进院内,整齐的迎接声就响起来了,朱标笑着走上前扶了一下自己的太子妃:“都免礼吧。” 夫妻俩相视一下,然后就走进了屋内,其余人都跟上,进屋后立刻就有茶水点心奉上,朱标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对刘瑾说道:“下去准备吧,明日一早就出发。” 刘瑾躬身应诺,他确实得好好准备些东西了,上次随军出征也积攒了不少经验,励志要把太子殿下伺候好,绝不让殿下瘦一点。 朱标看了眼一旁的针线,然后对太子妃说起自己对常茂的任命,常洛华也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这是殿下再额外照顾她兄长。 常洛华站起身谢过,朱标笑了笑,许些小事能换自己家宅和睦自然是稳赚不亏的,朱标拉着自己太子妃去沐浴。 这可是要出门好几个月了,当然得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常洛华脸颊一红,俩人虽是夫妻,但还从未一起沐浴过,都是分开让侍女伺候的。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出发 朱标当先走进浴室,常洛华红着脸,小步小步的挪了进来,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还是臣妾来伺候殿下沐浴吧,然后妾身再自己梳洗。” 朱标转过身冲着调试完水温的宫女们挥了挥手,宫女们立刻低头退了下去,包括常洛华身边的那几个贴身丫头。 朱标没有说话,朝着常洛华张开了双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常洛华无奈只好上前帮他宽衣解带,朱标这次没老实,伸手也帮自己的太子妃解起了衣裙。 可惜常洛华的衣裙极为复杂,常洛华刚开始还红着脸娇嗔躲避,最后发现他根本不会解后就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任由朱标摆弄那越系越紧的缎带。 朱标头一次做这种事还失误了,有些想要强行扯断,但一想这是自己老婆,得心疼。何况一会儿让那些伺候的宫女怎么想,若是传出去太子殿下兽性大发,强行撕坏了太子妃的衣服………… 朱标默默的收回双手,常洛华把他的衣服放好,朱标也走进了浴池之中,这是他特意要求的,泡澡可是他这些年中极少能舒缓心神的方式了。 朱标顺着台阶走下浸入水中,温服适宜,等身体都进入后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转变转身看向自己的太子妃,双方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终于在朱标满意的微笑下,常洛华褪下衣裙走入了水中,半个时辰后宫女们才走进去添水,并且伺候两位有些疲惫的东宫之主重新沐浴一遍。 俩人穿上轻便的衣服后走出浴室,坐在一起等着宫女为她们擦干头发,幸亏现在是夏天,否则这长发想要弄干可不容易。 常洛华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看朱标了,朱标则是志得意满的哄着她说话,新婚燕尔就要分离,朱标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俩人回到床榻上,常洛华虽然害羞,但其实也还是很高兴的,自己夫君能够喜欢自己,这是天大的好事。 但突然想到奶娘刚才说的话,殿下正当年少,龙精虎猛的时候,这几个月内她都不在身边,若是纳进来几个不省心的可如何是好,更令她担心的就是,哪个女人万一怀上了太孙… 于是就轻声开口道:“殿下出门数月,不如还是把暖玉或者双儿她们带上吧,总有个人伺候。” 朱标本来眯着的眼睛睁开,看了眼自己的太子妃说道:“你那个奶娘又跟你说了什么吧?” 也不等常洛华回答,他就自顾自的说道:“你不用多想,在你没有为本宫诞下嫡子前,没有那个女人会怀上孩子,这是本宫对你的承诺。” 常洛华一听眼睛就是一亮,她最担心的就是此事,第一个孩子总归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皇家,哪怕是庶出那也是天潢贵胄。 朱标到现在都没有纳下云锦暖玉就是为此,既然他对自己太子妃也较为满意,那当然是要为她考虑更是要为大明考虑。 皇子相争损耗国家元气,而且还是无意义的消耗,这也是朱元璋当年为何铁了心扶持朱标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后就领着常洛华去坤宁宫拜见了自己父皇母后,也是跟他们辞行,毕竟这次出门挺久的。 马皇后这次也没有担心什么,毕竟又不是外出征战,在大明境内能有什么危险,何况还有军中精锐保护,不一会儿朱樉朱棡朱棣三兄弟也来了。 朱元璋跟儿子们嘱咐了几句,然后对着朱标说道:“太医院的太医你带走一半吧,咱已经安排他们到城门口等着了。” 朱标笑着应下,老朱谨慎些也在情理之中,恐怕除了明面上的,亲军都尉府也会时刻注意他们,若有危险必然会提前拔除。 然后朱标就领着弟弟们向父皇母后叩首辞行,朱元璋点点头后就动身前去上朝了,这可是他难得的耽误早朝。 常洛华留在马皇后身旁作伴,看着朱标远去的背影有些不舍,回过神才发现马皇后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常洛华脸色一红。 朱标领着弟弟们出宫后就看见了等候多时的勋贵子弟们,各个都是身着披挂神采飞扬,看见太子殿下出来后赶忙单膝下跪:“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晋王楚王齐王殿下。” 他们身上的职位自然没过五品,所以给亲王们行礼也是应该的,朱标挥手让他们起身,其中或许有样子货,但总归是英武少年居多。 雅文库 一起动身去了城门口,平凉候费聚已经安排人把太医们接走了,他自己领着亲军来迎接太子殿下,五万精锐还在更远处驻扎,不可能在京城门口集结。 朱标挥手让费聚起身,此人朱标还算是欣赏,所以上次从李善长手中保下了他、朱元璋也给面子让费聚跟他去山西,否则这家伙可都跟胡惟庸喝过好几回酒了,日后难逃清算。 随口问了几句后就策马朝着大军方向奔驰了,作为古代最优秀的交通工具,一匹正常的马一小时大概能跑三四十公里,一天大概百多公里就得休息了,马匹的耐力并不是很强,若是没有急事都会选择爱惜马力,没人会这么跑。 除非是军情急报,那也是几十里就会换马,人倒是没有功夫歇息,吃喝拉撒全在马背上,一次军情急报若是体制不好或者受了风寒,骑手一命呜呼也是正常的。 与大军会合后,稍作休整,朱棡和徐允恭领着两万大军走了,估摸着再过前面一点就会分兵了,朱标已经从亲军都尉府手中要到了一些匪寇的位置,有大有小,相信他们能处理好。 徐允恭带走的勋贵子弟们看着还都不错,朱标还以为都会是贾宝玉模样呢,也对,毕竟是开国初年,那些勋贵可都是大老粗,若儿子是那副德行估计早就被打死了。 朱樉和朱棣从二甲三甲中挑了五十名进士,然后领着两千骑兵走了,他们的任务重,各地方的都要看一看,加上必然会遇到阻碍,所以得抓紧时间。 朱标下令大军开拔,他们是快不起来了,行军要比单人骑马慢很多的,而且马不可能连续奔跑几个时辰。 其实朱标可以让大军提前几日开拔,然后他率领轻骑追上,但是他打算再各地也都收拢一些人,主要是孤儿寡女,大明现在的人口窟窿很大,与其让他们在当地艰难求生,还不如带到更适合他们的地方。 ………… 第一百九十六章节 行军 这两天大军沿途经过不少村庄,不过这是大明的腹地,也是统治力最强的区域,百姓安定对朝廷也有信赖,所以并没有太过惊慌,这是好事。 朱标每路过一个村庄,就让人去询问号召,并且跟当地村老交谈,村中是否有孤儿寡母或者多余的青壮,朝廷现在要迁民屯田,到了地方就按人头分发田亩。 一个村子的耕地是有限的,若是人口多了,那养不活了也正常,不过经过了七八个村庄后,也就收拢到了百名孤儿,十余名青壮,女人是一个都没有。 他们对军队还是不信任,否则这个数字在翻几倍都不多,孤儿倒是没有人管巴不得送走,青壮则是害怕被抓了壮丁,寡妇就不用说了,她们怎么敢到全是男人的军营。 朱标亲自去看了看,孩子们倒是有男有女,不过女孩居多,大多都是十岁以下的,黑不溜秋干瘦的样子。 朱标让太医们看了看,有二十多个是有残疾的孩子,村里大多是近亲通婚,剩下残疾孩子也不意外,他们还活着就不错了,乡中穷苦自有一套残酷的法则,恐怕绝大多数有残疾的孩子生下来就被弄死了。 剩下七十余名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太瘦弱了,竟然有一个少年跟朱标同岁,但是个头才到朱标胸口,瘦弱的跟麻秆一样。 朱标皱眉看了看,吩咐伙房重点照顾他们一下,太医也配合用些药,营养不良的都好说,唯有这残疾着实让人头痛。 爱好中文网 养活他们自然毫无压力,这些孩子都懂事的很,小心翼翼的观察者所有人的脸色,残疾孩子更甚,饭都不敢多吃,生怕自己吃的多了,被丢下。 朱标看着也不是滋味,等走之前还是要给他们安置好,最好能让他们有一技之长,能把饭吃饱,他们若是懂的团结,互相扶持取长补短,总归是能活命的。 大军驻扎的时候,常茂领着轻骑回来了,吩咐张帆妥善安置带回来的人,自己走到朱标面前行礼,朱标背着手说道:“这次如何?” 常茂回答道:“附近有个王家庄,都是一个姓的,只收留到了十三个有残疾的孩子,倒是还有一个寡妇领着幼女请求带她们走,本来庄里是不愿意放她们的,嘿嘿。” 朱标听后也有了精神,这万事开头难,有了一就有二,往后也好说话,这村中寡妇向来都是弱势群体,备受欺凌不说,因为各村的愚昧偏见也很难再嫁,这对朱标来说可是极为烦心的事情。 至于这个寡妇为何如此决绝也不难猜,一个寡妇只有一个小女儿,这也算是绝户了,王家庄既然都是一个姓,那些亲戚可不会放过吃绝户的机会,若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谁也不会到这里。 朱标吩咐道:“务必谨慎,吩咐下去,谁也不可轻易打扰她们,给她们独立的帐篷,行军时让她跟那些年幼的孩子坐在一起,请她帮忙照顾一下。 常茂点头应诺,朱标算了算,明日就差不多到庐州府了,其内光是要饭的就得有千人,朱标打算都带走,有病治病,年纪小的调养起来,残疾的也给他们安排些能做的事情。 若是懒汉无赖,那就不好意思,强征带走,到了地里不干活就抽,抽到他像个驴一样勤快了,就给他分发土地,若是不服,可以造反。 第二天中午到了庐州府境内,其官员四品以上的早就到城外五十里外等候拜见太子殿下,还准备请殿下进城休息一下。 朱标前日就给他们去信了,所以城中的孤儿乞丐还有一些活不下去的孤儿寡母,都已经被带来了,也省得朱标派兵入城。 朱标花了一个时辰与地方官们吃了一顿饭,也算是认识了一下,虽然朱标不想入城浪费时间,但是这些官员也都是朝廷支柱,既然主动来向他表明心迹,朱标自然也不会太过冷淡。 然后大军就启程了,朱标也接到了朱樉和朱棣留下的信件,庐州府的粮仓他们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已经启程去别的地方了。 朱标也不意外,庐州府离京城太近,稍有风吹草动他们有能立刻做出反应,就算原本有亏空,听闻太子殿下派晋王齐王来查,自掏腰包也得补上。 又走了好两天大军就停下了,遇见了暴雨,幸好常茂寻到一处已经荒废了的村庄,好歹有了个避雨的地方,朱标先把孩子们安置好后,在安置粮食药材等贵重物,这些湿透了可是要出事的。 区区一个小村庄,自然是装不下这么多人的,必须要改建,幸好随军携带了不少蓑衣,将士们趁着雨势稍弱,赶忙开始打通墙壁收捡材料扩建屋顶,他们的帐篷有避雨的功效,但是在这种暴雨下还是顶不住的,所以必须要头顶有遮蔽物。 所幸三万精锐部队无论做什么都极有效率,加上村中房屋的间隔本就不远,朱标看雨势越来越大,赶忙让生火烧水,每个房屋都有灶台,放上军中大锅后,太医们在里面放了些姜片等驱寒的药材。 近乎一个时辰后,三万多人总算都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这个村子也让他们改的奇形怪状了,朱标自然无事,不过脱下蓑衣的士卒都止不住的打着寒颤,摸一把脸上的雨水就感紧喝一口姜汤。 朱标领着人走了一圈,对一旁的李进吩咐道:“做饭吧,多做些带汤水的,让太医多加些驱寒药材,不要吝啬。” 李进领命而去,外面的傅忠走进来说道:“殿下,马匹都安置好了,棚顶也修的很结实。” 朱标微微踮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多喝点姜汤吧。” 傅忠乐呵呵的点头,他身形魁梧,这军中蓑衣对他来说太小了,身上都湿的差不多了,虽然并没有感觉多冷,但是殿下让他喝他就喝。 朱标又走到妇孺那边,两名太医正在看着,妇孺们看朱标都投来敬畏和依赖的眼神,对她们来说太子这种身份就是神仙了,那就真是老天爷的儿子。 而且她们也能感受到朱标在各处都在照顾她们,这样她们尤为感动,王家庄出来的王氏算是比较有见识的有胆量的了,抱着女儿跪在地上:“妾身等给太子爷磕头了。” ………………………… 第一百九十七章 雨过天未晴 朱标一看她们都要跪下就伸手虚扶一下说道:“不必多礼了,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你们有何需求都可以找张帆,或者让人去通报给我。” 这群妇人们也都规规矩矩的点头,朱标宽慰了她们几句,又请她们有余力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那些孩子,尤其是残疾的孩子。 军中都是汉子,让他们杀人放火好说,但让他们照顾孩子可就难办了,他们自己家中的儿子,那都是不听话一脚,皮实的很。 ranwena.net 可现在这些,各个都是皮包骨头瘦弱不堪,哪怕调养了一阵了,那也补不上这些年拉下的营养,那里好动手而且各个乖巧,朱标转身走到门口。 外面的雨又大了,张帆走过说道:“这雨恐怕到明日都下不完,而且雨后必然道路泥泞,难以行军。” 朱标背负双手微微点了点头,他现在思考的也是这个问题,往后还要走几条山路,将士们自然不怕,但是这些千余名妇孺可不好走。 朱标看了他一眼说道:“张帆,本宫给你留下五百兵卒两名太医,你可能留在这里照顾好她们?” 这件事朱标早就有打算了,毕竟带着他们来回奔波费时费力,本想着到开封府应该有两三千妇孺,到最后再统一安置,等回返的时候一起接走。 张帆躬身说道:“臣必然不负殿下所托。” 朱标听后点点头,张帆此人心细做事稳妥,这点从他的考卷就可看出,这一路的老弱妇孺也都是他安排的,朱标本想着等到了山西也把老弱妇孺交给他。 不过这场大雨实在突然,俩人交谈了一会儿,张帆自从下雨后就已经开始思考这件事了,他已经在殿下面前露过脸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殿下对他印象深刻。 还有什么比带着千余名妇孺更让殿下牵挂的呢? 他们商量好,等雨后部队启程,而张帆则是会留在这里带她们修养一个月,然后转道扬州,持着朱标手令获取粮食供给,然后直接到凤阳等候朱标他们返回。 这时候饭菜也做好了,不过此时却是先供给给将士们,这也是朱标的吩咐,将士们冒着大雨搭建房屋这时候需要补充能量,妇孺早就安顿好了,晚一会儿吃饭也不耽误什么。 朱标转身看去,有十几个军汉站起身把手里的大饼和肉汤端到妇孺那边,也不知道是为了给孩子吃,还是看上了哪个妇人。 朱标笑了笑说道:“留五百个未成家的,若是他们能讨到婆娘也不错。” 张帆笑着点头,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哪怕现在外面风雨交加,但他的内心依旧是火热的,太子英明神武,只要他好好表现,自可一展胸中抱负。 刘瑾请朱标过去用膳,朱标让张帆去把其他人都叫来,然后就跟着刘瑾走到了最里面的屋子内,此处布置最为精良,也就是朱标的住处了。 刘瑾命人搬来大桌子,虽然破旧但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朱标的食物自然是要比外面的强上不少,不过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无非是制作更精细了些。 不一会儿费聚、常茂、傅忠郭翀、李进、张帆等几人就进来了,朱标让他们坐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大家伙直接开吃,这时候真是什么都比不过热呼呼的肉汤了。 等吃的差不多了,刘瑾给他们每人都填上一碗热汤,几人喝着汤开始商量起来,对把妇孺留下表示支持,毕竟带着她们对双方都没有好处,这雨也不是只有今天才有。 这次运气好,遇上了废弃的村庄,否则大军也只能在暴雨中原地驻扎,阴冷潮湿的渡过这一晚,那时恐怕连这一晚肉汤都混不上,他们这些汉子无所谓,但那些瘦弱的妇孺可受不了。 等吃完后朱标又领着他们出去逛了一圈,三万人依旧是很拥挤的,所幸这次的士卒都是精锐,并没有出什么乱子,到了现在虽然也有小声的交谈,但依旧保持了较为安静的状态。 人一多最忌讳的就是吵闹,尤其是这种天气下,挤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内,朱标领着人走一圈对军心稳定也能起到良好的作用。 费聚是这方面的行家,他可是领军南征北战多年,在士卒中的威望也够,所以就由他值守,所有人都吃完饭后,这种情况下也都是无事可做,索性下令睡觉。 正好也走了好些天了,大家都有些疲惫,朱标和住处在中心也是最安全温暖的地方,旁边就是勋贵、进士还有太医们,在外一点是妇孺,然后就是士卒们。 朱标下令在最外围的士卒可以饮酒取暖,而且供应肉食,毕竟他们这个时候睡觉必然会受风寒,还不如吃喝谈笑。 两个时辰一换,士卒们的状态也都很好,行军么,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何况用完饭之后还有酒肉供应,这可是没享受过的。 朱标也早就很疲惫了,他的床铺刘瑾早就用汤婆子暖好了,这么冷的天躺进去实在是一种享受,看了眼门口,刘瑾和傅忠守在那边,然后就安心的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雨势小了一些,但想要出发还是不可能的,于是又修整了一天,到了晚上乌云散去,外面的虫鸣鸟叫取代了轰隆隆作响的雷声。 会看天色的将士出去看了眼禀报说,明日会是大晴天,朱标等人松了口气,走出屋子外面的空气极好,被雨水浸润过的土地散发出特殊的味道。 年幼的孩子们失落的看着天空,对他们来说这两天就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小伙伴们聚在一起谁都不嫌弃,大叔们都很关照,而且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到热乎乎的饭菜,这都是他们从没有享受过的。 幸福结束后就只剩下对未来的恐惧,他们的命运从没有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过,活着就已经很累了。 朱标看了他们一眼,这还是京城附近的村子,就有这么多苦难的孩童,放眼整个大明呢? 朱标叹了口气,这些都不是几年甚至几十年就能够解决的,世上总会有穷苦人,哪怕在后世也会有那么一两成的人活在困苦当中。 就是这些被他收拢来的孩子,他们这辈子恐怕依旧是劳碌命,开荒种田、生儿育女、缴纳税赋、服从劳役,直到他们身死也未必能过上一天好日子。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开封府 朱标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转身回屋里了,明早就出发,没有时间再耽搁了,这件事也算朱元璋对他最后的考验,若是答卷完美,他回去就可以临朝理政,正式着手改变大明。 又一夜过后,大军清晨就在整队出发,就这两天的暴雨之下,还是有近百人有了生病的症状,多是妇孺,还有二十余睡在最外围的士卒,幸好他们不用跟着部队出发,还有太医留在此照顾他们。 暴雨后的道路泥泞难行,但也没有办法,行军速度又慢了一些,不过没有了妇孺的拖累,总归是能克服的,现在已经过了汝宁府先得到开封府补给一下,否则粮食供给不上了。 ranwena.net 走在前方的检查粮仓的朱樉朱棣,在外扫匪的朱棡徐允恭也都派人来联系,相互之间的通信这才恢复了。 朱棡徐允恭传来好消息,他们这一段时间剿灭了十余处匪巢,诛杀了首恶后俘虏了三百余名山匪,前夜徐允恭趁着雨势又把一处五百余人的匪巢拿下了,现在询问如何处置俘虏。 朱标看着传令兵吩咐道:“让他们先把俘虏都押送到开封府,到时候本宫会去处置。” 看样子到最后估计能有千余人的俘虏,虽然他们可能都是迫于世道上山落草为寇,但这并不能成为宽恕他们的理由,他们当土匪残害的还是普通百姓。 强者挥刀向弱者,弱者挥刀向更弱者,世道就是如此,能有几个敢挥刀向更强者的呢? 朱樉朱棣那里传来了坏消息,他们检查了汝宁府和开封府的九大粮仓,里面本应该存满了粮食,但却在检查前被意外烧毁了两个,还有两个各缺数万石粮食, 剩下的五个虽然存有足够的粮食,但却多半是以次充好的,用陈年旧粮替换了新收上来的粮食,朱樉和朱棣已经把负责的官员全部拿下,并且开始在开封府收购粮食了。 朱标听完后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些气愤,这些粮草至关重要,若是哪里突然爆发了天灾,朝廷紧急抽调粮草怎么办,被他们这一耽误,得枉死多死多少百姓。 但是再急迫也得想办法解决问题,光从开封一地收购粮食肯定是不够的,百姓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卖,所以还得派人去其他地方收购调配。 幸好他出来之前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从户部多要了几份调配取用粮草的文书,派常茂几人各领千骑去调取,统一运往开封府。 朱标领军又急行了三天,其间渡河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到了开封府附近,天色又昏暗下来了,朱标下令驻扎埋锅做饭,明日进开封府。 就在这时候朱棣领着百骑过来,下马走到朱标面前拜见,朱标挥手让他免礼:“老四,你怎么来了?” 朱棣整个人黑了不少,站起身说道:“正好路过这附近,看到大军的动向就猜到是大哥来了。” 朱棣接着说道:“还没到秋收的时候,开封府内的粮店也没有多少存粮了,所以我到周围的镇子看看能不能收购一些。” 周围的人看见朱棣也过来拜见,客套一番之后朱标的营帐也立起来了,领着朱棣进了帐篷内分别坐下后朱标问道:“那些官员都拿下了吗?” 朱棣点头说道:“都拿下了,凡事有牵扯的现在都关在开封府大牢内,五品以上的有五人,还有两个侯爵。” 朱标点点头问道:“可有求情者?” 朱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有不少,京中也有数封求情信送来,他们希望能够网开一面,并且保证在太子领迁民回返之时,补上亏空,定然不会让太子难做。” 朱标轻笑一声:“他们拿什么补上,粮食已经被挪用贩卖了,难不成他们再花高价买回来?无非是动用关系从其他地方的粮仓挪过来,拆了东墙补西墙罢了。” 朱棣点点头说道:“我和二哥也想过追回粮食,但具体贩卖到哪里都查不出来,只知道是往北方运送去了。” 朱标也不意外,南方这两年还算是风调雨顺,粮价下来了不少,肯定是运往北方才能卖上高价,若是卖给蒙古部更是大赚特赚的买卖。 就在兄弟俩商量的时候刘瑾捧着饭菜进来了,俩人就边吃边谈,行军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朱棣得知朱标已经下令从其他地方调粮了才送了一口气,他跑了好几个村镇了,实在收不上来多少粮食。 百姓现在都愿意屯粮,不到过不下去那是一点粮食都不愿意卖,哪怕出高价收购,他们也不放心,毕竟刚刚经历过战乱,百姓还是处于惶恐的状态。 兄弟俩商量了一个时辰,然后就休息了,一切都等明日进开封府做处置,第二天一早出发,中午之前就到了城门口,朱樉和开封知府领着官员们早就在此等候了,朱标策马走到前方,众人齐跪:“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面色冰冷,配上身后的精兵悍将,仿佛黑云压城一般,重重的压在开封府官员们的心头上,朱标下马后走到开封知府面前,先挥手让朱樉起来:“晋王做的很好,没有辜负本宫的信任。” 朱樉站起身低头说道:“为皇兄效力,自当尽心竭力。” 朱标看着跪在地上的开封知府说道:“开封府竟然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不知尔等有何解释?” 开封知府叩头说道:“臣有失察之罪,请殿下惩处。“ 朱标眯着眼睛说道:“希望你只是有失察之罪,都起来吧。” 其余人都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朱标对身后的费聚吩咐道:“持本宫手令接管开封府。” 费聚躬身应诺,其余人心有有鬼,自然是不敢反抗,数座粮仓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若说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拿到,那才是笑话。” 开封府是宋朝京城,这里的也是大明屯兵的要地,开封府的军队大概有近十万人,虽然战力不怎么高,但朱标自然不会疏忽大意。 朱标现在是猛龙过江,若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那就不好看了。 这次必然是要杀一些贪赃枉法之人,若其中有胆大包天之徒,召集亲信刺杀朱标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左右都是个死,谁还管他死后洪水滔天。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开封通判 朱标身旁跟着朱樉朱棣,身后是傅忠李祺等人,在后面就是开封府的官员们了,众星捧月的簇拥着太子进了开封府。 道路两旁早就有差役维持秩序,省的有人冲冲撞到贵人,沿途的百姓们都好奇的看着他们,开封府很大,到了开封府衙,门口跪着一帮人,朱标皱眉,但也没说什么,走进了大堂。 三兄弟找地方坐好,剩下的官员们下方肃立,朱标轻轻用手指叩了几下桌子说道:“敢问诸位可有何教本宫?” ranwena.net 开封知府低头说道:“臣等不敢,开封府内出了如此之事,臣等难辞其咎,我等已经上奏朝廷请求责罚。” 朱标眉头一皱,此人的意思就是没办法解决此事,愿意让朝廷处置,反正牵连不到他身上,左右不过是一个失察之罪。 朱樉在一旁站起身说道:“放肆!太子在这儿,处置你还需要上奏朝廷?” 朱棣也是冷声说道:“开封府内官员弊病极多,其粮仓竟然莫名起火,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掩盖,臣弟请皇兄严惩开封知府!” 兄弟俩也早就忍这个开封知府好久了,遇事只会打太极,左推右诿没一句实话,要是他尽心办公,哪里需要朱棣这个齐王亲自去收粮。 只不过大哥不来,他们这些亲王没有证据,也不好直接拿下一府的最高官员,所以才去信请大哥来开封府。 朱标此时神态平静,看着下方的开封知府焦急的为自己辩护,此人五十余岁,原本是元庭的工部尚书,早年间投靠了朱元璋,做到了这开封知府的位置。 开封知府越说越慢,看着上方太子殿下平静的双眸,仿佛心脏受到了一击猛然收缩了起来,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朱标看了眼他身后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的官员们,朱棣昨夜告诉他已经把开封同知、推官、粮长等官员抓入大狱了,可以说开封府的行政体系已经被拆乱大半了。 朱标挺直身体说道:“你身为一府长官,辖内竟出了这样的事,岂是你一句失察之罪可以抵过的。” 开封知府跪在地上正要接着辩解,他身后的官员却站不住了,跪在一旁说道:“臣开封通判启奏太子殿下,开封知府薛孺包庇同党霍乱一方,窃取朝廷存粮卖于北方蒙古部,臣请殿下治其通敌卖国之罪!” 朱樉和朱棣面面相觑,这个开封通判他们也不是没有审问过,怎么那时候没有站出来说此事,否则他们早把开封知府下大牢了。 朱标则是不意外,神色凝重的看向开封通判问道:“可有凭证、诬陷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开封知府血气上浮,转头深深的看看一眼开封通判,转过头对着朱标说道:“请殿下不要相信此人一面之词,他与臣政见多有不和,这是要陷臣于不义!” 然后咬牙说道:“臣请殿下查抄微臣之家,若没有赃款书信,请殿下为臣之主,严惩此獠,还微臣一个公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开封通判,不知此人手里到底有什么证据,还是只为了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想给殿下一个拿下开封知府的借口。 朱标微微眯着眼睛,对这些老狐狸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放松,这个开封通判未必不是开封知府的人,他这么做这不过是在一出双簧给朱标看。 若是凭他一面之词,朱标就下令抄了一个四品大员的家,还什么都没有搜出来的话,那朱标就不可能在对开封知府出手了,只能承认其是清官,否则只会被别人认为是心胸狭隘之人。 所有人神色各异,朱标看着他说道:可有证据,还是说你认为证据就在他府上?” 开封通判也不是毛头小子,他敢站出来那就是做好了准备,跪在地上朝着朱标拱手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就在晋王齐王两位殿下入开封府之前,薛孺半夜派家丁往其小妾家中送了好几大箱子的东西,臣以为其中必然有赃物。” 朱标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开封知府,只见他脸色苍白,朱樉和朱棣对视一眼,他们还想着让大哥拿下开封知府后查抄其家,定然能有所收获,没想到这人早有打算。 开封知府咬牙辩解道:“殿下,家中河东狮吼,臣又宠爱姬妾所以才暗里照顾其家,并非什么赃物,请殿下明鉴。” 开封通判一个头磕在地上说道:“若不是,请殿下斩臣头颅!” 朱标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最后面的官员正一步一步的往外面挪,看样子那个赃物中应当是有能牵连到他的书信,否则怎么会如此。 那名官员自然感受到了太子殿下的目光,顿时紧张的血脉喷张,想着朝廷严苛的律法,顿时晕倒了过去,屎尿其流。 朱标站起身下令道:“老二你和李祺领人去查抄开封通判所言的地方,务必要快!” 此言一出,开封知府也昏倒了过去,他身后有不少官员样子后立刻跪倒在地喊道:“臣等也要弹劾薛孺,请殿下开恩,殿下,臣有其收受贿赂的证据……………” 事到如今很多事也就不用再说了,朱樉领命而去,地上的官员们鬼哭狼号,朱标一看就知道他们也跑不了,否则何须如此激动。 可惜晚了,螃蟹只够一个人吃,哪怕这个开封通判与此事也有些牵连,只要不是太过分,朱标也会对其网开一面。 也是为了让其他人看一看,好知道错你们可以犯,但不可以一起瞒着本宫。 朱标一挥手让人把他们带下去,看向一旁的朱棣说道:“牢里的人都用过刑了吗?” 朱棣点点头说道:“让他们受了点皮肉之苦,不过没用大刑。” 朱标敲了敲桌子说道:“很好,等老三的山匪押送来了把他们都编到一起,都送到凤阳开荒,开完荒去疏通运河,朝廷总有活让他们做。” 朱棣想了想说道:“其余人都好说,但是那两个侯爵可是父皇的老弟兄,是淮西人,听说第一次北伐时还是跟着常帅的。” 朱标捏了捏自己的眉间说道:无论是何人,规矩不能破,勋贵们有一半都在镇守各地,若是这次轻拿轻放了,其他人也就有样学样了,到时候如何处置才能服众。” ……………………… 第二百章 抵达山西 就在这时费聚走了进来躬身说道:“殿下,末将已经接管开封府的驻军,阳陵侯和苍平侯的亲信也都拿下了。” 朱标点点头说道:“便宜行事,若有不对当机立断。” 费聚躬身领命,朱标对一旁的人郭翀吴伯宗等人吩咐道:“开封府的官员空缺,现在由本宫接手处理,你们从旁辅助。“ 郭翀等人立刻躬身应诺,这可是难得接触政务的机会,朱标让人取来笔墨,就写了两份奏报,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请朝廷立刻派官员补上开封府的空缺。 半个时辰后,朱樉领人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回到了府衙,其中有田庄地契,金银珠宝,还有满满一箱子的书信账簿,朱标没有管那些财物,而是仔细看起来往来的书信。 越看眉头越皱,这些人的利益网络极为庞大,上至京城勋贵下至守卫边关的小卒,那个开封通判也果然有一份好处,不过与其他人相比,是小了不少,可见他们确实早有矛盾。 朱标挥手让李进记录名单,不得不说一个个的名字记录下去,就连李进头上都冒汗了,粮仓被挪用绝不是开封一地的问题。 这基本都形成一个完整的链条了,若不是这次的行军路线和抽调粮草的文书都是朱标在出发前一日制定的,他们早就把窟窿堵上了。 一旁的朱樉和朱棣对视一眼,都感觉自己这次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名单上最高只能追究到京城的几位侯爵勋贵,但是若说上面没有一个大头,那是不可能的。 朱标看着满满一箱子的账簿书信笑了笑,贪官们就这点好,为了留住互相的把柄都会把账簿和书信保留下来,否则谁也不放心谁,有了这些,双方才能放心大胆,亲密无间的合作。 毕竟大家鱼死网破就不好看了,这也算是潜在威慑手断,让名单上的这些官员在必要的时候来保护他的安全、权利等。 所以朱樉和朱棣都还没有抓到大鱼,京城就开始不断来信求情,因为他们知道,这么大的亏空是瞒不了多久的。 开封知府更不敢损毁这些账簿书信,没了这些谁还会救他,只能是被沦为弃子,所以他才会一直说已经上奏朝廷请求责罚,只要书信还在,哪怕一时被贬了,也早晚能东山再起。 以往朝廷派来巡查粮仓的官员,哪怕查出其中的勾当,迫于各方压力也是绝不敢向朝廷禀报的,毕竟上奏朝廷后对方死几个人不知道,他肯定是活不了了。 不过被朱标抓住了,他们也就无可奈何了,只能是写信求情,他们的势力在旁人眼中强大无比,是能把人砸死的大铁球,但在朱标眼里不过是个泡泡罢了,只要想一戳即破。 往后两天,顺着名单开封府一半的官员都被抓进了大牢,看差不多了,朱标也就停止了抓捕,大头都已经被抓了,开封府的大牢都塞满了。 期间朱标也收到了一些勋贵求情的信件,上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断的在表忠心,表示日后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朱标自然看不上,鬼的赴汤蹈火,他又不需要造反,何况区区几个侯爵算什么,这件事他不打算留情面,务必要除恶务尽。 开封知府喊着刑不上士大夫,结果却是一套刑具都没有撑下来,这个利益网最大的受益人也被招供出来了,朱标原本还以为会是淮西勋贵的某个大佬。 没想到竟是杨宪,原来杨宪主管扬州之时,为了像朝廷展示他的政绩,就从各地粮仓偷偷调配了数万石粮食,那是杨宪还只是一个参与者。 等他被调任回京后,立刻开始了平步青云之路,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此事的领头羊,这也就是为何,杨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拢了一波足以对抗淮西勋贵的势力。 朱标这时候就得考虑一下了,要不要把杨宪点出来,他的命早就定好了,早死晚死都是死,但必须死时候得恰到好处。 若是现在杀了杨宪,那就白费朱元璋这两年对杨宪的培养了,朱标坐在书案后,朱棣站在下方等候着大哥的吩咐。 朱标放下开封知府的认罪状说道:“下令所有知情者封口,至于开封知府,让他畏罪自尽吧,” 朱棣有些不解,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躬身应诺就下去安排了,刘瑾捧来火盆,朱标把认罪状丢了进去,杨宪的死罪并不缺这一条。 他现在还有更主要的任务,那就是刺激淮西勋贵加紧抱团,第二天,徐允恭押着千余青壮山匪到了开封府,朱标命把这些人还有那些被捕入狱的官员一齐押送到凤阳开荒。 朝廷派来补缺的官员也快到了,他们快马加鞭再走几段水路,比朱标可快太多了,朱樉已经接着出发去巡视粮仓了,这件事还没完、肯定是越查越多。 朱标又留在开封府处理了两天的政务,用查抄出来的财货收购了一批粮食,当地的世家大族也都给太子殿下一个面子,把家族储存的粮食拿出来不少,虽然没有预想的多,但也总算足够挺一段时间了。 beqege.cc 等跟朝廷派来的官员交接了一下,朱标就领着部队继续出发了,出了开封府的境内,朱标转头看了一眼,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那位新上任开封知府,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一头新来的饿狼呢? 铁打的州府流水的贪官啊,朱标摇摇头转身继续上路,这次没有再大规模的到村镇收拢妇孺,时间耽误的有些多了,必须抓紧赶到山西。 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又被雨水耽误了两三天,终于赶到了山西境内,大军在平阳府附近驻扎,徐允恭和朱樉也归队了,这一路的山匪都被剿的差不多了,剩下些小的的都躲到了山里,谁也没有办法。 朱樉和朱棣暂时是来不了了,各地粮仓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他们现在忙的不可开交,好在朱标给他们定下了标准,该杀就杀,不杀的送到凤阳开荒,查抄赃款收购粮食。 大军驻扎后,平阳府的官员就来拜见,朱标这一路也习惯了,所以打起精神准备客气客气就打发他们走,太子驾到当地官员于情于理都改拜见,这也是尊卑体统。 …………………… 第二百零一章 念旧 等见面后,官员们整齐的下跪行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他们是惶恐的很,开封府的事情他们已经听说了,不仅是当地官员都被送到凤阳开荒,连京城之中都有数位侯爵勋贵被罢免了爵位,流放到边疆戍边,圣上还斩了五十余名前几次巡视粮仓的所有官员。 朱标有些疲惫的挥手让他们起身,白日行军夜宿野外,哪怕刘瑾很努力的在伺候照顾,但也难掩疲劳,何况需要朱标操心的事情还很多。 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的,总不能拦着臣下不让他们表忠心,那样于君于臣都不是什么好事,在大帐中客套了一番,朱标看差不多了就让他们退下了。 其余人也都看出太子殿下神情有些疲惫,都理解的准备告退,都站起身说了几句让朱标保重身体,相比这些事宜国本更为重。 朱标都点点头受了下来,就在这时官员中身穿六品官服的武将站了出来,对着朱标躬身说道:“末将拜见殿下,可否请殿下去家中歇息一晚。” 此话一出,顿时营帐内都安静了片刻,平阳府的官员都在暗骂:“连知府都不敢请殿下去府上休息,你个六品芝麻官还来劲了。” 朱标也是一愣,他这一路除了在开封府住过外,路过任何州府都是在野外安营休息,就是不想让当地官员兴师动众的铺张浪费,毕竟他是来办事的,有不是来游玩的。 刚开始还有地方官员请过,均被拒绝后大家也就都心里有数了,不过若是平阳知府说这个话也不算什么,大家都知道是客套一番罢了。 只是看着这个一脸认真诚恳的中年男人,大家都感觉到了其是认真的,平阳知府当先开口打破尴尬说道:“哈哈,张威此言也是臣等所想,殿下为国事一路奔波,还是进城休息一夜吧,不过张府有些小了,还是到臣的家中休息吧。” 其余人也开口附和,张威在平阳府是出了名的耿直,而且平阳知府对其也颇为欣赏,大家也都当他一时上头了。 朱标笑了笑,也没准备当回事,毕竟下面官员想要找机会也可以理解,张威这时候却是急了,大黑脸都有变成红脸的样子,开口道:“俺婆娘从前几日就哭着嘱咐,若是见到殿下,一定要请殿下回府住一晚,俺都答应了,你们别跟按抢!” 其余人这时候更是懵了,这不会是有什么风流债吧,不过一看朱标的年纪,加上往日关于太子殿下的消息,都确定这是不可能的。 大家伙儿都有些无奈的看向张威,你个狗东西非要请太岁回府,万一出了事可别牵连我们。 朱标这时候才仔细看了张威几眼,听此人的意思,其妻应该是认识他的,但是不应该啊。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朱标虽然是太子之尊,但除了宫里的女人和前些日的那些寡妇外,朱标真的没有跟其他女子有过交流。 朱标仔细想了想,然后突然想起幼年时熟悉的怀抱,于是笑着说道:“你是张远的儿子吧,玉儿的夫婿。” 张威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朱标确定后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几分,这是真的开心,玉儿就是他娘早年的大丫鬟,伺候幼年时的朱标长到五岁,然后就在马皇后的安排下嫁给了朱元璋亲军统领张远的儿子。 虽然他不认识张威,但是张远和玉儿都对幼年的他极为重要,尤其是玉儿,朱元璋常年征战,在府里也是忙于公务,马皇后出了月子事情也不少,就是玉儿每天照顾他,哄他吃哄他睡。 ddxs.com 整整五年,朱标最无力的五年中玉儿的身影日日夜夜都陪伴着他,前几年朱标就去问过马皇后玉儿过的怎么样,想着照顾她一下。 可被马皇后拦住了,说玉儿过得很好,不用再额外照顾了,朱标想着也确实如此,玉儿曾是皇后身边的大丫鬟,哪怕出宫嫁人了,谁敢不给面子。 其余官员看着太子殿下真切的笑容,顿时感觉自己和张兄的关系有待加强啊,往后得多喝几顿了,不成生死兄弟誓不罢休。 看朱标想起来了,张威赶忙再请了一次,朱标想了想,虽然很累了,但还是去一趟吧。 这个张威若是私下相请了,朱标估计会婉拒,然后等处理完事情后找个空闲去一趟,但这大庭广众的,拒绝了对张威和玉儿都不好。 朱标是个念旧的人,玉儿对他的照顾这些年他也没忘过,既然有机会了,自然是要回报一下的,于是开口道:“我与玉儿姐也有近十年未见了,那就去一趟吧。”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张威更是没有反应过来,朱标接着对他们吩咐道:“你们都出去等候吧,本宫再交代一下其他事情。” 其余人立刻反应过来躬身告退,顺便轻柔的把自己的张大哥扶出营帐,张威出了营帐才发现扶着自己的是顶头上司,连忙就要挣脱。 一旁的平阳知府捋了捋胡子,幸好本官早就看出此子绝非一般,平日多有照顾,呵呵,这可不就巧了。 其余官员均是对张威挤眉弄眼:“张兄深藏不漏啊,竟然能跟太子殿下扯上关系,小弟谨有一言相赠,苟富贵勿相忘!” 张远虽然有些愣,但也反应过来解释道:“俺婆娘曾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丫头,殿下小的时候伺候过几年,平时俺婆娘不让说,怕俺丢了娘娘和殿下的脸面。” 其余人顿时更加热情了,这关系还能延伸到皇后娘娘那,那可真是通了天了,没有想到我们这浅水沟还有条大鲶鱼。 开平知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正好与我家中小女年纪相仿……。” 开平同知在一旁说道:“下官怎么记得上个月才参加过您幼女的满月之喜?” 开平知府嘴角一咧笑道:“本官家中三子九女,未出阁的女儿还有七人,年纪各不相同。” 其余人都感受到了自己与知府大人的差距,营帐内朱标吩咐刘瑾收拾东西,又把朱樉和费聚徐允恭郭翀李进等人叫来。 他们也都在路上听说此事了,徐允恭郭翀等人心中雀跃不已,太子殿下念旧这是多好的事情,他们现在是新人,但未来就是殿下的旧人了。 ……………………… 第二百零二章 千金之子 朱标坐在上方吩咐道:“明早本宫就回来,然后就按计划开始收拢百姓。” 下方几人对视一眼,朱棡说道:“大哥,我们这一路急行军,也该歇一歇了,不如明日休息一天,后日在启程吧。” 其余人也开口跟着劝,他们都看出来朱标最近很疲惫,迁民的事情不怕耽误一天,但若是朱标出了什么事,那就是惊天动地。 朱标也清楚他们所想,考虑一下后也就点头答应了,士卒一路拔山涉水确实该休息一下了,何况他最近确实有些疲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他这个大明国本。 朱标现在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极为看重的,这早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性命了,他现在取得了比历史上还要庞大数倍的权势,所以牵连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于是朱标吩咐道:“既然如此老三你跟费聚留在这里统管大军吧,傅忠领着两千骑跟我进城,其余人都好好休息,迁民开始可就没有时间歇着了。” 下方所有人都躬身应诺,朱标也就起身换了身便服,然后出了营帐,平阳府的官员都规矩的肃立等候,朱标点点头后就骑上了坐骑,一旁的傅忠呼喝一声,军中立刻分出两千骑。 稍一整顿,一行人护卫者朱标就往平阳府出发了,等他们走后,朱棡对费聚说道:“两千人有点少了,请平凉候立刻安排人手跟进,务必保证我大哥的安全。” 费聚也早有这个打算,事关国本再谨慎也不为过,对着楚王应诺然后就下去安排了。朱棡背着手笑了笑,这事儿大哥早晚会知道,自己动个嘴就能得人情,何乐而不为。 反正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既然当不了皇,那就当最舒服的王,跟着大哥好好混,总比跟着老二老四到处得罪人强。 开封府一事,虽然最后做出决断的是大哥,但可没人敢恨太子殿下,何况大哥的处理怎么也留了条性命,比落在父皇手里强多了,所有人都得谢谢太子殿下格外开恩。 最遭人厌很的自然是不给任何人情面,到处翻烂账的老二老四了,就像已经被送到凤阳的阳陵侯和苍平侯,他们俩虽然是混蛋,但军中依旧不乏好兄弟。 虽然勋贵们不敢对老二老四怎么样,但相互之间也别想有什么面子了,往后他们三人就藩,少不得和军方交集,现如今这么一弄……… 朱棡笑着摇摇头,大哥心思深重又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败无可败啊! 半个时辰后朱标等人到了城门口,原本没资格去拜见太子的官员们也都在这等候了,朱标也都勉励了几句,然后平阳知府就以太子一路奔波劳累为由驱散了官员们。 等把朱标送到张府门口、他朝着自己的未来亲家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躬身告退了,走之前言说明日请殿下赴宴,好让他们聊表心意。 朱标点点头,也没拒绝,来都来了也就不怕再跟人打交道了,总归是有用的,平阳府物产丰富,算是交通要道,能在此地任职的官员还算是比较有潜力,日后未必不能跃居朝堂。 这时张府门前早就跪好了一群人,朱标转身下马,看向跪在最前面的妇人身影,这么多年未见了,也着实让人感慨,不知不觉他已经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 无错小说网 跪在地上的张氏这时候也激动的很,她是马皇后的陪嫁丫头,自幼跟随着自家小姐嫁到了朱家,又亲眼看着公子降生,哪怕是后来嫁人了,也从无一日放下对她们母子的牵挂。 看着人群走近,赶忙打起精神领着家人齐声问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走近后笑着说道:“免礼吧,多年未见了,玉儿姐过的可好?” 张氏一听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了,赶忙拿手帕擦了几下,然后才抬头哽咽的说道:“奴…奴婢过的很好,公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眼前的少年虽然透着疲惫,但依旧难掩那份天潢贵胄的风采气度,张威这时候看着自己妻子都不知所言了,赶忙说道:“请殿下先进府内休息吧。” 朱标笑着点点头,一旁的亲军早就把张府团团围住了,朱标当先走了进去,张威在一旁引领,张氏被一旁的儿子扶住也缓过那口气了,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走入大堂后朱标坐在上手,张氏则是去一旁的房间收拾妆容去了,朱标跟张威聊了几句,他父亲也曾护卫过朱标,只可惜后来暴病而亡。 不一会儿张氏就回来了,神色平静了许多,只有眼眶还有些发红,张氏躬身开口说道:“让殿下见笑了,奴婢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您了,这才冒然请殿下来家中。” 朱标柔声说道:“无妨,多年未见了,不必这么客气,当年玉儿姐出嫁的突然,我也没来得及祝贺,来一趟也是应当的。” 张氏连忙行礼,做奴婢的伺候主人那是应该的,主人记得那是你的福分,那有什么来祝贺的道理。 朱标看她想说却又有些拘束,就说起小时候那些事,正常来说小孩子会忘掉自己五岁之前的绝大多数记忆,只会留下几个印象深刻的片段。 不过朱标不同,那五年间的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也正是因为此,他才会特意来这儿,这也是朱标对玉儿的感激,感谢她在朱标最无聊的五年间陪伴他。 虽然玉儿当年哄小孩儿的本事很差,朱标经常默默的鄙视她,不过现在想来就只剩下温馨了,张氏随着谈起朱标小时候的事情,也越来越有精神。 她拘束就是因为知道,小孩子一般是记不住幼年的事情,她还想殿下来这里或许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没想到殿下什么都记得,果然是她带大的崽。 玉儿最后感叹了一句:“奴婢自己生了孩子才知道,原来他们这么笨,跟殿下小时候简直没法比,老大刚生下来的时候,奴婢还以为生了个傻子。” 一旁已经七八岁的小少年顿时脸都涨红了,他身旁的小女孩也是一样,自小就被亲娘嫌弃,总是看娘亲一脸骄傲的说道:“公子在你们这个年纪早就会什么什么了……”。 害得他们也一直以为自己脑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于是用幽怨的眼神看向上位太子殿下,朱标感觉到视线,大概也猜到了什么,朝他们笑了笑。 ………………… 第二百零三章 情分 谈了一会儿张氏站起身说道:“奴婢下去亲手给殿下准备膳食,。” 朱标笑着点点头:“好久没有吃到玉儿姐的手艺了。” 张威在一旁疑惑的挠挠头,他早就让人传回信儿了,怎么不早点给殿下准备,刘瑾则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已经做好的饭菜,那刘瑾可不敢让殿下吃进去。 于是刘瑾也默默的退了出去,他得看着饭菜的制做,然后再亲口尝过才能送到殿下面前,朱标也注意到了,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他的命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哪怕他相信玉儿,也不能疏忽大意,逞一时意气,最后出了什么事才是害了所有人。 交谈片刻后,朱标就清楚张威的底细,这是个憨人资质平平,于文于武都没有什么大本事,也只能做做简单的事情。 不过也无所谓,等再看看,若是忠心够了,朱标也会赐下一世富贵恩荣,转头看向张威的长子,问了几句,发现这孩子还算是聪明,看来是像玉儿更多些。 不一会儿饭菜就端上来了,都是家常菜,朱标也早就饿的不行了,在这里也没有客气,张氏坐在一旁含笑看着朱标用膳。 这让张家父子牙酸不已,这婆娘对俺们爷俩可从没这么好过,可他们那里知道,玉儿当年就没想过嫁人,满心都是伺候马氏娘俩,若不是当年小姐劝了好久,她才舍不得抛下公子去嫁人。 嫁人后张氏就听说公子因为她走了,郁郁寡欢了好几天,这她更不敢去见了,生怕让公子更舍不得她,后来跟随丈夫调任,她也没和宫里联系。 她自小伺候小姐,自然知道小姐的原则,若是说多了小姐念及与她的情分,定然会格外照顾,但小姐连自己娘家人都没有照顾,她区区一个丫鬟,哪里好意思,所以严令丈夫不得透漏给别人。 一直关注着娘娘和殿下的消息,知道他们过的好,张氏也就安心了,一转眼近十年过去了,听说殿下离京办差会路过平阳,这才忍不住思念让夫君去请殿下,看能不能来见一面。 朱标吃了半饱,浑身舒服多了,喝了一口茶对张氏说道:“母后也经常挂念你。” 张氏一听眼睛又红了:“奴婢也时时挂念着小姐,只是……” 朱标宽慰道:“母后自然是知道你的为人,不过母后在宫中颇为无聊,你有空也去信聊一聊吧,” 张氏连连点头拭泪,朱标转头开始细嚼慢咽,之后跟张威聊起平阳府的事情,张威自然是知无不言,等用完饭,刘瑾帮着把桌子收拾了。 张威只是六品武官,家中俸禄也仅仅是够吃饭,能用得起仆人那还是靠着张氏早年间在城中开了家店铺,不过这也仅仅是能维持体面。 朱标坐在大堂,张威一家正式给朱标行礼,朱标赏赐给她大儿子御制的文房四宝,其女儿一套符合其年龄的首饰,朱标也很迷茫,这是刘瑾准备的。 虽然挺高兴送出了合适的赏赐,但朱标还是没明白刘瑾出门为什么带这些东西,而且很好奇他还带了什么呢? 张威夫妇自然都很高兴,如果朱标赏赐的是普通财物他们也会磕头谢恩,但这种一看就是特意准备的礼物,更让人心生感动。 这时候外面的天色也昏暗下来了,张氏安排朱标回房内休息,那间屋子里里外外都换上了新的,这是上个月听到朱标从京城出发就开始准备的。 虽然那时候不确定殿下会不会路过平阳府更不清楚殿下愿不愿意来家中休息,但张氏还是准备了,万一呢,万一殿下来了,她却没有招待好,日后还哪有脸面做人。 朱标到屋子里也很满意,可以看出来布置的很用心,而且很干净,在外面风餐露宿这么久了,终于能舒服的休息一下了。 张氏亲手为他整理了床榻,然后走前说道:“您好好休息,奴婢明早给您做您小时候最爱吃的香菇粥。” 朱标点点头,张氏就躬身告退了,刘瑾伺候他洗了个热水澡,朱标就迫不及待的躺到床榻上睡下了,他实在是有些疲惫了。 刘瑾看朱标睡熟了,轻轻退了出去,傅忠领着二十余名亲军站在外面,看见刘瑾出来后傅忠小声禀报道:“人手都安排好了,足以应对任何意外。” 刘瑾听后点点头嘱咐道:“值夜之人务必谨慎,绝不可疏忽大意!” 其余人抱拳然后就散在了各处,傅忠则是就在门口坐了下来说道:“刘公公去休息吧,咱就守在这。” 刘瑾笑着拍了拍眼前雄厚的肩膀,转身去偏房睡觉去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使命,他刘瑾的用处并不在执夜,若是逞强耽误了明日白天的工作才是该死。 另一处院落,张威坐在一旁给自己洗脚,张氏则是在屋里转圈,嘴里嘟囔着那里没有做好,应该如此如此这些话。 xiaoshuting.info 张威咧嘴宽慰道:“殿下不是那般计较的人,你就别多想了。” 张氏停下步子横了他一眼说道:“殿下宽仁,但那也不是咱们没做好的理由!” 张威挠挠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张氏又走了几步说道:“记着,不许让殿下提携你,你的本事就这么大,在往上是祸非福,记住了没?” 张威咧咧嘴,他当然是想往上爬的,不过他更听自己夫人话,这也是他爹临终前的吩咐,于是点点头。 张氏也平复了心神走到丈夫身旁,拿起擦脚布就要给夫君擦脚,张威赶忙躲开:“咱自己来。” 张氏今日可能哭的多了,这时候眼睛又红了:“你有没有怨过我,明明有跟娘娘的关系,这些年却依旧让你做一个六品的小官。” 张威闻言正色的说道:“那是咱自己没能耐,若是我有本事自然早就升上去了,哪里有怨自己夫人的道理,何况爹死前没给咱安排职务,却给咱娶了你这个好媳妇,并嘱咐万事都要听你的,这样自有后福。” 张氏闻言擦了擦眼泪解释道:“早些年京城乱,若是你我留在京城难免惹上麻烦,哪怕是有着娘娘庇佑,事情多了也早晚要把那点情分用光,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奴婢,圣上又能给几分面子呢?” ……………………………… 第二百零四章 相思无尽 张威赶紧揽住自己夫人的肩膀:“咱都听你的。” 张氏也三十岁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推开了自己夫君,擦了擦眼泪说道:“现在好了,殿下还念着往日我尽心照顾的情分,以后好好教导儿子,只要忠心为君,定然能有出息。” 张威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平阳知府的笑脸,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么重要的事,他还没跟自己夫人商量过。 于是吭哧瘪肚的说了出来,张氏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不过看丈夫紧张的模样也没说什么,问清没定下是那个小姐才松了一口气。 知府家是有九个小姐不假,但有五个都是姬妾所生,若是定下的是庶女,哪怕拼着得罪人张氏也不会让儿子娶,她的奴籍小姐在嫁人前就还给了她,她夫君虽然官职小,但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 没道理说让他们的嫡长子娶一个庶女,不过若是正经嫡出的小姐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平阳知府年纪也还不大,未必没有往京城发展的潜力,所以他才会抓住张家这条线。 张家有关系却没有底蕴,知府家有底蕴却没有关系,这样一算倒也是门当户对了,说起婚事,张氏就从一旁捧起一床织造精美并且绣着龙凤的锦被。 这是她听说朱标订婚就开始亲手绣织的,但是太子大婚突然提前,也就让她没有送出去,张威看着这个倾注了妻子很多心血的锦被说道:“等殿下走的时候送出去吧,总归是你的一片心意。” 张氏摇摇头说道:“我织这个是为了进一份心意,现在大婚已过再给殿下未免显得轻浮,就给那个刘公公吧,平日殿下在外扎营也能盖的暖和些。” 夫妻俩人商量了一会儿,张氏也有些疲倦了,而且明日一早她还要亲自为朱标准备膳食,俩人也就没有再多说,上床睡下了。 夜深人静,张府内外依旧有数百人不眠不休的值守,门口来回游荡的平阳府差役也是络绎不绝,这还是明面上的,为了朱标睡一个安稳觉,所耗费的人力堪称恐怖。 第二天一早,张氏就让人去早市买最好的香菇回来,耗时颇久才做好了一锅香菇鸡丁粥,又做了好几道爽口的小菜。 朱标也起的比平时晚了些,缓缓睁开眼嘴角泛起笑容,在床榻上翻滚了好一会儿,感觉浑身松软了,然后才坐起身。 这可是难得的休闲日子了,往常这个时辰都已经拔营行军一个时辰了,在开封府这个时候他也得处理公务了,唯有今天没什么事,中午去跟平阳府的官员吃一顿就好了。 一旁的刘瑾领着两个丫鬟过来伺候,递上漱口的温水,然后洗漱穿戴整齐,出门就被引到大堂,看着眼前熟悉的饭菜,朱标乐呵呵的吃了个饱,张威已经出门了,本来他还想留在家中,不过张氏嫌他嘴笨,留在这徒增尴尬。 朱标吃完膳食后就在院子溜达了几圈,只可惜小的很,于是又到书房指点了一下张氏的儿子,这孩子叫张准,书的还不错。 跟张氏谈论马皇后的日常之时,刘瑾送来京城的书信,张氏立刻下去准备茶水,朱标拆开一看最上面是毛骧的信件,里面说了下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 想必是自己父皇让他写的,朱元璋可不是会给儿子写信的主,最多也就是接着马皇后的信关心他几句。 朱标认真读了一遍,朝中最近倒也没什么大事,唯有杨宪与胡惟庸的矛盾日益激化,李善长又步步退缩,导致淮西勋贵对他很是失望。 而且李善长也已经上了乞骸骨归乡退养的奏章,不过被朱元璋打回了,有赐下许多礼物,以示恩宠信重,不过想来在这么来回几次,朱元璋也就让他退位荣养了。 另外衍圣公孔希学也接下了重修《孟子》的任务,他由于担心名誉受损,还强行拉了一帮之前声援孔家的名儒,这一步步臭棋走下去,孔家败落就在不远了。 之后就是自己母后与太子妃的书信了,朱标先打开了母后的,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怕知道朱标一路都有人小心照顾,还是不厌其烦的叮嘱着,最后还说了句太医给常洛华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不适。 朱标挑眉读了几遍才反应过来,自己母后是在说常洛华并没有怀上孩子,看来母后还是太无聊了,不过朱标确实不想现在要孩子,无论是对朱标来说还是对常洛华来说,都有些太早了。 他又无需太孙巩固地位,以求父皇的欢喜,常洛华年纪也尚小,这么早生育不是好事,何况古代生育何其危险,再过两年才妥当。 自己父皇估计还好,毕竟他自己都是年近三旬才有的朱标,不过马皇后肯定是着急抱孙子的,朱标把目光投向张氏,自己母后身边陪着的宫女都是新来的,也没几个贴心的。 看来回京后就得把张威调到京城,玉儿是马皇后未出阁是的贴身丫头,俩人的情分非比寻常,这样母后有了伴,也就不必那么着急抱孙子了。 爱好中文网 张氏这时候端着走了回来,马皇后的信也是快十天前写的,自然还不知道他遇见了玉儿,朱标笑着说道:“母后来信了,玉儿姐看看吧。” 张氏连忙点头,拿起马皇后的信看了起来,她已经有好久没有见过自己小姐的亲笔书信了,朱标喝了一口茶,然后看起自己太子妃寄来的书信。 上面写着她在东宫的日常,京中勋贵命妇都已经轮流到东宫拜见过了,都对她极为尊重,言辞间也表达了其丈夫对太子殿下的敬重,常洛华也列出了不少名字。 朱标大略一扫就略过了,国本稳固,臣下们自然是不会举棋不定,太子妃才刚刚接触夫人外交,还有些困惑,害怕做的不好,所以才这么详细的给朱标写出来了。 后面才是常洛华对自己夫君的关切,其叮嘱倒与马皇后的差不多,怪不得娶进来的女子叫新娘,真是新上任的娘啊,叮咛嘱咐之后附带了一句诗词“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朱标忍不住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太子妃的身影,一旁的张氏依依不舍的放下马皇后的亲笔书信,转头就看朱标脸上浮现出的笑容。 ………………………… 第二百零五章 举手之劳 张氏笑道:“看来殿下与太子妃甚至恩爱,娘娘也很快就能抱上皇孙了。” 朱标笑了笑说道:“等本宫回京了就把张威调任京城,如此你和母后也能做个伴。” 张氏赶忙跪倒在地:“奴婢不是为………” 朱标摆摆手,他的身份地位就摆在这儿,说张家没有想法那才是骗鬼,不过朱标也并不在意,人皆有私心欲望,这是再正常的。 这世上除了他父皇母后,其余人都对他有所求,无论是朝堂官员,还是身边的奴婢,若是吹毛求疵那就没意思了,何况朱标也享受众人皆有求于他的感觉。 朱标让刘瑾扶起张氏:“无需多想,本宫回京后就要就要临朝理政了,正是需要心腹的时候,张威也算是吴王府出身,更何况还有你的情面在。” 话到这个份上再不接住就是傻子了,张氏低头拜道:“奴婢全家皆愿为殿下效死。” 朱标点点头,张氏也被刘瑾扶起,坐在了一旁,又谈论了一会儿,快到中午的时候平阳知府来请,朱标也就跟着出去了。 在城中最大的酒楼之上,朱标临窗看了看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小贩们的吆喝声也不绝于耳,朱标笑了笑对一旁的开平知府说道:“看来诸公做的很好,开平府民生繁荣,百姓安居乐业,辛苦了。” 开平知府赶忙说道:“这都是仰仗着圣上的恩德,臣等不过是各尽其职罢了。” 其余人也都不敢领受,夸赞收下了,可若是一会儿街上出个什么乱子,他们还怎么推脱,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万事都要留有余地。 朱标也不在意,平阳府有资格跟他吃饭的就那么几个人,平阳知府还特意把张威叫上了,不得不说地方官场上的人说话都好听得很,一顿饭把朱标捧得是舒舒服服的。 他自小做过的那些事儿自己都记不清了,这些人连具体日子都记得住,哪怕是朱标这个自小就听惯了吹捧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用完饭后,平阳知府笑道:“平阳府不过是一个小地方,殿下来了臣等也并无什么拿得出手的招待,实在是惭愧。” 朱标笑了笑,看来是有什么节目了,但是唯恐朱标会不喜欢,所以才说这些,不过朱标难得放松一日,自然不过计较。 客套了几句,就从下面上来一群人,给朱标磕头行礼后就开始准备表演了,朱标原本还以为是戏曲呢,现在看这架势好像是要说书的。 朱标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那人大概五十余岁的样子,站在桌椅后拿着折扇有些颤抖,朱标开口道:“老丈坐着说吧。” 在这个年代能活五十余岁就已经很罕见了,老者坐下后感觉放松了许多,然后轻轻的拍了一下醒木,开始了表演。 他所说的叫“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朱标也就当听了个新鲜,一边品茶消食一边听听早版的孙行者也是蛮有意思的,其故事与未来的西游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比如这个孙行者自身并没有什么强大法力,他在西行路上保护唐僧,除了靠自身的一些变化法术之外,依靠的是“北方毗沙门大梵天王”所赐的三件宝贝:隐形帽、金环锡杖和钵盂。 隐形帽可以化成“遮天阵”,大概是个防护结界,锡杖可以变成“夜叉”和“铁龙”等随从参加战斗,钵盂可以灭火或者盛下水浪。 遇到三件法宝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直接大喊天王二字,自有天王助阵,堪比外挂,这个孙猴子自身最突出的特点是其机智而非勇武。 有了看的气氛也和谐了许多,平阳知府也开始对朱标说起了他治理平阳的理念,朱标心情好也就听进去了不少,感觉这个平阳知府也算个人才。 朱标听的差不多了,看那老者也说的口干舌燥了,就对刘瑾说了句赏,其余人也都看出殿下听的差不多了,又是一番客套,朱标就起身回张府了。 等他走后,平阳知府才松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何况他还想让老虎记住他,能与太子殿下这么接触的机会一生恐怕难有第二次,自然是要尽心竭力。 现在他已经与张家搭上了关系,今日又在太子殿下面前留下来好印象,往后只要找机会让张威在太子殿下面前提一提,他往后调任京城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朱标回了张府,跟张氏说了几句就回房休息了,晚上一起吃了饭,又让张氏回房给去马皇后写一封信,等明早连通朱标的信一起送回京城。 朱标也回房让刘瑾研磨准备写信了,先是给自己父皇写了一封,老朱同志嘴上不说,但若是朱标不给他写,那就等着小鞋穿吧。 先是问候了一下他的身体,嘱咐让他每日早点休息,不要太过操劳,然后说了说他这一路所见的情况,还有朝廷应该重新拍人检查各地粮仓等事情。 xiaoshuting.la 然后再给自己母后写信,主要写了自己身体多好,到现在也健康的很,请母后不必担心,还有他特意来见了玉儿,并告诉马皇后他以后准备把张家调回京城,这样她往后也有个说话的伴儿。 当然朱标还昧着良心说张威能力不错,准备调到京城重用,否则依马皇后的性子是肯定不愿意的。 当初朱元璋称帝皇帝之后,想寻找马皇后的族人分封官爵,马皇后断然拒绝说:“分封爵禄偏爱外戚之家,不合乎律法。” 那时候不仅是朱元璋连朱标都劝了几句,马皇后并不是对亲族毫无感情,她经常让人把自己亲手做的衣服和攒下来的银子送到亲族手中,她这么做是想要为大明的皇后立下榜样,以免未来外戚干政。 马皇后能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极好的,朱元璋也满意,不过朱标就得心疼自己娘亲了,坤宁宫无聊的紧,常洛华到底与马皇后差着辈分,能有多少说的,外面的命妇进宫皆是有所图谋。 真正能让她开怀的就那么几个人,他们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忙,马皇后的亲族这一代确实也没什么有出息的,入了京闹出乱子又是个麻烦,所以还是玉儿靠谱。 这件事对朱标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区区举手之劳就能换自己母后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 第二百零六章 士族 朱标收起给自己父皇母后的书信,然后就是给自己太子妃写了,回复的大略也就是夸了夸她做的很好,然后对勋贵命妇也不用太过客气,也得端住太子妃的威仪。 写到最后,朱标并没有回什么相思诗句给她,情深不寿、爱极必伤,朱标还是希望自己能和常洛华相敬如宾,互相扶持的度过这一生,而不是弄的惊天动地。 现在是新婚燕尔,常洛华自然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朱标身上,但以后东宫必然会陆续有人进来,爱的太深恨的也就越深,与其最后到的情分全无,还不如刚开始就不给那么多的希望。 让人取来张氏写好的信件,再吩咐快马送回京城,刘瑾端来一盆水给朱标洗了脚,然后就让他歇下了,休息的日子总是少的,明日一大早朱标就得回营了。 第二天清晨,天色还没有亮起来,张府已经灯火辉煌了,朱标穿戴整齐后走到前院,张家人都在哪里等候,包括睡眼惺忪的孩子们,给朱标行礼,张氏又端来早膳给朱标,然后红着眼睛对刘瑾嘱咐着。 张氏能被朱标称呼一声姐,那就是刘瑾的亲姑奶奶了,自然是笑着都应下了,当然张氏也不傻,对刘瑾这个贴身太监自然是尊重的很。 吃完饭了天边也绽放出了一丝光明,朱标又跟张氏说了几句,然后就起身出门了,最后转头看了看张氏的长子说道:“好好教养,日后当有重用。” 张家的人赶忙跪拜谢恩,有这句话,这个孩子一生都有了保证,只要不养歪了,就可到太子殿下身边任职,这前途光明的很。 朱标笑了笑,解下腰间的龙纹玉佩让刘瑾递给张氏:“给玉儿姐留个念想吧,以全当年的主仆之情。” 张氏听到这里也明白,太子殿下这是说该给的都给了,张家以后当自重,不可仗着他的名头为非作歹,张氏红着眼睛说道:“奴婢叩谢殿下。” 朱标看了她一眼就上马挥鞭走了,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大队的人,幸好是清晨,加上差役清路,大队人马顺利的出城了,平阳府官员也在门口相送。 朱标朝他们点点头就策马过去了,官员们躬身相送,朱标也算了了个心事,而张家的荣华这就开始了,只要张氏不死,张家人不做过分的事,最起码百年的富贵有了,就像《红楼梦》中的贾母一样。 朱领着自己的两千骑出城后,后面陆续又跟处千余人,这都是费聚为了以防万一安排的,无论平阳城中出现什么变故,三千精锐铁甲足以护卫太子殿下冲出城门。 朱标率军归营,跟迎接的朱樉等人聊了聊就安排大军拔营,直接往太原府进发,这一路也路过不少村庄,不过朱标没有急着动手,贸然领命迁民很容易激起反弹。 何况朱标带的人也不是太多,不可能包围整个山西,青壮们四处逃窜他也抓不住,强行迁移那么多老弱病残有什么用,那不是请回去一帮祖宗。 所以还是要先来软的,把一些真心想走或者在当地活不下去的百姓们收拢起来,有他们配合以后的工作也就好办了。 当然这还需要官府和士绅们的支持,朱标进山西之前就让地方官员把各村的村老族长叫来,这时候朝廷刚刚接手山西,对乡村还没有设立任何管理人员,所以各村的村老族长就是真正管事的。 当然还有山西的名门望族,以太原王氏为首,当然其威势早就远不如隋唐之时的显赫了,不过在百姓还有一些士子眼中,王氏依旧是很有威望的。 可惜属于门阀世家的时代也早已经过去了,自科举兴盛以后,皇权高高的临挂在了他们的头顶,朱标一句话,他们就得得乖乖的,否则山西也该见见血了。 说到这里朱标不得不再次感谢前朝历代先辈帝王们,自东汉末年到魏晋时期逐渐壮大的世家大族们,早就成了左右政权更迭的因素,尤其是九品中正制和荫族荫客制的实行,让他们到达了顶峰。 “王与马,共天下”何等威仪,但这恰恰就是对皇帝的侮辱,为了巩固皇权,从刘宋开始,统治者便开始奋力地削弱士族的影响,宋、齐、梁、陈的最高统治者们,积极推行“寒门子弟掌机要”,提拔了一大批寒族子弟,让寒族与士族相抗衡。 不过跟隋朝相比,南北朝时期削弱士族的政策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隋文帝建立隋朝之后,为了加强统治,减少士族对朝廷的影响,创造了“科举制”这让朱标不禁感叹,不愧是能以文为谥号的帝王,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 之后隋采用“大索貌阅”和输籍法,从士族豪强手里夺取了数十万人口,并实行了均田法。炀帝时期又把士族手中还能控制的那部分部曲、奴婢夺去受田能力。 可以说到了隋朝时期,士族已经失去了法律的保护跟经济的支持,横行了几百年的门阀士族已经是昨日黄花。 baimengshu.com 于是他们做了最后一搏,陇西李氏作为他们的代表取代了杨氏,李世民册封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就可以看出,关东士族出身的占据了其中十五位。 只不过他们忘记了,无论是哪家当上了皇帝,打压士族集团依旧是不会停止的,李世民命高士廉等人修撰《氏族志》,就相当于唐朝版的《百家姓》,然而高士廉等人显然不会揣摩圣意,他们仍将关东崔氏、卢氏与皇族李氏并列为第一等士族。 李世民气得跳脚骂娘,完全不顾及皇帝的威严:“我与山东崔氏………是无礼也;依托富贵,是无耻也;我不解人间为何重之? 自此,终唐一朝都在奋力打压士族,而科举制度的完善,让曾经的门阀士族逐渐向文官体制过度,只不过稍有不慎,文官集团就会比士族更加恐怖贪婪。 朱标策马漫无目的的看着前方,心中却想着世家当中总会有蠢货出现,而能爬到文官顶层的就能有一个是简单的。 科举和宦海这两大龙门会培育出一代代最优秀的人杰,这将是他最大的臂助但也将是他最大的绊脚石。 ………………… 第二百零七章 无懈可击 行军几日终于到了太原府,这里是山西的中心位置,也早就准备了大量迁民所需的种种物资,太原府的官员浩浩荡荡的来请太子殿下入城,朱标婉言拒绝了。 跟当地的知府谈了谈,让他明日带着各地村老族长过来,就在军营商量,朱标没有功夫在跟他们扯皮了。 第二天太原知府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大军驻扎的地方,郭翀吴伯宗领着人去接收并记录备案,这一路上他们这些新科进士也算是被调教了一遍,一路急行军可不是轻松的事情。 太原知府领着人进大营拜见太子殿下,朱标让他们起身后,就开口说道:“诸位接到朝廷诏令也有段时间了,此次移民事关重大,圣上也多有关注,所以才派本宫亲自来山西督办此事,还望诸君和各村村老都能配合。” 下来面的人自然都是连道不敢,朱标笑了笑说道:“事关民生,诸位有何疑惑不解之处,都可提出来。” 为首的官员们自然没有什么说的,又不是他们被移走,奉命行事就是了,多做多错,迁民可不是好差事。 下面王氏的族长当先躬身开口道:“草民王嵘,忝为王氏族长,这族中亲近些旁枝都算上大概有三万余人,都聚拢在几个村子当中,自古就守望相助,这贸然就要迁徒,族中是人心惶惶啊,草名斗胆请问殿下,是否要强行移民?” 其余世家的族长还有各村的村老都看向了上面的太子殿下,朱标和声说道:“这迁民痛在一时,诸位不忍族人亲人离别本宫也可以理解,但朝廷诏令以下,若诸位都不配合,那就只能强行移民了。” 王嵘低头问道:“草民等哪里敢违抗朝廷诏令,只是亲族难分,还请殿下体谅一二。” 朱标笑道:“这次本宫给诸位透个底,你们回去也好告诉百姓,本次是迁往凤阳,凤阳是何地?那是帝乡,又离京师不远算是天子脚下,往后此处百姓必然受皇室恩典。” 下面的人立刻就有人心动了,尤其是那些偏远小村的村老们、这可是皇太子说的话,估摸着是没跑了,不过故土难离,还是有许多人眼巴巴的看着上位的朱标。 朱标接着说道:“以山西等地迁移百姓是国策,此次也不过是个开始,往后再被迁移的百姓可就没那么幸运迁入帝乡了,忘尔等周知,规劝各地村民。” aiyueshuxiang.com 说完挥挥手,李进就领着村老们出去了,村老大多都不识字,后面的话也就不是他们能听得懂的了,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剩下的就是山西的地主豪强了,朱标看向王嵘,此人多半只是王家推出来的假家主罢了,朱标早就接到亲军都尉府关于山西世家大族的情况了,太原王氏家主明明叫王祁。 人家估计想的也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过朱标也不在乎,毕竟这是人家宗族的家务事,谁是族长也不用上奏朝廷批准,他们估计也没想到朱元璋的亲军都尉府有这么无孔不入吧。 另一旁李家的家主躬身问道:“殿下,敢问此次需要迁移多少人?” 朱标敲了敲桌子说道:“大概二十万人吧,而且最起码要有八成的人是青壮,不拘男女。” 剩下的家主们对视一眼都感觉牙疼,若是只要二十万人那还好说,大家都努努力凑一凑,把殿下伺候高兴就是了,可要这么多青壮就是挖他们的根了。 山西不同他处,大明其他地方无论是百姓还是地主,都被战乱和天灾逼死了,土地空旷无人耕种,山西在王保保的庇护下平安的很,其土地是有主的。 现在朝廷刚刚接手山西,为了保证其繁荣,并没有大规模的剿杀元庭旧臣,对投降者一概宽恕,所以山西虽然百姓众多,但土地却多半都归于这些地主,没有土地的百姓早就成了他们的佃农。 其家生计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他们若是配合,这些百姓自然是无法反抗,人家不给你地种了,早晚是个饿死,走投无路自然只能跟随朱标去凤阳了。 朝廷特地要从山西迁民也是有这层的考虑,否则从江南也能迁民,就是为了削弱山西士族的力量,否则一旦生乱又是一场麻烦。 朱标让那些村老出去就是为此,朱标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在山西士族的身上,派其他官员来,估摸着双方一通交易,被迁移的多半是老弱病残,或者自有耕地的百姓。 方便这些士族继续吞并土地,唯有朱标在这,其身份地位才震的住场面,三万铁甲精锐配合驻军足以血洗山西,才能这些士族乖乖低头配合,而不是耍心眼儿, 王嵘为首的家主们开始叫苦,什么血脉亲情故土难离都叫了一遍,朱标就是乐呵呵的劝着,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 朱标才眯着眼睛看了看太原知府,此人原本就是元朝的太原知府,徐达领军攻入山西时,他就是最早投降的一批,作为安抚,朝廷就没有变动他的官职。 太原知府面色一苦,开口帮着劝起来了,这些家主还盯着眼前这点利益,却不知朝廷的真正用意。 这可是在钝刀子割肉,等他们失去手里的青壮了,朝廷随便派几个酷吏就够玩死他们了,现在朝廷还顾及着山西的赋税,不忍心太过逼迫。 到了中午,朱标让请他们在帐中用膳,就是普普通通的大饼加上热菜汤,然后就送他们回去了,总得给人家商量商量的余地,他们不算什么,山西赋税和百姓们才重要。 还是那句话,能商量的就不能想着杀,投鼠忌器怎么来的,为了打死几只老鼠,把自己家的贵重玉器一同打碎,那是傻子才干的事,现在已经不是乱世了,是治世。 马上就要秋收了,这次秋收关系到开春收复巴蜀之地,朱标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弄出大事的,平稳过渡才是王道。 李进走到屋内说道:“粮草都清点完了,目前足够十万人吃一个月。” 朱标点点头,也就是山西能从轻易拿出这么多粮食、靠在椅背上对李进问道:“你觉得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李进想了想躬身问道:“若是其他人来,无论是威逼利诱都有可行之策,唯有殿下无懈可击。” ………………… 第二百零八章 威逼利诱 朱标忍不住笑了笑:“怎么个威逼利诱之法?” 李进躬身回答道:“世家大族皆有家生子,足以带领青壮佃农反抗,哪怕不足以抵抗朝廷,但也足以闹出事端,官员为了求稳自然只能与他们商量。” 然后李进接着说道:“而且学生看此处官吏多半也是世家出身,只要消极抵抗就足以让朝廷派来的官员寸步难行,种种困难之下唯有妥协。” 朱标摇摇头:“虽有些困难,但若真心办差并不是无法克服,背靠朝廷又何须忌惮山西一地。” 李进接着说道:“威逼不过是开胃菜,只要打消了朝廷官员的锐气,他们自然会主动低头,送上合其心意的礼物。” 朱标敲了敲桌子问道:“什么叫做合其心意的礼物。” 李进躬身回答:“贪财者送其金银,爱色者送妙龄少女,好名者助他成名。” “若是三者皆不爱呢?” “那就寻其困惑,或是其亲属之疑难,尽心竭力为其解决,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人乎。” 朱标听完后点点头,看着李进说道:“听闻你祖父原为元庭中书省辅官,最后因贪污包庇同党被斩首,导致你家道中落,可有此事?” 李进身形晃动了一下,但还是应道:“确实如此。” 朱标笑问:“但本宫也听说你祖父为官清正,在当时朝野颇有贤名,是被何所破?” 李进抬头看了朱标一眼:“臣祖父不爱财不好色亦不图名,唯有臣父自年少身体虚弱,多有病症到最后命不久矣,枢密院主官遍寻名医治好了臣父的病……” 朱标听着也有颇多感受,这也就是为何那么多早年励志为国为民的少年,经过宦海沉浮后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 相当一个清官,不是说不爱财不好色就能行的,下面总有办法敲开那一丝缝隙,相当清官可比贪官难上百倍千倍,就像李进的祖父,难道要拒绝那个名医给他儿子治病吗? 官场上你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就有了把柄,往后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最后落得凄然的下场。 aiyueshuxiang.com 朱标看了看李进问道:“若是你处于你祖父的情况,你当如何处置?” 李进跪倒在地上没有说话,朱标笑了笑,李进还是太年轻,这时候无论说的话自己信不信,都应该要捡好听的说,那有这么做的。 不过朱标也并没有苛责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而是问道:“既然有这么多方法,为何你说本宫无懈可击呢?” 李进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真是蠢的可以,刚才他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竟然连最起码表忠的话都没有说,若是殿下介意,他这一生都别指望能有所作为了。 李进干忙打起精神回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将是殿下的,何况区区财色,殿下要的他们给不起。” 朱标眯着眼睛随口说道:“那本宫是想要什么呢?” 李进回到道:“殿下所望必然是国泰民安,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还有…… 一旁进来倒水的刘瑾看了一眼高谈阔论的李进,摇摇头,殿下的心思什么时候轮到你猜测了? 跪在地上的李进正在说着,猛的听见桌子被拍响的声音,他立刻停下嘴里的话,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朱标冷冷的说了句:“滚出去。” 李进心神一颤抖慌忙的退了出去,刘瑾凑上来给朱标倒上茶水,李进太年轻了,骤然被殿下看重,竟敢随意揣测说出太子的心思。 为人臣子当然要揣测上位的心思,但绝不是让你说出来,而是应该默默体悟默默配合,而不是这么大张旗鼓的宣传,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李进区区一个新科进士无官无职,哪里轮到他在太子殿下面前高谈阔论了,朱标喝了口茶也神色也平缓了下来。 敲打一下李进不过是小事,这家伙最近有点飘,虽然确有才干,但还是要多多打磨一下,朱标转头让刘瑾去吩咐徐允恭,让他领两千人去大同搬运一些煤炭过来,马上入秋,也得准备一下了。 至于世家其实自朱标亲自出马,他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了,就像李进说的,朱标要的他们给不起,他们给得起的朱标又看不上,而且官员们或许会怕把事情闹大,不好收拾。 但朱标怎么可能怕,只不过他是不想碰坏了瓷器罢了,若是他们真不配合,朱标家大业大也不是损失不起几个盘子。 这些道理他们也懂,所以再经过几天的扯皮也就能定下了,正如朱标所料,第二天他们就表示愿意配合,只不过希望能把自己亲族都留下,佃农名单都可以交给朝廷。 朱标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削弱士族才是朱标的主要目的,必须分化其庞大的宗族,否则他们有人有地,还怕招不到佃农吗? 那朱标不是白来了一趟,所以很多事他不方便去说,那就只能是楚王殿下出马了,贿赂不了太子就打算贿赂楚王,毕竟楚王以后就藩肯定需要钱。 只可惜朱棡都拒绝了软硬不吃,无奈之下也只能遵从朝廷的意思了,希望太子殿下能给他们留条生路。 那天夜里朱棡赶回大营,给自己大哥行过礼后感叹道:“这些家伙是真有钱,大哥你怎么不让我宰他们一笔。” 朱标靠在椅背上说道:“东西哪里是那么好收的,人情往来一有,哪怕刚开始没有什么,以后也难免偏私,何况这次还带了这么多新科进士和勋贵子弟,给他们立了个坏榜样,往后还拿什么管。” 朱棡还是心疼的咧了咧嘴,朱标摇摇头,能让堂堂皇子楚王殿下都这么心动,可想而知是多么动人的贿赂了,若是朱标不在朱棡抵挡得住吗?若是其他官员来此能抵挡得住吗? 任重而道远啊,朱标敲了敲桌子惊醒尚在做美梦的朱棡;“他们都答应了?” 朱棡点头说道:“不答应能怎么办,大哥你都开始召集山西驻军了,他们现在生怕答应晚了,太子殿下就要大开杀戒了。” 朱标笑了笑:“有他们配合那一切就都好做了,否则咋们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抓过去,青壮早就跑光了。 ………………………………… 第二百零九章 大移民 朱棡点点头说道:“他们已经答应主动帮朝廷号召并且组织聚拢青壮,明日就开始。” 朱标吩咐道:“让新科进士和勋贵们都跟着去,帮着记录安排也罢,总之让他们参与进去。” 朱棡一挠头:“大哥,他们都没有什么经验,恐怕会耽误不少事。” 朱标不在意的说道:“迁民不止这一趟,总得让他们熟悉熟悉,往后也好有个经验参照。” 朱棡听后就领命下去了,具体的迁移比列也就商量制定好了,按“四口之家留一;六口之家留二;八口之家留三”的比例迁徙,青壮优先,上无高堂优先,残疾者可多留人照顾…… 用来号召的优惠福利也很多,比如朝廷会负责他们一路的伙食,并且给他们分发棉衣已备过冬,到了地方还会帮他们安家置办农具,到那里土地可以“自便置屯耕种”,还免其赋税三年。 最关键的福利就是会分给他们牲畜,包括牛羊,这可是历代都没有的,也幸亏朱标覆灭北元打劫了草原,否则在大明一头牛可比人金贵多了。 往后几天朱标大营就剩下了万人守候,其余人都分散到了山西各地,配合当地的官员和士绅收拢百姓,朱标则是领着人扩建营地,这里要聚拢数量众多百姓,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然朱标定下的是凑够五多人就安排一波送走,否则挖足够二十万人拉屎的坑都是大问题,山西驻军也都渐渐向朱标靠拢,也将是由他们负责运送迁民。 朱标这三万精锐主要还是为了护卫太子,震慑山西士族,光靠他们可押送不了二十万百姓,没错就是押送,愿意配合的百姓还是还是少的,哪怕有士绅官府的安抚规劝。 近半个月后,大营聚集了六万百姓,每夜都是哭声震天,朱标也是烦心的很,可又拿他们没有办法,你强行迁移人家,还不让哭一哭了? 这些也就算了,问题是山西现在谣言四起,百姓互相都传言这是朱皇帝听了术士的话,认为山西有龙气,如果不杀进山西人,这皇位是坐不久的,这才心急火燎的把他儿子派来,把他们抓起来,到最后挖一个大坑全活埋了。 朱标听说后也很无奈,这百姓们大字不识几个,偏偏造谣传话的本事是一等一,这种谣言山西境内基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恐怕这也有士族暗中捣乱的原因。 aiyueshuxiang.com 有些百姓带着家小逃入了山林之中,还有整个村子在村老的号召下拿着草叉锄头反抗,这些消息天天都有,百姓愚昧莽撞,但哪里能抵挡军队呢? 朱标已经下令以制伏为主,绝不可轻易杀死百姓,并且让他带来的精锐作为督军监管,否则以驻军的素质,杀性一起屠村都干的出来。 这还是士绅们配合的结果,否则以他们在地方上的名望足以让此事更加复杂,朱棡郭翀吴伯宗等人都聚集在大营之中。 朱棡开口道:“大哥人数差不多了,大营都满了,而且明天还有源源不断的百姓过来。” 朱标点点头看向众人,最后指定朱棡和吴伯宗说道:“老三,这第一批尤为重要,里面的青壮也多,要小心管理,我给你三千精锐还有两万的山西驻军,你要谨慎行事。” 朱棡经过这一路成熟了不少,而且其楚王的身份也足够让路上的地方官员尽力供给粮食,他们能顺利先到凤阳也好打下底子。 外面的哭声又隐隐约约的响起来了,朱标叹了口气:“等出了山西就好了,你们也宽容一些,不要过分苛责,要优先照顾妇孺。” 朱棡和吴伯宗躬身应诺,第二天一早他们就领着人出发了,顿时哭嚎之声响彻军营,那些士卒烦躁的呵斥他们,若不是太子殿下看着,早给这帮杂碎几鞭子了。 朱标负手看着他们被推搡着向外走去,刚开始的押解过程中,一批批男女老幼被反绑着双手,在官兵的押解下上路了,远离山西后才会松开。 朱标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这无疑是极不人道的,但这也是必须所做的,否则那些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的地域如何才能重新焕发生机。 一旁的人想要去劝慰几句,被朱标抬手制止,他无需任何人安慰,这是他所要承担的,无论是尊荣还是百姓的怨望。 到午时又开始有哭嚎的百姓被送到大营之中,新科进士和勋贵们也都投入到了新的忙碌当中,这些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当然不愿意伺候泥腿子。 不过常茂傅忠可不会惯着他们,管理的活不愿意做那就去挖茅坑,搬粮食做饭,反正就得干活。 半个月后又是聚集了六七万人,朱标从刚开始夜不能寐也习惯了他们的哭嚎之声,依旧是那个策略,优待妇孺青壮们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第二批朱标让郭翀李进负责押送,给了三千精锐和三万驻军押送,把生病的妇孺都留了下来,安置到军营一角隔离治疗,也幸好这次带了不少太医,否则这么多人聚集,一旦传染起来可出了大事了。 现在天气转凉,秋天已经到了,大营再次装满这次迁民也就算结束了,朱标也将亲自把他们送到凤阳安置。 这段时间山西各地官员和士绅都来拜见过朱标了,连张威都来送了一次东西,张氏怕他受凉,赶忙做了衣服披风等厚些都衣服,虽然这些刘瑾都准备好了,但朱标还是挺高兴的。 徐允恭也运送煤炭想凤阳出发了,朱樉朱棣两兄弟也终于完成了任务,倒在他们兄弟俩手下的官员数不胜数,本想着终于干完了,能到大哥这轻松一下。 结果当晚就因为哭嚎声发了火,实在是搅得人心烦,其余人却是早就习惯了,百姓愚昧加上各处流传的谣言,是他们惶恐不已,哪怕是朱标亲自去安抚作用都不大,根本就不信你,人家晚上该哭还是哭。 每日都有新的百姓被押解进来,由半个月后仔细请点了人数,算上已经送走的,大概共有二十一万人。 朱标又拿起另一份记录,目前因反抗疾病逃跑等种种意外死去的百姓也有数百人,还有十余士卒被百姓袭击身亡,还有五十余名士卒因罪被明正典刑,这份记录永远都不会内其他人知道,朝廷也不会认。 …………………… 第二百一十章 凤阳府 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哪怕有军纪约束,士卒中也总有暴戾之徒,很多事明正典刑也无法挽回,毕竟太子也无法让人起死回生。 第二天山西各地的官员士绅也都来了,这次事情完成的还算顺利,朱标也要给他们一个情面,也就跟他们好好的吃了一顿。 他们现在也是没办法了,宗族被分割,地里的细户也被迁走,他们这世家大族就剩下个空壳了,往后面对朝廷不过是摆在案板上的鱼肉。 朱标安抚了一下,在席上隐晦的指点只要配合,朝廷不会为难他们,官员们调任其他地方,只要为官清正,就可职位不变甚至会升高半级,士绅们卖些土地,不妨去做做生意,朝廷会有政策扶持。 他们自然是不情愿但那有什么办法,要么造反要么服从,可光凭山西一地恐怕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就会被朝廷镇压,他们的下场维死而已。 朱标也不在意,该指点的他也指点了,若是非要往死路上走,谁也拦不住他们,第二天朱标就领着庞大的队伍出发了,官员们百里相送,依依惜别。 十余万人的队伍自然是慢的不行,而且队伍拉的太长了,老弱妇孺走的本来就慢,何况都大包小包的带着家当,那些世家的旁支子弟更是准备许多。 大概走出山西境内后,朱标就下令分割队伍,他得领着青壮当先赶到凤阳,在入冬前准备好房屋耕地等事宜,否则耽误开春的春耕,这些人又得吃朝廷相当大的一笔粮食。 妇孺老幼还有残疾病患者都留在最后,不必急着行军,而且一路上还可以继续吸纳流民乞丐孤儿,朱樉和朱棣这一趟没有白走,各地的粮食大概都补齐了,所以是够用的。 于是在两个臭弟弟绝望的眼神中,朱标把因为跟自家丈夫分开而嚎哭妇孺都交给了他们俩,脱离噪音源后朱标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还是自家人好用。 青壮们男丁自然没那么多好哭的,而且这一路上的饭菜也让他们知道了,太子爷不是要找地方活埋他们,于是就配合多了。 小书亭 而且都是农户庄稼人,既然迁民之事定了,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田地的问题,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虚的,唯有把地给他们,让他们把粮食种出来,养活了一家老小才是真的。 所以他们比朱标还急着要去凤阳,分队之后,行军速度果然快了一大截,半个月的功夫就赶到了凤阳,距上次来这已经有好几年了,那时朱标还只是吴王世子。 而今已经是大明皇太子了,骑在马上的朱标突然想起来什么,抬手捏了捏眉心,都到老家了,无论如何都得去祭祀一趟祖先,否则是说不过去的,于是吩咐人先去准备祭祀的牲畜。 凤阳可不是后世中小小的县而是府,在明初大概范围为今天淮河两岸,包括宿州(除砀山、萧县)、淮北、淮南、蚌埠、阜阳、亳州、六安的霍邱、滁州的定远、明光、凤阳、天长,以及江苏的泗洪、盱眙。 凤阳府作为朱元璋的家乡,又是淮西集团的诞生地,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淮西勋贵都都致力于让它富强起来,但是凤阳经过天灾人祸,人力的匮乏已达到想象的极致于是朝廷才决定先移民至凤阳。 凤阳府的官员绝大多数都是淮西人,也算是勋贵们自留地,一早就官道上等候着朱标的到来了,朱棡郭翀还有李进他们也都在一旁。 一行人给朱标行礼拜见、朱标点点头挥手让他们免礼,然后亲自下马扶起朱棡先跟他说了几句,朱棡已经是楚王了,该给的体面也不能免。 朱标详细的问了问那些百姓的事情,大多都已经安顿下来了,凤阳府自年初就已经着手准备了,有很多废弃的村庄都被修整了一下,百姓们住进去自己休整一下就可以有个避身之所了。 不过现在也已经接近饱和,再想安置百姓就得另建新村了,官员们簇拥着太子殿下到了一处县城之中,朱标也没有拒绝,凤阳与山西不同,此处可是大明的基本盘。 除了护卫朱标的精锐外,其余士卒接着押送青壮到早就准备好的营地,这最后一批肯定是要自己修建村庄的了,让他们休息两天就得开工了。 到了酒楼之中,饭菜还没有开始做,食材都准备好了,但是不经过太子身边人的检查是不可能直接做的,刘瑾伺候朱标落座后就领人去了厨房,朱标挥手让官员们坐下,朱棡坐在他身边。 凤阳府的知府曾是吴王府的幕僚,与朱标也算熟识,所以气氛也比较好,先是客套了一番,太子殿下领着三位皇子为国而民,自然是值得夸赞的。 朱标也都笑着应下了,然后拿指背轻轻敲了下桌子,看向凤阳官员说道:“客套话就先不必再多说了,先把事情都做好,到时候本宫在与诸君把酒言欢。” 风阳知府立刻应道:“臣等必定竭心尽力为殿下分忧,而且安置迁民之事我等也准备许久了,还请殿下安心。” 其余人也都点头,这倒是真的,谁也不想再太子殿下面前丢脸,落下个无能的印象,官员们认真行动起来其效率也不是开玩笑的。 前两批十余万人的移民他们都安置好了,这放在其他地方是不可能的,能妥善安置五六万人都算政绩斐了,朝廷都得下令赞扬他们。 朱标自然也清楚这点,不过此时既然是由他执掌,那自然还是要尽善尽美,先是夸赞了他们几句,表示会向朝廷上奏以表彰他们。 风阳官员们也都感觉自己没白忙活,各个都神采奕奕,朱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能让他们自主工作和他在背后拿鞭子抽着去工作,那效果是两回事。 朱标虽然年纪小,但却是太子储君,也算他们半个爹,所以也就不吝啬给这些胡子拉碴的官员们发发糖,让他们乐呵乐呵好好工作。 不一会儿酒菜就上来了,官员们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朱标就边吃边问问已经被安置百姓的生活,风阳府的安置工作做的确实不错,配合上户部工部送来的物资,只要明年开春能够顺利播种,那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 第二百一十一章 牲畜 吃完饭后,大多数官员都回去处理工作去了,只有高位的一些人陪在朱标身旁,一起商量规划安民开荒的事情。 风阳知府的意思是既然还有近十万人,与其分散立村,不如统一建立个大些的镇子,如此也好集中人力物力。 凤阳府的地图被摆在桌子上,各村落城镇也得被仔细勾画在上面,原本空荡的村落也都被前面十余万人填满了,虽然还可以再塞进去一些。 但是一个村子的附近的自然资源是有限的,良田沃土也就那么几块,荒地再多不适合耕种也没办法,何况朱标的打算是刺激人口发展,那就得给新生儿都留下口粮,哪怕一村中每户的耕地都不能太少。 看朱标没有意见,风阳知府就在地图上比划起来,能建立大型城镇的地方也就剩那么两处了,需要地势相对平坦,旁边有耕地有河流,离官道不远适合运输建材,唯一的缺点就是四周没有村落,人烟稀少。 朱标点点头,此事非同小可,表示明日要亲自去实地去看一看,风阳知府早已亲自跑过两趟了,不过他也不可能拦着朱标。 官员们看朱标有些疲惫了,都懂事的告退出去了,言说明日再来拜见,朱标让刘瑾把他们送出去,屋内就剩下他从京城带来的嫡系了。 朱标打起精神看向张帆,自暴雨之后分别,朱标每日都会记挂那些孤寡妇孺,张帆感受到太子的目光立刻躬身说道:“托殿下的洪福,那些妇孺都平安的到了此地。” 思路客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你做的很好,没有辜负本宫的信任,本宫还一直很担心,毕竟那些孩子的身体都太过虚弱了。” 张帆也笑了笑,他为了完美办成此事可没少费心,现在能让太子满意那这辛苦就没有白费,躬身回了几句。 朱标心情舒畅了些,看向朱棡说道:“老三你这次也辛苦了,没累着吧。” 朱棡笑着说道:“真是太不容易,其实臣弟还好,大哥才是真辛苦。” 朱标又对其余人都问了一遍,这些人自南京跟他到山西,现在又走回凤阳,路上朱标对他们的要求都颇为苛刻,到现在就剩下收尾了,应该鼓励鼓励了。 等到天色昏暗了,所有人都退下了,朱标揉了揉脸放松了下面部肌肉,刘瑾心疼的端上一碗鸡汤:“爷,您让他们早点退下就是了,这一路奔波劳累了,何必又跟他们耗费心力。” 朱标看了他一眼,确定只是因为心疼自己才说出这句话,否则朱标还得训斥几句,今日是实在没有力气了。 刘瑾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看着朱标喝完鸡汤后,赶忙出去又端来一盆洗脚水又在里面加了一些太医给的药材。 朱标把脚泡在热水中,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果然做什么都不容易啊,这一路朱标每日都要操心方方面面的事情,与北伐时还不同,那时朱标只需要管着将军们,士卒们自有军纪管着。 令行禁止就是了,而这一路都是普通百姓,而且大多是目不识丁,这辈子没出过自己村子的都大有人在。 跟他们无论讲什么就是听不懂,朱标刚开始还责令士卒绝不可轻易动粗,对百姓当以安抚为主,结果就是各种鸦飞雀乱,行军都能走散了。 朱标试着改变,但最后发现的就是鞭子确实比道理有用,而且见效极快,朱标最后只能安慰自己,他们已经这样了,这是时代的局限。 第二天一早,朱标领着官员们去了凤阳知府规划的土地之上,实地考察了种种情况终于确定此处确实不错,适合建县城。 得到朱标的批示后,风阳知府打马会城立刻去安排发动劳役并组织工匠,朱标当先带来的青壮有了用武之地,先是让他们就地伐木,这以后就是他们的新家,自然要由他们干活。 留下徐允恭常茂郭翀等人负责,朱标领着朱棡又去看了一遍已经安顿下来的百姓,说是安顿其实就是有了个破房子而已,还是靠着军中供给粮食,而且村里的耕地多年没有耕种早就荒废了。 朱标看了一圈后,就责令朱棡带着官员士卒,把所有百姓都召集起来,老弱妇孺留在家中收拾,其余人统一干活,房子从村头修到村尾,耕地也是如此,反正现在还没分田。 若是任由他们各扫门前雪,恐怕他们连冬天都熬不过去,必须有组织的办事,官员们肯定是不够用的,朱标只能优先挑出识字的士绅子弟帮着管理规划。 朱标下完命令后自嘲的笑了笑,再怎么打压,该办事的时候还是得依仗人家,朱标也算体会到历代君王的无奈了,离了他们真的是什么都不好做。 凤阳府也开始秋收了,朝廷下令今年凤阳府粮税不必上缴户部,而是留着用于安顿迁民,朱标也懒的考验官差们的良心,直接派勋贵提刀去盯着,谁敢贪一粒粮食,立斩之! 朱标基本每日上午安排差事,下午去各村落走一圈,干活的男人们都好说,给他们吃饱饭后怎么都行,村中的女人们就麻烦了。 鸡毛蒜皮的事情就没停过,当地差役跟士卒的矛盾也少不了,还有被选出来管理的世家子弟们,有点权利就想照顾沾亲带故的人。 林林总总的事情,还有县城建材短缺,这也需要朱标想朝廷申请,最近更是不知道牲畜们得了什么病,竟然开始互相传染起来了。 倒下了足足数百头牛,朱标下令只要发现都隔离到一处,它们体温很高,喂什么也吃不下,鼻子里还留出浑浊的液体,眼看都要不行了,太医们是治不了,凤阳府内专门治牲畜看了也没办法。 朱标一狠心下令全杀了,要知道这里光是牛就有上万头,若是都传染了那损失可就太大了,朱标也不敢冒这个险,只不过心疼是难免的,牲畜太珍贵了。 其余人就更心疼了,看着的百姓都流出眼泪了,傅忠的眼泪也从嘴角流了出来,朱标瞪了他一眼,下令这些肉谁都不准吃。 具体的原因不明,不过这病很明显有传染性,朱标虽然不确定煮熟之后还会不会影响人,但他还是不想冒险。 朱标又严肃的说了几声,身边人的出身也不至于贪图这点肉,朱标皱眉看了看四周的士卒和百姓们,这些人眼睛都在放光。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口舌之欲 这种情况如果不证明牛肉会吃死人,那这些许久没见过荤腥的士卒和百姓定然是不会放过这顿美餐,一头头无力反抗的牛流着泪水被杀死,血腥味儿传出很远。 一旁的张帆上前说道:“殿下,是否下令包围此处,直接烧掉或是等过几日肉臭了也就没人敢吃了。” 直接全烧掉也是个办法,但是牛之所以珍贵,那就是因为它全身是宝,肉不能吃,那还有牛皮,牛筋,牛角等物资,这些都是极有用的。 已经有士卒帮着剥皮抽筋了,朱标让人牵来几条狗,那狗除了耗子这辈子也没吃过别的肉,这会看见牛了自然是都快拉不住了,其余人看着狗吃的欢都心疼不已。 可不一会儿,那几条狗就倒在地上抽搐着死了,百姓们一片哗然,朱标看了看直接下令剥皮取筋后就地销毁牛肉,谁也不能吃。 然后就领着人走了,病牛肉当然没有这么大的威力,那狗是被下了药,朱标思虑后还是不想冒这个风险,虽然也能找几个不怕死的去吃肉试试,但万一这病有潜伏期呢? 当然了死几个不怕死的也无所谓,但这病要是爆发后有大规模传染性,那可就出大事了,现在凤阳因为安置迁民,太多人聚集在一起,传染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fqxsw.org 何况朱标还得保证自己的安全,他现在死不起,无论怎么想,为了区区的口舌之欲,冒这么大的风险是绝对不合算的。 现在这么处理就是最好的,本来百姓就对病死的牛心存忌惮,但是迫于没吃过牛肉的诱惑,还是会心存侥幸,现在又有了事实,那就能劝退绝大多数人。 不过没脑子的蠢货比比皆是,朱标这一路深有体会,所以还得找人盯着,务必保证没人吃这些危险的东西。 走在路上朱标对身后的徐允恭说道:“你亲自领人盯着,绝不许任何人吃,尽快销毁。” 其余人不太理解太子殿下为何这么急切,但是随着路上一桩桩一件件小事的积累,他们已经习惯了听从朱标的命令,徐允恭当即领命而去。 傅忠遗憾的擦了擦眼泪,朱标笑了笑说道:“好了,牛吃不到今晚吃羊,多杀一些熬制肉汤,让大家都开开荤。” 其余人立刻打起了精神,朱标负手看向北方,随着北元覆灭,由大明主导的贸易已经开始了,草原别的不说,羊是管够的。 不过朱标却不怎么喜欢吃羊肉,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喜欢吃猪肉……… 可惜现在养猪的人家特别少,毕竟猪需要圈养,而且每日都需要伺候,想让它长膘还得喂好的,这年头人都喂不饱自己了,那有功夫养猪。 而且现在朱皇帝得了天下,虽然没有明令禁止杀猪,但谁知道以后,朱标这一路确实很少看见有养猪的人家。 这猪还不像羊,蒙古也那边也不养,虽然羊动不动就是几百只,但非常好管理,只要找一只聪明的狗子,看住那头羊,整个羊群就能走。 对地方个别离群的羊,找一块石头直接砸过去也能把羊赶回去了,但是猪就不一样了,猪虽然长得萌又非常贪吃,但是从来没有谁听说过带头猪吧。 猪群体性很差,用小皮鞭抽它们又容易散群,费尽体力把它们抓回来只怕人也快散架了,猪也跑瘦了…… 晚上大规模的杀了一波羊,主要供给的依旧是士卒,百姓们分到的并不多,一个村子就几头羊,分到个人头上,也就是能喝上汤加点碎肉。 朱标额外照顾了下妇孺,青壮们则是多发了大饼,让他们配上肉汤也能吃个饱,士卒将领这边就奢华多了,一人分一大块的肉捧着啃是没问题。 所有人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百姓们同样如此,他们能喝上肉汤都感觉很不可思议了,朱标吃了一点就出了营帐,里面很多人都难得放松一次,朱标也不想在那压着。 走在行营中,士卒们捧着羊肉吃得快活,另一侧百姓们端着肉汤也喝的开心,只不过这一夜所耗费的羊就基本把户部送来的用光了。 在大军另一侧,处理过的牛皮和羊皮堆积如山,朱标的目的也是这个,天冷了,干活时候如果不能保暖,那生病的几率就太大了。 不一会儿郭翀就走了朱标身边,朱标随口问道:“那边都怎么样了?” 郭翀躬身回到:“多亏殿下的恩德,他们都吃得很好,每人都分到了一小块肉。” 朱标笑了笑,能照顾他自然会照顾一下,尤其是对孩子们,郭翀想了想还是说道:“也有百姓对此殿下额外照顾那些孤儿寡母颇有微词。” 朱标笑着问道:“他们不对士卒有微词,大头可都在这?” 郭翀也低头笑了笑:“他们那里敢对士卒不满,无非是看不惯那些妇孺干得好却比他们吃得好,尤其还不是自家孩子吃的。” 俩人都不再说话了,一起在军营中走了起来,刘瑾捧出白虎纹披风给朱标披上,朱标感觉暖和了许多,看了一眼身材单薄的郭翀对刘瑾说道:“本宫还有一件紫貂披风吧,给郭翀披上。” 郭翀赶忙躬身推辞,朱标没有说话,刘瑾就回去取了,朱标又迈开步子走了起立,郭翀跟在身后。 这一路郭翀作为新科进士的领头,并没有做出什么显眼的功绩,但也无任何差错,无论什么任务交给他,总能处理的很妥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就是本事了。 朱标对他还是很欣赏的,虽然面容有碍观瞻,但看久了也就习惯了,不一会儿刘瑾就把披风送来了,郭翀接过后对着朱标的背影躬身行礼,然后披上了这御制的紫貂披风。 真暖和,郭翀瞬间感觉身体回暖了,心里更是有些发烫,看着前方白色的身影,仿佛夜空都璀璨了许多。 走了一会儿朱标随口问道:“等此间事了,你想在京任职还是想去地方?” 郭翀眼睛一亮,殿下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给他挑选的机会,仔细思考了一下恭声回道:“若是可以,臣想去地方上任职。” 朱标避开脚下不知何人所拉的一坨:“多少人托关系都想留京任职,你怎么想去地方了?” 郭翀说道:“我大明百废待兴,各处都需要官员,既然那么多人都想留京,那臣就不凑那个热闹了,反正在哪里都是为圣上为殿下效力。” …………………………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何以为报 朱标听后点点头,无论郭翀到底是如何想的,朱标都很喜欢他这个选择,他虽然是状元,这一路也有些功劳,但在京也最多给个六部从五品的员外郎。 但是外放当个知州或是一府的同知也够了,等过两年无论是转正为知府,还是进京认郎中都可以。这还是看他状元的身份,加上朱标钦命,否则可没有这么好的.asxs.。 朱标想了想说道:“新科进士这一路都是你带的,想必其为人如何,办事之能力是否可行都应该心中有数了,回去择其优秀者五十人上报其名姓给我。” 郭翀领命而去,朱标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能力见过了,看看此人的气度吧。这军中全是朱标的眼线,能有什么瞒得过他,这新科进士中谁是是人才谁是草包,他一清二楚,他们之间的矛盾亦是如此。 自古文人相轻,他们之间互相看不惯多了去了,郭翀李进之间就颇有矛盾,吴伯宗又看不上张帆,下面的就更乱了,不过有朱标镇着,还没人敢耽误公事。 朱标不在乎他们互相争斗,若这几个人都亲如兄弟才是坏事,要是那样朱标就得亲手往里面放一条鲶鱼了,以此来刺激刺激他们。 yawenku.com 政见不同还是有私仇无所谓,但是公事必须办的妥当,若事一方做事另一方就捣乱,为了反对而反对,那也是朱标不允许的。 刘瑾在一旁说道:“爷,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朱标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头往营帐内走去,稍稍洗漱之后就睡下了,往后几天朱标亲自监工,十余万的青壮做什么都是极快的,房屋都巩固好了,村口的耕地也梳理一遍。 朱标留下五万青壮开荒,其他人都去帮忙建造县城,说是县城,其实现在建的就是大些的村子,等熬过今年朝廷再派官员发展才能成为县城,朱标不过是打个底子,朱樉和朱棣也快到了,必须加快速度建造栖身之地了。 朱标又下令凤阳府征兆劳役,附近的河道也得梳理一遍,还得引流一些以灌溉农田,秋收已经过去了,百姓正好都没有什么事情,听说是太子殿下在这,而且供饭还有工钱,都来报名了。 凤阳毕竟是帝乡,当地百姓也引以为豪,他们对朝廷对朱标有着极高的信任,毕竟是乡党,朱标也亲自见一些村老,虽然跟朱元璋不是一个村的,但到底是长者,朱标也不会吝啬,自然是哄的他们高高兴兴的。 但凡家中有六十以上的老者朱标都送去了一头羊,对自家父皇曾经住过的村子更是格外给予了照顾,这些事情对朱标来说都是小事。 一天夜里朱标被刘瑾轻声叫醒,朱标瞬间恢复了清醒,他知道刘瑾不会轻易打扰他休息,刘瑾扶着他坐起轻声说道:“毛骧深夜而来求见殿下。” 朱标说道:“叫他进来吧,对了今夜是谁值守?” 刘瑾赶忙说道:“是常世子,现在也在门外等着。” “都叫进来” 刘瑾快步出去了,朱标坐在床榻之上,不一会儿毛骧和常茂走了进来,看见朱标后赶忙行礼:“深夜打扰殿下休息,臣万死。” 朱标挥手说道:“好了,你深夜而来有何要事,难道京城出了什么变故?” 毛骧赶忙回道:“京中无事,臣是奉了圣上之命特来给殿下送来此物。” 说完毛骧就从背后的包袱中小心的取出了一个朱标熟悉的木盒,毛骧把木盒高举过头顶,恭敬的跪在地上。 常茂暗叫倒霉,这件事一看就不是小事,圣上赐下什么东西不能光明正大,居然还需要亲军都尉府的毛骧深夜来送,不过一想到自己跟殿下的关系安心不少,跟刘瑾一起垂着头屏气敛息。 朱标走上前拿过那个木盒,转身放在床榻上,打开之后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就是自己曾经在自己父皇书房见过的传国玉玺。 后面的三人都低着头,常茂和刘瑾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毛骧作为运送者自然清楚这是什么,不过也不敢多看一眼。 朱标皱眉收好,看向毛骧问道:“我父皇是如何交待的?” 毛骧恭声回道:“圣上只是吩咐务必要亲手教到太子殿下的手中,然后听从您的吩咐。” 朱标也大概猜到了自己父皇的心思,传国玉玺既然得到了自然是要拿出来用的,不过总的有个得到的过程,总不能说是从衍圣公手里偷来的。 若是由臣下当作祥瑞献上也可以,但这等大功得如何封赏,封个国公都算小了,朱元璋估计舍不得,要不就是朱元璋给自己制造一个祥瑞也可以,表示自己是天命所归。 朱标原本以为自己父皇就是如此打算的,毕竟他内心深处掩藏的那些许自卑完全可以用这个来磨灭,一个开国皇帝得到传自秦始皇帝的传国玉玺,足以让天下人拜服,再无人可质疑其出身。 但没想到,朱元璋依旧是选择把这天命所归的殊荣交给自己的太子,朱标心绪又些波动,舔犊情深,何以为报啊? ………………… 京城皇宫之中,御书房的大门打开,朱元璋龙行虎步的从里迈出,门口的太监宫女都深深的跪伏了下去,这位执掌天下的皇帝这个时候才结束他今天的公务。 朱元璋抬头看了看夜空,一旁的太监躬身问道:“圣上,可要去坤宁宫休息?” 朱元璋低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抬步往乾清宫走去,这个时辰了皇后早就睡下了,若是去了,皇后觉轻难免被吵醒。 走在路上,朱元璋吐出一口气,只有把事情都处理完,他才能够安心一些,否则无论做什么都抑制不住的心慌意乱。 今日接到奏报,北方又有人造反,虽然不成气候但还是让他烦心不已,为何就不能好好过日子,非要与起兵造反呢,到底何时才能天下太平啊。 穿过御花园,朱元璋突然停在一棵树旁边,笑着拍了拍粗壮的树干问道:“你们知道这树叫什么吗?” 后面的太监向前一步讨好的笑着说道:“这是国安,是圣上跟太子殿下游园的时候赐下的名字。” 朱元璋忍不住笑了几声,想儿子了,这兔崽子一去几个月,也不知道抽空回京看一看,随便找个理由就是,谁还敢说什么。 ……………………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亲力亲为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朱元璋对儿子此行的所做所为都很满意,迁民事宜已经做的比朝廷预想中的好太多了,这些百姓虽然看不出来,但朝中官员却都心知肚明。 最难得可贵的就是面对诸多繁琐之事宜,朱标却依旧坚持亲力亲为,而不是当一个甩手掌柜,如此亲历地方政务,了解百姓所需,不愧是他最完美的继承人,这个韧性真是随根了。 朱元璋想到这笑容就更大了,身体突然又爆发出活力,恨不得再回御书房处理两个时辰的公务,不过好在一旁的太监还在孜孜不倦的劝他回房休息。 走到乾清宫殿前,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座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这里没有嫔妃居住,是朱元璋最常住的地方。 走进去后宫女太监们一通忙活,朱元璋则是坐在了床榻上,身子一歪斜靠在头枕上,老二老四这次清查粮仓做的也不错,他已经派御史下各地去检查了。 朱元璋当然知道这些书呆子是斗不过各地官员的,所以他们不过是明面上的靶子而已,暗中更暗中都有他的布置,这次一定要好好杀上一批人,以震慑天下官员。 yawenku.com 他是真的想要杀进天下贪官污吏,这个观念在他小时候就有,全家老小无论如何努力耕田种地都抵不过那一层一层的苛捐杂税,他小时候过节要收“过节费”,干活要收“常例钱”、打官司要有“公事钱”,就算闲着待在家里也要交税。 自己父亲养活一家老小已实属不易,根本没有闲钱交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因为拖欠税款被官差四处追捕,一家老小东躲西藏。 他幼年就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严惩贪官污吏,为老百姓主持公道! 苍天有眼,造化弄人,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他一个昔日连小小差役都要畏惧的放牛娃,竟然坐拥了这万里江山,执掌了人间至尊的权柄,开始兑现童年的誓言了。 他也不是不知道贪官是杀不尽的,但是终洪武一朝,他绝不会让贪官污吏横行,他要为自己亲手建立的大明开一个好头儿。 这时候一个太监送来一封书信,是毛骧进凤阳府的时候传回来的,朱元璋算了算时间,想必这个时候传国玉玺已经到了儿子手中,不知道这小子要如何处理这代表天命所归的玉玺呢? 对他自己来说,传国玉玺也好,大禹九鼎罢,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权柄在握一切皆是虚妄,难道随便一个乞丐得了这东西,就能把他从龙椅上拉下去吗? …………………… 凤阳大营内,朱标有些头疼,他父皇送的惊喜太突然了,这传国玉玺到底如何现世也是个麻烦,朱标其实不想搞装神弄鬼那套。 主要还是传国玉玺对他的意义其实也没那么大,他自小就是吴王世子,开国后就是皇太子,地位从无一日又过动摇,父慈母爱、臣恭弟谦,可政治又岂是你喜欢不喜欢就能决定的,有利就得做。 朱标看向毛骧吩咐道:“立刻着手安排,本宫要在祭祀之日得到此宝,但也不用弄得多么神异。” 毛骧有些发愣,他都准备搞个大事了,亲军都尉府什么样的好手都有,装神弄鬼的人才更是不缺,毕竟他们这种人更容易打听消息。 不过太子殿下下令了,自然没有他反驳的余地,朱标给了他一道手令,由于准备祭祀,皇陵那边早就戒严了,没有他的手令,毛骧也不好做布置。 毛骧和常茂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刘瑾,朱标转过身又从木盒内拿出玉玺,并没有避讳刘瑾,毕竟刘瑾看到了也不会说出去。 不过刘瑾依旧没有抬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朱标不叫他也就当一个摆设,朱标把玩着传国玉玺,质地清凉手感柔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摸着格外的舒服。 秦始皇、汉高祖、汉文帝、汉武帝、汉光武、许许多多的帝王都应该向朱标此时一样,把玩着这块代表着皇权的石头,当然也有不少傻子拿过,比如曹丕这个王八蛋。 朱标真的是一看玉玺肩部刻着的隶字“大魏受汉传国玺”就一阵反胃,要不他也在旁边儿刻上“大明受宋传国玺”。 朱标意兴阑珊的把玉玺丢回盒子中:“刘瑾收好这个木盒,祭祀之前日夜看管着,绝不可疏忽。” 刘瑾立刻躬身应诺,朱标打了个哈欠回到床榻上睡觉了,明日该有的是公务要处理。 刘瑾小心的捧起木盒,然后小心的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他大概也猜到这是什么了,这过程中他的手都有些抖,这等神器竟然就在他的手中。 第二天一早,朱标的觉没有睡够,但还是起床了,让刘瑾打了一盆凉些的水,洗漱之后召集官员开会,把今日的行程定了下来。 朱标策马出去了,刘瑾则是留在营帐中看管木盒,上午朱标去了附近的山上,由于要建许多房子,所以木材大多都被砍伐了,其余不成材的也都被收捡起来准备过冬时取暖用。 整座山都秃了不少,不过也没有办法,不就地取材的话,所耗费的资源成本太大了,估计这座山到最后也留不下什么了。 中午随便吃了一些,下午又去看了看河道,凤阳府内河流不少,难得这次有这么多的青壮,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的,若是以后,征集劳役可没有这么轻松。 凤阳离南京不远,朱标对此地也寄予厚望,所以不仅是在安置迁民,更是在为凤阳以后的发展打下基础。 各村的耕地也得合理分配,最需注意的就是不能侵占老凤阳人的利益,否则那成什么了,朱元璋迁移其他地方百姓是为了刺激凤阳发展,希望他们能一起过上好日子。 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来雀占鸠巢,只不过凤阳土地确实不够肥沃,许多地方根本不适合耕种,或者说开荒的难度太大了,几铲子下去就是石头,而且都是大石头。 要不就是离河太近了,一旦发生洪涝就都白费了,朱标领人基本跑遍了凤阳各地,其实安置这些人的耕地是有了,但难得手里有这么多的青壮劳力,这时候不干什么时候干。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君臣相知 往后几天依旧是如此,每日奔波于各地,朱标真的在云端飘了太久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辛苦,就仿佛第一次用脚走路了一样。 既然都已经脚踏实地了,那就好好的走一场吧,地方民生繁琐,上令下不通,一切都需要监管矫正,凤阳府的官员也都没有偷懒,朱标破格提拔了好几位官吏,这就刺激了许多人。 九品芝麻官也是官,官就是与吏不同,这些只有当过吏的才深有体悟,所以凤阳府基层官吏的热情高涨,蝇头小利又怎么能与光明的前程相媲美呢。 当然了,也有官员对此不满,来劝谏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收回成名,朱标也没有斥责,而是事实看成效,官吏的热情上来了,行政效率也就上来了。 当然了朱标的解释并不能让官员们满意,他们的传统观念不允许这些人反客为主,朱标对此表示理解,但并不准备收回成命,官员们也就没有办法了。 从方方面面来说他们对朱标都是毫无办法,朱标是国之储君,又执掌着数万大军,军政之权尽在掌握,吏员们又都倒向了他,平常对付上司的手段没有一个能奏效。 只能不断的向朝廷上奏,也不指望圣上能下令呵斥殿下,只是希望能把殿下提拔的官吏打回原形,他们相信朝堂上的大臣都会赞成他们。 事实也如同他们所料,官员们是不想让吏站起来的,所以早朝的时候确实掀起了争论,朱元璋冷眼旁观,所有人也都不敢说一句太子的错,只是说着小吏奸猾。 可惜这件事不可能成,朱元璋绝不会允许损害太子威望的事情出现,其实他也不喜欢吏变为官,毕竟能当上官吏的大多都是当地的士绅子弟。 但是朱标已经提拔了,那些吏的身上就有了朱标的印记,现在把他们打回原形算什么,朝堂上的几位大佬也都看出来了,所以都默不作声。 到最后杨宪站出来说道:“凤阳府久经战乱,民生凋零,殿下亲自迁民二十余万,现在又要妥善安置,诸位同僚在地方任过职的都清楚这其中的难度……”。 其余人都默默听着杨宪慷慨激昂的讲述,杨宪现在风头无二,唯一能压制住他的李善长还一直装睡,龙椅上的朱元璋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此时杨宪不断讲述着太子殿下的辛苦,突然话锋一转:“殿下如此辛劳之中,不过是从官吏当中提拔了几位优秀的人才,所授予的官职也不高,有何不可?殿下乃是我大明储君,为国简拔能臣干吏那是国之大幸,现在竟有些目光短浅之辈,拘泥于区区官吏之别,阻碍殿下大计,臣请圣上下旨责罚!” 朱元璋深深的看了一眼杨宪,这等人才实在是有些可惜,杨宪所说纯属屁话,但是他能说出皇帝想要听的话,也能以大义压住其他官员。 杨宪说完后就一直保持躬身的状态,眼睛看向奉天殿的地板,耳旁传来其他官员叫屈的声音,说什么不敢针对太子殿下,只不过是就事论事。 杨宪心中鄙夷,圣上爱极了太子,如何能愿意让殿下威严扫地,不要说提拔了几个官吏,就是封了个爵位,朝庭也只能认下。 更何况他也是东宫属官,虽然与殿下不太亲厚,但毕竟是有这层关系,等殿下回京后多多亲近就是,听闻殿下喜欢把件,他正好收集了一些。 朱元璋一拍御案:“好了,咱早就下令迁民大计关乎国策,凤阳府那边的一切听从太子的安排,六部官员都要予以配合,不过是提拔了几个差吏,这点小事有什么好闹的!” 官员们看皇帝拍桌子了,赶忙都躬身肃立,听完皇帝的话都松了一口气,这意思就是小事化了,都齐声喊道:“臣等知罪,请圣上息怒。” 随后朝堂又恢复了平静,大家都不过是表个态罢了,官员们不希望小吏可以被随意提拔成官,杨宪代皇帝斥责他们,表示这是皇权特许,你们管不着。 早朝结束之时,一直如木头一般站在官员最前方的李善长向前几步,跪在地上对着朱元璋沉声说道:“老臣启奏圣上,臣年老体弱,最近又多生病症,而国朝之事越发繁重,臣夙夜难唯恐辜负圣上知遇之恩,但恐天不假年人不遂愿,而今天下安定四海归一,圣上龙体康健,百官人才辈出,所以请圣上容许老臣乞骸骨归乡吧。” 朱元璋站起身走到下面亲手扶起李善长说道:“善长何出此言,你身体不好咱请太医给你看,政务烦劳那就先回府好好休养几个月,咱离不开你,朝廷也离不开你,退养之事不必再提!” 李善长扶着朱元璋的手老泪纵横,其余官员也都在一旁劝慰,李善长哽咽几声开口说道:“臣又何尝舍得圣上,老臣追随您多年了,但还未报尽知遇之恩,只可惜年岁已高日渐糊涂,哪里还敢占据丞相之职,还请圣上让老臣归乡吧,臣若还有来生当继续为圣上牵马执鞭。” 朱元璋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幕,而且这也是他亲手安排的,但是看着头发已经斑白的李善长还是有些痛心,当年初见之时李善长何等意气风发,君臣知遇而成大业又是何等的快意。 朱元璋握紧了李善长的手说道:“你之功劳唯朕知晓,你我同心,出万死以取天下,而今功业未竟,何言退缩,此事不可再提。” 李善长看到朱元璋眼中闪过犹豫,眼泪流的更快了,他能感受到朱元璋是真的舍不得他,这就够了。 他李善长这几十年的追随效命没有白费,他从不指望朱元璋会改变心意,但这一丝犹豫就够了,真的够了,圣上是何人,那是盖世无双的英豪啊。 李善长泪眼婆娑接着请求,朱元璋松开他的手走回龙椅之上:“长沙王世子李祺,天资聪颖才学过人,朕特旨允其迎娶朕之长女临安公主,封为驸马都尉,着礼部挑选良辰吉日。” 李善长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他退养是早就定下的事情,也是君臣之间的默契,上个月也已经圣上已经下旨册封李家之女为太子侧妃,但是如今又让李家嫡子尚公主那就是圣上对他的情谊了。 小书亭 ……………………… 第二百一十六章 驸马 朝堂中人先是一片哗然,然后就是恭贺之声,所有人都羡慕的看向李善长,这位可真是走到人臣之极了。 入朝为相,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生封王,死配太庙,男尚公主,女入东宫,何等快意! 虽然朱元璋还没下旨让任何人配像太庙,但看现在这种程度是早晚的事情,估计李相真正退养之时,这份殊荣就会落下了。 杨宪眼睛都红了,他现在虽然风头无二,但他清楚自己投奔圣上的时候已经晚了,根本没有那份君臣之宜,其余人也差不多,整个国朝恐怕只有徐达和常遇春不会眼红。 李善长这时候已经哭的快上不来气了,朱元璋让一群太医陪着他回府了,下令务必要治好李善长的身体,又恩准他先修养一个月,不必管任何政务。 退朝之后,朱元璋达成了目的但心情却不是很好,直奔坤宁宫去了,中午跟妹子喝一杯吧,而且他这一时兴起把女儿嫁人了……… 等朱标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李善长确实要从这个舞台上退下去了,这位当代萧何也完成了他的使命,辅佐了一代帝王成就了丰功伟业。 等李善长再上奏几次,朱元璋也就会同意他退养了,这也是正常的流程,那毕竟是当朝丞相,怎么也得挽留几次,否则让其余官员怎么看。 朱标感慨了几下也就把心神又转移到自己这边了,明日朱樉和朱棣就领着老弱妇孺团到了,估计明天又得听一天的哭嚎。 这时候正好李祺走进来向朱标汇报他所负责的工作,这位原本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现在可以说是形象全无,灰头土脸的样子恐怕他爹见了都会大吃一惊。 不过李祺确实让朱标另眼相看了,整个人退去浮躁之后,露出了更璀璨的本质,不过朱标还是不太舍得把静儿嫁给他。 看着李祺就有些烦躁,李祺也感受太子殿下的恶意,黑了不少的脸庞漏出迷茫之色,他可是干的昏天黑地,尽了自己全部的努力,殿下怎么对自己还有不满。 不过朱标好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境,拿起李祺的奏报拍了拍说道:“本宫刚刚接到消息,圣上赐婚了。” 李祺更迷茫了,上个月不是就接到消息说册封他小妹为太子侧妃了,怎么又来一遍? 李迷茫的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是不想要妹妹嫁到东宫去的,当然不是太子殿下不好,只不过侧妃到底只是侧妃。 朱标看见他略有不爽的表情心中突然舒服多了:“是给你的,父皇下旨将临安公主下嫁给你,册封你为驸马都尉,圣旨估计明天就到了。” 李祺慌乱了一下,这可真是没准备,不过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朝着京城方向跪拜谢恩,朱标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李祺转过身后又给朱标行礼,只不过面色有些彷惶,驸马都尉对平常人来说那是一步登天,这辈子算是稳了,那可是皇帝的女婿。 但对李祺这个长沙王世子来说,当驸马还真就不是一件好事,他哪怕承袭不了长沙王之位,朝廷也会给他个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这一生肆意潇洒三妻四妾的生活不就来了。 李祺熟读历代书册,自然清楚历朝历代的驸马们过的有多凄惨,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 朱标就有些不乐意了:“怎么,你不满意?临安公主是我朱家长女,自幼得父皇母后喜爱,就连本宫都觉得其温婉娴淑,若不是看在李相的功劳上,你以为你有资格尚公主?” 李祺赶忙躬身说道:“臣只是一时过于欢喜,哪里有不满,请殿下明鉴。” 李祺脸上也露出笑容,这是君恩,哪里他选择的余地,何况李家现在正是最危急的关头,能娶公主对家族来说确实是好事。 朱标挥手让屋子伺候的人都退出去,驸马不好做朱标自然清楚,不过既然自己父皇赐婚了,李家无论如何都得高高兴兴的把公主娶回去供着。 不过静儿到底是他代过的妹妹,而李祺最近表现也不错,李善长更是把家底都交给朱标了,所以朱标还是希望俩人能好好过日子。 等其他人都退出去了,朱标让李祺坐下说道:“你我也算是一家人了,静儿自小与我也甚为亲厚,所以有什么话就直说。” 李祺听到这儿眼睛一亮,他倒是不知道临安公主竟然与太子殿下亲厚,于是沉稳心神开口道:“臣无有他想,只是臣亦有报国之志,听闻驸马…………” 朱标这才想起礼部制定完亲王的礼遇后,顺便把公主的礼遇也制定好了,朱标还看过一遍,朱标那时想着公主过得好点也是应该的,但现在想来,其内容确实有些让人头疼。 比如按规矩驸马对公主一天要问四次安,而驸马的家人也要对公主行君臣大礼,公主吃饭的时候,你不能吃,并且还要到旁边伺候公主的膳食。 最关键的就是朱元璋为防止外戚干政,所制定的三不原则,就是不能入仕,不能领兵,不能科考,驸马只需好好伺候公主过一辈子……… 而且除了新婚当天公主夫妻二人可以自由相处,其他时间驸马想要面见公主都需要事先申请公主殿中的宫女,批准了之后才能见。 至于其他细节就更不必多说了,驸马别说妾了,通房丫头都没有,当然了,如果公主同意也没人会说什么。 朱标皱眉看向李祺,这么一想确实有点凄惨了,尤其是李祺出身高贵,是堂堂的长沙王世子,按理说朱元璋赐婚李家也应该赐给李善长其他嫡子,反正效果是一样的。 朱标眯着眼睛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自家父皇不会还记得李祺当年年少轻狂之时顶撞过朱标的事情吧…… 李祺跪在朱标面前说道:“臣一定会好好照顾公主,可臣也是实在想跟在殿下身边做事,请殿下指点,臣一切都唯殿下之命是从。” 朱标抬手拍了拍脑门说道:“你好好做事,其余的本宫回京后会处理,你以后定然不可欺负公主,知道了吗!” 李祺连忙叩首,他也是有抱负的,也想着跟自己父亲一样,辅佐帝王宰执天下,可不想一辈子就伺候公主度过。 顶点小说 …………………… 第二百一十七章 配合 挥手让李祺接着去做事,朱标欣赏有才能的人,李祺最近做的很好,朱标也不在乎当年那点小矛盾,他毕竟心理年龄要比他们大很多,小小少年也是很可爱的。 徐允恭常茂傅忠这些人为首的勋贵子弟真的是让朱标刮目相看,或许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是骨子里还没废掉,只要好好调教大部分都能成为栋梁之材。 现在他们分散在凤阳府各处,都在朝气蓬勃的努力着,当然了害群之马也有,朱标已经把那些偷奸耍滑还喜欢说怪话的纨绔子弟都扔到贪官营里了,每日在皮鞭之下开垦荒地。 下午朱标又亲自去新开垦的耕地转悠了一圈,然后又去看了看新建的房屋,明日朱樉朱棣领着人来也有安置的地方,那些跟着朱标来的青壮也早就等的望眼欲穿了,跟自己妻儿老小分开这么久,他们也担心得很。 第二天上午,他们的队伍就到了,李祺领着官员们赶忙迎上去,这么多人乱起来也是麻烦,朱标走到队伍前放,熟悉的哭嚎之声此起彼伏,叫爹喊娘的络绎不绝。 两兄弟也看见自己大哥来了,赶忙下马拜见,朱标伸手扶住他们,只见这两人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朱标笑着打趣了几句,兄弟俩直叫着下次再也不带妇孺行军了,麻烦死了。 朱棡这时候也赶紧策马跑过来,热情的跟哥哥弟弟打着招呼,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一起拽住朱棡就是一顿蹂躏,朱标则在旁笑吟吟的看着。 朱标看差不多了才说道:“行了,这里交给他们,大哥带你们好好吃一顿,算是多谢你们的辛苦了。” 兄弟三人这才停下,朱棡直咧嘴,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学会掐人这种小动作了,真够阴险的。 其余俩人也用眼神示意彼此彼此,你靠出卖我们混的风生水起,跟大哥享了一路福,你才是真阴险! 朱标笑着转头向大营走去,兄弟三人在背后小动作不断,朱标是真的挺谢谢这三个家伙的,他们可给朱标省了太多事情了,皇子的身份就是保障,何况他们各有能力。 给弟弟接风洗尘自然不能小气,正好有两头牛打架,其中一头伤势过重死了,这有羊有牛,配上当地的好酒,兄弟四人好好吃了一顿。 朱标明日事情颇多,就先回去休息了,兄弟三人留在帐篷内不知道聊了什么,第二天一早朱标就看见刘瑾捧着的三张纸条……… 朱樉和朱棣歇了一天,然后就跟着帮忙了,立刻就接手了一些杂务,朱标也能腾出手做些更好的规划了。 而且祭祀也得尽快开始了,皇子们到齐了自然得给祖宗磕头去了,毛骧那边也都安排好了,又忙活了两天,朱标才领着弟弟去了皇陵那边。 早在朱元璋受封吴王的时候,就下令臣属修缮父母兄嫂的陵寝,朱标当世子的时候就来过了,不过弟弟们可还是第一次来。 朱元璋重视亲情,这陵墓完全是超规格建造的,到现在也没完成,不过该有的东西大致都有了,剩下的就是精心打磨了。 这处皇陵占地2万余亩,可以说是个小县城了,只不过不允许住人罢了,其内皇城、砖城、土城三道,殿宇、房舍千余间,陵丘、石刻群等。 朱标领着弟弟们跨入神道,两旁分列着文臣、武将、内侍、文官石雕像,各高丈余,按理应该还有一些狮虎的石像生,不过现在还没有雕刻完成。 按照繁琐的礼仪,朱标领着弟弟们祭拜祖宗,这只是开场戏,真正的大祭得在外面,毕竟皇陵内不得有外人进来。 昨夜毛骧已经取走了传国玉玺,也以各种理由把京城附近德高望重的名人雅士请了过来,他们将是宣传的主力军。 在皇陵外的祭祀庙中,风阳官员和村老们站在一旁,还有一些被突然传唤而来的德高望重之辈,他们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遍,大概都清楚今天是有大惊喜了。 毕竟太子祭祀皇陵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根本没有必要把他们叫来,而且他们自己是靠什么吃饭的,自己自然是清楚的,此来无非是做个见证。 四位皇子换上了庄重的冠服,其样式一样,唯有头上的冠冕太子是九旒,三位亲王是八旒,所属官员接跪伏在地,朱标领头走上最前,为祖宗献上三牲,带着弟弟们行九拜而尊古。 一切都如平常,但所有人的心神都是紧绷着的,突然几声巨大的声响传来,房屋仿佛都颤动了几下,在祭堂隐秘的角落几道人影飞速闪过。 祭堂屋顶的瓦片也被悄悄取走几个,正值午时烈阳当空,配合几块放置巧妙的铜镜,屋内瞬间金光晃晃,墙壁上的龙影忽闪忽现,一声声龙吟响起。 屋外的百姓官员士卒们都惊住了,但是朱标的亲军们立刻反应过来就要冲进去,无论什么事他们必须先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幸好朱标早就吩咐傅忠拦下他们。 凤阳府的那些村老们各个惶恐的趴在了地上,官员们也有些惊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者倒是早有准备,不过面上也显得很彷徨。 朱标已经给弟弟们通过信儿了,若是哪个被吓得跑出去,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不过既有异象那自然不能干站着了,朱标跪伏在地上喊道:“臣孙请祖宗息怒。” 其余人纷纷跪倒在地,龙吟之声渐渐平息,金光汇聚在牌位之上,古代空灵宏大的声音传来:“天命归明,既寿永昌!” 还不等朱标做出反应,后面的人就已经跟着喊了起来,金光收敛渐渐消失,牌位之下一个紫金之色的木盒突然出现,朱标站起身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太子一步步走过去,从木盒当中捧起一尊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的印玺,随着太子殿下转身举起此玺,露出下方“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八篆字,所有人眼睛都瞪大了。 一位名闻天下的大儒立刻嘶声喊道:“天命所归,我大明天命所归!传国玉玺失传多年,而今竟然自现于皇陵,这就是天意,大明将千秋万代!” 其余人也都开始高喊起来,外面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跪伏在地齐声喊了起来,朱标把玉玺放回原位,然后领着其他人跪拜,为大明皇帝贺。 yawenku.com …………………… 第二百一十八章 认证 众人跪拜完之后,所有人也逐渐安静下来,心中对这突然出现的传国玉玺却是将信将疑,毕竟此宝失传多年,早就被认定损毁掉了。 秦之后,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国之重器也,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 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宋哲宗时,有农夫名段义者于耕田时发现传国玺,送至朝廷,经十三位大学士依据前朝记载多方考证,认定乃始皇帝所制传国玺。 而朝野有识之士多疑其伪。至北宋末年,徽宗好风雅,增刻印玺十方,时人有画蛇添足之讥,其实徽宗似有淡化传国玺地位之深意在其中也。 元朝之初其世祖忽必烈驾崩,“传国玉玺”忽现于大都,叫卖于市,传说为权相伯颜命人购得,后伯颜曾将蒙元收缴各国之历代印玺统统磨平,分发给王公大臣刻制私人印章,这也就是传国玉玺最后的消息了。 本来朱元璋和朱标也认为最有可能存有传国玉玺的地方就是北元,但是朱标亲手覆灭北元之后命人搜寻过,但是一无所获,北元投降的王公贵族也说并没有寻到传国玉玺。 到如今所有人早都放弃了,朱标站起身捧起传国玉玺,转身向着他们走去,如果不经下面的人鉴定,就遮遮掩掩的把传国玉玺送回京,那也未免太显得做贼心虚了。 弄不好最后不但没有达成天命所归的效果,还会沦为天下的笑柄,就像宋朝那些皇帝一样,甚至更深,天下人都会讥笑朱元璋父子不愧是泥腿子出身,都当上皇帝了还搞这一手,真是贻笑大方。 下面的人都有些疑虑,更多的是纠结彷惶,太子爷弄了这一手,他们只要还想活着就不可以拆台,但是他们这经营了一辈子的名望怎么办? 若传国玉玺是赝品,他们冒着良心鼓吹是真的,往后一但露馅儿了,他们这辈子也就毁了,谁也不可能拿皇帝太子怎么样,最多就是背后讥讽几句,但对他们可就没有人会客气了。 朱标看着有些退缩的人也没有什么不满,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不过自然也不可能放过他们,朱标一笑说道:“诸位都是学识渊博德高望重的长者,还请做个见证,如此也好将此祥瑞上报朝廷。” 众人围绕在朱标身旁,但却又不敢靠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出来说道:“此乃我华夏神器,历代君王传承之宝,草民等哪有资格做见证,还请殿下广邀名士吧。” 朱标看了他一眼,看的他身形都晃动了,特意派亲军都尉府请你们过来,怎么可能这么放过,凤阳知府赶忙抱过来一个盖着黄布桌子,朱标轻轻的把玉玺放在上面。 其余人一看也清楚今天是跑不了了,只能在心中祈祷此玉玺为真,朱标稍稍退后了一步,那些人也顾不上客气了,都死死的盯着玉玺,不过无人敢上手出触碰。 这里的消息也传到了外面,顿时议论纷纷,朱标眉头一皱让朱樉出去管理,这里可不是可以随便说话的地方,若不是今天特殊,这些人谁都逃不过一顿鞭子。 那些人越看越激动,低声交流几声后更加仔细的检查起来,然后又请朱标捧起以观察其篆字,曹丕那家伙刻下的字也终于派上了用场,无疑加深了传国玉玺的真实性。 其中江南的一位大儒仔细盯着玉玺右侧激动的说道:“后赵石勒灭前赵,得传国玉玺,曾于右侧加刻天命石氏,等传国玺重归晋朝司马氏手中之时这四个字被磨去,就是此处略有磨损之痕的地方。” 其余人更是眼睛一亮,传国玉玺的记载颇多,所以他们也比较了解此玺身上发生过的故事,如今种种细节都对得上,这就够了。 到了这种地步就是赝品他们都能吹成是真的,何况他们心中都感觉此玺八成就是秦汉流传下来的传国玉玺了。 朱樉回来看到这种情况也安心了,昨夜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将信将疑,毕竟丢失了这么多年,他们也担心是假的,到时候丢脸的必然是朱家所有人。 耗费了整整两个多时辰,朱标才捧着木盒回到了大营,这件事马上就会在大明境内掀起巨大的波澜,朱标也亲自写了奏章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然后他也得动身了,传国玉玺既然现世了,那就不可能再让臣子携带了,必须由朱标亲自将此天命神器送到朱元璋手中。 召集了所有人到大营当中,他得安排一下事务,这次回京估计得多留几天,毕竟离京数月了,但是这边还不可以停下,入冬了就什么都不好做了。 xiashuba.com 不一会儿大营当中就挤满了人,各个都眼热切的盯着朱标身后的盒子,包括那些勋贵子弟还有新科进士,朱标这才发现他们父子有点儿小瞧这件宝物了, 虽然他们眼神中充满着渴求,都想见识一下传国玉玺,不过朱标就当没有看到,事无巨细的吩咐了下去,并让负责人立下军令状,务必在朱标回来前做好工作。 然后朱标就领着万骑动身出发了,看似急切但走的其实很慢,总得给他们散布消息的时间,否则做的还有什么意义,只可惜凤阳里南京太近了,朱标再怎么拖也就多走了两三天。 不过这种消息传得极快,加上亲军都尉府推波助澜,至少京城和江南等地都已经知道了,朱标路上让人去打听过,此事已经传得神乎其神了,什么金龙献玺、紫气东来、日月同现都出来了。 朱标还特意吩咐动静弄的小点儿,没想到最后依旧是成了这幅局面,不过事实往往就是如此偏离真相,绝大多数人也不在乎真相,不过是喝酒吹牛时多出来的谈资罢了。 而且也有不少人觉得玉玺是假,不过是跟宋朝学的把戏,传国玉玺那就那么容易出来了,要是从北元抢回的还差不多,偏偏是祭祀的时候…… 朱标捏好时间到了京城外,朱元璋派了满朝文武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和传国玉玺归京,李善长都拖着病体来迎接了。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回宫 朱标策马奔驰到百官身前,看着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露出了笑容,官员们在李善长和徐达的带领齐齐拜倒在地:“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携传国玉玺归京,臣等为大明贺!” 朱标挥手让他们起身,然后被众星捧月的簇拥进了城中,当然不可能这么风尘仆仆的入宫了,朱标得先沐浴更衣,换上朝服冠冕。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朱标才与众大臣走到奉天殿面前,朱标捧着传国玉玺跪在门前,高声说道:“儿臣奉皇命祭祀先祖,幸得祖宗庇佑降下祥瑞,传国重器归附大明,此皆赖父皇之功绩,今儿臣特献传国玉玺,以固我大明江山!” 这话自然有人进去传述,不一会儿就有太监出来高声喊道:“圣命太子携传国玉玺入朝觐见!” 庄严的礼乐之音响起,沉重的鼓点仿佛每一下都敲击在人的心头,这件事事关重大,礼部早就紧急安排好流程,甚至连画师都找好了,这可是足以流传千古的事迹。 朱标捧着玉玺走进奉天殿,心中却在想着这幅画卷会叫什么呢,或许《明皇太子献玺图》? 朱标走到御阶之下,恭恭敬敬的跪下,上身挺直,双手捧着玉玺朝向最上面的朱元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祖宗赐下传国玉玺于我大明,儿臣为父皇贺!” 朱元璋笑着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下御阶,站到自己儿子身前,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默契自生,朱元璋伸手接过玉玺,百官跪地恭贺。 早朝忙活了一个上午,朱元璋又下令召集天下名士入京,这坦坦荡荡的行径就是在向天下宣布,这事绝非弄虚做假。 下朝第一件事就是去宗庙祭拜,父子俩路上也没有说话,到了宗庙又是一顿磕头,朱元璋亲自把传国玉玺放在了牌位之下,要供奉整整一个月才行。 这是礼部的主意,大概意思就是让玉玺沾染朱家的气息,都结束后朱元璋先回御书房处理事情,朱标则是要先去拜见自己母后,于情于理都是这个规矩。 而此时坤宁宫中人也不少,不少妃嫔都领着皇子公主们在这等着,太子爷携带传国玉玺回京可是大事,也把她们下了一跳,这可是神器啊。 马皇后坐在最上面,常洛华在一旁坐着,然后就是三位亲王的母妃,剩下的人也是这个规矩,有子嗣的在前,连个公主都没有的自然是靠后。 这屋里也只有马皇后知道传国玉玺的事情,其余人都不知道,不过她们此来也不是为了那个东西,而是为了太子殿下。 如今朱樉朱棡朱棣这三个太子的跟屁虫都已经是堂堂的亲王了,而且王号还是最尊贵的那种,听说还是太子亲自拟定的,如果真的是按照封号分封属国,那他们三就把最富庶的地方都拿走了。 其余有皇子的妃嫔自然是着急,若是他们三的王号都一般也就罢了,毕竟不是中宫嫡子,但是既然出身相同,凭什么她们的儿子就比不过,这件事到底还是要看太子殿下的。 她们早就看透了,皇帝为了巩固太子殿下在兄弟们之间的权威,这些事情都是要由殿下说了算的,所以她们也得抓紧溜须溜须了。 其余的还能有什么办法,他们虽然也算太子殿下的长辈,但是人家又不是没有亲娘,她们别想玩宅院中的小把戏,否则到时候还要后果自负。 马皇后平静的看着屋内莺莺燕燕的一群女人,现在宫里的女人是越来越多了,汉族的蒙古的,高丽的、云南段家的,甚至外藩小国也送了不少女子入宫。 马皇后心底是有不满的,但是她选择了接受,她的夫君是皇帝,注定有很多事身不由己,何况她清楚,朱元璋已经把仅存的那点对女人的爱意,都倾注到了她的身上。 而且这些女人能有多少是真心愿意入宫的,她们才是最可怜的,所以马皇后虽然不喜欢她们,但却宽待她们,马皇后转头看着常洛华轻笑了一下。 盼了多年的儿媳妇终于来了,性格也很好,那怕她格外照顾了云锦,也没有闹起来,这就好,若事这点事都承受不住,往后可怎么过。 常洛华也是喜静的,突然跟这么多妃嫔在一起还有些不习惯,马皇后看了她一眼说道:“若是累了,就到后面歇息一会儿。” 常洛华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一位嫔妃的肚子,可见已经很大了,真是羡慕,若她也能怀上就好了,不知到殿下回来能住几天。 此时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禀报道:“太子殿下求见皇后娘娘。” 马皇后脸上留出笑容:“快请进来吧。” 那太监连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身穿朝服的皇太子就踏进了坤宁宫,除了马皇后外的所有人都站起身躬身肃立,朱标走进来后看见这满满一宫殿的人一愣。 不过也没说什么,看了一眼自己的太子妃,然后就走到母后面前下跪问安,离家数月了,给自己爹娘磕头也是规矩,那怕在民间也是如此,毕竟孝道为大。 xiaoshuting.org 马皇后关心几句就眼睛让他起身了,这时候妃嫔们才领着皇子公主给朱标躬身行礼,朱标也客气的回了几句。 小皇子和小公主们一窝蜂的跑了过来,团团的把朱标围住了,嘴里说着他们母妃教的话,童言童语还有几个说道一半就忘词了,朱标都笑着安慰了一遍。 朱家三兄弟的母妃向朱标打听了几句儿子的情况,得知这一路他们办了这么多差事都高兴得很,能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朱标毕竟已经是成婚的太子了,她们也不便久留,把儿子女儿留下后都走了,马皇后也不在意、可怜天下父母心。 朱标还是比较喜欢小孩子的,何况皇家的孩子都懂事早,小嘴甜的很,何况他们早早就知道了要讨好自己的父皇和兄长。 朱标先抱起了自己的亲妹妹,这丫头鼓着脸不许别人占据她兄长的怀抱,两条小细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就不松开了。 其余的人也不敢抢,但都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的话,马皇后乐呵呵的看着,常洛华则是不知道在想什么,耳朵都红了。 年长些的公主自然不好在跟兄长这么亲近,就在一旁帮着哄弟弟妹妹,刘瑾这时候也带着许许多多的东西进来了,这也是传统,朱标但凡出门都会给弟弟妹妹们带些小玩意儿回来。 ………………… 第二百二十章 皇室 不过是随口吩咐几句话的功夫,许些小玩意儿就能让这些弟弟妹妹们开心开心,都对未来的王爷公主啊,虽然朱标无需讨好他们,但关系亲厚些总是好的。 年长的些的接到兄长的礼物还有点不好意思,小的就都乐不可支了,朱元璋管孩子严,尤其怕他们贪玩耽误学业,他们母妃自然不敢违背朱元璋的意志,所以他们的玩具基本都是朱标送的。 朱标怀里的朱露小同志接过一个制作精良的小风车,开心不到片刻就瘪起了红润的小嘴,看着其他兄弟姐妹,总感觉他们的玩具更好,而且还有说不出来的委屈。 从朱标怀里挣脱出去就扑进了常洛华的怀里,常洛华进宫后自然经常照顾自己的亲小姑子,所以朱露才会找她。 朱标愣了一下,然后就反应过来了,他前世当小孩子的记忆都忘的差不多了,但今生的可是历历在目,无论再怎么成熟,小时候也偶尔会因为些孩子气的小心思生气。 朱露现在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哥哥被其他人抢走了,礼物也跟别人差不多,一下就不特别了,小孩子想要的其实也简单,就是偏爱罢了。 朱标走到常洛华身旁,叫了好几声朱露的小名儿,刚开始朱露同志扭着小身子不理他,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瘪嘴看着他,用大大的纯净的又泛着水光的大眼睛瞪着哥哥。 常洛华摸着她的头笑而不语,朱标咳嗽一声蹲在朱露身旁,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露儿的玩具当然不止这点了,还有很多呢,哥哥都帮你藏起来了,如果现在拿出来就都要被别人分走了。” 小姑娘立刻就被吸引了,其实她也不一定多在乎那些玩具,但是重新获得了哥哥的偏爱,并有彼此间的小秘密就至关重要了。 不一会儿朱标就哄的朱露舍弃嫂子重回了哥哥的怀抱当中,常洛华则是楞楞地看着朱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朱标这个样子,脸上的笑容与平常并什么变化,但却格外的温暖。 这时候孩子们也在宫女太监们的安抚下安静下来,朱标跟年长些的弟弟说了几句,又过问了几句他们的学业,然后就把目光投向公主那边。 新晋的临安公主朱静镜也快到豆蔻年华了,嫁人还早了些,但也该定下婚事了,只不过此时她的面色不怎么好,显得有些忧愁。 不过朱标也没有多问,又过了一会儿,皇子公主们都退了出去,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朱标着才有功夫跟自己的太子妃说了几句话。 马皇后则是问了问迁民的问题情况,尤其针对那些妇孺,朱标哪怕是往好了说马皇后听完也显得有些忧心,相必明日起宫中妃嫔又得开始织布了。 朱露也得偿所愿的得到了额外的玩具,立刻就忘了兄长,这德性简直不忍直视,不知道这小家伙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跟自己母后吃了一顿饭,然后就跟常洛华回东了,总得歇一歇,而且身上的衣服也得换一换,这穿着实在是有些累人。 俩人一路上也没多说什么,朱标是真的想回东宫了,那里才是他能放松的地方,踏进东宫的瞬间,朱标就听见了整齐的恭迎之声。 朱标笑着让云锦暖玉等人起身,整个东宫瞬间就变的喜气洋洋了,朱标回到屋内换上了轻便的衣服,由于进宫之前就沐浴过了,现在倒是省事了。 常洛华也下去换衣服了,朱标坐在椅上上看着云锦问道:“宫里最近可好。” 云锦把朱标刚才脱下的衣服收拾好,然后跪在朱标身侧给他轻轻的敲腿:“一切安好,娘娘和太子妃每日都想念殿下,总是念叨几声罢了。” 朱标听后也就放心了,然后又逗了逗端茶过来的暖玉,东宫好像与他走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其内的人也一样,这也就是朱标最喜欢的一点。 常洛华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裙,与刚才端庄华贵的太子妃判若两人,屋内伺候的人也都很有眼力见儿的退了出去,只留下云锦几人在一旁伺候。 朱标很自然的伸手拉起了自己太子妃的小手,感受着其肌肤的细腻柔软,常洛华脸色一红,虽然成婚有段日子了,但对自己夫君她还是有些羞涩。 朱标笑着说道:“刚娶进来的太子妃不疼爱,竟然跑去外面去过风餐露宿的日子,我可真是自讨苦吃。” 常洛华正色道:“殿下何出此言,您是国之储君岂能沉迷于儿女情长,臣妾嫁入东宫又岂能拖殿下的后腿……… 朱标含笑看着一本正经的常洛华,手指钻进其掌心内轻轻动了几下,太子妃的脸色就更红了,不过嘴上依旧是刻板的很。 过了一会常洛华终于忍不住把手抽了回来,朱标笑道:“过一会你去大妹妹那边一趟,刚才看她的样子有些忧愁,问问是否是对这门亲事不满。” 常洛华点点头,临安公主对她也很尊敬,这件事也确实该她去,否则太子作为兄长有些话也不好问。 xiaoshuting.org 朱标站起身捏了捏常洛华的脸,他就喜欢自己太子妃一本正经的样子,明明年纪不大却格外的动人。 朱标要去见自己父皇了,留在原地的常洛华则是有些羞恼,总感觉太子殿下对她太随意了,就像逗朱露一样这可不好。 朱标出了东宫脸上的笑意就消散了许多,留下的笑容仿佛面具一般,不过朱标已经习惯了,不怕带面具,只要有地方能摘下来就行。 到了御书房内,毛骧也刚刚从内出来,向朱标行礼后就匆忙跑出去了,朱标让人通报后就走了进去,里面朱元璋正挥笔批阅奏章。 朱元璋头也不抬的说道:“凤阳里南京才多远,居然一次都不回来看看,怎么翅膀硬了?” 朱标找地方坐下说道:“迁民事务繁忙而且又快入冬了,哪里有时间可以浪费,儿臣这段时间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朱元璋听完后眉头一皱说道:“咱给你派了多少人,还用得着你这么操劳的话要他们有何用,要知道爱惜身体。” 朱标笑道:“那父皇既然知道爱惜身体,那您怎么处理公务的时候怎么还昼夜不停,相比儿臣您才是更应该注意一下了。”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暗流涌动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事务再怎么繁忙也得亲自处理才安心,否则连觉都睡不踏实,看着儿子吩咐道:“既然回来了,明日你亲自去长沙王府一趟。” 朱标点点头,这也是应该的,李善长平稳的按计划退位也符合双方的利益,何况其劳苦功高,皇太子登门慰问也可以向世人展现朱家不忘开国功臣。 朱标想了想说道:“父皇,这次迁民收拢的孤儿就有上万人,都放到亲军都尉府?” 朱元璋闭着眼睛想了想说道:“不,亲军都尉府当年草创之时,咱为了尽快能发挥其作用,不得以招揽了太多人,其中各方势力混杂,虽然现在还能控制住,但以后难免尾大不掉。” 朱标听后点点头,亲军都尉府发展到如今眼线探子遍布全国,之所以能够如此快速的发展,除了朱元璋的大力支持外,还有就是收拢了各地的地头蛇。 这些人到如今也正在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只是他们本身就不是良善,随着权势的日渐扩大,传递而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带着某种目的了,恐怕跟朝中的某些人联系上了。 朱元璋靠在椅子上说道:“标儿,刀是用来护己杀敌的,若是锋刃生锈挫顿了,重新淬火开刃就是,但若是刀柄腐朽了,那就得小心,否则关键时候就可能会伤到手。” 朱标点点头表示明白,朱元璋接着说道:“咱已经下令急召全旭回京,这些孩子到时候由他负责培训,明面上再建立一个机构,叫什么你自己看着办,等以后取代亲军都尉府监察天下。” 朱标也明白了自己父皇的想法,看来毛骧在外这段时间里,亲军都尉府出了不少错漏,让朱元璋很不满。他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亲军都尉府作为耳目,不能做到让他满意,那就只剩下灭亡了。 现在还留着亲军都尉府,可能就是准备就是干一回大的,朱标估计大肆屠掉一批勋贵后,亲军都尉府还有毛骧也就走到末路了,那人知道的确实有些多了。 当然这只是开始布局,这件事最快也得三五年,胡惟庸都还没走上前台,勋贵们各个自守,找个理由也不容易。 朱标笑了笑,看来锦衣卫要在他的手中诞生了,没有这个机构,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更让他开心的事情就是,自己父皇已经开始向他倾斜更多的权柄了。 朝中现在也是风起云涌,李善长退养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昨日才又上了一道退养的奏章,虽然被朱元璋打了回去,不过想来再有两次,李善长就真的下台了。 现在杨宪的府邸可谓是门庭若市,他已经彻底接过了中书省的大权,六部尚书也有三人逐渐向他靠拢,吏部尚书勉力对抗,但依旧是力不如人。 胡惟庸藏锋隐芒,勋贵集团对此也颇有微词,但是他依旧没有跟杨宪对抗的意思,至于刘伯温,他生了大病,也在跟朱元璋请辞,只不过他的情况与李善长不同,朱元璋没有答应。 这俩人一直都不对付,刘伯温在朝中的名望不低,但是却一直游离于权利中枢,朱元璋并不重用他,但又偏偏不让他回乡养老。 朱标北伐之时答应过刘伯温,在他请辞的时候会帮忙,正好跟自家父皇谈到这里,于是就说道:“刘伯温年纪也大了,父皇就让他归乡算了。” 朱元璋倔强的摇摇头:“他死也得给咱死在京城,标儿不要信那个家伙,他的心不再咱们这,偏偏还有惊世之才,咱不用他也不能放他。” 朱标也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走到今天的,要说真的厌恶,依照自己父皇的性格,刘伯温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若说不讨厌把,还偏偏就是不让他过的舒服。 朱标也不好再多劝了,否则不是帮人是在害人了,等再过几年看看吧,而且朝廷也确实还需要刘伯温,只要他在朝就能发挥不少作用。 跟自己父皇谈论了一个下午,最近几个月的事情也都捋顺了,而且朱标还挺说蓝玉已经回来了,朝廷先是嘉奖了他剿匪的功劳,然后又严惩了他攻打县城的罪责。 蓝玉直接被打了个半死,一身爵位官职都被撸的一干二净,现在还趴在床上起不来,起来了也得去城门站岗,这就是兵部给他的差事。 等待晚上父子俩吃了一顿,然后朱标就回东宫了,抓着自己的太子妃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朱标本打算直接去长沙王府拜访李善长,但是被常洛华拦住说道:“昨日下午我去见了镜儿,问了好久才问出,她是听说李祺曾经顶撞过你,所以一直很担心。” 朱标眉毛一挑:“有什么好担心,她是堂堂的公主殿下,李祺因为这点事还敢对她不敬?镜儿自小就是有些胆小,你多哄哄就是了。” 常洛华抿了一下红润的嘴唇,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组织语言后说道:“镜儿才不是担心这个,她是担心你以后会因此疏远她。” 朱标听后摸了摸脸,镜儿自幼生母就去世了,一直是由马皇后亲自抚养的,朱标也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妹妹,小时候也经常照顾,还特意杖毙过一个欺负她的奴婢。 朱标点点头说道:“我亲自去一趟吧,李祺最近转变颇大,算是个人才,那点陈年旧事我也早就忘了。” 说完后朱标就动身朝着朱静镜的宫殿走去,虽然她生母早亡,但毕竟是朱元璋的长女,还是马皇后亲自抚养长大的,所以在宫中的待遇也算很好的了。 先让刘瑾跑去通报,见妹妹到底跟见弟弟不同,总得给小姑娘一点收拾的时间,朱标慢慢悠悠的走到朱静镜的临安殿,就看自己妹妹穿着一身宫缎素雪裙,快步向他迎来。 朱标负手而立说道:“慢点走,小心摔倒了。” 朱静镜领着身后的宫女们拜倒在地,朱标挥手让她们起身,朱静镜走到兄长面前仰着小脸说道:“皇兄怎么来了,快进屋说吧。” ddxs.com 朱标看着强作镇定的小姑娘笑道:“你皇嫂不成,那自然得我来了,总不能让你满心委屈的嫁人。” 朱静镜听到兄长是特意来找她的眼睛都亮了,脸上的忧愁也去了大半,兄长对她而言是很特殊的存在。 父皇母后虽然也宠爱她,但就是不一样,一想到未来夫君竟然顶撞过兄长,她就一直很担心大哥以后会不会不想见她了。 …………………… 第二百二十二章 隔岸观火 朱标笑着走入临安殿,这里原本叫什么他忘了,不过朱静镜受封临安公主后,这里就改成临安殿了。 里面的布置很好,朱标坐到上位朱静镜亲手给他找上一杯茶,然后乖巧的坐在了一旁,屋内的宫女都低头敛息,公主受太子殿下宠爱也是宫中人尽皆知的。 朱标其实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说话,可没办法,妹妹大了总得避嫌,于是开口说道:“李祺这次跟我走了一趟长进很大,路上帮我做了不少事,为人才干还是很不错的,至于当年那点事我也早就忘了,你不要多想。” 朱静镜眼睛微微张大了一些,仔细看着朱标脸上的表情,生怕自己兄长是为了安慰她才说的。 朱标自顾自的说起了李祺的优点,什么才学过人、满腹诗书、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总之能夸的地方都夸了一遍,朱静镜是越来越安心,朱标心中则是越来越窝火,等回去非得好好出出气。 以朱标的功力朱静镜自然是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还真以为自己皇兄很欣赏自己未来夫君呢,整个人都阳光了许多,小姑娘想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不过也好,朱标也不需要她多想什么,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就是了。 朱标想到外面已经开始建造的公主府,看向妹妹说道:“父皇已经命工部开始建造公主府了,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我让工部按你的意思办。” 明朝的公主可不是嫁过去伺候公婆的,朝廷会专门修建公主府,莫说公公婆婆,就连驸马对府邸也只有居住权而无所有权,一切都要听公主的。 再往后如驸马先亡,则此府为公主的养老送终之所,公主死后由公主的子孙交还清廷,子孙另迁居而无权享有此府。 如果公主先薨,驸马在孝满之后,也须将府邸及赐园交还朝廷,本人退居原来府内,只有田地财产可以继续享受,驸马名义等不变,但这也是指不再续弦而言,如果续弦那就要交出一切。 所以这个府邸就是朱静镜这一辈子的家了,朱标也希望她能住的舒服,所以才会让她自己想想喜欢添置些什么建筑。 当然了,这也得是朱标向工部下令才行,公主可命令不了工部,朱静镜眼睛一亮,说着自己想要花园,花园旁还要有秋千。 朱标都一一应下了,然后看时候差不多了就说道:“我现在要去长沙王府走一趟,你要不要跟哥一起,听说李姝与你关系不错。” 朱静镜犹豫一下后说道:“只不过是在母后那边见过几次,我还是去皇嫂那里,皇嫂懂得多,一定知道怎么布置园子才好看。” 朱标笑了笑,自己这个妹妹懂事的很,李姝就是朱标未来的太子侧妃,也就是李祺的亲妹妹,这样论起来李姝与朱静镜的关系应该更为亲厚,但常洛华才是她正经的皇嫂。 朱标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还是那句话,不要想的太多,有哥给你撑腰,快快乐乐的活过这一生就是了。” 朱静镜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今年才十岁出头,但是生母早亡,奶娘对她又不好,奴婢们也不尽心,所以早早就学会看了看人脸色。 直到获得了兄长的宠爱,整个人生才阳光起来,从那以后吴王府里也好,皇宫内院也好,再也无人敢轻视她,姐妹中吃穿用度仅比嫡出妹妹差一点儿, 朱标看她都快哭出来了赶忙说道:“你皇嫂应该还在东宫,有什么都跟她商量,不行的再找哥帮你解决。” 朱标走出宫门后心情很好,其实到了他这个程度,最大的快乐就是给予了,看别人在自己的庇佑下活的快乐也是一种享受,否则他还有什么好追求的, 上了马车往长沙王府行去,李善长得到消息后在门前亲迎,昨日虽然见过但没有看清,现在才发现李善长确实有些颓废苍老了,骤然失去权势,堂堂的李相国也没了精气神。 朱标当然也不好空手而来,刘瑾从车架上捧出许多珍贵的贡品,这些各地进贡而来的,臣子们还是很难得到的。 俩人客套了一下就进了前厅君臣分坐,李家的人都上来给朱标跪拜行礼后就出去了,按理说嫡长子应该陪着伺候,但是李祺还在外面,庶子自然没有资格在旁伺候,否则就是对太子的不敬。 朱标刚才也就是扫了一眼,女子都在后面而且还不少,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太子侧妃到底是哪个,当然了朱标也不是太在意,好奇罢了。 朱标喝了一口茶水说道:“李相身体可还好,是不是进去休息一下?” 李善长笑道:“老臣无碍,只是年纪大了精力有所不济,这段时间也没少休息,但还是这个样子。” 朱标点点头看了眼刘瑾,他立刻就领着屋内的人出去了,李善长接着说道:“前日圣上也特意来看望过老臣,其间询问了下任丞相的人选。” 朱标眉梢一挑问道:“李相推荐了杨宪还是胡惟庸?” 李善长笑道:“老臣推荐的是刘伯温。” 朱标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李善长会以退为进,先推杨宪上台给胡惟庸铺路。 李善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谈到这些李善长就精神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茶杯说道:“论资论才无论谁想当丞相都绕不开刘伯温。” 朱标心中念了一句老狐狸,怪不得朱元璋不放刘伯温走,李善长这是特意点出刘伯温在朝堂当中的地位,虽然他官职爵位都远远不到顶级。 但文官之中李善长退养,汪广洋还在被流放,就剩下刘伯温资历最老,加上其性格,必然会汇聚一波力量,说不定吏部尚书等人已经投靠了。 也对,吏部尚书并不是勋贵,李善长退养之后,他又融不进胡惟庸一系当中,还要面对杨宪的打压,朝堂之上能帮他的只剩下御史中丞刘伯温了。 ddxs.com 朱元璋现在是隔岸观火,朝堂斗争其实已经很激烈了,杨宪的浙东党和胡惟庸的淮西勋贵两方占据了六成的朝堂官员、其余能在其中立身不被干扰的只有徐达、常遇春,李文忠这些顶级军方大佬。 这些人双方都想争取但却又不敢,都有人都知道朝堂斗争是皇帝允许的,但是他们一旦触及到了军权,那就要面临清洗了。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恨铁不成钢 当然历代的文臣都清楚,但是他们依旧忍不住接触培养军方的势力,就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有点心理安慰才好。 不过徐达常遇春等人清楚得很,而且他们也知道朱元璋的手段有多么高深,所以李善长退养之后,他们也在脱离淮西勋贵,渐渐的不再与他们厮混了。 站的越高就越清楚,常遇春现在已经去了顺天府,许达虽然在京,但除非是有军务否则绝不会轻易见任何同僚,就连朱标都听说过中山王的王府大门极为难进。 李文忠不必多说,那是皇亲国戚,作为皇家在军方的代表,不会掺合朝廷文官的斗争,更不会轻易站队,皇帝的意志才是他们行动的准则。 其余人要不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书呆子,要不就是小鱼小虾入不了他们的眼,剩下的就只有刘伯温了,这个人遭淮西勋贵的痛恨,作为浙东党的前一任领导却又被杨宪夺了权,跟军方又没有关系,还不受皇帝的待见。 偏偏又资历极高,除了李善长无人能压他一头,这样的人处在两大文官集团的中心位置,自然是收拢了一些同样位置尴尬的人。 朱元璋不断挑起他们的矛盾,就是为了看清他们的底细,知道谁是谁,他们的利益所属到底在哪方,这样一来刘伯温的作用就很大了。 朱标细细的思索着朝廷未来几年的局势,李善长慢慢悠悠的喝着贡茶,这些天他收的贡品数不胜数,看来圣上是真希望他回乡荣养。 看朱标想的差不多了,李善长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听着好像都是没有什么用的,但其实已经帮朱标把大致情况都分理的清清楚楚。 尤其是一些容易疏忽的地方,哪里的官员可能品级不高,但却在有些时候至关重要,这也是朱标所欠缺的地方,他站的太高,又没有真正临朝理政过,许些细枝末节梳理不清。 等把大事谈完李善长有些不舍的止住了话题,往后恐怕是在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人走茶凉,远离朝廷中枢他李善长也就在无用武之地了。 李府的饭菜都很不错,李善长在朱标面前也没有扮清廉的打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朱标也无所谓,以李善长的功劳享受些也是应当的。 前厅李善长陪着朱标吃饭,后院其妻王氏整拉着女儿李姝:“老实在这呆着,就这么出去你让殿下如何看待我李家!” 李姝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看向前厅方向:“殿下还没真正见过我呢,娘你就让我出去吧。” 王氏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婚事都已经定了,你还有什么急的。” 朱标自然不知道李姝是自己的小迷妹,不过这次来他还是特意让刘瑾准备了些礼物,毕竟是太子侧妃,越不过常洛华但也是他正经的妃嫔,何况李善长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不就是为了这些。 投桃报李也是朱标的行事准则,吃完饭俩人就开始谈论起家事,朱标说起早上去了一趟临安公主那边,李善长也是乐呵呵的听着。 太子殿下与临安公主亲厚这件事他也是听说过的,否则他也不愿自己的嫡长子娶公主,实在是限制颇多。 朱标敲了敲桌子说道:“这件事不知李相如何打算的,若是不愿,你我找些理由也能解除掉婚约,毕竟正式的三书六聘还没下。” 朱标说的自然不是真的,什么三书六聘能比得上赐婚圣旨,堂堂公主岂能退婚,要退也有办法,李祺死了就行。 燃文 现在只不过是跟李家表示这门婚事不是没给你们机会,是你们坚持迎娶公主的,往后不可有任何怨言,更不可对公主不敬。 李善长连忙开口道:“哪里有不愿,能尚公主说是我李家祖坟冒青烟都可以,举府上下都高兴得很,老臣更是日夜感念天恩浩荡。”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李祺长进不少,本宫往后自有安排,不会让他困于宅邸之中,如此李相也不必担忧他的前程。” 李善长赶紧站起身感谢,朱标让他坐下后说起了李祺一路上做的事情,李善长听着也高兴,看来殿下说的不是客气话,儿子确实是入了殿下的眼,这往后还能迎娶殿下宠爱的妹妹,李家未来可期。 吃完饭朱标也就告辞了,出了府驾马车到了开平王府门前,朱标没有下马车,常遇春在顺天府,常茂在凤阳,家中能招待朱标的男丁也没有,他自己也不好跟丈母娘多说,还不如直接送礼走人。 不一会儿刘瑾就出来了,马车行驶回宫,朱标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去蓝玉府上。” 车架掉头,朝着蓝玉的府上走去,到了地方发现连门匾都已经被撤下去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大门,原本的梁国公府没落至此。 朱标对蓝玉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刘瑾下车通报,不一会儿蓝玉就面色苍白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跪倒在朱标车架之下:“末将蓝玉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走下马车,看了眼地上的蓝玉说道:“你是何将?区区从七品知事都可以在本宫面前自称为将了?” 蓝玉听到这脸色变红,但是他也知道太子殿下是气他做事莽撞,否则堂堂太子殿下为何特意来从七品知事的府上,难道还能就为了嘲讽他一句。” 朱标走到他身前看着他裤子变红就知道是蓝玉为了赶紧出来迎接,跑得太快导致伤口裂开了,但依旧说了句:“蓝玉你太让本宫失望了,为何就不知道收敛一二,难不成你把脑子丢在战场上了?” 蓝玉把头贴在地上说道:“臣知罪了,请殿下息怒。” 路上来来往往也有不少人看着,朱标就当先迈进了蓝玉府内,迎面就看见跪着的一群人,都是蓝玉的妻妾,朱标挥挥手也没说什么,直接往前殿走去。 外面的蓝玉慢慢的起身,看了眼四周的人,殿下对他的恩德实在是厚重,做了错事还能被太子殿下追到家里来骂,这还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蓝玉打起精神龇牙咧嘴的走进府内,他都快数日没有下过床了,今日后恐怕还得在养上月于才行,其妻赶紧上前扶住他说道:“先去请大夫重新上药包扎一下吧。” ………………………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严厉斥责 蓝玉呵斥道:“这点小伤算什么,哪有让殿下等着的道理,快下去准备茶水。” 其妻忍着眼泪也不敢再多劝,这时候刘瑾走出来对蓝玉说道:“殿下让国公爷先去收拾收拾。” 蓝玉与刘瑾也是熟识,北伐路上俩人经常一起给朱标守夜,这时候苍白着脸对刘瑾说道:“还哪有什么国公了,你现在官职都比我高了。” 刘瑾嘴角一抽,蓝玉就是这样,脑子时好时坏,说话也臭的很,也就跟圣上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时候能清醒点,刘瑾也不跟他计较。 屋里的朱标坐在主位闭目养神,他可不想跟屁股上全是血的男人聊天,这次来的目的依旧是教训教训蓝玉,这个家伙在这么下去,早晚得死在他手里。 朱标念着旧情能容他一回,但是若是蓝玉真的死性不改,要么当一辈子的废物,要么就等着献出头颅给朱标杀鸡儆猴。 突然朱标听到轻微的声响,一个小小的女童跌跌撞撞的向他走来,大大纯净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她身后的侍女奶娘们看着朱标就腿软了,愣在原地不敢去拉住女童,生怕惊扰到太子殿下。 朱标捞起腰间的玉佩晃了晃,果然那个女童加紧了步伐,迈着短短的小腿扑倒朱标膝盖上,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头顶的玉佩,嘴里发出不知何意的婴语,伸手向上够。 这时候蓝玉的妻子张氏也捧着茶水走了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狠狠的瞪了一眼照顾女儿的丫鬟婆子一眼,然后就走了上去给朱标倒上茶水轻声说道:“小女年幼无知,惊扰了殿下,臣妾这就抱走她。” 朱标没有理会张氏,把手中的玉佩放到女童手中,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自己真正体会过婴儿的生活,只要看到他们就总会心软。 女童被母亲的声音吸引,放下玉佩就要转身去找,朱标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胖脸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这一天总算有个萌物舒缓心神了。 张氏见太子确实喜欢,就躬身退了出去,出去后也顾不上训斥丫鬟们赶忙问道:“刚才小姐可如厕过了?” 这一会儿那个小祖宗要是尿在太子爷腿上可就完了,才这么大的孩子控制不住的,丫鬟连忙回答道:“如厕过了,就是之后小姐才闹着出来找您的。” 张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转身去催一催自己夫君,她一个妇人自然不敢违背太子殿下的心意,何况若女儿真能得了殿下疼爱,长大后自然也能受到照拂。 不一会儿蓝玉就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屋内,直接跪倒在太子面前,朱标没有理会他,轻声细语的跟怀里啃着玉佩的小姑娘说起话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 跪的蓝玉都冒冷汗了,朱标才放下女童,只见她跌跌撞撞的走到自己父亲面前,也学着他趴下咯咯乐了起来。 蓝玉看太子没有发话就微微挺起身说道:“宝儿乖,去外面找你娘。” 外面的张氏也早就担心的不行,听到里面传来的这句话,轻手轻脚的抱起女儿朝朱标一躬身就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朱标才开口说道:“蓝玉,你是不是觉得挺过这一顿刑法,过段时间找个机会就能重新复起?” 蓝玉低下头说道:“臣惶恐,臣绝无这般想法,请殿下明鉴。” 朱标哼了一声说道:“怎么没有,蓝大将军年纪轻轻战功赫赫,背靠开平王,又是当朝太子的心腹,谁能跟你比,你不就是仗着这点才敢乱来吗?” 燃文 蓝玉慌忙的低下头,朱标接着说道:“怎么了,接着叫本宫明鉴啊,为了买酒就敢攻打县城,谁给你的胆子,你是要造反吗!” 蓝玉拿头贴在地板上说道:臣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请殿下再给臣一次机会吧。” 朱标拿起茶杯就摔到蓝玉面前高声呵斥道:“本宫给你的机会还少吗?北伐之时你就借着酒劲想要凌辱北元王宫的妻妾,这是不是违背军令,归朝之后又在酒楼叫嚣什么梁国公太小,怎么了,嫌国公小,本宫的太子大位给你好不好!” 蓝玉一个劲儿的拿头磕地,朱标呼出一口气说道:“要是你想这么死本宫也不拦着,反正在这么下去,你早晚要把你全家老小的命赔上。” 蓝玉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自己妻女的样貌,他是清楚太子殿下为人的,殿下这么说了那就绝不是为了吓唬他。 朱标调整了一下气息说道:“你这次的事情传来,父皇已经动了杀机,若不是本宫求情,你早就被问斩了,正好你蓝玉的名头够大,可以好好震慑一下你那帮狐朋狗友。” 蓝玉听到自己是因为太子求情,才免于死劫哽咽着说道:“臣誓死为殿下效忠!” 朱标嗤笑道:“蓝玉,你觉得本宫需要造反吗?” 看着已经心神恍惚的蓝玉朱标接着说道:“本宫无需造反,所以也不需要你誓死效忠,蓝玉论统兵你还远远比不上徐达常遇春,跟你年岁相当的李文忠也已经起势,你身后徐允恭他们也在奋起直追,你除了跟本宫北伐的那点旧情你还有什么?” 朱标站起身补上最后一击:“你对朝廷对本宫都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所以不要太高估自己,更不要仗此任意妄为。” 朱标说完就直接大步越过蓝玉,准备直接回宫了,蓝玉挪动身体拽住了朱标的衣袖沉声说道:“最后一次,请殿下再给臣最后一次机会!” 朱标沉声说道:“圣命已下,你的惩戒是逃不掉的,安心的当守城官吧,至于要当多久就看你自己了。” 然后就甩开蓝玉的手,直接走出屋内,刘瑾等人赶忙簇拥上来,朱标快走出蓝府大门的时间张氏才急忙赶来,捧着玉佩准备归还。 朱标看了眼她身后奶娘怀里正在盯着玉佩哭泣的女童说道:“玉佩是本宫送给她的,无需归还。” 然后就出门坐上了车架,打了好几巴掌,怎么也得给个甜枣吃,朱标对蓝玉还是抱有希望的,刚才那么严厉的斥责也是为了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朱标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蓝玉的事情就先到这,若他还有脑子自然可以理解朱标的良苦用心,往后看其表现就知道了。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朝会 车架启动,今日的行程也差不多完事了,明日再留一天看看,若无事就要动身赶回凤阳,事务繁多啊。 朱标闭目养神默默盘算着有没有什么事情遗漏下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车架停下他才醒来, 朱标也察觉到了,自己确实因为连日奔波劳碌导致休息有些不足,下定决心,无论今日太子妃如何诱人自己都要把持住。 下了马车后朱标先去了一趟坤宁宫,陪着马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其实他自己觉得对马皇后是有亏欠的,并没有让她体会到正常孩子对她特有的依赖。 然后又顺路去看了看老朱,他依旧批阅着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奏章,一旁的饭菜没有动一口,朱标让人换上热的,看着老朱吃完才告辞离开, 关于蓝玉的事情,他们父子俩的态度是一致的,哪怕冒着这柄利刃锋芒尽失的危险,也要好好挫一挫蓝玉的锋芒。 朱标回东宫后跟常洛华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让暖玉和大小双儿伺候他沐浴,其间朱标问了问她们最近的状况,得知一切安好后也就放心了,暖玉她们跟常洛华呆了这么久也放松多了。 沐浴完之后朱标直接躺进了床榻之中,这下感觉舒服多了,常洛华坐到一旁轻声说道:“殿下太辛苦了,臣妾看的心疼。” 朱标闭着眼睛笑了笑,干躺着无所事事的日子他再幼年已经过够了,并且再也不想过了,现在虽然忙碌,但权倾在手的感觉实在让人迷醉。 朱标拉着常洛华的手睡着了,晚饭也没有吃,就这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亮,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歇息过了,常洛华不知何时也躺到了他怀中。 看着睫毛有些颤动的常洛华朱标就知道她早就醒了,只不过为了让朱标睡个好觉,一直没有动身,朱标看着绝美的脸庞,还有红润的嘴唇,忍不住咬了一口。 常洛华一下就惊醒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咬一口,而且还蛮痛的,瞬间睁开的大眼睛就布满了水雾,朱标心虚的拿头顶可顶自己太子妃的额头。 俩人互相磨了好久才起床,收拾一番之后朱标就吩咐刘全去一趟工部,让他们按照临安公主的吩咐去办,这点小事也不用请示朱元璋。 常洛华这才发现朱标的玉佩又不见了,无奈的说道:“别人都是赏赐金银,只有您动不动就赏赐自己的贴身玉佩。” 朱标笑了笑,他这个人喜欢的东西不多,小饰品绝对是其中之一,尤其是玉佩,所以他就觉得别人也应当喜欢,而且赏赐金银多俗。 刘瑾在旁都快激动的流泪了,太子妃终于把他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了,殿下的玉佩无论哪一个都是宫廷内制的,其珍贵性无需多说,更重要的是那可是贴身之物,有时候就代表了太子殿下的意志。 朱标挠挠头,朝着刘瑾吩咐道:“去内造局让他们特制一批麒麟玉佩,尽快送到东宫。” 朱标自己贴身的玉佩一般都是龙纹的,这么送人确实不太好,那就换成麒麟吧,其寓意也很好。 吩咐完之后朱标跟自己太子妃吃了一顿早饭,两熟煎鲜鱼、香米饭、玛瑙糕子汤、锦丝糕子汤、木樨糕子汤、海清卷子、蝴蝶卷子、豆汤、泡茶。 这些朱标夫妇俩自然是吃不完的,一般都会赏赐给贴身的宫女们,常洛华饭量小,自己吃完后就开始照顾朱标用膳。 吃完后朱标就出去上早朝了,今日他得上朝奏报一下迁民的具体事宜,有些安排也好看看朝廷的意思,毕竟明年还会迁民,这次就是案列、所有人都盯着呢。 YY小说 到了奉天点门前,朱标走进之后文武百官都上去前恭迎,太子威势日盛一日,现在武勋政绩一个不缺,可谓是下任皇帝的不二之选。 朱标乐呵呵的跟他们打着招呼,对杨宪更多表现出来几分热情,毕竟人家前段时间才帮他在朝堂上说过话,也有那时极力反对那件事的官员来解释。 朱标也都安抚了,他们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错处,若是大规模的让差吏为官,第一个反对的就是朱标。 吏滑如油可不是假的,若不是在凤阳的是朱标,那些官差不要说做出政绩,不贪脏就不错了,所以双方并没有矛盾的点。 等奉天殿大门一开,众人鱼贯而入,按照日益完善的规矩行礼,李善长今日还在府中养病,就由杨宪当先奏报,毕竟他执掌着中书省。 朝廷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秋收,各地的粮食赋税是命脉,一旦出现问题明年的工作就别想展开了,这件事自然也没那么轻松, 各地均有些小问题,有些地方官总是心存侥幸,想着就我这小地方,缺一点也无人可以发现,疏通一下就是了。 朱元璋自然不会惯着他们,当即下令各地官员只要出了问题,罪责连诛,并且又派了御史台的人下地方体察民情,看看是否有贪官污吏借机多收苛捐杂税。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明开国也有两年多了,朝廷机构愈发完善,中央对地方的掌控也是如此,皇权已经覆盖到了绝大多数州府。 等都差不多了,朱元璋看着自己下方的儿子说道:“迁民大计事关重大,太子来说说办的怎么样了。” 朱标微微转身朝着自己父皇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下方的群臣讲述目前凤阳的情况,包括兴修水利,开垦荒地,并且准备建造县城安置十余万人。 这些大概事情官员们也都从凤阳传来的奏报中听说过,不过自然没有当事人讲述的清楚了,不得不承认太子殿下做的甚为妥当,一步一步显然是早有计划的。 不过因为这个会影响到往后数年的迁民事宜,所以官员们也有不少问题和建议,朝会进行到了中午才结束,所有人心中都有了具体的了解。 按照最初制订迁民计划时的预想,往后三十余年都不会停的迁民,中原地区各地都紧缺人口,山西江南等地的人口又有些过多,所以这件事是要不断进行完善的。 朱标特意揽下这个工作也是因为此,历史上明朝大迁民可是从洪武年一直持续到永乐十五年,这种可以说是百年国策的事情,朱标当然要亲自打好例子才放心。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前退后进 下朝之后朱标跟着自己父皇回了御书房,今日需要批阅的奏章也都送上来了,最上面的就是李善长亲笔所写的乞骸骨退养的奏章。 朱元璋拿起来看了一遍说道:“这算是第四次了,也可以应下了,标儿明日你走一趟吧。” 朱标点头应诺,李善长估计也猜到了现在正是时候,所以才敢在朱标回返凤阳之前正式退养,皇帝多次挽留,太子亲送退养,这也算是臣子的完美的结局了。 朱元璋想了想叹道:“李善长可谓是位极人臣,如此也不在乎再给他加上一点儿了,也算给后面的文官们立一个榜样,让他们知道只要忠心辅国自可得享尊荣。” 朱标一听就明白了,朱元璋这是打算让李善长配享太庙,直到现在朱元璋可都没有给任何人许诺过这件事,跟随他的开国功臣们都眼巴巴的盯着呢。 太庙乃是皇帝的宗庙,就是供奉祖先的地方,这种供奉祖宗的地方在夏朝时就有了,自秦汉之后,供奉皇帝祖先的地方就叫太庙。 作为皇帝自己家的祖庙,里面供奉的都是皇帝的父母一类人,受后代皇帝的磕头跪拜也是当之无愧的,不过后来为了褒奖一些功臣,允许非皇帝亲族或是远亲的人配享太庙。 而这些配享太庙的人和先帝一样,可以受后代皇帝皇子的跪拜磕头,享受到大型的祭祀,这是古代一个死者的最高荣誉,因为皇帝死后也不过是如此。 对于封建时代的人们来说,这是想都不敢想的,配享太庙虽然没有实际的利益好处,但对古人尤其是封建臣子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誉,也是他们一生的追求。 现在来说朝中有自信能配享太庙的也就剩下徐达常遇春了,按理说汤和也是有这个资格的,不过他刚刚被削掉爵位,谁也不知道朱元璋的心思如何。 朱标点头应下后说道:“那明日儿臣去长沙王府宣读旨意后就直接启程回凤阳了,入冬之前还得儿臣亲自盯着才好。” 朱元璋其实不太舍得儿子这么快就回去,不过当爹的就这样,头都没有抬就说道:“知道了,还有凤阳是咱的老家,那些原本的百姓也得多加安抚。” 朱标躬身应诺,就要退出去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句:“晚上到你母后那吃饭。” 朱标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就出了御书房,朝着宫外走去,今日是杨宪的生辰,估计也是他最后一次过了,朱标当然得去凑凑热闹。 朱元璋现在的态度就是力挺杨宪,所有人都知道等过几天李善长正式把公务一交,杨宪就会成为大明丞相了,无数人都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攀攀关系,往后丞相家的大门可不好进了。 只有最顶层的几个人才清楚,杨宪不过是被皇帝推出来的弃子罢了,若朱元璋真的爱惜杨宪,那现在就应该外派,让他有时间把以前的烂摊子都收拾收拾,而不是这么急着把他捧上位。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杨宪这些年步子太大,为了追求政绩,留下的漏洞很多,只要皇帝不在力挺,胡惟庸等人随时都有把柄把他送上断头台。 aiyueshuxiang.com 不过三品以下的官员们可都看不出来,毕竟他们还没有进入到那个圈子,官场上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把话给你说透,一切都靠自己。 现在是午休的时候,杨府面前车水马龙,官员们穿着常服捧着礼物往里走,门前有人拿笔记录,好一派富贵之相。 朱标的车架靠近自然有人通报,不一会儿杨府涌出一大群人,杨宪跑在最前面,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能来,毕竟朱标事务繁忙也是出了名的。 在往深了想,太子殿下下朝后是跟圣上一起走的,难不成是圣上叫殿下来给他捧场,其余人也都是这个想法,毕竟杨宪跟太子殿下素来没有什么交集。 朱标走下车架,面前已经跪倒了一大片人,杨宪领头说道:“臣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挥手让他们起身:“今日是你生辰,本宫也是来为你庆贺,都不必多礼了。” 一行人喜气洋洋的簇拥着朱标进了杨府,里面的摆设倒也一般,院落也不大,屋内就更不必多说了,由于来的人太多,真是还在院子里摆上了好几桌。 朱标笑着对一旁的杨宪说道:“本宫看你今日可是收了不少贺礼,换个大些的房子也够了。” 杨宪赶忙笑道:“殿下说笑了,同僚之间所送的不过是一些点心果品罢了。” 朱标又接着打趣了几句,他今日又不是来捣乱的,何况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免不了,明里不让送暗里还不能送了? 院子里的低品小官或者杨家的那些远房亲戚自然是没资格去迎接太子殿下的,如今都跪在两旁,朱标直接被领进了最中间的正殿当中,里面的菜也都换上了新的。 杨宪伺候朱标落座后,在一旁坐下,其余人心中也有数,够资格的就在一旁陪坐下来.没资格的朝着朱标一躬身就到屋内另一旁的桌子上去了, 朱标先是对杨宪说了几句祝寿的话,让他连连干了好几杯酒,脸色都变红了,杨宪也是聪明人,哪怕现在有些上头了,但也猜到自己走到了悬崖边上。 要么平步青云一步登天,要么就是衰落悬崖粉身碎骨,他难道还能不知道自己步子迈大了,但是这步子从扬州开始就不是他说了算的,他只不过是被推着走到了这一步。 也是被逼着与淮西勋贵对上了,现在胜利就在眼前,李善长已经卸任,淮西勋贵面对他的打压只守不攻,但他这时候更加恐慌了,因为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竟然真的能做到这一步。 也到这个时候他就越缺乏安全感,这次大办寿辰就是为了借机辨明敌我,现在太子殿下亲自驾到其背后的寓意是不是代表圣上的意思。 朱标这时候才有功夫打量了一圈,多是浙东党的文官,特别些的就是工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了,还有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没想到杨宪在六部竟然有了三个支持者。 虽然最重要的吏部尚书没有争取到,但是好好经营做个丞相也是够了,毕竟有御史言官在,吏部尚书对高官们的制约并不大。 ……………………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辰宴会 参加杨宪这次宴会的武官基本没有,就连兵部的官员都很少,这也是杨宪与胡惟庸最大的区别了,杨宪是收拢文官打击武将,他只做朱元璋想让他做的事情。 原因也简单,因为杨宪清楚自己的出身就跟淮西勋贵们玩不到一起去,何况他早年是跟刘伯温混的,注定会被淮西勋贵排斥,既然没有机会,那就一点都不碰。 至于胡惟庸就不一样了,他是淮西出身,跟的又是李善长,天然就与武将们有联系,所以他是文武具收,当然了,这么说其实有些过了。 无论是杨宪也好现在的胡惟庸也罢,他们的收只不过是拉拢,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臣子,对其他官员也没有生杀之权,只不过是互相结成利益同盟罢了。 尤其是三品以上的官员,那都是有头有脸能直见皇帝的人,又怎么可能臣服在同僚手下,只不过利益的牵扯一旦深了,到时候就身不由己了。 席间的户部工部尚书都在,朱标就与他们谈论了起来,安置迁民的日常所需到明年都还是要从户部工部调配,所以有些事情朱标也得早点儿跟他们说清楚。 杨宪这时候也松了一口气,朝着太子示意之后就去外面招呼客人去了,朱标也不以为意,反正他在这也没什么用。 不一会儿就听见门口一阵喧闹,朱标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还不等他叫人出去问问,杨宪就引着胡惟庸等人走了进来,其余人都纷纷起身招呼。 朱标看着走进来的胡惟庸有些疑惑,按理说他不应该来参加杨宪的生辰宴,不知道他是早有打算要来,还是听说太子来了也跟过来的,后来的人先给朱标行礼,朱标点头让他们起来。 胡惟庸坐在朱标身侧的身侧笑道:“没想到能在此遇到殿下,杨相的面子还真是大。” 朱标笑了笑说道:“杨宪做事妥当于国有功,又是东宫所属,正好本宫难得有空,所以就来喝一杯。” 胡惟庸附和几句,他确实没有想到朱标会亲自来,不过正好,他此来本就是为了让杨宪更猖狂一点,殿下来了可谓是火上浇油。 杨宪也坐了下来说道:“胡兄也是公务繁多啊,竟能特意抽出时间真是太给小弟面子了。” 胡惟庸既然来了自然是客客气气的,俩人非凡不像政敌,反而像相交多年的老友,也没有互相拆台,在朱标面前互相吹捧了起来。 胡惟庸还打趣道:“杨相的生辰文武聚齐还有殿下庆贺,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不知臣之生辰是否有幸请殿下参加呢?” 朱标听后笑道:“记得胡参政的生辰应是下个月,可惜本宫那时恐怕不在京城了,否则一定会上门喝杯酒,当然本宫去不了,但贺礼自是不会少的。” 胡惟庸听后站起身朝朱标敬了一杯酒:“有殿下这句话,臣就知足了。” 杨宪也说道:“殿下贤明宽仁正是我大明之福,亦是我等臣子之福,诸位当与我一起敬殿下一杯。” 屋内的所有人都站起来给朱标敬酒,他们都一口干了下去,朱标含笑抿了一口,这下气氛就热闹起来了,朱标也不再多说,喧宾夺主非君子所为,何况这可是杨宪最后一个生辰了。 yqxsw.org 胡惟庸也同样如此,表面在和睦那也不真的,屋内大多都是杨宪的人,谈的深了大家都尴尬,索性凑到朱标身旁攀谈起来。 朱标自然来者不拒,胡惟庸都还没上台表演,离落幕自然还早得很,他们俩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共事呢。 胡惟庸现在所想的自然也是讨好太子殿下,在淮西勋贵当中哪怕对圣上打压有所不满,但绝大多数都是忠心的,胡惟庸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杨宪此时正在和户部尚书交谈,看到胡惟庸跟朱标谈的热切就有些牙疼,严重怀疑胡惟庸这个狗东西就是听说殿下来了才跟过来的,就是为了恶心他。 随着交谈朱标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胡惟庸是有真本事的人,尤其是现在还未得志的胡惟庸,治国安民的想法很多都跟朱标重合。 这让他想到了刚去扬州时的杨宪,未得志之时都是谦虚恭谨的治国安邦之才啊,可惜权势迷人眼,未来一步走错步步皆错。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改,不过想根治一个人的性格何其难,就像蓝玉那个家伙,没有几年的功夫配上猛药根本改不过来,而且改完后还能不能保留其才华还不一定。 另一旁的杨宪草草结束了跟其他人的交谈,走到朱标胡惟庸中间加入了交谈,不得不说跟两个聪明人商量问题确实舒服,若是能带回凤阳就好了。 户部尚书皱眉喝了一杯酒,他对杨宪的表现很不满意,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胡惟庸想要拉进关系无可厚非,至于这么急匆匆的插进去吗? 在场这么多人都是为了给你面子才过来的,殿下也没缠着跟你说话,怎么可以就这么放着其他人不管了,实在是显得胸怀不够大气。 朱标也注意到了户部尚书的表情,这就是杨宪的缺点了,跟刘伯温评价的一样,能力有,肚量却不够。 朱标感觉也喝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了,众人皆起身送到门口,朱标临上车前说道:“本宫刚才是直接从父皇那边过来的,贺礼还没来得及拿,一会儿便着人送过来。” 杨宪赶忙躬身说道:“殿下能亲自前来已经是让臣感激涕零了,哪里还敢收礼,请殿下不要与臣客气。” 朱标没有说话,笑着与众人道别,所有人躬身相送,刘瑾扶着他送上车架,然后就在重重护卫之中返回皇宫了。 杨宪此时是志得意满,胡惟庸抬头也笑了笑然后就告辞了,杨宪挽留了两下就让他走了,其余人欢声笑语的走回杨府。 车厢内的朱标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朝中局势暗流涌动,三品以上的官员恐怕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到底在哪,都是左右逢源罢了。 今日的事情无疑会给淮西勋贵极大的压力,毕竟若是连太子殿下都站在了杨宪那边,他们这群人可就真的危险了,而与太子相谈甚欢的胡惟庸将会在次亮眼起来。 他们也该爆发一波了,到时候朱元璋就可以看清淮西勋贵们到底有多大的力量,那些文臣们又有多少其实是他们的人,底层官员当中所占的比例又是多少。 第二百二十八章 顺义王 车架缓缓行驶回到东宫,常洛华领人迎接,靠近朱标就闻到了酒味,连忙让人去煮醒酒汤,朱标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洗了把脸喝下醒酒汤汤后就睡了一觉,反正下午也没有什么事了,难得能休息一下,为了遮蔽光线,朱标床榻前摆上了个绣着龙纹的屏风,屏风前安着一座狻猊坐山的流金香炉,约数尺高,甚是做得奇巧。 暖玉轻轻点燃里面的香料,丝丝缕缕的青烟蜿蜒而出,其香气似麝香之优美,有些像海藻、木香、苔香,清甜幽香、有特殊甜气和极其持久的留香底韵,是一种很复杂的香气组合。 这是以龙涎香为主的宫廷特质熏香,传自宋朝皇宫,据说能活血、益精髓、助阳道、通利血脉,镇静安神。 这龙涎香还是洪武元年沿海官员特送过来的,经过一年多的制作才完成,朱元璋统共也没得到多少,基本都送到东宫和坤宁宫去了。 当时朱标还在凤阳,常洛华自己也没舍得用,所以才留到现在,朱标这一觉自然睡的极为舒服,醒来后领着常洛华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常洛华看着神采奕奕的夫君轻声问道:“殿下明日是不是就又要走了?” 朱标点点头说道:“凤阳那边还有点事,办完之后我还要往沿海走一趟,争取能在过年前回来吧。” 常洛华一听神情就黯淡了许多,他们夫妻可真是聚少离多,成婚后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多少,等明年又有新人入宫,到时候殿下还会记得她吗? 朱标自然也感觉到了,突然转身看了一眼常洛华,只见她脸上立刻浮现出勉强的笑容,但依旧掩藏不住对未来的担忧彷惶。 常洛华这个年纪在后世也不过是高中生罢了,哪怕她心智成熟,但是对面现在这个局面内心彷惶在正常不过了。 朱标伸手拉住了自己太子妃的手,他们成婚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牵手,常洛华挣扎了好几下,这太不合规矩了。 跟在后面的刘瑾转过身看向宫女太监们,吓得他们立刻低头站在原地,仿佛是一群木头人,朱标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柔声安抚道:“你是太子妃,谁也越不过你。” 常洛华没有回答,只是太子妃么,并不是因为她是常洛华,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太子妃,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回答吗? 气氛有些沉默,不过朱标也没有在开口说什么,明年理政之后他的东宫每年都会塞进许许多多的女人,这些人女人他或许不爱也不喜欢,但是他不会拒绝,这也是太子的责任。 傍晚朱标领着自己太子妃去了坤宁宫,马皇后抱着朱露小同学正在说着什么,给自己母后行礼后就落坐了,朱露先是跳下来跟常洛华问了好,然后就扑倒朱标怀里撒娇。 饭菜早就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朱元璋过来了,听说朱标明日就要出发了,马皇后也有点难过,不过她也清楚百姓民生为重,转头宽慰了常洛华几句。 都是女人她也理解自己儿媳妇,她当年也是如此,朱元璋常年外出征战,半年半年见不到一回也是常事。 aiyueshuxiang.com 不一会儿朱元璋就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看着屋里的四个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日夜操劳不就是为了一家人能一直这么安稳的过下去。 朱标领着太子妃和朱露同学给自己父皇行礼,起身后朱露回头看了眼自己母后,才扑向自己父皇,被其一把抱了起来。 朱元璋是很传统的人,虽然对孩子很疼爱但一般不会表现出来,而且早出晚归的,所以除了朱标外,其余皇子公主对自己父皇还是很敬畏的,毕竟没有什么了解的机会。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朱元璋心情很好还多喝了几杯,他对儿子外出到没有什么太多不舍,毕竟男儿志在四方,趁着他还有余力,让朱标到各处走一走绝对是好事。 吃完饭马皇后拉着常洛华说话,朱元璋就领着朱标出去消食遛弯儿去了,父子俩背着手走在御花园中,天气有些冷了都披上了披风。 朱元璋突然说道:“蒙古顺宁王刚刚即位,还没有妻室,所以想要迎娶我大明的一位公主,标儿,你怎么看?” 朱标眉头一皱,上一任顺义王应该就是被他俘虏的蒙古王公了,之后接受了朱元璋的册封,顺义这个王号就很说明问题了。 朱标直接回道:“儿臣以为严词拒绝,并且下旨训斥,区区一个顺义王,哪里有资格迎娶我大明的公主。” 朱元璋笑了笑:“顺义王所部近十万众,闹起来可不是小事。” 朱标没有回话,依照自己父皇的性格,他是不可能让女儿嫁到蒙古的,现在不过是想听听他的看法罢了。 朱标想了想说道:“蒙古部轻易闹不起来,他们刚刚恢复一点元气,再动兵戈无疑是自讨苦吃,顺义王求娶公主应该就是蒙古诸部对我大明的试探,想看看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还有余力约束他们。” 蒙古部表面上看矛盾不断,暗地里也差不多,但是他们为了中原这块广阔的土地还是可以接受联合的,统一过的民族不可小觑。 蒙古诸部有大明的人,大明内部也有心向蒙古的人,毕竟朝廷内北元旧臣还是挺多的,虽然不敢多做什么,传递点儿消息还是可以的。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大明开春之后就会攻打巴蜀,并且开始经略云南,还有西域各地,所以他们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个时候捞些好处。 蒙古各部情况其实不太好,朱标掠走了太多牛羊,加上朝廷一直强行要求他们进贡马匹,导致牧民们生活艰难,草原上活不下去的牧民四处劫掠。 现在的情况就是要么蒙古王公贵族自己承担这一切,或用财务从大明买些粮食赈济饥民,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要么就转移矛盾,放他们去劫掠汉人。 如果答应了顺义王迎娶公主的事情,那就说明大明没有余力浪费在他们身上,所以才会答应嫁公主安抚,如此情况反而会更加复杂。 如果不答应,那么他们反而会心存忌惮,不过也有纪律会刺激他们起兵造反,毕竟没有脑子的蠢货也有挺多,只要被有心人利用刺激了,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和亲 朱标想了想说道:“常帅此时正好在顺天府坐镇,那就让他亲自领兵去训斥顺义王,以常帅的威望足以震慑其部。” 朱元璋笑道:“常遇春脾气暴躁,就算没事他都能弄出事,让他去训斥顺义王,你是想再跟蒙古打一仗了吗?” 朱标摇摇头说道:“越是软越可能助长蒙古各部的气焰,只有表现的够强硬哪怕逼反了顺义王也在所不惜。” 朱元璋没急着说什么,只是默默听着,朱标接着说道:“一场小规模的战斗我大明还是负担得起的,蒙古各部推出顺义王来试探,又不是拥护他为王,他造反了其余各部绝不会加入,反而还会帮助咱们一起镇压顺义王。”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全旭这么久在草原上可没白浪费时间,蒙古各部的底细早就在朱元璋的掌握之中了,他们现在有占占大明便宜的胆子,但还没有掀起战争的胆子。 顺义王若是真的胆敢造反,他们比大明还慌,因为他们清楚,一旦大明被迫起兵征伐草原,那就绝不是说杀了顺义王所部就能回去的,必然是要好好劫掠一下,好削弱他们的实力。 双方其实一直都在互相妥协,否则朱元璋也就不会册封他们为王了,不过现在是蒙古先出手试探,那大明也必须回敬,提醒对方莫要忘了自己的处境。 常遇春不是和谈的人选,但绝对是挑事的好人选,顺义王到时候怎么回应大明的试探也就能清楚蒙古各部所想的了。 若是顺义王不堪受辱起兵造反了,蒙古各部不但不响应反而帮助大明镇压,那他们相互之间的裂隙就更大了,往后在谈及造反就不会好谈了。 若是忍受了那自然就相安无事了,蒙古占不到便宜只能自己撑着,马上就要入冬了,草原上万物枯竭,他们各部都有饿疯了的牧民,互相之间消耗是难免的。 蒙古现在是迫切需要打一仗的,粮食少人多,那就只能消耗掉多余的人,问题就是跟大明打还是跟自己人打,不然矛盾转移不出去,蒙古可没有王爷拿自己的钱粮赈济牧民的习惯。 历代游牧民族都是这样,养牛养羊风险很大,一场疾病就可能把它们都带走,没了牛羊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妻儿老小,怎么办呢? 当然是去抢劫了,若是没有统一的王,那就各部族之间互相抢劫,杀光你的人拿走所有物资,若是有统一的部族,那就组织大军侵犯中原王朝。 抢到了自然好,拿了粮食高高兴兴的回去,抢不到也无妨,消耗掉大量的牧民,剩下的粮食就够了,反正草原的牧民就是这样,就像草一样,春风吹又生。 恐怕有些人还迫不及待的等着顺义王造反,说不定顺义王就是他们挑选好的肉,现在就等着上桌分食了,毕竟顺义王所部的资源极为丰富,一人倒下众人吃饱。 顶点小说 朱元璋父子俩走到那颗熟悉的树面前,朱元璋说道:“往后若是有藩国求娶公主你会答应吗?” 朱标一愣,大明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这在后世实在是太熟悉了,所以他从没有想过这点。 不过朱标对和亲其实并没有什么极端的看法,大明之所以做到这个地步,完全是因为宋朝的耻辱太大了。 首先,和亲绝对不是送一个女人换来短短数年和平这么简单,如果送一个女人给外族就能让外族不来南下掠劫,那这哪里是什么牺牲,这他娘的简直就是奇迹。 和亲,本质上是一种政治手段,而且不是政治联姻这么简单,是中央帝国收小弟的流程,与其说和亲是嫁公主不如说本质是收赘婿,当然宋朝是例外。 汉唐够不够强,他们依旧选择和亲,就算不包括被迫和亲的那几次,他们在巅峰时期依旧会选择和亲。 那就是因为和亲是一项成本低收益大的给外族核心安插代理人的高级政治手段,弱国都没资格玩这一套。 宋朝做的极为不好,就是因为没有在武力上压服辽国,双方结的是兄弟之邦,女真打破了北宋都城之后掳走了不少皇室宗女,但是这些公主都沦为了奴隶,更没资格提和亲了 这点上做的最好的就是元朝,高丽历史上有一段时间叫做元干涉期,元朝公主在高丽享受很高的地位和权力,甚至就是反客为主。 公主们大肆安插陪嫁过来的臣子,掌控高丽政局,动不动就拳痛殴高丽国王,忠宣王和忠惠王还遭到元朝的逮捕与流放,蒙古公主愣是把朝鲜国王成功驯化了。 高丽敢说不要吗?他们不敢,他们怕什么?怕一个女人?并不是,怕的是女人背后的那个庞大国家。 从这以后高丽算是长记性了,哪怕朝鲜建立了也是如此,历史上朱棣可是提了两次想要和亲,还想把公主下嫁给朝鲜的王世子,但是都被婉言拒绝了。 朝鲜国王李芳远最后被逼无奈硬是说自己的王世子已经成婚了,死活不肯接受大明公主,生怕落得跟高丽一样的下场。 自此朱棣也没了面子,再也不提嫁公主的事情了,终明一朝公主就都是嫁到了本国之内,其实也没太大的区别,怎么都轮不到公主来选夫婿。 朱标想了想说道:“儿臣是没有这个打算,送公主和亲到底落了下层,何况不嫁公主那就让皇子们多劳累些,娶些藩国公主就是了。” 朱元璋笑了笑说道:“那就这样说好了,高丽王的三公主就要嫁过来了,咱正愁怎么安排。” 朱标嘴角一抽,枉费他想了这么多,不就是娶个女人的事情嘛,朱标突然有种为国献身的感觉。 不过他也不想娶高丽公主,毕竟语言都不通,拉着朱元璋就说道:“父皇您又不是只有儿臣一个皇子,老三不是还没订婚吗?” 朱元璋背着手说道:“老三不行,这个公主不是你收就是咱纳,你若是想完美施行你的计划,那就只能表现出诚意。” 朱标叹了口气,姚广孝他们已经到了高丽,看来事情进展的不错,否则高丽也不会急着送公主过来和亲,想来是不想吐出辽东之地了。 朱标只能点头答应,俩人走回坤宁宫内,朱标领着常洛华告辞,夫妻俩往东宫走去,朱标没想到自己还是被父皇套路了,最后和亲的竟然是他! 朱标现在怀疑那个顺义王真的向朝廷求娶公主了吗? ……………………… 第二百三十章 京中事了 朱标叹了口气也不在多想,这就是他享受权势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父皇不想收就是因为他后宫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高丽的也有几位。 至于不适合让其他皇子迎娶可能是因为高丽王也清楚大明太子的地位,当一个王妃哪里比得上皇帝的妃子,其能对两国关系的影响就不同。 朱标走在路上跟常洛华提了提这件事,她倒也没什么意外,只是刺激她更想早点拥有一个男孩,有了儿子就什么都有了。 常洛华嫁过来后经常跟马皇后在一处作伴,对于公公婆婆的心思都有了了解,他们也都在盼望着太孙能从她的肚子里诞生。 只不过常洛华能感觉到自己夫君并不是特别迫切,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她就是能感觉到,这件事已经困扰她很久了。 回到东宫后朱标径直去了文华殿,常洛华则是去沐浴,朱标坐在靠椅之上,不一会儿刘瑾就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看着进来就跪倒在地的人,朱标笑道:“终于回来了,你不在本宫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全旭抬头看了眼笑容真挚的太子殿下,没有说什么表忠的话,朱标也不在意直接问道:“你也知道这次回来要做什么,带了多少人。” 全旭沉声说道:“臣只带了五百人回来,各个都是可靠的好手,其中有不少还是跟随殿下北伐过的亲军,臣可以担保他们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朱标有些意外,五百人有些少了,要知道朱元璋可是把整个北方的特务机构都交给了全旭,就是为了让他独立于毛骧培养心腹,朱标还以为全旭最起码会带回来一两千人。 不过朱标也没有说什么,全旭还是值得信任的,其能力也极为出众,既然他只带回来五百基石,那就说明这五百人坚固牢靠,足以支撑新的特务机构诞生。 朱标想了想说道:“见过毛骧了吗?” 全旭回答道:“见过了,毛统领消息灵通,早就在宫门口等着我了,说了几句话,叮嘱臣要好好为殿下效命。” 朱标点点头,这话听着还以为是毛骧把全旭调回京城的,这家伙可不是一般人,只可惜碰到了朱元璋,他无论如何也翻不了天的。 全旭被突然召回,毛骧现在应该也是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作为替皇帝扛脏活累活的人,无论干得好还是干得不好,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思路客 所以他现在就在想办法未雨绸缪,亲军都尉府内的关系定然是走不通了,虽然看似毛骧作为皇帝心腹能执掌亲军都尉府,但是以朱元璋的性格,怎么可能没有制约。 毛骧现在应该是想要接近朱标,估计是想着往后若是真出事了,最起码能留条性命,由全旭牵线搭桥就是表示自己还有底子能让全旭接手。 不过毛骧现在还不知道朱元璋召回全旭是让他另起炉灶,亲军都尉府的底蕴全旭是用不上了,何况如果按照计划进行。 那场大案后必须拿出一个合适的人来平息安抚淮西勋贵们的情绪,毕竟往后他们可是极为珍贵的保皇势力,毛骧的身份地位最合适不过了。 朱标跟全旭说了几句,然后就让刘瑾把他送出去,这个时辰东宫绝不可能留下另一个男子了,朱标又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就回寝宫准备休息了。 走在路上有些奇怪,感觉伺候的人少了很多,进屋后就感觉更奇怪了,云锦等人伺候他换上了轻便的衣服后就躬身退出去了。 朱标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东宫能指挥云锦的除了他也就只有太子妃了,今夜是不好过了,朱标本来还想安心睡觉准备明日启程。 看来自家小太子妃是真想怀上孩子,只可惜没上过生理课,小春宫图可不会教给你这么多,朱标默默计算了一下,今夜她如愿的几率也很低。 朱标剑眉一挑面露微笑就走进去了,然后就发出了一声惊叹,所以发生了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眯着眼睛爬起来,常洛华则是推都推不醒了,朱标叹了口气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云锦等人听到动静立刻进来伺候。 朱标穿衣洗漱后吩咐不用叫醒太子妃,然后自己就朝着坤宁宫走去,走之前还得父皇母后在道个别,而且恩准李善长退养的旨意还没拿到手。 等到的时候朱元璋和马皇后都已经吃上了,朱标行礼后也坐下开动了,朱元璋看了看眼神色有些疲惫的儿子满意且欣慰的笑了几声,还亲自夹了几筷子菜放到他碗碟里。 朱标脸色一黑,马皇后也是含笑给他夹喜欢的菜品,这俩人仿佛看到自家平时懒惰的小牛终于开始努力耕田了。 不一会儿常洛华也急急忙忙的赶到,红着脸给父皇母后行礼后也坐在了下方,马皇后转而给媳妇夹菜去了,孙子总比儿子强。 朱元璋吃饭快,而且吃完后起身就走了,毕竟不走的话他放下筷子其余人谁都不可以再吃了,也没跟朱标多交代什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留下一道关于李善长的旨意就上朝去了。 朱标也很快吃完了,跟自己母后道别后,朝着自己太子妃眯了眯眼睛,看的她耳朵都红了,马皇后忍不住笑道:“好了,你快走吧。” 朱标笑了笑就转身出去了,刘瑾等人连忙跟上,出了宫门口就上了车驾直奔长沙王府,接到消息的李善长领着家人出府迎接,朱标拿着圣旨走进了府内,里面早就摆好了香案。 李善长神色有些微秒,这道旨意一天没来他就是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的大明朝丞相,但自此就不是了,他就只是挂着长沙王头衔的李善长了。 朱标站好之后还是宣读,李善长领着家人跪拜下来,其内容大致都是夸奖之语,可以从语气中听出确实是朱元璋亲自所写,李善长的眼泪也就慢慢流下来了。 除了口头上的嘉奖,最重要的无疑是恩赐配享太庙,李善长也就成了洪武朝第一位得到这个殊荣的臣子,等他百年后朱标祭祀太庙也得跪下磕头。 其余零零碎碎的赏赐也有很多,大意就是你退休了也可以时时给皇帝写信,无需经过中书省,地方官员也当优先照顾,赐临濠地若干顷,设置守坟户一百五十家,赐给佃户一千五百家,仪仗士二十家…… ……………………… 第二百三十一章 火锅 朱标宣读完圣旨亲手放到李善长的手中说道:“太师也不必急着离京,安心在府中修养,等李祺回来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李善长流着泪捧着圣旨站起身说道:“老臣感念皇恩浩荡,臣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竟能的如此殊荣实在是惭愧。” 朱标笑着安慰了几句,李善长现在这个情况也不是和交谈,没多久朱标就告辞离开了,想必中午还会有许多人来拜见吧。 虽说人走茶凉,但是李善长加封太师就说明很多,何况人家是退养,又不是被罢免了,胡惟庸等淮西勋贵必然还是要过来祝贺一番的。 不过这跟朱标没有什么关系了,朱标路过六部衙门的时候才想去玉儿的事情,让刘瑾去跟兵部尚书打一声招呼,把张远一家调任到京城,他亲自去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了。 刘瑾应诺而去,很快就出来了,这点小事自然也不用多麻烦,车驾直出城门,全旭早就在此等候了,朱标下了车驾骑上了马,奔驰十余里就遇见了驻扎在外的骑兵,汇聚成一股奔向凤阳。 急行军两天多就到了凤阳府境内,朱樉过来迎接,跟朱标说清楚了他走这几日的事务,其实也没什么,朱标走的时候都定好了,短短这点时日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朱标休息一晚,第二天重新接手政务,至于全旭则是领着五百心腹接手了那些孤儿,开始了挑选,这行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名号朱标也给他们定下了,大明一日没有锦衣卫,朱标心中就总觉得差点意思,虽然全旭他们觉得名字不够威武霸气,但是也不敢反驳什么。 朱标抽空也去看了一眼,全旭挑选的办法也很简单,先是挑出身强体壮的,当然了都是相对于这些孤儿来说,矮个子里也得挑出拔尖些的。 这些孩子近几个月伙食不错,身体倒是比要饭时的模样强了许多,锦衣卫不仅是探子那么简单,正面战斗缉捕犯人也需要武力。 然后就是挑选面貌出众的女孩子,这也不需要多说,之后的就复杂多了,要考研他们能不能快速背记,或者能不能最快速度的隐藏身形,或者接人待物的口才。 这些人里面有不少是乞丐,口齿伶俐的却实还有不少,总之就好各人都有个人的用处,那些身体不出众相貌又一般头脑还愚笨的也同样如此,培养做后勤的杂活也好,至少知根知底。 朱标大致看过后也就不再管了,锦衣卫现在还远远派不上用场,最起码也得等个五六年才能有点作用,想要达到亲军都尉府的程度还早得很。 除非日后接手亲军都尉府的底蕴,不过他们的框架肯定是不能用了,毛骧死的时候朱元璋估计也会顺手把亲军都尉府的中层干部血洗一遍。 这样失去了高层和中层的亲军都尉府就可以完美的被锦衣卫继承了,最起码到朱标这一代都不用太过担心腐化的问题,当然了时刻保养也不能忘。 往后一个月内都没有任何事情,朱标回来后轮流召见了分散在各地的徐允恭郭翀朱棡等人,所有工作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唯有贪官营累死了百余人。 幸好差役也不会太难为一同劳作的纨绔公子们,否则他们就这么活活累死朱标也不太好交代,毕竟人家孩子有没贪污。 不过这也把他们吓得不行了,朱标路过看一眼他们就扑过来哭爹喊娘,每日天没亮就起来干活,中午只有一块干粮两瓢水,没有任何休息的时候,而且身旁的人不断的死去,他们实在害怕的不行。 yawenba.net 负责这里的朱棣也脸黑的很,这些家伙吃的就比贪官们好,还仗着一般不会被鞭挞,干点活磨磨蹭蹭的,人家贪官都累死百余号了,这些王八蛋都精神的很。 朱标到也没过分苛责,他们到底不是犯了罪的人,不过是纨绔了些,仗着自己父兄的功勋在京打打群架罢了,所以哭的真切的就都带走了,若是出去了好好干活就干,干不好再送回来。 又过了大半个月,今年的第一场雪降临了,幸好工作进程顺利,迁民们都有了避寒的屋子,加上朝廷配发的棉服被子相必都能熬过去。 当然了,凤阳当地的穷苦百姓家中也都送了床被子,这段时间男人们干活,女人们除了做饭就是缝制这些东西,所以有些多的都分了出去,毕竟是家乡父老。 这雪一连下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停止的节奏,百姓们都停止了工作,朱标也早被请到了濠州城中,毕竟这雪天在营帐中也不好过。 凤阳知府把自己的宅邸让了出来,自己领着家眷住进了府衙之中,朱标也没有客气,往后多提拔就是了。 朱标这时候才算可以休息一下,劳逸都停止了百姓都窝在家中,事情自然也就少了,派几个官员盯着就行,朱标突然就想吃火锅了。 幸好战国时期即有火锅,史人以陶罐为锅,在五代时,就出现过五格火锅,就是将火锅分成五格供客人涮用,到宋代,火锅的吃法在民间已十分常见,唐宋时官府和名流家中设宴,多备火锅。 这玩意儿吃的就是热闹劲儿,朱标索性把自己的属下们都召集过来,凤阳就这么大,何况大多数人本就跟着朱标进了城。 等到下午的时候大家就都到了,凤阳知府亲自准备了食材,不过这个时代可还没有蔬菜大棚,所以菜类有些少,不过肉是管够的,尤其是羊肉。 难得如此高兴,牛棚里只好有又有两头牛打架死了,朱棡亲自领人把其带了回来,后厨杀羊宰牛不亦乐乎。 本来是要在屋内吃的,朱标看了眼外面说道:“雪也不大,不如到外面吃吧。” 其余人轰然应合,于是就摆在好几张大桌在院子里,皇子们面前自然是精致的小锅,而且看着很眼熟,看了眼一旁伺候的刘瑾有些无语,怎么出来办差还带火锅的吗? 其余人则就没有那么讲究了,随着炭火点燃锅中的汤水开始沸腾,小小的雪花落进去瞬间就消失了,其余人已经喝上了酒暖身。 ……………………………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朱门酒肉臭 朱标这桌子人不多,除了三位亲王殿下外,只有平凉侯费聚还有凤阳知府作陪,其余人都坐到了别的地方,而且看样子已经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小团体了。 徐允恭常茂互相间就不怎么对付,何况还有李祺在一旁站着,郭翀李进张帆等人也有矛盾,还有像傅忠这样自己孤立其余所有人的。 哪怕都是朱标的心腹,但是他们内部依旧是矛盾重重,并不会因为这点就都成为好兄弟,不过这也在朱标的预料之中,甚至有他默许的成分在里面。 不过再如何还不至于衍生到仇恨的地步,因为他们知道朱标的纵容是有限度的,他们不和可以,但绝不能相互拽后腿,加上总会有那么几个充当润滑油的人。 随着烧酒上桌,肉片入锅气氛顿时就热闹了起来,朱标也笑着跟同桌的人开始喝酒,辛辣的酒水顺着咽喉滑下去,整个身体仿佛都燃烧了起来。 这顿饭朱标也没弄什么祝酒词之类的,就是很单纯的叫他们来吃一顿热闹饭,他们自然也能感觉出来,殿下需要热闹那就热闹起来。 薄薄的肉片熟的很快,朱标拿筷子夹起放入口中就有一股满足感,只可惜没有后世各种的蘸料,否则这味道还能再翻上好几翻。 刘瑾其实给他调配了酱料,就是用酒、盐,酱、胡椒等做成的,味道么只能说一般,至少朱标并没有多喜欢,他更喜欢芝麻酱为主的蘸料。 只可惜芝麻虽然在汉代就被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我国,种植范围不大,而且更重要的还是以榨油为主,极少做成其他食用品。 朱标一吃火锅就能想起来,但是不吃的时候也懒得特意命人去弄,这个时代的人对芝麻酱也没什么兴趣,毕竟饭都吃不饱,哪有功夫在乎口感了。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主角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饱,只能说那两天牛的贡献很大,不愧是战斗牛,没枉费朱标千辛万苦把他们从草原牵回来。 朱标默默的看了眼心满意足的众人,突然感觉得加强一下对牛的保护了,不能让他们总打架了,这天天被迫吃牛肉,就是朱标也心疼。 朱标眯着眼睛看向刚才只吃牛肉不吃羊的晋王殿下,只见他双手放在肚皮上舔着嘴唇,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 朱标轻声问道:“老二,疏通河道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吧。” 朱樉打起精神回答道:“差不多了,而且入冬后也不好继续梳理了。” 朱标点点头说道:“那就再给你个差事,天凉了,牲畜们也得注意妥善安置,尤其是牛,开春后还得指着它们耕地,所以我不想再听到有一头牛死的消息了。” 朱樉嘴角一抽,他刚才还打算过几天再去挑拨几头牛之间的关系,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晋王自然不可以这么轻易的认下:“这牛到底是畜生,牛棚就那么大,他们打架我也拉不住啊,再说他们走道儿滑倒摔死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笑呵呵的看着朱樉,最后看的他低下头保证一定让牛牛们和谐相处,开春前再不会有一头牛失去生命。 朱棡同样有些遗憾,朱棣则是不以为意,他更喜欢吃羊肉,其余臣属酒足饭饱后朱标也就让他们都回去了,朱家三兄弟则是留在这里跟朱标住。 这一顿饭吃的很单纯不过却也是加深情感的好办法,这也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无论想做什么事到酒桌上走一圈总是没错的。 第二天一早朱标领着弟弟们出城了,雪已经没有前两日大了,但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节奏,而且还起风了,这个时代的冬天远比后世冷太多。 biquge.name 朱标等人已经换上了狐裘皮毛所织造的衣服,那也觉得很冷,更何况那些百姓了,虽然发放了棉衣但是到底效果如何,有没有真的落在百姓手中,这都得他亲眼去看看。 入冬了他可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舒适自在的潇洒一天,但是百姓们却是担惊受怕,生怕又有家人会冻死在这个季节。 朱樉等人是不想出来的,大冷天的窝在被窝里睡觉多舒服,何苦斯斯哈哈的冒着风雪策马赶路,朱标当然不可能放过他们,一起受苦也是增进感情的好办法,也可能朱标就是看不惯他们享受的样。 路过几个村子,朱标都亲自进去看了几眼,村里路上空荡荡的,所有人都窝在家里,少吃少喝少动,依仗着破屋烂房遮风避雪。 烟囱上都买着青烟,周围山上的树木基本都被砍光了,合适的烧制木炭,不合适的都被运回去当作薪柴,现在烧的应该是薪柴,还没到最冷的时候,百姓应该是不舍得用木炭的。 木炭是用大量的木材烧制出来的,价格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贵的,一般百姓烧制出来也是拿到达官贵人府上去卖了换食物等物品,很少说自己用的,因为烧制太费事和成本太高了。 都不只是百姓烧不起木炭,以大明的俸禄就是低品官员也用不起,更别说更贵的煤炭了,凤阳知府这个级别,家中储备的木炭也就那么点儿。 这也就是朱标来了,下令大规模砍伐树木,否则任何官员都不敢下这种命令,尤其凤阳作为帝乡,山林多为国有,你偷偷捡点树枝没有人管你,但是擅自砍伐树木可是要被官府打板子的。 更别说是像这样宛如蝗虫过境版把山林砍秃了,要是未经朝廷允许,凤阳知府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不过朱标做主那就无人敢追究了。 随便停在一户人家门前,朱标下马走了进去,傅忠走在最前面,虎背熊腰实在有些阻碍朱标的视线,屋里没有反应,傅忠敲了敲房门才有人慌忙答应。 不一会儿开门后一个青年汉子打开房门,猛的看到这么多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还想着自己不会犯了什么事吧。 惶恐的张望了几下就看到了救星,猛然跪倒在地说道:“草民见过晋王殿下。” 朱樉打了个哆嗦,仔细看了看这人说道:“看着眼熟,估计是跟我疏通河道的百姓。” 朱樉刚想说出大哥的身份,毕竟行礼也应该先给太子行礼,朱标朝他摇摇头,朱樉也就明白了。 …………………… 第二百三十三章 目光短浅 朱樉随口说道:“太子命我们过来看看,你们安置的如何了,家中薪柴木炭都够用吗?” 那人连忙起身把路让出来请他们进去,朱标抖了抖身上的雪走了进去,里面很是破旧,尚有些不平整的地面,几口布满污渍的水桶,充满划痕的木质的家具,整个屋内基本就是一个颜色,显得很是压抑。 里面匆忙走出一个妇人,躬身身子行礼,根本不敢抬头看,朱标也没打算跟他们说什么,毕竟他自己有眼睛。 到了里屋被子里还有个蠕动的小身影,应该是家里的孩子,怕生不敢漏头,朱标走到床边摸了摸被子,确定是棉被。 然后又走道灶台前看看了堆积的柴火,还有小心的放在另一旁的木炭,最后检查了下粮食,朱标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个村里朝廷的物资发放的还算可以。 那夫妻俩站在一旁低着头,也不敢发出声响,他们是不明白这些贵人为什么来他们家中,现在生怕出了什么事。 看朱标还在转悠着,那丈夫连忙示意他婆娘去烧水,想给贵人们沏点茶水,朱标挥手制止了他,然后就当先出门去了。 其余人也都跟上,朱樉走的时候还从自己马背上拽出几块牛肉干丢了过去:“难得还认得本王,给你孩子吃去吧。” 朱标笑了笑,老二心地还是不错的,这就好啊,一行人骑上马在村里又走了几家,大概的情况都是一样的,迁民们过的都不太好,但是活过这个冬天问题是不大的。 这个村子一共就百余户,朱标也没有时间一个个的看过去,随机抽查了几家就准备去往下一个村子了,出村后问道:“这个村子是谁负责的?” 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朱棡挠头说道:“好像是郭翀负责的,附近这三个村子应该都是。” 朱标点点头,朝廷安置迁民的物资若是贪污一些,卖到其他地方也能赚上一笔,尤其是棉花,大明境内种植的都不多,仅有的这些都是朱元璋开国后强令南京周围种植的。 一路走了好几个村子,情况都还不错了,最起码官员确实没有贪污,直到走到一处颇为偏僻的村落,先走了两户人家,情况很正常。 但是在第三户的时候出了问题,朱标就进去后竟然发现这家人盖着填充的杨絮的麻布被子,一家四口缩在里面睡觉。 刚开始连敲门声都听不到,朱标还以为这家烧碳中毒了,命人破门而入才惊醒他们,进屋后发现也没烧炭,一看被子就知道不对,那家人吓得瑟瑟发抖,好一会儿才说出原因, 这个村子得到的通知竟然是全村两家人共用一条棉被,现在就是你一天我一天,这种荒唐的事情竟然发生了,前两家正好是有被子的,他们也不敢说什么,生怕惹祸上身。 朱标命人下去挨家挨户的询问,结果确实是这样,朱标都忍不住发笑了,仔细检查之下,他们的木炭也不够,比其他村子少一半。 按理说都是迁民邻村之间应有联系,何况他们的男丁还都在一起干活,不应该出现如此情况,但是这里的百姓却都没有什么不满,只是觉得是他们运气不好罢了。 甚至知道有官员克扣朝廷分发的物资了,他们也没什么不满,有有人觉得,往年过冬朝廷从没有东西发下,现在还有棉被木炭,怎么敢闹事呢,吃亏是福,万一惹得官老爷不满就什么都没有了。 朱标已经派人去把负责这里的官员抓来,应该是一个一甲的新科进士,其出身也是世家子弟,不知为何竟然做出这种蠢事。 biquge.name 朱标也没有在这一处浪费太多时间,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往后的村子都有问题,要么是粮食不足,要么就是没有棉被只有棉衣,还有的木炭发下去的第二天就又收回去了。 这一下朱樉朱棡朱棣等人也不乐意了,彼其娘之,我等堂堂亲王到这里受苦受累的办差,你们这些狗东西就这么拖后腿? 朱标下令分队,三位亲王各领一队人马去检查,朱标则是不急了,现在的情况就是有人想浑水摸鱼,他们觉得下雪入冬了,太子殿下也不会轻易出城了。 等过年前太子说不定就直接回京了,等开春后才会回来,只要保证百姓们最低生存的要求,让他们不要乱说话,这棉花木炭运到北方可是值不少钱。 按理说这也是惯例,朝廷物资真正能到百姓手里的最多只有三成,现在他们恐怕都是顾虑着朱标,生怕闹大了出事,物资最少的也有一半到了百姓手中。 朱标回返路上就命人召集官员,这件事不是区区几个新科进士敢做的,他们算什么东西,无官无职想贪污差役都不答应,定然是凤阳府内颇有能量的人主导的。 不过朱标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了区区这点倒卖棉花粮食木炭的钱财,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做下这等事,真的是太蠢了。 人家都说要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才会践踏一切人间法律,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才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 这才多大点的利益,虽说他们挣得是无本买卖,但是风险也太大了吧,朱标突然感觉做这件事的蠢货估计是那个勋贵了,文官们绝不至于这么蠢。 等朱标回城后,朱樉朱棣等人不断派人回来奏报,离朱标进的村镇都没有什么问题,由朱标心腹看管的村镇也没怎么问题,但越是偏僻的地方被克扣的物资就越多。 还有最独特一个村子,就是朱标用来安置残疾孩童的,那里被克扣的最狠,明面上什么都有,但是棉被里面的棉花少的可怜,木炭都是最劣质的。 朱标震怒的消息传开,凤阳府内各地的官员都急急忙忙的赶来,朱棡还传来消息,他刚入村就看见一队差役在补发物资,希望能够在被发现前亡羊补牢。 离得近的心中无愧的自然来的最快,其余人就各个不同了,甚至有两个新科进士已经在屋内自缢了,下面的官差更是丑态百出。 也有直接赶到府外跪在雪中的官员,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是朱标特别提拔出来的,真是无法理解,光明远大的前程不要,非盯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真是该死,死不足惜。 ………………… 第二百三十四章 永嘉侯 等到傍晚,朱标的臣属都等候在正堂内,朱樉等人也都回返了,三位亲王殿下板着脸走入屋内,顿时让气氛更加凝重了,此时朱标还独自在书房,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太子殿下到底是要如何处置。 朱樉三兄弟坐到椅子上,其余人纷纷跪拜行礼,除了费聚外他们的品级都不够高,若是平时到也不用行大礼,但是现在明显三位王爷心情不好,自然都小心的行了规矩。 朱樉抬手沉声说道:“都起吧,在这儿的诸位都是我大哥的心腹臣属,这些日子也与我等齐心协力,若是你们中有人与此事有牵连者,现在站出来,本王还可以替你求求情,好歹留条性命。” 其余两位王爷也跟着点点头,徐允恭常茂等人自然不会参与这种事,郭翀张帆吴伯宗等人也没那么目光短浅,而且心虚者早就到外面跪着了。 纷纷表示自己与此事绝无关联后,朱樉三兄弟也不再多说,机会已经给了,把握不住就不怪其他人了,直接闭目养神等着大哥出来做决断,他们跑了一天也累坏了。 书房内的朱标喝了一口茶水向一旁的刘瑾吩咐道:“让老二老四来一趟,外面的人散了吧,其余事明日再做处置。“ 刘瑾躬身应诺,朱标放下手中的信件,事发了想查就不难,何况那些胆子小的都已经主动把自己做过的交代了,只求太子爷能从轻发落。 根据他们的供词能查到的最高官员就是凤阳府通判勾结了沿海的淮安知府,二人合力走海运直接把物资运送到北方贩卖。 不过朱标自然是不信的,区区这两个人加上一群微末官差想做到这个地步是不可能的,光是他们的能量就不足以支撑这些物资离开凤阳府。 现在凤阳府内有太子和三位亲王的原因,整个凤阳境内都已经戒严了,如此大量的物资运送必然需要大量的车队,想要离开必然是要经过驻军的检查的。 这些文官的手伸不到武将那边,所以朱标才认为必然有武将勋贵参与其中,只是还不能确定是谁,不过这么查下去早晚是逃不掉的,全旭已经开始追查了。 爱好中文网 不一会儿朱樉和朱棣就走进来了,行过礼后朱樉就说道:“大哥,怎么不直接把这些家伙都拿下,正好贪官营的人都快死光了。” 朱标敲了敲桌子说道:“大鱼都没上钩着什么急,小鱼小虾跑不掉的,你们俩持我手令分别去宿州、颍州、泗州调遣守城兵卒来护卫亳州。” 朱棣疑惑的说道:“他们能有多少战斗力,还不如叫平凉侯领精兵过来,难道…………” 朱棣话说道一半就反应过来了,跟朱樉一起对朱标行礼后就赶忙出去了,准备连夜赶往四州,幸好凤阳府就这么大,各州里的也不远。 刘瑾把他们送出去后担心的说道:“爷,是不是请平凉侯独自入城更好点,他全家老少都在京城,想必他也不敢违背殿下的命令。” 朱标笑着说道:“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这么做了那些人也就不会抱着侥幸了。” 就像刚才说的,凤阳府各道都戒严了,无论怎么走都不可能逃归被士卒检查,不论是谁下令放行,都绕不过凤阳军队的统领平凉侯费聚。 现在朱标的臣属基本都到了,唯有平凉侯费聚传信说明日方可到达,凤阳府才多大的地方,就算有风雪阻隔,领着亲军奔袭几个时辰也到了。 可见费聚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是主谋还是从犯,但无论是那样他都辜负了朱标对他的信任,朱标心中有些后悔了,当初里李善长给他的名单里就没有费聚,还是他特意加进去的。 本念着他往日的功勋想着把他从胡惟庸那边捞出来,没想到这人最后还是走了岔路,现在朱标带来的精锐都在其手中,朱标一时半会儿也不好直接派人拿下,否则容易闹出乱子。 不过那些精锐虽然归属费聚统帅,但其中层将领也不会看着费聚造反,怕就怕在万一贼喊抓贼,趁着局势不明,扬言太子殿下被挟持了,直接领兵攻打亳州。 自古以来皇帝不喜欢武将就是因为如此,将领们兵权在手无论如何处置都要顾虑一二,否则闹出乱子还不得皇帝擦屁股。 当然了这件事发生的几率小的不能再小,毕竟在朱标手上总有活命的机会,造反了可就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可不是有几万兵马就能纵横天下的时候了。 让老二老四连夜调兵过来护卫就是为了打消他们的妄想,朱标自己麾下大将起兵造反了,哪怕最后镇压杀了,那传出去丢脸的还是他。 又过了两个时辰,刘瑾走进来说道:“爷,外面跪着的人都冻死了。” 朱标喝了口热茶点头说道:“还算懂事,他们的家人就不予追究了,让人抬回去吧。” 刘瑾出去安排,朱标则是在等着全旭的消息,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全旭带着一身霜寒之气走了进来,隔着老远都刺激的朱标抖了一下,全旭也明白,所以进屋后也没靠近朱标,直接就下跪行礼。 朱标挥手让他到一旁坐着,刘瑾端上一碗驱寒姜茶,全旭大冬天的深夜骑马自然是冻得不行,连忙灌了一大口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朱标也不急着催促,看他神情舒服多了才问道:费聚可有异动,主谋查出来了吗?” 全旭沉声说道:“平凉侯连夜派家将传递消息,臣拿下后严刑拷打,最后得知这消息是要传给镇守徐州府的永嘉侯朱亮祖。” 朱标听后眉头一皱,没想到还真有其他勋贵参与,而且看样子还是朱亮祖为主谋,毕竟费聚这个人朱标跟他相处这几个月也有点了解,除了打仗,其余时候的脑子并不足以谋划贪污。 这件事有点不好处理了,毕竟牵扯的人超出了朱标现在能管辖范围,凤阳府内任何官员他都可以一言而决,这也是朝廷默认的。 但是现在牵扯到的淮安知府,徐州永嘉侯都需要朝廷下令才好拿下,朱标毕竟领的只是迁民的差事,不经皇帝直接拿下大州官员不合规矩,哪怕朱元璋不在意,朱标也不能这么做。 ……………………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朱亮祖 朱标立刻挥笔写下了奏章,请朝廷审查相关人员,而且还要追查那些被运走的物资,北方应该还有同伙接应,只是还不知道是谁。 然后吩咐刘瑾军情加急送往京城,其实这个时候老朱估计都知道这边的事情了,毕竟肯定有亲军都尉府的人暗中保护朱标,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会向皇帝奏报。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得走,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否则往后皇室子弟还怎么管,哪怕是太子之尊,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轻易干扰地方行政军事,亲王更是绝无此权。 都处理完后朱标也颇为困倦了,挥手让全旭也下去盯着各方动态,刘瑾赶忙伺候他睡下了,被褥理的汤婆子都换了好几个了,索性还挺热乎的。 朱标没有带暖床的丫头,凤阳府官员自然也有想要进献的,甚至准备让自己女儿过来伺候,哪怕刚开始没有什么名分,那也是太子的女人了。 朱标都婉拒了,他也不习惯别的女人给他暖床,更不想出来办公还带好几个女人回去,所以只能用汤婆子暖床了。 刘瑾让朱标躺下后,又把一个新的汤婆子包裹好隔着被子放在他脚下,阵阵的暖意袭来,朱标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刘瑾轻轻的熄灭火烛退了出去。 刘瑾出去后到了隔壁,徐允恭常茂傅忠都在这里等候着,出了这种事自然要小心谨慎,他们准备轮流领士卒守卫太子殿下,到了这个时侯一人看顾一个时辰也就够了。 几人商量了几句,除了值守者其余人就回去睡下了,虽然有点小题大做了,但他们也不信任其他人,毕竟外面已经跪死好几个了,万一有人自觉死路一条丧心病狂如何是好,就他们轮流看着才能安心。 第二天朱标醒来的时候刘瑾就在一旁等候了,朱标洗漱的时候听刘瑾说了徐允恭常茂等人守卫他的事情,朱标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他们过来一起吃了个早饭。 到了中午朱樉朱棣各领着数千兵卒回来了,二人脸色都不好,毕竟昨日白天就跑了一天,晚上也没歇着奔驰去其他地方调兵,朱标让太医给他们灌下一碗汤药后就让他们去睡觉了。 爱好中文网 现在这近一万的士卒加上原本护卫朱标的亲军足以震慑住其他人的妄想,朱标令徐允恭统领,若是费聚聪明点那就应该单骑入城,否则朱标也就不会客气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朱标府外跪在雪中的官员更多了,虽然知道了昨夜已经生生冻死许多人了,但是他们也听说殿下没有追究他们的家人,到如今他们的愿望就是能保全家人了。 朱标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愿,不教而诛成何体统,昨夜哪些算是聪明的,第一时间就过来赴死,朱标也就放过了他们的家人。 现在这些就得明正典刑,让其余贪官污吏知道后果,想这么容易死了,哪有那么简单,最起码的也得到贪官营活活累死,也算让他们为大明奉献最后的力量。 这些人都被收押后全旭也走进来禀报道:“殿下,平凉侯费聚已经动身了,正在朝着这里赶来。” 朱标抬头问道:“他领了多少人?” 全旭回答道:“只带了十余亲随,不过其中还有个人好像是永嘉侯。” 朱标哼了一声吩咐道:“让齐王和常茂动身去接管费聚的精兵,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可轻动。” 不一会儿朱棡和常茂就策马出城了,朱标跟凤阳知府还有郭翀等人一起吃了午饭,那些缺少物资的百姓也得想办法解决,幸好还没到严冬的时候,补救也来得及。 吃完饭后朱标就去看了看朱樉和朱棣,这两个家伙不知道是太过疲惫还是昼夜奔波沾染上了许些风寒,朱标都有些后悔了,这个时代没个病是小的。 只是当时除了他们这两个亲王殿下,其余人实在没有资格大晚上入城调兵,朱标仔细的询问了太医,若是这两个出了事,他也不好和自己父皇交代,何况这两个臭弟弟虽然有点小心思,但对他这个大哥还是很尊重的。 幸好太医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路看的病症多了,整个人都自信大气多了,言说两位王爷的问题不大,只好好好服用半个月的汤药就可以康复了。 朱标这才放心下来,走进屋分别看了看弟弟们,老二还是年纪大些,朱棣的情况就有点严重,些许的有些发烧,不过看样子也还好。 朱标留下刘瑾在这伺候,自己回了书房,下午的时候全旭进来禀报:“殿下,平凉侯和永嘉侯在外求见殿下。” 朱标看了看外面又下起的小雪说道:“让他们在外跪着,就跪在昨夜冻死的那几个人的位置上。” 全旭躬身走了出去,到了府外看着神态又些恐慌的两位侯爷说道:“殿下命两位到哪里跪着,请吧。” 平凉侯面露苦笑说道:“臣等着就去跪着,但请全统领一会再帮忙求求情,请殿下开恩见我等一次。” 一旁的永嘉侯则是有些不满,黑着脸走到一旁跪下,全旭神色一肃喝到:“永嘉侯可是对殿下不满?” 朱亮祖沉声说道:“臣自然不敢对殿下不满,但请全统领说话客气点儿,咱当年奉上命征讨方国珍的时候你爹还在老子麾下混饭吃呢。” 一旁的平凉侯面色惨白,自己果然是猪油蒙了心了,早先就不该贪图那点儿银子,事露后亦当直接来找太子殿下认罪求情,而不是讲义气等着这个狗东西一起来求饶。 全旭是什么人,虽然其父早亡,但是早先就在上位的照顾下进了吴王府,被精心培养后送到太子殿下身边跟随北伐。 期间立下大功却无封赏,圣上明摆着是在给殿下磨砺一把利刃,等太子继位后在让殿下亲自封赏加恩,这样的人巴结都来不及,还谈什么老黄历。 全旭这时候脸色也平静了下来,他不在乎别人如何对待他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全旭就转身回去伺候了。 过了好一会儿费聚才说道:“这次可是被你害惨了,不知太子殿下会如何处置。” 朱亮祖不以为然的说道:“咱就够克制了,要不是太子殿下在这,那些棉花木炭咱非得都运走不可,那些牲口一样的东西给口粮食就能活,管他冷不冷。”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功勋卓著 费聚深呼吸一口问道:“运走的物资在那,能不能追回来,若是能完璧归赵凭你我的功勋,罪责也就是一顿板子。” 朱亮祖摇头道:“晚了,正是天凉的时候,棉质衣被木炭在北方都是抢手货,现在估计都已经卖光了。” 看费聚还要说什么,朱亮祖烦躁的打断他说道:“不过是拿了点小玩意罢了,朝廷的俸禄就那么点儿,要是还不让咱们自己想办法,那早就饿死了。” 费聚闭着眼说道:“你是觉得殿下不会严惩你我吗?” 朱亮祖眉头一皱,费聚虽然有些优柔寡断,但也不是怕事的人,怎么现在这么忧心忡忡,难道太子殿下一点情面都不讲吗? 不应该啊,也没人因此把被冻死饿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好了,大不了训斥一顿打几个板子,怎么现在连面都没有见到就让跪在这雪地里了。 朱亮祖越想越气愤,他跟随朱元璋后一路血战,先征陈友谅,后攻克南昌、九江,并参与鄱阳湖之战,至正二十七年,他率数万军队讨伐方国珍,攻破天台、台州,打得方国珍之弟方国瑛大败而逃。他追击至黄岩,降服守将哈儿鲁,夺取仙居等县。 洪武元年,他随廖永忠由海路攻打广东,招降广东军阀何真。他随后进兵广西,攻克梧州,杀死元朝尚书普贤帖木儿,平定郁林、浔县、贵县等地。不久,朱亮祖与平章杨璟会师,攻克靖江,又与廖永忠一同夺取南宁、象州,终于平定广西全境。 这无休无止的血战,为朱家立国称帝也算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就要因为这点小事折辱与他?朱皇帝坐了天下,他们这些老兄弟就不能享一享荣华富贵了? 平凉侯费聚没再多说什么,他已经感受到永嘉侯的情绪了,这个蠢货远离京师太久了,还不知道当年义薄云天的大帅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皇帝,他们这些骄兵悍将被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正愁没有机会清理。 全旭回屋内后走到朱标面前禀报,朱标听到朱亮祖竟敢心怀不满也是厌恶的皱起眉头,这狗东西做了错事还不想低头,真是没有脑子。 不过这也是勋贵们的常态了,大多都只记得自己劳苦功高,觉得朱皇帝坐拥四海了,他们跟着蹭点油水也不算什么。 可皇帝早就按照他们的功劳分封了爵位官职,就是说你的功绩已经得到了酬劳,现在却依旧不知足的贪污,到底还是贪欲作祟人心不足罢了。 就像朱亮祖被授为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永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子孙世袭,这些完全足够他一家老小的用度了,但如今却还是从百姓口中抢食。 不过现在如何处置两位侯爷还得看朝廷发来的文书,平凉侯费聚还好说,毕竟现在是归属于朱标的麾下,处置的严重些了也无人会说闲话。 但是永嘉侯罪名还没经过刑部的确认,其自身又是徐州镇守大将直隶属皇帝,朱标训斥打骂都可以,但是想定罪严惩还要经过朝廷。 朱标是不会轻易因为自身情绪坏了规矩的,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很多人和事,如果他带头罔顾法律,那其他皇子还不是有样学样,甚至以后他的太子难道就能不经他的同意肆意处罚勋贵吗? 所以朱标现在也就是让他们吃吃苦头,具体如何处置还要看朱元璋的意思,他现在只是担心自家父皇会不会从轻发落,老朱现在对勋贵们还是处于一个较为包容的阶段。 一方面是因为天下还未彻底太平,巴蜀云南西域以及北方草原都是迟早还有战争要打的,另外朱元璋也不想打草惊蛇,他的计划就是让勋贵集合在胡惟庸那边,然后一网打尽。 另外就是这个朱亮祖,因骁勇善战、功勋卓著,一直深受朱元璋的赏识和器重,甚至视他为明朝的尉迟恭。 朱亮祖原本是元朝义兵元帅,1356年被朱元璋俘虏。朱元璋看朱亮祖骁勇善战,甚是喜欢,一番亲手松绑的戏码之后,命朱亮祖仍然担任原职。 不过,朱亮祖却是个三心二意的人,他在朱元璋麾下就干了几个月,便回到了元朝的怀抱,并且好几次打败朱元璋的军队。 1357年,朱元璋命令徐达率军围攻朱亮祖占据的宁国,朱亮祖拼死突围,勇猛异常,还把常遇春打伤,诸将都不敢上前阻挡,朱元璋亲自到前线督战,才生擒朱亮祖。 第二次跪在朱元璋面前,朱亮祖大义凛然地说:“生则尽力,死则死耳!”:朱元璋不计前嫌,再次将他释放,并重用他。 往后朱亮祖确实没有辜负这段恩情,血战沙场功勋卓著,只可惜最后这位大哥也没什么好下场,朱标能记得他,就是因为他在洪武一朝都算是死的极有特色的一位勋贵了。 他在镇守广东期间,与当地豪强勾结,使朱元璋冤杀番禺县令道同,最终被朱元璋召回南京,朱元璋没有跟他废话,充分发挥了自己动手的精神,上来就用鞭子抽了朱亮祖。 侍卫们一看皇帝亲自上阵,士气大振,在得到朱元璋默许后,纷纷开始动手,朱亮祖与他的儿子朱暹就这样被活活鞭死。 不过就算如此,朱元璋最后依旧念其有功,仍命以侯礼安葬,还亲自为他撰写圹志,可见老朱确实喜欢这个元朝降将。 朱标叹了口气,又往朝廷发了一封奏报,过了一个时辰后就让全旭把平凉侯费聚叫进来,至于永嘉侯则是继续在外面跪着。 勋贵不同那些文官小臣,就算是朱标也不可能让他们活活在外冻死,这样极容易激起其他勋贵们的兔死狐悲之情,而且以他们的功绩,再如何也得有个体面。 biquge.name 不一会儿平凉侯费聚就走进屋内朝朱标跪了下去,朱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费聚慢慢抬头说道:“请殿下息怒,末将知罪了。” 朱标语气平和的说道:“被抢棉衣木炭的又不是本宫,本宫有什么气好生,倒是好奇平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难道家中还掀不开锅了?” 费聚连打了好几个寒颤说道:“是末将贪心作祟,又被永嘉侯勾引犯下错事,还请殿下严惩,末将绝无怨言。” ………………………… 第二百三十七章 阳光雨露 朱标叹了口气,平凉侯做了错事,至于到底如何责罚,他却还没有想好,就这么杀了就有些过了,但是不严惩却又无法震慑其余官员。 毕竟凤阳府的官差们都被压入大牢了,朱标准备杀几个官职高的,其余人都安放到贪官营,估计开春后也就没几个能活下去的了。 文官如此严惩了,那么武官自然不可轻易放过,如果按照律法,这永嘉侯跟平凉侯的下场也差不多,都是一个死罢了。 当然了,最后到底还是要看朱元璋的意思,皇权凌驾一切,包括律法,朱元璋想要这两人活,哪怕他们触犯律法也能活,想让他们死,哪怕他们无罪也得死。 跪在地上的费聚一直没有听到朱标的回答,心就仿佛悬在高空,上下不的惶恐不安,整个人恨不的昏过去,哪怕当年在战场血战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实在是生死皆在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太不好受了。 朱标回过神后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让全旭把平凉侯费聚收押进大牢,费聚听后身体一软,连忙叫喊着让朱标开恩。 他本来还感觉自己应该罪不至死,但是太子殿下连骂都不骂他就直接让人收押,难道自己要被杀鸡儆猴了? 被拖出府外的平凉侯无力的挣扎着,跪在门前的永嘉侯朱亮祖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费聚不过是从犯都一幅要被拖出砍头的驾驶,那他岂不是死路一条? 永嘉侯心中后悔不已,早知太子如此心狠,他还不如在徐州等着朝廷的审判了,现在这不是自投罗网来了,想要起身回去,但腿脚早就被冻的僵硬了,而且他也反应过来了。 这里又岂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没有太子的命令只怕连城门都出不去,朱亮祖脸上本来强撑着的骄傲瞬间就消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朱亮祖内心天人交战的已经心力憔悴了,甚至连起兵造反的结果他都想好了,再如何都比这么被吊着强。 屋内的朱标则是想好了,现在的情况很简单,毕竟已经上奏朝廷了,依照自己父皇的性格,若是要诛杀这俩人肯定是会让刑部派人带走,然后弄到京城在杀。 这样一来也好给京城的勋贵们杀鸡儆猴,而且这杀伐勋贵的名声也落不到朱标头上,朱元璋的计划就是大规模清洗一遍骄横的勋贵后再把勋贵力量交到儿子手中。 若是不准备杀,那就会交给朱标处理,朱标不管如何责罚,只要不杀那么在勋贵中的好名声就出来了,毕竟皇帝对贪官严厉是出了名的,官员们自然就会向太子靠拢。 任何事刚柔并济,朝廷大事更是如此,既然自己父皇想要唱红脸,那么朱标这个太子自然要唱白脸,否则父子二人具是红脸那么只会把所有官员都推向对立面。 朱标感觉历史上的朱元璋父子也是这么做的,朱元璋以严苛之刑治理官员,朱标则是多行劝谏,保护下了不少官员,所以朱标才是众望所归。 这就好比朱元璋是烈日悬空,阳光普照之下官员们就好比是一颗颗脆弱的小草,他们自然是受不了的,而朱标就像一颗大树,虽然跟太阳比不了,但足以遮蔽其阴影下的官员们,给予他们阴凉,让他们能有喘息的机会。 所有人为了活命都只能依仗这个大树,并且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他成长的更为粗壮,这关乎他们自身的利益,只有这个树木成长了,甚至有一天取代了太阳,他们才算是真正的解放了。 最关键的这也是天空中的太阳所希望看到的,阳光雨露只会滋养树木,盼望着他能够顺利的长大成材。 朱标揉了揉眉心让全旭把永嘉侯叫进来,他其实是想杀了此人的,不过还不知道朝廷的意思,现在最多吓唬吓唬。 不一会儿永嘉侯朱亮祖就被拖进来了,这个人现在基本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了,毕竟在雪中跪着可不是小事,也就是这些武将身体素质够好,若是其他人这时候估计已经死了。 全旭用眼神示意是不是弄醒他,朱标看了眼不自觉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朱亮祖摇了摇头,到底是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将领,要杀也无需这么折辱。 朱标接着批阅文书,朱亮祖足足缓了两柱香才回过神重新跪倒在地上,心有余悸的看了眼神态悠闲的少年,他失去意识前真的以为太子是要活活冻死他。 朱标轻声问道:“本宫上次见永嘉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朱亮祖闷声说道:“是殿下北伐归来之时,臣曾在城外迎接。” 朱标点点头说道:“本宫记起来了,不过当时的永嘉侯也算意气风发,如今这是怎么了,这么狼狈不堪。” 朱亮祖吐出一口气说道:末将利欲熏心犯下大错,还请殿下息怒。” 朱标忍不住笑道:“你们俩都是要本宫息怒,但本宫并没有生气,又哪里来的息怒呢?只不过惋惜两位战功赫赫的侯爵,竟然走到这步田地。” 朱亮祖这时候也迷茫了,太子殿下到底是在生气还是没生气,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啊,如今这算什么,没答话只是把头埋在了地上,一幅随你便的样子。 朱标没得到消息也懒得跟他多说,直接让全旭把他押了下去,跟费聚的挣扎不同,朱亮祖反而一幅释然了的样子,很顺从的被带走了。 这时候外面的凤阳知府等人才敢进来汇报,他们也是忐忑不安一天了,谁都弄不明白太子爷的想法,这件事不是小事,严格来说他这个凤阳制度也有罪责。 yawenku.com 到了晚上的时候常茂郭翀从外面跑回来,此事一发朱标就派他们拿着手令朝着淮安府方向去追,亡羊补牢也得做,万一能追回来一些还没送走的物资呢,毕竟海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常茂走进屋朝着朱标行礼后说道:“禀殿下,绝大多数物资都已经被送到北方了,无法追回,只截回一小部分应该是淮安知府的分成,他应该是准备等在过一个月卖到北方。” 朱标点点头总算有点成效:“淮安知府拿下了吗?” 常茂挠头说道:“他估计提前接到消息了,我们还没进淮安府的时候,他就带着妻儿乘船不知逃向何地了。” …………………………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叛逆期 朱标听后倒是挺意外的,不过这人倒也没做错,勋贵们尚有活路,这个淮安知府却是只有死路一条,逃亡到海外确实是最后的生机了。 朱标随口吩咐道:“那就下海捕文书吧,重点看看沿海地区,其亲族也要敲打敲打。“ 常茂领命而去,朱标喝口茶想着这个人估计是逃到东瀛去了,淮安府与日本隔着黄海相望,其知府认识几个倭寇也不是奇事。 若真的逃亡日本了,那大明其实是无能为力的,海捕文书是官府通令各地衙门捕获逃犯的公文,犹如现在的通缉令,简称“海捕”。海,喻地域之广大,海捕,即在全国范围内追捕。 所以海捕文书并不是追到海上的意思,若是大明已经立国多年国力强盛,直接下令倭王把犯人送过来也不是难事,可现在大明初立,恐怕日本那边都还不知道,更别说要求对方服从命令了。 朱标放下手中的公务又去两个弟弟房间看了看,区区一个淮安知府是小事,这两个小祖宗出事可就惊天动地了。 又过了一夜之后连绵了好几天的风雪终于停下来了,朱标又领人出城到村子里转了一圈儿,由于雪下得很厚,所以到了晚上才回返,京城内的消息也终传来了。 朱标从地上站起身接过圣旨,看来自己父皇还不准备对勋贵下手,旨意中的意思就是全权由太子着手处理,只要事后向朝廷禀报就行。 这时候一旁的凤阳知府上前说道:“参与此事的官员总共七十四人,官差总共三百二十人,目前以有四十三人畏罪自尽,其余人等都关押在大牢内。” 朱标点点头吩咐道:“查抄赃款,六品以上的官员三日后斩首,其余者按罪责押送到贪官营,若能熬过期刑就罢官免职终身不得再任。” 凤阳知府应诺而出,他心里清楚以贪官营的劳作强度,这些人中能最后能熬过刑期的恐怕不会超过二十个。 朱标看向全旭问道:“老三那边怎么样了?” 全旭回答道:“楚王殿下和徐允恭已经掌控了那五万精锐。” 朱标点点说道:“明日传令徐允恭领两万精锐过来护防,让现在护卫亳州的府兵都各回驻地。 全旭应诺而去,朱标坐回椅子上沉思了起来,文官们好办,那平凉侯和永嘉侯就不好处理了,杀之太过放之太轻,罢官免爵是最起码的,贪污所得的财产也得交还。 第二天一早,朱樉和朱棣也都缓过来了,跟着大哥一起用早膳,朱标看着两个弟弟问道:“你们说该如何处置费聚和朱亮祖?” 兄弟俩一愣,先是想了想这是是不是自己应该回答的,不过想来自己大哥也不至于那这个试探他们。 朱樉挠挠头先说道:“父皇既然没有直接下令惩处,那就应该是让大哥从轻发落的意思吧,场面上过得去就是了。” 朱棣也点点头说道:“永嘉侯和平凉侯都是立过大功的人,就这么杀了确实让勋贵们不满,何况他们贪污的也不多,远比我们查的粮仓好多了。 朱标微微挑眉,心中却是明白,虽然这两个弟弟也亲眼看过了百姓的现状,但是却并没有多少同情,相比那些玩如蝼蚁的百姓他们更看重为朱家立下战功的将军。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出生就是天潢贵胄,眼睛里能容下的最起码也得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其余者哪有资格,更不要说区区的黎庶了。 随口打发了两人之后,朱标就又开始陆续接到京中的传来的书信,包括南雄侯、颍川侯、吉安侯、巩昌侯等多位侯爵,甚至还有宋国公冯胜,卫国公邓愈,书信中都是求情的内容。 文官也有,以胡惟庸为首还有不少隶属东宫的文臣,包括他老师宋濂也都送来信件求情,朱标皱着眉头一个个的都看完了。 等到了中午朱标又开始收到希望严惩这两人的书信,是以杨宪为首的官员们传递过来的,内容大义凛然,仿佛费聚和朱亮祖不死朝廷将永无宁日一样。 到了下午,长沙王李善长、中山王徐达,曹国公李文忠的书信也开始传来,他们自然是不会明确表态,内容就是以问候朱标的身体为主,不过结尾还是暗暗表达出希望能从轻发落的态度。 朱标揉着眉心靠在椅背上,这些人早先是在观望,看出皇帝不打算严惩才来向他求情,京城中恐怕已经风起云涌了,不过从些书信就可以看出勋贵力量有多恐怖。 除了杨宪那两成的浙东文官外,近乎七成的官员都希望这件事能从轻发落,虽然他们各自互有立场,甚至有政见不合,但是他们却都是勋贵出身,这点就是他们的立身基础。 这个时候平凉侯和永嘉侯俩人的身家性命早就不重要了,勋贵们是在被迫的展示肌肉,这也是朱元璋希望看到的,他就是要助长他们的威势。 不过这个程度还不够,朱元璋想必会放任他们拿下杨宪了,朝堂中的文官集团将会被勋贵用蛮力碾压,朱元璋会立胡惟庸为相,如此一来勋贵们必然也就到了顶点,剩下的只需要静静的看着。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如此庞大的权势必然会让某些勋贵野心膨胀,就比如胡惟庸这个被李善长杨宪压制多年的人。 朱标靠在椅子上捂住了脸,想杀勋贵远远不是那么简单的,皇权至高也是因为有军队效忠,区区贪腐之罪可以杀文官,想大规模杀勋贵,那只有一个罪名,谋逆! biquge.name 这也就是历史上为何胡惟庸案和蓝玉案会牵连致死数万人,因为杀一个两个人是远远解决不了勋贵势力的,自己父皇现在在下一盘大棋。 朱标要做的就是配合,说实话他是想杀了永嘉侯的,但是现在却要违背心意放过他,这可是让人不爽,朱标自出生后还从没这么憋屈过。 朱标把手从脸上拿下去,双目放空的望向屋顶,心中突然很任性的想到,要不杀了算了,父皇还能我责怪不成,我堂堂大明皇太子,想杀两个侯爵还不行了?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妥协 片刻之后朱标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永嘉侯死了也不会影响太多,但这就有些辜负自己父皇的信任了,也违背了父子俩多年的默契。 朱元璋不可能没料到儿子会陷入这样的情况,但是除了那到圣旨没有任何密信来交代朱标该如何处理,就是相信儿子会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也或许朱元璋就是想看看少年老成的儿子意气用事一次,反正有他在,这天还翻不了,太理智有时也会很难受。 朱标想到这忍不住笑了笑,心神也平定下来,他突然的逆反不是因为自己父皇也不是因为永嘉侯,而是对庞大的勋贵势力,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慌乱,他知道勋贵势力庞大,但如今才是第一次正面看清。 朱标虽然身体年龄到了十六岁,算是进入了青春期,但是他的心理年龄可不止这点儿,他不会因为一时任性而做无意义的事情。 当皇帝最难的是什么,那就是权倾天下却要学会受气,学会容忍,学会宽恕,这才是最难的,若是任意妄为那就简单了,随便拉上个乞丐都行,放肆享受谁不会呢? 可当一个好皇帝是这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当你无权无势忍受这些都成了正常事,那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难的了,偏偏作为皇帝至高无上却要顾虑许许多多。 他父皇敢下这局棋的底气就是徐达常遇春还有李文忠,他们三个现在掌控大明六成的军队,只需要其中两个人站在他们这方,那这局棋就输不了,可不能忘记的就是,他们也是属于淮西勋贵。 这三个人是只知道听从命令的机器人吗?不是的,他们也有利益诉求,要说他们肯定不会反叛那是不可能的,滔天权势面前,什么关系都是虚的,朱元璋父子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在他们这一方,让他们不敢有其他想法。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不是皇权多么至高无上,更不是忠君爱国,而是他们是三个人互相无法交心,在互相制约之下只能寻求最稳定的方式,那就是维持现状。 他们已经走到臣子的顶峰了,除非有绝大的把握再上一步,否则绝不会冒险,但若是设想这个权利是归于一个人的呢? 这也就是为何军权一定要分散的原因,不管那个将军如何忠心,哪怕世人皆知其忠义,做皇帝的也永远不可能放心,生死在别人一念之间的感受是皇帝绝不会容忍的。 朱标不相信李文忠,不相信徐达,甚至不相信常遇春,往后也是如此,常家甚至会更被他所忌惮,常茂这辈子顶了天也就是个富贵国公,毕竟往后他的儿子大概率是常洛华所出。 朱标吐出一口气吩咐刘瑾进来把这些信都好好收起来,往后留着好好提醒自己,这些臣子的力量加在一起有多么强大,就连他也要暂时退避。 朱标挥笔写下奏章其大致意思就是,平凉侯和永嘉侯贪污迁民物资谋利违背朝廷律法,按其罪责当诛,念及为开国功勋,为大明立下过汗马功劳,特此网开一面,削其爵位罢免官职,仗责五十贬为庶民。 挥笔写完后把就懒得再看一眼,直接让全旭送到京城去,然后去洗了把脸,刘瑾小心的递上毛巾,朱标擦干净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嘴角慢慢向上挑起。 然后就动身往大牢走去,既然杀不掉那就要去充当好人了,平凉侯永嘉侯能量也不小,军中兄弟颇多,朱标自然要好好当个宽仁的皇太子了。 一路走道牢房内,那些差役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亲自来这种地方,赶忙跪地迎接,朱标让一个牢头领路,朝着最里面走去。 阴暗潮湿的大牢散发着浓烈的臭味,毕竟他们屎尿也在里面解决,又不怎么通风,气味自然好不了,还有就是那吵杂的声音。 牢里的罪官们使劲的朝朱标喊着,求饶哭嚎喊冤叫屈之声不绝于耳,跟在后面的差役那木棍子都镇压不住,朱标面色平静的走了过去,没有理会任何一个人。 到了最里面,平凉侯费聚和永嘉侯朱亮祖的牢房正好是对着的,他们俩现在都规规矩矩的跪在牢们前,头也不太的等着,他们已经听到太子来了的声音。 这牢里有资格让殿下亲自来的只有他们了,所以他们也不急而且还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亲自来那就说明他们还有救。 否则要他们的命何须太子亲来,只不过心中还有些忐忑,别是殿下念着他们劳苦功高亲自来送毒酒…… 朱标在他们牢们前停下脚步,看了看他们的环境,其内竟然还有棉被烧饼,可见判决一日未下,谁也不敢得罪勋贵。 朱标伸手敲了敲朱亮祖的牢们说道:“堂堂大明的侯爷坐牢的滋味如何,可有什么感触与本宫说说?” 朱亮祖狠狠的磕了一个头说道:“末将知罪了,再也不敢了,念在末将薄有功勋的份上绕末将一次,请殿下开恩。” 对门的费聚也是接着说道:“请殿下宽容些许时间,末将等变卖家产也会补上亏空,绝不会耽误殿下的事情。” 朱标神色一缓说道:“都站起来吧,堂堂虎将就不嫌丢人,没死在战场上就想死在刽子手的刀下?马革裹尸是荣誉,被问罪斩首那是耻辱,你们的子孙就抬得起头了?” 俩人站起身后漠然无言,不过可以明显看出他们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朱标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还是接着说道:“这件事按朝廷律法罪责当斩,本宫念及你们往日的功勋,特意从轻发落,望你们俩以后不要让本宫失望。” 这俩人立刻单膝下跪感谢道:“末将多谢殿下开恩。” 朱标慢慢的说出了对他们的处置,其余的还好,当听到爵位被削的时候俩人身形一颤,几十年戎马挣来的地位没了。 YY小说 不过这也比预想中的好很多,何况他们也知道大明还有仗没打完,只要不死,凭他们的老兄弟们在挣个爵位也不难。 何况朱亮祖更是觉得风头过去了,圣上说不定找个理由就把他官复原职了,朱标也没多说什么,让人领着他们去受杖责。 刘瑾在一旁躬身示意了一下,是在询问用不用让差役下黑手,毕竟这俩人威名在外,没有上面的意思差役也不敢真打。 …………………… 第二百四十章 琐事 朱标摇摇头,这种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现在这个情况没必要搞这种小手段,平白落了身份,朱标直接出了大牢,这里面的味道属实上头,往后他可不打算再来了。 tsxsw.la 一路回了府内,郭翀张帆等人经进来禀报,他们早就被派到各村重新调整物资,也幸好朱亮祖等人顾及着太子殿下,偷偷摸摸运走的物资也就两三成,现在还来得及补救。 朱标听完后没说什么,这还是他亲自上阵都缺了两三成的物资。若是朝廷派其他人来,能留下两三成物资就不错了。 恐怕也就是朱元璋亲自上场,才能保证无人敢伸手,不过朱元璋的事务何其繁重,怎么可能有功夫管迁民这种小事。 雪停后又等两天化了一些,然后就又重新召集迁民青壮进行统一的劳作,务必要保证开春时能顺利耕种。 天气日益寒冷,从京城运来的棉衣早就不够了,幸好这段时间吃了不少羊,那堆积如山的羊皮做成衣服也有极佳的保暖效果。 工部也从京城调集来了一大批的工匠,就地取材打造耕地用的工具,精耕细作才是农业发展的关键,踏犁与铁搭、秧马,耘荡,砘车、踏碓、扬扇、水磨、石碾、水碾这些东西都不是一般人能造出来的。 而且还要因地制宜,有些工具用得上有些用不上,毕竟凤阳与山西也还是有些区别的,朱标这段时间跟郭翀吴伯宗等人苦心研读《农桑辑要》《王祯农书》这两部元朝的农业典籍,收获颇多。 明明这么优秀的农业典籍都出来了,可凤阳百姓和山西迁民所用的耕种方式依旧是宋末元初那会的,《王祯农书》中记载的先进技术并没有完全推广开来。 在这个时代还是理论知识更为重要,毕竟有太多百姓空有经验,古代先进技术传播的难点就是各个地方固守传统的耕种方式,毕竟耕种的粮食关系他们的性命。 所以哪怕听说了,一般也是不敢尝试的,失败的代价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求稳也是国人的基本素质。 正常来说都是朝廷强令推行新技术,或者大地主会先试验一块小田地,若是可以才会大面积的推广,百姓们看见实际成效了才会纷纷模仿。 虽然现在还没有开春,但是详细的计划是必须的,毕竟朝廷绝没有能力再供给迁民一年了,所以必须保证春耕顺利,让他们最起码做到自给自足。 时间飞逝,自永嘉侯平凉侯两位开国侯爵被免,凤阳府内自然无人再敢伸手,最多也就是不知死活的小吏贪几块木炭罢了。 朱标的屋内已经燃起了特意从京城送来的极品银骨炭,其炭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直供御用,选其尤佳者贮盆令满,复以灰糁其隙处,上用铜丝罩爇之,足支一昼夜,入此室处,温暖如春。 拖朱标的福,他属下的官员都得到了一些极品银骨炭,要说真的大作用其实也没什么,到底就些炭罢了,不过说出去也有面子,毕竟是御用的。 刘瑾从外面进来,先是到暖炉那边把身上的寒气化解,然后才把手里的公文书信放到朱标面前,朱标先是拿起公文批阅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解决了。 与刚开始需要小心谨慎的批阅不同,如今凤阳府内的事务都是朱标一手安排的,自然是清楚该如何处理,只能说胸有成竹者方能一挥而就。 拿起京中送来的书信,自家母后和太子妃都是希望自己能赶在过年前回宫,毕竟凤阳离京城也不远,母后的信中还提到其余皇子的母妃天天到坤宁宫絮叨有多久没有见儿子了,烦得不行。 朱标笑了笑,他也想回宫过年,现在彻底入冬了,凤阳府内的百姓也都没有什么事情,抽空回去一趟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他走了其余人怎么办,尤其是那些少年勋贵们。 他们现在分散在各村有自己的职务,当初朱标强行把他们带了出来,现在要过年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让他们留在凤阳不能和家人团聚,虽然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但这未免也太难看了。 朱标让人把三个弟弟叫来,他们三个倒是可以回去,毕竟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了,老朱同志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年,其余皇子年纪都太小,连陪着他喝酒都不行。 一盏茶的功夫三兄弟就进来了,他们自然不会像刘瑾那么小心,直接就走到了朱标面前,一阵寒气瞬间扑到了他脸上,倒是让人精神了不少。 三兄弟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朱樉行完礼后急急忙忙的问道:“大哥,是不是又出事了,不会有人冻死了吧?” 朱标笑着让他们坐下,刘瑾端过来几杯热茶,三人看这个架势就知道没有什么事了,其余俩人做了下去,老三打了个哆嗦凑到暖炉旁问道:“大哥想跟弟弟们喝酒了吧,先说好,我看牛棚太小了,估计马上就会有牛打起来了。” 朱标白了他一眼,这孩子太娇贵了,怎么这么喜欢吃牛肉,还是老四懂事,喜欢吃羊多好,他也供的起。 朱标敲了敲桌子说道:“近来也没什么事,你们准备准备回京吧,出来这么久了也回去见见父皇和你们母妃。” 朱棣一愣然后当先问道:“快过年了是该回了,不过大哥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朱标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已经回去过一趟了,何况这里还有新科进士和勋贵子们们,总不好把他们撇下。”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说道:“那还是我们替大哥留下吧,我们这么多年都在京过了也没什么意思了。” 朱标干脆的说道:“好了,这点儿小事还谦让什么,你们出来这么久了父皇母后也都记挂着呢,何况我也成婚了,你们这次回去估计也要定下了。” 朱标又接着嘱咐他们回去多跟父皇亲近些,不要总是畏畏缩缩的,出来锻炼了一圈也要有点长进才是。 兄弟三人都乖巧的听完了,然后就转身回去收拾了,明早就动身回京,说不想回宫那肯定是假的,凤阳府能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大哥不开口他们也不好意思。 ……………………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过年 朱标回到坐位上开始写信,人回不去起码也得有家书传回,先是给自己父皇写,前面还好写主要就是汇报下自己的工作还有迁民百姓的情况,到后面却不知道如何动笔了。 tsxsw.la 父子之间的情感总归是含蓄些的,尤其是朱元璋父子俩之间做事都是靠默契,正经交流的时候倒是不多,颇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 朱标强忍着莫名的情绪嘱咐自己父皇不要太过操劳按时用膳等,写完后连忙封好,然后开始给自己母后和太子妃写信,这就是很自然了,其内容大概意思也差不多。 放下笔后想了又想,既然都写了那就不妨再多写一些吧,叹了口气开始给常遇春、李文忠、徐达、李善长等人写信,这内容就正式多了,不过大概内容还是为了维系一下关系。 给朝堂上的风云人物写完后,朱标又叫来郭翀,由他代笔给其他东宫所属还有子嗣在这儿的勋贵们写信,多夸奖他们儿子就准没错,古代又没有其他通信方式,写信维持关系也是有必要的。 最后朱标过目后统一加盖上太子宝印,第二天都交给了朱樉让他带去京城在各自分发,明年朱标回朝就要正式开始临朝理政了,下面的人能多配合些总是好的。 送走三兄弟后朱标就开始了更为无聊的日子,外面寒风彻骨朱标也就是在屋内猫着,不过几天之后就又热闹了起来,京中接到朱标书信的官员勋贵们都迫不及待的回信了,还都顺来了礼物, 难得能与太子殿下通上书信,这可是乐坏了许多人,尤其是杨宪等人,圣上对他们越来越冷淡,胡惟庸却在不断的加官,这如何不让他们担忧未来。 勋贵们就简单多了,太子爷前段时间给了他们面子,如今又亲自来信夸赞自己儿子,这着实让他们感受到了太子殿下对他们的重视,都想方设法的想要投桃报李。 朱标每日的乐趣就是拆信了,从字里行间猜测这个人的需求是什么,也是很有乐趣的一件事情,宫里的回信也来了,马皇后和常洛华都送了不少东西过来,生怕朱标在外过的委屈了。 又一段时间后,在大雪纷飞之日到了年三十儿,刘瑾早就忙活起来了,他绝不会允许自家殿下在外过的委屈,整个府内都挂满了大红灯笼,门旁值桃符板、将军炭,贴门神,室内悬挂福神、鬼判、钟馗等画。 朱标屋内的床上悬挂金银八宝、西番经轮,或编结黄钱如龙。橹楹插芝麻秆,院中焚柏枝柴,称为火育岁。 朱标也没制止,难得热闹一些,分散在凤阳各地的勋贵子弟也都被召集回来了,毕竟他们是来帮忙的不是犯人,过年了自然也不能太使唤人家。 到了中午的时候,还有一群从京城来的太监架着好几大车的物资过来,朱元璋的口谕也简单的很,就说勋贵子弟不辱门楣,辅佐太子迁民有功,这都是嘉奖,等他们回京后各有封赏。 府外开始杀豚宰羊,屋子里少年们红光满面的喝着御赐的美酒,都热切的谈论着回京后能受个什么官职。 朱标也没急着露面,他不在外面的人才能放得开,朱标看了眼一旁伺候的徐允恭傅忠问道:“城外大营的将士们都怎么样了,酒肉都送过去了吗?” 徐允恭躬身回道:“五千头羊都已经赶过去了,这时候估计都已经下锅了。” 朱标满意的笑了笑,五万精锐可都是大肚汉,送的少了他们也吃不饱,说实话今日牲畜的损耗饶是朱标都有些心疼,不过也没办法,该省的要省,该大气的时候也得大气。 这些牲畜除了供给军中外,也就外面的勋贵子弟新科进士们分了,百姓们是没有的,朱标也供不起,最多就是往孤儿残疾那边的送了些。 说到底朱家的地位是靠军队和文臣武将支撑起来的,不喂饱他们靠空口白牙又有谁会在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牲畜要么不分,要么就供给这些人,绝没有优先供给百姓这个说法。 或许只有后世那只军队才能做到,但那也是时代培育出来的,在现在这个时代那么做了只会闹的民不聊生,饿急了的狼遇见被养人肥的羊会怎么做呢? 朱标看了看时间就领着一队人出去了,他不在凤阳就罢了,如今身在凤阳过年又怎么可能不去祭拜祖宗,否则于礼不合,想来这个时候自己父皇也应该领着皇子们去祭拜宫内的宗庙了。 南京皇宫之中,朱元璋领着所有会走路的皇子们朝着宗庙走去,刚出生的自然还不用来,按着规矩举行着祭拜的仪式,到最后一步,朱元璋当先跪在最前面,其余皇子一字排开跪伏在后面。 朱元璋开始向祖宗汇报这一年的功绩,说到最看了眼自己身侧,这里应该跪着他最珍爱的太子,朱元璋又回过头向祖宗解释起为何朱家宗子不在的原因。 其余皇子低垂着头,心中都有莫名的委屈,年纪大的倒还好,早就习惯了,年纪小的却是连嘴都撅起来了,好在没人能看到。 朱元璋当先站起身,其余皇子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再起身,脸上都是一片庄严肃穆,朱元璋看了看也没说什么,过年对百姓来说是个好日子,但对皇帝来说只是意味更加繁忙。 等朱标祭祀完祖先回府的时候,朱元璋还得去看烟火,从腊月二十四祭灶开始,皇宫内安设鳌山灯、扎烟火,皇帝每天都会去看,当圣驾到来时,就会燃放花炮;皇帝回寝宫时,也会放大花炮。 到了晚上朱元璋和马皇后坐在坤宁宫接受皇子公主们的贺喜并送上代表孝心的礼物,皇子可以是自己亲手写的字画,公主们一般都是亲手织的衣物,一般都是代表心意的东西,并不会太过奢华,皇帝皇后也会赐下些赏赐。 朱标这个老大不在,就由常洛华领头先给公公婆婆亲手做的鞋袜,做的倒也不是太好,但朱元璋和马皇后都很高兴,尤其是自己儿子在外,他们自然更怜惜自己的儿媳妇。 老朱乐呵呵的赐下了玉如意,马皇后赐下了凤钗,都是寓意极好的礼物,其余的皇子公主们也都一一出列,年长些的也就那样,年幼倒是都还可以表演才艺,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和乖巧可爱的小公主们逗老夫妻俩欢喜的很。 …………………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元旦 然后俩人统一的把视线投向自己儿媳妇的肚子上,常洛华脸色一红,他也喜欢小皇子小公主,可她自己实在是做不到啊。 tsxsw.la 这个时候远在凤阳的朱标已经喝的迷迷糊糊的被扶进屋内睡觉了,他又怎么会有不希望能回京过年呢,只不过职责所在,克己律身罢了。 常洛华之后也回了东宫,诺大的宫院只有她这一个主人,云锦和暖玉伺候她梳洗,常洛华自己带来的侍女婆子在外伺候。 本分的女孩总是招人待见,已经这么久了云锦暖玉都还是清白之身,可想而知她们不是那种狐媚之人,常洛华也有心与她们拉近关系。 毕竟朱标念旧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往后东宫来的人越多,她们这些自小伺候朱标的老人就越会有地位,常洛华也不介意扶持一二。 大小双儿把御赐的如意和凤钗都收好,不过东宫的玉如意也不知道有多少把了,暖玉把常洛华的长发疏散下来,把拿下的饰品放到一旁,太子妃貌似越来越喜欢她了,这让暖玉的小日子越发过的顺心。 云锦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浑身散发着柔和的气息,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常洛华有时都不禁在心中暗想恐怕云锦当太子妃会做的更好吧。 常洛华梳洗完之后,云锦小心的把汤婆子放到里面,太子妃体寒,还是暖和些的好,暖玉伺候常洛华躺了进去。 常洛华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手,暖玉的大眼睛瞬间变圆了,呆萌的看向太子妃,想着难道自己中午偷吃果铺的事情被太子妃知道了? 云锦眉毛一挑,神色不变接着做自己的事情,常洛华看着仿佛会炸毛的暖玉笑着说道:“夜里太冷了,要不暖玉你给我暖床吧,听殿下说抱着你睡觉很暖和。” 暖玉呆呆的看向太子妃,常洛华长得像蓝氏很是秀美,但也继承了常十万的气质,英气十足,朱标当初就是喜欢上这点。 过了好一会儿暖玉脸颊爆红,吱吱呜呜的说了什么然后就捂着脸跑出去了,常洛华满足的把下巴埋进被窝里说道:“怪不得殿下这么喜欢暖玉,还特意把她安排在文华殿,真是可爱。” 云锦轻笑着坐到床边给她掖了掖被子:“奴婢守着太子妃,过会儿就给您换汤婆子。” 常洛华笑着拒绝道:“你下去休息吧,明日宫里的事情多了,都得你去操持。” 云锦也就不再多说了,她是宫里女官之首,明日又是元旦,自然是忙碌的很,若是今夜再不睡明天恐怕真就熬不住了,于是出门叫太子妃的奶娘进去伺候。 元旦之日五更时分,宫女们就会早起,焚香放花炮,饮用椒柏酒,吃饺子。同时还会在饺子里面偷偷包上银钱,“得之者以卜一年之吉”。 到了天明,由一名教坊寺乐手敲击奉先门侧的大鼓,先击鼓框一声,再用双棰连续敲击鼓心,一重拍一轻拍,节奏由慢转快再由快转慢,鼓声由弱转强,再由强转弱,接着由另一名教坊寺乐手重击奉先门侧的大钟一声结束。 随着鼓声,身穿朝服的百官开始列队于午门之外,陆续的往奉天殿方向走去,而这个时候,执事官来到华盖殿,朱元璋早在这里穿戴好衮服龙冕,端坐于大殿御座之上。执事官向皇帝行五叩之礼,叩首毕,请皇帝驾临奉天殿。 皇帝启驾,教坊司乐队开始演奏“中和乐”。尚宝司官员手捧皇帝御玺走在皇帝前面,由导驾官作为前导。 皇帝来到奉天殿后,已陈设于此的明扇打开,珠帘也卷起,尚宝司官员将御玺置于预先设立于御座之东的宝案之上,至此,教坊司乐队停止演奏“中和乐”。 内赞官员高喊:“宣表目!”。宣表官员此时要跪下匍伏于地等待“宣表”。展表官取表,宣表官来到皇帝御座前的珠帘外,高声朗读“表目”,百官跪聆“表目”。 一套繁琐的仪式后宣表结束,大殿内外的臣工集体跪拜,山呼万岁。 之后,序班官员将宣读完的“表目”移到大殿东侧,外赞官员高喊:“众官皆跪!”代表百官向皇帝致贺的“代致词官”跪在丹陛之中,向皇帝致词:“具官臣某,兹遇正旦,三阳开泰,万物咸新。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祜,奉天永昌。” 说完这番话后,众官起身。此时,教坊司乐队再次演奏韶乐,百官再向皇帝行四叩礼,然后起身。 音乐停止,传制官跪在皇帝面前向皇帝请示旨意,然后传制官由大殿东门出,来到丹陛前,面朝东站立,高喊:“皇帝有旨!” 赞礼官高喊:“跪!”,百官再次跪倒,传制官高声朗读皇帝的旨意:“履端之庆,与卿等同之。” 赞礼官高喊:“山呼!”百官跪地把双手举到头顶高呼“万岁”!赞礼官再喊:“山呼!”百官再高呼“万岁”!赞礼官再喊:“再山呼!”百官再呼“万万岁”!。百官山呼“万岁”之时,在场的全体人员必须齐声呼应。那声势可谓地动山摇! 之后,再经过一系列繁冗的仪式,皇帝才能起身返回华盖殿,百官也才能依此离开。这一套仪式下来,要折腾一个多时辰。 然后就是举行酒宴了,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者都有出席,彰显了皇帝的威严和明朝“天朝上国“的地位,他们一齐向大明皇帝祝颂、呈现礼物,后半部分是皇帝赏赐百官,包括赏赐礼物、举行宴会。 按照礼制,大宴要行酒九次,期间还要有音乐和舞蹈。比如饮第一爵酒时,要演奏《炎精开运之曲》、《上万寿之曲》,同时还要有平定天下之舞,无论是行酒,还是举箸,都必须由皇帝开头。 哪怕朱元璋早就已经头晕目眩了,也依旧要做完这一套完整的礼仪,皇帝过年并不轻松、并不愉悦,太多的繁文礼节,太多的仪式程序。 但自古礼乐不下庶人,为了体现敬天法祖的精神,也为了体现了皇家的威严,这些都是必不可免的。 远在凤阳的朱标倒是逃过了一劫,毕竟他身为东宫太子按理是要跟随着皇帝走完全部的仪式的,其中还有不少专属于他的麻烦的仪式。 …………………………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迁民事了 朱元璋累,马皇后自然也不会轻松了,按照规矩凡是受过朝廷封诰的命妇也要入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行庆贺礼,其规矩倒是没那么繁琐。 按理说文武百官还要到承乾殿,朝贺皇太子,第二天还要入宫,向在京的亲王朝贺,之后才是属于官员们互相走动的时候。 不过朱标不在他们倒是轻松了不少,最多就是在让自己夫人走一趟东宫,替自己全家向太子太子妃祝贺,并且表一表忠心。 体系中人过年就是如此,与平常百姓不同,政治意味极重,不过好在往后还能休息几天,朱标这边就轻松多了,基本都是少年,每日就是一起吃吃喝喝。 朱标倒也和其中大多数人亲近了些,转眼就到了洪武四年的正月十五,这一天的晚上朱标站在一处酒楼的窗边端着一碗元宵,看着下面灯火通明,男女老少都在看花灯,热闹非凡,还有舞龙踩高跷的表演。 只可惜此处到底是个小地方,也只有这一条短短的街道才热闹些,京城此时应该更加震撼吧,一旁的凤阳知府说道:“凤阳不比京城,但也自有传统,荡秋千、挑灯笼、撂火把这三样京城可没有。” 朱标笑着点点头,这他小时候听自己父皇说过,荡秋千挑灯笼朱元璋是玩不起,也没那个机会进城,村里最热闹的就是撂火把了,村里孩子都会早早有意识地收集、准备着一些废旧扫帚、刷把,以备元宵节撂火把。 不过朱标却是没有兴致再玩儿了,直接吩咐道:“马上到入春了,召集所有官员,开始准备春耕事宜。” 凤阳知府躬身应诺,朱标把碗里的元宵吃光也就转身回府了,第二天一早朱标就重新让胖了好几圈的臣属们分散到凤阳府各地,组织百姓统一进行工作分配。 往后一段时间内凤阳府重新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百姓们也着急的很,毕竟他们手里没有粮食心慌的很,生怕哪天朝廷说不发粮了就不发了。 再京过完年的朱家三兄弟也回来了,跟朱标预想的一样,老二朱樉跟卫国公邓愈之女订下了婚约,老三朱棢跟永平侯谢成之女订下了婚约,老四还是早就定好的中山王徐达之女,礼部已经开始筹备了。 朱标恭喜了他们几句就把他们重新丢到下面去了,到了二月中旬后,春耕就正式开始了,稻种就是占城稻,也叫早稻。 yyxs.la 占城稻是出产于中南半岛的高产、早熟、耐旱的稻种,北宋时引入中国,并迅速在江南地区推广。 北宋初年首先传入中国福建地区。根据中国古书记载,占城稻有很多特点。一是“耐旱”,二是适应性强,“不择地而生”,三是生长期短,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 由于其优秀的特性在宋朝时就被大规模推广了,现在也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生长期短这个特性,简直就是救命稻草,马上就要整合军力粮草收复巴蜀了,朝廷物资紧张,所以迁民必须尽快做到自给自足。 剩下的事也不用多说,朱标也亲自监督,官民齐心自然也都很顺利,把所有耕地都种上后又统一开始开辟荒地,索性人多力量大,一切都很顺利。 朱标也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朝廷传来的消息,朱元璋命汤和任征西将军统率左副将军、江夏侯周德兴,右副将军、德庆侯廖永忠等率领京卫、荆襄水师由瞿塘峡直趋重庆,进攻巴地。 征虏前将军、颍川侯傅友德统率副将军顾时等率领河南、陕西步兵、骑兵由秦、陇直趋四川成都,攻打蜀地。 皇命已下,大军开始集结了磨刀霍霍向巴蜀,朱标对此毫不担心,明夏已经四面漏风了,前两年就不断有大臣暗中归附大明,如今正式发兵恐怕望风而降的人数不胜数。 汤和也将凭此重回大明的政治中心,这也是朱元璋对老弟兄的优待了,朱标这个时候心也动了,耕种事情也结束了,他总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准备按照计划走一趟沿海,然后在回京正式开始理政,否则顺序一调也就没有时间再出来了,朝廷政务一旦接手那里能轻易松开,朱元璋也有意让朱标多看看各地的情况。 又等了三天,把三个弟弟还有郭翀、张帆、徐允恭等人叫了回来,迁民收尾的工作就交给朱樉领头郭翀张帆辅佐,相信他们能处理好,何况还有凤阳知府在旁看着。 然后朱标向朝廷发了一封奏报,禀明凤阳府现今的情况,然后就领着徐允恭常茂傅忠等人朝着淮安府出发了,同时带走了一万精锐护卫。 朱标此生还没去过海边,但大海有多么重要他是清楚的,现在大明不是永乐年间,开国初期还没那个条件对外探,不过也应该提前做些准备了。 凤阳离淮安府不远,几天后就到了地方,淮安新任知府是就是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出城五十里迎接太子驾到,朱标也很给面子的跟他寒暄了几句,最后确定此人才能一般。 估计能当上淮安知府估计也是靠他哥退养了的原因,朱元璋有意安抚,而且听说其长子已经跟胡惟庸的女人订婚了,后台硬得很。 客套了一路后朱标也没进城,婉言拒绝了淮安官员准备的酒宴,直接赶到了水师营地,靖海侯吴祯早就等候多时了,这位就是继任汤和的剿倭总兵官。 水师营地到也没建在海边,不过也不远,还能闻到海边特有的味道,营地内有不少兵卒在操练,朱标背负着手看了一圈,对一旁的靖海侯问道:“近来倭寇如何了?” 吴祯躬身回答道:“还是老样子,北起山东,南到福建,在各处沿海地区劫掠,汤帅领我等剿灭了几股大的倭寇组织,剩下的小股倭寇不与我等硬碰,一触即逃,烦人的很。” 朱标也无奈的皱起眉头,这就很难受了,倭寇说到底也不是一个整体,各自为政,打趴下几个也不会影响太多,想要一举歼灭也不现实,毕竟他们分散的太广。 何况他们一般也不会再明朝周围的岛屿上驻扎,劫掠完后不是逃到朝鲜海域就是直接返回日本,根本不给你包围歼灭的机会。 …………………………… 第二百四十四章 水师战船 这个时候日本手工业不发达,许多生活必需品如丝、布、锅、针及药材等都靠中国供给,一旦当中国货物缺乏时,价格大涨,如丝每百斤值银五、六两,而在日本其价格是在中国的十几二十倍,如此暴利自然让人心动。 大明开国后,尚有张士诚等南方的残余势力以及沿海走私商与日本海贼合作,以日本一些岛屿为基地,在中国和朝鲜沿海不断进行侵扰,这也是刺激明初海禁的一个原因。 朱元璋开国后,也曾连续派使者到日本,以恢复两国关系,想要让日本国王约束所部,但由于日本处于分裂对抗状态,不但几次派使毫无结果,倭寇侵扰反而日渐繁复。 倭寇的频繁骚扰,促使大明开始强化海上力量建设,福建沿海四郡筑城一十六,增巡检司四十五,得卒万五千余人,又在浙东、浙西诸郡整饬海防,筑城五十九,分戍诸卫。 朱标也从靖海侯那里了解到洪武二年倭寇对山东、苏州、淮安等地大面积侵扰事件,那年随时惨重,沿海城镇都收到了重创。 去年又发生倭寇侵山东沿海,接着转掠浙江明、台、温诸州,又入福建沿海郡县抢掠的严重入侵事件,幸好被汤和率军打退。 而今又是新的一年了,明军探报已经得知徘徊于琉球群岛附近的倭寇又准备来劫掠了,明军已经按照汤和留下命令小心布防了。 一群人在水师营地晃悠了一圈后,朱标就打发了李存义回去,明日他就要登船北上了,这一路都会有靖海侯陪伴,也就不用他在这碍手碍脚的了。 等到了中午,朱标在营中用了午膳,都到了水师营地自然是吃的海鲜,朱标是不怎么不喜欢吃海鲜的,不过他也不挑,席间跟吴祯好好聊了聊。 此人倒是名不虚传,对海战很有想法,也有覆灭倭寇的报复,只不过朱标刚才看他对李存义颇为敬重,又想起当初与李善长谈论时说起的名单,此人貌似就与胡惟庸交好。 若是如此以后恐怕少不得牵连进去,朱标面上聆听着吴祯的想法,心中却不断思索着要不要拉此人一把,毕竟相比陆军将帅海战的人才更稀少一些。 靖海侯吴祯和其兄长江阴侯吴良都是早年追随朱元璋的淮西勋贵,从这两人的封号就可以看出这对兄弟是水军人才,他们的功绩朱标心中也有数,也早就想见一见了。 yyxs.la 就像吴祯早在吴元年,就被拜为征南副将军,随汤和征讨方国珍,他曾顺潮进入曹娥江,捣毁敌军水坝,打通水道,出其不意的直抵军厩。 方国珍被迫逃亡海上,吴祯入海追击,在盘屿与方国珍展开会战,从申时一直打到戌时,缴获其全部战船、士卒、辎重,逼降方国珍。后来,吴祯又从海路进取福州,围困西、南、水部三座城门,最终一战破城。 如此人才实在难得,不过还是看看他这一路的表现吧,若是可以的话就调入东宫,以后再让他离胡惟庸远点就是了。 吴祯刚接手抗倭总兵官的职位,事务也不少,吃完饭朱标就让他下去处理公务了,自己则是让人领着去了趟海边,看了看水师的百余艘战船。 相比他在后世见过的钢铁大轮船相比,这些木质的战船确实有些小,不过在这个时代镇守一方已经绰绰有余了。 除了前代就有的楼船、蒙冲、斗舰、海鹘、走舸等船舰外,大明还有不少创新船只,比如超小型的网梭船,形如梭,竹桅木帆,吃水七八寸,内有2-4人,装备二三支鸟枪,战时二三百船蜂聚蚁附。 还有自爆卡车型的子母船,母船有柴火猛油,火药火线,战时母船迅速抵近敌船,钉在一起,点燃母船后人乘子船而返。 陷阱型的火龙船,上有铳眼,中置刀板,钉板,下伏士兵先伪败于敌,诱敌登船,开动机关,使敌从上层落入中层刀板钉板中。 这种各有特色的船只舰队还有许许多多,而且都是实战型的,比如苍山船、车轮舸、海沧船、蜈蚣船,正面对敌的话,可以说大明水师实力世界第一,这世上目前绝无能与之匹敌者。 朱标一直看到天黑才回营,大多数船只他都亲自上去看了看,也让陪同的水师将领详细的讲解了一遍,他以前所学的都是陆战兵法,对水军可以说一窍不通。 难得有机会自然是要好好学习了解一下,不求精但求懂,这也朱标的习惯,回营后吴祯赶来拜见,无论如何也不能冷落了太子殿下。 朱标没见他,往后有的是时间相处,何况过早亲近也不是好事,让刘瑾弄了膳食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出发登船北上清泉夼,也就是未来的威海卫,此时用的还是元朝取的名字,北东南三面濒临黄海,北与辽东半岛相对,东及东南与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隔海相望,历来都是倭寇侵扰的要地。 不过朱标去首先去那是因为要接收蒋思德和道衍和尚的消息,这也是在他们出发前就约定好的,这个时候估计计划也已经顺利进行了。 朱标的座舰是一座楼船,而且还曾是朱元璋当吴王时乘过的,颇为豪华,沿途护卫的舰队更是众多,倭寇看了都会吓得逃回日本海域。 没有坐到大明最出名的福船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办法,海战用的福船高大如城,非人力可驱,全仗风势,顺风之时镇压倭船,如车碾螳螂。 而朱标北上自然不可能等顺风了,幸好楼船高大,沿海行驶也颇为稳健,朱标坐着倒也没晕船,只可惜船只过高,常致重心不稳,不适远航,故多只在内河及沿海的水战中担任主力。 朱标上船后也接到了几封京中传来的书信,朝堂局势紧张,胡惟庸突然发力,朱元璋又作壁上观,杨宪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连发数封书信求助于朱标,希望太子殿下念在他往日功勋的份上拉他一把。 朱标无奈的摇摇头,其实杨宪还没倒下的原因,就是胡惟庸在等着太子的表态,毕竟杨宪是东宫属臣,若是太子发力,那局势可就复杂多了,就是圣上也得表态了。 ……………………… 第二百四十五章 治标治本 朱标忍不住笑了笑,不知不觉他的决定已经可以左右朝堂局势了,从北伐开始,他的威望根基就在不断的巩固,影响力远远超过历史上的太子朱标。 朱标又拿起杨宪发来的最后一封信,其中言辞已经有些绝望了,所写的话也很露骨,完全不复当初大摆宴席时的风采。 朱标失望的摇摇头,这也是他处理完迁民之后没有立即返京的一个原因,杨宪无论怎么说都是东宫臣属,平时与他相处也算融洽,朱标还亲自去参加过他的寿宴。 若是朱标在京,杨宪上门哭着求助,朱标也不好直接拒绝,毕竟胡惟庸那边还没发起总攻,杨宪的罪证也还没被拿到台面上,于情于理朱标都应该出手照料一二。 否则让其他东宫臣属怎么想,索性趁机巡视一遍沿海地区,等巡视完估计这件事也就结束了,毕竟杨宪不死,往后的棋局就没法下了。 朱标起身走了出去,站起身就能明显的感觉到明显的晃动了,毕竟是在海上,听到声音的刘瑾苍白着脸跟了上来,整个人没精神的很。 朱标看了眼刘瑾说道:“进屋歇着吧。” 刘瑾挤出勉强的笑容说道:“外面风大,奴婢给您披上衣服。” 朱标摇摇头,刘瑾这家伙竟然晕船,这还是缓过来不少了,刚开始吐的昏天黑地,睡了好久才缓过来,不过看样子还是适应不了。 走到外面后朱标身边的人就多了起来,都是靖海侯特意安排的,这些人都是海边长大的,只身入海捕鱼都是小事,他们的存在就是以防朱标万一落水了,能快速的被救起。 走到围栏边,海水的颜色比想象中的深很多,看着莫名有些恐怖,腥咸的海风打在脸上也很不舒服,让人很没有安全感,自古没有人愿意出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沿途舰队也经过了许多卫,都是因倭寇窜扰,朝廷为了保护沿海百姓所建的,他们靠海吃海,倒是比其他地方过的好不少。 经过灵山卫后就朝着威海卫前进了,虽然现在还不叫这个名字,但也无所谓,等他回朝后改个名字就是了。 靠近海岸后朱标才感觉黄海这个名字真不是白叫的,可能是因为黄河有七八百多年的时间注入黄海,使得河水中携带的一些少量的泥沙将黄海近岸的海水由蓝色染成了黄色。 这一路朱标是顿顿吃海鲜,吃的都有些想凤阳府那些可爱的牛了,早知道出发前带两头了,海鲜倒也不是不好吃,但这么天天吃谁受得了。 舰队在威海卫停靠,附近莱州府和登州府的官员们早早就来迎接了,朱标这次没有拒绝,下船后好好吃了一顿,虽然还是以海鲜为主,但毕竟是上了陆地,牛肉没有人敢吃,羊肉还是有的。 第二天朱标开始巡视,此处无论是卫所还是州府的情况都不太好,百姓生活也很贫困,这里毕竟不是京城周围,朝廷也没有足够的资源供给发展,加上年年倭寇都回来侵扰,一切都是破破烂烂的样子。 朱标刚开始还在想是不是地方官员不尽责甚至有贪污通倭的行为,毕竟这里无论是把物资卖给高丽还是日本都大有可为。 但是经过调查发现情况都还可以,朱标是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对一些情况倒也不会过分的追究,毕竟朝廷俸禄确实很低。 往后几天靖海侯留在卫所布置军务,朱标则是下去走了不少村镇,几十年的倭寇之乱让这些百姓深受其害,家家户户基本都有女子被掳走的例子,他们对倭寇的仇恨和恐惧无以言表。 朱标第一反应就是要不要把他们内迁,起码在大明积攒出彻底剿灭倭寇力量前暂时内迁,这样倭寇在沿海劫掠不到物资,加上大明水师的震慑,应该可以让他们把精力转移到隔壁的高丽身上。 但此事又不太现实,他们不同于山西百姓,靠海吃海已经是他们千百年来的生存习惯了,他们是肯定不愿意的,朝廷早年也不是没有下过允许沿海百姓内迁的政策,只不过反响很不好,大多数百姓不愿意离开赖以生存的海边。 何况北方沿海还好说,南方沿海倭寇之乱可不仅仅是因为倭寇,其沿海百姓串通倭寇自己当海盗的也不少,毕竟南方富硕,丝绸茶铁等现如今在国内卖不出去,若是能卖到海外可就能大赚一笔了。 利益动人心,朱元璋就是担心这点才严厉禁止私人下海通商,明朝法律规定了严酷的处罚办法:“若奸豪势要及军民人等,擅造三桅以上违式大船,将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番国买卖,潜通海贼,同谋结聚,及为向导劫掠良民者,正犯比照己行律处斩,仍枭首示众,全家发边卫充军。” 只可惜治标不治本,然而,由于海禁政策所实施的直接对象是臣民而不是海上反明势力,他不仅不能成为海防的有效手段,甚至在沿海地区激化了一些矛盾。 沿海地区人民依海而生,靠海而活,或从事渔业生产,或从事海上贸易。严交通外藩之禁,堵绝了沿海地区人民的正常谋生之路。 海滨民众,生理无路,兼以饥馑荐臻,穷民往往入海从盗,啸集亡命,海禁一严,无所得食,则转掠海滨。 朱标自然清楚这些,之所以没反对就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倭寇之事说到底杀多少都是没有用的,他们在日本本土缓口气就会卷土重来。 唯有大明高丽日本三方合力围剿,彻底断绝他们能修养生息的土地,让他们只能孤零零的漂泊在海上,不出数年就可彻底解决。 可现在大明最多能让高丽配合,日本那边战乱不休,他们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历史上统一日本的足利幕府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希望肃清南朝的残余势力,打击海上盗贼,同时也想发展与明朝的贸易,获取丰厚的利益。 于是,两国恢复了关系,永乐年间,双方建立了勘合贸易关系,明朝给予足利幕府贸易凭证,即勘合,日本方面凭勘合来中国进贡,进行贸易。 lingdiankanshu.com 明朝发展与日本的关系,主要为了消除倭寇对中国沿海地区的侵扰,足利幕府也积极剿捕倭寇双方取得了极大的成效。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布局 只可惜其子其子足利义持改变政策,双方勘合贸易中断,日本不再剿捕倭寇,足利义满时有所收敛的倭寇劫掠又在中国沿海一带蔓延开来。 所以靠日本当权者是靠不住的,何况朱标怎么可能相信他们,利益动人心,日本有了统一领导后恐怕原本杂乱无组织的倭寇会成为有组织的侵略,日本自古就是野心勃勃。 朱标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要覆灭日本才行,最起码要先占据日本一座主岛,之后稳扎稳打才是王道,等彻底控制了日本后,倭寇也就不足为虑了。 只是现如今大明百废待兴,又有元朝两次征伐日本失利的例子在,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文武百官,绝无人会愿意浪费国力去攻打一座海外之岛。 除非朱标狠下心演个戏,朱元璋震怒之下说不定会兴兵出征,不过想想之后还是放弃了,他受点小伤倒是无所谓,但是现在拿下日本确实弊大于利,而且能不能赢还是两说,哪怕在东亚怪物房里日本也是强者。 若都是陆地作战大明自然无所畏惧,但是出海远征可不是笑话,大明负担不起那个消耗,元朝当初征伐日本的时候可也是开国年间,战无不胜的蒙古铁骑折戟虽有天灾的原因,但也证明日本战斗力也不是弱的。 朱标隔着老远望向日本本土的位置,无论如何他都会覆灭日本的,现在时机还未成熟,还需要做很多布置,拿下高丽就是最重要的一环节。 有了高丽就有了攻打日本的跳板,而且还有了一波炮灰,那高丽的兵卒去消耗日本他可就不心疼了,到时候大明也就有足够的粮草物资支撑跨海作战了。 当然,朱标也得派人研究海上的天象了,万一再赶上台风谁也受不了啊,日本人就是这么邪门,否则早就被忽必烈灭掉了。 第二天朱标终于等来了姚广孝传来的消息,他们作为大明使臣进入高丽也有数月了,蒋思德作为主使跟高丽王王颛相处较好,每日就是陪着吃喝玩乐。 而姚广孝则是跟辛旽和尚交好,毕竟同是和尚也有共同语言,当然最关键的就是姚广孝的本事,小小的给辛旽出了几个主意解决几个政敌后就被奉为上宾了。 辛旽的野心也在其助长之下日渐膨胀,高丽的政局越发混乱不堪,姚广孝预计两年之内就会有大战,现在特来请示朱标打算让谁取得胜利。 朱标想了想后吩咐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姚广孝,其内容大致就是尽可能的消耗高丽的实力,尤其是忠于高丽王的死忠党羽,彼之英雄吾之仇寇,拉拢摇摆不定的小人,最后让高丽王取得胜利。 等那人走后,朱标又通过全旭朝着高丽那边传去好几个命令,还有一道是传给蒋思德的,这可是谋国之局,朱标自然不会把宝都压在姚广孝那边。 高丽王也活不了几年了,朱标现在已经准备扶持一个合适的王子了,甚至不惜直接出面,虽然有些过分,但是弱国无外交可是真理。 一个王朝到了末年,牛鬼蛇神都会显现出来,高丽现在就是如此,奸臣乱党干政,民间造反不断,外有倭寇侵扰,百姓民不聊生,朱标手握大势想要插手安排实在太简单了,恐怕高丽王也依旧感觉到了。 但他又能如何呢?一步错步步错,自他为了逃避现实把大权交给辛顿开始,他就失去了对国家的直接统治权,现在想拿回来未免太晚了,他最多就是杀了蒋思德出出气。 朱标谋国又怎么会舍不得一个臣子呢,给他子孙封侯升官一世富贵就是了,等其他人都出去后,朱标召来登州知府,让其召集当地的船匠,朱标准备都带走。 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好言相请了,毕竟谁都不愿意背井离乡,官府强行把一家一家的都集中起来装上了船,他们吓得都以为是要被卖了呢。 等人数差不多了,朱标亲自上去跟他们解释了一下,先是给每家都发了一大袋子的铜钱,又保证会给他们安家落户,许诺了种种好处,才让他们安心下来。 然后舰队就直接出发了,靖海侯也已经布置完成了,若是倭寇来犯也能拒守,等待其他地方赶来支援。 这次航程更远,直接朝着福州府出发,那里有大明最庞大的水师营地,汤鼎也在那里等候朱标的到来,沿途补给的时候朱标也都下去看了一圈,确实是越往南越富足。 航行到宁波府的时候,朱标也接到消息,杨宪被以欺君之罪关押进了大牢,不日即将问斩,朱标也沉默了许久,不同以往的那些官员,朱标与杨宪接触颇多。 如今却是要永别了,只能感叹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啊,无论是朱标还是朱元璋,都曾经极为欣赏杨宪,尤其是他刚接手扬州时表现出来的担当。 据朱标猜测,自己父皇原本是真的打算好好培养杨宪的,准备让他在地方磨砺十年左右在调进中央,只不过杨宪为了追求政绩为了直入中央,竟然不惜欺君也要夸大自己治理扬州的政绩。 朱元璋失望至极,随性顺了他的心意,让他一路平步青云,这才不到两年就混到了如今的地位,但是他一屁股的烂账爆发了,谁也救不了他。 朱标则是从中开始反思,他也是亲眼看着杨宪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甚至因为早就清楚他会有这么一天,所以看的格外清楚。 无论做人做事都不能太着急,投机取巧到底是小道,能猖狂一时却绝非长久之计,何况朱标这个位置,无论如何做事都得慎重。 朱标摇摇头请来几位经验丰富的老船匠,这次日子朱标天天都跟他们混在一起,刚开始他们还有些束手束脚,到如今已经自然多了,毕竟朱标向来没有跟普通百姓端着的兴趣。 关于后世船的理解朱标都跟他们说了不少,不过意义都不太大,毕竟后世的船只朱标了解的也不多,而且都是钢铁为结构的。 ranwena.net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能给些大概的方向就行了,再过几年国家富裕了朱标也就要组建专业的学校和科研院了,哪怕几十年得不到成果他也会继续支持的。 国家穷是真的难受,朱标有太多太多要做的,但都困于国力局限,元朝留下的底子太烂了,最起码也得先喂饱国内六七成的百姓啊,否则做事的意义又在那呢。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台湾 能喂饱六七成的百姓就是难得的事情了,这还是因为大乱之后百姓稀少,大明土地若是全部耕种应当能喂饱八九成的百姓,只不过那是理想状态。 现实还要考虑方方面面的损耗,即将还有不确定的天灾因素,种地那里是简单的活计,不过尽快的开发适合远洋贸易的船只确实不晚,朱标集中这么多船匠就是为此。 这个时候朝廷还没彻底下海禁,而且为了抵御倭寇还在不断的造船,朱标也得趁热打铁,尽量的多做些准备。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终于到了福州府,朱标下船后也终于见到了汤鼎,他跟随在一群官员身后迎接朱标的到来。 福州知府还有三位侯爵在最前面后面还有许多官员,他们一齐下跪行礼道:“臣等(末将)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站在地面上还是感觉地面在晃动,刚下船了就是这个样子,他也习惯了,慢慢走到他们身前挥手道:“都起来吧。” 跟在朱标身后的靖海侯开始介绍这群人,其中为首的侯爵就是其兄长江阴侯吴良,朱标笑着夸赞了几句,这两兄弟做的确实挺好。 照例又是一顿宴席,晚上朱标早早的就休息了,毕竟航行也是很累人的,第二天一早先召见了汤鼎,毕竟这是自己安排的人。 汤鼎黑了不少,近来就要给太子行礼,朱标挥挥手让他免礼,直接问道:“本宫让你来执掌沿海最精锐的部队可有成效?” 朱标虽问但也早有答案,毕竟前任沿海总兵官就是他爹,汤鼎又是奉太子的命令,自然可以接手沿海精锐了。 汤鼎到此后也参与了几场对倭寇的战斗,整个人都干练了许多,听到朱标问话也是自信的回答道:“末将麾下五千福州精锐,都是从沿海个卫所抽调出来的百战老卒,具是精兵强将,随时可为殿下效死!”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防守有什么意思,日本人能当海盗,那我大明也能当,而且还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只不过区区五千人有点少了。 不过这也是汤和的最大努力了,毕竟汤鼎现在也不过是领着五品的将军职位,领五千人那都算徇私了,若不是朱标的命令,汤和可不敢给儿子这么多精锐。 朱标敲了敲桌子说道:“你可知本宫为何让你领如此多的精锐?” 汤鼎直接摇头说道:“末将不懂,也不用懂,唯殿下之命是从。” 朱标笑了笑,老汤家的小心谨慎可谓是一脉相承,不过这也是优点,朱标也就直言道:“本宫要你去当海盗,就以琉球岛为根据地吧,劫掠高丽日本,若是碰到大明海商也一并劫了。” 汤鼎一愣,他好端端的顶级勋贵怎么突然要去当海盗了,不过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自己父亲走前的嘱咐,一定神对太子殿下躬身说道:“诺!”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你们的存在朝廷不会承认,在这里的名字自然也不能用了,叫什么你们自己想,这无所谓,往后自称是安南阿瓦那边的海盗。” 朱标让刘瑾搬出海图说道:“元朝留下的海图并不详细,大洋内有不少倭寇藏身的小岛也并未被记录,你们要做的就是边劫掠边画海图。” 汤鼎仔细的听着吩咐,朱标有点了点日本说道:“绕着他劫掠,若是可以也往里安插一些人手,往后你有没有本事为你汤家拿回王爵之位就看此了。” 汤鼎眼睛一亮,然后赶忙把心思收回去,仔细的的看着日本,朱标又开始跟他详细的说起此事,往后他们这些人没有命令是绝对不能回大陆了,最多停留在琉球也就是以后的台湾岛接收大明的供给。 官军和匪军是两回事,因为天朝上国的思想,朝廷许多人都不会放任军队劫掠日本,更何况高丽还是大明的藩国,于情于理都没有理由这么做。 虽然有掩耳盗铃之嫌,但是总归是有点用处的,大明没有能力支持大战,但是支持一队万人的海盗还是可以的,何况他们自身就可以劫掠自足。 朱标最后吩咐道:“五千人太少了,你拿着本宫的手令去浙江义乌招募些矿工,听闻那个地方的百姓民风彪悍,也适合做海盗。” 汤鼎领命而去,朱标又叫来靖海侯,沿海已经够乱了,朱标不建议再添一把火,说到底大明地大物博,沿海一线还影响不了大局,但既然我的边线不安稳,那你日本凭什么那么舒服。 这些布置总得让抗倭总兵官清楚,否则到时候自己人打自己人可就尴尬了,吴祯听完后有些头疼,不过也不敢反驳。 朱标令他禁口莫要出去声张,另外准备一些破烂小船,总不能让汤鼎开着大明舰队出去打劫,先等他们混出点名声后,再让吴祯配合被抢走一些好船就是了。 其实这种招数谁都能想到,只不过华夏自古都太骄傲了,这些手段都不愿意用,觉得有失天朝上国的体面,不过朱标就务实多了,他是清楚近代史的,现在不抓紧时间,未来被超越的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何况朱标下这步棋绝不仅仅是为了对付日本,世界这么大,无论对付那个国家都可以用到,何况从某一方面来说,也只有这么边走边劫掠才可以探索整个海洋。 否则哪怕是组织郑和下西洋的舰队,大明也供给不起他们探索更远的地方,离大明本土越远供给的难度就越大,就等于绑了一根绳子去出海,那怎么可能乘风破浪呢。 而且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干脏活的,大陆上有亲军都尉府有锦衣卫,那大海上也会需要这样的组织,英国的思路也是很有用的。 朱标把这件事整理好后给自己父皇发了过去,相信他也不会拒绝,毕竟对朱元璋来说海洋从来不是重点,让儿子玩玩也无所谓,至于是不是有失体面,老朱可是个讲实际的人。 ranwena.net 往后几天朱标就留在福州船厂,期间派了不少人往琉球去打探情况,那里也有不少汉族人定居繁衍了,毕竟三国时期就已经被孙权发现了。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华夏自古确实对海岛没有什么兴趣,这要是放在日本旁边儿早就跟恶狗扑食儿一样吃下去了,华夏却嫌弃小,一直都没有怎么开发过。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动身返京 地大物博是好事,但也同样让华夏太过骄傲了,以前的历代王朝是如此想法,现在的朱元璋以及朝中的士大夫们同样如此,中原之外尽是蛮夷的观念深入人心,哪怕到了清末都还是如此。 这是起于周行盛于汉唐的观念,汉唐因为国力强盛,建立了以中国为宗主国,周边国家为附属、藩属国的天朝体系,古代中华文化圈国家对中国正统皇朝的官方称呼为“天朝”。 这个观念其实在正常来说也并没有什么不对,汉唐的时候周边国家确实跟猴子也没什么区别,就像日本,若是没有孜孜不倦的向唐朝求取先进科技理念,他们到现在哪有资格给大明造成麻烦,更别说未来的侵华了。 华夏这个宗主国太大方了,已经把周围的藩属国都培养成怪物了,他们现在已经不是随手丢点东西就能让他们摇头尾巴晃的时候了,它们要吃肉了。 更何况西方文艺复兴都开始了,再等等就大航海这个三千年未有的大变局了,固封自守的后果朱标是清楚的,现在必须尽快恢复国力,整合周边藩属国以应对整个世界。 大明现在还是世界最强的国家,一切都还不算晚,尤其是朱标的身份让他拥有了扭转乾坤的势力,一切都还有机会。 yawenba.net 对朱标来说,现在要忘掉天朝上国地位,要把这个当成目标,大明不仅仅是要做周围藩属国的老大,而是要成为世界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文化中心,让所有肤色的人都清楚的清楚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日月所照、皆为汉地! 朱标的梦想就是能在死前达成一半,然后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把意志传承下去,然后抱着对未来的希望躺在陵寝里慢慢腐朽。 至于到最后能不能成功他不知道,但是他所做的努力将会深深的刻印在这个世界上,历史再也不会记载大明皇太子朱标只是一个英年早逝的可怜虫。 朱标呼出一口气,一切都在按照预想的走下去,如此再好不过了,打起精神后朱标又召来福州知府,让他立刻安排人手去琉球建造一些水师用的基本的设施。 毕竟等以后被汤鼎占领后大明也就不好在明面上扶持了,毕竟海盗就要有海盗的样子,大明那些世家大族私自下海的商船也不会被放过。 福州知府虽然迷惑的很,但也只能领命而去,太子殿下巡视沿海虽然没有朝廷的旨意,但是也无人敢有任何意见。 往后几天朱标又吩咐地方官府在沿海各地多种松木杉木还有楠木,毕竟造船需要的原料颇为讲究,虽然近几年是够用,但按照朱标的设想来说还远远不够。 至于造船还需要的桐油、棕缆等原料,朱标打算回南京后在钟山开辟漆园、桐园、棕园等园圃,毕竟离得近还好看管。 时间飞逝眼看春天也快过去了,朱标也该回京了,那里才是他的主战场,这段时间他也安排了不少事情,有靖海侯吴祯在,沿海防线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朱标跟他们两兄弟接触的也差不多了,明里暗里提点了几下,他们就已经表示唯太子殿下之命是从,往后会少掺合朝中的事情,也不会在多亲近胡惟庸。 至于杨宪早在半个月前就被处斩了,胡惟庸现在是大明的右丞相,至于左相是被杨宪弹劾迁徙海南的汪广洋,既然证明了杨宪是奸臣,拨乱反正之后自然得为被陷害的忠臣平冤昭雪了。 杨宪被诛后,朱元璋召还汪广洋,还册封他为忠勤伯,食禄三百六十石,并旨意中称他善理繁难事务,且屡献忠策,将他比作张子房、孔明。 虽然汪广洋现在是百官之首,但谁都清楚,他不过是朱元璋拿出来压一压胡惟庸的工具罢了,毕竟他连杨宪都斗不过更何况跟掀翻杨宪的胡惟庸相比了。 朱标最后见了汤鼎一面后就动身返京了,往后数年恐怕都没有机会再见了,朱标也对汤鼎许诺了,毕竟海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汤鼎已经成婚了,离京前其妻子也有了身孕,朱标许诺无论男女,他都会保这个孩子一世顺遂富贵,若是男孩自然更好,汤和的爵位理当由其继承。 在海边汤鼎向朱标叩首后就坚定的离去了,他要先往安南方向出发,从哪里招募一些水手,毕竟满船都是汉人也说不过去。 朱标送走汤鼎后也就没有再都留在这里的理由了,直接动身返京,不过这次不走海路了,沿海一带的倭寇又开始侵扰了,朱标一动那就一定会带着沿海大部分的兵力。 毕竟对官员将领们来说,保护沿海百姓远远比不上保护太子殿下重要,如此一来靖海侯吴祯所布置的防线也就都被打乱了。 朱标自然知道如何取舍,走海路虽然舒服,但还是沿海百姓的姓名更加重要,何况沿路看看大明的江南地区也是好事。 朱标自福州动身北上,沿途经过建宁府、广信府、又在金华府登船直入了杭州城,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朱标这一路也算长了见识。 原来他的大明还有如此富庶之地,实在是让人感动,尤其是进了杭州城之后,正值春夏之交,入城时两旁有御沟,御沟内种植荷花,岸边栽种桃李,香气扑鼻美如锦绣。 朱标乘坐马车被杭州官员们迎进了城内,朱标笑吟吟的拉开帷幕看着外面繁华喧闹的景象,坐在一旁的杭州知府也是志得意满的介绍着, 杭州知府自然是有理由骄傲的,他刚接手杭州城的时候情况也不好,虽然比不得扬州的情况,但杭州人间天堂也是破败不堪,城中多处美景都被战乱波及损毁。 如今但在他的努力下,一切都恢复了,他可以自信的说现如今整个大明除了京城外,最繁华的就是杭州城了,朱标也不吝溢美之词,人家做得好自然得夸奖。 朱标也知道杭州知府乃是世家大族出身,在元朝时其家就出过许多位封疆大吏,在江南一带声名显赫,有如此家世作为底子才能这么快的打通各方面的关系复兴杭州。 ……………………… 第二百四十九章 陈府 江南到底是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此地虽然也经受了战乱,但是情况要比北方地区和中原地区强不少,开国以来支撑朝廷运转的粮税大多也都是江南供应的。 朱标放下帘子朝着一旁的杭州知府笑道:“杭州如此繁华真是让人欣喜,本宫回京后会亲自在圣上面前为陈知府请功。” 杭州知府陈华道赶忙举手行礼道:“臣不过微末之功,尽了做臣子的本分罢了,岂敢让殿下为臣请功,若让众同僚听说了臣可得被调笑许久。” 朱标打了个哈哈,此人倒是有趣,嘴里说着谦虚的话,但是这神态语气却满是骄傲,听着有点儿欠揍。 朱标笑着与他客套了几句,为人君者岂能没有一点容人之量,姓陈的只要能继续这么治理杭州,莫说语气骄狂了点儿,就是当街撒尿朱标都能笑着夸他有名士风范。 朱标入城的时候是下午了,先是准备去陈知府的府邸之上歇息一下,这也算是一种恩典了,朱标可不会轻易去臣子府上,毕竟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某种的政治意味。 yawenba.net 杭州知府可是乐的够呛,连忙打发家丁赶回府安排,朱标则是总忍不住拉开窗帘看向外面,他太喜欢这幅繁华的景象了,若是大明其他城镇都能如此该多好啊。 朱标光是看着心中就忍不住的泛起幸福感、他们父子俩废寝忘食的忙碌不就是为了这样么,朱标看过太多太多贫困破败的州府了,如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车架直行到了陈府,杭州知府亲自先跳下马车,先是扫了一眼府门前等候多时的家人们,陈家是望族,就算是主家这一脉都有百余口人,如今身份高的都已经出来了。 一旁的仆从连忙摆下踏凳,刘瑾拉开门帘朱标缓步踏了下来,陈知府伸手在旁虚扶,朱标自然没有那么娇弱,不过好歹是人家的心意。 朱标落地后扫了眼陈府,光是大略一扫,就感觉到陈府恐怕比朱元璋当年做吴王时的府邸都要宽阔气派了,门前那一群人也都立刻恭谨的跪拜了下去。 朱标走近就听到整齐的恭迎之声:“我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站定伸手虚扶了一下最前方的老妇人说道:“老妇人免礼,其余人也都平身吧。” 陈知府上前扶起老夫人介绍道:“这是臣的老母,想来是听闻殿下屈尊亲来府上欣喜不已出来迎接的做” 陈老夫人年纪虽大的气度不凡,拍了拍儿子的手然后冲着朱标笑道:“老身年纪大了但还没糊涂,殿下亲来实在是让我陈家蓬荜生辉,万请殿下莫要客气。” 朱标也温和的说道:“那本宫可就打扰了。” 其余陈家的人也没资格插话,都是小心谨慎的站在一旁陪笑,稍稍客套之后就众星捧月的把太子殿下簇拥了进去。 到了府内朱标也不好肆意打量,堂堂皇太子总不能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直接朝着正堂走去,朱标径直坐在主位后伸手让陈老夫人坐下,其余人也都分别落座。 陪着朱标进城的护卫是常茂和徐允恭,傅忠已经被朱标感到巴蜀跟随他爹打仗去了,想做朱标的贴身护卫也得有个高品的职位, 朱标先是和陈老夫人谈起家常,陈知府则是领着长子在跟两位王府世子交谈,不过说到底也就是混个脸熟罢了,一起用了一杯茶水后,陈知府就领着朱标到后院歇息去了。 进了后宅一路上都是亭台水榭,加上这个时节盛开的各种绿柳鲜花,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都是极为唯美的画卷,若论富丽堂皇自然是比不过皇宫,但是这极致的清雅确实宫内少见的。 朱标背负双手笑道:“陈府的这份清雅真是让本宫眼前一亮,真是许未有这般感觉了。” 陈知府在旁捋着胡须说道:“杭州多是如此景色,殿下近年来奔波劳碌就是臣也多有听闻,难得如今有闲时,不如殿下多在杭州游玩几天,也好让臣等尽一份心意。” 朱标摇摇头说道:“若天下皆是杭州这般富丽那本宫自然是要好好玩上几个月,只可以北方中原等地民生凋零,本宫如何有闲心能游玩。” 陈知府躬身抱拳道:“殿下心怀天下实在是苍生之福,不过民生恢复非一朝一夕之功,殿下还当以身体为重,若是国本受损,臣等何以依靠啊。” 朱标忍不住笑了几声,人家说话确实好听啊,即关心了朱标的身体有暗暗的表了忠心,随口交谈着就穿过一道道月洞门,门体无门禁,用作园林建筑中两院之间的隔断,优雅含蓄,往往引人进一步探幽。 月洞门两侧的墙体通常刷成粉白色,并在门的边缘处留有灰色的装饰边。月洞门的上部一般会有一个匾额,书写几个字,使之清雅、诗意。 一扇月门,一段风情,一步一景,移步换景,月洞门后有着浑然天成的意境之美,或是闲庭花开,或是叠石疏泉,或是一池春水,或是几片落叶…… 朱标赏景却也不往一旁的院内多看一眼,这里是陈府后宅,每个院落都可能是某房的小姐所居的,按理说他们这种世家是绝不会允许外姓男子入后宅的,就是世交来了也是安置在前院客房。 不过太子殿下亲至怎么也可能在前院随便安排个客房招待了,最好的居住条件自然在后院内,而且这也是对太子的一种表态,对陈家来说至关重要。 走到一处院落内,竹林密布小溪清流,亭台错落有致,院子里早有数十名侍女在等候,陈知府指引道:“此院建成以来家中子女多有争执,都想入住此院,但臣想着家和万事兴,岂能为一处院子闹起矛盾,便一直留着未让任何人住进去过。” 朱标听后点点头,陈知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就接着开口道:“不知殿下是否满意,若是不喜,臣在为殿下安排他处。” 朱标笑道:“那自然是客随主便,何况此处也很好。” 陈知府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殿下那里是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是殿下的臣子,这陈府上下的一切自然也都是殿下做主的。” …………………… 第二百五十章 银票 朱标笑了几声就走进院子之中,难怪清朝的皇帝都喜欢下江南,这实在是太舒服了,哪怕是朱标都想着要不要多住半个月,左右现在朝中也无大事。 朱标在院子中转悠了起来,陈知府到一旁吩咐侍女用心侍候,这些都是陈家的家生子,好几代人都是陈府的奴婢,自然是可信的。 陈知府吩咐完后又找到刘瑾,客客气气的问起太子爷的喜好忌讳,之后他也好安排,刘瑾自然也很满意,沿海的官就是没有人家江南的官会办事儿。 陈知府看差不多了,就走到朱标面前躬身说道:“殿下一路奔波先歇息片刻,等晚宴时臣在来请。” 朱标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陈知府了。” 陈知府连道不敢就退出去了,朱标也确实有些疲惫,一群侍女为过来伺候,各个长的都极为清秀可人,特别是身上都带着水乡女子那股婉约温柔的气质。 小心的伺候朱标沐浴之后,朱标就挥退了她们,自己躺在床上舒服的叹了口气,野外扎营过夜可绝不是舒服的事情。 yawenba.net 刘瑾上前跪到床边,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能俯视太子,轻轻的给自家殿下掖了掖被角拿出一张票纸说道:“陈知府给奴婢塞了一张五百两的票号。” 朱标眯着眼睛说道:“好大的手笔,五百两在京都够置办一处侯爵的大宅院了。” 朱标伸手拿起票纸,其用料应该是桑皮纸,上面复杂的花纹,这些花纹通常由多种颜色的染料印制,而且每一张银票上面都有一行小字,字的内容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字非常小,小到几乎认不出。 银票这个东西起于北宋,元朝时正经由官府发行过,建立起世界上最早的完全的纸币流通制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完全以纸币作为流通货币的朝代,只可惜最后因滥发纸币也造成通货膨胀。 民间大户自己发放的银票就是一种存款和取款凭据,而非货币,陈知府给刘瑾的这张面额颇大的银票明显是特意准备的,想来就是为了跟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结合善缘。 朱标随手把银票丢给刘瑾,他是不怕太监敛财的,到底是是奴仆,其身家性命本来就在一念之间,放他们手里跟放自己手里没有什么两样。 朱标吩咐道:“让全旭去查一查。” 刘瑾躬身退去,跟守在门口的徐允恭交代几声就出去了,全旭的人都还在前院,徐允恭坐在门前休息,常茂则是领人守在院门前。 朱标翻了个身开始睡觉,银票的事给他提了个醒儿,他得找点儿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了,虽然大明近几年还用不到纸币,但是提前有个准备总是好的,而且也可以钻研一下防伪的工作。 毕竟这件事只能他来做,老朱确实不是这方面的人才,而且老朱发行纸币也不是为了促进经济繁荣,他是为解决财政困难,通过发行此前宋元历史上都曾使用过的纸币,来进行敛财。 当时虽然国家承认的货币形态有白银、元钞以及铜钱三种,但是在实际流通中,铜钱所占的份额最大,且洪武通宝为当时政府官方所发行的唯一货币。 但是作为一种金属货币,铜钱与白银一样,材质粗重,在实际的商业贸易中并不方便携带。明初铸造铜钱不仅缺乏原材料而且劳民伤财,而且在明初,国家财政货币储备较少,再加上连年战争,导致国库空虚,金银等金属货币储备并不足。 这就让老朱同志想起了纸币这个好东西,刚开始就是为了缓解一下货币短缺的困境,也给官员们发点俸禄,可老朱越用越顺手,印钱的快乐谁印谁知道。 大明宝钞发行之初,币值较为稳定,正如史籍所载:“明初,钞甚通行”。但此后,随着宝钞发行与支出数量的激增,宝钞便持续大幅贬值,每况愈下,逐渐走向崩溃。 其实到底还是通货膨胀,宝钞发行的太多,而商品却只有那点,那自然是价格不断上涨,最后宝钞沦落到连铜币都不如,失去了所有购买力。 其主要问题还是在老朱身上,早在宋元时期,中国已经发展出相当有系统的纸币制度,可是到了明代,不但没有显著的进步,反而出现倒退。 像是元初所发行的“中统钞”就建立了相当有系统的准备金制度,即“丝银本位”制,但明朝发行的大明宝钞就没有建立系统的准备金制度。 老朱同志就是直接印张纸硬说这他娘的是钱,全国官员百姓看着老朱手里三十米的大砍刀,想着这个可是重开日月新天的大皇帝,最后都硬着头皮认下了,宝钞就这么在洪武年间盛行了。 不过那也不得不承认朱元璋确实是个狠人,在洪武朝虽然宝钞的价值不稳定,但确实是能当钱用的,你不的不佩服一个人的权威竟然能违背经济规律。 但往后就不行了,朱棣喜欢打仗,打仗没钱怎么办,跟老爹学着印呗,于是大明经济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大量滥发货币,必然使得人们手中的纸币贬值,购买力下跌,引起物价上涨和通货膨胀,经济的混乱也使得百姓对于大明宝钞失去了信任。 所以这种事必然得他亲自经手才行,否则实在是没眼看,朱标又翻了个身,强迫自己赶紧睡觉,这事回京再说吧。 大概睡了一个多时辰,朱标感受到有人进屋就醒了,缓了一会坐起身走进屋的刘瑾递上一块温热散发香气的帕子,朱标接过摸了一把脸就起身了。 外面的侍女走进屋内伺候穿戴,其过程一言不发,规矩仪态都很自然,就是刘瑾也感觉很不错,就是放到皇宫里最多学几天就可以直接伺候贵人去了。 等她们退出去后刘瑾说道:“陈知府在杭州风评不错,家中嫡系子弟也都规矩的很,旁系虽有几个不成器的,但犯了事也都被陈知府亲自教训了。” 朱标听后点点头,世家大族能有这样的风评确实很不错了,这样的人朱标用的也能舒心一些,不一会儿陈知府就亲自来请了,朱标端坐好让刘瑾请他进来。 …………………………………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盛世 陈知府进来后躬身行礼,没有在行大礼,毕竟是在家中,朱标也不以为意,挥手让其起身,陈知府笑道:“殿下可歇息好了,若是还有些劳累那就改在明日在举行宴会。” 朱标站起身说道:“无事,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去吧。” 陈知府感叹道:“到底是殿下英武,臣要是这么南北奔波非得在床上躺半个月不可。” 朱标笑着出了屋子,陈知府背负着双手跟在后面说道:“几日前接到殿下要路过杭州的消息后臣等都是望眼欲穿啊,这接风吸尘之酒宴也是精心准备,就在西湖旁的丰乐楼。” 朱标听后饶有兴致的问道:“可是南宋人林升那句“山外青山楼外楼”中的丰乐楼?” 陈知府点头捋须说道:“殿下博闻广识,此楼几经损毁几经重建,如今又屹立在西湖旁,其中酒菜确实美味,景色更是动人。” 朱标感觉自己到了杭州后就剩下享受了,陈知府接着介绍道:“今晚不仅有丰乐楼的大厨,整个杭州城二十四家大酒楼的主厨都已在丰乐楼汇聚,虽比不上京中御厨们,但各家的拿手绝活必然不会让殿下失望。” 朱标面上保持微笑,但心中却在吐槽你们太高看京中的御厨了,他们基本都是跟朱元璋多年的老人,做菜的手艺也就是不难吃。 朱标想了想说道:“还是不要太过耗费,如此未免太过了。” 陈知府拉开马车的帷幕扶着朱标上车说道:“殿下无需多虑,臣等薄有家资,能用来侍奉主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朱标也就不再多说了,车架行驶一路通畅,直通西湖,如今华灯初上西湖旁游人众多,看穿戴也都是富商世家子弟,更是多了许多秀美的大家小姐们。 朱标的车架停在一群中年人面前,还不等他下车,那群人就痛快的跪了下去:“臣等恭迎殿下。” 朱标笑着从车架上走了下来,穿着黑色缎袍,金丝滚边,绣着升龙的模样,月白色束腰,墨发被金环束在身后,虽然可以带冠冕,但不是正式场合朱标还是喜欢把长发束在身后。 下了马车站定身子后先看了眼远处的姑娘小姐们,然后才低头看向地上的官员们,估摸着就是这群人的女儿了,看开都想趁着东宫人少把闺女送进去。 朱标伸手让他们起身,陈知府开始在旁介绍,朱标则是点点头就行了,大多数人是没有资格让朱标记住的。 陈知府自然也清楚,介绍了几位之后就不再多说了,一群人众星捧月般把朱标带进了丰乐楼。 此楼开设在涌金门外西湖边上,曾用名众乐亭,后来改成耸翠楼,非常后是丰乐楼。与其说丰乐楼是个酒楼,不如说它是一个园林,楼内情况幽静,楼台遍布,石砖砌成的月池、矗立的秋千等在春季时招徕了游人多数。 当然因为今夜朱标的到来里面已经清场了,进去后就看见跪倒的一群人,朱标挥挥手就不再多说了,下面的官员自然会安排好一切。 走上最中间的一座高楼后,围在朱标身边的官员们想当自来熟,跟朱标介绍起此地的景色,朱标都想问问朝廷给你们的那点儿俸禄,攒两年够你们来一趟吗? 怎么好像你们天天在这吃饭一样,不过朱标到底没问出口,人家要是跟陈知府一样祖上传下万贯家财怎么办,还就愿意请同僚免费吃饭,这还犯法不成。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杭州大体上好就够了,朱标现在无意深究其他了,毕竟还有太多地方破败不堪了。 yqxsw.org 上了楼下发现丰乐楼的各楼宇之间有飞桥、栏槛还是长廊,款曲雷同、相互勾连,晚上时候,华灯的映射之下,珠帘玉幕、美丽门楣闪灼晃悠,恍如瑶池。 朱标饶有兴致的在上面走着,一旁的官员们说的他也没注意听,难得休息自然是要顺着心意玩了,朱标走了好一会儿才在临近西湖的一处楼台处停下。 不知是因为他来了还是本就如此,西湖岸边有许许多多的灯笼遥挂,照应的西湖宛如一块碧玉,格外美丽。 而楼下则是也有许多人仰视着围栏边的少年,俏丽婉约的名门闺秀们都在盼望着殿下等往下看,看见灯火阑珊处的她,然后一见钟情… 朱标是没有心情看少女了,转身回到屋内,一道道佳肴美酒端上来了,官员们一直都在说着什么,朱标也打起精神应付起来。 随性大家也都知道这是来给太子接风洗尘的,官场上的话没有再多说什么,杭州最好的乐师舞妓也都在旁开始了表演,眼神都直勾勾的看着太子。 江南文气中,酒宴上吟诗诵词的也不少,而且众人也确实不是草包,每个人都颇有意思,虽然不知其人背后如何,但最起码明面上没倒了朱标的胃口。 桌子上一道道佳肴都会先放在朱标的面前,陈知府还是个老饕,无论哪种他都能说出其中的趣事或者做法,的确让人开怀。 第一道菜叫做乾坤鱼头,分量很足,鱼头细嫩,胶凝状的鱼脑醇厚鲜滑;配菜豆腐、香菇、笋片也已吸满了鱼汤的原汁,滋味鲜美,然后就是一道八宝豆腐,选料细碎白嫩,散缀香菇松仁肉末香葱,配料飘香,入口似羹。 还有一道荷叶粉蒸肉也很不错,据说用的是西湖的荷叶,把炒熟的米粉和肉末掺在一起,用荷叶包起来,上锅蒸即可,一般需要蒸一个时辰左右,肉香米粉糯,食之不忘。 朱标每道佳肴吃几口,这几十道下去也吃饱了,何况这酒就没有断过,官场中的人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好听还有趣,估计扔到魏晋当个名士也毫无压力。 等酒足饭饱后,众官员眼神一交流就说道夜游西湖也是一件美事,话说道这个份上朱标自然也不会反对,一行人出了丰乐楼,西湖岸边不知为何锦衣华服的少年,风姿绰约的婉约美女都汇聚一堂。 朱标走出后各个上前来行礼,少年们或是清雅脱俗,或是骄狂恃才,各有各的特点,闺秀们或是婉约或是大胆明媚,都让朱标眼前一亮。 不知不觉汇聚成了一大波人,朱标有些迷醉,整个人仿佛置身盛世,没有沿海倭寇,没有北方蒙古,没有中原贫苦,没有朝堂斗争,没有外藩来袭。 …………………………… 第二百五十七章 江南世族 眼前的人都锦衣华服风姿绰约,与朱标在凤阳在沿海所见的人完全不一样,朱标看着眼前的美好,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一群粗布烂衣神情麻木的人。 脑海中天人交战,劳心劳力还是享乐一生,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他地位稳如泰山,无论他走哪条路,都可以任性一世,主宰人间百年大局, 朱标叹了一口气,如果他是先到杭州,恐怕一切都不一样了,说到底富贵迷人眼,能有几人愿意为别人劳碌一生呢。 朱标打起精神,这里不仅仅是有杭州的官员子弟,还有不少附近州府赶来的,毕竟太子殿下路过杭州的消息早就穿过来了。 夜游西湖自然是一件雅事,何况还会聚了这么多人,早有画师开始挥笔,这也是文人雅士的习惯,估计明日还有有文章出现,几经能参与这件事的自然都想秀一秀。 而今又没有朋友圈微博,那自然只能通过书画文章来向世人展示自己参与过盛会了,基本古代传世佳作都是这么来的,比如兰亭集序,滕王阁序等等。 西湖美景数不胜数收,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游玩也别有意趣,灯火通明下俊男美女属实让人赏心悦目,没人会不喜欢美的东西。 又逛了一圈后,官员们俩俩三三的散去,把地方留给少年们,四周很是明亮,恐怕也是为了照顾各家的小姐们,按理说她们可不应该深夜在外。 幸好人多,而且父兄也在一旁,否则可是容易出事的,朱标负手站在一株杨柳旁看着深色的湖水,周围的少男少女们都把视线投在他身上,只不过各有心思罢了。 有人希望能与太子亲近,有人希望能早点回府,还有人想让朱标早点儿滚蛋,毕竟长辈们让各家小姐都出府夜游为了什么,他们也都心中有数。 这其中自然有早就相好的小情侣了,他们可担心着太子万一就瞧中了他们的心上人可怎么办。 这样孩子心气的自然是少数,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更多的时候不过是个附庸品,这些人的身份随便娶一个门当户对的,然后就可以随便纳妾,何须在乎这些。 他们更想为自己的仕途谋划,能得太子殿下青睐于家于己都是大事,现在科举不过是朝廷选官的一条小路罢了,更多的还是依靠州府举荐,还有上位提拔。 yyxs.la 朱标对他们也很宽容,因为他确实缺人缺钱,科举出来的进士们想入朝还需好几年,而这些江南子弟家世出众,哪怕本人才能欠缺了一点,为了他们的仕途其家族也会大力扶持。 这种人只要给点希望,随便把他扔到那个破败的县衙,由其家族的帮助也能快速的使其富裕起来,而且还不用担心他们贪污,毕竟以他们的家世并不缺那点儿钱财。 他们更看重的是官位品级,看往后能不能庇护家族,朱标缺钱,他们缺权,在大明百废待兴的时候,确实可以相得益彰。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世族,杭州城甚至整个江南能这么富庶他们的功劳极大,虽然他们更主要的是为了自己,但是某一方面来说,世族也是朱标的子民。 朱标要打压他们,因为他们有反咬一口的能力,但也要扶持他们,因为他们才是大明前期最有用的人,皇权至高但也不能任意劫掠。 朱标看了看远处含羞带怯的小姐们,他的东宫最起码得有三四位江南世家的女人,至于是谁倒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得有。 夜深了有点凉意了,毕竟还没到夏天,众人先把朱标送上马车,然后躬身看着车架回返,众人弯腰相送良久才挺其腰杆。 刚刚还欢声笑语的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仿佛卸下了脸上的面具,小辈们也是各个肃立在一旁,气氛有些压抑,对互相间并没有敌对的气息。 良久后为首的几人对视一眼,默默的点头后就领着自家小辈们退场了,他们都是利益同盟,有的甚至自南宋时就守望相助了,现在形势大变更得齐心协力。 如今朱明江山日渐稳固,圣上又是个心狠手辣的,江南世族宛如鱼肉,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想要往朝廷发展,可又被淮西勋贵排斥打压,若是再不找机会被瓜分就在不远。 坐在车架上的朱标此时也在不断思索,有些话当场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回想却有颇多的内涵,江南世族有些太过热情了。 按说朱标虽然是太子储君,可当今皇帝龙体康健,太子想要真正做主还需好多年,根本没有必要如此,除非他们收到了威胁此刻在急切的寻求庇护。 如此一想就简单多了,江南世族底蕴非凡,但却困守于江南一地,朝堂之上的世族中人少的可怜,占据高位的更是一个没有。 朱标眉宇微微上扬,看来他们的财富惹得淮西大佬们眼馋了,世族倒也不是舍不得许些银子,只不过双方地位差距过大了,单纯的割肉根本换不回平安。 淮西那帮人是什么德行,朱标自然再清楚不过,在他们父子面前是忠犬,但在别人面前那就饿狼,他们到底是泥腿子出身穷怕了,敛再多财富也不觉得多。 前几年还有刘伯温杨宪领着浙东党制衡淮西勋贵,而现今杨宪政败身亡,朝堂之上已经成了淮西勋贵的天下,其余地方的官员极少能登上三品以上的官位。 朱标眼睛微微一眯,淮西勋贵势力越发膨胀,现如今哪怕是朱标都有些不安了,若非自己父皇早有计划,他早就亲自下场打压了。 其实对君主来说,那有什么值得信赖的党羽,关键就是制衡罢了,淮西勋贵现在就失去了制衡,所以他们的结局就两种,要么成功推翻朱家翻身做主。 要么就被除掉野性,被套上坚固的项圈成为朱明保家护国的忠犬,这个就是开国勋贵们必经的阶段,不经历这个过程他们怎么会甘心放下兵权。 朱标想着想着就到了陈府,走下车架后就朝着里面走去,陈知府也在旁引领,刚入府就看见一大帮人迎来,朱标无奈的说道:“这么晚了何须让老夫人等候。” 陈知府还没说话,陈老夫人就走进笑道:“多谢殿下体谅,是老身自己年纪大了,觉也少了,想着多看看殿下沾沾福气多活几年。” ……………………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投庇 朱标乐呵呵的笑了几声,然后目光就看向了扶着陈老夫人的少女,没办法华灯之下那一身璀璨的首饰实在是夺人眼球,何况少女本就明媚。 有些话陈知府不好说,陈老夫人拉着少女的手介绍道:“这是老身的小孙女,本来也想陪着殿下参加酒宴,奈何老身身体不适所以就留下照顾了。” 朱标柔和的笑道:“陈小姐孝心可嘉,不愧是名门闺秀。” 把陈家小姐水嫩的俏脸一红,柔柔怯怯的行了一礼,看样子是不好意思说话,陈老夫人笑道:“夜深了,殿下快进去休息吧。” 朱标笑着点点了,陈知府领着往后院走去,一路上笑着谈起酒宴上的趣事,没有一句谈及刚才的少女。 一路回了竹院,朱标留陈知府喝了一杯茶,朱标打算收下江南世族,倒不是为了制衡现在的淮西勋贵,哪怕有朱标扶持他们也不可能斗的过淮西勋贵。 原因很简单,江南世族无兵权,开国之初到底是拿刀的是老大,其余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江南世族对朱标的用处就是他们有钱,而且有足够的经济人才。 相比他们在政治上的作用,朱标更看重这一点,朝中这方面的人才实在太少,朱标一个人也就是能提供个思路,而且他怎么可能把心思都投入到商业这一块,朝廷许多军政要事都得他亲自处理,那才是朱家立身之本。 陈知府也很开心,太子入住陈府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合适,如今留他在屋内喝茶那就不一样,这就是私交。 陈知府也清楚当朝太子虽然年少,但其能力才智都远超常人,文治武功具可独挡一面,安置山西迁民后朝中甚至有传言圣上有意让太子临朝理政了。 这消息传来可是吓了他们一挑,这可是千古奇闻,那有皇帝年富力强就让还是少年的太子殿下临朝的,不开始打压就不错了,但是他们仔细想了想这对父子的传闻,发现这很可能是真的。 这也是为何他们这么急切的原因,太子大位本就稳如泰山了,若是在亲临朝堂那就是二君了,各方都会蜂拥恳求能入东宫麾下,到时候哪里有他们的机会了。 朱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有些太急切了。” 陈知府一愣,然后就反应过来他们的表现确实太急切了,这在政局当中绝不是应有的表现,不过时不我待啊。 陈知府也不在笑了,看着朱标恳切的说道:“臣等实在是有心为君效力,若是莽撞了还请殿下恕罪。” yyxs.la 朱标笑了笑:“这倒是无妨,只是江南世族何至于此,你们奉公守法自有朝廷庇护。” 朱标能留在杭州的时日也不多了,自然没心情跟他们打太极,能快点解决就快点吧,反正郎有情妾有意,干柴烈火何须克制。 陈知府神情肃穆的说道:“臣等自然是奉公守法,只不过江南富庶有人眼红,臣等势单力薄只求能拖庇于殿下身下效命。” 朱标没有说话,陈知府接着说道:“江南数个州府世族都是这个意思,臣等不敢结党营私,只不过都是想请殿下做主,还请殿下开恩收纳。” 说完后陈知府郑重的在朱标面前跪了下去,头颅紧紧的贴在地面之上,其实若是投到胡惟庸门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陈知府早有感觉,此人恐怕与杨宪差不多,都是昙花一现罢了。 何况胡惟庸算个什么东西,若是李善长还有的商量,区区胡惟庸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其余人就更不必多说了,投靠太子殿下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不过君臣之别大于天,一旦投庇了往后可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君要臣子臣就得死,虽说明面上都是太子的臣属,但是两者天差地别,这个投庇的意思就是成为太子家臣,而不是朝臣。 往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殿下若是倒下了他们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其他人是不可能接受他们了。 朱标站起身走到陈知府身前说道:“江南世族以哪家为首?” 陈知府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太子没有理由拒绝他们,但是谁知道君主的心思呢? 陈知府打起精神回答道:“到没有以谁为主,大家会支持能庇护江南的人,不拘泥于哪家子弟。” 朱标点点头,这就是乡党关系了,能混到这个时候的世家都聪明的很,他们不会浪费太多精力内斗,钱财在这个时代并不能代表什么。 纵是富可敌国也挡不住朝廷一道旨意,若是能选他们愿意用所有家财换取平步青云,官本位在华夏流传几千年早就深入人心了。 朱标让陈知府起身,默默的看了他一会说道:“本宫回京后会把你调任到中书省,杭州知府的职位就空缺了,你举荐一个合适的人选吧,本宫希望此人能让杭州更加富饶。” 陈知府眼睛一亮,心中权衡了几下,并没有举荐自家人,而是举荐另外一个大族的人,并且把理由说了一遍,朱标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如此一动,江南世族可谓是盘活了,往后也无需顾忌那些流着口水的饿狼们,陈知府千恩万谢的出去了,朱标则是继续坐着喝茶,想着这件事会损伤谁的利益呢? 淮西勋贵虽然强横,但是有资格划分江南世族的也就那几个,如今算是被朱标截胡了,若是没有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可不回这么投庇,一般都是让一些族中子弟到东宫效力。 朱标靠在椅背上,心中不断思索,到底是胡惟庸还是李文忠呢? 徐达地位太特殊,他已经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了,朱元璋最放心的是他,同样最不放心的也是他,朝中真正能动摇社稷的也只有开国第一功臣,无敌统帅中山王徐达了。 胡惟庸到也有可能,不过此时他应该所有心思都在汪广洋这个抢了他左丞相的人身上,何况干到杨宪他也付出了不少代价,正是招揽党羽的时候,未必有心思去动江南世家。 那就是很可能是李文忠,他从来都对世族没有好感,何况他现今作为军中大佬手下将领颇多,这些人各个都穷的叮当响,李文忠的俸禄也就够他自己一家老小用。 军中讲排场讲义气,恐怕李文忠是钱财不够用了,这才把主意动到了世家身上,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主意,哪怕是朱元璋知道了也不会难为李文忠。 ……………………… 第二百五十九章 陈家 朱标捏了捏眉心,李文忠被他截胡了倒也不至于有多么不满,毕竟他的权利大多都是在北伐时在朱标示意下得到的,李文忠也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 只不过安抚李文忠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否则日后镇压胡惟庸时多生变故就坏事了,赏赐金银是不可行的,虽然可从江南世族要钱,但是未免太丢分了。 何况哪有李文忠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的道理,只不过李文忠如今也算是位极人臣,三十余岁就已经是曹国公了,何况还领着荣禄大夫、右柱国以及大都督府左都督的职位,可谓是声名显赫。 而今除了册封王爵好像也没什么好嘉奖的了,朱标倒不是为了区区江南世族给李文忠晋封,而是因为朝局变换过大,李善长退养,汤和被贬,开国四王现在只剩下徐达常遇春两位异性王爵了。 虽然这两人都很克己律身,没有过多的与其他将帅们接触,但他们都威望依旧是太大,必须制衡了,朝堂上无论怎么斗都翻不出朱元璋的手掌心,但是涉及兵权那就必须小心谨慎了。 朱樉朱棡朱棣三人虽然已经册封亲王了,但年纪还是有点小,最起码还得好几年才会外放就藩,所以为了平衡军权,必然要在其中再安插一个人。 李文忠是朱家的亲族,于公于私都是要晋升的,朱元璋在李善长准备退养之时就跟朱标说起过这件事情,三者对立互相牵制才是最好的局面。 朱标并不是特别在意册封王爵这件事情,经过历朝历代的集权,异性王早就不如前代时的尊贵了,最重要的就是他们没有实际的封地。 没有封地,说白了他们就是名号响亮的大国公而已,而且他们下一辈就开始爵位递减,最多能继承一个国公爵位罢了。 如此一想朱标心中也就有数了,具体的还得等到回京看看李文忠的反应,他是最好的人选但绝不是唯一的人选,无论是太子右谕德卫国公邓愈还是正在征伐巴蜀的汤和,都有资历顶上去。 朱标越想越精神,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尽早回京参与到波涛汹涌的朝局当中了,争权夺利才是最好的享受。 而这时候陈府前院,陈老夫人神态庄重的的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刚才的少女乖巧的在其身后敲打着肩膀,此外还有陈知府的嫡妻长子,只不过都有些坐立不安。 tsxsw.la 陈家作为目前江南世族的领头羊,自然受到的打压是最强的,所以到底能不能与太子殿下拉上关系至关重要。 不一会儿陈知府走了过来,看着自己的一家人点了点头,瞬间整个屋内都轻松了起来,陈老夫人低头念了句列祖列宗保佑。 陈知府召来管家让他去各府通传一声,明日也好都来正式拜见一下太子爷,一切安排妥当后陈知府才坐下喝了口茶水。 一旁的陈夫人拿帕子拍了拍丈夫膝盖上的灰尘,陈老夫人看见后也满意的笑了笑,为主君下跪不丢人,正式的名义一定,往后陈家将不会再被困在江南一地。 陈知府笑着开口道:“殿下说回京后会把我调到中书省,还让我举荐了杭之知府的人选。” 此话一出,陈知府的儿子眼睛一亮,然后瞬间就黯淡下去了,虽然有举贤不避亲的说法,但依照自己父亲的性格是绝不会买这个风险的。 陈老夫人问道:“这是殿下的信任也是考验,说到底我等让殿下高看一眼的原因就是治理好了杭州,否则殿下又何须理会我等,儿啊,你可举荐了合适的人选?” 陈知府笑道:“娘放心,儿子不是短视之人,我举荐的是王家王文新,其人其家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老夫人安心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孙子说道:“你爹算是稳了,往后只要尽忠职守自有前途,但无战功难封爵位,听说殿下身边才俊颇多,你若是不好好上进恐怕难有出头之日。” 陈大公子点头应道:“孙儿自会努力,请祖母放心。” 陈夫人清楚自己儿子的德行,再努力也就是那样了,看了眼乖巧柔弱的女儿,现在殿下看重陈家,若是能进一步就再好不过了。 陈老夫人也察觉到了自己儿媳妇的目光,拍了拍肩膀上的小手看向儿子问道:“清儿的事情你看可有希望?” 陈韵清小脸爆红,脑海中回想起无论何时都被众星捧玉的少年,太子殿下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无可挑剔的,只是他已经有了太子妃,难道她要当妾了吗? 陈知府看了眼女儿笑道:“应该是没问题,虽然没有说起这件事,但殿下既然特意要把我调任到京城,可见是要抬举我陈家了。” 陈韵清听到这里有些委屈,只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有她说话的份,而且她也不是不满意父母的安排,太子殿下人中龙凤,可为何就没人问问她的心意呢,哪怕就是问问呢? 想到这里陈韵清轻声说道:“孙女困了,想回去休息了。” 陈老夫人慈爱的说道:“去吧,早点休息,一切都有祖母为你筹谋。” 等她退下后,陈老夫人对着儿媳说道:“你跟着去开解一下,清儿年纪还小,这些事她还不懂,但日后她自然会明白这都是为了她好。” 不嫁给太子往后也得嫁给其他人,江南世族的公子哥儿什么德行她可清楚的很,做了正房又如何,还不是看着丈夫风流快活。 杭州城内其余家族也收到了消息,各个都如释重负,往后他们与算有了大靠山,现在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如何讨殿下的欢心了。 第二天一早陈知府一家陪着朱标吃了一顿饭,然后朱标就换上便衣出门了,难得出来一趟自然得好好看一看杭州城了,领着徐允恭、常茂、全旭、刘瑾还有陈大公子,其余人都暗中保护。 陈知府言说还有公务要处理,就让儿子陪着朱标出来了,可能是觉得在陪着吃喝玩乐这一项上他不如自己儿子。 杭州确实繁华,不过大清早的味道不怎么样,朱标站在道路一旁,看着一群人推着臭气熏天的粪车路过,这味道实在有点过分。 ………………………… 第二百六十章 琐事 朱标避让在道路一旁,这世上能让他主动避让的可是少之又少,推着粪车的汉子朝他们感激的一笑,毕竟这玩意沉且臭,弄不好就得洒一地。 朱标倒是头一回见到这个东西,宫里是什么流程他不也不知道,但确实从没有见过,估计都是特意避开他了吧。 等粪车过去之后,朱标等人继续前行,徐允恭倒是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是官府安排的差事吗?” 朱标自然是不懂的,毕竟这种事从来也不用他处理,常茂也同样如此,你要问四书五经、行军打仗、吃喝玩乐那怎么都行,可这种活儿就是知识盲区了。 陈家大公子名叫陈韵书在杭州也是领着七品的官职,正好管的就是民生,任职后才对这些有点了解,于是开口解释道:“这可不是官府安排的,而是他们花银子自己找的差事,城外的田地都缺肥料,他们收集处理后再卖到田庄。” 常茂颇为意外道:“我还以为是官府花银子差使他们的,没想到还是他们的营生。” 陈韵书看着两位对此颇感兴趣的勋贵公子实在有些无奈,这富丽杭州不美么,为何关注的点如此奇葩,不过他也不好得罪两位世子爷,只好接着解释起来。 朱标听着背后的话语倒是长了见识,原来这农家肥早就开始兴盛了,而且从事此业者受益颇丰,为了多收些还常常爆发矛盾,毕竟城中百姓可不在乎这夜香倒在谁的粪车里。 朱标听了一会儿,这些粪户如何处理粪便制成肥料陈韵书倒是不清楚,不过根据描述朱标也能猜到只是极为粗糙的一种发酵方式罢了。 关于这种技术历代农书上都有一些记载,只不过并没有什么人深入研究过,毕竟再怎么喜欢务农的读书人也不会去认真钻研此道。 等回京后倒是可以让人去试一试,毕竟其原理朱标略通一些,但凡关于农业发展的事情,朱标的会尽力而为,说到底大明还是有太多人嗷嗷待哺。 朱标等人走在街道上,杭州城里的百姓还是颇为富裕的,朱标看见有不少人都在街边的小摊上吃早饭,这在凤阳沿海那边的城里是不敢想的。 朱标早上吃过了,不过看到许多特色小吃也是颇为心动,只是还是克制住了,外面的东西还得少吃,这进入身体的东西都要谨慎,毕竟有个万一谁也承受不了。 雅文库 朱标站在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杭州城内河流也不少,沿着河岸走景色宜人,陈韵书领着他们走到荐桥街、后市街一带。 他介绍道在杭州,还有一些定期的、专业性很强的集市,如药市、珍珠市、丝绵市、花市、成衣市、肉市、米市、盐市等。 专业性很强的行业也应运而生,如文献经常提及的麻布行、青果行、蟹行、鱼行、海鲜行、青器行、纸扇行、木行、竹行等。 如今春夏之交,正是集市频开的时候,朱标逛了足足近两个时辰,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都买了不少,打算回京后分给弟弟妹妹,还在一处买了五只可爱的小猫。 朱标本来是做打算给朱露小同学买一只的,毕竟亲妹妹总得跟别的妹妹不一样,否则小丫头可不依,这算是女孩子的天性么,总是希望得到偏爱。 不过刘瑾刚抱起一只,另外四只小的都奶声奶气的喵喵叫个不停,一旁的贩子还在劝说,朱标眉头一挑连猫妈妈都买了。 走到一处酒楼,陈韵书说道:“殿下走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这酒楼是微臣自家的产业,主厨昨夜还为您做过菜,不如进去喝口茶。” 朱标听后点点头,也没到雅间就在大堂坐了下去,陈韵书使了个眼色让小儿别多嘴,然后领着刘瑾到后厨去了,过朱标嘴的都得有人盯着才行。 不一会儿陈韵书亲自拎着一壶茶走了过来,落座后给朱标倒上,刚才买的东西都吩咐人送回陈府了,毕竟有两只小猫精力太旺盛,别的都睡觉了,就它们俩喵喵个不停。 大堂有些吵,人声鼎沸不过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朱标还想着会不会碰上什么纨绔子弟让他教训教训,也好给杭州留下个传说,没想到走了这么久连个小偷都没见到。 朱标喝口茶水看向陈韵书问道:“难道杭州世族子弟都这么老实?” 陈韵书一愣然后诚恳的说道:“这倒不是,哪家哪户都少不了几个浪荡儿,只不过在殿下进城前各家都已经下了禁令,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犯事,尤其是纨绔些的都被禁足在家中了。” 朱标闻言叹了口气,他这一路的动静太大了,毕竟出行最起码也有万人护卫,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不漏,世家大族也都紧紧盯着呢,谁都怕自己被纨绔儿孙害得抄家灭族。 朱标这北上南下也没少晃悠,偏偏一个纨绔都碰不到也正是这个原因,就算是纨绔见到朱标也跟乖宝宝一样,简直人畜无害,朱标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针对人家。 有些意兴阑珊的打道回府了,本来还想去灵隐寺逛一圈,但现在突然也没了兴致,还不如回府逗猫玩儿呢,其余人自然没意见甚至松了一口气,殿下在他们眼前出了一点意外他们都承担不起。 回陈府后直奔小院,路上遇见不少陈府小姐,吟诗作画的有,在流水边弹琴弄弦的也有,各个还都挺漂亮。 陈韵书有些羞愧的解释:“这都是其他房的妹妹们,昨夜没有见过太子可能是太好奇了,请殿下莫怪。”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陈知府是主家,可陈家可是百年大族了,院子内亲近些的亲族肯定不少,哪家都想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无可厚非,朱标也不至于因此生气。 虽然这些姑娘们都挺好看,不过朱标也没兴趣收下,陈府再如何也就能出一个妃嫔,朱标准备纳下其主家的大小姐,也就是陈韵书的妹妹,这对父子都还不错,朱标也有心栽培一二。 回到院子后远远的还能听到琴声,只能感叹这些妹子们心志坚定可惜不是男儿,否则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 第二百六十一章 财富 朱标做到椅子上,随手从地上捞起一只不知何时爬出来的小猫,不顾它娇柔的喵叫开始逗弄起来,一旁的刘瑾倒是担心的很。 陈韵书站在一旁说道:“刚才听到下人禀报,已经有不少世族族长都到前院了,殿下是否见一见?” 朱标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猫咪身上随口说道:“不必了,就让你爹去处理吧。” 陈韵书眼睛一亮立刻躬身应诺,然后看太子殿下无心说话就跟徐允恭等人退了出去,刘瑾看人都走了才问道:“爷,恕奴婢多嘴,这江南世族的族长是不是应该接见一下,都交给陈家恐怕有些不妥。” 朱标把小奶猫放回地上,拍了拍手,猫咪这么可爱为何偏偏爱掉毛呢,还是暖玉好,最起码不用担心这个。 刘瑾看太子殿下没回他的话,也知道是自己多嘴了,立刻躬身把奶猫捡起放回木篮子里,其余几只也都想往外爬,一只踩着一只,可惜都太小了,除了第一个小猫,其余的都差一点才能出来。 朱标净了净手躺回床上,心中盘算一下明日就得返京了,总这么悠闲太堕落了,自己老爹可还在日夜操劳呢。 江南世族现如今都是豪富,往后得了他的扶持必然是更会蒸蒸日上,他们的底子可不是那点儿农田,主要还是操持的买卖。 这世间什么最挣钱,粮盐铁布,这就是最基本也是天下百姓最基本的生活所需,粮食不用多说,朱元璋父子二人现在愁的就是粮食不够,全国各处百姓嗷嗷待哺。 铁也同样,菜刀铁锅农具都需用铁,何况还有百万将士的铁甲寒刀,布匹也同样,再如何贫困的百姓也都知道遮衣蔽体,大明有多少人,这些人那个不用布匹。 盐那就更不必说了,自古以来就没有人不知道此物挣钱的,都不用往唐宋看,元朝年间盐课所获766万余锭,财政支出的十之七八依靠盐利,国之所资,其利最广莫如盐! 江南世族因何家资丰厚,不就是仗着这些么,全旭这些天在江南打探出了不少情况,尤其是世族暗地里的勾当,铁到还好,毕竟犯忌讳,江南世族现今还没那个底子敢大规模贩铁。 不过江南地界的粮食盐布这三个大行当基本已经被他们垄断了,陈家就是最大的粮贩,杭州府附近的良田万亩都姓陈,杨宪当初就是从他家买的粮食用来糊弄朝廷。 雅文库 江南张家垄断了布匹行当,号称有史上最好的红布蓝布,其余几家虽然其他颜色出众,但是其利远远不如张家,他家的布匹行都开到全国各地了。 当然还有盐,这倒是无一家敢垄断,是由江南李家领头,其余各家疏通关系等分成,不过其家最富,若不是因为底子不干净、李家才应该是江南世族的领头羊。 江南其余家族也不简单,钱庄酒楼,青楼船坊,当铺珠宝,总之林林总总的营生覆盖江南地界,虽然还是以诗书传家,但商气也是越来越重了。 这些家族底子不干净所以才会让李文忠拿住,否则上有国家律法,李文忠还能一手遮天不成,无非是自己没有底气罢了,这才会急切的投入朱标麾下。 现今话都说明白了,这些人竟然还不把底子交出来,陈知府也一样,话说得好听,但却没有一句有用的,莫不是欺负他年少? 还是以为像朱标这样的贵人不会插手商业这种低贱的事情,想着每年进贡就了事,朱标笑着摇摇头,没见到就罢了,左右李文忠自己也不敢吃下这么大一块肉。 但现在既然送上门了,没有不吃到肚子的,否则也太对不起他的身份了,希望他们能懂事些吧。 毕竟暗示的已经够明显了,昨夜才答应收下他们,而现在正是世族一齐拜见定下规矩的时候,朱标这个时候不出去,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毕竟是太子不能像李文忠那样吃像难看,大概意思就是本宫不抢你们的,但你们应该懂事,主动献上来,否则成何体统! 而这个时候陈韵书走到前院书房内,陈张李三家的族长都在此,其余小家族的正奉承着陈知府,毕竟怒能够顺利投入东宫还得做些人家。 丰乐楼的老板笑眯眯的感叹道:“陈知府不愧是我等的表率,才短短两天就办成了这件大事,往后我老李自当马首是瞻。” 另一旁腰间挂着金算盘的中间人也是接话道:“理当如此,世兄往后调入京城,总得置办些家产,我赵家虽不如世兄家底丰厚,但也愿意献上京中两处钱庄,仅为贺礼!” 其余人也纷纷响应,陈家这件事办的确实漂亮,但更重要的是他明显得了太子殿下青睐,竟明言调入中书省,这往后可就是平步青云了,江南世族也终于在朝廷有个说话的了。 短短这会儿功夫,陈知府就收到了京城附近万亩水田,城中十余处铺子,这还是现在说的,等真正调任之时这礼物还得丰厚好几倍。 陈知府笑着客套几句,他家也是豪富,区区这点东西不算什么,不过同为利益集团,自然不需太客气,若是其他家族出了高品京官,他自然也不会吝啬。 现在这个局面根本没到内斗的时候,相互扶持都嫌不够,盐商李家的家主李钱塘敲了敲桌子,他算是这群人里最没风度的了,面容粗糙气质也有些危险,其余人对他也都是敬畏多。 毕竟贩盐的都是亡命之徒,其余各家的买卖都还牵扯不上杀头的罪过,所以自然无人敢不给他面子,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钱塘声音也有些嘶哑:“我等攀上贵人是大好事,只不过陈世兄,贵人的胃口恐怕不小吧,你是如何商量的,每年应该上贡多少银财?” 陈知府一皱眉说道:“殿下何等身份,这种肮脏事我又如何敢说出口,到时候每年我等三家各拿出一万两,其余的各家各出五千两,再配上奇珍异宝或送上去就是了。” 李钱塘冷笑一声:“陈知府莫不是以为你那闺女那么值钱,每年区区几万两就想打发了皇太子?连李文忠都敢开口每年要十万两,太子殿下能甘心就要这点?” …………………………… 第二百六十二章 诚信 陈知府脸色一黑,他家虽然也经营不少,但都是他房的子弟管着,士农工商,主家必然还是要朝着仕途发展的,也正是因为此,他陈家才会是江南世族的领袖,太子殿下也只会跟他商量这些事情。 张家家主赶忙打圆场说道:“两位世兄莫急,说到底我等是一条船上的,如今能攀上太子殿下更是难得的机遇,小心些总没错。” 江南最大船队的钱家家主说道:“陈世兄是读书人,又贵为知府老爷,自然是不好意与太子储君谈论这事的,不过小弟也是赞同李老哥的意思,太小家子气可不好。” 陈知府舒缓眉头:“钱财身外之物,如今天下安定了,朝廷必然加大对江南的管控,盐铁之物乃是官府专营,现今也该舍弃了。” 李钱塘冷笑一声,这也是他李家和陈家的矛盾,李家靠的就是贩卖私盐,而陈家却总想着断掉这一条路,也不知道是为了打压李家势力,还是这个大明官员看不上他。 钱家主叹了口气说道:“陈世兄,铁好说,盐可是我们的命脉,官盐昂贵难求,普通百姓根本吃不起,而李家贩盐的买卖我等可都是有一份的。” 李钱塘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民不与官斗,何况他这个贩卖私盐的了,若不是这里面也有陈家的好处,早就把他拿下当政绩了。 这个时候陈韵书走了进来,其余人还以为是太子殿下到了,赶忙肃手站好,准备等殿下一进来就行大礼参拜,李钱塘都有些发颤了。 陈知府陪了朱标两天,而且又是正经的官身自然颇为震惊,发现时儿子自己进来的后,就疑惑的问道:“殿下呢?可是要我等过去参拜?” 陈韵书笑道:“殿下有些疲惫了,让爹处理了。” 陈知府听完后先是一喜,然后就感觉不对,太子的行程他们自然清楚,谁都怕这位祖宗在杭州出了事,有个万一当今非得血屠江南不可,到时候莫说投劳李文忠,李文忠不亲自操刀来杀就不错了。 殿下这一上午走走停停才玩了多少,又不是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儿,那可是北伐灭国回来的天策上将,传闻跟圣上一样都是不知疲倦的。 其余人也都面面相觑,李钱塘皱起眉头坐了回去,殿下身边的全旭四处探听消息他们也是知道的,毕竟百年经营,反抗朝廷做不到,但是江南地界上少有什么能瞒得过他们。 陈韵书有点儿迷茫了,其余人不开心也就算了,为何自己父亲还不开心,这可是太子殿下的信重,往后陈家江南冠冕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雅文库 钱家主当先开口道:“莫不是嫌我等没有诚意,是不是该主动去拜见才好,我家刚得了几件宝物,可做进献之礼。” 其余人纷纷迎合,陈知府肃声说道:“你们以为太子殿下是那些朝中大臣,拿点奇珍异宝就能哄的开心了,无缘无故送礼上门殿下怎么可能收。” 张家主点点头说道:“给贵人送礼,得送的雅致,落了俗套惹得殿下不喜,别说礼物被拒,弄不好还要治大不敬之罪。” 其余人更迷茫了,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小声说道:“殿下不是已经收下我等了么,我等孝敬也是应该的。” 李钱塘眯着眼睛说道:“谁告诉你的?” 其余人更不解了,要是殿下没收下他们,那他们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其中有人醒悟到:“空口白牙的事,除了陈知府只有殿下一人知道,殿下若是不认,那这件事自然是没有发生过。” 有人挠头说道:“殿下何等身份,那就不讲诚信了?” 其余人也都明白,他们凭什么让太子讲诚信,这买卖根本还没成,殿下也没拿他们一分好处,如今结果如何就是看他们的决心了。 至于其他什么,他们家族能做到这么大,靠的可不是诚信,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之奈何。 陈知府摇头道:“殿下还在等我们的诚意,我陈家是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就看诸君如何抉择了。” 李钱塘叹了口气,陈家已经走上仕途了钱财够用即可,而剩下的家族子弟连个五品以上的官儿都没有,自然还是看重钱财,尤其是他家,没了这些,全家老少早晚死在夜路上。 腰带金算盘的中间人说道:“我等一年进奉十二万两,这可是不比江南的粮税低了,如此殿下应该满意了吧,若是再高我等还不如顺了李文忠。” 李钱塘冷笑道:“肉到都送到嘴边了,你还想给别人,莫不是当太子殿下不会杀人?到时候李文忠能在殿下面前护住我等吗?” 这下大家都傻了,明明开开心心的来了,想着抱住了一条大明朝最粗的大腿,这如今怎么要破家灭门的样子了。 张家主叹了口气:“你们也别装傻充愣了,都是知根知底的,想让我们三家领头也行,若是不想再往下谈了那就出去,往后祸福自依。” 这下所有人脸上的惶恐都消失了,说到底能攒下诺大身家没有一个简单的,若是没有本事早就被别人吃下去了,江南世族团结,但从不需要蠢货。 李钱塘摩擦了一把自己粗糙的大脸说道:“银子是拿不出更多了,毕竟下面百姓多是用粮食铜钱买卖,纵使江南富庶几年内也供给不了太子殿下几十万两银子。” 如今还没有海外白银大规模涌入大明的事情,国内用的更多的是铜钱白银并不是主流,甚至有些偏远地方还盛行以物易物,开国年间更是贫困,银子除了江南富商恐怕别的地方都用不到。 陈知府点头道:“殿下或许要的也不是银子。” 这话一出其余人更加沉默了,不要银子那要的绝对是更重要的东西,对他们来说还不如要的是银子呢,其实他们也早就猜到朱标想要什么了,只不过祖宗基业如何能舍弃。 张家主突然笑道:“这事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抉择了,士农工商,我等虽然富足但顶了天也就能掏出几万青壮,而且多是乌合之众,杭州城外停着一万铁骑,还占据着北城门,我等不过是肥些的牛羊罢了,还是尽早认命吧。” 其余人也面露不甘,他们在元末乱世中能保存这么庞大的家业可不是靠着讲诚信仁义,早年别说盐铁,就是人口军粮马匹他们都卖,要不这富贵怎么来的,乱世才好发财。 …………………… 第二百六十三章 胆战心惊 就是不算陈张李三大家,能坐在这里的随便挑出一家也有几百精兵,跟朝廷精锐比不了,但也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若不是被李文忠这种手握十余万大军的大佬盯上了,谁能轻易让他们低头。 买卖做到这个份上那谁还没点儿做肮脏事儿的手下,这些人尚且如此,那就更不要说贩卖私盐的李家了,哪里面都是正了八经儿的亡命之徒,也就是没有铁甲劲弩,否则跟谁硬碰都无所畏惧。 当然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太子爷进城后,杭州城暗里就乱了不少,城外驻守的亲军虎视眈眈,各家根本不敢大规模调动人手,生怕刺激到他们,万一惹得大军入城可就真没道理可讲了, 李钱塘当先站起身说道;“没什么好说的了,去见殿下吧,只要殿下开口无论什么直接应下,时局变了,再不是我等可以任意妄为的时候了。” 张家主也是缓缓站起身:“总不能逃亡到海上跟倭寇混吧,咱们主动点儿,殿下高兴了,都有个体面,总不至于逼死我们。” 其余家主面色都有些难看,三大家底蕴深厚,就是往后十年无所得,吃老底都够活了,但他们可不行,手下的买卖和人手天天都在耗费,万一殿下胃口太大,破家落门都未可知。 尤其是这世道,无论怎么谈,最后付出大代价的绝对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户,三大家养着他们不就是为了这个,只不过他们那有反抗的资格。 陈知府是最后起身的,无论事成与否他都已经把宝压下去了,太子就是陈家的主君,他所说这么多到底就是了让李家和张家认清现实,堂皇大势面前,何必做螳臂当车之举。 三人互相看了看,陈家其实和李家对不上眼,幸好有张家在中间和泥,加上陈李两家也清楚,唯有齐心才能管理好整个江南世族,互相分裂敌对谁也讨不了好。 没有陈家家主这个杭州知府打通江南官路,各家的买卖都不好做,没有李家贩卖私盐的暴利,各家也没那么多钱各处打点投资,何况李家的战力可是最高的,连沿海倭寇都不敢招惹他们。 定下后也就没有多么好说的了,陈知府先派人让后院的闺女媳妇们都会屋里呆着,省的冲撞了,感觉差不多了,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朱标的院子走去。 手下门口前院门口的亲军立刻进去禀报,朱标得到消息后满意的一笑,其实现在他不是太需要银子,毕竟他一个皇太子能有什么需要自己花钱的。 biquge.name 至于朝廷是缺钱,那也不能靠剥削世族挣钱,就连朱元璋那么讨厌商者的人,都是希望大明商业能快速发展,水活了才能带动整个国家的发展。 何况世族被剥削的狠了怎么可能甘心,到最后还不是得从老百姓身上找回来,若是到了那样,上有贪官污吏,下有奸商豪族,朱标父子又被勋贵绊住手脚,大明何时才能恢复生机。 朱标主要还是要敲打敲打,世族跟官员的利益网络还没建成,银钱在开国年间也不是那么好使,这个时候把规矩定下往后就好办了,说到底他们面对朱标除了抛家舍业逃出国没有一点儿办法。 不一会儿刘瑾进来通报了一声,外面也传来跪拜问候的话,朱标走到书案后做好,刚才换了一身衣服,龙纹锦绣明亮堂皇,头上也带好了冠冕,这一下气质风采就不一样了。 朱标是正真的天潢贵胄,一路从吴王世子走到大明皇太子,北伐南巡十余年来居移气养移体,自幼受无数人跪拜养出的气质可不是虚的,至少在外面那些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的人眼中,朱标跟龙虎也不差什么了,望之胆寒! 这东西反正就是看双方的地位差距和利害关系,小时候不也都很怕老师么,因为他能打你骂你罚你,还能让你爹妈再打你骂你罚你一遍,长大后再看老师就无所谓了。 人怕的就是对方能拿你怎么样,谁都不会怕对自己毫无威胁的人,谁都不会怕乞丐,要饭的能拿你怎么样,可当要饭的掏出刀那就不一样了,那就是要命的活爷爷了。 在朱标这儿就是如此,别看现在是在杭州陈家的府邸上,只需一句话,府外立刻就会有人冲进来,血屠掉这些世族豪门,不出三日的功夫,江南各地世族的老老少少都得下黄泉一起哭嚎。 这才是朱标威仪的源泉,全家生死都在别人一念之间的这种无力感是后世人没感受过的,就好比自己赤身裸体的站在饿虎面前。 屋外所有人都整齐的跪好了,他们年长些的还好,毕竟几十年前也见过元朝的皇子王爷,年少些的就比较紧张了,在这个地界他们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这么跪在地上等着见贵人可还是头一次。 三家家主自然在最前方跪着,陈知府和张家主都还好,唯有李钱塘这个风里来血里去的贩盐大佬居然都有些发抖,这可是领着李家生生杀出来的狠人,盐有多挣钱能做这个主事的人岂是胆小怕事的人。 陈知府轻蔑的笑了笑,这也就是为何他看不起李家的原因,到底不是正经生意,如今见到贵人了,可不是心虚的要死。 跪在一旁的张家主倒是轻声宽慰道:“咱们的买卖瞒不过去的,殿下肯定知道了,若是要拿下你早就拿下了,不必过分多想了。” 李钱塘沧桑的脸上浮现出勉强的笑意;“这一杯刀山火海里走了出来,本以为再没有什么怕的了,左右享受够了,可跪在了这里才知道什么叫怕的要死。” 张家主接着宽慰了几句,这一群人里面就李家路子最不正,其余哪怕是开赌坊青楼的也是正经营生,贩卖私盐可是违背律法的,太子若是追究李家必死无疑。 不一会儿刘瑾就走了出来笑道:“殿下有请。” 这些人心头一突,慢慢站起身后总感觉不安,幸好前面有陈知府顶着,这下子心中更是坚定了钱财可舍,必然要抱住殿下的大腿,往后子孙也好立足朝堂。 刘瑾微微一笑,一招手各处突然窜出不少人,吓的几个家主都又跪了下去,陈知府呵斥道:“例行检查而已,你们还想就这么去面见太子殿下?” ……………………… 第二百六十四章节 谋其政 刚才吓得跪下的几人咳嗽几声尴尬的起身了,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确实得检查一下,毕竟谁家府上也都是这个规矩,除非地位相当的朋友世交,否则一定会有搜身检查。 只不过他们已经好久受到过这个待遇了,在江南他们就是顶了天儿的体面人了,去哪里都无需这般,不过到了太子门前,他们没个四五品的官职定然是每资格要体面了,不检查是定然进不去的。 刘瑾陪笑一声,然后让人检查其余人,自己亲自走到三大家族长的面前说道:“陈知府自然是不用了,剩下两位就由咱大略检查一下就是,宫里就是这么个规矩,还望海涵。” 陈知府在人前得了体面自然高兴,朝着屋内拱手道:“这么多人贸然拜见本就是我们的不对,殿下能允我等拜见就是天大的恩德了,请公公无需客气。” 陈知府说完就主动走到了刘瑾面前张开了双手,刘瑾嘴上客气手上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才说道:“陈知府乃朝廷命官何须如此。” 张家主笑眯眯的在旁看着,李钱塘扯了扯嘴角,这就是为何他看不上陈家的原因,这一家老老小惯会做这种事。 检查完了自然可以进去了,里面朱标正坐在书案上看书,徐允恭常茂在一旁伺候,这些人进来就是一慌,莫说太子殿下,就是这两位小爷单独来江南他们也得伺候舒服喽。 这可是开平王和中山王的嫡长子往后袭爵的人,一般这种级别的勋贵极容易出事,不过看这俩人站在太子身旁的样子就知道了,往后只要不行差踏错,最起码其家族百年富贵是稳了。 众人站齐后就要再次叩拜行礼,只见太子殿下放下手中的书册,大略的扫了他们一眼,只把他们唬的低头,在外面纵有万般本事,进了这个屋子就感觉生死已经不由己身了。 朱标看他们又要跪下了就轻声说道:“在外面都行过礼了,现在免了吧,诸位都是江南百年望族的代表,能特意来见拜见,真是让本宫欣慰。” 陈知府当先拱手说道:“我等为圣上子民,如今储君在此,哪里有不赶来拜见的道理,诸位世兄也已经多次求托想来拜见殿下了。” 朱标笑着点点头,目光移向李钱塘,此人的气质再次格格不入,一想就能猜出他的身份了,李钱塘也感觉到了太子的目光凝视在他的身上,其余人眼观心沉默不语。 李钱塘呼出一口气,到底是一路杀出来的人物,都到了龙潭虎穴在怂也没意思了,平白让人小觑,向前半步抱拳道:“草民李家李钱塘拜见太子爷。” 朱标没理会继续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看的他汗都流下来了才开口说道:“久仰大名,本宫在沿海就听闻过李家主的事迹,如今一看果然也算一方豪雄,贩卖私盐的人竟敢自投罗网,不知有何依仗。” 李钱塘苦笑一声:“草民哪有什么依仗,刚才在外都想逃出去了,只不过自知逃不了一辈子,还不如请殿下发落,无论如何,草民也好早日安心。” 朱标闻言倒是颇为欣赏此人,也不绕圈子直说道:“自你前天夜里进了杭州就出不去了,今日本宫没见到你,明日就只能见见你的人头了。” xiaoshuting.info 李钱塘咽了口吐沫,他是城外一处地道进城的,就连其余两大家都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来的,毕竟干他这行的必须小心谨慎,终究不是正买卖。 朱标不在跟李钱塘说话,转眼看向张家家主,随口客套了几句,后面的人也就没资格跟朱标客套了,都是乖巧的肃立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地面,空手而来没有底气,带东西又怕送的不雅治,平白丢了性命,太难了, 朱标随手拿起刚才放下的书册看了起来,气氛一下就沉默下来了,众人也不知道说什么,陈知府也是不在开口,心思灵巧些的大概猜到了,也都老实的安静下来。 只不过还是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这种路数他们也不陌生,而且基本都亲自用过,他们手下依仗他们活着的也有几千号人,怎么御下都有路数。 只不过清楚是清楚,但依旧害怕,这玩意儿若是不好使也不会自古流传了,总之就是一句话,身家性命在人家手里,那就由不得的你不害怕。 李钱塘熬不住,其余人再如何也不过是暗地里支持帮助李家贩卖私盐,至少明面上都有正经的生意,各世族之间也有姻亲,唯有他李家,起家就是靠贩卖私盐,至今也不过区区三十年。 不是他不想转型,而是其余家族容不得他,再没物色到下一家前,李家脱不了身,凭这暴利他们成了三大家之一,明面上都敬着,但私下每个看的起他家的,想跟陈家联姻都没成。 李钱塘跪在地上,其余人一看也都跪了下去,陈知府和张家主都叹了口气,不过也无所谓,早晚都是跪,只不过没人想当第一家。 朱标翻了一页书说道:“江南到底是水乡,水路纵横,只不过自前朝以后河道久未梳理了,百姓来往不便,就是本宫原本也想着走水路直接返京,未曾想多有堵塞。” 李钱塘开口道:“殿下开恩厚德,李家久居江南,何当为家乡出力,愿献所有家财疏通河道。” 此言一出后面所有家族的人都狠狠的看向了李钱塘的背影,彼其娘之,出个万八千两银子就是了,你献出所有家财,那我们还能说就出个几千两?” 陈知府松了口气,这也就是为何他不先出头的原因,全部家财倒也罢了,殿下如何不得给他留点儿,又不是抄家灭族,只不过他要整合江南世族的力量助他在朝廷之上走得更远,如何能得罪这么多人。 张家是祖训如此,无论什么都永不做出头之事,也正是因此江南世族大半都与张家联姻,说到底子上张家才是江南世族真正的领袖。 陈知府看了眼张家家主开口道:“臣为杭州知府,境内也有两段水路淤堵,在其位谋其政,此乃臣之过也也愿献出家财疏通河道。”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江南田地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自然谁也不敢落于人后了,何况狡兔三窟,他们的家底儿到底有多少谁知道,就是明面上的都没了,只要人还在,随便找个老宅一挖都能挖出来金银做的大南瓜。 何况这些人说完后都可怜巴巴的看着上位的太子爷,无论如何堂堂皇太子殿下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就是李文忠都才要十万两,而且还是为了漫天开价、就地还钱开的大口。 朱标一时间没有说话,这群人心中一凉,贵人要是黑了心,那可谁都拦不住,但是场面上都是齐声再次开口请求殿下为了江南百姓安居乐业收下他们的家财。 朱标忍不住笑了起来,听他笑了其余人自然也得跟着傻乐,只不过心里都在滴血了,心想整个家族几代人的努力算是都乐没了,还不如当初允了李文忠。 朱标放下书册说道:“好了,也不同你们玩笑了,本宫又不是强盗岂会要你们的家产。” 众人顿时群情激愤,仿佛太子殿下不要这个钱就是看不起他们,各个义正严辞,仿佛不惜以死明志。 陈知府看他们浮夸的表演都头疼,果然狗肉上不了正席,赶忙上前说道:“这钱哪里是献给太子殿下的,不过是我等想为家乡父老做点善事罢了,何况河道修好了往后各家的买卖也更好做了。” 果然还是官场上的人会说话,不过朱标也确实无意要他们钱,更别说要他们全部家产了,他是太子储君,这个钱收了那就臭了大街了,过不了几天就能传遍天下,各方什么与民争利,什么身为太子却强夺治下百姓的家产等等训斥就都来了。 任何时代都不要小瞧舆论,百姓不一定会听朝廷的,但绝对会听当地望族的,无论自己身份多低贱,能有机会骂骂贵人谁都不愿错过。 不要说这些人只是惧怕朱标的权利才嘴上说着要把家产都献出来,就是他们真心实意的想要为国献财,朱标也不能收。 以己度人外面的人可不会信真有人愿意主动献出祖上家业,他们只会觉得兔死狐悲,朱标身份如此,世人都会同情弱者。 自古都没有正经的皇帝太子敢这么敛财的,说实在的皇帝豁出脸朝下面要钱谁敢不给,就像江南世族这样求着献出家产多了,可这只样的钱烫手。 所以就是多眼馋人家的家产都得先给他扣上个谋逆之类的抄家大罪,否则怎么好光明正大的把人家的家产都收入囊中。 朱标倒不是在乎非议,可这种例子不能开,收钱办事天经地义,江南世族往后闹出大事了,朱标保不保? 更何况太子都开始收贿了还怎么要求下面的官员不贪污,包括要人家的分成都不行,上行下效,你收得本官就收不得了? 朱标敲了敲桌子沉声说道:“银子家产的事不必再提,江南繁华富庶也跟你们离不开关系,只不过穷百姓而富世家也不是圣上和本宫想要看到的。” 众人安静下来,江南各州府的城镇百姓都还好,可下面乡村里的百姓生活的就一般了,不比中原和北方等地世族多被屠戮耕地无主,江南大部分的田庄耕地都在世族手上,百姓多为其佃户。 这下子众人就有些不解了,难不成还要把田地白送给那些下贱东西,这可是自古没有的道理,他们的家产那也都是祖辈数代努力攒下的,送给太子他们没话说,给下面的人就没这个道理了。 陈知府开口说道:“殿下仁爱乃江山社稷之福,如何做还请殿下示下,我等也好有个章程。” 李钱塘笑了笑,陈家为什么是江南第一世家,凭的就是江南最好的五万亩水田都姓陈,他家的佃户一家老小加起来足足有十万众,更别说还有其他营生。 朱标看向陈知府轻声说道:“太多非福,若是安心当一介商贾倒也无所谓,但若想往上走就难了,本宫明日就回京了,到底如何可想清楚再说。” 陈知府神情一动,其余家中有走仕途子弟的也都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安心当一个商贾,有才无官死路一条。 如今仗着王朝末年攒下的底子,寻常官员倒也无所畏惧,但随着朝廷稳固,他们的势力必将日渐衰弱,十年之后莫说李文忠这样的,就是随便一个就任江南的知府都可以狠狠咬他们一口了。 朱标喝了口茶水又看起书了,众人有心讨论可在这里哪里敢交头接耳的,陈知府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钱财对他早就无用了,否则哪里会在区区一个知府上耗这么久。 陈知府刚想说话,一旁的张家家主就先开口了:“前元凶逆窃据神器,弄的民不聊生,而今我朝圣上重开日月,百姓归附民生复兴,我家田亩之中颇多农户本是良民,只不过被逼无奈卖身为奴,而今天下大治自当放其身契让其自耕,也合圣上仁爱天下之心。” 陈知府听后深深的看了眼张家家主,然后说道:“我等世族诗书传家,岂是商贾之流,墨子先贤虽有不当之言,但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却是无错的,家中佃户只要顺应官府之命去疏通河道,可得身契田亩往后自耕自足。” 朱标听到这笑了笑,看来老朱不喜孟子之言的话都传到这里了,也不知道衍圣公删书删的如何了,倒是还没听见有人骂他,想来是还在纠结如何能多保留些名望。 其余人也都听明白了,太子之尊是不可能收他们银子的,人家到底是储君,想要的就是民生安定,他们自家的佃户过得如何他们也清楚,一年劳作绝大多数都是给他们了,能留下一口吃食就不错了。 但凡收成不好或是家中有人得了病就得向主家借钱,还不上就只能卖身为奴,往后子孙皆是奴仆,这样的人在江南数不胜数。 众人纷纷响应,放他们又如何,一群泥腿子早晚还得哭着求着卖身,就凭他们那点地,不饿死才怪。 YY小说 朱标看向李钱塘:“李家贩卖私盐是大罪,本应全家抄斩,不过念你亲自到本宫面前请罪,到也不可不可宽恕一二。” ……………………… 第二百六十六章 子民 李钱塘跪拜听命,朱标想了想说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李家靠着贩卖私盐攒下了诺大的身家,如今就还回去吧。” 李钱塘自然没有任何意见,能保住一家老小的命就够了,何况他出了这么大的血,其余世家如何能不给点补偿,李家手下的亡命徒可没散呢,大家都是体面人,自然不会闹的鱼死网破。 朱标看向其余人说道:“城中的店铺买卖也就罢了,都是正经的营生,城外的农田就卖给朝廷吧,往后给让百姓富足了你们的买卖也就更好做了,没必要盯着地里那点儿出息。” 当然了这地可不能直接给那些没田的佃户,不患寡而不均,若是白给了他们是祸非福,何况佃户们可不一定都是好的,穷不带表善良,那种过一天算一天只想着嫖赌的,恐怕分了地就去换钱耍了。 还是得有套规矩,总不能让一群渣渣白费了朱标的苦心,其余人自然看了看陈知府,见他痛快的应下了,他们自然也就没意见了。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疏通运河还是州府的徭役都可以多用佃户,做的好了朝廷借给他们田地种子,允他们过几年后还上,期间若是有天灾朝廷也自有安排。” 陈知府点头应下,朱标缓了口气,也不能光占便宜,说实话这次也已经很过分了,除了李家之外,其余世家人家明面上都是好好的大明世族,朱标身为储君保护他们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陈家基本是把家族的底子掏出去了,在朱标面前亲口答应的事情没有人敢打折扣,否则就是欺君之罪,所以他家的数万亩良田都要低价被朝廷收走了。 陈知府现在虽然面色沉稳,不过想来等朱标走后,陈知府到祖宗牌位前痛哭流涕是少不了的,一个大族几代人的努力啊,还是趁着天时地利才攒下这诺大的家业,如今全没了。 其余人也都是面色沉重,农业为本的社会,哪怕买卖做的再兴盛,也还是家里有地才安心呐,朱标柔声宽慰道:“本宫回京后就要临朝理政了,东宫内多是老臣缺少年轻士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眼睛都亮了,太子将要临朝理政竟然是真的,这实在难以置信,圣上竟然如此爱重太子殿下,简直超出了常理。 顿时一顿夸赞歌颂之声不绝于耳,把朱标从出生那天夸到今天,但凡哪个能拿出来说的事迹就没有放过的,也幸好朱标还确实有几件功绩,否则可太不好意思了。 看差不多了朱标笑着摆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看向陈知府说道:“世族子弟多英才,只不过本宫少来江南具体的也不了解,就请陈知府举荐吧,明日把名单交给本宫。” 陈知府这下脸上笑容就灿烂许多了,如此跟家族宗老们也有个交代了,否则纵使他是主家族长也难逃责难,毕竟各房都有利益在里面。 其余人也没什么意见,陈家出了这么大的血多吃几口也是应该的,何况世族一体,怎么也不可能抛开他们,总归是都有一口肉吃的。 之后也就没什么还说的了,朱标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没急着放下,其余人一看自然明白,都恭恭敬敬的开口告辞了,走前倒是还请朱标晚上赴宴,朱标自己婉言拒绝了,让徐允恭常茂代他赴宴。 徐允恭常茂才是他的心腹,难得到了地方多见识见识总是好的,等人都退下了,朱标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坐的腰都酸了,不过也算解决了一件烦心事,这事拖得越久越不好处理,能在开国之初解决再好不过了。 世族要的无非就是官职,百姓要的也就是能够自给自足的耕地罢了,只要能稳住百姓,世族到什么时候都不值一提,想要解决一道命令就是了。 不一会儿全旭就走进来了,朝着朱标行礼后说道:“陈知府回府衙办公去了,李钱塘独自回了家,其余人都去了张府商讨。” 朱标点点头,让全旭下去接着打探,然后抱起一只小奶猫在院子里晃悠了起来,这景色是真的好,朱标想着以后等富裕些了找江南名匠重新装修一下东宫。 其实朱标没多少钱,东宫也就有个万八千两的银子,还都是北伐时候从北元皇宫缴获的,剩下的都是一些贵重物,什么字画古董珠宝之类的,朱标这个身份也不好出去卖了换钱,最多是用来当赏赐赐下去。 至于老朱就更也没多少钱,内帤空的都快跑耗子了,要不是朱标没少往里塞东西,老朱赏赐臣下都没东西了。 国库倒是有银子可还都有用,打仗安民那个不花钱如流水,就是一座金山也顶不住,也幸好多数都是要粮食就够了。 赚钱的路子朱标不是没有,只不过大明现在的问题不是用银子能解决的,到底是开国初年民生艰难,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什么,毕竟生产力就摆在那里。 怀里的小猫咪格外老实,不像刚才那个闹的,这只好像是最下面的那只,别的兄弟都踩着它往上爬,弱小的总是惹人怜爱。 其实在历代明君眼中大臣、士绅、百姓就像是自己的三个孩子,老大最聪明,老二身体最棒,唯有老三不聪明身体也不好,对面两个哥哥从来都是挨打吃亏的,这当爹的再不照拂一点那就没活路了。 只不过大多时候的皇帝还是惯着老大老二,说实在的皇帝这辈子能跟几个底层百姓打交道,平常见的不是大臣就是世族子弟,他们懂事会说话会送礼,而百姓破落只会叫苦,皇帝也是人,他不是慈爱的神灵,自然喜欢懂事的。 朱元璋则是穷苦百姓出身,他的屁股是坐在百姓这边的,所以他才会那么苛刻的对待大臣士绅,若这件事是朱元璋处理,那么死的人可就多了,在他眼里就是因为大臣贪婪士绅骄横,百姓才不富裕才会过的不好。 fantuantanshu.com 这个理念朱标其实不认可,百姓是根基没有错,朝廷应该多照顾也没错,但是大臣士绅也同样是他的子民,不能因为他们聪明身体好就一点都不关爱,甚至还视如仇寇,能走到这一步难道没有自己的努力? …………………………… 第二百六十七章 准备返京 朱标怜悯苦难的百姓,但并不对他们的人性抱以希望,更不会天真的觉得苦难出来的人就一定会更能体谅底层百姓,或许他们会做的更过分也不一定,毕竟苦了太久了,根本抗拒不了甜头。 朱标笑着抚摸了一下怀中的小奶猫说道:“若长大后变成老虎,你还会让那几只踩着你吗?” 朱标听着喵喵叫走出了院子,江南园林移步换景真是奇妙,明明没走几步,静心一看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身后刘瑾亦步亦趋的跟着,心中想着太子爷竟然喜欢猫猫狗狗,能回京后应该动动心思找一找品相好的,难得爷能有个乐子,他刘瑾自然应该尽心,听闻蒙古那边儿有训鹰的… 朱标走了几步说道:“让暗中保护的人都注意点儿,这是陈家后宅。” 刘瑾听到这儿一愣然后就明白了,看来殿下有意纳陈家小姐入宫,连忙答应一声后就打了个手势,暗处传来应诺的声音。 才走出不远,远处小院子中又开使琴声奏响吹箫起,看来各方的小姐都想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刘瑾躬身笑着问道:“可要奴婢去打探一下? 又不是娶太子妃,只要朱标高兴纳那个都是一样的,陈家也不会有意见,只要是有这个态度就行,往后陈知府入了中书省也好提拔。 朱标摇摇头,他现在也没心思挑哪个颜色好,既然要抬举陈家,那自然还是纳陈知府的嫡女为好,否则哪里对得起人家数万亩良田。 刚走到一处池塘边的亭子里,此处由岸边延伸入池中仿佛孤岛,一旁的垂柳半遮半掩,显得格外有意趣,临着栏杆就能看见池中不断涌动的鱼群,红的黄的白的,看见人来了都涌了过来,甩着尾巴张着嘴仿佛要抢食儿一般。 朱标看着有意思,他怀里的小奶猫先是怕的喵喵叫,小爪子紧紧勾住朱标的衣襟不断的朝后面缩着,仿佛看见什么怪物一样,不知道是怕水还是怕这鱼群。 刘瑾本来一旁说着吉祥话,猛然瞧见远处的陈老夫人领着陈家大小姐走过,看样子是朝着殿下的院子去的,赶忙轻声说道:“爷,陈家老夫人过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去拜见您的,奴婢是不是去把她们叫来?” 朱标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陈老夫人是看不到了,不过后面跟着的丫头们都拎着食盒,这府上能让老太太亲自送饭的也只有他了,于是点点头, 刘瑾得了令就赶忙跑了几步去叫人,她们应当是还不知道太子出来溜达了,或许就是知道了也不敢直奔太子爷去,虽然是在陈府,那也没有让人注意太子爷动向的资格。 朱标走到石凳子坐了下去,然后就注意到石桌上还刻着“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关于鱼之乐也的辩论典故”,不仅有原文还有图画,果然处处是惊喜。 不一会儿刘瑾领着陈老夫人一群人走来了,老太太不仅领着儿媳妇连孙女都领来了,一群人到了亭台下就跪下问安,朱标挥手让刘瑾扶着陈老夫人,毕竟岁数太大。 其余人行礼后也朱标就让他们起来了,陈老夫人走进亭台笑道:“听闻殿下还没吃饭,这就是我陈府招待不周了,还请殿下恕罪。” 朱标把小猫交给刘瑾笑道:“老夫人太客气了,本宫还没觉得肚子饿呢。” 陈老夫人慈爱的挥挥手说道:“殿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是不饿也应多用些,何况听闻刚才还接见了不少人,正好改补充体力了。” 一旁的侍女们赶紧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道道精致的小菜,轻手轻脚的摆在了石桌上,另一旁刘瑾抱着猫朝远处看了看,直到有人出来打了个手势,刘瑾才安心。 朱标刚想说抱了猫子得洗手,就有一个侍女捧着水盆快步走了过来,朱标满意的点点头,洗了手后接过筷子吃了几口。 陈老夫人笑着给陈大小姐使了个眼色,就见她红着脸站起身走到朱标身旁亲手给他布菜,一身月白色的苏绣月华锦衫,模样俏丽气质高雅,朱标挑了挑眉也没拒绝。 如此气氛就更和谐,陈夫人笑着领侍女们退了下去,陈老夫人则是说着家常话,朱标不时点点头,然后就专心用着饭菜,陈小姐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殿下这么能吃。 陈老夫人倒是极为开心,只要不是穷苦人家,男孩子能吃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好事,吃完后朱标朝着刘家大小姐笑了笑,看的小姑娘白嫩的脸颊更红了,清澈的眸子里仿佛有一团江南的烟雨,朦胧又水润。 站起身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了她,一旁的刘瑾脸色一苦,他还以为明日离开之时才会给呢,这一疏忽就忘了把殿下腰间的玉佩换成特意造的那批了,今日佩戴的可是殿下极为喜爱的。 xiaoshuting.info 陈老夫人眼睛一亮,而陈家小姐则是更加手足无措了,她这样的世族大小姐,莫说其他男子,八岁后就连自己父兄都很少见了,有些紧张的看向自己祖母。 陈老夫人柔声说道:“傻丫头,殿下赏赐还不跪下谢恩。” 陈大小姐自然也明白,看了眼笑吟吟的朱标就跪了下去,然后双手高举过头:“臣女陈韵清谢过殿下赏赐。” 朱标把玉佩放在其白嫩的手掌之上,然后就对陈老夫人说道:“本宫回去歇一歇,老夫人晚间就不必再亲自来送饭了,若陈知府回来让他来见我。” 说话后就直接走了,陈老夫人恭送后笑着扶起孙女:“你是个有福气的,往后只要安安稳稳的就好。” 朱标回了屋子后就让刘瑾给他取别的玉佩,俗话说得好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他也就这点爱好了,不管是收藏玉佩还是送玉佩都有一番乐趣。 到了晚上徐允恭常茂来请示,朱标也没多吩咐就让他们直接去了,估计今晚各世族出众的年轻人也都参加宴会,不过这个程度还不需朱标亲自再去了。 若是真有本事的自然能走到他面前,到时候再认识也不晚,朱标面前就那几个位置,能者上弱者下,没有什么其他好讲的。 …………… 第二百六十八章 爱惜羽毛 到了晚上朱标在屋内看京城传来的消息,大体上到也没有什么变动,只是汪广洋被打压的有些惨,中书省和六部的事物基本就是给他过过眼,最后都是胡惟庸拍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杨宪搓磨的消了心志,整个人就是在摸鱼,对胡惟庸下的命令绝无二话,比前两年的李善长都隐忍,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虽说朱元璋也没指望他能制衡胡惟庸,但是这么光明正大的让权求安也太没体面了,让老朱这个特意提拔的人都没了脸面,在这样下去都不用胡惟庸动手,朱元璋就会把他踢下去。 其余的倒没什么大动静,杨宪死后浙东党损失惨重,零零碎碎又被淮西勋贵穷追猛打,不是被贬到地方就是投庇到刘伯温手下,只可惜依目前的形势,刘伯温自身难保。 其余的朝廷大佬都不理会这些,尤其是军方的徐达常遇春等人都是冷眼旁观,不过他们不表态就是默认为支持胡惟庸,毕竟都是淮西人。 朱标笑了笑,这走了半年倒是错过了不少好戏,随手又拿起凤阳发来的奏报,目前那边的形势很好,有朱樉朱棡朱棣看着地方官吏也老实的很,庄稼也长得好,户部的人看过了,只要没有天灾收成定然是不错的,秋收后也就不用朝廷在拨粮食了。 最后就是常遇春给他发来的书信,北方目前没问题,常遇春得了空闲就率领几千骑到草原上打猎,跟蒙古各部都打了不少交道,那些大部族不说,小一些的都还满意现在的情况,并没有闹事的想法。 这也就是常遇春情况特殊,女儿成了太子妃,儿子跟在朱标身边办事,否则他是万万不敢这么浪的,身为边防统军大帅,肆意深入草原结交蒙古王公可是大忌讳,就是徐达李文忠也不敢。 朱标想了想倒也没说什么,倒是不觉得常遇春会有什么其他想法,他都到了这个地位,指着造反成功还不如指望常洛华早点儿生下儿子来的稳妥。 朱标无奈的摇摇头,这事儿也就常遇春敢干,同样的条件下徐达就绝不会这么做,这也是个人性格的原因,徐达稳,常遇春莽。 翻到后面就是常遇春临行前朱标交代疏通北方运河的事情了,阻碍颇多,北方这个时候方方面面都远不如南方了,无论是人口还是其他,强令徭役伤民太甚? 朱标也舍不得? 毕竟人口才是他最重视的。 正想着的时候徐允恭常茂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喝了不少,不过还知道要见朱标? 所以最起码的理智还在,他们行礼后朱标打趣了几句? 人都是有感情的,这俩人跟他南来北往的也不容易。 几句话后徐允恭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子银票? 常茂接过后又从自己怀里掏出同样一叠并在一起走上前放在了朱标面前。 朱标也没意外,伸手接过后掂了掂笑道:“江南世族果然豪富,舍了那么多田地还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徐允恭躬身说道:“各家都领了不少子弟,给这些银子就是希望等到了京城能多照扶一二,毕竟他们心里还是没有底子。” 常茂咧着嘴说道:“若是几千两的也就收下了? 可这整整十万两的银票太烫手了? 还要交给殿下处置吧,左右是我们俩收下的,等回了京城领他们喝几顿认识几个朋友就是了。” 朱标摇摇头把银票丢了回去说道:“既然是给你们俩的就收着吧,回京后多教教他们? 不要一味指着银子开路,丢了东宫的脸面。” 徐允恭躬身说道:“这银子说是给我们俩的? 但都清楚最后定然是要交给殿下过目的,既然殿下不收,那臣就退回去。” 常茂有些心疼,不过他也清楚他们俩还没到能收十万两的地步,顶了天也就是一人给个一万两,毕竟刚开始就十万两,就不怕把他俩的胃口养大了。 朱标想了想说道:“求到你们头上了也不好一点不收,一人留一万两吧,剩下的都还给张家家主,跟他说本宫希望借点人手,各行各业的都要,尤其是制作银票的匠人。” 徐允恭一听就明白了,朱标喝了口茶水说道:“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也清楚,本宫不是吹毛求疵的人,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人活在世上总有点人情往来,只不过要清楚自己本事多大,别去管自己管不了的事情。” 俩人对视一眼就躬身应诺出去了,朱标看着走远的俩人,他倒不担心徐允恭,因为人家是有追求的人,可常茂就不好说了。 这些银子朱标不是不能收,只不过是他不在意罢了,银子固然是好东西,但是皇太子的权威更重要,两者根本没有相比性。 这种事说到底还是受贿,不出几天世族内部就会传遍了,若是哪个没脑子打着朱标的旗号犯了事帮还是不帮?到最后帮不帮对朱标的名望都是巨大的打击。 xiaoshuting.info 何况要这个钱干什么,他自身肯定是用不着了,他享受从不用花钱,难不成用受贿来的银子给大臣们发俸禄,这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要是允许受贿的话,那大臣们往后给皇帝发俸禄都行。 这些跟收田地要人是两回事,这两个的前提是江南世族都参与了贩卖私盐,在李文忠的逼迫下走投无路,朱标庇护他们是因为种种的原因,最关键的就是为了保持江南地区的发展,大明现在离不开江南的赋税。 这一顿折腾朱标没有为自己攒下一亩田地,就是因为不想牵扯太多,利益网络的形成就是这一点一滴,如果朱标开了头,往后也就不好制约下面的人了。 老朱为什么能心安理得杀贪官,就是因为他从不收下面的孝敬,哪怕是在红巾军混的时候,但凡得了金银都是分给其弟兄,绝没有自己领头分赃的,否则如何服众。 往后除了陈家外,他跟江南世族也就没有多少联系了,其子弟能本事自然好,没本事朱标也不会特意扶持,如此才能公正的对待一切,旁人也说不出别的怪话。 想成大事绝不可被银子迷了眼睛,若是其他朝代的皇子也就罢了,拉拢官员培植党羽都需要银子,而朱标身为太子无需结党更无需自污,那就更得感念父皇恩德,更应爱惜羽毛。 ………………………………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回宫 又过了好一会儿,刘瑾进来说道:“爷,陈知府求见。” 朱标放下手里的纸随口道:“叫进来吧。” 与别的人不同,陈佑宗往后就是朱标与世族联系的纽带,也是他要提拔重用的人,自然要摸清底细,到底是真的有行政能力,还是就靠着家世才让杭州这么繁华。 刚才看的就是他上任以来的所有政策,虽有依仗家世取巧之嫌,不过此人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当一个知府是绰绰有余。 那就先调任中书省然后找个机会放到户部当个侍郎,往后也好安排,朝廷现在官职还是比较混乱,有些衙门的职责都重合了,朱标回京后也打算整理一下。 正想着就听见陈佑宗的声音,让他起身坐下后说道:“本宫明日就回京了,江南的事情就由你收尾,做得好了自有嘉奖,若是想着瞒天过海就不要怪本宫无情了。” 陈佑宗点点头,他自然明白殿下是担心世族在放还田亩这件事上耍心眼,这到底不是朝廷的事情,世族若是有心,那些田亩到最后还是会回到他们手中。 陈佑宗站起身说道:“殿下放心,此事若是不解决彻底,臣也无颜上京拜见殿下。” 他刚才回府就被自己老娘叫去了,等他到的时候全家人都在看着女儿手中的玉佩,陈佑宗一眼就看出那是宫廷御制的,如此一想什么都明白了。 朱标看陈佑宗的神态就知道此事没有问题了,何况他也会留下亲军都尉府暗中观察,若是哪个世家真的头铁,想把所有家产都献上来,那朱标也只能收下了。 光明正大的抄家所获可真能缓解朝廷的需要,最好是张家,朱标看了看其明面上的家产都有些眼馋,这可真不是一两代人能攒下的家业,可惜张家稳的一匹。 朱标想了想说道:“往前是乱世,你们世家招收点死士护卫也正常,可现在不同了,朝廷不会允许你们有这样的势力存在,何况你们也清楚,再多十倍也不可能是朝廷的对手,放了吧,莫要给自己留下把柄。” 陈佑宗躬身应诺,然后说道:“我等倒是都好说,田亩散尽也就留不下多少人了,只是不知李家如何安排,那些亡命之徒放了可能会出乱子。” 朱标这么一想也对,盐贩子可都是极不安稳的,就是没有了李家他们也不会安心当良民,不过全杀了倒有些浪费,不如送到海上给汤鼎补充人手。 若是真的事成了,给李家一个官身也不是不可以,贩卖私盐对朱标来说倒也不是死罪? 毕竟就是生活必须品罢了? 偏远地方官盐太贵了? 贫苦百姓根本吃不起? 可人不吃盐怎么行。 想了想后都吩咐陈佑宗去安排? 又仔细叮嘱了释放佃户分发田亩的事情? 做得好了大明的发展能提速不少? 江南毕竟是好地方。 等夜深了陈佑宗才退了出去? 朱标也歇下了,真想好好游玩一遍? 可惜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可以浪费? 好比春耕的时候多努力点,秋收冬藏才能过个富足的年儿。 第二天一早? 朱标在陈府吃了一顿早饭? 然后就直接出城准备回京了,城门口一大群人相送,朱标也没露面,让刘瑾下去说了几句? 否则可就没完了。 几天后就到了南京城外,朱标返京自然有不少人相迎? 就连胡惟庸都来了,现在的他就是朱标也得给些体面了。 看着地上的一群人,朱标跳下马亲手扶起领头的胡惟庸笑道:“本宫在外许久了,还未恭贺胡相升任右丞相。” 胡惟庸谦卑的躬身回答道:“岂敢受殿下的恭贺,殿下为国北上南下奔波劳碌,臣恨不得能鞍前马后为君效劳。 朱标笑了笑,胡惟庸这个时候还是谨慎的很那,其余官员都一一上前问候,除了文官也有不少勋贵武将也来迎接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城,朱标进城门口的时候看向一旁地上行礼的守城将士们,领头那个分明是蓝玉,朱标冷哼一声说道:“蓝大将军现在如何,可还骄横?”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直接就走了,蓝玉这个家伙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还得再压两年否则他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往后再闯出祸事朱标也容不了他了。 朱标身后的官员互相对视一眼,上前扶起蓝玉宽慰道:“爱之深、责之切,怕的就是殿下当没有你这个人,现在还能骂你就是记得你,将军往后早晚有复起之日。” 蓝玉也不是傻子,自然清楚朱标特意骂他一句的原因,若是太子就这么路过走了,那蓝玉才没有一点面子,沉稳的朝宽慰他的官员们说了句:“末将还要值守城门,就不多奉陪了,诸位也赶紧跟上殿下吧。” 现在是中午了,朱标跟官员们客套一会儿后就直入皇宫,正想着自己父皇应该是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就被马皇后身边的的宫女接到了坤宁宫。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朱标走在宫内就感觉很开心,江南再美也没自己家好啊,这种安心的感觉是在外体会不到的,走到坤宁宫门口就看见自己太子妃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看见朱标到了常洛华赶忙迎上去拜见,刚要下拜就被自己夫君拉住了,常洛华有些不好意思,朱标笑呵呵的拍了拍她的手问道:“父皇母后都在?” 常洛华柔和的笑道:“都在等着殿下呢,父皇下朝后就来坤宁宫了。” 朱标点点头就走了进去,里面马皇后抱着朱露哄着,朱元璋则是在一旁看奏章,不时看两眼朱露,到底是嫡出的小闺女,老朱也宠爱的很。 朱标领着常洛华走进屋内后就看到了这一幕,笑着走上前跪下磕了一个头:“儿子回来了,劳父皇母后挂念了。” 还不等朱元璋和马皇后说话,朱露就朝着自己兄长扑了过去,小丫头六岁了,难为她分别这么久没认生,居然还记得自己亲哥。 马皇后也是颇为激动赶忙叫起他,朱标抱着朱露站起身,然后跟自己父皇对视一眼,父子俩在这个场合也没什么肉麻的话好说。 马皇后拉着朱标关心起来,老朱一副专心看奏章的模样,实则认真的听了一会儿,看确实没有问题才咳嗽一声说道:“行了,谁也不敢亏待他,用膳吧。” …………………… 第二百七十章 传旨中书 听到皇帝的话,一旁侍候的宫女们立刻就出去传膳了,这顿饭自昨日就开始准备了,太子不再宫里的奴婢也心慌的很,他们可发现圣上最近心情越来越不好了。 不一会儿就摆上了大桌子饭菜,不同于其他地方,在坤宁宫用膳从来都是围在一起吃饭的,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这也是一直以来的传统。 马皇后给朱标夹了几道菜也就不再多照顾了,毕竟朱标虽然黑了些,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的很,个头儿也长了不少。 赖在朱标和常洛华中间的朱露问题多的很,常洛华喂了好几口都堵不上,眼看就要挨骂了,朱标赶紧告诉她带了小猫咪回来,吃完饭就可以去看。 老朱眉头一皱也没说什么,他是不喜欢猫猫狗狗的,宫里也极少有人养,不过也没说什么,老朱吃饭快,吃完后给朱标留下句:“用完到御书房来。” 然后就领着人走了,马皇后摇头说道:“你父皇最近忙得很,要不是你回来了我都快半个月没瞧见他了。” 朱标一愣,不过立马安慰自己母后道:“母后不用担心,等会儿我去问问,要是有什么繁琐的事我去办就是了。” 马皇后看着长大了的儿子说道:“那就好,你父皇年纪越来越大了,在民间这都是当祖父的岁数了,还这么日夜不休的忙。“ 朱标点头宽慰了几句,然后就领着早就坐立不安的朱露出去了,让刘瑾领着她去看小猫,自己则是直奔御书房,一路到处都是跪地恭迎的奴婢。 直入御书房后就看见老朱甩给他一摞子奏章书信,朱标接过后看了起来,最上面的就是汤和送来的军情急报。 原来汤和率军渡河进入潼关,分兵径直奔向泾州,派部将招降了张良臣,张良臣不久又反叛离去,汤和会合大军围攻庆阳,将张良臣俘获斩首。 之后又与副将军廖永忠一起率水师溯江伐夏,夏兵扼住险要地段,汤和进攻没能成功,又遇江水暴涨? 驻军大溪口? 军队长久不能前进,被拖在了那里。 朱标看完后眉头皱了起来,他也是带过兵的? 仔细看一遍后就知道汤和的指挥没有问题? 只不过运气不好遇上江水暴涨? 当然了什么理由都白扯? 大军被阻就是事实。 不过就这点事到也不算什么? 大明集天下之势进取巴蜀? 哪怕他们依仗天时地利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朱标翻到下一封就是明夏国主明升亲笔写的求和信? 其大概内容就是夏国愿意奉大明为宗主国? 年年纳贡岁岁来朝? 只求大明退兵。 朱标笑了笑就丢下了? 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可巴蜀之地天府之国,足有成就霸业的底蕴? 大明怎么可能容许其继续存在? 别说汤和受阻? 就是汤和全军覆没? 大明依旧会兴兵征伐。 再往下翻就是大明各地的奏报? 大体上还是好的? 不过这么大的国家,什么问题都少不了,就重要的就是缺官儿,大明如今还是极度缺乏地方官员,尤其是县令一级的。 县令在官僚体制中不过是底层的存在,运气不好的一辈子都没有入朝见皇帝的机会,一般的世家大族也看不起他,不过是个芝麻官儿罢了。 但是在所有的官员中,县令是最基层、跟百姓打交道最多的,可以说掌握了第一手的社会情况,是大明统治的基石。 对其辖区内的百姓有生杀大权,这样的职位不可马虎,但是大明以武立国,勋贵们再如何也不至于当县令去,所以任用的县令要不就是元朝投靠过来的,要不就是当地有名望的文人。 这些人在元朝肆意习惯了,做事出格的很,老朱自然不会留情,两个月前就让御史台出京考察地方,发现犯事的一概都抓回来京城,前日已经斩首百余号人了。 再往下翻就是高丽王氏、大理段氏等王族的来信,朱标皱着眉头看了一遍,都是些没有用的废话,尤其是大理段氏,竟然还想继续拥护元朝,他们就忘了祖上被忽必烈灭国征服的事情了。 各种各样的消息朱标足足看了半个时辰,都有些头昏脑胀了,实在是有些乱,而且看起来都挺重要的,事关国家不可疏忽大意。 这时候朱元璋也处理完了一批急需处理的国务,挥手让朱标坐下说道:“汪广洋那个窝囊废,就会作那些酸诗,正经事儿啥都不行,枉费咱扶他坐左丞相的位置了。” 朱标笑了笑说道:“他怕了,杨宪都斗不过更何况是现在的胡惟庸,恐怕他就是想让父皇把他贬下去,省得自己成了胡惟庸的眼中钉,往后遭受报复。” 朱元璋冷哼一声:“这由的他想不想?这个位置他最起码还得坐上一年,胡惟庸现在太谨慎了,就得有这样的人刺激刺激才行。” 思路客 朱标自然明白这些,也没多说什么,朱元璋站起身活动了几下问道:“可要休息几天?” 朱标摇头回道:“我歇几天母后可就要发火了,何况儿臣也是时候为父皇分忧了。” 朱元璋大笑几声,然后朝着外面说道:“传旨中书省,就说朕有意让太子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以练习国政,自明日起一切政事并启太子处分,然后奏闻。” 外面传来应诺的声音,朱标站起身跪倒在地,朱元璋走到儿子面前说道:“你自幼聪慧,本来爹也不用多说什么,不过临朝理政是大事,咱拼搏一生打下的江山总要由你继承,不可疏忽大意。” 朱标郑重的说道:“儿臣恭听父皇训诫。” 朱元璋也认真的说道:“咱要你记住几个原则,一是仁,能仁才不会失于疏暴;一是明,能明才不会惑于奸佞;一是勤,只有勤勤恳恳,才不会溺于安逸;一是断,有决断,便不致牵于文法。” 朱标躬身应诺,朱元璋接着说道:“标儿这几点是咱当上皇帝后得出的道理,往后你也这么教导儿孙,咱们朱家的天下也就能安稳了。” 朱元璋说完后就亲手把儿子拉起来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实际上如何你自己清楚,咱这辈子估计跟仁是靠不上边了,但咱希望儿孙能做到。” …………………………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天无二日 朱标站起身后说道:“父皇的仁都给了百姓,儿臣知道的。” 朱元璋走回椅子上叹道:“百姓可怜可也可恨,他们能成事也能坏事,但是对他们好一点也是应该的,毕竟咱是穷苦出身。” tsxsw.la 朱元璋看着儿子说道:“你在江南做的很好,佃户贫民能得到耕地就可养家糊口,朝廷也就能省下不少力气了。” 朱标轻声说道:“我大明农耕为本,而世家官绅向来都喜欢兼并土地,若能解决这个问题,国祚必能延绵。” 朱元璋刚毅的眸子闪烁了几下,不过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探讨,而是说道:“明日朝会后就要开始理政了,标儿,你准备最先做什么?” 朱元璋喝了口刚送来的补汤接着说道:“是想继续处理凤阳的事,还是想接手中书省总管六部衙门,或是准备操心征伐巴蜀的事情。” 朱标摇摇头笑道:“凤阳的事情有老二他们就够了,中书省是父皇给胡惟庸的诱饵,巴蜀败亡不过迟早的事儿,儿臣最先要做的就是整理朝廷的官署衙门。” 朱元璋眉头一挑,倒是有些意外,但对此又很惊喜,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太子临朝自然也是如此,火不旺可就有些不美了。 朱元璋越想越觉得很好,大明现在的官制大体上承袭元朝,但为了与其有所区别,又增设了不少唐宋才有的官职,这就导致所属的职权有重合冲突的地方,朱元璋本想着过几年后慢慢改,左右有他压着出不了事儿。 但现在想来也不错,无论是撤销官署还是增设衙门都会涉及到所属官员的任免,到底他们的前途如何就看朱标的意思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咱允了,不过这事非同小可,标儿你也不可以意气用事。” 朱标躬身应诺,整合官署可是皇帝才有的权利,其中定然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这一动基本朝廷上的很多人就无法藏身了。 有了这个权利,朱标哪怕刚入朝堂也可安插许多东宫所属的官员,占据一些紧要的官职,这也是朱标早就打算好的。 父子俩足足谈论了近两个时辰,有些东西必须交流好,否则不小心动了朱元璋的暗棋可就不好了,幸好朱标目前也没打算动中书省和大都督府。 大明的核心力量也都集中在这两部分,其人员基本都是淮西勋贵,算是他们的自留地,若是强动必然伤筋动骨,这事他们父子不希望看到的。 中书省倒也罢了,左右不过是一帮文臣,而这大都督府节制中外诸军事? 权职过重而且太集中了,在当年打天下的时候是很好的,朱元璋亲任元帅统帅诸军? 而现在交给别人就不放心了。 到了晚上朱标回了东宫,念念叨叨的直接进了文华殿,门外的常洛华眼睛一红,她都在宫里都听说了,太子爷在江南相中了一个世家豪门的大小姐? 不日就会纳进东宫。 而屋内的朱标自然还不知道自己太子妃有多委屈,进屋后就开始挥笔泼墨?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子? 有些关键的还是记下安心。 等夜深了才出来,回到承乾宫后没看到自己太子妃等候? 一问才知道早就睡下了,朱标也就有点委屈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 怎么这婆娘一点都不想本宫。 沐浴之后朱标进了被窝儿伸手戳了戳常洛华嫩如豆腐的脸颊,只见她还是一副睡熟了的模样? 怎么都都没有反应,朱标眼睛一眯? 两只手伸出去又揉又挤的,可惜人家连眼睛都不睁。 过了好一会儿? 常洛华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他的手捂熟了? 无奈的睁开眼后才发现自己夫君早就睡过去了? 这一路奔波他早就累坏了,回宫后还要操心那么多的事。 常洛华爱怜的伸手也戳了戳朱标的脸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知何时起眼里就只剩下他了,少年夫妻的恩爱来的总是这么突然。 第二天一早朱标被叫了起来,往后就要上早朝了,在没有随便睡懒觉的机会了,天还没亮朱标就已经洗漱完毕了,迷迷糊糊的吃着早膳,心中想着往后一定要改一改早朝的制度。 现在凌晨五点都不到,朱标就得出门了,这还是因为他住在宫里,否则起的还得更早点,难怪明朝后期的皇帝都不爱上朝,这除了老朱谁也受不了啊。 朱标实在有些没有睡饱,前几日赶路赶的身体颇为疲倦,只好又命暖玉端来凉一些水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后去上朝了。 朱标走到金华门站好,宫门外也才打开,大臣们陆陆续续的走了过来,看见朱标后都赶忙见礼打招呼,尤其是一些昨日没有去迎接太子的官员。 昨日圣上的旨意着实吓了他们一大跳,虽然知道太子殿下早晚会临朝理政,可绝没想到会这么早,毕竟朱元璋年富力强,而朱标又未及弱冠,实在是太早了些。 朱标跟汪广洋、徐达、胡惟庸、刘伯温、邓愈等人客套几句,其中当朝左丞相实在是有些让人失望,说话未免太谨小慎微了,莫说是跟李善长的风采气度相比了,就比杨宪都差一截。 上辅君王,下安黎庶,群臣避道,礼绝百僚是为丞相,朱标从汪广洋身上确实没看到一点出彩的地方,再结合关于他的传闻后就更不满意了。 朱标面上当然不会表露出来,丞相也是朝廷的脸面,朱标绝不会打自家的脸,真是对其还更为客气一些,就在这时候就任刑部尚书的钱唐不顾拽着他衣袖的宋濂硬生生的走到了朱标面前。 朱标看着老头儿耿直的面庞有些头痛,这位太倔强了,就连老朱也拿他没有办法,更别说朱标了。 钱唐甩开宋濂的手规矩的向太子行礼,朱标伸手虚扶道:“钱尚书可有什么见教?” 钱唐皱着眉头说道:“殿下临朝有些太早了,俗话说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国无二君、家无二尊,若是政出多门,臣等该如何遵照?” 还不等朱标说话,钱唐就接着开口道:“老臣一会儿上朝自会劝谏,但臣绝不是对殿下不满,国家有幸得此太子,老臣更得多为您着想,还请殿下体谅老臣。” …………………… 第二百七十二章 时有二主 也不等朱标说话,钱唐自顾自的说完就走了,一旁的朝堂大佬们也是一脸的无奈,这种人软硬不吃,而且立身极正,除非玩下作的手段,否则无懈可击。 哪怕是李善长在位的时候也拿这头倔驴没有办法,而且朱元璋哪怕不喜欢此人也绝不允许有人对付他,毕竟只有这样的人在,老朱才能安心睡觉。 有钱唐开头后,一窝蜂的就来了很多官员,其中还不乏东宫臣属,他们的意思也一样,这件事不应如此,太子年少何须如此急切,再过些年也不迟。 尤其是御史言官们,就差指着朱标的脸开喷了,下面的官员也是有些人心惶惶,实在此事成了,那所有人往后就都不好过了。 朱标倒也不生气,有反对的人才好,若是一片迎合之声反而不正常,天现二日、时有二主,在历朝历代都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若是皇帝生病或者出巡了,让太子监国或者临朝听政都是正常的,可朱元璋昨日传达的旨意分明是“遂令今后一切政事并启太子处分,然后奏闻”这就是说朱标不是在观政,而是真的开始亲手开始处理政务。 朝堂上将会有皇帝和太子两位决策者的情况可谓是自古可从未有过,往前看唐宋或是子强父弱或者临危推诿,总之没有一个好的。 而今的情况虽然不同,但是其中牵扯的太多了,不仅是关于父子俩之间信任的问题,而是一件政务若是这两位有了分歧,那满朝文武该怎么出声? 往深了想那就是站队的问题,说到底每个人的理念都是不同的,对一件事的看法也是如此,先前如果感觉圣上的决策不对,他们自然可以据理力争,至少不愧于心。 可现在无论怎么说都容易出错,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太子太年轻,若是老朱身体不好也可以,偏偏龙体康健的不得了,虽然现在父子俩感情好,谁知道以后呢? 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自然清楚历代皇家为了权利闹出了多少乱子,自古天家无父子? 谁敢轻易拿身家性命去赌这对朱家父子的骨肉之情。 朱标站在最前面负手看着远处的奉天殿? 他也在想往后遇到分歧如何处理? 一味的避让是不可能的? 老朱也是强硬的人,遇到大事并不会因为朱标而轻易改变意志。 只能是求同存异这个大方针了,而且朱标自己也要注意,小心谨慎给大明后代打好榜样? 这也是朱元璋的意思? 否则也就不会用自己的开国班子给朱标当东宫班底了。 就是为了让朝廷臣属免去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忧虑? 否则今日反对的人再多一倍也不奇怪? 毕竟谁都不想让出位置回家养老。 不一会儿鼓声响起? 朱标呼出一口领着百官朝奉天殿走进? 众人神态肃穆,官员中若有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稳重的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 听候处理,谁也不敢造次。 进了奉天殿站好后? 朱元璋才龙行虎步的从一侧走了进来,坐在龙椅上扫视一眼? 朱标领头跪拜了下去? 山呼万岁之声响彻大殿。 起身后朱标缓步走上御阶,站定后侧身而立看向台阶下的文武百官? 大殿内沉默了一会儿,这些掌握着朝廷大权的官僚们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了。 还是钱唐当先走了出来? 还不等他说话朱元璋就摆摆手说道:“都一起站出来吧。” 顶点小说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整个朝堂近一半的人都向前一步朝着朱标一躬身,然后默默的站在了钱唐身后,谁都不想提前站队,与其冒险还不如按部就班的等太子殿下顺位继承大统。 剩下的人基本都是以徐达为首的武将了,他们不是支持朱标理政,只不过是不会反对朱元璋的任何决定罢了,在这个时代所有人想的都是一样的,父死子继才是最稳定的,政治最重要的就是稳妥。 朱元璋点点头后说道:“咱知道了,不过政令已下,中书省也已经接旨了,丞相可有异议?”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左丞相汪广洋,钱唐等人都紧紧看着他,还人说道:“汪相国掌丞天子,礼绝百僚还请为臣等发言,殿下临朝理政为时尚早。” 朱标神色沉稳,把目光投向了汪广洋身后胡惟庸,只见他神态有些急切,若是朱元璋问的是他,那无需多想,最多就是先朝着朱标致歉,然后顺应官员们的心意拒绝领这个旨意。 胡惟庸目前的心愿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朱标入朝了,把他就得是二人之下了,那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其余人也都一样,就是李善长也不会答应这件事,毕竟走到这个位置的人,谁也不想头顶上再多一个活祖宗,可现在任丞相的偏偏是汪广洋这个家伙。 他可从没有把自己当成左丞相过,经历流放后骨头已经软了,他可不在乎名望什么的了,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躬身说道:“臣无异议!” 汪广洋话音刚落地,钱唐就从后面助跑过来一脚踢在了汪广洋的屁股上,俩个人都趴了下去,钱唐还在痛心疾首的叫骂:“你也配当相国?你也配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竖子不足与谋!” 大殿内顿时乱了起来,胡惟庸等人拉住钱唐,汪广洋也老老实实得装晕,他自然知道这件事一出,往后他这个左丞相在朝中别想有什么体面了,不过他也不在意,要是行的话,他都想辞官回老家吟诗作赋去了。 龙椅上的朱元璋眸子里闪过笑意,汪广洋这个家伙真是好用,再怎么也得留一年,把一些布置都安插好。 目前丞相的话语权还是很重的,皇帝跟丞相达成了一致那就不可能被驳回了,所以钱唐才会如此生气,他从昨夜就开始想的话一句都没说出来,事情居然就被定下了,如何能不生气。 看差不多了,朱元璋大喝一声,顿时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朱元璋冷声说道:“刑部尚书钱唐御前失仪仗责二十,贬为淮安知府,限令明日离京。” 钱唐被驾出去的时候还在大声喊着:“圣上还请三思,殿下年幼何必急切,还有,臣要弹劾左丞相汪广洋,此人德行不配为相,还请圣上另选贤明,否则此人必将误国误民,圣上国朝初立万事都需谨慎那,圣上!”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循序渐进 钱唐被拖出去后朝堂内安静了片刻,现在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而且太子殿下也在上面看着,他们再闹恐怕除了为子孙埋下祸患外也没什么了。 tsxsw.la 虽然大部分人都太希望太子这么早入朝,不过也有欢喜的,尤其是年轻些根基尚浅的官员们,对大佬们这是徒增风险的事情,但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汪广洋也回过神了,到也不怎么生气,相比迁徙流放来说,区区屁股挨上一脚算什么。 他现在的战略就是皇帝说话听皇帝的,皇帝不说话那就听胡惟庸的,当然太子入朝后胡惟庸还得往后让一让。 于是整理了一下衣服上前说道:“圣谕太子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臣以为是否将中书省公涵都交于殿下处理,然后再让六部尚书听令行事?” 胡惟庸面上没有变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汪广洋的背影,若是如此,那他苦心经营还有什么意思,直接让太子领左丞相得了。 朱标也是认真的看了眼满脸诚恳的左丞相汪广洋,这家伙也太从心了,这往后不管别人如何,朱标不罩着他都说不过去了,他这是要让太子踩着他上位,直接让出了自己的权利。 朱元璋目光柔和的看向王广洋说道:“咱让太子入朝是为了熟悉朝廷运转以练习国政,并不是要让太子接管中书省,所以汪爱卿不必多想。” 汪广洋笑道:“老臣岂会多想,储君入朝乃事国之大幸,何况太子文成武德天下咸知。” 朱元璋满意的笑了笑,若是没有淮西勋贵他还就真答应下来了,只不过现如今还不是让儿子上位的时候,这个左丞相的大饼还是留给胡惟庸吃吧,要不怎么杀了过年。 朱标也笑着对汪广洋说道:“本宫未及弱冠如何能当大任,不过是入朝学习罢了,若是能稍为父皇分忧也算尽了为人子的本分,还请左相多多指点。” 其余官员一下就高兴多了,他们不是多抗拒太子入朝,毕竟这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害怕的是朝廷上有两名决策者,现在太子拒绝了总领中书省的职位,他们也就安心了。 太子纯孝不是贪权之人,那么想来就是圣上强令殿下入朝的了,这种事儿圣上也确实做的出来,只不过与其如此,还不如给殿下多纳几个女人,让国本延绵才是正经事儿。 后面的事就没有什么了,六部官员挨个上报公务,朱元璋都照常处理了? 也没有故意考验朱标,朱标也是老老实实的,什么都得讲究个循序渐进。 下朝后朱标没急着跟自己父皇去吃饭,而是跟大臣们一起走出奉天殿? 准备跟一些人打个招呼? 以前毕竟没有入朝,跟臣子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现如今就不一样了? 往后想办什么都需要这些人配合? 否则朱标全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子? 朱标最先走到了徐达面前:“数月未见徐叔叔了,身体可还安好?” 徐达躬身抱拳:“末将一顿还能吃三碗面五个馒头两只鸡,就是在跟蒙古打几场大战也没问题。” 朱标笑道:“如此就好? 徐叔叔可是我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本宫往后还要多多依仗。” 徐达一听刚忙躬身说道:“殿下愧杀末将了,何德何能能当此言啊? 请殿下放心,末将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标又恭维了几句? 然后对身边的刘瑾吩咐道:“从江南带来的美酒送两车到中山王府。” 等把千恩万谢的徐达送走后? 朱标就走到另一旁的李文忠身边说道:“表兄? 江南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李文忠连忙摆手说道:“前段时间朝廷用度紧张? 臣与圣上商讨时想到了他们,本想着拿来救救急,到底是臣想左了,殿下处置妥当再好不过,臣还要多谢才是。” 朱标想了想说道:“江南有不少人跟来了,若是有人上府拜见也不必推辞,此事能成也多亏了表兄。” 李文忠眼睛一亮然后躬身行礼,朱标眉头微挑也没说什么,只留下一句:“过几日去找表兄喝酒。” 剩下的多是文官,昨日进城的时候就打过招呼了,朱标跟自己先生宋濂说了几句,然后就回内宫了,路上有些迷惑,徐达表现正常,倒是李文忠有些奇怪。 朱标虽然暗示他可以收点江南世族的孝敬,可如果李文忠还想再往上走,那就应该推辞掉,毕竟那点儿银子算什么。 按照朱标对自己表兄的了解,不应该如此,莫不是在自污?可也不应该啊,虽然李文忠现在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可毕竟是皇亲国戚,而且有朱标在,并不需太过谨慎。 何况他的资历比起徐达、常遇春,邓愈等人还差了不少,就是靠着跟随朱标北伐常遇春铺路才走到如今在军中立山头的地位,而且他跟汪广洋也不一样,怎么这么早就想着后路了。 朱标径直到了御书房结果老朱不在里面,一旁伺候的太监陪笑道:“圣上把几本重要的奏章拿走了,其余的都留下让殿下处理,过会儿中书省的公文也会送过来。” 朱标闻言眼前一黑,他还以为怎么也得过几天才会让他处理奏章,没想到这么快,不过也没法子了,让人搬来另一张椅子,朱标坐下就开始处理了。 一个时辰后才处理完,这时候中书省的奏章又送过来了,朱标停笔吃了口饭,然后走了一圈后又回去处理,有些突发的事情也会赶忙送来。 朱标处理完的都会送到谨身殿,朱元璋正在那里跟中书省官员开小会,以前老朱都是在御书房边批奏章边接见官员,现在终于可以安心开会了。 到了晚上都处理的差不多后,朱标带着最后一摞着批阅完的奏章前往谨身殿,到了里面一看,朱元璋正喝着小酒检查已经批阅完的奏章,不时还满意的点点头。 朱标走过去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朱元璋忍不住笑了几声说道:“臭小子,你才干一天就嫌麻烦了?不过处理的都还不错,很有分寸。”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引经据典 朱标喝了一口桌子上的酒,哎嘿,这不就是他从江南带回来的,不愧是亲爹,都不等他孝敬自己就先喝上了。 tsxsw.la 莫名的想起了自己失去的一把有故事的匕首,都一年了,朱标也不知道自己父皇到底把它藏到哪里了。 朱标咽下有些苦涩的酒后说道:“儿子当世子的时候就没少跟着您处理公务,何况管理天下跟管理一个州府的差距也没那么大。” 朱标自小就没少看朱元璋等人批阅的公文,看的多了学的就多,说到底朝廷政务左右也就是那些事,按部就班就可以了,若是有复杂些的就叫来中书省的官员或者六部尚书商讨一下,总会有专门的人负责去实行。 朱标揉了揉眼睛说道:“一道奏章起码有大半是废话,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的,就不能干脆的说出问题和解决办法,这得改,至少一天能省下一个时辰的时间。” 朱元璋无奈的说道:“咱自前年就没少骂他们,可他们好像不带这些屁话就不会写字了,教训多少遍都没有用。” 朱标想起刚才自己看的什么三皇五帝、仁义道德之类的东西就烦,山东没有下雨跟三皇有什么关系,河南两村争水打群架又跟朝廷不敬孔孟有什么关系,沿海倭寇来犯还是黄老之学不兴盛的原因了? 这些官员写的奏章就很科举用的文体差不多,习惯性的引经据典用什么微言大义,总之就是私货太多,仿佛就想让皇帝从奏章中看出他们多么学识渊博一般。 朝廷公文奏章要的是什么,要的是效率,能最快最准确的解决大明境内的问题,而不是还得浪费时间读完一篇作文才从里面找出解决的办法。 朱标认真的说道:“可以下死规定,往后需要批阅的奏报公文必须压在五百字,用字务必简洁明了。” 朱元璋皱眉想了想,他是个传统的人,并不怎么喜欢变动,而且要是有什么大事耽误了怎么办? 朱标接着劝道:“五百字不少了,什么事都可以说的明白,儿臣刚才数了数那些人上的奏章,把没有用的去掉,也就能剩下两三百字,要是想看文章典故何须看他们的。 朱元璋也想起往日批阅到深夜抓狂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天天批奏章批的都快学富五车了,估计考个举人都够了,实在是看的太多了。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直接下令那些文官儿又要闹事了,等过几天找个由头,发发火顺便定下规矩,他们也就不敢来放屁了。” 朱标闻言点点头,然后从刚才拿来的奏章中抽出了一份,是户部侍郎茹太素的,朱标刚才看的最生气的就是他的,大略一看两万字,其中他娘的只有结尾处两百字概括的三条工作建议是有用的。 朱元璋看了看名字就了然了,此人的奏章只能看最后几句话,前面朱元璋不找人翻译都看不懂,刚开始没少受罪。 父子俩对视一眼,正好拿这个老家伙杀鸡儆猴,最起码也得打个几十廷杖,往后看谁还敢长篇大论? 这么一想仿佛这酒都好喝了。 一旁的太监看这个样子赶忙命人去御膳房端来饭菜? 老朱闲了一下午都是不饿? 喝着小酒看着朱标送来的奏章,朱标则是边吃边说他在沿海还有杭州的见闻。 虽然知道自己父皇早就接到大略的消息了,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一说,其中有不少不合规矩的作法? 比如让汤鼎当海盗或是收下江南世族等事情。 朱元璋听后都是点点并没有说什么? 在他看来儿子愿意折腾点也没什么? 何况都是些小事儿罢了。 吃饱喝足后父子俩出去散步? 朱元璋今日是真的轻松了许多? 否则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批阅奏章,毕竟他中间还得召集官员讨论,巴蜀战况也得关注? 林林总总的事情耽误下来批阅奏章也就慢了。 朱元璋乐呵呵的走在御花园的花草中间,这还是入春后他第一次有闲工夫逛一逛? 朱标则是想回宫睡觉了,昨夜就没有睡饱? 今日又是劳心劳力的。 不过他也看出来自己父皇难的这么高兴,只能顺着了,知子莫若父,朱元璋斜了他一眼说道:“不想陪咱逛,那就赶紧给咱生个孙子,有了孙子咱还巴不得你滚远点儿。” 朱标闻言乐道:“父皇还是这么说,那儿子可就乐意了,还是再晚几年生吧,要不连父皇母后的宠爱都抢走了。” 朱元璋摇头笑了笑:“李家的女儿还有高丽来的三公主都等着呢,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你许下的那个陈家的小姐,也不少了,总能给咱生个孙子了吧。” 朱标拍了拍脸颊,他还真忘的差不多了,不过也该办了,最起码李家的拖了太久,也该纳入东宫了,要不李善长可就要拄着拐杖到东宫哭了。 朱标自然清楚老朱嘴里说着好像谁生下都行,可其实还是在催促他跟太子妃常洛华生下嫡长子,也就是朱元璋正经的皇太孙,而不是其他女人生下的庶子。 朱标算了算自己太子妃的日子,又往前走了几步后说道:“儿臣努努力,争取让您和母后明年就抱上太孙。” 朱元璋闻言一下就笑开了:“这就对了,如此咱们朱家的江山也就能一直传承下去了,咱走得时候也就安心了。” 朱标闻言笑道:“父皇这话可说早了,您这身子骨抱重孙子都行了。” 朱元璋又是一阵乐,他年岁也不小了,若是真能抱上重孙可就真的能安心了,因为那个时候孙子的品行能力也都是可以看出来的了。 他自己和儿子不用说,若孙子再成器那最起码朱家四代江山稳固是可以预见的了,能过前几代就基本有两三百年的国运了。 朱元璋是乱世杀出来的,自然清楚富贵这个东西没有永远的,否则哪里轮到他来做江山,不过几百年的国运足够让朱家子孙遍布大明了,他这个老祖宗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朱标这个时候也确实准备让常洛华怀孕了,随着他临朝理政东宫的女人将会越来越多,一直没有嫡子,万一哪天喝多了让其中一个怀上了可就麻烦了。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宫闱琐事 到了朱标这个地步,有没有子嗣就是他最大的问题了,其余皆是小事儿,只要嫡子落地,不仅是东宫臣属,就是朝堂高官也就彻底安心了。 在这个时代嫡长子的重要性勿用多说,这也就是为何当年朱标出生后,朱元璋会那么高兴,有了子嗣才会有未来,这个时代的人考虑的都是家族的长远利益,而不是一时的兴衰。 朱标压了这么久就是想着让常洛华在长大一些,年纪太小生孩子总是有风险的,说是一半生一半死也不夸张,朱标还是舍不得自己太子妃。 可到如今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先前还可以说是因为朱标在外北上南下的办公,如今朱标也不会轻易离京了,再生不出孩子那就有问题了。 只能回去后让常洛华多锻炼一下了,不过想来应该也还好,毕竟常家也算将门,常洛华也没裹脚,整个人也比较爱动,身体颇为健康,至少比寻常的世家小姐强不少。 又走了一圈后朱元璋就开始赶人了,朱标也就告退回东宫了,路上还正好碰见了云锦,她也才从坤宁宫出来,俩人一起朝东宫走着,正好朱标问询了一下这段时间后宫的情况。 毕竟全旭能收到的消息都是朝中的,后宫的事情他可不敢打探,先是许些琐事,后宫永远都是平静不下来的,总会有各种事情,毕竟女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 不过有马皇后压着倒也没太大的乱子,大点事情就是十皇子朱杞三个月前夭折了,才五个多月的孩子,听说是先天不足,自出生后就一直生病,夭折后朱元璋追封为赵王,也派人按照亲王规格下葬了。 按理说这么大点儿孩子夭折了,哪怕是皇子一般也就是草草安置了,朱元璋到底是重视子嗣,希望小儿子能依仗亲王规格的葬礼在来世能投个好胎。 朱标听后也是有些难受,不过到底是没有见过的,也不至于有多伤心,只不过是可惜这个孩子福薄,生为天潢贵胄却早早夭折了,一点儿福都没有享受过。 还有就是最近有一个李妃颇为受宠,这两个月圣上多半都歇在了那边,朱标闻言倒是有些惊讶,自己父皇可不是轻易动情的人。 朱标缓了几步问道:“母后那边可曾生气?” 云锦摇头说道:“娘娘多有赏赐,还让奴婢多看顾一些? 莫要让其他人动手脚。” 朱标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担心什么这个妃那个嫔的,只是担心自己母后气大伤身,其余的都是小事? 区区一个妃子算什么? 以色娱人的玩物罢了。 庭前芍药妖无格,唯有牡丹真国色? 只要自己母后稳住,其余皆不过是陪衬罢了,一时的新鲜不足为虑。 回到东宫后,朱标亲手扶起自己的太子妃? 然后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屋内? 常洛华挣扎了几下就任由他了,一旁的宫女们低眉敛息的跟了上去。 朱标拉着常洛华坐了下去,刘瑾一看这架势就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东宫伺候的宫女太监就都来了,品级高的还能进屋跪着? 其余的都在外面跪着。 看人都到齐了朱标肃声开口说道:“本宫离京数月,时常惦记宫内,唯恐你们伺候不周,欺压主母年幼。” 一群人赶忙磕头说道:“奴婢等不敢有此念头,请殿下明鉴。” 朱标闻言接着说道:“如此就好,东宫之内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往后亦是如此,刘瑾从内帤拿出银子布匹分发下去,以作嘉奖。” 说完后就挥退了千恩万谢的众人,只有几个贴身的留了下来,朱标神色软和下来,朝着暖玉和大小双儿说道:爷从江南带来不少好东西,你们去挑吧,喜欢什么就拿什么,算是额外的奖励。” 几个小丫头也看出自家爷是要跟太子妃说话,就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出去了,常洛华也放松了下来,虽然是夫妻了,但当着众人的面拉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xiaoshuting.la 朱标看着有趣,直接伸手把太子妃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常洛华吓的娇呼了一下,连忙回头看向门口,生怕被奴婢们看见了,自己这个太子妃颜面尽失。 朱标把脸埋进了她怀里笑道:“放心吧,肯定有人在门口守着,没有命令谁也不敢进来。” 常洛华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感觉很开心,刚才朱标敲打那些人就是为了给她撑腰,毕竟成婚后太子总主动的往外跑,难免有些风言风语。 朱标抚着她的脊背说道:“以后再有乱传话的一概严惩,入宫了不立威怎么行,要不爷让刘瑾配合你,太子贴身太监应该够格了吧。” 常洛华也慢慢的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夫君说道:“母后不立威也没人敢说什么。” 朱标闻言笑道:“那可多亏母后生了我,要不你也给我生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爷什么都允你。” 常洛华倒是想说我自己一个人怎么生,可多年的规矩还是让她不好意思说出这般话,她当然想生了,子凭母贵,母凭子贵,母子俩才是天然的同盟。 朱标慢慢向上啃去,嘴里还轻声说道:“父皇母后可催的紧,你可要努力了。” ……………………… 第二天早上,朱标感觉自己也就睡了两个时辰的样子,这想生孩子果然太累了,迷迷糊糊的起床,洗了把脸才精神起来。 穿上朝服就动身去奉天殿了,朝会上朱标依旧是静静的听着,汪广洋和胡惟庸都主动上奏希望太子能接管中书省,在被朱元璋拒绝后,退而求其次的上奏希望太子执掌六部或者其中几个。 朱标都婉言拒绝了,言说自己还需多学习一下,这下众朝臣都安心了,觉得殿下就是来观政的罢了。 朱标倒是不急,关于整顿官属衙门职权的策划他还没整理好,事关朝廷的运转非同小可,朱标必须好好规划一下,否则出了乱子影响太大。 而且在凤阳的那批人也快回来了,他们才是朱标的嫡系,他们没来朱标就没有可靠的人手,安插职位也不好做,否则接管哪个部门都无法按照他的意愿运转。 ………………………………… 第二百七十六章 官署衙门 往后数日都是如此,朱标每天上朝听政,下朝批阅奏章,然后跟自己父皇商讨,然后回东宫先规划官署衙门,最后跟自己太子妃努力生太孙。 其中最麻烦的还是批阅奏章,朱标批的头痛,终于有一天抓住了机会,茹太素这个老家伙因为屁大点事儿,上了一道足足五万字的奏章。 朱标兴冲冲跑去告诉了老朱,老朱大手一挥,命人把茹太素压到奉天殿门前打了三十庭棍,当然是让人留手了,要不老头非被活活打死不可。 第二天早朝朱元璋上来就是一顿臭骂,唬的一众朝臣跪地求着圣上息怒,朱标也装模作样的劝了几句,最后皇帝下令往后所有上奏文字必须简练,制定行政文书规范约五百字以下,要让使言者陈得失,简练有骨,字里行间无繁文,绝不许引经据典长篇大论! 之后几天的奏章果然就精简了许多,朱标批阅起来也舒服了,文官们倒是还有些不习惯,但是武将勋贵们可乐坏了。 其实朱标重视这个不仅是因为会浪费批阅奏章的时间,若是长此以往形成习惯后,官风必然会变成虚头巴脑的空谈理想,政权在文牍中空转,实务却没有人去做。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史鉴凿凿,朱标可不想放任官员在队伍里混日子,把办公的时间年复一年耗在虚浮的文字中。 而朱标也把整合官署衙门的事情规划的差不多了,尤其是朱标知道未来中书省会被裁撤,所以也要提前布置几个备用的官署衙门,确保遇到突发情况也能扶持六部共同维持国家运转。 而且朱标也得组建内阁雏形了,当然有朱元璋看着,也就是中央秘书处罢了,能看看地方奏章就不错了,不过那也可以了,能让朱标腾出时间关注些别的。 目前朱标处理完奏章后就没有一段时间了,这么大一个国家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了,老朱早间又下令无论地方何事务必要上奏朝廷,这样一来小事大事混在一起,朱标都得挨个翻看。 朱标打算先仿照宋朝设殿阁大学士? 大学士之职掌侍左右,备顾问,秩为正五品? 先作为虚职,辅佐简单的奏章处理。 其余的还要设立通政使司? 负责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凡四方陈情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 于底簿内誊写诉告缘由,呈状以闻。 简单的说就是为了负责负责皇家、朝廷、天下三方的信息传达,这包括往下发圣旨、往上递报告、老百姓告状? 总之? 大明的任何官方文件都绕不过通政使司。 如果有人要向皇帝写个小报告? 写好了交给通政使司的人,他们会送达? 如果有人要面圣,他们会安排,而且还会负责做好保密工作? 在这方面他们是专业的,有一系列特权。 还要增设大理寺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院,掌刑狱案件审理,与刑部、都察院并称为三法司,凡遇重大案件必须三司会审方可宣判? 这也是朱标为了制约刑部? 它现在的职权有些过重了。 唯有刑部负责审判,大理寺负责复核,都查院在旁监管以确保刑法的公正严明,往后朱标会加强这个部门的职权,律法的公平无疑是极为重要的。 然后就是宗人府了,现在皇子们也越来越多了,这个部门也是时候成立了,有了这个朱标往后也好直接管束那些皇亲国戚们,往后负责撰写帝王谱系,记录宗室成员子女的嫡庶、名称封号、嗣职袭位、生卒年间、婚嫁、丧葬谥号等事。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朱标也裁撤了几个衙门,比如主管祭祀的太常寺,主管宴享光禄寺,管马的太仆寺,招待外宾鸿胪寺,这些跟六部职责冲突,与其分散不如集中。 还有朱标自己的詹事府,是负责辅助太子的机构,朱标感觉没有什么用处,而且这种事怎么也得砍自己一刀,否则如何服众,正好他的詹事丞杨宪也死了。 然后就是准备筹建内务府了,也就是总管宫廷内务和皇家财产的部门,往后朱标准备把宝钞和铸印等职权收归内务府,只有放在自己眼下才能放心。 内务府未来将是庞然大物,依仗大明的权威他将席卷世界的财富,所得的一切都会用于培养人才,推动科学研究,修桥通路,接收孤儿,建立专业学院。 这些用国家大义是推动不了的,唯有用大量的财富资源才可以办到,朱标从不在意金钱的原因就是知道,只要大明的基础完善了,大航海一开,全世界的白银都会源源不断的流入。 因为大明领先他们太多了,丝绸茶叶瓷器等等等,太多好东西让他们口水流一地,足以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跨海带着银子来大明购买这些东西。 光明正大的掠夺全世界的资源来供给一个国家,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大明哪怕是现在都拥有绝对的优势,而且还在复兴,只要解决了元末战乱留下的创痕,大明就会开启崭新的未来。 朱标现在要做的就是稳,未来如此光明,那么就更应打好基础,万丈高楼平地起,朱标愿意花十年打基础,这样才能让华夏在这股时代的浪潮中独占鳌头。 朱标收起最下面的几张,那些所是关于地方的,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依照现在的情况自上而下慢慢的整改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六科给事还要再等等,现在出现就乱了,朱标预想中的中央行政结构就是皇帝直辖六部九卿总理天下,内阁辅佐六科督查。 如此一来系统较清,职责较明,中央集权将会再次加深,朱标拿起厚厚的一摞纸张去找自己父皇,只要老朱点头,那么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一路到了谨身殿,朱标有些紧张的看着上面皱眉翻阅的老朱同志,不过想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有些是官署衙门隋唐时候就有的,只不过到了元朝废弃了,而且大明自开国以来也一直在调整官署衙门。 朱元璋面色沉重喝了口茶水,朱标心里咯噔一下,那里没计划好? 结果老朱叹道:“你小子怎么不早点想出来,真是事不临头不卖命!” ………………………… 第二百七十七章 政局纷乱 朱标听到这差点儿被自己一口气噎着,朱元璋笑了笑然后重点看起了殿阁大学士的官位品级与职权,自己儿子什么想法他是知道的,虽然现在看这个殿阁大学士们都没什么,但不难看出他们的潜力。 常侍左右以被顾问,这就是能时刻陪王伴驾了,若是真有本事自然可得提拔,更何况顾问就是提出对朝政的建议,在某种程度上这就是议政之权。 政权运转的关键点是什么,决策权、议政权和行政权,其中决策权勿用多说,行政权必然是要下发六部的,这个议政职权就很模糊了,看样子是基本被所有官员都有,但是能真正跟皇帝议政的就可不多。 言情小说网 朱标轻声说道:“父皇,不是所有人等能跟您比的,现今的公务就足以让咱们父子俩忙的晕头转向,更别以后了。” 朱元璋闻言叹了口气,他是皇帝但也管不住后代君王各个都能像他一般勤勉,只不过他实在不想让任何外人触碰权柄。 可现实就是如此,现在的还好说,若是按照他的计划,那以后需要批阅的奏章恐怕还得再翻一倍,到时候确实不是他们父子俩人能够处理完的。 何况执掌天下需要做的又岂是日夜批阅奏章这么简单,劳心劳力的地方太多,确实会需要一个这样的部门,否则全部精力都得放在这批阅奏章上了。 朱元璋沉声说道:“先立着吧,当个虚职,不要过分关注,让李善长、刘伯温、宋濂都挂个名头。” 朱标闻言立刻点头表示明白,内阁雏形自然是要保护的,何况现在也确实不是太需要,最起码不能打草惊蛇,胡惟庸还是要稳住的。 第二天早朝上,一个礼部的五品官员突然上奏说朝廷的官署衙门职权有些杂乱,请圣上重新规划一下明晰各部职权,以便各部各尽其职。 朱元璋自然是欣然允诺,此话一出朝堂上瞬间就沸腾了,每次朝廷变动都意味有人起有人落,大家自然都极为关注,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权利被分走,毕竟权职的后面都代表着利益。 按理说此事应该是汪广洋主管? 毕竟是上辅君王、下安黎庶、礼绝百僚、群臣避道的当朝左相,可还没等汪广洋说话,新任的刑部尚书就上前一步说道:“臣举荐右丞相胡惟庸主管此事。” 还不等其他人附和? 胡惟庸就惶恐的站了出来,朝着上面的朱元璋躬身说道:“臣何德何能当此大任? 还是由左相主管最合适。” 汪广洋赶忙站出来推脱,心想这破事可别想塞给我? 朝堂上大多都是淮西人,自然是力挺胡惟庸了,毕竟有交情在? 说不准还能捞点好处。 就在这时吏部尚书站出来挺起汪广洋? 有吏部天官带头? 汪广洋的呼声突然也有了起势,当然了?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胡惟庸在刻意压制己方的人。 甚至还故意让人去支持汪广洋,胡惟庸是个明白人,杨宪怎么死的他可是亲眼看见的? 杨宪当年的声势如何他更是再清楚不过,怎么敢在朝堂上显露更多。 朱元璋父子俩站在高处看着下面的群臣,俩人都不自觉的微微眯了眯眼睛,竟然没有一个人来举荐太子主管此事,难道他们真以为朱标只是来观政的? 都是在故意装傻罢了。 只可惜? 最后的决策权依旧在皇帝手中,这些人也只能是建议罢了,朝中当然有完全忠于皇帝的孤臣,就比如最先开口的礼部官员,只要朱元璋一个眼神,立刻就会有很多人推举皇太子殿下。 不过那不过是他们想看到的,脊背贴在龙椅上的朱元璋虎目越来越幽深,神态静默的看着下方你来我往的朝臣们,尤其是那些淮西老弟兄们。 本来都是很可爱的人,现在却各个丑陋的很,是胡惟庸的人不要紧,可为什么要去推汪广洋,装模作样是在给谁看?在你们心里咱就那么好骗吗? 朱标突然打了个冷颤,微微侧目看向了自己的父皇,那对幽深的眸子里仿佛翻滚着血浪,朱标心中替那些自作聪明的人悲悯了一下,自己父皇无疑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之一,否则也不会从托钵行乞的行僧坐上龙椅。 这样的人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把他当傻子,下面那些人感觉自己演的不错,可在朱标眼里都破绽百出,更别说在对他们知根知底的朱元璋眼中了。 胡惟庸一直低头推辞所以没有发现,而下面的汪广洋刘伯温都已经察觉出来了,汪广洋突然觉得流放也挺好的,起码不至于死人。 刘伯温叹了一口气,站出身说道:“太子殿下入朝观政也有段时间了,听闻近来的奏章都是殿下亲手批阅的,不愧为我大明储君,臣为圣上贺,国本永济,我大明江山千秋万代!” 其余人一愣,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装死多年的刘伯温突然跳出来吹捧太子殿下了,何况突然来这一手也太尴尬了,都是体面人不能体面点吗? 胡惟庸心头徒然一惊,然后抬头瞄了眼皇帝的脸色,然后就立刻跪下说道:“御史中丞所言极是,殿下人中龙凤实乃我大明之幸,只是批阅案牍不足达到圣上所希望殿下能够日临群臣,练习国政的目的,微臣以为不如将此整合官署职权的公务交给殿下处理,也好让殿下多接触朝廷运转。” 汪广洋连忙附和道:“臣附议,整顿官署职权事关重大,牵连甚广,若是殿下能够出面再好不过。” 其余人也都反应过来了,尤其是心思还活泛些的,这时候冷汗都留下来了,赶忙跟着附和,上位得朱元璋笑着婉拒了几次,臣子们看着皇帝面上带笑,都感觉心更凉了。 为了弥补过失,有加紧推举太子殿下,朱元璋最后看着儿子下令道:“那就由太子负责此事吧,左相辅佐,事关朝廷运转,务必要谨慎,凡事多与左相商量。” 朱标躬身应诺:“儿臣遵旨,必不负父皇信赖。” 之后的朝会就没有什么了,朱元璋宣布下朝后就直接走了,官员们则是面面相觑,今日的事情太突然了,他们现在越想也不对劲,或多或少都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唯有徐达李文忠为首的武将们毫不在意,吆喝着去哪里喝酒打猎就散去了,朱标则是走到了汪广洋面前,客套了几句。 …………………………… 第二百七十八章 军情捷报 汪广洋此人真是越来越讨喜了,而且他的能力其实也着实不弱,否则朱元璋也不会特意把他调回来升任左丞相,当年他败给杨宪的关键因素就是朱元璋希望杨宪赢。 现如今被磨砺成了个好好先生,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朱标还是颇为欣赏的,最起码他知道敬畏,人有了敬畏之心才能走的长还。 约好下午一起商量的事情后,朱标亲自送汪广洋走出了奉天殿,等他千恩万谢的躬身告退后,朱标扶着腰看向了远处,注意到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 言情小说网 刘伯温已经这么老迈了,朱标也很久没有注意他,自跟杨宪决裂后,刘伯温就一直游离于中枢之外,极少参与朝政,可能这个聪明人看透了许多人的未来,也正因此才会被朱元璋囚禁在这京城之中,求退而不得。 朱标看了几眼后就转身回去了,今天的奏章也送过来了,他还得尽快批阅完,然后去中书省跟汪广洋商量一下,想必很多官员都忐忑不安了,毕竟每次变动都会影响许多人的仕途。 回御书房后花了一个多时辰就批阅完了今日奏章,现如今的奏章好批多了,都是干货一目了然,而且琐事居多,很好决断。 朱标刚让人把批阅完的奏章送到老朱那边,正准备出门去中书省,结果就被兵部尚书迎面拦下了:“殿下,圣上何在?西南送来六百里加急军情急报,还有一封夏国国主明升的亲笔信,现在急需圣上决断。” 朱标一听赶忙领着他朝谨身殿走去:“看尚书的脸色应该是好消息,汤和过江了?还是傅友德攻进阶州了?” 兵部尚书一路急步走的有些喘,听到朱标的问话喘了几口气说道:“殿下明鉴,汤帅虽然依旧被江河所阻,但德庆侯廖永忠已在其前攻克瞿塘关,打通了前路,汤帅也可直入夔府了。” 朱标闻言也是眼睛一亮说道:“巴蜀之地易守难攻,但是若能尽快攻入腹地,依仗堂皇大势有望在一个月内结束战斗,如此我大明就能省下一大批粮草了。” 兵部尚书闻言笑道:“殿下可说错了,德庆候够快,但是颍国公更快? 已经连破阶州、文州、汉州,进围成都,其余地方的守军也都望风而降,老臣以为这时候覆灭夏国的捷报也在路上了。” 朱标闻言也忍不住乐了起来? 正好此时到了谨身殿? 兵部尚书进呈军情急报,还有早些时候明升亲手写的求和信。 朱元璋面色平淡的看完了急报? 至于明升的信根本懒得拆看看? 然后看向朱标说道:“得胜不过早晚的事? 至于如此高兴吗?” 朱标闻言笑着说道:“得胜是小事,不过能在秋收前得胜可太让儿臣高兴了,今日庆阳府和平凉府都来了奏报? 其境内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下雨了,到了秋冬恐怕还需要朝廷赈济,现在能省下粮草自然再好不过。” 一旁的兵部尚书感叹道:“殿下爱民如子实乃国之幸事。” 朱元璋笑了笑转头向兵部尚书吩咐了几句? 他的判断也是一样,彻底大胜的捷报应该在路上了? 朝廷现在就得准备些高级官员接管巴蜀州府? 务必要做好安民事宜。 巴蜀物阜民丰? 朱元璋希望能接受的是一个富庶的天府之国? 而不是又一片断壁残垣,于是又传令中书省立刻制定计划,六部官员予以配合。 就在朱元璋安排事务的时候,朱标也翻看了一遍西南送来的军情急报,原来颍国公傅友德当日受命征虏前将军,与征西将军汤和分道伐夏,汤和率廖永忠等乘舟从水路攻瞿塘,傅友德率顾时等以步骑出陇西。 等到了地方后召集诸军声言兵出金牛,而暗地里却率军直趋陈仓,攀援岩石,昼夜行进,抵达阶州,击败夏将丁世珍,攻克此城。 当地守军战败后弄断白龙江桥,希望能暂缓傅友德大军锋芒,结果傅友德连夜修桥渡江,攻破五里关,进取文州。 然后渡过白水江,直趋绵州,当时汉江水涨,不能渡江,于是想到了攻心之计,便削成数千木牌,将攻克阶、文、绵的日期刻上,投入汉水,让它们顺流而下,夏兵见此自然军心大乱,傅友德一鼓作气拿下多城进取成都。 朱标看的欣喜,有勇有谋不愧是大明第一将,放下奏报后对朱元璋说道:“此战论功以颍国公为首,父皇应大力嘉奖。” 朱元璋闻言有些无奈,本来是想让汤和立下大功的,他选的那一路也远比傅友德那一路好打,结果却被江水暴涨所阻。 不过好在汤和到底是大军统帅,部下的功绩本也是他的功绩,以此恢复个国公之爵也够了,其余人也不会说什么,自然傅友德也得好好嘉奖了。 只不过都到国公了也确实不好在升了,朱标提醒道:“李善长升任太子太师了,那太子少师的职位也可作为嘉奖。” 朱元璋听后点点头说道:“看来你还挺喜欢傅家人的,他那个小子你不都是当亲随用的吗?” 朱标笑道:“哪怕多疑如曹操都喜欢典韦许褚呢,儿臣自然也喜欢憨厚的武将。” 过了一会儿汪广洋胡惟庸领着六部主官走了进来,行礼后就开始商讨该派何人去主持大局,商讨了好一会儿都定不下来,实在是顶级文官紧缺。 巴蜀刚刚被平定,其内百姓肯定是人心惶惶,有威望有能力安抚的文官基本都在这儿了,可他们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去了巴蜀,那他们留下的坑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填。 杨宪身死的时候可牵连了不少人,浙东文官损伤惨重,哪怕没死也都贬到地方上去了,更何况现在还要整顿官署衙门。 朱标在旁听了一会后说道:“不如让诚意候刘伯温去,此人威望能力都足够安抚巴蜀百姓,想必到明年就可正常征收赋税了。” 其余人听到这儿都没有说话,谁都知道刘伯温的本事,可所有人也都知道圣上不希望刘伯温离京,所以没有人敢主动举荐他。 朱元璋基本就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也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喜欢刘伯温,开国之后更是如此,不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是不放心。 …………………………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诚意候 朱元璋捏了捏眉心,若是其他人提出来的他早就呵斥了,毕竟帝王的任性谁也阻挡不了,但如今是自己儿子提的,那他也没办法了,不仅不能呵斥,反而还得在众臣的面前维护太子的体面。 无奈的瞪了眼朱标说道:“太子说的也不错,刘伯温确实是不错的人选,你们怎么看?” 其余人也松了口气,无论怎么看刘伯温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只不过原先碍于圣上的威严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现在有太子背书,自然是大力支持了。 如此事情就定下了,只能最后的捷报传来,即可立刻安排人手前往巴蜀安抚百姓,其余人都退下去挑选合适的官员去了,只能先从那些小部门抽调了。 朱标出去送了他们一段,然后回来就看看见自己父皇依旧有些不高兴,无奈的劝慰道:“刘伯温都年逾六旬了,有儿有孙,哪怕是为了子孙计,他也不敢做什么,父皇何必如此。” 朱元璋自然也知道,可他就是跟刘伯温不对付,总觉得此人对他没有忠心,对朝廷没有诚意,所以当初才会赐下个诚意伯的爵位敲打。 朱标接着说道:“朝廷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列位大员各有其职,派些小官儿去了也无法尽快安民复耕,刘伯温………” 朱元璋听到一半就头疼了,烦躁的挥手说道:“好了,咱不是都答应了吗?还唠叨什么,就让刘伯温去,做不好咱连他的爵位都收回来,这么多年了,那个家伙还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朱标躬身笑了笑,刘伯温那里是不忠心,只不过是其人是传统的士大夫,颇为清高罢了,哪怕忠君也会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不屑于主动卑躬屈膝,做媚上之徒。 朱元璋也懒得跟儿子置气,随手指了指一旁夏国国主明升送来的信说道:“这个人你想怎么处置?” 朱标想了想说道:“明升年幼,看其行事作风也颇为柔弱,不足为虑,那么与其杀了,不如压到京城? 封个归义候安乐伯之类的,也好尽快安抚巴蜀百姓和世族。” 朱元璋听后点点头说道:“洪武二年咱派人去找他要木材,那小子大方的很,不仅送了百根好木? 还将巴蜀之地的其余特产一并献上? 有这个情分在,也不好杀了? 就封个归义候吧。” 朱标点点头? 京城内这样的人物也有不少? 像陈友谅的儿子陈理还是归德侯,不过这小子倒是不太老实,不过在京城他又能翻出什么浪花呢? 就因为他不老实? 至今他都没有一个子嗣,希望那个明升能聪明点吧,乐不思蜀不丢人? 活着才是真的。 商量完后朱标就告退了,直接动身出宫去了刘府? 刘伯温这个时候估计还没得到消息? 朱标打算去提点几句? 毕竟也是跟他北伐过的人。 车架到了刘府? 得到消息的刘伯温领着长子刘琏一起迎了出来躬身下拜,朱标也不想再大街上谈话,挥手让他们起身就走进了府内。 刘府院落也不大,布置也只能说颇为清雅,朱标进府后打量了几圈,刘伯温在旁笑道:“寒舍简陋,委屈殿下了。” 朱标也没说什么,进了正堂坐好,刘琏站在一旁侍奉,朱标直接说道:“刚刚接到西南送来的军情急报,颖国公一路摧枯拉朽,现今连下数州进围成都,我大明收复巴蜀已经势不可挡。” 刘伯温捋着胡须思索了一下说道:“颖国公威武,按照这个局势哪怕夏国舍弃成都,逃往四川,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一会罢了,多半是要直接投降了。” wucuoxs.com 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刘伯温也知道太子不可能因为这点儿事亲自来一趟,于是接着说道:“得胜之后就是安民事宜了,殿下亲来想必朝廷是准备派老臣去巴蜀了,可能还是殿下举荐的。” 朱标闻言点头说道:“无论怎么想都是诚意候最合适了。” 刘伯温苦笑道:“老臣先多谢殿下信重,可臣已经年老体衰了,今年都已经上了三次乞骸骨的奏章了,如何还能担当大任。” 一旁的刘琏立刻跪下说道:“殿下,此去巴蜀路途遥远,臣父年逾六旬了,如何能受得了这颠簸劳碌之苦,请殿下开恩。” 朱标也知道刘伯温早就对仕途不抱希望了,只想着回老家颐养天年,朱标亲手拉起刘琏,然后看向刘伯温许诺道:“此去两三年,再回来本宫就亲自送先生回乡归养,往后刘家子孙当享富贵!” 此言一出刘伯温也是一惊,说实话太子完全没有必要做如此许诺,毕竟身为臣子听命君王乃是本分,朝廷命令一下,刘伯温不去也得去。 不过到了地方是不是尽心尽力就不一定了,毕竟地方上的事情,天高皇帝远,大体上维持就够了,而朱标却是希望巴蜀能够尽快恢复生机,这就需要刘伯温倾尽才华才能做到了。 何况朱标对刘伯温还是有些感谢的,北伐之时刘伯温指点颇多,这个情他都记着呢,往后也确实打算多照顾刘家一点。 刘伯温也没多说,站起身庄重的下拜了一下,他最担心的就是他死后子孙该如何自保,长子如今也不过领着区区七品的官职,胡惟庸等人又早就对他不满,这才总想着辞官领长子回老家安度。 最重要的事解决后朱标出了刘府直奔中书省,跟汪广洋讨论了好一会儿,一旁也有不少官员都听到了,这也是朱标所希望的。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往后几天朝廷可谓是风起云涌,一是巴蜀收复后必然会有不少职位空缺,物阜民丰之地自然是有不少低品官员希望走一趟,也好添些资历。 二就是朱标主管的官署衙门整合之事,目前已经有又不少消息传了出来,有些官署的官员人心惶惶,都是听闻整个衙门都要被裁撤掉,已经开始想方设法托关系调到别的官署去了。 朱标倒是不急,水浅了那些大王八才会漏出头来,否则各个躲在后面,朱标都不清楚谁是谁的人了,难得有机会,自然是要好好观察一遍。 ………………………… 第二百八十章 羁縻政策 自那日之后的第五天,终于传来了西南捷报,傅友德兵围成都后明升反绑双手、车载棺材,与母亲彭氏及官属开城投降,汤和写来亲笔信询问皇帝该如何处置。 古代就是通讯麻烦,幸好三日前朱元璋的旨意已经发去巴蜀了,里面已经写了若是明升投降该如何处置,汤和接到旨意就可着手处理了。 当晚亲军都尉府又传来具体的情报,原来他们的人已经接触了到了明升的母亲彭氏,威逼利诱之下彭氏主动劝说了明升投降。 有了太后的领头,夏国中那些早就暗中投靠的大臣们自然大力支持,只有右丞相刘仁坚持应当放弃成都继续南逃,依仗地利拒守关隘,可惜大势所趋,别说刘仁,就是诸葛武侯复生也难挡浩浩汤汤的大势。 朝廷一片贺喜之声,朱元璋也赐下酒宴,并下旨大赦巴蜀,凡是主动投降者一概不究,而且今年不征赋税,与巴蜀之民休养生息。 刘伯温等人也正式启程了,他们还要赶往巴蜀主掌大局,朱标把刘伯温的儿子也加了进去,好让刘伯温一路也有人伺候,毕竟巴蜀不同中原,刘伯温有个好歹,朝廷也要费心。 这时候朱标也把杭州知府调到中书省了,陈佑宗已经到东宫磕过头了,朱标也没多说什么,不过新增设的通政使司,其主官目前定为正四品,朱标有意让他担任。 随行的江南世族子弟也不少,不过都没有资格到东宫拜见,而且他们无官无职业也不好安排,朱标就先让他们进了国子监学习,若是有本事自可出头。 凤阳的人也被朱标调回来大半了,那些去年的二百余名新科进士们也都被下放到地方任职,其中郭翀自然是进了翰林院,毕竟是状元,翰林院这个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有资格进的。 乃是养才储望之所,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 担任科举考官等,地位清贵? 是成为朝廷重臣以至地方官员的重要基石。 张帆为榜眼理应为翰林院编修,不过此人更想到地方历练? 朱标欣赏做实事的人? 依旧让他在翰林院挂了名,然后下放到了北方任知县,既然想要磨练自然不能放到江南了。 还有吴伯宗李进,这俩人都留任京城了,吴伯宗对天文颇有兴趣? 朱标当然支持,李进则是进了户部领了从七品的官职? 以他的聪明估计很快就会爬上去了。 还有就是一大帮勋贵子弟们? 他们的起点可就高了? 比科举出身的进士们都要高,朱元璋都特意接见了他们一次? 然后就立刻补充进了朝廷体系当中。 各处都缺人手? 而勋贵子弟可以说是大明的嫡系子弟,自然不是外人可比的,从六品到四品? 安插到了方方面面? 幸好他们经过凤阳的历练还是长进了不少。 其实若是有的选择朱标绝不愿意就这么把他们放进朝廷? 可惜是在是缺干部,进士们也得循序渐进,总不能都让世族占了去。 到最后也只能是两害取其轻,不过这次大变动之后,近几年大明也不会有大动作了,也可以安心培养出一批官员了,从开国到如今其实一直没有停下战斗,拿下那巴蜀后才算可以休养生息了。 除了北方还是要重点防御,但是其余地方的部队都要开始大规模军屯了,现在境内肥沃的土地基本都拿下了,剩下的西藏和云南都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与其浪费精力攻打,还不如赶紧恢复民生,等往后再做打算也不迟,朱元璋也已经派使者去安抚了,重中之重就是和平。 幸好这两个地方内部斗争都比较激烈,也根本不想与大明为敌,使者往来颇为融洽,大理段氏还送了一个族女过来,老朱也就收下了。 大明跟段氏有了联系后,拒守昆明的元朝梁王把匝剌瓦尔密也表示愿意臣服,还送来不少贡品,川贵地区被大明平定后他可是恐慌的很,生怕大明趁势南下收复云南。 朱元璋同样派去使臣安抚,还不时挑拨梁王和段氏之间的关系,这两条狗互咬的越狠越好,大明都是乐于见成的。 至于西藏也就是所谓的吐蕃,大明在洪武二年就派派遣官员持诏谕前往西藏,着令各族酋长举故官,至京授职。 朱元璋亲笔诏曰“命将率师,悉平海内。臣民推戴为天下主,国号大明,建元洪武。式我前王之道,用康黎庶。惟尔吐蕃,邦居西土,今中国一统,恐尚未闻,故兹诏示”。 之后吐蕃依旧在观望,只有一小部分的部族酋长进京拜见、可元朝册封的吐蕃宣慰司都元帅锁南普依旧不曾投降,只是一味的向高原地区后退。 去年朝廷才派了几万人马就收复了洮、岷等州,并进克元朝的吐蕃等处宣慰使司都元帅府的治所河州,也不知是否因为大明覆灭了北元的缘故,他们显得很是畏惧。 不过现在情况貌似有了转变,不知其内部发生了什么,就在前几日控制乌思藏大部分地区的帕木竹巴第悉释迦坚赞遣使入朝,贡以佛像、佛书、舍利,请求大明册封他为灌顶国师。 朱元璋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国师这个称号对大明来说屁都不是,毕竟大明又不像元朝信奉喇嘛教,可也不能轻易册封,最起码得弄清楚西藏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不出几日,西藏的世袭封主镇西武靖王卜纳剌,也就是忽必烈第七子西平王奥鲁赤的五世孙也派了使者来京,请求归附,但希望他依旧能统治吐蕃。 意外之喜来的突然,吐蕃最具权势的几方势力突然一起请求归附,大明本来还打算等过几年财政富裕了在经略西藏的,没想到他们自己先乱了阵脚。 这自然是好事,不过答应的太轻易也不好,朱元璋遂令太子处理此事,朱标自然答应了下来,天天批阅奏章可快无聊死了。 当然了不仅是朱标无聊,老朱也同样如此,刚闲下来的时候还挺轻松,每天上完朝开开会就完事了,可对他这种工作狂人来说,就这么渡日简直是可耻的,还不如批一批奏章来的安心。 无错小说网 ……………………………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吐蕃局势 朱标领命后就去接见镇西武靖王卜纳剌的左相,此次前来的的使臣都被礼部安顿在理藩院中,朱标命礼部将人将请来。 朱标准备在前宫内新建的宫殿内接见使臣,皇宫自从修建开始一直就没有停下过,当初朱元璋开国的时候只不过是完成了核心建筑的修建,随着大明步入正轨,皇宫自然也要扩建。 yqxsw.org 在使臣没有来之前,礼部尚书领着几个人来拜见,等他们行完礼后,朱标挥手让他们起来问道:“赵尚书是担心本宫,所以来陪同本宫一起接见武靖王使者的吗?” 礼部尚书站起身回答道:“殿下文武兼备,见区区一个使者何足挂齿,只不过按规矩应有礼部官员在旁记录大致的谈话内容,以供以后查阅,当然还是要看殿下的意思,若是殿下不想,那臣就领他们下去。” 朱标自然是不想说个话都有人在一旁拿笔记着,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他这个规矩的得利者自然应该带头维护,于是说道:“既然是朝廷的规矩那自然应当遵守,留下人在旁记录吧,不过不要说话。” 礼部尚书身后的几人一齐躬身应诺,然后就走到一旁拿出纸笔,礼部尚书躬身说道:“刚才释迦坚赞的使者也派人来礼部打听,想知道何时才会有人接见他,希望大明能尽快予以答复。” 朱标眉头一挑:“这帮番僧着什么急?尚书可打探到什么了?” 礼部尚书接着说道:“刚接到松藩卫的消息,前元摄帝师喃加巴藏卜带领六十多人正在朝着京城赶来,说是要来朝见圣上,臣以为他们是眼看着雄踞巴蜀夏国这么快被覆灭心生恐惧了,想着趁着还没撕破脸来把身上前元标志洗下去。” 朱标闻言点点头,明夏原来挡在他们的前面,所以他们自然是不怕的,毕竟事不临头不知惧,而现在情况不同了,说唇亡齿寒也晚了,夏国好歹还有统一的领导,吐蕃(乌斯藏)可就是各自为政了,所以现在才会争先恐后的来投靠。 跟昆明的梁王和大理的段氏不一样,吐蕃各部还是习惯了臣服于中央王朝,毕竟他们是靠宗教信仰管理其百姓的,跟朝廷并不冲突。 朱标想了想说道:“亲自前来,倒是比这两个派使者的有诚意,礼部派人去迎接一下,不必过客气,但也不要失了礼貌。” 礼部尚书躬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镇西武靖王的使者到了? 身后跟着两名随从? 进到大殿内看了眼朱标然后就恭敬的跪了下去:“外藩小臣参见大明皇太子殿下。” 其口音有点奇怪? 不过朱标还能听懂? 于是伸手虚扶一下说道:“使者官话说得不错? 请起身吧。” 那人恭敬的磕了一个头,然后让身后的俩人打开手里的盒子? 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璀璨的奇珍异宝,那镇西武靖王的左相低头说道:“这都是当年我王先祖离京之时? 世祖皇帝所赐之宝,如今小臣奉王命敬献给大明皇帝陛下。” 朱标闻言笑了笑? 这个镇西武靖王卜纳剌倒是个人才,那些宝物是不是忽必烈所赐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在表明态度,他跟元朝的联系只有这个? 现在也愿意献出来。 朱标身后的刘瑾领着两个小太监接过了那两个颇为沉重的盒子,朱标说道:“本宫替我大明皇帝陛下收下使者的礼物,使者有何请求直说吧。” 那人见朱标收下了礼物松了一口气? 然后认真的说道:“镇西武靖王请求领吐蕃归附大明,还请大明大皇帝赐下王印、圣旨、以及亲王礼服? 我王愿意世代臣服,年年纳贡岁岁来朝。” 朱标听完后认真的说道:“使者还是莫要开玩笑了,镇西武靖王虽然名义上吐蕃之主,但自从元朝末年之后,实际掌控的地方也不过是朵哥麻思算木多城以及一些周边地区罢了,凭这点儿就想要我大明的王爵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那使臣躬身身体认真的说道:“名义上的吐蕃之主也还是吐蕃之主,至少吐蕃的牧民们是承认的。” 朱标一点儿没有收了人家礼物的自觉,直接说道:“相比元朝册封的镇西武靖王,吐蕃的牧民们应该更信那些僧侣吧,你可知喃加巴藏卜已经亲自领着人往这里来了。” 话说到这里那使者也无奈了,吐蕃自古如此,宗教势力庞大,当初前几代的镇西武靖王凭借元朝横扫天下的威势还能压住那些喇嘛,而现在只能固守一地,说是吐蕃之主,其实已经破落了。 朱标没有接着在这个问题上谈,而是问道:“使者可否给本宫讲一下吐蕃现在的情况,本宫自有答谢。” 那人听后燃起一丝希望道:“小臣不敢受皇太子殿下的答谢,只希望殿下能多考虑一下小臣臣的提议,我王真心希望能回到中央王朝的庇护之下。” 说完后就开始给朱标讲述起来,他是镇西武靖王的家仆是蒙古人,所以对吐蕃的颇多情况并不理解,尤其是那种狂热的宗教信仰,所以说起来也颇为客观。 朱标听的很是认真,亲近都尉府传来的消息很好,西藏那边实在不好渗透,只能说有信仰的地方都很麻烦。 吐蕃这个时候已经基本完全建立了农奴制,藏传佛教的某些教派,如萨迦、噶举等先后进入极盛阶段,这些教派的上层僧人直接掌握政治、经济权力,享有特权,免税免役,追逐财富。 有些僧人还饮酒作乐,蹂躏妇女,欺压百姓,借密修欢喜禅之名到处为非作歹,教派之间为争夺势力地盘,也常常争斗不休, 由于戒律废驰,僧人腐化,已呈现一派颓废萎靡之相,换而言之,宗教的灵光圈在人们心中逐渐地黯淡,原来掌权的教派逐渐丧失民心,走向衰落,难以再发挥宗教号召力和协助政治统治的作用。 这也就是为何会突然有这么多僧侣赶来大明,希望得到中央王朝册封的国师之名,他们是希望能通过这个壮大自己教派得声势,挽回神圣的光辉,从而继续统治治下的牧民。 ………………………………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东宫有继 朱标听到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吐蕃社会问题很严重,他们的主体教派都走到了盛极而衰的时候,一旦灵光圈彻底退去,那他们将无法约束那些被他们鱼肉的牧民农奴们。 这也就是为何大明连攻击试探都没有做,吐蕃就主动投降的原因,他们已经不能彻底掌控牧民农奴们了,一旦开战最后被牧民们撕碎的很可能是他们。 aiyueshuxiang.com 朱标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时代限制了他,西藏这个时候太食之无味了,否则这是一个彻底拿下西藏的好机会,他们固有的统治结构濒临崩溃,民众对宗教的信仰也大幅度下降。 只要出个类似陈胜吴广的人物,自下而上杀之殆尽,那么完全有希望重现吐蕃王朝鼎盛时的锋芒,高原的战士都是极为出色的。 有了他们就很有可能继续西拓进取印度,当然了这只不过是理想状态,翻阅大雪山还不如从草原上绕过去或者走海路来的实在。 只不过印度太让让人流口水了,与其相比吐蕃的作用可谓是鸡肋了,哪怕到了后世他的开发难度都高的不可思议,更别说在这个年代了。 朱标看了眼可怜巴巴的使臣说道:“你回去写信给你家王爷,让他亲自来一趟,若是真有诚意,本宫可以给他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 那使者皱着脸求情道:“还请殿下开恩,纵不是王爵也给个国公之位吧,我王世代镇守西方缨簪传家,怎么也不至于一个侯爵。” 朱标敲了敲桌子说道:“吐蕃归附已成定局,有哪些番僧在,你家主人反对也没有用,凭这点功勋侯爵都是勉强,更不要说别的了。” 那使者颇有死缠烂的的劲头儿,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撞头的,一旁记录的礼部官员都无语了,朱标最后无奈的说道:“还是那句话,叫你家主人亲自来,有诚意什么都可以谈。” 说完后朱标就让人把那个使者拖拽出去了,倒也不厌恶,无论是什么人,能这么为自家主人争取利益都是值得尊重的。 大殿内终于安静了下俩,记录完成的礼部官员上前行礼后就奉上了刚才书写的内容,朱标让刘瑾取来,大致看了一遍后说道:“往后纪录当以写实为主,务用多加无用的描述。” 这里面的对话没变,但通过一些神态描述使得朱标光芒万丈,而那使者卑微若蚁。这种东西不是流传出去的话本,而是礼部用于存档的记录,实在无需如此。 这世间的事又岂能只看表面功夫,那个使者在朱标面前卑躬屈膝,礼部这些人焉知人家在镇西武靖王的领地也是生杀予夺的相国大人。 然后朱标又吩咐下午把释迦坚赞的使者带来,既然见了那就都见一见? 说完后朱标就准备回东宫吃了一口饭,常洛华这个月的月事没有来? 虽然因为脉象太浅? 太医也把不出来,但朱标估摸着有了。 回到东宫后朱标就看见一群宫女太监一箱一箱的往里面搬着东西,刘瑾的一个干儿子看见朱标赶忙叫停众人慌忙行礼。 朱标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刘安恭敬的回答道:“回爷的话? 这都是圣上和皇后娘娘的赏赐? 说是给太子妃补身子的。” 朱标随手打开一个大红盒子? 里面黄色锦布上摆着五根个头儿硕大根须完整的人参,捧着的太监说道:“禀太子爷,这是今年高丽送来的贡品,每个都有九两多重,是圣上特命从内帤取出送过来的。” 朱标伸手摸了摸? 七两为参、八两为宝? 这东西放到什么时候都是能吊命的宝贝? 何况高丽朝贡送来的都是宝参中的极品? 随便一个赏赐给王公大臣都是极为体面的。 把盒子盖上后朱标直接朝着承乾殿走去,其余人躬身相送后继续把东西往库房搬? 香料布匹鹿茸燕窝海参各式各样的东西都堆满了两个库房。 朱标走到大殿门口就遇上了领人出迎的常洛华,朱标笑笑说道:“看来还是没有瞒过去? 下午你去母后那儿坐坐吧? 省得她惦记。” 常洛华脸色一红说道:“本想着下个月请脉确定后再去禀报父皇母后,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朱标走进屋说道:“这么大的事儿太医院那边怎么敢瞒着,估计前脚走后脚就去禀报了。” 常洛华跟在朱标后面走了进去:“臣妾还有些担心,万一不是让父皇母后白高兴一场怎么办?” 朱标拉着她坐下说道:“怀上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这次不行你我在努力点就是了,何况那些太医的德性你还不知道吗?他们敢去禀报父皇,那就是十有八九了,只不过留了余地没跟你说罢了。” 常洛华一想也是,眼睛明亮的扑闪着,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绽放出母性的光辉,朱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辛苦你了。” 一旁的云锦暖玉和大小双儿也连忙道喜,她们也是真的高兴,太子妃有子对所有人都是好消息,当今圣上极重规矩,皇太孙必然是要出自太子妃的,其余人有了身孕是祸非福。 这点她们这些在宫中伺候的人自然清楚,李家的小姐和朝鲜得三公主都早就与殿下定下了,却一直没有迎进东宫,就是不想庶子先出。 朱标嘱咐道:“前两个月要小心,让太医每天都来早晚请脉,也不要整天都闷在屋里,不累就多活动活动。” 说完后朱标对外面的刘瑾吩咐道:“明日去开平王府请王妃过来。” 常洛华赶忙说道:“上个月才见过的,不用特意请了,宫里毕竟有规矩。” 朱标拉着她的手说道:“别说什么小规矩了,估计现在父皇都得顺着你,好了,你不用多想,每天多笑笑多动动就好。” 常洛华听到后倍感安心,她其实也想见自己娘亲,只不过一直觉得自己身为太子妃,理应带头谨守宫里的规矩,否则不成了恃宠而骄的,现在自己夫君做主,常洛华也想骄纵任性一下。 俩人一起吃了饭,常洛华毕竟脉象都还没稳,所以口味跟原来倒也没什么变化,不过朱标也觉得应该提前准备些酸的甜的果脯点心了,毕竟孕妇的口味都会变得很独特。”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分化制衡 这个孩子来的在意料之中,但朱标还是有些心绪复杂,十几岁就要为人父了,这可真是难得的体验,在往深了一想,估计自己年过三十就能当祖父了…………… 当然了,前提是这个孩子能正常长大,朱标的目光落到常洛华的小腹处,按理说这个孩子来的比历史上早了整整三年,可以确定绝不会是那个早夭的朱雄英。 如此就好,朱标也不想自己第一个孩子就那么早早夭折掉,毕竟这个孩子要是个带把的,只要资质不错,那就是大明未来的皇帝陛下,估计大明真正的盛世会在他手中绽放。 突然朱标都有些羡慕这个没出生的家伙,他们父子俩基本可以说就是在给这小子打基础,王朝的第三代或者第四代帝王接手的时候,基本就是一个王朝最鼎盛的时期了。 之后是打破界限继往开来还是盛极而衰就看他的抉择了,朱标想了很多,而常洛华则是依旧沉寂在欢喜之中,这或许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区别吧。 女人爱自己的孩子更多的是天性,毕竟是怀胎十月在自身体内孕育出来的骨血,而男人看的更多的是这个孩子本身,用的眼光甚至颇为挑剔。 因为这个孩子将要继承他的血脉、意志、家业等等的一切,朱标莫名的有些惆怅,有了孩子就代表他更老了,真是光阴似水,转瞬即逝。 fantuantanshu.com 朱标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脸,吓得周围的人慌忙的跪了下去,连常洛华都不知所措了,朱标反应过来后说道:“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罢了,都起来吧。” 常洛华松一口气,起身的宫女太监们也都低眉敛目不敢有丝毫差错,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吃掉呢? 朱标也没再解释什么,只是哄着自己太子妃用完了膳食,然后陪她说了会儿话,毕竟饭后不宜立刻活动,朱标走南闯北的,只要想说自然有的是能说的,常洛华出嫁前也是娇养在闺阁之中,那里听过这么多新鲜事儿。 过一会后朱标拉着她在院内走了几圈说道:“往后也要如此,用膳后歇息片刻然后再走几圈,活动活动都你和孩子都好。” 常洛华温柔的点头,她知道朱标忙,还能抽出时间陪她吃饭遛弯儿已经很难得了,别说在皇家? 就是在其他王公贵族家中也没听过这样的? 如此她能不开心么。 朱标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扶着有些困倦的常洛华回了屋内:“你先睡一觉然后再去见见母后吧,路上能走就走,若是实在乏了也不要勉强,坐步辇就是了。” 常洛华柔顺的答应了,朱标也不再多说直接转身出了屋子,到了门口向刘瑾吩咐道:“让最机灵的太监宫女跟着伺候? 尤其是出了东宫? 绝不可疏忽大意!” 刘瑾躬身说道:“奴婢晓得? 已经交代下去了? 伺候的人也是奴婢跟云锦亲自挑选的? 绝不会有差错。” 朱标点点头? 刘瑾做事向来稳妥他还是放心的,何况宫内哪里有人敢对常洛华下手? 有朱元璋马皇后还有朱标看着? 谁敢有这个想法都得被夷灭三族。 朱标只不过是担心常洛华自己滑倒了什么的? 毕竟意外就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东西,谁也说不准,谨慎点总是好的。 回到前殿朱标让人把释迦坚赞的使者请过来,此人不同于镇西武靖王那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家伙,他才是现在吐蕃大部分地方的实际的掌权者,也是藏传佛教帕竹噶举派的领袖。 帕竹也就是他们政权的名称,也是一个新兴势力,实行的是****的制度,在朱标出生前一年帕竹噶举派的前任领袖绛曲坚赞利用萨迦派内讧之机,发兵包围萨迦寺,萨迦本钦兵败。 绛曲坚赞兼并了后藏大部分地区,萨迦地方政权崩溃,随后,绛曲坚赞派出使者到大都向元顺帝请封,元顺帝封绛曲坚赞为大司徒,令其子孙世袭。 而现在这位释迦坚赞就是绛曲坚赞的侄子,他们来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重新得到中央王朝的册封,用于巩固政权,毕竟朱标已经听说去年后藏地区爆发了大规模的叛乱,虽然被释迦坚赞平定了,但叛乱的种子已经埋下去了。 现在吐蕃社会矛盾尖锐,宗教势力各自为政,哪怕是释迦坚赞也已经掌握不稳权利了,所以才会希望得到的册封,以名正言顺的去插手其他教派的事务。 不得不说,朱标都觉得这个释迦坚赞的手段颇为一般,现在这个情况竟然还妄想得到大明的支持,真是异想天开,大明虽然现在无意去掌管西藏,但也绝不愿意看到西藏出现一个强势统一的政权出现。 若是他们内部统一了,那大明就要在西南部署大量兵力以防不测,期间耗费的物资光是想想就差点让朱标流下心痛的泪水了,所以朱标不仅不会帮助帕竹政权建立优势,反而会分化他们,刺激他们的内部矛盾。 可那个释迦坚赞貌似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若朱标站在他的位置,那一定会先隔绝西藏与大明的联系,然后借助叔叔留下的政权势力逐步清扫核心地区的教派。 打下的土地分一部分给当地的农奴,无论什么时候,拉拢一部分,分化一部分,打击一部分总是没有错的,依此法占据大势,最后借着宗教手段迷惑那些农奴牧民,然后逐步掌控西藏全境。 所以明明可以内部解决的问题,此人却偏偏想要借助外来势力的帮助,或许这就是长期信佛的结果吧,还是不够狠。 不过这也正和朱标的意,铁板一块的对手最难对付,必须是要让他们内部分裂,才能消弱势力,让自己有机可乘。 而分化对方最好的手段就是连拉带打、边拉边打,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没有任何敌方势力经得起这样的手段,尤其是在自己占据优势得情况下。 西藏的地理条件不用多说,单是高原反应就是他们最坚固的城墙,大明想要打进去千难万难,而现在却有了绝妙的机会,可以不费一兵一就让这座坚固城堡之中的人自相残杀。 ……………………… 第二百八十四章 宗教领袖 只要能挑起他们的冲突敌对,那就剩下的一切就都简单了,教派冲突基本是不可调和的,虽然都属藏传佛教,但他们各自的教派理念却是不同的,何况还有日趋严重的社会矛盾。 就在朱标想着的时候,一个身穿紫红的袍子,长齐脚面,上身穿一件背心,外罩袈裟,左耳戴金镶绿松石耳坠的喇嘛走了进来,先是双手合十躬身,然后又大礼参拜了下去。 朱标坐在上位座椅上伸手虚扶了一下说道:“使者免礼请起身吧。” 那喇嘛起身后就对朱标说道:“大明皇太子殿下,我奉着大贡玛(主上)之命前来朝贺,希望能得到大明皇帝的册封。” 看来当使者的都精通汉话,这喇嘛看着也颇有道行的样子,朱标问道:“不知你主释迦坚赞想要得到什么册封?” 那喇嘛笑了笑双手合十虔诚的说道:“大贡玛乃是大司徒·绛曲坚赞法王的继承人,理应继承大司徒和金刚大乘法王的名号。” 朱标摇头说道:“那是元朝的册封,与我大明无关。” 那喇嘛从怀中掏出一枚虎钮印章放在地上说道:“元朝册封早已不被我主承认,还请殿下奏明大明皇帝陛下。” 朱标眉毛一挑,这秃驴的意思就是让你家大人过来谈,不过朱标也没生气,只不过有些好笑,这么多年了,还从未有人这么小觑过他。 不过这也是好事,太子可以任性胡闹,但是皇帝可不行,压制帕竹政权势在必行,不过不能在明面上,毕竟人家还没彻底归顺大明,现在这个喇嘛倒是给了朱标发飙的机会。 朱标沉着脸站起身看向那个红衣喇嘛说道:“汝敢小觑本宫,就是你主释迦坚赞也没那个资格!” 那喇嘛心中也是骂娘了,果然是乳臭未干,大明竟然将这么重要的的事情交给小孩子,往后大明估计也是二世而亡的命。 他到了大明也打听过这位皇太子,其传说颇多,比如十余岁就领兵深入草原覆灭敌国,这种事他听后就觉得是假的,哪怕是他们的转世灵童也没有这个本事,何况区区俗人。 想来不过是大明皇帝再为儿子造势罢了,但本以为能得如此宠爱的太子应该也是极为聪慧的,可如今一见分明是个骄纵的小孩子,真是可笑,只是奈何有求于人。 那喇嘛痛快的跪拜了下去说道:“请皇太子殿下息怒,我主释迦坚赞极为崇敬大明,小僧入境后也多听闻殿下事迹,岂敢有不敬之念。” 朱标冷声说道:“前元摄帝师喃加巴藏卜亲自赶来南京朝拜,本宫倒是觉得他才是有诚意的。” 朱标沉着脸不等他回话就直接让人把他拉了下去,那喇嘛还在不断出声辩解? 朱标自然是懒得理会? 准备等见完哪位摄帝师后再说。 ahzww.org 都人被带下去后一旁的礼部官员走出来有些疑惑,自家太子是何等人物他们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会恼怒。 其中一个员外郎站出来说道:“之后该如何处理? 请殿下示意。“ 朱标坐回椅子上脸色恢复平静沉稳的说道:“不用苛待? 但也不要让他听到太多,再把礼部关于元朝帝师的文案给本宫拿来。” 礼部官员们一听就安心了? 至于为什么他们也不用知道? 安心听命做事就是了,区区吐蕃蛮夷之地罢了。 不一会儿文献档案就送来了? 元朝历代皇帝自忽必烈后崇奉吐蕃密宗佛教,主要就跟第一任帝师八思巴有关,元世祖曾把吐蕃十三万户指给帝师八思巴作为供养地,使之成为吐蕃地区的最高统治者? 那时候? 元朝皇帝的诏令和帝师的法旨并行。 这都是八思巴在忽必烈心中的特殊地位导致的,尤其是八思巴圆寂后被追谥为“皇天之下,一人之上? 开教宣文辅治、大圣至德、普觉真智、佑国如意、大宝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师”之无上称号。 自此帝师在元廷地位极高,帝后妃主都接受灌顶? 帝师来去京师? 百官隆重迎送? 生时受大量布施、赠赏,死后赙金可达上千两黄金、上万两银和上万匹缯帛,帝师的子弟和门徒很多人被封为国师、司空、司徒、国公。 而现在赶来京城的喃加巴藏卜只是摄帝师,因为元朝最后的皇帝和太子都被朱标送走了,没有了皇帝自然也就没有帝师,所以喃加巴藏只是前任元朝帝师的继承人。 朱标摇头笑了笑,西藏的政局真是够乱的,不过大体上来说现今的主要政治领导是释迦坚赞,主要宗教领袖是喃加巴藏卜,这俩人是西藏的主导者。 不过这俩人加起来也不过能带表西藏六七成的势力,其余各自为政的小势力多如牛毛,他们的愿望也都差不多,都是希望能得到大明的支持,以扫荡其余势力。 朱标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互相僵持,只有他们自己解决不了了,才会求着大明帮助,如此拉一个捧一个再好不过,不过现今释迦坚赞的势力有些超标了。 朱标必然是要让其余人联手打压帕竹政权的,对大明来说政权的威胁远远高于宗教威胁,毕竟藏传佛教天然就被中原百姓抗拒,他们想要传教千难万难。 等到了天黑朱标停下思索,正好朱元璋也派人叫他过去,跟着太监朝着谨身殿走去,刚走到大殿门前就闻到了烤烧饼的味道,走近一看果然如此。 俩个胖乎乎的御厨正在忙活着,一旁捧着碗碟的小太监随时准备快速的把刚出炉的烧饼送到皇帝面前,他们看见太子就要行礼,朱标挥手就直接过去了。 走进屋内就看见老朱同志美滋滋的喝着鸭血汤手里拿着刚出炉的热乎烧饼,看见儿子来了赶忙招呼:“标儿来了,快来坐下吃,啥时候吃这玩意儿都是香。” 朱标笑了笑走过去也拿起一个烧饼咬了一口,忙活一天了他也饿了,刘瑾一看赶忙出去端回一碗鸭血汤,朱标趁热也吃了起来,父子俩也没说话,认真对付着烧饼。 …………………… 大宝法王(噶玛派)、大乘法王(萨迦派)、大慈法王(格鲁派) 第二百八十五章 野性难驯 不得不说吃惯了精致的御膳,偶尔吃一顿鸭血汤和刚出炉的烧饼也真是不错,朱标都足足吃了三个,吃完后靠在椅子上问道:“父皇是因为什么高兴,难不成西南传来好消息了?” 烧饼配鸭血汤那对老朱有特殊意义,不是特别高兴的日子根本舍不得吃,朱元璋拍了拍肚皮说道:“咱就那么眼皮子浅,你小子别明知故问。” 朱标乐呵呵的说道:“太医可没确定呢,若是没有怀上父皇可别失望,洛华收到父皇母后的赏赐后都有些忐忑不安了,生怕让你们白高兴一场。” 朱元璋瞬间挺直腰杆说道:“这是咱疏忽了,你回去多安抚,让她千万别劳神,太医院那帮家伙什么德行咱再清楚不过,既然敢禀报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估摸着再过半个月脉象明显也就能确定了。” 说着话的功夫朱标都察觉到了自己父皇眼角眉梢洋溢着的喜意,说起来老朱自己都快有二十个孩子了,但是除了前几个外,再往后的也就是那样了,并没有什么值得太过欢喜的。 而现在听到自己有嫡孙了,昂然的喜意直逼当年自己妻子怀上标儿的时候,朱元璋对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太满意了,来得正是时候。 而且其母族也让朱元璋很满意,这孩子一出生,常家也将会彻底的被绑死在朱家的马车上,成为日后朱标在军方最重要的依仗,等孩子长大后常家也会力保正统,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朱元璋从开始就倾尽全力的培养嫡长子就是为了给大明开一个好头,嫡长子继承不是最好的方法,但绝对是最稳妥的。 外戚强盛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朱元璋不担心,何况那个常茂资质一般,这就注定常遇春之后,常家会慢慢走向衰落,到那时候军权将被彻底收回朝廷,勋贵们的荣辱都将在皇帝一念之间。 父子俩对视一眼默契自生,大明现在的局势很好,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布置的计划也正在积极开展,只不过都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段时间朱元璋除了处理必要的奏章外,基本把一切行政权交给了中书省,就按照当年胡惟庸献上的治国富民十年大计进行。 不得不说胡惟庸确实是个能臣,那道前两年上的国策放到现在都没有任何问题,若不是因为他跟淮西勋贵牵连过深,朱元璋也舍不得把这样的人才送上绝路? 可现在也只能人亡政存了。 父子俩走出谨身殿在前宫广场上溜达了起来? 入夏了日头落的晚,都到晚上了外面还是很光亮,朱标随口问道:“胡惟庸怎么还没动静?” 朱元璋背着手说道:“杨宪就倒在他前面? 怎么也会引以为戒? 现在胡惟庸颇有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气度。” 朱标闻言笑道:“官场之上宽以待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淮西那帮人现今傲气的很? 恐怕惹出不少事吧,胡惟庸依仗官职帮他们解决就是犯了忌讳。” ahzww.org 朱元璋缓缓说道:“不急,且接着看看,现在局势稳定? 有些人闲不住了? 往后牛鬼蛇神也就更多了。” 朱标听后点点头,仗打完了活下来的人自然是要吃红利了,不知足的还得吃着自己碗里的看着别人锅里的,这往后两三年麻烦事儿多了去了。 胡惟庸走到这个份上,有些东西他不想扛着也不行了? 否则下面的人又怎么会答应,这官官相卫几次,你来我往的利益勾连也就深了,往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其实不是朱元璋在给他们下套,若是他们各个懂得什么叫知足常乐,那么谁也奈何不了开国勋贵,只是朱元璋太了解那些老弟兄了,他们都是乱世中长大的狼崽子,不对太平犬。 他们习惯了依仗自己的爪牙狩猎大口吃肉,不会老实的等着朝廷给他们的骨头啃,敌人被吃光了,那就吃底层的百姓,肉吃惯了谁也不想啃骨头,在他们眼里那些百姓不过是圈养的肥羊罢了,跟他们跟不是一个阶层的。 他们的怜悯早就在幼时被抛弃了,否则也不会从乱世的血海尸山中冲杀出来,一路冲到帝国勋贵的层次,可朱元璋这个头狼在一次次的胜利中登顶了,他早已不是那个只想着杀戮吃肉求存的狼王了。 或许在他在金陵之地称吴王的时候他就不再是狼群的头狼了,他的野心从肉食转移到了这片广阔的江山上面,金陵虎踞龙盘之地,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变了,身旁的群狼则依旧还是那样只想着吃肉,不过在那时他们还有敌人。 而到如今朱元璋已经成为了世上唯一的真龙,牧守天下是他的职责,而那百战百胜的狼群则成了最大的威胁,哪怕是真龙也无法消除他们的野性。 朱标默默的思索了一会儿,京城中的勋贵也好,北上南下镇守各地的勋贵也一样,他们都是朱标所熟识的,朱标也从没有怀疑过他们的忠诚。 可他们不会因为忠心就压制自己不去贪赃枉法,在他们眼里这并不冲突,他们贪又不是为了造反,只不过是想多享受享受富贵罢了,难不成仗打完了回老家种地? 父子俩原本的极好的心情突然有些压抑了,勋贵们的命运其实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他们不去贪赃枉法然后勾结同僚掩盖罪行,那么朱元璋的布置对他们就是无用,胡惟庸没有那个势力也不会走上绝路。 可现实就是他们有些人明知道贪下去没有好下场,但是他们依旧控制不住自己,这条死路是人性中的欲望推着他们走上去的,哪怕是朱元璋呵斥责骂教训也拉不回来他们,贪婪是会上瘾的,尝过甜头就没有回头路了。 朱元璋现在江山在手,儿子优秀孙子也快有了,可他却要亲手埋葬一批老弟兄了以及他们的子孙了,朱元璋自开国后没提点他们吗? 不是的,说得是口干舌燥,嘴皮子都快磨漏了,都怕说的太隐晦他们听不懂,恨不得把道理揉碎了塞进他们脑子里。 可他们当场都痛哭流涕的跪下去喊着什么恭听圣训,朱元璋到最后只能漠然的叹口气,他知道没一个往心里去的,下了朝后还是那个德性。 …………………………… 第二百八十六章 皇子回京 纵使人间至尊也无法事事顺心,说到底还是个人罢了,到如今朱元璋也已经看淡了,生路死路都摆在他们面前了,至于怎么选那就看他们的了。 若是安心领着朝廷的俸禄,不去贪赃枉法欺压良善,那么朱元璋也不会亏待他们,生时显贵死后封神如何? 若是就愿意明知故犯结党营私,那么唯有牵连全家落到个身死族灭,一世功勋尽付东流。 父子俩溜达好一会儿才分开,朱标回了东宫,陪着自己太子妃说了几句就准备歇下了,常洛华则是委婉的把云锦推了出来,自己回房睡觉了。 朱标忍不住笑了笑,自己太子妃有了身孕底气也足了,朱标也不客气,这几个贴身人早就应该收下了,只不过原来朱标一是想让常洛华生下嫡长子,二也是想着身体还在发育,得多加爱惜。 往后一年常洛华都不能伺候了,李家小姐和高丽三公主也要进东宫了,她倒是会做顺水人情,先把云锦推上来了。 之后的事情也不用多加叙述了,水到渠成的事情,云锦伺候他这么多年也就差这一步了,朱标也问了云锦想不想位份,往后也就不是奴婢了,云锦婉言拒绝了,朱标也不意外。 第二天一早朱标先是去上朝,朝中倒也无大事,只是个别地方一直有些干旱,看样子再不下雨当地秋收就不用想了。 不过这种事朝廷也没有办法,当地百姓大户都凑钱举行了求雨的祭祀,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朝廷也只能提前准备赈灾事宜。 幸好干旱的地方不多,黄河长江今年也颇为安静,回首大明境内各地方总体上还算不错,想来朝廷今年也可以过个肥年了。 中午下朝后朱标就往东宫走去随口向身旁的刘瑾问道:“开平王妃进宫了吧?” 刘瑾跟在朱标身后回答道:“奴婢晨时就派人去王府请王妃入宫了,王妃进宫后先去坤宁宫拜见了皇后娘娘,然后才去看望太子妃了,这时候还没出宫。” 朱标点点头,自己岳母来了当然得去见一见了,一路回到东宫,早就接到消息的常洛华领着蓝氏站在门口迎候,看见朱标后规矩的跪拜了下去,朱标微微侧身避让让刘瑾拦下了蓝氏。 朱标开口说道:“都是一家人,往后不必行礼了。” 蓝氏也没坚持下拜,规矩有了就行? 太过客套也不好? 站起身后笑道:“还没恭喜殿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臣妇早上从皇后娘娘哪里听说的时候喜不自胜的蓝泪都流出来了。” 朱标笑着说道:“毕竟月份还浅? 太医也没确定,所以就没先派人去王府报喜? 倒是本宫疏忽了。” 蓝氏拉着自己女儿的手说道:“宫里的事岂能轻易外传,殿下能让臣妇入宫已是天大的恩德了。” 常洛华赶忙说道:“殿下刚下朝还没用膳,进屋再说吧。” 朱标点头当先走去? 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他们走了进去? 朱标平时不喜欢这么多人跟着?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 进屋后刘瑾去张罗膳食? 朱标则是跟自己岳母交谈了起来,不得不说跟岳母打交道比跟岳父打交道难多了。 不过看了眼身旁神情幸福的常洛华朱标脸上的笑意也深刻了许些? 一旁的蓝氏看到后更为高兴了说着:“王爷若是知道了还不一定多开心呢。” 朱标笑道:“是该让本宫的岳丈跟着高兴一下,一会儿我便让人送信过去。” 说了会话的功夫膳食就准备好了,常遇春不在,朱标也只能自己一桌子吃饭了,常洛华更自己娘亲一桌,中间还有屏风阻隔。 用完膳蓝氏就要回府了,常洛华有些恋恋不舍,朱标笑道:“我近来公务有些繁忙,少在东宫,洛华又刚有身子怕是有些惶恐,还望岳母能多来东宫看顾。” 还不等常洛华高兴,蓝氏赶忙说道:“如此坏了规矩怕是不妥,何况东宫有的是太医宫女伺候。” 她自然是想来陪着女儿的,但是她更清楚当今圣上极重规矩,自己夫君没少教诲,虽然不舍但也不敢违逆。 朱标宽慰道:“岳母不必担心,昨日父皇听说洛华有孕后龙颜大悦,还让本宫要好好照顾,千万不可让洛华多思劳神。” 听完此话两个女人立刻朝着奉天殿方向跪拜了下去,朱标劝了几句转身就走了,这确实是极大的恩典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再相见娘家人哪里有那么容易。 往后半个月朱标每日都是早出晚归,西藏的问题倒还好,毕竟主角都没到齐,剩下的就是官署改革之事,朱标基本就中书省和吏部两头打转,官员职位调动牵一发动全身。 这算时间朱标倒是接触了许许多多的官员勋贵们,或是求情或是表忠,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就连金发碧眼白皮肤的异域美女都见到了几个。 不过倒也没多惊讶,元朝对外交流还是很频繁的,世族高门在海上还是有门路,朱标让亲军都尉府去追查了。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还有就是朱家三兄弟终于动身回京了,凤阳那边已经稳了,只等秋收就是了,往后迁民们就可以安心耕种生养了,这件事出动了四个皇子,自然是做的颇为完美了。 朱标亲自出城迎接了三个弟弟,这三个家伙真的是帮了他大忙了,否则他那里有功夫做这么多事情,不得不说兄弟还是挺有用的,尤其是这些还没什么大野心的兄弟们。 兄弟四人回宫后朱元璋也不吝啬夸奖,挨个拍了拍三兄弟的肩膀,狠狠的夸了一顿,这也是朱标昨天劝说的,孩子做好了自然应该鼓励。 否则依照老朱的性格,也就随口夸几句然后还得挑错,省得他们骄傲,不过朱标觉得他们还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这个年纪鼓励还是很重要的。 夸完后朱元璋赐下了不少赏赐,最后说了一句:“不愧是咱的儿子,做得好还能吃苦,往后也当如此,天下是咱们姓朱的,咱们不维护还能指望谁,你们长大了,咱当爹的也高兴,今晚咱请你们喝酒!” 朱家三兄弟感动的鼻涕泡都出来了,就连向来冷清的朱棣都泪流满面了,这么多年他们何曾看过自己父皇眼中还有他们的存在,大哥犹如皓月他们总是陪衬。 ………………………………… 第二百七十四章 雄才大略 看自己三个儿子哭成这样朱元璋心里也有点儿难受了,觉得是不是自己这些年确实有点太过忽视他们了,不过老朱到底是意志坚定的,儿子们都这个年纪在想那些也晚了。 何况朱元璋并不后悔,再来一次也是这样,唯有立住长子压住其余儿子们的心思,这样才是保存朱家江山的最好办法,否则皇子内斗国将不国。 朱元璋拍了拍老二的肩膀说道:“少哭哭啼啼跟个娘们似的,领弟弟们去拜见你们母后,你们母妃应该也在那里等着,下去吧。” 朱樉也缓了口气躬身应诺,然后又朝着父兄一躬身领着两个弟弟退了下去,朱标送了几步,等会后看着自己父皇说道:“都有长进了,往后也能帮上儿臣的忙。” 朱元璋欣慰的看向自己的心头肉,说到底其余儿子也是他的骨血,纵是没有像对长子那么疼爱,但也希望他们的一世富贵,如今朱标明确的表示会照顾兄弟们,这自然让他老怀大慰。 朱标其实就是投桃报李,他自幼就受到了让所有人的嫉妒的宠爱,从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弟弟们有点小想法但也都对他恭恭敬敬的,这样的生活能让他有多少戾气。 何况他也是亲眼看着弟弟们长大的,没道理不疼爱一些,总不能占尽好处,还接着对小可怜们下死手,那样也太不是人了,只要不触及底线,朱标就会让这几个弟弟富贵的度过一生。 出了大殿的三兄弟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摸了把脸,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三人回京路上没少吹牛打屁,没想到刚入宫就破功了。 朱樉咳嗽一声:“走吧,去坤宁宫拜见母后。” 其余俩人也是一本正经的,瞬间就恢复成了天潢贵胄的皇子殿下,只是他们还不知道坤宁宫那边一群妃嫔们已经乐的眼泪都出来了。 马皇后挥退朱标派来的小太监,然后对着下手处掩帕哭泣俩位妃嫔说道:“老二老三老四都出息了,连他们父皇都夸好,你们还哭什么,好了,孩子们等会儿都来了,一场喜事别坏了气氛。” 朱樉和朱棡的亲娘李妃哭着说道:“都是托了皇太子殿下的福,若不是太子领着他们,就凭他们那顽劣的性子? 哪里还能有今天,臣妾给娘娘叩头了。” 朱棣的母妃也是个性子清冷的,也没多其他的,跟着李妃拜了下去说道:“臣妾也是同样。” 马皇后亲手扶起她们:“他们是兄弟? 相互扶持是应该的? 标儿也没少同我说弟弟们帮了他大忙,否则他哪里抽得出身巡视沿海边防。” 其余的妃嫔也都劝了起来? 不过她们心中就有些发酸了? 没儿子的羡慕? 有儿子的也羡慕,太子有长兄的气度自然是好事,可他们的孩子太小? 都没有多少机会亲近,更别说一起出去办公了,这错过了往后哪有什么机会了。” 不一会儿朱家三兄弟就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哭的流鼻涕泡的消息已经被自己大哥特意传过来了,进屋后自然一通热闹。 而前庭宫殿内朱元璋看了看礼部送来的的奏报? 他们的人已经在常德府迎到了前元摄帝师喃加巴藏卜以及六十多人随同的高僧? 现在正在走水路向京城赶来。 朱元璋随口问道:“这你是打算怎么处理?” 朱标早有准备:“多封众建? 尚用僧徒。” 朱元璋是什么人? 一听这话就知道朱标没安好心,若是真依照这个政策行使下去,那乌思藏(西藏)那边可就要打出狗脑子了。”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那边到底是有了帕竹政权,恐怕他不会接受。” 朱标眯着眼睛说道:“儿臣观其行政手段,感觉此人偏保守,远不如其叔绛曲坚赞,逢乱世却不想着用重典,反而指望外力,这样的人恐怕是没有那个魄力对抗大明的意志了。” 朱元璋摇头说道:“光凭这点儿就妄下结论可不好,你怎知人家不是在隐忍,等着一鸣惊人。” 朱标笑道:“大势在我,成则胜矣,败无可败,不过释迦坚赞若真是雄才大略之辈,那就确实容不得他了,等想办法除掉。” 朱元璋点点头,他是不在乎乌思藏那个地方的,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就好,毕竟那里太过高寒了,管理也极为不便,打下来能做什么用。 元朝地域够大了吧,最后还不是都丢了,有那个功夫还不如管理好现有的疆域,那才是实际的,朱元璋拿出一摞子奏章递给朱标让他观看。 这段时间朱标忙着处理乌思藏和官署衙门整合的事情,而他则是忙着跟中书省商讨国策,每天大大小小的都开了不知道多少个。 朱标到也听过风声,不过那时心思不在也就没多关注,大略翻阅了一遍后朱标不禁连连点头,不愧是一群最聪明的人想出来的,每条政策都对当下的时局就极大的好处。 第一条就是关于盐的问题,自春秋时期齐国管仲提出的“官山海”政策后,历代王朝基本都实行盐铁官营专卖,特别是盐,一直是历代封建政府牢牢掌握的最重要的专卖商品,其收入是历代政府的重要财源。 yawenku.com 而大明现在要实施新政,将千年之久的国家食盐专卖制度网开一面,允许民间商人向边关输送粮食换取食盐经销的许可证“盐引”,往后朝廷更会让利于民,老百姓都可以吃到便宜的盐,同时解决了民间贩卖私盐的问题。 朱标笑着说道:“历代皇帝都恨不得把盐牢牢抓在手里,唯有父皇这样爱民如子的才会放手,真是让利于民。” 朱元璋轻轻的笑了一下,默默的想了一会儿说道:“盐是好东西,咱小时候就想着啥时候能顿顿吃上有盐有油的饭菜,可惜家里穷,莫说官盐就连私盐每个月也就能买得起一点点儿……。” 朱标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多说,自己父皇无需任何人安慰,没什么能打倒他,更别说只是以前得那些事儿了。 世上就是会有这种拿挫折当补品的人物,在死亡之前他只会不断的变强,仿佛没有上限一般,开国四载了,自己父皇的变化朱标看在眼里,治国手段越来越高深莫测。 …………………… 第二百八十八章 燃眉之急 朱标接着看了下去,其实食盐开中政策也是迫不得已,目前边关粮草非常短缺,边防重要城镇的粮食经常是供难应求。 可朝廷目前的税收都耗费在了赈灾还有迁民和南征巴蜀上面了,还要留存必要的一部分作为突发情况的预防,林林总总的开支下财政入不敷出。 这就导致朝廷没有多余的粮食,更没有钱买粮食,也没有运送粮食的力量,就需要借助民间的商人,希望通过他们把粮食贩运到边关交给驻军。 可商人无利不起早,怎么可能白白费力气给你干活儿,朝廷目前能拿出来的牌就只有官盐了,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所以中书省官员们就想出了开中法。 这个办法其实是取自北宋中期的折中法,当时北宋为了对抗西夏和辽国,北宋不断缩小官卖区扩大通商区,同时推出折中法,即商人将粮食运到边疆,核算成本,发放“交引”,商人再到京师开具证明,最后到盐场领取食盐销售。 跟如今开中法的区别倒是不大,区别就是商人拿盐引到盐场购买食盐,必须运到指定区域销售,也算加强了对盐商的管控,省的他们拿着官盐卖到蒙古那边去。 食盐开中法就是以官盐成本低、市场广、利润多为诱饵,希望既运送粮食到了边关,又把边疆给开发了,还把边关经济也扩展了。 只不过这条政策的问题也是可以预见的,如此丰厚的利润必然会被官宦勋贵盯上,近几十年有朱元璋的高压政策倒是出不了大问题,不过未来若是松了,那么勋贵官员宗室皇族可都不会放过。 朱标越看越觉得不是长久之计,最关键的就是盐税太稳定了,朱标早先就翻阅前代各朝财政收入,发现宋朝时候盐税的贡献最高时可全部收入的六成以上;元朝时期更甚,八成的财政收入都来自于盐税。 如此利益下放到民间确实有些危险,不过现如果不这么做边关问题又解决不了,大明目前虽无战事,可边关却不可能不派遣大军驻守,几十万人马日日夜夜嚼用想想都恐怖。 朱标烦躁的捏了捏眉心说道:“此法只能解燃眉之急,但往后必然弊病丛生,儿臣以为要么只实行一段时间,要么就放弃,边关粮草儿臣再下趟江南也能解决。” 朱元璋眉头一皱:“你是怎么想的?” 朱标回答道:“盐户就那么些个,官盐的产量很稳定的? 可边关对于粮食的需求量却起伏非常大? 难以跟盐引发放对上,而且往后官员贵族参合进去也是迟早的事。” 这就是现实问题? 这个政策是没有毛病的,确确实实的把国营的食盐让了出去? 只能说有些过于理想了,而且约束官僚勋贵是没有意义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了利益他们总能想到办法,何况他们手握大权。 而且食盐中盐法还是个开头,朱标在最下面还看见了纳钞中盐法、纳马中盐法、纳铁中盐法及纳米中茶法、中茶易马法等,这些也都在计划之中,只不过具体措施政策还没制定。 估计是想看食盐之后的情况? 然后再做调整,朱标整体看下来觉得颇有胡惟庸的风格在里面,看来主要献策的人员就是他了。 朱标细细的跟自己父皇把问题说了明白,朱元璋也是发觉此事确实是有些理想了,可边境驻军有嗷嗷待哺,食盐问题说到底也动摇不了国本,那几十万饿急了的精锐是能的。 朱元璋摇头说道:“先如此吧,大不了过几年军屯出效果了后废除掉就是了? 一群商贾纵有不满又能如何?” 朱标听到这儿也就没有意见了,这也是为何商家都盼望着做官的根本原因了,他们的一切根本就没有保障,国策最优先考虑的绝不会是他们。 既然不是长期国策那也就不用多想了,只要能解决燃眉之急就行,朝廷的屯田的事宜也已经开始了,毕竟各地的驻军每日的粮草耗费是停不下来的,目前的制定的士屯守比例是,边地军队三分守城,七分屯田,内地军队二分守城,八分屯田,往后几年最起码要做到能供给自身八成的消耗。 ddxs.com 同时朝廷还会鼓励民间商屯,也就是允许商人在边境雇人屯田,就地交粮,省去了贩运费用,获利更丰,这也是一种合作。 之后的政策大多就是老生常谈的东西了,鼓励各地方要兴修水利,黄河长江等容易泛滥的大江河也要巩固岸堤,一旦泛滥追究责任官员一概斩首! 然后就是新一轮的迁民,依照太子所行的规章制度,从山西江浙再移民二十万到中原各地,各州府官员予以配合,务必保证安民复耕。 凤阳这批迁民确实是个大明打了个例子,朱标南下的功夫,朝廷就派了不少官员去凤阳学习考察,往后经验也就越来越充足了,毕竟这移民还会持续好久。 父子俩商谈了好一会儿,朱标才返回东宫去看自己太子妃,昨日太医终于准确的摸出了喜脉,不过到底月份浅,朱标也就没有大肆宣传,就是通报了自己父皇母后。 陪着满脸笑容的常洛华在东宫院内走了好几圈,生怕她自己偷懒不愿意动,到时候难产可就麻烦了,刨妇产这东西在后世是小手术,在当今可就很难了,种种限制之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常洛华跟在朱标身后问道:“刚听说三位王爷回宫了,爷没去陪着吗?” 朱标伸手拽下几片树叶说道:“晚上一起喝酒,他们现在估计跟自己母妃说着话呢,毕竟都半年没见了。” 常洛华伸手摸了摸还在摇拽的枝条说道:“可是要在宫里吃,那臣妾让人去准备,听闻二弟三弟爱吃牛,四弟爱吃羊呢。” 朱标回过头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你倒是知道的不少,那爷喜欢吃什么?” 常洛华眯着眼睛数道:“火锅,续八鲜、五味蒸鸡、烧豚肉、海清捲子、丝鹅粉汤………” 朱标顿时心满意足了,听着自己太子妃仿佛说贯口一般记得自己爱吃的,这感觉别提多窝心了。 ……………………… 第二百八十九章 郁气 等常洛华有些疲惫了,朱标就送她回房休息,运动太过也不好,如今也是有两个月身子的人了,好在还没出现什么孕吐的症状,只是有些嗜睡。 现在东宫这边不仅有好几位太医盯着,颇有名气的稳婆也都被接了进来,毕竟太医们再怎么也是男人,有些不好诊断。 其中还有个稳婆特意跟朱标说他有偏方能让太子妃一举得子,只能说偏方就是偏方,总归是有些邪性,朱标断然拒绝了,他虽然希望常洛华第一胎就能生下大明的皇太孙,可也没有太过执着。 何况他不觉得这种邪性的东西能扭转胎儿的性别,恐怕不损伤母体就不错了,担心常洛华受到蛊惑犯傻,直接把这个婆子送出宫,又让刘瑾去提点了剩下那几个。 先开花后结果也不是什么坏事,重要的就是证明了这对未来的人间至尊能够孕育孩子,这就够了。 等到了晚上朱标陪着睡醒了的常洛华用了点饭,然后就被朱元璋身边的太监叫走了,本以为会去屋内,没想到老朱让人在御花园凉亭内摆了一大桌子酒菜,颇为丰盛。 正值入夏天暖气清,朱标离御花园近比其他兄弟先到了,老朱同志还在那皱着眉头看奏章,朱标走过去行了一礼,朱元璋让他免礼坐到身旁说道:“河南、山东、陕西,江西、两浙等地陆续上来奏报,请求朝廷能宽免赋税。” 朱标一听也头疼了起来,这些地方或是久经战乱民生凋零的,或是境内偶遇天灾民不聊生的,若是征收赋税对他们的打击就更大了。 可赋税不收大明现在各处都需要钱粮,户部尚书头发都快愁白了,不过现实如此也没有办法,这几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今年都算不错的了。 朱元璋也是无奈直接批下了个准字,让一旁的太监送到中书省去,朱标宽慰道:“再休养生息几年就好了,父皇不必忧心。” 这时候朱家三兄弟也来了,虽然沐浴洗漱了一番,但可见他们确实是黑了不少,朱元璋见如此就满意多了。 父子五人难得一起吃起了酒菜,三兄弟有些紧张,老朱对儿子们也是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先前见面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问问学业? 答不上来揍一顿就完事了。 不过幸好有朱标在中间调剂? 都是男人,谈感情或者关心生活有些太肉麻了,朱标让他们说说这几个月在凤阳的事情? 三兄弟这次确实是认真做事了? 所以自然有的说了。 虽然只是桩桩件件的小事? 但朱元璋却听的高兴,连喝了好几壶酒,还开口指点了几句,然后就满意的走了,把酒桌留给儿子们。 朱标亲自给弟弟们斟了一杯酒说道:“凤阳的事情朝廷早就收到消息了? 父皇当日不知道多高兴。” 朱棡挠头说道:“都是根据大哥留下的计划实行的? 我们就是看着而已。” ddxs.com 朱樉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刚才在父皇面前怎么不见你多嘴,现在卖好的时候你又来了? 老三这个家伙欠收拾。 朱棣却是开口说道:“虽然实行的不错,到底是时间紧迫,耕种的田亩也不够多? 哪怕是不交赋税,自给自足还成问题,恐怕还需朝廷拨些粮食才行。” 朱标没有意外回答道:“迁民就是如此,哪怕做得再好,前期投入也是必然的,不过想来明后年就好了,总归是欣欣向荣的。” 之后便开始了谈天说地,朱标最近有趣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尤其是江南的风情,他是没有朋友的,除了跟自己弟弟们,这些话他也不知道还可以跟谁说。 兄弟四人等到夜色深了才散去,朱标感觉一直憋在心中的郁气散去了很多,哪怕他是太子朱标也有很多烦心的事,但他不能跟自己父皇说,因为他身为人子是要为父分忧的,何况老朱自己又有多少糟心事呢。 其余人就跟不用说了,孤家寡人是什么滋味朱标突然有些明白了,有太多东西都只能自己承受,不是不能分享,而是别人根本理解不了。 有时候朱标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一个巨人,明明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但却要小心翼翼的拿着小巧积木搭房子,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一切都毁了,那种不得已而畏手畏脚的郁闷感。 回宫后暖玉红着脸伺候他洗漱了一遍,朱标目光灼热的看着自己养了好些年的小猫咪,暖玉猫被目光压迫的想要捂脸逃跑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去上早朝,本以为又像往常一样,毕竟大多数时候早朝的作用也没那么大,都是意思意思就过去了。 先前西汉时期,官员五日一朝,每五天休沐一天,这种制度往后一直沿用,直到唐朝时期,因国事频扰,改“五日休沐”为“十日休沐”,官员们比原来更辛苦了。 宋朝时期,由于地盘小了国事也少了,频繁上朝又太累,所以宋朝的皇帝们就改成每月只有初五、十五、二十五开一次朝会,意思意思而已。 到了元朝的时候,他们认为上朝更多的就是一种形式,他们对这种形式主义不太喜欢,所以就干脆直接免了早朝,除非是一些特殊的情况,其他时候几乎是不上朝的。 而今却是难受了,京官儿们不论寒暑日日凌晨起床上早朝,全年假期加起来都没有几天,而且就算是如此工作,身家性名还不一定能保全,这个酸爽谁来谁知道。 纵观历代恐怕洪武一朝都是对官员们最不友好的了,朱标默默的把目光投向文臣之首汪广洋,这家伙今天貌似格外兴奋,红光满面的,按理说不应该啊。 朱元璋也感觉到了,莫非有什么亲军都尉府没发现的事情发生了,若是如此,他非得好好收拾毛骧一顿。 汪广洋身后的胡惟庸则是微微一笑,等六部官员奏报完毕,汪广洋上前一步朝着朱元璋一拜说道:“臣为圣上贺喜,我大明收复巴蜀之后,成都上空有云七彩惊现德鸟之影,重庆府有麒麟踏灵芝,如此祥瑞唯有万民归心放会展现,可谓是天佑我大明。” …………………… 第二百九十章 受降仪式 朱标听完就知道汪广洋这一顿训斥是逃不掉了,也幸亏他还有用,否则非得被撸下去不可。 朱标微微转头一看自己父皇,果然老朱同志额头的青筋浮现出来了,腮帮微鼓,一看就知道在咬牙。 朱元璋一字一顿的说道:“收复巴蜀就有如此之多的祥瑞,那么覆灭北元收复燕云时候怎么没有?” 汪广洋一愣,这种事情大家不都是乐一乐就过去了,其余本来还想一起凑个热闹的官员立刻就老老实实的肃手而立,汪广洋又没几个心腹过来扛雷,只能自己硬挺。 犹犹豫豫一会儿说道:“应该也是有的,可能没被人看到吧。” 汪广洋说完这句话后看到上位的脸更黑了,突然感觉自己应该回家好好收拾东西了,毕竟也是流放过一回的人了,这次估计能活的舒服些。 不知为何,汪广洋反而放松了,他这次莫名其妙的从被流放路上被调回来直接当了左丞相,就是感觉不对劲。 朱元璋本想狠狠训斥一下,让其他官员引以为戒,但是一看汪广洋的坦然的样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家伙当年无罪被他流放了,现在又做为诱饵吊着胡惟庸,往后必然还是要给别人腾出位子。 这种人哪怕是朱元璋都有些不好意思在针对了,其实这种事放在往常朱元璋也就没当没听到,开国四载他在早朝上听的最多就这两件事,一是哪儿有祥瑞了,二就是哪儿又造反了。 可近来各地传来的消息就够让他烦心的了,国朝百废待兴,各地缺衣少食,他还那里有心思跟这些官员裱装盛世,玩什么祥瑞那一套。 朱元璋不再理会汪广洋,把目光投向其余官员,尤其是礼部那些人沉声说道:“咱不信那些没亲眼看到的东西,咱只信治理天下不能靠弄虚作假,你们今后凡是祥瑞的事情不要上奏朝廷,发生灾害异常和蝗虫干旱才要立刻上报,孰轻孰重要分得清楚!” 胡惟庸立刻上前一步说道:“圣上敬天勤民,是天下苍生之福,也是圣子神孙之祖训,臣等谨遵教诲。” 其余官员也立刻跪拜下午说这:“臣等恭听圣训。” 这一下就只有汪广洋坐蜡了,他整个人都灰暗了,他不是蠢货自然想明白是被人算计了,这种事怎么会这么巧碰到圣上心情不大好的时候。 不过也没办法,他在中书省势单力孤,早些年的朋党在当初就被杨宪打散了,现在虽然是名义上的当朝丞相,可却被自己副手压的死死的,本来他也认了,什么事都由着胡惟庸,可现今却觉得胡惟庸有些过分了 朱标站在上面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汪广洋终于有点儿斗志了,这就好,否则提他上来做什么? 往后就看看他的本事。 朝中沉默了片刻? 礼部尚书上前说道:“禀圣上? 颖国公押送前夏国国主明升班师回朝已至武昌府? 不日即可抵达京师? 不知道受降仪式该如何筹备? 还请圣上示意。” 华夏自古就是礼仪之邦? 各种礼节仪式是很全的? 加上历朝历代战争不断,投降国灭也时有发生? 所以亡国投降之礼也是有一套规范的。 朱元璋询问了下臣子们的意见? 刑部尚书上前说道:“自有古法相遵,让明升白衣素服反绑自己? 嘴含璧? 其国大夫穿孝服,士子举着棺材,领着夏国宗室在京师外三跪九叩,圣上派人训斥后解绑受壁烧棺? 加以册封如此受降之礼成。” 宋濂站出来说道:“如此折辱过甚了,臣建议按照宋太祖赵匡胤接受蜀主孟昶的投降礼仪? 让前夏国国主明昇穿着素服,引白羊犒师,跪地奉降表及版籍降表,行三叩五拜之礼。” 其余官员也来劲儿了,纷纷说出自己的想法,有些很有折辱意味,毕竟败者就是要狠狠的踩在脚底下,也有希望能宽容待明升的,毕竟只不过是个稚童小儿,做得太过未免有些小家子气。 朱元璋听了一会儿看向儿子问道:“太子,你怎么看?” 朱标转过来躬身说道:“儿臣听闻明升此人德行性纯雅,通《孝经》《论语》巴蜀百姓颇爱之,非孟昶那般骄奢淫逸,至于夏国国政因其年幼一直是其母彭氏主政,而今既以降服又何必多加折辱,不如加恩以示父皇宽仁,以安抚巴蜀百姓之民心。” 朱元璋满意的点头说道:“太子所言极是,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刚才叫的最欢的刑部尚书当先跪下哽咽道:“微臣惭愧,年余四旬竟尚有骄横之心,远不如殿下仁德,听闻太子殿下此言愧疚不已,我大明泱泱大国正该有此风范,明升稚童小儿得此厚恩自会安心归顺,巴蜀百姓也会尽快归于王化。” 至于刚下希望从轻处置的官员们仿佛得了大胜一般,更是应声附和不已,都想着太子果然仁厚,对待降国败主都是如此,更别说对自家臣属了。 事实上没几个人希望自己服侍的是心狠手辣的帝王,毕竟心狠的人对内对外都是如此,只不过当今圣上大势早成,又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之能,他们只好低头做人。 fantuantanshu.com 但他们可不希望往后的帝王各个都是当今圣上的心性,大家做官儿都是求个名利,何必逼死我们,已经有不少人在心底默默盼着老朱早日驭龙升天,这样他们也好从烈阳下面松口气。 朱元璋在上面晒然一笑,臣子们什么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他也是在别人麾下做过事的,自然清楚默默咒自己上司死是什么感觉。 默默的扫视了一圈朱元璋心中想着,别说咱身子骨儿比你们这些老棒子强,就是真不行了,咱也一定得带着你们全家走,你们还是盼着咱多活几年吧。 朝廷之上其实还是有许多元朝投降的臣子,尤其是文官儿,朱元璋的淮西勋贵基本都是武夫,打天下行治天下就不行了,无奈之下接收了不少这样的人。 毕竟当初是王朝末年乱世之局,能读书的就那么些个,有当官儿经验的汉人也同样就那么些个,你不用他们,这个朝廷就运转不起来,要真论起来李善长刘伯温等人都在元朝当过官儿。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官场风气 元朝的官儿用一句话说就是被惯坏了,他们有些太过放纵自由了,骄奢淫逸贪婪成风,百年积病重疾难返说的就是他们,朱元璋当年若不是没有办法,恨不得把其中大多数全砍了。 只是当年打地盘打的太快了,不用元朝留下的官员那地盘就运转不了,赋税徭役征兵都需要有人去做,朱元璋当时麾下全是大老粗,让他们去了当土匪还差不多。 而今就导致文官行政系统有多半是当年的元朝遗官,虽然朝廷一直在用国子监培养官员,也从各地推举选拔官员,但都是远远不够的人,而科举取士每年也就上来千余号官员,还都是地方小官。 等所有人说的差不多了,朱元璋拍版说道:“明升年幼,不谙世事,免去明升叩头伏地上表降书请罪之礼,到时候由太子出面以朝臣之礼安抚,并册封明升为归义侯,赐宅京城。” 朱标领着百官躬身接旨,然后朱元璋就宣布下朝了,朱标跟着自己父皇准备回御书房,刚走出去就被身后的小太监追上,原来是宋濂想要拜见太子。 天地君亲师,宋濂是朱标的先生,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朱标吩咐先把宋濂请到一处偏殿,走在前面一些的朱元璋也听到了,转过身跟儿子说道:“这个老夫子,今科会试又快开了,他估计是不想再主持了,想要回老家偷懒。” 朱标想了想,这确实是宋濂干得出来的,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先生,于是开脱道:“宋师已经当过一次主考官了,再当确实不合适了。” 朱元璋也不在意随口说道:“你看着处理吧,快点回来。” 朱标躬身送自己父皇走远,然后掉头去见宋濂,进殿后宋濂就规矩的拜了下去,不是正式场合朱标自然不会受,亲手扶住宋濂,老夫子今年六十有一了,幸好身子骨还不错。 宋濂坐下后叹了口气说道:“老臣越发感觉身体不行了,想回老家颐养,还望殿下能够恩准。” 朱标宽慰道:“宋师老而弥坚? 《元史》不是修完了么,若是宋师疲惫了回府修养月余就是了? 本宫会跟父皇说的。” 宋濂苦笑一声说道:“老臣实在是心神俱疲? 朝中贤才汇聚众正盈朝又何须老臣占着职位? 不如放臣归去吧。” 朱标听着这充满内涵的话? 也是有些头疼? 想起自己老夫子前两个月刚因为失朝被降职为正七品翰林编修,听说没少被其他官员嘲笑。 朱标让身边的刘瑾到老夫子那给他扇风? 然后柔声安抚:“若是职位之事? 宋师又何须在意,您是本宫的先生,父皇对您又多有信重,这降职处罚不过是为了彰显律法规矩? 这样,本宫回去后就劝劝,明日先恢复议政大夫之职。” 宋濂倔强的偏过头说道:“老臣不是为了职位之故? 却是有心回乡归养,树高千丈,落叶归根? 北雁南飞,狐死首丘,还望太子殿下成全。” 朱标又劝了几句最后说道:“既如此弟子也不好再阻拦了,宋师宦海多年也是该归乡见见亲族了,不过本宫可不能让您这么回去。” 雅文库 宋濂到底是太子师? 这么被贬归乡那丢脸的还是朱标? 这个时代的老师可不是后世学校里的老师,朱标若不是太子之尊,天天早请晚问赶车架马跟着伺候都是应该的。 朝着刘瑾吩咐道:“把本宫的车架依仗送到宋府去,宋师返乡时再从东宫侍卫抽调百人一路跟着护送。” 宋濂自然是连忙推辞不受,又拖拉了好一会才把涕泗横流的宋濂送了出去,朱标趁着宋濂感动约好,等他在老家歇够了,朱标还会把他接来。 等宋老夫子走后朱标捏了捏眉心,宋濂年纪越大倒是越随心所欲了,不过朱标倒也不厌烦,他真正亲近的人就这么几个,估计宋濂是最先走的,趁着人还在,多照顾些就是了。 何况宋濂在朝中官职不显,可在文坛士林那就是一代之宗了,宋龙门的名号何人不知,朱标作为他的弟子,得到的也不少,新科进士还有国子监的学生们天然就亲近他,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太子。 朱标处理完这件事后就赶忙去见自己父皇,朱元璋正批阅着奏章,看儿子来了就问道:“听说是哭着出去的?” 朱标笑着点头把事情说了一遍,朱元璋不屑的摇摇头,认为文人士子就是矫情,不过朱元璋还是很感谢宋濂的,觉得太子如此出色,宋濂是有大功于朱家的。 朱元璋对外吩咐道:“晋封宋濂为议政大夫,文渊阁大学士,恩准其归乡荣养。” 外面传来应诺之声,朱元璋也不再管了,看向儿子说道:“秋收在即,又是贪官污吏们发家致富的时候了,咱今年准备针对地方官员狠狠杀一批。” 朱标自然没有意见,外战结束自然是要开始安内了,勋贵们暂时不好动,文官们倒是不用顾及了,正好今科会试之后又能多几百名官员能补上空缺,而且国子监的学员也是时候拉出一批看看成色了。 朱标想了想说道:“问题是该派谁去地方巡视贪腐,无论是中书省还是六部官员自身都说不上干净,到了地方恐怕不仅不惩治贪腐还会借机勒索地方官吏。” “若是派遣清流御史,他们或许有清正廉洁之心,可他们到了地方上却不一定能查出什么,贪官是个官儿就能做,清官可就不是那么好做的了,尤其是现在官场风气如此。” 朱元璋听完后说道:“难也要做,几百年来官员贪婪腐败之风气一朝一夕是改不过来的,不过必须表明咱们朱家的态度,让百姓知道皇帝是想要治理贪官的,是与百姓站在一起的,只不过是暂时没有抓到那些鼠辈。” 朱标一听就明白了,这两年因为迁民南征等事宜,朝廷虽然没有停止过肃清吏治,但也还没太认真,而现在朱元璋按耐已久的屠刀终于再次提起来了。 现在是看不出黑白,但只要钦差下了地方就什么都清楚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亲军都尉府下场后,自然就知道谁是可信任的了。 ………………… 第二百九十二章 顺之者昌 父子俩又静坐了一刻钟,没有说话,心中都在开始盘算,肃清吏治从来都不是小事,何况是现今官场这种积病难返的境况。 一旦下了猛药,那必然会伴随强烈的副作用,而且真正的开始了那就不能停下,虎头蛇尾不仅是吏治清除不了,反而会让官场风气变得更加糜烂。 这也就是为何前两年朱元璋都是牛刀小试,并没有大开杀戒,因为就当时的情况,杀起来一年砍几万颗头颅都是小意思,内忧外患之下根基动摇民乱再起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元璋最先回过神说道:“能在开国之初扭转风气至关重要,咱哪怕花上十年二十年,杀他个十万贪官,就是死后留骂名于世也是值得!” 不等朱标说话,朱元璋仿佛已经看见美好的未来:“只要能成,大明的根基就稳了,你接手的也会是个吏治清明国泰民安的国家,足够你去放手施为,标儿,咱知道你有很多想做的,你将会是千古一帝!” 朱元璋鼻子一酸说道:“父皇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儿臣只是希望自己不要辜负父皇的信重。” 朱元璋不再这个话题上多说,而是敲着桌子说道:“咱听刘伯温说过,这世上的有清官三类,一者知天理明是非,不随便收取不义之财,二者为了名声名节不收取财务,最后一者就是畏惧律法苛刻不敢收取财物的清官。” 朱标也明白了自己父皇的意思,前两种都不是靠外人能干预的,唯有最后一种被迫的清官却是完全可以造就的,管他心中如何,若是真能吓的他做一辈子清官,那他最后就是一个清官。 朱标点点头说道:“儿臣明日去国子监走一趟,他们当不了御史钦差,但是在旁陪同监督却是比其他官吏强不少。” 朱元璋点点头,这当然还需要准备几天,国子监的学员也培养好几年了,也是时候放出来见见世面,看看他们的成色到底如何? 若是不行那就把国子监那些官员都杀了,换上一批新的。 朱标看了眼外面西斜的太阳,莫名闻到了血腥味儿? 肃清吏治一旦开始血流成河人头滚滚基本都是可以预见的,朱元璋的铁血意志将会贯彻整个大明王朝。 朱标转回头看向自家父皇,只见那双眸子中蕴含着冷漠以及坚定,在这个朕即国家的时代,一个开国帝王的意志就等于天下大势? 任何不顺应天意者,都将会被这股浩浩汤汤的洪流淹没? 顺之者昌? 逆之者亡。 父子俩商讨到了夜晚,朱标才返回东宫? 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到常洛华身旁躺下了? 她自怀孕后就很嗜睡而且睡的还很深? 朱标躺下后还是有些心绪不宁,伸手摸了摸常洛华的小腹。 才两个月肚子还没鼓起来? 胎儿应该都还没彻底成型,不过朱标还是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 而早就睡熟的常洛华却明显有要惊醒的样子,看来是母性本能在担心肚子上的手会伤害胎儿。 朱标赶忙凑近些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哄道:“是本宫? 夜深了? 接着睡吧。” 常洛华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安稳了下来? 朝着朱标身边蹭来蹭然后就又熟睡了过去,朱标老实的躺了下去,不敢再去触摸。 朱标侧着身子躺着,看着睡姿规矩的常洛华,目光一会儿停留在她脸上,一会儿停在她小腹处,现在他也不知道他是更爱这个女人还是更爱她腹中的孩子。 或许因为这个女人他才会珍惜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也或许是已经她争气怀上了孩子,所以她才会更喜欢她………… 言情小说网 第二天一早,朱标小心的起床,走到外屋才穿衣洗漱,吩咐伺候的宫女们小心伺候太子妃后,他就去上早朝了。 奉天殿门前早就站满了凌晨就起的官员们,也亏得这个时代的人睡得都比较早,要不天天这样早就过劳死了。 朱标跟徐达打了个招呼,问了问巴蜀之地驻军的安排,那日商讨的时候他也在场,不过因为有事就出去了,后面的也就没有听到。 许达自然不会瞒着太子,何况这点事儿也无需瞒着,咋不巴蜀之后夏国主要成员都被颖国公傅友德押送入京,而汤和则是继续领着大军镇压,等着刘伯温接受政务。 之后就是驻防边境地区,毕竟南方还有云贵地区,里面势力交错不可不防,也是为了未来大明有余力了就可直接兴兵征伐。 等说完奉天殿大门也开了,一旁的鼓声也敲响了,按照规矩进殿跪拜后,早朝就又开始了, 先是老生常谈的汇报,中书省和六部是主力,其余官员一般也插不上话,等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御史中丞站了出来朝着皇帝躬身说道:“禀圣上,臣要弹劾工部左侍郎李少田贪赃枉法倒卖朝廷物资,请圣上明察秋毫严惩此獠!” 朱标道是没有想到自己父皇要先行工部下手,原以为还是户部呢,这时候工部尚书背后站出一人跪倒在地高声说道:“微臣扪心自问,自上任以来绝无贪赃枉法之行径,每日只知恪尽职守不负皇恩,赵中丞无中生有重伤微臣,还请圣上明鉴,还微臣一个清白。” 朱元璋没有理会他而是问向工部尚书吴宣博:“这李少田是你的属官,不知吴爱卿如何看这件事?” 吴宣博面色有些苍白,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冷汗说道:“回禀圣上,李侍郎自上任奉公守法,工部上下皆知,并无倒卖朝廷物资之行径。” 朱元璋不可置否的点点头,然后看向了汪广洋:“左相如何看?” 汪广洋也不是蠢货,而且工部他也从没插手进去过,自然不会趟这趟浑水:“臣以为应当命刑部或大理寺严查此事,若李侍郎却有贪赃枉法之行径自不用多说,若是没有那就应当严惩赵中丞。” 朱元璋点头夸赞道:“爱卿高见,那么胡爱卿如何看?” 胡惟庸闻言没有急着说话,这时候六部官员都有些默契的看向了他,所有人都清楚汪广洋不是当丞相的料,最后定然是胡惟庸主政,所以六部官员早都暗中倒向了他。 ………………………… 第二百九十三章 逆之者亡 现在就要看这个未来的相国是不是够有担当了,吏部尚书的眼神更加幽深一些,他为六部之首,乃是朝廷的吏部天官,自然也是有自己抱负的。 到了他这个级别哪怕是在丞相面前也不至于卑躬屈膝,说到底也不过是政治联手罢了,若是胡惟庸或者汪广洋任何一人落马,他都有机会补上去。 现在的情况就是能站在朝廷上的六部官员,大多都知晓李少田有问题,不过他们不清楚那个姓赵的御史到底是在捕风捉影还是真拿到了证据。 胡惟庸微微回头扫了眼地上的李少田,然后回过头躬身说道:“微臣的想法跟左相一样,还是应当彻查此事。” 此言一出,地上的李少田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仿佛是身体不受控制了一般,他自己清楚,若是没有胡惟庸出手掩盖,那么刑部和大理寺可不会给他面子,一定能查出他的问题,到时候依照当今的性子,被斩首都是美事了。 户部尚书脸上的冷汗就更多了,李少田贪污所得怎么敢不给他大头,现今这小子没活路了,不会反咬一口吧。 朱元璋却是不急着下旨,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荡着,这群在外面权势滔天朱衣紫绶的大员们各个都有些惶恐不安,他们貌似已经察觉到风雨欲来的前兆。 朱标同样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再过几年这群人能有几个还站在这呢?如此一想也挺有趣的,这种凌驾一切的感觉真是让人迷醉,朱标看他们惶恐不安,他自己倒是突然安心了。 他们父子才是这盘大棋的操盘者,同时还是规矩的制定者,必然还是最后的胜利者! 朱元璋最后把目光落在户部尚书身上:“廉能之官若有过错咱还能有所宽恕,贪虐之徒哪怕罪责再小也要严惩,尚书以为呢?” 户部尚书跪下把头贴在地面上说道:“圣上英明,臣拜服!” 这时候大家都看出来了,这哪里是姓赵的御史中丞揭发弹劾,分明是圣上又准备拿户部开刀肃清吏治了,看来他们的寒暑之季又要到了,只是不知道这次要多久才能渡过。 这时候已经跪的膝盖发麻的户部左侍郎李少田突然大笑了几声,不过却没有吓到任何人,他们都知道此人全家都难免共赴黄泉了,这时候就是疯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余人不敢说话朱标冷声呵斥道:“有话就说,现在装疯卖傻还有什么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李少田重重的喘了几口气? 然后摇头说道:“我李少田自幼苦读诗书,乃是前元进士出身,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难道我小时候的苦还没吃够吗? 为何做了官还要受穷挨冻?” 朱元璋却是沉声说道:“朝廷俸禄不高乃是国情所致? 何况咱念及太子为你们说清,自今年年初削减宫廷开支给你们提升了俸禄? 如此还不知感恩? 简直是贪婪无耻!” 李少田嘿了一声:“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 陛下如此苛刻虐待臣工往后谁还愿意为大明效力? 若是继续这么责人以详、待己以廉,恐怕大明会再复秦隋之祸,陛下还是早日传位于太子吧。” 此话一出朝堂上就仿佛炸开了锅,不论什么人都仿佛要生撕了李少田一般? 本来还在一旁看热闹的勋贵们顿时杀意暴涨,这是要砸了俺们的饭碗啊! 李文忠红着眼睛领着一群侯爵踢开一群六部官员上去就把李少田从地上架了起来,几重拳下去? 李少田身上传出闷响? 口吐鲜血就仿佛不要钱一般喷了出来? 文官们也在旁不断的呵斥。 整个大殿上还面色平静的只有御阶之上的朱家父子了,诛心之言却也伤不到他们,余光注视着他们的胡惟庸心里仿佛突然沉重了不少。 朱标看差不多沉声说道:“都停手,圣上御前岂容放肆!” 听到太子殿下发话了,大家也都有主心骨了,李少田自知死路一条竟敢诅咒国运? 还想在皇帝和太子之间埋下根钉子,他们自然要表现的极端愤怒,否则后患无穷。 朱元璋则是不以为然,他这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死到临头的人骂几句算得了什么,不过既然要拿此人当肃清吏治的第一刀,那自然要狠狠的砍下去。 朱元璋靠在龙椅上说道:“工部侍郎李少田联合工部尚书吴宣贪污受贿倒卖朝廷物资,罪不容诛,判其全家满门抄斩,李少田吴宣博俩人为首恶理当严惩,三日后凌迟处死!” 李少田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无力的瘫软在地上,眼泪划过面庞上的血迹滑落下去,而工部尚书吴宣博挣扎着喊道:“臣贪赃枉法罪无可恕,圣上要如何处置臣,臣都认了,可家小无辜,还请圣上开恩留他们一条性命,请圣上开恩啊!” 朱元璋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冷漠的说道:“你贪赃枉法的时候,妻儿老小与你同享威福,有没有人出来劝说你告发你?” 吴宣博只是不断的求着开恩,朱元璋挥挥手殿前甲士立刻就把他们像死狗一样拖拽了出去、尤其是李少田,在奉天殿上留下了不少血迹。 李文忠领着一群勋贵跪了下去:“臣御前失仪请圣上责罚。” 朱元璋点头说道:“咱说过廉能之官纵是有些过错咱也能有所宽恕,只是往后要涨记性不可再犯。” 李文忠磕头应诺,然后领着人退到一旁,他身后的勋贵们仿佛打了胜仗一般,各个志得意满。 朱元璋看向剩下的官员们:“咱出自布衣,真正的知道百姓艰难,蠹政害民绝非虚言,咱对贪官绝不会手下留情,肃清吏治自今日起,从朝廷到地方绝不会放过一个贪官污吏,希望尔等自珍自爱,莫要死到临头才幡然醒悟!” loubiqu.net 所有官员都跪下说道:“臣等恭听圣训,绝不敢贪污受贿!” 朱元璋的神情又冷了一分:“你们都是读书人,应该比咱这个布衣更明白道理,就连咱都听过民无以遂其生则亡国有日,国之即亡于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 第二百九十四章 国子监 下方自然又是一片轰然应诺之声,朱元璋也懒得再跟他们讲道理,这群人不死上一批是不会知道怕的,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几个月后再见吧。 宣布退朝后,朱标跟着自己父皇回了御书房,朱元璋坐下喝了口茶,刚才说的嘴都干了,让儿子在旁坐下后问道:“是不是觉得诛其全家有些过了?” 朱标微微点头,毕竟他们家里定然还有不谙世事的孩童,可刑法如此为之奈何:“儿臣虽有些不忍,但也知道为君者当怒不怒奸臣为虎,当杀不杀大贼乃发的道理。” 朱元璋欣慰的点头说道:“如今官场风气不正,是宋元遗留下来的问题,他们对官员士绅太过纵容了,现在想要扭转那就只能下狠手,往后他们再贪的时候,他们家小为了自己性命也会劝一劝。” 朱标沉声说道:“外乱已定,内乱未止,而今却是应当乱世用重典,不过律法应当尽快完善,如此往后也有个具体规章。” 朱元璋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早就说过建国之初,当先立纲纪,所以在吴元年十月,朱元璋就命李善长为律令总裁官,参知政事杨宪、傅瓛,御史中丞刘基,翰林学士陶安等二十人为议律官的立法机构,制定了开国除年应用的律令。 而到了现在,那道律法就有些不够完善了,甚至有些轻重失衡,毕竟国朝形势转变颇大,吴元年跟现在的洪武四年自然是天差地别。 朱标说完后就站起身说道:“那儿臣就去国子监了。” 朱元璋挥手让他自去,而他能好好考虑一下用谁完善律法,制定出符合目前形势的大明律法,李善长刘伯温宋濂都走了,这下还真是不好找人了。 朱标出宫后上了车驾直奔鸡宁山,朱元璋当初攻下应天后就改应天府学为国子学,立都南京后,重建校舍于鸡鸣山下? 改学为监? 故称国子监。 这里被朱元璋寄予了厚望,开国之初朝廷文官不够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从中央到地方? 从省部到州县林林总总的大小官吏需要几十万人? 朱元璋哪里有底子掏出这么多忠心能干而且还清廉的官吏。 所以早早就立下了学院,成效不能说没有? 只不过不太理想? 至今四年了,出了不少地方官员? 补充了不少空缺,可惜没有什么太过出众的。 至于原因也简单,朱标放下手中关于国子监的规章制度,这个学校被自己父皇搞的就像一个培养工具人的地方? 以极端苛刻的纪律约束学员甚至是教员们。 xiaoshuting.cc 国子监的的规定就是生员有戾规矩? 课业不精,并从纠举,绳愆厅特备有行刑红凳二条? 拨有直厅皂隶二名,专门来对学生用刑。 监丞立有集愆册一本,各堂生员敢有不遵学规? 即便究治。初犯记录? 再犯打篦五下? 三犯打篦十下,四犯发遣安置。 监丞对监生有生杀予夺之权,监生决无申诉反抗之理,国子监内的佣人膳夫等由朝廷拨死囚充任,有三遍不听使令,即处斩刑。 学生对课业有疑问的,必须跪听,绝对禁止对人事管理生活的批评,绝对禁止结社活动,不许不穿监服,有事必须事先通知,且行文不得烦紊。 最严重的一款是但凡敢有毁辱师长,乃生事告奸者,即系干名犯义,有伤风化,定将犯人杖一百,发去南地充军。 所谓毁辱师长、生事告奸并没有明确界定,其涵义可以任意扩大,说到底都是国子监的老师们说了算的,说你毁辱师长你就是毁辱师长,你敢反驳那就更证明此事了。 朱标又看了看国子监近两年出仕的学员,要么是循规蹈矩的书呆子,要么就是触底反弹的极度贪腐之徒。 自己父皇确实不是弄这方面的人才,也幸亏这个时代没有电,要不依照老朱的性格非得定下规矩,凡不好好学习者,处以电刑,雷电法王的名号也就归老朱了。 浩荡的车驾停在国子监门前,其祭酒领着一群人早就等候多时了,刘瑾掀开帘子朱标下马车,国子监祭酒上前迎了一步,然后领着人跪拜:“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伸手虚扶一下:“王祭酒免礼吧,本宫奉皇命前来挑选一些优秀的学子,还望祭酒不吝推荐。” 国子监祭酒姓王,是个老夫子在文坛也颇有名声,尤擅山水墨画,当年朱标跟着宋濂也见过几次,老夫子站起身捋着胡须说道:“国子监本就是为国朝培育良才之地,既然是殿下亲来,那么臣自然会推荐出最优秀的学子,好让他们能为国效力。” 朱标被众星捧月般簇拥进了大明目前最高等级的学府,朱元璋对此还是很重视的,朝廷穷也没穷了国子监,朱标大略游览了一圈规模宏大,其内建筑相当完备,除了有射圃、仓库、疗养所、储藏室外,教室、藏书楼、学生宿舍、食堂,林林总总加起来都有两千余间。 朱标也看见了不少学员拿着书本边背诵边急匆匆的朝着学堂走去,不管是不是他们故意展示给朱标看的,朱标都挺满意的,莫名想到了自己原来在学校突然来巡视组检查的时候。 朱标穿过院落,历代先贤的微言大义遍布各处,名言警句也是都刻在石壁木柱之上,朱标随口问道:“学生们平日里都在学些什么?” 王祭酒笑道:“国子监以孝悌、礼义、忠信、廉耻为之本,课程以《易》《诗》《书》《春秋》《礼》等经典为教材,人习一经,以《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为普通基础课,另外还需学习朝廷律法等时政文献。 朱标闻言也没说什么,走到了一处房屋上书绳愆厅,王祭酒拦下朱标说道:“绳愆厅是纠正过失的地方,若有学员不学无术就会被压进去用竹条抽打,里面除了两条红凳外也没什么了,殿下何等身份还是不进为好。” 朱标也不以为意,就是打学员也不会挑在现在只是问道:“平日受罚的学生可多?” ………………………… 第二百九十五章 士子初心 王祭酒回答道:“不多的,国子监的学员都深受皇恩,朝廷财政艰难连宫里都节衣缩食了,却还供给着学员们食宿还有夏衣冬被笔墨损耗,就连他们的家人都免除了徭役,这等天恩粉身碎骨都不可报答,那里还敢不思进取。” 朱标听后随意的点点头。这话他也就信一半,国子监学员有没有感念皇恩他不确定,不过规矩严苛至此,他们因为畏惧不敢触犯却是可以肯定的。 国子监目前也就两千余学子,现如今都在屋内学习,或是背诵诗书或是在做文章,朱标一个屋一个屋的看了过去,大体上还不错。 不过朱标也清楚,他身后跟着这一大帮人,能看到的都是人家想让他看到的,领着人回了前院吩咐道:“国子监的规矩过于苛刻了,学子们是我大明未来的基石,不可不好好教育,但也要注意分寸。” 王祭酒苦笑道:“老臣也上奏过,只是天命难违………” 朱标也知道这是朱元璋定下的规矩,国子监的人不敢反驳,但这不是他们推诿的理由,转过身冷冷的看着他们:“放肆!圣上日理万机,国事繁忙,哪里还有精力盯着教书的事情,近两年下地方任职的人学子们表现平平,圣上也颇为失望,朝廷耗费庞大的资源供养,你们就是这么为国家利益培养栋梁的吗?” 这话可太重了,国子监的官员们都惶恐的跪了下去:“臣等有负皇恩,还请太子殿下降罪。” 一旁的刘瑾看朱标没有进屋的意思,就从里面抬出一把椅子,朱标坐下后看着眼前一排排的乌纱脑袋说道:“先前如何暂且不提,你们立刻着手定下新规送到东宫,国子监是培养栋梁的地方,不是培养柴火的,若是以后还出不了人才,那就是你们不思进取愚昧无能,无能之官在本朝是什么下场不用本宫提点你们了吧。” 跪着的人自然是磕头应诺,他们虽然在国子监任职但也是朝廷命官,自然也知道最近朝内风雨欲来,若是不小心撞上了可就没有命了。 朱标也不让他们起身,接着吩咐道:“往后四书五经是要读的,不过更应当以实务为主,国子监的学员不求能世事洞明,但也不应是五谷不分的书呆子。” 国子监祭酒听就回答道:“殿下的意思臣等明白了,臣等定然不会再让圣上和殿下失望了。” 朱标挥手让他们起身:“去把学子们集合起来,本宫有话要对他们讲。” 刘瑾从旁递上一杯茶水? 朱标接过后泯了一口,国子监的人都去集合学员了? 朱标则是心思转动,本想着鼓励学子们朝着数理化发展? 可现在国子监统共就这么点人? 供给朝廷都不够。 只能在缓一缓了,燃眉之急迫在眼前,自家父皇屠刀一起,今年就最起码得死个上万官员,这些人一个萝卜一个坑? 挖出来了就得找人填上,要不那摊子政务谁来做。 国子监学员加上新科进士都填不满? 还得花上民间举荐和士绅入仕? 可这些人就不贪了? 最后还得杀还得填? 大明近几年就是这么个情况了,社会风气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扭转过来的? 现在这一代人基本都习惯了贪污受贿。 说实话? 朱标都想着劝一劝,再晚几年在开始肃清吏治,如此他也好储备些备用的人才? 可一想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 最多就是这几年辛苦一下了。 等吧? 等吏治肃清的差不多了,官员贪腐之风被遏制下来,朱标就会劝说自己父皇缓一缓,乱世用重典是没有错,但治大国如烹小鲜也没错,刚柔并济才是王者之道。 到时候想必国家也就有点余粮了,大规模的普及教育是不可能的,而且收益太慢,还不如集中资源兴办精英教育,他是文科生但也清楚数理化才是这个时代最需要的。 lingdiankanshu.com 不一会儿学员们就被集中到广场上了,朱标也起身走了过去,那边队形倒是颇为整齐,两千余学生在后世不断什么,可在这个时代这些人基本就是人中龙凤了,不必在烈日下耕种,不用为衣食住行担忧,朝廷自有供给,他们需要的就是读书做官。 朱标今日穿着常服看起来跟下面的学子们差不多,学子们也都好奇的看着他,知道这就是他们未来的主君,不得不说朱元璋定下的规矩对洗脑还是很有一手的,这些学子们的目光都很灼热。 朱标走到高台上后面对着学员们负手而立,其余人站在他身后一步,腰都是微微弯曲的,以便随时躬身回太子殿下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练过,朱标站定后千余人整齐划一的跪拜问安:“学生等参见皇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儒生袍子颇为宽大,可他们行礼却也有种别样的美感,朱标满意的点点头,被这么多人跪拜也是很刺激的,无论多少次心里还是苏苏痒痒的。 朱标身后的人自然不敢承受,纷纷侧身而立以示避让不受,看朱标点头了,刘瑾在旁喊道:“免礼平身。” 所有人都起身后朱标又让他们走近些,毕竟他也不想扯着嗓子喊,那样也太没威仪了,不过没有大喇叭的年代,想让两千多人都听到也不容易。 只好让人到下面当人肉传声筒,而且学子们也规矩的很,没有交头接耳的,朱标扫视了一圈说道:“今日本宫特意来见你们是为了挑选出合适的人去为国效力,圣上有意肃清吏治,派遣钦差查巡地方官员贪腐之事,奈何人选不定,不知你们之中可有人愿意担当大任。” 最前面那些能直接听清楚朱标话的当先就跪了下去,随着信息被传递到后面,广场上就没有站着的学子了:“学生愿为朝廷效命,彻查贪腐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为国尽忠固所愿而,学生定然不负圣上期望,贪官污吏我之死敌,绝不共存!” 朱标听着下面的请愿并不意外,一百个官员里面九十九个一开始都是想当清官,毕竟他们自幼读的书教给他们的就是这些,可真入了官场能有几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 第二百九十六章 故人心意变 朱标摆摆手压下不知是热血上头还是渴望直入官场的学员们:“你们不要觉得这是让你们平步青云的台阶,要知道骤登高位一但失足唯死而已,若你们领了差事,地方官员必然会拼死拉拢你们,美肴盛宴、绝色佳人、金银古玩无所不用其极,这些你们都有信心抵抗吗?” 第一排的一个学生大声回答道:“学生有信心,学生家中薄有资产,金银美色一概不缺,唯有心中志向尚未施展,还请殿下给学生一个机会,必不负信重!” 其身后的一群人立刻呼应起来,看来都是家中有钱的,这种人眼界颇高,一般的贿赂手段对他确实无用,不过朱标倒也不太看好他们,地方官心太黑,有些贿赂不是你说没收就没收的。 另一旁也有人大声回答道:“学生家中并不富裕,但学生十年苦读不为金银,历代先贤之教诲铭记于心,大丈夫生于世,自当为万世开太平,岂能受俗物之困扰,学生愿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之后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朱标面上带笑不断点头,不过心中却也没有什么波动,这样的豪言壮语他听的太多了,自己父皇提拔的也好,他在凤阳亲手提拔的也罢,刚开始都是这副模样,心神激动双目含泪,恨不得挖出心肝奉在他面前,可转眼该贪的时候也没手软。 朱标只相信他们现在是想要清官,想要做出一番政绩也好青史留名荫妻封子,可惜人心从来都是不断变动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朱标却是要跟他们讲清楚,伸手让他们安静后说道:“权利之下、夭折者众,本宫也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这颗赤子之心,只是历来清官变贪官的事情,你们在国子监也是听过的,不要太过高估自己。” 下面的学子不敢反驳太子,但是一个个都红着脸,感觉自己被小瞧了,朱标也不以为意,若是真能坚持下去,朱标亲自请他们喝酒都行。 按照他的预计,这群人前几次倒也不至于那么快被拉下水,但往后就不好说了,一群小年轻怎么能斗得过人性的贪欲呢? 朱标先让国子监祭酒从下面主动要去的学子中挑选了二百人? 作为第一批下去监察的小官儿,他们当然不可能当钦差大臣了,也就是陪同而已,主要用途就两个? 一是辅佐钦差巡视地方,二就是监察钦差大臣。” 这些人目前还是干净的,跟地方官员也没有利益牵扯? 若是能一直保持本心,很快就能上位,若是不能死的也会很快。 等到了下午两百人都背着行囊准备就绪了? 明天老朱会亲自再教育他们一顿? 然后就把他们分配给各路钦差? 其实也不用他们干什么,只要他们不受贿一直看着? 就足够让钦差大臣不敢轻易包庇那些罪大恶极的贪官。 其余人依旧不太肯散去? 都想加入其中为国效力,不过国子监祭酒的威慑力也不是盖的? 老夫子脸一沉所有人顿时散尽,朱标看的嘴角抽搐? 就这样还好意思喊着杀身成仁也绝不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然后朱标就领着他们回城了? 吩咐吏部安顿他们? 然后就准备回宫了? 朱标一看进城后依仗又升起来了就有些头痛,朱标正式出行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太子去国子监这种需要载入礼部记载的事情。 一路上都有禁军提前开道,沿途百姓商贾早早就收到了警告,不能有任何人或物挡在车驾前,要么赶紧滚到别处,要么就在道路两旁跪好,然后才是庞大的依仗队,举着肃静、回避等牌语的太监,车驾四周都有身披甲胄的骑兵护位。 一路回了皇宫仪仗队才散去,朱标也终于可以透透气了,下了车驾就朝着御书房走去,不过走到一半,想着还是去陪自己怀孕的太子妃吃饭吧。 然后就转道去了东宫,御书房的朱元璋早就接到了太子回宫朝着御书房来的消息,还特意命御厨去做几道酒菜送过来。 结果最后一个太监苦着脸走进来跪下说道:“皇爷,是奴婢看差了,殿下回东宫了。” 朱元璋闻言都气乐了,那太监自然是惶恐的磕着头,不过老朱也不会很他计较:“太子回东宫就回东宫了,你在这做什么,滚出去。” 那太监仿佛听见的天籁之音,连忙就要退出去,朱元璋又随口吩咐道:“吩咐御膳房把菜送到东宫去吧。” “奴婢领命,这就去吩咐。” 而朱标回到东宫后就看见自己太子妃还在小花园处赏花,入夏了花簇开的也极为漂亮,而且宫里也有人专门修剪。 朱标走过去说道:“赏花可以,不过还是要小心别被虫子咬了。” 常洛华闻言转过身子行礼笑道:“还以为爷要去见父皇呢。” 朱标拉过她的手说道:“本打算要去的,不过一想到太子妃,本宫就回来了。” fantuantanshu.com 常洛华脸色一红:“臣妾有了身子不太方便…………” 侍候的宫女一般听到这里早就退下了,可如今太子妃有了身孕,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就连命都没有了,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但还是不肯离去。 朱标本也没这个意思,不过她这么一说朱标却又有了兴致,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唇笑道:“是想与你吃饭,你想到哪里去了。” 常洛华脸色通红呐呐不言,朱标也不再调笑她,跟她并肩而立问道:“今日都干什么了?” 常洛华也放松了许多,不知为何怀了身孕反而更容易害羞了,想了想今天的行程说道:“早上去了母后那边,陪着露儿玩了一会儿,中午在坤宁宫用了膳,下午就回东宫睡了一会,现在才醒不久。” 朱标听完后有些羡慕了,不过如今的生活倒也是他喜欢的,就接着问道:“露儿这丫头现在调皮的很,你可要注意些。” 常洛华确实不乐意了:“哪有,露儿乖巧的很,什么都愿意拿出来分享,才不调皮。” 朱标闻言开心的笑了笑,露儿是他亲妹妹,他能说别人若是跟着附和他可就不高兴了。 ………………………… 第二百九十七章 国本有继 就在俩人交谈的功夫,朱元璋命人送来的菜肴也到了,朱标让人摆在屋内,外面现在有不少蚊虫,他可不想吃进去几只。 朱标忙了一天也饿了,拉着太子妃就进了屋,看着菜肴都是自己喜欢的,决定明天还是陪自己父皇吃一顿吧。 常洛华没有什么胃口,不过还是陪着自己夫君用了一点,朱标吃了几口舒服了不少:“最近怎么没叫岳母过来,若是想见见其他姐妹也可以,叫刘安去府上请过来就是了。” 常洛华轻轻的摇头说道:“等下个月再请娘亲过来吧,爹不在她操持家务也忙得很。” 朱标倒是不觉得处理点家务事能有多忙,不过既然常洛华有分寸那就更好了,宫里宫外总是不好多接触的。 常洛华亲手给他布了几道菜说道:“今日去坤宁宫的时候有不少妃嫔在哪,我如今又有些显怀,她们恐怕是看出来了。” 朱标笑道:“看出来就看出来,算不得什么,本也不也不是为了防着谁,有本宫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和孩子,无需多想。” 常洛华抚着小腹柔和的笑了起来,朱标默默吐槽,就这样谁能看不出你有了,谁有病才会一直摸着肚子傻乐。 朱标对一旁的刘瑾吩咐道:“明日去请太医过来,然后你直接去坤宁宫传禀这个好消息。” 刘瑾欣然应诺,太子妃有孕这件事一定会震动朝野,无论是清是贪,他们都是大明这条船上的人,国本有继是也就意味着只要稳住,那就可以安心在朝中发展。 而对与国同休的勋贵和东宫臣属来说那就更是天大的喜事了,东宫有后他们子孙的金饭碗可以传递下去了。 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不重要,对大多数人来说是谁生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明了太子能生育子嗣,这就够了。 晚上朱标先去文华殿看了会书,然后就歇在了自己太子妃的身旁,常洛华有了身孕后整个人英气退散柔和了许多,更显的娇媚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点了点她有些红肿的嘴唇,然后就动身上朝去了,朝会上新任的大理寺卿阎东来站出来禀报道:“工部尚书吴宣博以及工部左侍郎李少田贪赃枉法倒卖朝廷物资之案已经查清,除此二主犯外,还有工部郎中、员外郎等八十四人具以缉拿归案,请圣上发落!” 朱标闻言认真的看了看此人,主犯已经落网,此案查清不难,但如此快速结案到也不容易,不知是真有本事还是糊弄了事。 朱元璋也是有些惊讶:“可查清楚了,此案绝不可放过一人。” 阎东来躬身回答道:“臣绝不敢疏忽大意。” 朱元璋不可置否,他是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别人的,定然还会拍刑部官员和亲军都尉府再起查一遍,若是有错,此人也得死。 不过在朝堂上问一遍也就够了? 阎东来此人是御史出身? 风评清正廉明,朱元璋到也觉得此人应该不会那么傻,邀功也不致于把命搭上。 之后也没什么好说的,满门抄斩家资充公,之后就是正常的汇报了,礼部尚书上前禀报道:“前元摄帝师喃加巴藏卜已经快到了? 明日即可入京? 不知该以何礼接待?” 若是按前元的规矩百官都得出迎? 可惜现在是大明朝了? 北元册封的摄帝师? 不配用这么贵重的礼仪? 不过到底关系着西藏地区的问题,朱元璋想了想说道:“既然是方外之人? 那就让善世院和礼部官员一起接待? 等日后太子有空了去见一见。” 礼部尚书躬身领命? 一些前元官员却是有些失望,帝师一系跟他们也是熟识,若是还能在造辉煌,那他们也能安心不少。 可如今看圣上的意思连亲自接见的想法都没有,朝中有些人就很难受了,不是在乎那喇嘛,而是感受到了皇帝对前元的排斥。 吏部左侍郎赵松却站出来说道:“圣上,迎接摄帝师之礼是否太轻,毕竟其在乌思藏有极大的影响力,而今他们有意臣服,我大明不妨多加恩典,也好让他们归心。” 中书省参知政事李知世也站出来说道:“赵侍郎言之有理,摄帝师虽是前元旧臣可如今有意归顺,我朝自当接纳,若是乌思藏平稳,大明在西境的防线也能舒缓不少。” 这样的人有不少,不过朱元璋也不生气,若是因为这点事发怒,那他早就气死了,这些人说到底还是为了增加他们这些旧臣的声势。 前朝旧臣在朝中虽然不敢结党,甚至私下里都不敢有任何联络,但他们还是有足够的默契,因为他们是天然的同盟。 朱元璋听了一会后说道:“那就再让晋王出迎,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的事情都由太子出面。” 还有人想要得寸进尺,不过看着皇帝逐渐冰冷的眼神都满头冷汗的退了下去,皇帝针对一个人太简单了,谁的屁股都不干净,光明正大就能杀了你全家。 朱标躬身应诺,就在这时外面的传来声音:“皇后娘娘派人有要事启奏!” 满朝文武顿时一愣,开国四载皇后可从没有派人来过,不过朱元璋是知道的,刚才上朝前朱标就小声跟他说过了。 笔趣阁 朱元璋眼中锋芒收敛,面色也柔和了许多,马上所有人就都会知道咱老朱要当爷爷了:“传进来。” 不一会儿刘瑾走了进来,满脸喜色弯腰快步走到御阶前跪倒:“启奏圣上,今日太子妃身体不适请太医诊脉,发现太子妃已有身孕,皇后娘娘闻之特命奴婢向圣上禀报。” 话音都还没落地官员们都已经嚎叫上了,他们看见刘瑾的时候就基本确定了,毕竟太子的贴身太监谁还不记着点。 官员们整齐的跪倒在地:“国本有继东宫有序,大明江山千秋万代,臣等为圣上贺喜!” 朱元璋也站起身哈哈大笑,其实倒也没那么高兴,毕竟都知道好久了,不过在这个时候表现的开心,能安抚不少人,没看徐达李文忠等人都高兴的不行。 ……………………………………………… 第二百九十八章 训诫大理寺 朝中的气氛顿时欢欣起来,天家无私事说的就是如此,朱元璋朝着刘瑾说道:“回去禀报皇后,务必照顾好太子妃,太医院所属随时待召,不得有误。” 刘瑾躬身应诺退下,朱元璋看着朝臣说道:“难得有喜事,今日午时赐宴,咱要与诸位爱卿要好好喝几杯。”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不过大家也就是陪着皇帝乐一乐,太子有后是喜事,但也不至于太过,毕竟朱标又不是二三十还生不出子嗣。 下朝后朱元璋宴请大臣,朱标也被敬了好几杯酒,都是常遇春一系的勋贵,他们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常系大多数人都被常遇春主动散去了,不过也还有几个老兄弟。 等下午朱标回东宫的时候,东宫院子都快被礼物堆满了,不仅是他父皇母后又有赏赐,各处妃嫔也都送了不少,还有宫外大臣们送的礼物也在源源不断的运进来。 朝中这个局势自然没有人敢送太过的礼物,嫔妃们送的无非是首饰布匹,文官们送的就是寓意好些的文房墨宝字帖诗书,勋贵们就大气多了,毕竟他们当年领兵打天下的时候没少从前元贵族那缴获好东西,而他们的身份也不怕露富。 朱标都让人记下后送到库房,常洛华则是心情美美的,朱标也看出来了就问道:“这些东西也就那样,怎么这么开心?” 常洛华笑道:“若是太贵重的臣妾收了也不安心,如今这样的就很好,每个都还别有意趣。” 朱标不是太理解但也无所谓,常洛华本就是有分寸的人,入宫后也不知道是跟他学的还是跟母后学的,更是长进了不少。 朱标跟她说了几句就出宫了,他要去见见大理寺卿阎东来,这个部门虽然是他这次整合官署衙门提出来的,但其实早就有了,只不过宋朝时被罢黜了。 其职责主要就是审理中央百官以及京师徒刑以上的案件,复核或者重新审判刑部移送过来的死刑和疑难案件。 loubiqu.net 这个部门对现今尤为重要,地位大致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院,重要案件刑部负责审判,大理寺负责复核,若是大理寺不通过审核,那么刑部的判决也就无法实行,只能上奏请圣裁。 不过刑部到底是行政官署,其内部结构复杂,人员众多,而朱元璋所处置的官员都是背景深厚的,他们若是打通刑部也不是不可能,这也是为何朱标要即可复立大理寺的原因。 刑法审判没有监察怎么能行,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朱标,他们俩的事务何其繁重,怎么可能有功夫一直盯着贪官污吏的审理,无论是被顶替罪名还是偷天换日,在这个全靠人为处理的时代只要能打通关节,基本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目前其大理寺属官也就百余人,而且大多数人都是朱标亲手安排的,首要条件就是身家清白为人老实,这种机构要是都选聪明人可就乱套了? 最好就是耿直的人多些? 大理寺卿聪明些就够了。 朱标出宫后想着刚才让亲军都尉府送来的情报,大理寺卿阎东来出身江东名门,年少就有才名,乃是前元举人出身? 不过中举后并未任职,而是归乡继续读书。 吴元年被举荐入仕,之后历任地方政绩不错,去年才被调任刑部,表现优异破了几个案件,行为作风也颇为良好,也严辞拒绝过他人贿赂,这也是朱元璋命他执掌大理寺的原因。 难得今日朱标没有什么事务,就想着来见见这个阎东来,至于国子监那帮家伙已经被朱元璋叫去洗脑训话了,估计会暂时性的得到忠君爱国属性的强化加成。 车驾停到大理寺门前,阎东来领着臣属迎接,朱标让他们起身后看向门前的两座大石狮子说道:“这石狮子倒颇为有趣,与本宫北伐时在顺天府所见有些不同,阎卿以为呢?” 阎东来先是一愣,这是他第一次与太子殿下接触,没想到第一句竟是这种问题,不过他到底是有些底子的立刻就回答道:“这石狮子的形象在历代都有变化,在汉唐时通常强悍威猛,元朝时,身躯瘦长而有力,圣上曾说过其不像狮子却像胡狼,臣以为极是。” 朱标点点头也不说话,直接迈入大理寺的府衙,身后的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不知寺卿是说的殿下满意还是不满意。 五品以上的官员陪同着入了大堂,朱标径直坐下,下面的官员们肃身而立,许是心中无愧倒也都很平静,朱标笑道:“若本宫这么去了刑部,恐怕早就有人慌的不行了,这是为何?” 下面的人面面相窥,实在不懂太子殿为何这么对待他们,刑部如何他们自然清楚,当今圣上用重典治世,刑部自然是重中之重,只是自吴元年以来历任刑部尚书就没有能挺过一年的,就是因为刑部水太深了。 他们虽然清楚,但是也不好直接说出,朱标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你们多是刑部出身,不愿多说本宫也可以理解,但是你们要知道,本宫复立大理寺不是让你们从那里再分一份分脏款的。” 大理寺卿阎东当先回答道:“臣等不敢,既受此重任,臣等又岂敢贪赃枉法与他部勾结,请殿下明鉴。” 朱标绷着脸摇摇头:“本宫不需要明鉴,你们若是胆敢守法犯法那就是罪加一等,往后这般类型的夷其三族,朝廷绝无宽恕!” “本宫今日就是特意过来提点你们,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你们都是读书人,也不用本宫再给你们解释了吧?” 朱标看着下方面色发白躬身受教的官员们,他向来是甚少提点别人的,毕竟蠢货贪奸邪者多半无可救药,不会大理寺毕竟是他亲手复立,除了大理寺卿阎东来外其余人也都是他安置的,总得多提点一下。 打了一棒子也得给口甜枣了,朱标面色平和下来,堂内的气氛也骤然平和了许多,朱标目光扫视之下,哪怕是阎东来都忍不住伸手拿袖子擦了擦额头,倒不是有汗,就是想动一动缓解一下压力。 ………………………… 第二百九十九章 合适人选 朱标少年临朝威压日盛一日,至如今哪怕年纪尚幼但也无人胆敢小窥,大理寺的官员们也同样如此,在别人面前他们是高高在上的掌管刑狱审判的朝廷命官,但在太子面前却也跟受审的犯人没有什么两样。 朱标轻声安抚道:“大理寺往后定然要担当大任,所以要经受的考验定然是众多,但是本宫还是劝你们要洁身自爱,只要俭以养德勤以修身往后朝廷自会提拔,如此光宗耀祖岂不比收受赃款而夜不能寐强?” 众人的要就没挺起来过:“臣等铭记太子殿下淳淳教诲,定然俭以养性精以修身,殚精竭虑清廉从政!” 朱标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如此就好,只要持身以正哪怕被栽赃陷害也不要屈服,本宫自会为你们做主,切不可因一时惶恐而被他人所控。” “大理寺卿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众人躬身而退,朱标端起刘瑾送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本宫说了这么多,阎卿家作何感想?” 阎东来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臣感受到了太子殿下对臣下的爱护之情以及对大理寺的重视。” 朱标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阎东开自然不敢跟太子殿下对视,要论起来这是大不敬之罪,不过殿下主动他也不好闪避,只是垂下了眸子。 朱标轻声开口道:“官署衙门作风如何其长官至关重要,阎卿家若是无信心此时亦可明说,本宫给你一个机会平调中书省,大理寺卿交给其他人。” 阎东来垂着眸子沉声说道:“臣非趋利避害之徒,圣上和殿下有意肃清吏治,那么臣就愿做斩破污秽之利刃,一往无前宁折不弯!”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说的好,希望你能言出必行,如今大理寺初立,当如何?” 阎东来:“臣听闻京师大狱有敲诈勒索犯人之事,刑部官员深涉其中,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此不正之风臣定然要弹劾,请圣上下令让大理寺彻查刑部!” fantuantanshu.com 朱标深深的看了眼阎东来,然后就出去了,此人心思通透,不是大忠就是大奸,到底如何且看来日吧。 朱标来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大理寺和刑部对立,这两个部门如果串通一气,那刑法审判方面基本没有什么他们做不到的,对肃清吏治无疑是重大打击。 双方彼此有深切矛盾朱标才能放心把案件交给他们,宁可审案慢些,也绝不允许他们一团和气。 出了大理寺,朱标就朝着礼部去了? 他整顿官署衙门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颇为有趣的人? 也就是历史上因为永嘉侯朱亮祖而死的番禺知县道同? 此人是去年因孝顺母亲而被举荐为太常寺赞礼郎,而今被朱标丢进了礼部。 虽然在历史上此人执法严明不畏惧权贵,但如今还是要见见再说,如果合适的话? 朱标倒是希望此人能担当起钦差之职? 毕竟相比一个基层干部,大明现在更需要一个刚正不阿的钦差。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朱标车驾停在礼部门前里面的人才慌忙出迎,太子去了大理寺他们是知道的,可怎么也没想到还有功夫到礼部来。 进了礼部大堂后朱标对礼部尚书吩咐道:“晋王楚王的大婚也该认真筹备了? 还有临安公主的也同样? 这些礼部有些怠慢了,难道非要等到圣上或是本宫来催促?” 礼部尚书赶忙解释道:“非是臣等怠慢,只是钦天监一直推脱说近来并无吉日,礼部推算的良辰吉日在他们那里也通不过? 这才耽搁了。” 朱标闻言眉头一皱? 挥手让礼部其余人下去:“钦天监监正是何人?” “回禀殿下,乃是前元司天监监正傅琼,臣听闻此人有借推算吉日收受礼金的习惯。” 朱标气乐了:“怎么? 他准备让皇家给他送礼?” 礼部尚书捋着胡须笑道:“那他自然是不敢的,只不过是趁着圣上忙于国务没有下令,想着从……” 剩下的话也不用多说,钦天监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想着从未来王妃家得点好处,这也算是惯例了,就是往后王妃也不好追究,毕竟大婚的良辰吉日都是人家算出来的。 朱标也懒得再计较,这种事也不算太过,终归是你情我愿的,平常人家请个算卦的选吉日还要给点辛苦费呢,只要不急,朱元璋想起来了自然会下令让钦天监推算,到时候谁还敢推诿。 朱标厌恶贪官污吏,但对这种还算可以理解,何况水至清则无鱼:“让钦天监即刻推算,就说是本宫的意思,若是在敢耽搁严惩不贷。” 礼部尚书躬身应诺,朱标接着问道:“让你注意的那个道同如何,为人可正派?” 礼部尚书据实回道:“为人颇为清廉刚正,只是对于人情世故不太通透,并不适合在礼部发展。” 朱标要的就是刚正不阿不讲人情世故的人:“叫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就走进来了,虽然穿着官服但也透着一股寒酸劲儿,可见其人过的并不怎么样。 道同有些惶恐的跪倒在地,他不过是一个从九品的礼部司务,实在不清楚为何皇太子殿下要见他,毕竟差距有些太大了。 朱标平和的让他起身,看他依旧有些不知所措就问道:“你是蒙古人,入仕之后可有难处?” 道同松了一口气回答道:“回禀殿下,圣上当年发布北伐檄文时就宣布,对愿为臣民的蒙古人、色目人,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开国之初又诏谕蒙古诸肤色人等皆吾赤子,果为才能,一体擢用。臣得赖天恩浩荡还能入仕为国效力,且并从未受到苛待。” 朱标看其面色真挚诚恳就说道:“本宫看你过的并不是太好,而且听说与同僚相处的也不好,难道不是因为被排挤吗?” 道同摇头说道:“微臣家中贫寒,非他人所致,而与同僚不睦也是因为臣自身性格孤僻,微臣多些殿下关心。” 朱标又问了几句,确定此人性格确实如此,刚正孤僻,其行政能力顶了天也就是一州知府的料,甚至知府都有些难,不过当铁面无私的钦差却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 第三百章 知人善用 知人善用也是人君的必备课程,就像道同这种人,现在位卑官小倒还好,无非就是跟同僚处不好关系,等往后若是升任到其他部门或者下放到地方,他定会跟那些贪腐之官对上,必然不会和光同尘。 历史上此人会被朱亮祖害死也不奇怪,这确实不是搞行政的性格,哪怕朱标希望地方官员各个清正廉洁,但却也不希望他们都像御史言官那般,总得有人忍着委屈干实务。 跟道同说了几句后就让他下去了,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此人眼界和格局都还不够,还不能担当大任,所以朱标打算给他国子监学员的待遇,先跟着辅佐钦差。 临走前才想起自己妹妹和未来妹夫的的事情,又吩咐礼部尚书修改一下关于驸马的条例,幸好朱标本就主管此事,加上现在开国初年,条例改动也不是什么大事。 限制还是要有的,驸马不可入中书省不可领兵,其余的都可以放松一些,还有公主府还是要建的,朱标也不想天家的金枝玉叶去伺候公婆,不过驸马也应入住,总不能小两口亲热还得看老嬷嬷的意思。 然后就上车回宫了,路过曹国公府的时候朱标有些想进去,从杭州回来后还一直没抽出空儿跟李文忠谈一谈,不过到底不是官署衙门,朱标也不要贸然登门。 李文忠到底是他的表哥,该给的体面朱标得给,向一旁的刘瑾吩咐道:“明日从库房取出两支高丽进贡的宝参送到曹国公府,另外在配点别的,你看着准备。” 刘瑾闻言有些心疼,不过也只能应诺,朱标倒是丝毫不在意,身外之物算的了什么,区区宝参莫说宫里还有,就是没了,发道令旨让高丽在进贡就是了。 回宫时已经黄昏了,朱标看了看西斜的太阳,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杨广的诗句,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 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一旁的刘瑾有些急切的说道:“爷,小心眼睛,这看日头看久了可不好,你快转过身吧。” 朱标呼出一口直奔谨身殿? 入夏了御书房不透风? 朱元璋已经把公务挪到谨身殿了,而远处的一个太监却是纠结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要不要回去禀报圣上太子要来了?可若是太子爷再变道回东宫他可就真得掉脑袋了。 朱标自然不知道的,不过他这次确实是准备去见老朱同志了,进了谨身殿朱标行礼拜见之后,老朱也没抬头依旧处理着公务? 朱标则是自顾自的说起下午的行程。 等朱标说完了? 老朱也批完了? 父子俩走出大殿背负双手开始溜达都不在说话? 足足沉默着逛了半个时辰。 等一起用上了饭老朱才开口说道:“钦差人选大概定下了? 只是不知道能有几人尽忠职守。” 朱标夹了口七宝鸭肉说道:“第一批钦差恐怕八成都不会多么尽责? 毕竟大多数人还在观望,虽说风雨欲来? 可他们还不清楚到底是雷声大雨点小? 还是席卷天下的狂风暴雨。” 朱元璋轻轻笑道:“那他们可要失望了? 咱可是准备一扫乾坤,彻底去除这官场几百年来养成的贪腐之风,这些钦差认真做事罢了,若敢包庇隐瞒那他们还要比那些贪官污吏都先走一步。” 朱标点点头,不狠狠开刀杀上一批他们都还以为肃清吏治是在开玩笑,吃完饭回到书房让所有人退下,老朱才把已经草拟好的旨意拿出来,这次主要是刑部左侍郎开蒙为首,总共四路明面上的钦差大臣,也有以御史右丞为主的四路暗访钦差。 朱标看了看人选,品级都不是太高,但是分属的势力却各不相同,有些是汪广洋的旧友,有些是胡惟庸的属下,还有前元旧臣,御史言官等等。 朱标还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他们的巡视路线很模糊,所负责的地区也有重合的,也就说很可能俩人前后巡视过同一个地方,如此一来他们的奏报就很可能不同……… 小书亭 朱元璋想了一会突然说道:“标儿,往后朝堂上你要多帮着他们求情,咱说夷齐三族你求着满门抄斩就好,咱说都要凌迟处死,你帮他们求个斩立决。” 朱标闻言嘴角抽搐了下,这有什么很大改变吗,不还都是要死,不过朱标也明白,自己父皇这是给他们点儿希望,省的其余人都被吓的辞官不做了。 朱元璋靠在椅子上说道:“官员跟百姓其实都一样,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就不至于造反,咱要当暴君了,总得给他们点希望,让他们觉得把咱熬死了就能在仁君之下过活了。” 朱标无奈的点点头,自己父皇套路深的很,不过这么想也没错,狗急了还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一群手握大权的封疆大吏了。 更何况以后还要对手握兵权的勋贵们下手,他们可是实实在在有能力霍乱一方的,哪怕最后肯定会被镇压,可几天内他们在地方造成的破坏就足够让朝廷耗费数年的功夫弥补。 若是皇帝和太子都是一样嫉恶如仇那可太让人绝忘了,明知必死的情况下很可能就会有人做下蠢事,乱世出身的人都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气魄。 而当朝太子若是仁厚,那么他们就会抱着一丝希望,别小看这一丝希望,绝望中的很会把这个当做救命稻草,那怕心底清楚,可人都有侥幸心理,越是绝望就越是侥幸。 若是皇帝看在太子的面子上饶我这一次呢? 就是我死了,太子能保下我家人的命也不亏。 皇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圣上又偏爱之,殿下请求或有一线生机,总比最后株连九族强。 老朱这就是要为自己儿子铺路了,仁德之君才是天下官民都切身以盼的,朱元璋杀得越狠,官员们为求自保就只能拖庇在太子羽翼之下,因为到最后只有太子才是他们的希望,什么是众望所归,这就是众望所归!” 朱标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乾隆为何混的最舒服,不就是因为官员们都被雍正杀怕了,难得有个宽和的,自然是要好好哄着,生怕把他逼急眼了,学着他爹肃清吏治。 …………………………… 第三百零一章 顾盻有威 大殿内沉默了一会儿,朱标也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聊了,这种事情主要还是看父子俩之间的默契,朱元璋要表现出酷烈,而朱标要表现出仁厚,当然了一切都还是以肃清吏治为主,主次不能混淆。 朱标说起大理寺卿阎东来准备弹劾刑部的事情,这就是正式的开战信号了,大理寺将作为尖刀从刑部入手扫清六部直对中书省,京师不肃如何整顿地方。 朱元璋眯着眼睛想了想说道:“阎东来此人所图颇大,不过所幸不是钱财名利,这也是咱选他作为大理寺卿的原因,不过倒是没有想到他这么上道。” 尖刀可不是那么好做的,阎东来往后将会被文官集团彻底抛弃,勋贵集团也不会接纳,注定是一个孤臣,甚至很可能最后落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地步。 千万不要觉得皇帝一定会善待有功之人,现实从来都不是公正的,有付出却收不到回报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这也是朱元璋高看阎东来的原因,能这么快的接受现实也很难得,虽然他其实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是皇帝把他放到了那个地位,他不做就是不忠,不忠者只有死! 朱标点点头说道:“确实不错,希望能走到最后吧,若是真的能当好利刃给他想要的又如何,朝廷总是要有人做事的。” 话谈完了,老朱也要回后宫歇息了朝着儿子挥挥手:“去看你媳妇去吧。” 朱标躬身退了出去,刚走几步就碰到上了朱家三兄弟,他们三自凤阳回来后,老朱也觉得他们长进了,所以除了每天还是要去读两个时辰的书外,倒也是处于放养状态了。 不过在放养也不能出宫,而且他们年纪也大了,宫里有的是忌讳也不好随意溜达,除了刚回来那两天颇为舒服外,现在他们可都快无聊死了,要是从没出去过也罢了,可毕竟出去一趟,心也野了,自然不甘心困守在深宫大院。 三兄弟乖巧的大哥行了礼,朱标也早猜到他们闲不住了? 不过还是装模作样的说道:“是要去见父皇吧? 在里面呢,心情也不错。” 晋王朱樉陪着笑脸说道:“哥,弟弟们是特意来见您的。” 朱标越过他们朝着东宫走去? 三兄弟连忙跟上? 瞧着大哥心情貌似不错,老三朱棢说道:“近来看大哥忙得很? 弟弟们在一旁偷懒也不合适,俗话说打虎还得亲兄弟呢,大哥有什么跑腿差事尽管交给我们。” 朱棣也是接着说道:“听说父皇要肃清吏治彻查地方官员贪腐,这事儿我们去也可以? 我和二哥当初就巡查过地方粮仓? 总比那些京官下去强,他们都是一路货色。” 老三瞪了眼朱棣然后拉着住标的衣袖:“大哥我们实在是想帮着做点事儿,老四说的也对,那帮人下去就是受贿去了,到最后肯定是同流合污? 肃清吏治还得靠咱们朱家人。” 朱标停下脚步把朱棢的手拍下去,然后转过身看向了眼朱棡、这小子脸皮最厚,还在陪着笑,偏偏还眉清目秀顾盻有威,配上天然的贵气,实在让人难生厌恶。 不过这件事却是惯不得他们,朱标沉声说道:“下去巡查的官员敢贪污受贿抄家灭族就是,你们若是贪了让父皇如何处理,重了父皇舍不得,轻了往后还如何肃清吏治?” 朱樉如今也是偏偏少年了颇为英武,立刻不满的说道:“大哥太小瞧人了,我们贵为皇子怎么可能收下面人的贿赂。” 朱棣也是说道:“我们巡视粮仓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贿赂过,都被我和二哥言辞训斥了。” 朱标白了他们一眼就转身走了,是没收人家的贿赂,可抄家的时候也没少昧银子,这几个臭弟弟没个好东西。 朱标原先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不过风险太大,他们三个出身高贵年纪尚幼,下去被哄的团团转也并不让人意外,查不出什么也罢了,可若是被捏住了把柄可就完了。 他们或许能抵挡住金银珠宝,毕竟是天潢贵胄,可都是半大小子,正是对那事儿最好奇的时候,那里能抵挡得住经过特殊训练的瘦马佳人,到最后还不是得他来擦屁股。 朱元璋极重亲情,再狠心也不会杀了自己儿子,那肃清吏治一事就卡住了,一往无前的气势没了,官员们也不会心服,往后杀的再狠也扭转不了官场风气。 三兄弟依旧不死心的跟在自己大哥屁股后喋喋不休的表着决心,他们此时确实坚信自己能经受诱惑为国出力,朱标也相信他们的心意,可惜就是不行。 bidige.com 不一会儿就到了东宫,常洛华也接到信儿说太子爷领着三位王爷过来了,她自然得收拾一下亲自领人出迎。 常洛华在门前迎候,看见他们兄弟过来屈膝行礼,朱标上前扶住了她,三兄弟也乖巧的上前躬身行礼:“见过皇嫂。” 常洛华拉着夫君的手笑道:“三位王爷免礼。” 老三当先挺起腰杆儿说道:“皇嫂叫我老三就行,不要那么客气,听闻我快当叔叔了,还没亲自向皇嫂贺喜,祝皇嫂早日生下太孙,我也好教他骑马射箭。” 剩下俩默默的瞪了老三一样,什么好话都被你说光了,那不是显得我们俩很憨? 不过也都认真的恭喜了一遍,常洛华也很欢喜,他也知道自己夫君跟这三个弟弟关系很好,所以也表现的颇为亲近。 不过到底也不好和小叔子们说太多,请他们进屋后常洛华就下去安排酒菜了,朱标是吃饱了,可这三个小子为了蹲他,一直守在外面,自然也就没有功夫吃晚膳。 朱标这个当哥的也不能把饿着肚子的弟弟们踹走,只好陪着他们又吃了一点儿,不过三兄弟也看出来自己大哥心意以定,断然是不会放他们出去巡查地方了。 不过他们也早有预感,这不过是铺垫罢了,大哥都拒绝了一次总不会再拒绝乖巧的弟弟们第二次了吧。 朱棢给自己大哥倒上一杯酒说道:“既然大哥不同意,那弟弟们就听大哥的,出去办差事办不了,那我们出宫住行不行,我们都这么大了,再住在皇宫太憋屈了。 ………………………………… 第三百零二章 为之奈何 朱樉朱棣也是连连点头,他们还未成年自然无法就藩,所以现在还住在皇宫,不过到底是已经不小了,自然是想要些自由。 毕竟在宫里虽然不能常常见到父皇,可依旧还在他眼皮子底下,什么都不敢做,都快憋屈死了,恨不得能赶快长大成人然后去就藩,然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朱标倒是能理解他们,谁都希望自由,何况他们已经见过外面的世界了,明白哪里才是真正玩乐的地方。 不过朱标可不敢放松警惕,这三个家伙就没个好的,现在在朱元璋和他的眼底下是个乖宝宝,可放出去就是横行无忌的混世魔王。 堂堂的当朝亲王,若是再让那些官吏纨绔捧着哄着那最后什么荒唐事干不出来,说到底就是他们心智都不够成熟却偏偏有滔天的权势。 明初几大塞王的事情他都还记得一些,朱樉也是出了名的荒淫无道,就藩后多行恶事,荒唐无度,在王宫中大兴土木工事、劳民伤财,不从父命,奸**女,虽然领兵有功,但是他的恶行可不少。 老朱这么宠爱儿子的人都再其死后还恨铁不成钢,给了他的谥号竟然为憨,什么是憨?在国遭忧曰愍,在国逢囏曰愍,祸乱方作曰愍,使民悲伤曰愍。 老三倒是比他强点,不过也在封地干过以奔马缚人,车裂之的恶事,经常因为小事鞭打身边的仆从,不过到底功大于过。 老四朱棣就更出名了,不过却没有什么恶行流传,全是什么少年英勇聪慧果决的事迹,可朱标是不信的,时代如此,朱棣名声好出了他确实功大于过外,肯定还有他称帝后的手笔,史册也终究是由胜利者书写,除了谋朝篡位洗不掉其余的细枝末节也无人敢追究。 其余的弟弟也就不必细说,有更大恶行的也不少? 这些说实话按照律法各个该杀,不过那又如何呢,他们是皇帝亲子,天潢贵胄的当朝亲王,律法是约束不到他们头上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来都是骗人的。 若是真有那一天? 我该拿你们怎么办呢? 朱标目光有些深沉的看着弟弟们,本来还喋喋不休的三人心头一凉,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了。 随着弟弟们慢慢长大这些也成了问题? 往后朱标也会有儿子,这些早晚是要决断的,或许弟弟他下的了手? 儿子孙子呢? 朱标回过神? 这种千古难题还是先别想了? 权势大过律法的时代,说什么能有用? 这三个家伙也是经过最好的教育的? 可到了封地还不是肆意妄为。 朱标看着有些惶恐的弟弟们说道:“想出去住也不是不行,毕竟都是快成婚的人了。” 三人连连点头,不过知道自己大哥肯定还有话,朱标喝了一杯酒:“朝中马上就要肃清吏治了,你们出宫后不准跟任何朝中官员有接触,更不准收礼,也不准去清流赌坊。” 朱樉咧着嘴说道:“那不还是跟宫里一样么,大哥我们不收礼也不见官儿,其余的就让我们涨涨见识吧。” 朱棢则是说道:“真没出息,老二你就知道那点儿玩意,不逛青楼赌坊还不能出城打猎么,出了宫玩的可多了。” 朱棣则是还在潜水,朱标也不以为意,总管着也不是办法,早晚要放他们出去的,还不如先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看,若是真不成器在想办法吧。 不一会儿他们就告辞了,毕竟有常洛华在,他们也不好留宿东宫了,等刘瑾送他们回来后有些担忧的说道:“几位殿下年少,朝中最近事情不少,恐怕会有人特意接近他们,要不奴婢下去安排一下?” 朱标摆摆手:“不要拦着,但是要密切注意谁会特意接近他们,目的又是为何,每日上报不可马虎大意。” 刘瑾知道自家太子有打算就安心了,应诺一声就去见全旭了,最近全旭也是两头跑,他收拢的孤儿都有些小,一直安置在城外庄子上,名义上是亲军都尉府的后备军。 2k小说 宫女们收拾桌子,朱标起身去跟常洛华说了几句,看着她睡下后才去别处歇下,这两天常洛华从嗜睡变成神经衰弱了,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朱标睡觉倒是老实,可每日早朝起身动静颇大,只好分房睡了。 第二天一早,云锦暖贴伺候他穿衣洗漱,然后用了几份精巧的早膳后就去上朝了,在奉天殿门前跟胡惟庸交谈了几句,朱标察觉到六部官员隐隐有以吏部尚书为主独立起来的意思。 这倒是颇为有趣,看来上次汪广洋和胡惟庸没有施以援手对他们影响颇大,不过他们再如何也还是中书省麾下,想要自立谈何容易,汪广洋不在乎,胡惟庸可不会轻易放手。 他上次整顿官署衙门之时,略微提高了些六部的权责,为的是整合权责,但貌似被人误会了,朱标看了眼吏部尚书杜庆元,这位天官莫不是以为他想要扶持一个杨宪制衡胡惟庸? 只不惜想多了,朱标又看了眼刑部尚书,此人怕是难逃一劫了,过会儿大理寺卿阎东来就会弹劾京师大狱的问题,一旦彻查上去,刑部官员多半逃不过去,刑部尚书哪怕没有贪污受贿也有治下不严纵容宽宥之罪。 如此一来拔出萝卜带出泥,有工部和刑部开头,六部都要遭受彻查清洗,到时候他们还得到中书省求援,吏部尚书盘算有些打错了,他这幅样子胡惟庸可不会保他。 不一会儿鼓声渐起,奉天殿大门一开,文武百官整齐的走了进去,朱标领着他们跪下:“儿臣(臣等)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按照规矩行完礼后各归各位,汪广洋当先站出来说道:“启奏圣上,昨夜接到陕西送来的急报,当地缺水有干旱的征兆,百姓的庄稼损失惨重,恐怕是挺不到秋收了。” 朱元璋眉头一皱:“立刻从山西调派粮食,先运送十万石过去以防不测,若是一直不降雨就准备赈灾。” ……………………… 第三百零三章 朝堂争论 汪广洋躬身应诺,兵部尚书又站出来说道:“莱州府遭受倭寇劫掠,靖海侯吴祯总领江阴四卫水军,出海追捕倭寇,一直追到琉球附近海面,斩首千余缴获倭寇兵船,今年倭寇应该是不敢再轻易来犯了。” 朱元璋点头夸赞道:“靖海侯不负朕望,赏赐黄金百两,兵部按规章嘉奖将士兵卒,望他们再接再厉。” 然后就是户部上奏,请求朝廷征发徭役,巩固黄河河堤,虽然去年也修筑了,但如今随着河水冲刷又有不稳之势,为以防万一还是尽早打算为好。 朱元璋沉吟良久才说道:“在当地征发徭役,允许动用粮仓供给徭役百姓,绝不许饿死一人,速度也要尽快不可耽误百姓秋收,户部和御史台都派人去看着,地方官员若有人敢贪污粮食欺压百姓一概处死!” 下方官员领命,朱标却是知道又到了他们发财的时候,徭役公粮不被贪污就怪了,当地粮仓恐怕都是空的,徭役百姓恐怕是会饿死累死不少。 不过那些贪污官员也不会好过,顶风作案最为致命,可惜他们到死才会醒悟,其余人也完全得不到教训,这就是官员了。 等到最后大理寺卿阎东来站出来说道:“臣要弹劾刑部吏治混乱无序,京师大狱中敲诈勒索成风,臣听闻若无银钱打点,哪怕小罪也会命丧大牢,若是有钱打算,就是死囚也能在牢中享受酒肉。” 朝堂之上安静了片刻,大理寺初立竟然就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刑部,这里头水太深,再联想太子殿下昨日亲自去过大理寺,听闻还严厉训诫了一顿。 刑部侍郎当即站出来说道:“大理寺卿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么当着圣上和千岁的面凭空诬陷可不成,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还不等阎东来说话,刑部尚书却是直接朝着朱元璋躬身请罪:“大理寺卿所言并非凭空污蔑,此事臣也有所耳闻,京师大狱的狱卒本就是前朝所留,多有敲诈勒索之风,臣已经派人着手调查? 正准备一举肃清此等不正之风? 维护我大明律法之威严!” 朱标打量了此人一眼,做事倒是颇为果决,如果刑部不认? 那么老朱自然就会派人彻查? 都不用什么手段,直接把那些狱卒严刑拷打一顿? 什么都得招,现在可没有什么人权可讲,断案基本靠刑训逼供。 当狱卒的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有什么坚守? 都不用上大刑伺候? 就能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去,到最后牵连到谁就看皇帝的意思,这些刑部尚书自然也清楚。 朱标看了眼不打算出声的老朱,然后说道:“刑部尚书的意思是承认刑部大狱有不法之事,甚至刑部官员也牵涉其中?” 御史中丞韩琦站出来厉声斥责道:“既然早就知晓为何等到大理寺卿指认才说出? 何况这种事情又何需多做调查,刑部尚书之职责就是刑罚,大狱本就是你的属衙,派人拿下就是,难道是想靠着机言巧辩逃脱御下不严之罪!” 这个老头子是刘伯温临走前亲自推举的,其人刚正孤僻以清贫自许,朱元璋亲自去过他家,真是四面透风家贫如洗,连老朱这么心冷的人都忍不住流泪赞叹,特意赏赐了十匹白布千两白银以做嘉奖。 这种人跟钱唐一样,只要自身保持清廉就是朱元璋都会让他三分,刑部尚书自然也颇为无奈:“韩中丞误会了,不立刻拿下只是不想打草惊蛇,毕竟狱卒能接触到的职位肯定并不高,圣上日理万机国事繁重,下官想着此等小事不妨等彻底查清后在禀明圣上,不想如今被大理寺卿说出来了。” 阎东来笑道:“若是尚书早有打算,倒是下官多管闲事了,只是恐怕尚书是想包庇下属,或者说自保。” 这话朝堂上瞬间乱了起来,六部官员纷纷指责阎东来,尤其是刑部侍郎暴跳如雷:“圣上,大理寺卿阎东来御前妄言,没有一点真凭实据就敢凭空诬陷朝廷要员,若是此风一涨官员们互相攻歼近在眼前,请圣上拿下此撩严惩不贷!” 刑部尚书李严面色沉静跪倒在地:“臣得圣上知遇之恩入朝为官,自任刑部尚书以来每日夙兴夜寐,唯恐行差踏错有负皇恩,而今大理寺卿如此诬陷臣之清誉,还请圣上为微臣做主。” xiaoshutingapp.com 大理寺卿阎东来也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地,面上虽无起伏担心中却依旧是惶恐不安,现在一切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若是想查刑部那自然简单,体格这么大拉屎是擦不干净的,何况李严在前元就没少贪污受贿。 吏部尚书也站出来说道:“李尚书上任以来勤于职守,臣不敢担保他清廉无暇但也是循规蹈矩,但绝不是纵容下属贪污腐败之徒,还请圣上明鉴。” 中书省不会参合这种事,汪广洋胡惟庸更是作壁上观,六部既然有了自立的小心思,那就去试试好了,没有我们扛着,直面圣上的压力可不好受,真以为一个吏部天官就能顶得住了? 勋贵那边就更有意思了,许达李文忠老神在在,其余侯爵们那就跟看戏一样,恨不得叫几声好,六部的文官向来屁事多,背后没少骂他们,现在难受了吧。 只要不涉及勋贵武将,那他们可不嫌热闹大,玩笔杆子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互相残杀才好,省的闲下来总挑他们的错处。 御史中丞韩琦此时却是又把矛头指向阎东来:“大理寺卿可有证据指认刑部尚书,你不是御史,若只是风闻奏事那可犯了错,老夫也得上奏弹劾你!” 大理寺卿阎东来嘴角一抽,还以为御史中丞跟他是一伙的,毕竟刑部的问题不少,大家心里也清楚,没想到老头子不分敌我谁错怼谁。 阎东来躬身说道:“大理寺初立,但也已经审核了不少刑部送来的要案,其中有三道要案明显判轻了,比如贪污公款之罪,主犯竟然判的比从犯还要轻,又有两道判重了,还有…………” …………………… 第三百零四章 絮絮叨叨 话没说完就被刑部侍郎打断:“刑部审案自有道理,律法在上何人敢违背,至于什么判轻了判重了更只是你大理寺一家之言,若是觉得不合适自可打回让刑部从新审判,再不行也应请圣上裁决,哪里轮到你下定论!” 剩下的也不必多说,俩人各执一词,这也刑部和大理寺之间根本的矛盾,大理寺没有设立之前,一切都是刑部自行处置,而现在却多了个审核的祖宗。 若是朱标没有插手,他们会有矛盾但不会摆在明面上,双方磨合一段时间也就同流合污了,刑部分出一部分利益给大理寺,大理寺对一些案件睁一只眼闭一眼,如此也就共存了,甚至彼此间还能分担一部分压力。 不过现如今阎东来对权势有追求,自然不甘心等着刑部分点汤汤水水给他,他的出身也使得他看不上那点银钱进项,与身外之物相比,他更想借着这个机会得到权势。 不过风险还是很大的,就像现在六部官员联合施压,而大理寺势单力薄,他阎东来不是胡惟庸的人也不是淮西勋贵,若是皇帝放弃了他,得罪这么多人他身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孤臣从来都不是好做的,阎东来沉声说道:“刑部上下必有问题,臣愿以身家性命作保,微臣受圣上和殿下之命执掌大理寺,为的就是维护朝廷纲常法纪,今既然知道了朝中有奸邪之徒,臣又岂能为保己身而趋利避害,此非臣之所愿,固请圣上下旨彻查刑部!” 朱元璋没有理会其余人呵斥阎东来的话,眼底漏出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劲儿,下面的人和和气气怎么行,就得让他们互相牵制。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通报,晋王领着礼部官员迎了前元摄帝师喃加巴藏卜现在特意来复命,所有人都停下了争吵,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朱樉穿着亲王礼服走了进来。 文武百官躬身相迎,跪在地上的几人也都站了起来,以他们的品级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让他们下跪,亲王也不行。 朱樉现在很难受,他本以为做了个差事还能到奉天殿转一圈也是美事,正好回去还能跟老三老四吹吹牛? 他们的虽然是亲王? 但也从没正经上过朝。 但这一近来就感觉气氛不对,尤其是有几个喘着粗气的,分明是经过一场唇枪舌战的架势? 这可是好时候? 万一父皇现在生气了? 又不好对着这些家伙发,那他可不正好送上门了_(′?`」∠)_ 虽然心中胡思乱想,但是朱樉也不是怕事的,自己亲老子还能把他怎么样,神情严毅英武? 默默的朝着自己大哥丢了个求救的眼神? 然后走到御阶前跪下:“儿臣参见父皇,儿臣奉命亲去城门口迎接了前元摄帝师喃加巴藏卜以及六十三位乌思藏高僧,现在已经妥善安置在外藩院? 前元摄帝师委托儿臣向父皇进贡金佛两座,活佛舍利十颗,佛经三十部? 五彩经幡转经轮等法器若干。” 朱元璋面上浮现出笑意:“不错,老二也长大了不少,如今都可以为父兄分忧了。” 朱标也跟着点头说道:“都是父皇教导的好,晋王也是懂事的,往后也应当担些差事了。” 朱樉顿时迷茫了,就这简单的活儿也值得夸吗?这不让只猴子穿上亲王冠服都能做好的事情吗? 朱樉懵下面的官员自然也懵了,不过他们嘴可没懵,好听的话不停的说出,朱樉抬头刚想说什么,朱标给了他一个安静闭嘴的眼神,然后朱樉就踏实了,爱咋咋地想,你们敢夸本王就敢受着,反正是大哥让的。 等差不多了朱元璋就让朱樉下去了,朝中本来鱼死网破的气氛也没了,刚才站起身的几位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再跪下去接着说。 朱元璋则是直接下令吩咐道:“只凭你们俩一面之词是不行的,既然如此就由太子领御史台彻查刑部和大理寺,绝不可放过任何贪赃枉法的行为,阎东来若是最后证明你凭空污蔑刑部………” ahzww.org 阎东来当即拱手道:“臣愿领死罪!” 朱元璋点点头,然后就宣布退朝,朱标看了眼被众人排斥在外的阎东来,孤零零的是有些让人心酸,不过也没有办法,他不是淮西人,也不是前朝官员,又不愿意依附六部,还想上位,那就只剩孤臣这一条路了。 躬身送老朱走后,朱标看向下面的官员吩咐道:“南雄侯赵庸听令,立刻领兵马指挥司控制大理寺以及刑部,接管刑部大狱,御史台属官前往两处府衙检查文档以及来往书信公函。” 赵庸立刻领命而去,他也是跟随朱标北伐过的的,也是铁杆的太子党,至于兵马指挥司,其指挥使就是张威,也就是玉儿的夫君,上次朱标让兵部把他调任到了京城,兵部看在朱标的面子上可给了他一个肥缺。 兵马司指挥使也不过正六品,但是权利可不小,能在京城自有自有衙署,负责领兵巡缉盗贼,平治道路,稽检囚徒,组织消防救火,遇命案,有验尸缉凶之责,各城栖流所、平粜米厂等事。 这个职位一般人做就是受气的,毕竟品级不高管的事情又杂又乱,京城之中高官显贵无数,谁家出了点屁事不得赖你,幸好他婆娘就是太子爷都叫一声姐,所以就是勋贵侯爵也不敢轻易得罪,如今倒是过得不错。 这件事本来也可以交给亲军都尉府,朱标特意让张威去做,就是希望给他攒点资历,他回来后虽然还没见过玉儿,但是马皇后明显开心了不少,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回来了,就冲这个朱标也愿意提携他男人一把。 等赵庸走了好一会儿,朱标才放官员们下朝,这期间朱标一直絮絮叨叨的劝着他们要克己奉公清廉自守,勋贵们听得昏昏欲睡,汪广洋胡惟庸不断附和,唯有六部官员各个面色晦暗,仿佛拉在裤裆里了一样。 刑部尚书出奉天殿的时候,狠狠的被门槛绊了一下,实在是整个人都恍惚了,刑部还好他早有安排,可刑部大狱那边可没防备,一旦出了问题,拔出萝卜带出泥,什么都完了。 …………………… 第三百零五章 高丽女真 朱标负手站在御阶上看着所有人离去的背影,仿佛能看穿了他们未来的命途,同样生而为人却能轻易主宰他人的生死荣辱,这种感觉真的是太让人膨胀了。 朱标呼出一口气准备去见自己父皇一面,然后再去宫外走一趟,刑部大狱应该很有意思,阎东来是早有准备,大狱里面埋着好几颗能把刑部炸翻的大雷。 朱标刚出奉天殿就被朱家三兄弟拦下,老二朱樉志得意满的样子,而其他两个家伙则是颇为不屑,但又仿佛有些羡慕,看见朱标出来后,老三朱棢赶忙问到:“大哥,老二说他在朝堂上受到了父皇和朝臣的夸赞,不是真的吧?” 朱棣也瞪着眼睛问道:“是不是准备让老二去乌思藏?也对,总得派个地位差不多的,忽必烈不也把自己一个儿子扔到乌思藏去了。” 话说到这儿,朱樉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一想到乌思藏的情况,朱樉骤然变成了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拉住自己大哥的衣袖委屈道:“哥,我不去乌思藏,就我这德行肯定是混不下去的,到时候丢的也是咱家的脸面,还是让老四去吧,他比我强!” 朱棢倒是不在意到底谁去那个鬼地方,一把拉下自己亲哥的手:“你别把大哥的袖子弄脏了,刚才我还看见你捏了好几片树叶子。” 朱标乐呵呵的说道:“还是老三懂事,要不你去吧,乌思藏可不小,那么大一片封地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朱棢立刻说道:“长幼有序,这般重任怎么能交给我,还是哥哥们辛劳一点吧,弟弟在旁辅佐就是了。” 朱棣也是立刻点头,老二脸都黑了,但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大哥,生怕真的被发放到乌思藏做个雪山王。 朱标也懒得逗他们了:“行了,我还要去见父皇,然后宫外的事情也不少,你们三个都老实点,宫外的房子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明日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说完后朱标就领着刘瑾等人朝着谨身殿走去? 而留在原地的朱家三兄弟脸色也都平缓了下来,他们自然都清楚刚才大哥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 乌思藏现在有释迦坚赞他们去又能如何,更何况他们的可是晋楚齐三大王爵? 而且又跟着太子立下了不少功劳? 怎么也不至于被丢到那个破地方,说白了那是在政治斗争中失败皇子被流放的地方。 朱樉挥手让身旁的太监们都退下? 朱棣有些疑惑的说道:“二哥做的那点差事是个人就能做? 父皇又向来严厉,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在朝堂上夸赞?” 朱樉也是颇为不解? 不过也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父皇虽然没有像宠爱大哥那样宠爱他,但好歹也是第二个儿子,应该不会害他? 估计就是拿出来用一用? 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用的。 朱棢倒是并不在意,他是皇子中铁杆的太子党,只要大哥不要他的小命? 那什么都无所谓,他是早就看出来凭他们是斗不过大哥的,还不如当个好弟弟? 大哥念旧? 如何也会给他一世富贵。 朱标走进谨身殿? 刘瑾等人都留在了外面,老朱还在看着陕西奏报看见朱标进来了就说道:“看来那边干旱是免不了了,得早做打算,绝不可酿成大祸,若是在逼出一些造反的,还得费力剿灭。” cxzww.com 朱标走进来说道:“若是父皇不放心,那儿臣走一趟就是了。” 朱元璋摇摇头:“你一个人能管得了几处,若说起来,治理河运征发徭役那边问题更大,咱们父子俩一人去镇压一处,也才解决了两个,天下这么大其他地方的还能不管了?” 朱标闻言也叹口气:“刚安稳两天,又是哪里出问题了,不会是蒙古吧?” 朱元璋扔给他一摞子信涵,朱标快速的看了一遍,巴蜀刘伯温那边虽然稳定了大局,但依旧还有不少顽愚抵抗之徒,不过问题不大,毕竟有刘伯温汤和这一文一武。 北边蒙古各部也不老实,听闻有三个前元王公私下接触了,不过到底是被打怕了,加上常遇春一直没有放松对他们的管制,近几年问题不大,不过已经可以预见蒙古各部的野心又兴起了,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民族。 剩下的还有各州府的奏报,这些家伙向来是报喜不报忧,除非是出现了顶不住的天灾人祸,否则定然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朱元璋也下旨训斥过好几次,但成效不大,人家就说在皇帝的英明领导下万事顺遂百姓安居乐业,老朱也不能强令他们说自己治下吏治昏庸。 还有一道亲军都尉府传来的消息,建州女真部族近期与高丽大大小小的碰撞了好几次,女真败多胜少,毕竟高丽是一个正经的王朝,虽说国内民不聊生但是军队战斗力比还是部落的女真强不少。 若是放任不管,高丽的势力必然是要外扩的,不过朱标倒是不在乎,毕竟无论是高丽还是女真,现在一个日暮西山,一个还处于分散部落的情况,就是蒙古几大部都能吊打他们两个, 更别说面对能把蒙古压的死死的大明王朝了,他们俩当敌人都不够格,高丽已经被朱标逐渐渗透了,姚广孝现在已经是辛旽和尚的座上师了,蒋思德在高丽贵族面前也是长袖善舞,两方的矛盾日益加深。 而女真现在大体上分为三部,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以及野人女真,前两部都和大明有些联系,与大明没有联系的统称为野人女真,分布在极北极东地区,就连其他两部都很少与他联系。 朱标详细看了看高丽与女真的几场大战,不得不说极端恶劣的生存条件确实让女真部拥有强大的身体素质,以及悍不畏死的莽气,不过他们的战斗手段太粗糙,又没有锻造甲胄兵器的手段,所以面对高丽有些不敌,毕竟高丽人也是在寒冷气候发展起来的。 朱元璋是看不上他们的,也不在乎他们打成什么样子,毕竟有覆灭元朝一统天下的战绩,这两个势力虽然战斗力不错,但在老朱眼里还是野人打架,不足为虑。 …………………… 第三百零六章 服毒自尽 朱标也看出来老朱对女真高丽的不以为然,其实也没什么不对,谁能想到两百年后女真竟然入关了,这可真是让人意外,老朱一直担心的只有那个曾经马踏天下锐不可挡的蒙古。 朱标伸手敲了敲信涵上建州女真首领的名字,看来是要派人跟他接触一下了,自十几年前高丽乘元末国势衰微,向高丽东北部和鸭绿江中上游地区积极拓展领土,对世居此地的女真人强行驱逐,逼迫归附,手段颇为残忍。 现在建州女真部族前任族长就死在了高丽手中,所以才一直拼死抵抗,只可惜节节败退,到如今已经退守入山林了,依靠地形以及出众的骑射牵制高丽大军。 朱标是希望他们俩势均力敌最好能拼个鱼死网破,而不是高丽这么碾压性的胜利,虽然双方也有耗损,但朱标不满意,死的人还是太少,尽可能的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往后才好镇压接管他们。 大明现在没有精力去筹谋东北地区,但迟早还是要接管哪里的,卧榻之侧唯有臣妾,不臣即死,绝无缓和的余地。 朱标双目放空默默的筹谋着,看看哪里能插上手,哪怕损失些利益也无所谓,某大局者岂能在乎一时的得失。 “标儿,标儿?朱标,太子!” “啊~ヽ(;▽;)ノ” 朱标瞬间回神:“儿臣在,请父皇吩咐。” 朱元璋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儿子为何就是对那些不相干的事情有兴趣,有那个功夫想想肃清吏治平衡勋贵多好。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彻查刑部的事情不要急,这次咱要钝刀切肉,刑部竟敢在咱的眼皮子底下玩小手段,非得好好治一治。” 朱标点头应诺,然后就要出去了,临走时听到老朱说了一句:“老二老三他们年纪小出身高,脑子不够用,你多看顾一些,不要让他们被人骗了。” 朱标点点头:“父皇放心,他们都是懂事的,儿臣多教教也就行了,不会出事的。” 说完后就出宫朝着刑部去了,刚出宫门口就看见张威来接他,身旁跟着百名兵马指挥司的兵卒:“参加太子殿下!” 朱标点点头就上了车驾,张威上马跟在车驾旁禀报道:“末将奉命接管了刑部和大理寺? 赵侯爷亲自去了刑部大狱? 御史台的御史们也在兵马司兵卒的看护下检查文档公函。” 朱标隔着帘子回答道:“先去刑部,另外传令赵庸看住大狱,丢了一个狱卒或者犯人本宫拿他的脑袋顶上去。” 张威高声应诺? 不过时车驾停在了刑部门前? 朱标面色沉静的跳下了马车? 他突然想起当年彻查户部的时候,那次他亲手勾画了死刑名单,那次是杀了三百人还是五百人了的?有些模糊了。 刑部内外都有兵马司兵卒站岗,而且连太平缸都搬来了,生怕重要资料被丧心病狂之徒纵火焚烧了? 随时准备灭火? 朱标对此颇为满意。 刑部尚书和御史中丞韩琦一起出来迎接太子,其余人都被关在房内,不得随意走动? 更不准互相交流,刑部上下已经人心惶惶,尤其是心中有鬼的? 煎熬至极。 朱标挥手让跪在地上的俩人起身,没理脸色苍白的刑部尚书,直接向韩琦问道:“可曾查到什么?” 韩琦直接说道:“刑部却有受贿情况,现在已经从账目来往公函上查出刑部员外郎主事等二十三人贪污受贿滥用职权,其余还在调查。” 朱标轻声念了念这些人的官职:“倒是还没有五品以上的,不过想来也快了,刑部尚书可有话说?若是现在说出来,本宫还可以替你向圣上求情。” 刑部尚书面皮抽动了几下说道:“下面的官员臣平日里接触不多,没想到他们竟敢如此,臣却有御下不严之罪,还请殿下责罚。” 朱标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笑到:“若真的只是下面的人期上瞒下,尚书一时疏忽倒也不是什么大罪过,真论起来哪部都有这个问题。” 刑部尚书立刻下跪流泪说道:“殿下英明,微臣自任刑部尚书每日三省吾身不敢妄为,唯恐有负皇恩,可现今刑部出来这种问题,所谓虎兕出於柙,龟玉毁於椟中,典守者不得辞其咎,臣明日就请圣上降旨罢免臣刑部尚书官职。” 朱标亲手扶起此人宽慰道:“尚书有此心就好,父皇听了一定会很欣喜。” 御史中丞韩琦本是很怀疑刑部尚书,不过看这样子也安慰道:“若是李尚书无贪污受贿之罪,那么老夫也会在圣上面前替你求情,圣上早就说过,清廉之官若有错处定有宽免,只是往后应当注意,不可辜负天恩浩荡。” 说话的功夫隔壁院落隐隐传来哀嚎痛哭之声,刑部官员怎么也是朝廷命官,没有朱标的命令谁也不敢上大刑伺候,可那二十余位被确定贪污受贿的官员就不在此例了。 刑部尚书听到这个声音小腿又软了,他清楚这些人受不了大刑的,不,他们就连就热身的几鞭子都受不了,肯定会一股脑儿的都叫交代出来。 幸好这些人管职较低,就是送礼也没资格送到他手里,可这么一层层的查上去,他最后恐怕还是会暴露出来,可现在招认又如何,圣上的脾气秉性他还不知道? 凭他贪污的数额就是太子求情全家也难逃一死,既然如何还不如挺到最后,万一事情出现转机了呢? 朱标背负着手随意的溜达了起来,刑部尚书的心思他自然清楚,说实话这种案子查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他来只是为了以防有人杀人灭口,牺牲一批人保全最上面的几位。 历来官府自身的案子难查就是因为此,若不是他下了死命令,兵马司和南雄侯赵庸可不会这么认真,他们也是有人情往来的,谁知道自己哪天会不会落马,大家都是同僚本就没有生死大仇,多个朋友多条出路么。 突然张庸走过来黑着脸跪地说道:“末将失职,刑部侍郎钱治服毒自尽了。” 朱标眉头一挑,一旁的刑部尚书眼中闪过绝处逢生的亮光,他堂堂尚书又岂会轻易受贿给人把柄,一切都是从钱治那边转过来的。 西红柿小说 …………………………… 第三百零七章 刑讯审问 一旁的御史中丞韩琦已经肃声呵斥道:“刚才不是就命令兵马司控制住刑部官员,而且都搜过身了,为何还会有机会服毒自尽,定是你们中出了问题!” 张威涨红着脸,但也无法反驳,头一次为太子殿下做事,就办成了这样,他也羞愧的无地自容:“末将请罪,现已查明,是兵马司副都指挥周光和见了刑部侍郎钱治并给了他毒药,此人同样已经自尽。” 朱标挥手拦住了还要接着训斥的韩琦,看着张威说道:“周光和是你的副官,你无论如何也难逃御下不严之罪,此事完后去东宫领八十廷杖。” 张威狠狠的磕了一个头,然后高声应诺退了下去,太子爷大恩大德万死难报,他这次要亲自去盯着,再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韩琦有些不满,按理说出了这种事此人也有重大嫌疑,此时就是不严惩也应就地拿下,等事情清楚以后在做判决,不过这到底不是御史该管的,何况此人领板子都是去东宫领,就说明此人是殿下的心腹。 朱标不怎么意外,张威刚调来才多久,其人也没那么大的能力,管不住下面的人也属正常,不过这都不是免罪的理由,错了就要罚,否则规矩何在。 一旁的刑部尚书跪下开口说道:“殿下说的是,刑部侍郎乃是臣的属官,他既然畏罪自尽那定然是做了贪赃枉法之事,所以才会服毒自尽以求不牵连家小,臣身为刑部尚书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请殿下关押微臣以正视听!” 朱标笑了笑:“识人不明不算大罪,御下不严也就是那般,尚书乃是当朝二品大员,就是本宫也不能无诏关押,一切都等圣上的旨意吧。” 朱标让人回宫禀报刑部侍郎畏罪自尽的事情,一旁的御史中丞韩琦则是深深的看着地上的刑部尚书:“竟然有人能指使兵马司副都指挥亲自下手,这哪里是畏罪自尽,分明是杀人灭口,殿下,看来刑部的问题大的很。” 朱标不置可否,刑部尚书也没多说? 有问题又如何? 钱治一死就没有人能直接指控他贪污受贿,家里的银子早就埋到外宅地底下了,他堂堂刑部尚书? 就是太子殿下也不可能直接严刑逼供。 beqege.cc 可以说此劫过去多半了,大不了就是因为御下不严识人不明被罢官免职发放到地方罢了? 有六部的关系在,迟早还能回来,毕竟他也算是替很多人扛下了这一波风浪。 现在就只剩下大狱的问题了? 不过也应该牵连不到他身上? 毕竟他可没亲手受贿过? 所有线索最多也只能追到刑部侍郎钱治哪里。 就在这时御史台的人回来禀报? 见太子没有说话的意思,韩琦朝着朱标一躬身然后就询问起来? 原来刚才被上刑的刑部官员都招供了,一层层的往上抓然后在严刑拷打,古代断案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有效率。 其实朱标要是愿意也可以直接把刑部尚书拿下,几道大刑上去什么都得认,都是身娇肉贵的官老爷,哪里能受得了这般痛处。 不过到到底是堂堂二品大员,何况自己父皇都交代了,要钝刀切肉好好陪着他们耍一耍,反正结果是一样的,杀鸡儆猴也得杀的狠一些,要不这些野猴子天不怕地不怕的,都快成齐天大圣了。 兵马指挥司的人也来禀报,刚才派人去那两家搜查发现其家小都在几天前出城了,府中只留下了老弱病残和一干仆从,现在已经派人去追捕了。 听到这离就连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都是一惊,他还以为那两家人都会被灭口,没想到被提前转移了,好大的手笔,圣上今日才发难,竟有人提前预料到了,不过为何没提前通知他,若是早有准备,他早就把自己摘出去了。 朱标点点头,有点意思了,不知道是胡惟庸的手笔还是吏部尚书的手段,估计是通过复立大理寺之事猜出要对刑部下手,所以才提前安排了,若是再狠心点儿,恐怕那两家的家小也都在城外被灭口了。 毕竟只要人活着那意外可就太多了,只要是彻底死了,那亲军都尉府就会把精力浪费在搜寻死人身上,这个时代随便往山林一抛,大自然就会消化了他们,谁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朱标拍了拍一旁刑部尚书的肩膀:“李尚书的家人都还在吧?” 刑部尚书立刻回答道:“臣问心无愧如何会让家小出逃,若是殿下不放心可以派人监管微臣的家。” 朱标没理会他直接走到关押刑部官员的大堂内,里面的官员面色苍白不过倒也没太过丢人的哭泣,毕竟是刑部的,这一套他们也没少对别人做,可能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会受这么一遭。 看见朱标进来后都立刻跪下求道:“殿下臣等无辜,还请殿下明鉴!” “严刑拷打之下所说其能为证,万一有人胡乱攀咬诬陷忠良岂不让微臣平白受辱,还请殿下开恩。” “太子殿下,刑不上大夫,臣等皆为朝廷命官,往日就算无功劳也有苦劳,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 朱标默默的听了一会儿,而隔壁院子的刑讯还在继续,哀嚎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张威现在也顾不得得罪人了,钱治死了那就接着打,总得把其他人也问出来,每过一会儿就会有人进屋像提一个小鸡崽子一样把人提走,什么读书人的体面都没了。 这期间还有兵马司的兵卒拎着鞭子过来提人,朱标挥手拦下让他们接着说,那群人顿时更来劲了,大体上就是想说刑讯之下所言不足为证。 等差不多了朱标才轻声说道:“官之大敌非穷非疾,而是奸贪邪妄,穷能图变、疾可医治,唯有奸贪邪妄则是无可救药,尔等以为呢?” 下面的人不敢回话,朱标身后则是被架进来一个人,满身鞭痕但回答道:“微臣乃是刑部郎中,臣无罪却被严刑拷打,若不是那小人最后招认是他诬陷,那臣就活该被打死吗?” ………………………… 第三百零八章 顺势而为 朱标闻言也没有回头:“那刑部之中的小人多不多呢?” 那人想说什么最后却有放弃了,无力的软下身子被兵卒拖走治伤,再争辩又如何,查到最后哪怕他没有同流合污,亦有置身事外之过,身受国俸,眼见奸邪却不举报本就有失为人臣之根本,何谈忠义。 朱标看着下方的刑部官员接着说道:“你们也听到了,一旦去了旁边院子,真的假的谁都逃不脱,所以若是有罪现在站出来,本宫还能给你们个体面,万不要再有侥幸之心,圣上肃清吏治之意坚韧,曾对本宫言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为防他日野火燎原洪水滔天,必然要肃清大明上下贪污腐败之徒,决不姑息!” 本来有些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唯有隔壁的惨叫鞭挞之声不绝于耳,下面的官员们面面相觑,尤其是曾经一起利用职权做些勾当的,眼神中充满了挣扎,或许一会儿就会被出卖。 其实他们不是不愿意招了,只是一直心存侥幸,而且实在是圣上治贪手断太过残酷,基本没有生路,能痛快被斩首都是舒服的了,这谁愿意主动赴死。 只不过随着气氛越来越压抑,终于有一个人站出来了,往后的就不用多看了,朱标直接转身离去,身后认罪之声此起彼伏都把隔壁的惨叫压下去了,生怕落人一步就错过了,就跟他们当初贪污是一样的,生怕落后。 御史中丞韩琦哼了一声也跟了出来,刑部尚书则是跟在最后,韩琦特意回头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事到如今和不快快招认,我大明刑部竟然是藏污纳垢之地,你们枉负皇恩,都改死!” 刑部尚书此时反倒是坦然了,朝着朱标的背影高声说道:“臣请罪,罪该万死,刑部吏治昏乱至此,臣用人不察难逃其责,唯求速死以诫百官!” 朱标回过头说道:“现如今说这些过早了,尚书还是等到圣上面前请罪也不迟。” 刑部尚书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臣上任以来对圣上和殿下忠心耿耿? 只是能力有限,无贪赃枉法但却治吏昏聩? 圣上和殿下常常教诲臣牢记在心,自以为凡是需清心净己,以廉自守、君子谋道不谋食忧道不忧贫,食贫处俭儒者之常? 微臣本以为如此就可报效主君,可至今思来却无一事可勉!” 说完这一段话他深深的缓了口气?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一旁的兵卒虽然听得不是太明白? 可突然觉得这个大官应该是清白的吧? 就连韩琦都有些迟疑了? 莫不是此人只是能力不行? beqege.cc 朱标却是用颇为复杂的目光看向他? 痛恨惋惜嘲弄期望都有? 心中只念着卿本佳人奈何为贼?能走到六部尚书之职的哪有一般人,都是一国之中少见的良才? 若是都愿意精忠报国,那该是何等盛况。 刑部尚书最后朝着朱标一躬身? 然后猛然撞向了一旁的柱子,他的动作有些太快? 让周围的人都是一惊,为了以防万一东宫近卫立刻护住了朱标? 而远一些的兵马司兵卒不明所以,只看到传来大动静和被围住的太子,立刻抽刀大声喊道:“快来人,保护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算是翻天了,毕竟除了朱标贴身的东宫近卫外这些人外,其余都是兵马司的兵卒,他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鸡飞狗跳的团团围了过来,就连韩老夫子都挡在朱标面前。 什么事情都好说,唯有国本不容有失! 估计这些人也是这个心思,何况太子出了任何问题大家谁都活不了,刑部大院内其他地方的兵马司兵卒都跑过来了,一阵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朱标喊停的声音都被盖住了。 这般纷乱最是危险,东宫侍卫自然不敢让这帮乌合之众靠近,各个面色森冷的拔刀以对然后高声呵斥。 被围住中间的朱标此时都有些迷茫了,不就是刑部尚书撞柱子了,怎么瞬间闹成这个样子,还是本宫没有看到,真有人打算行刺? 御史中丞韩琦反应过来了,谨慎的扫了眼安然无恙的朱标,然后站出来大声呵斥了几句,周围乱糟糟的动静总算安静了些许,跑来的张威瞄见人墙缝隙中太子的身影,也立刻大声安抚自己手下的兵卒。 就当朱标正要让人散开的时候,早就封闭的刑部大门突然被撞开,巩昌侯郭兴领着精锐冲了进来厉声喝问道:“太子殿下何在!尔等立刻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 巩昌侯郭兴领的人可不是兵马司那些兵卒,各个都是军中精锐,气势瞬间压制了兵马司兵卒,最里面朱标拍了拍额头,这叫什么事? 韩老夫子赶忙跑上前去解释,其余人也没这个面子,郭兴自然认识这个臭老头,虽然厌恶老夫子总盯着自己那点破事儿,但也知道老夫子的忠心,知道太子无恙后安心了些许,不过不亲眼见到朱标他是不会退的,不过还是让手下先把弓弩放下。 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东宫侍卫也不敢让朱标走出他们的保护,毕竟太子殿下至关重要,外面全是弓弩刀枪的,有个万一如何是好,谁也担待不起。 恐怕这个时候宫里都收到消息了,朱标眯了眯眼睛立刻派人把晕死过去头破血流的刑部尚书拖过来,这时候韩琦领着巩昌侯过来拜见,郭兴确定太子不是被人挟持后立刻跪地:“末将郭兴救驾来迟,让太子殿下受惊了,请殿下治罪!” 一旁的韩老夫子缓了口气说道:“不过是场意……” 话没说完朱标肃声下令道:“有人在本宫面前企图杀刑部尚书灭口,真是无法无天,巩昌侯立刻包围刑部,并且传令京城戒严,城中任何人无故不得出城!” 所有人都是一愣,不过太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郭兴可不管别的立刻大声应诺,一旁的韩琦赶忙挤了过来,他可是亲眼看着刑部尚书的脑袋磕在柱子上的,怎么就被变成这样了。 朱标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说,刚才看清情况的就是他身边这些人,既然闹了个大乌龙,不如顺势而为,反正最后倒霉的是别人。 …………………………… 第三百零九章 安身庇命 朱标原本想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没想到刑部尚书到是给了他一个惊喜,不得不说这老小子对自己下手也挺狠,刚才诊断的郎中都说再用力一点估计人就没了。 估计他是想着趁机撇清关系,御下不严治吏昏聩也就是个罢官免职的下场,只要不再跟刑部大狱扯上关系,这一劫就算过去了,堂堂尚书羞愧的自尽,哪怕未遂,按理说圣上也该给个体面。 只是现在却被说成被人灭口,这事情可就闹大了,现在可以说朱标想把谁拉下水就把谁拉下水,包括胡惟庸等人,刚才真正看清楚情况的就这么几个人,最后还不都是朱标说了算。 朱标让韩老夫子先不要出声,然后领着人马直奔刑部大狱,巩昌侯郭兴随身护卫,此人是老朱的贴身宿卫出身,与徐达汤和等人同属淮西二十四将,资历与功劳忠心都不用多说,按理说也该是个国公,只是性格偏激,时常目无法纪,所以才只封了个巩昌侯。 一路直行,巩昌侯郭兴在旁劝说道:“千岁爷,出了这种事圣上肯定担心了,要不末将先送您回宫吧,其余的事情都交给末将,定然给您办的妥帖!” 朱标瞧了他一眼,刚才的事情稍微回想一下就知道是个意外,现在说这些干什么,郭兴铁盔之下的面庞勾勒出残忍的笑容小声说道:“那些文官儿算什么,何必这么麻烦,只要千岁点点头,末将直接去他们全都宰了。” 朱标闻言都乐了:“如此行事,巩昌侯恐怕命不久矣。” 郭兴面色不改:“末将只忠于圣上和千岁,其余的一概不管,好些兄弟也都是这个意思。” 最后一句才是关键,朱标点点头也没再说话,郭兴也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后面,这朝中风雨欲来,已经有不少人都预感到了,现在都想找个安身避命之所保全家小及富贵。 百盟书 郭兴是标准的淮西勋贵,跟徐达常遇春等人都有过命的交情,他妹妹也早就入了朱元璋的后宫,被封为宁妃,前年还生下了十皇子朱檀。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皇子终究只是皇子,太子追究都会是太子,朱元璋耗费了十余年培育了最优秀也是根基最牢固的接班人,说实在的到了这一步就是老朱自己想要废除太子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动一动大明都要伤筋动骨。 这也是郭兴想要投庇的原因,想要在大树下乘凉避雨也要选个根基深固的,他妹妹所出的皇子自然与他最亲近,可年纪太小出生太晚,能不能健康长大都还不一定。 等到了刑部大狱朱标都没有说话,他身后的郭兴有些不解,但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表忠心的话说一次可以,再多说就是心怀不轨了。 南雄侯赵庸立刻迎了出来仔细打量了太子,确定没有受伤也没有受惊才放下心来,他可是跟随太子爷北伐过的嫡系,往后子孙荣辱都系在朱标身上。 朱标让赵庸起身,赵庸起身禀报道:“末将接到命令后立刻接管了刑部大狱? 狱卒和犯人都被看管起来了? 还有两名狱卒还想自尽都被卸了膀子绑起来了,就等着上将军的吩咐!” 说完话赵庸超着朱标身后的郭兴挤眉弄眼,听到没爷能叫殿下上将军,这就是情分资历? 看你以后怎么拿你那个妹妹显摆。 朱标听到上将军这个称呼却是有些触动,虽然名号没有被收回,但也没几个人叫了,朱标挥挥手让挤眉弄眼的南雄侯领路,这两个家伙好像关系不错,也对毕竟都是一路货色,赵庸当初也是因为违背军纪不得封公。 朱标命人先去提审那两个企图畏罪自尽的家伙,然后走进了牢狱,里面的味道一言难尽,赵庸还在旁说道:“这还是末将命人打扫过一遍了,要不这味儿更冲。” 每间牢房面前都有兵卒看管,里面的犯人也都恐慌不已,纷纷把头埋下去一点声响都不敢出,更不要说喊冤叫屈了。 越往里走越阴暗潮湿,中间朱标还看见了几个被单独关押的犯人,跟其他几十个人挤在一起的形成鲜明对比,朱标也没多问,这种事情自古就有,大明各州牢狱也都是如此,不值得他亲自追究。 刑部大狱自然不小,朱标走了好一会才停在一处颇为不引人注目的小牢房前,哪里不仅有值守的兵卒,还有一个大理寺的主簿。 牢房内跪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虽看不清脸但也能感觉到他在瑟瑟发抖,赵庸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殿下就是奔着此人来的,立刻命手下打开牢门。 朱标没急着进去看向一旁的大理寺主簿问道:“他就是前任吏部左侍郎宋南海的儿子?” 那主簿立刻点头说道:“臣当初就是刑部大狱的官员,按理说此人确是应该是宋耀祖。” 赵庸进去后一把拽起那人然后在他身上摸索了起来,南雄厚身形魁梧宛若黑熊,而那宋耀祖却是如同一只瘦猴,被拽起来后也不敢反抗也不出声,只是死死的捂着脸。 确定没有危险后赵庸才站到一旁,那人又重新跪倒在地把头埋在地上的草垛里,朱标走进来后说道:“说起来本宫也见过你,抬头吧。” 这时候御史中丞韩琦也追上来了,他皱着眉头还想问太子为何要把事情闹大,刚才路上他都被同僚偶遇好多次了, 那人听到后身型抖的更严重了,朱标转身向韩琦问道:“中丞可还记得宋耀祖?” 韩琦一愣然后立刻回答道:“记得,是前任吏部左侍郎长子,前月他在庐州府内当街调戏民女,夜里闯入那女子家中将其玷污,那女子夫婿想要阻拦却被宋耀祖的手下打死了,事后庐州知府畏惧其父的官职未敢上报,后来还是老臣听闻后上奏弹劾的。” 这件事朱标也知道,毕竟牵扯到吏部侍郎,韩琦上奏弹劾后朱元璋大为震怒,立刻派人将涉案人员全部逮捕。 …………………………… 第三百一十章 瞒天过海 亲军都尉府指挥使毛骧亲自赶赴庐州府把宋耀祖和庐州知府押送归京,可见朱元璋有多震怒了,之后的其实也很好断案,毕竟铁证如山,朱元璋关心的只有吏部侍郎宋南山有没有指使庐州知府帮忙掩盖。 最后几道大刑上去得到的结果就是庐州知府有意讨好吏部左侍郎,他们二人倒是没有什么私交,宋耀祖也承认事发后没敢告诉他爹,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 吏部左侍郎宋南海乃是朱元璋攻占金陵后主动投奔的官员,一直以来做事勤勉清廉正直,在官场上名声不错,那时不仅六部官员,就连汪广洋胡惟庸都替他求情。 朱元璋念在其功只惩治了他教子无方之罪,把他从吏部左侍郎贬为保定知府,至于其子宋耀祖则是被判处腰斩弃市,庐州知府以及涉案人员满门抄斩,而那女子得知判决后投井自尽了。 这种说起来颇大,其实在大明几乎每几天就能够发现一起,区别就是能不能被皇帝知晓,毕竟官官相卫,那些镇守地方的文臣武将能管住自己就不错了,他们的子嗣仗着权势无恶不做。 韩琦此时也反映过来了,虽然老夫子读书读的脑子有点僵了,但是朱标对这种人还是很欣赏的,因为一旦出了事情,那些溜须拍马之徒或许会趋利避害而逃,韩琦钱唐这些人却会与太子同生共死,绝不惜以全家性命护持正统。 说起来方孝孺应该也是少年了,只是不知道这人现在在何处,不过想来一定会冒出来的,毕竟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韩琦蹲下身子拉起那少年呵斥道:“抬起头,若你不是宋耀祖那么太子自然会为你做主,何故遮遮掩掩?明日可就是腰斩行刑之期了!” 那人依旧是死死的拿手遮住了脸,韩老夫子自然没他力气大,一旁的郭兴一屁股把韩琦拱摔在地嘴里还念叨着:“百无一用的老头子,哎,你小子痛快点啊,别逼本侯爷揍你!” 郭兴早年靠的就是拳勇有膂力,几下子就把那人双手拿住露出了真面目,那人神情惶恐不断的发出怪声,一旁的韩老夫子定睛一看就咬牙切齿道:“好胆!天子脚下竟然干这种瞒天过海的勾当,老夫这就进宫请圣上缉拿宋南海,还有吏部刑部都脱不了干系!” 朱标看了看说道:“打开他的嘴。” 看完后朱标冷哼一声就转身出去了,那人年岁不大,但是舌头已经被割掉咽喉也被人用烟火熏烧过,而且观其神智不清却还死死的遮住脸,分明是特意用残酷手段训练出来。 这种程度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训练出来的,看样子是早有预备的,这种人估计还有不少,专门就是用来替权贵顶罪的,这刑部水深的很。 出了牢门后朱标向着满脸怒火的韩琦说道:“那就请中丞先回宫向圣上禀报吧,本宫要亲自领人检查一遍大狱内的犯人。” 韩老夫子朝着朱标一躬身:“刑律国之大事,不可不察,那就请殿下辛劳了。” ahzww.org 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朱标身后郭兴和赵庸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少年:“娘的? 这些文官儿都是黑心的,居然还有这种办法。” “这两年经刑部杀的人可不少,不会都是这种替身吧? 圣上知道了非得把天翻过来。” “哼? 估计就是文官们自用的? 要不咱们怎么不知道,彼其娘之!” 朱标转过身说道:“怎么,你们要不也去培养几个替身,一时之侥幸焉能长久,如今事发了? 谁都跑不了? 去把犯人都押到院子里,挨个把检查核对,绝不可疏忽。” 俩人立刻应诺而去? 而朱标看了看地上重新把头埋在地上的少年叹了口气,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毒药,还是特意找的先天残障之人? 看样子是治不好了,只能叫太医过来看看了,希望能有救吧。 朱标命人将他架出去,只要不动他遮脸的手那就不会反抗,出了刑部大狱后已经是黄昏了,但是被阳光一照也感觉全身暖了许多,里面的黑暗朱标所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根本不能往后细思。 不一会儿御史台官员领着大理寺卿阎东来过来了,大理寺初立没有多少需要检查的、而且里面的人也都是朱标亲手安排的,不敢说长远,但肯定不会这么快堕落下去。 朱标跟阎东来对视一眼,这件事本就是阎东来发现的,他原先就在刑部任职,纵然不会去做但也听说过,说到底这世上就没有密不透风的事情,尤其是这种事情,经手的人太多,总会传出点消息。 过了一会刑部牢犯都被押了出来,朱标身边也多了不少近卫,都是刚从东宫赶过来的,赵庸也站到了朱标身旁。 每个犯人都是有自己的案底资料的,包括画像和身体特征描述,先是小偷小摸的不用管,重点检查的就是官场上的犯人,尤其是地位高的。 被强行押出来的犯人各个都以为大祸临头要被处斩了,哭嚎喊冤叫屈的都有,朱标让人去传了几句话,不一会儿郭兴就站在上面朝着犯人大声骂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听好了,太子爷巡查牢狱,你们之中若是有人真的冤枉可以告诉身边的兵卒,大理寺将会重审你们的案件,可若是真有其罪还敢叫屈浪费时间,那就别怪老子要活活打死你们这帮狗娘养的!” 刑部大狱就算有问题,可大体上是不会审错案子的,这些犯人基本都是有重罪在身,喊冤叫屈也不过是图个侥幸,巩昌侯郭兴是有人认识的,手段残酷无情也是出了名的,所以场面又喧嚣了片刻就安静了下来了。 所以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也是有道理的,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还敢喊冤的就送交到大理寺,没冤的核查身份无误后就送回牢房。 朱标负手站在一旁,赵庸走到一旁听了属下的汇报,然后回到朱标身边禀报道:“韩琦进宫禀报后圣上龙颜大怒,现在已经把文武百官都叫到奉天殿前跪着去了。” ……………………… 第三百一十一章 谋臣以势 朱标听到后随意的点点头,这种事情曝出来了,自然是石破天惊,不仅是区区一个宋耀祖的事情,从吴元年开始老朱就在整理吏治,开国至今更是用重典治世,经刑部大狱判处死刑犯人少也有三四千人,其中不乏高官勋贵。 这些人是不是都被偷梁换柱了呢?这可不是小事,像宋耀祖这种货色瞒天过海逃出去了也就那样,最多也就在大明偏僻的角落为非作歹,而那些高官勋贵可就不一样了,那可都是乱世杀出来的人杰,他们很可能潜伏在暗处,等着有朝一日兴风作浪。 老朱这种强迫症自然忍不了,可以预料往后几日定然是有不少人要被破家灭族了,朱标现在只是担心杀的太多,六部衙门都运转不了该如何是好。 不一会儿刑部大牢的狱卒们也都招认完毕了,除了想要自尽的那两个外,其余的都是犯了敲诈勒索犯人之罪,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严惩可以轻放也行。 牢狱差役的工作本就不是良民会做的,而且薪资俸禄也低的可怜,若是不自己弄点油水,一家老小想吃饱也难,只是他们贪得无厌逼的犯人家属家破人亡也有,实在是难以理清,何况能进刑部大狱的犯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后朱标传令让人鞭五十,生死由命。 2k小说 阎东来在旁说道:“刑部大狱还有问题,臣会尽快彻查出来,至于………” 朱标打断他说道:“上谋臣以势,势不济者方以术,而今肃清吏治之大势已成,权谋小道不足为凭,你做好你的本分,莫要让本宫失望。” 阎东来躬身应诺,这就是臣子和君王的不同,官员再强也不过是依仗权术,而皇帝则是以天下大势相压,螳臂当车者唯有粉身碎骨。 朱标说完后动身回宫,赵庸领兵护卫,郭兴则是留在刑部? 朱标上了车驾后闭目养神? 一会还有的要闹呢。 因为刚才朱标已经下令京城戒严,所以路上倒是颇为通畅,天子脚下的百姓更能提前预料到风雨之势? 都知道要出事了? 各个闭门锁户等待风消雨散。 进了宫门下车走向奉天殿? 远远的就瞧见了大殿门前规规矩矩的跪着一大片人,瞧见朱标来了赶忙磕头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殿下千秋!” 朱标面色不复往常的温和? 沉着脸走到他们面前? 赵庸则是得意洋洋跟在后面? 朝着勋贵那边挑眉,让刘安侯王志等人咬牙切齿,勋贵们都通过气了,知道这件事跟他们关系不大? 所以也都不怎么担心。 朱标看缺了几个重要人物就问道:“汪相徐帅他们呢?” 户部尚书开口回答道:“回报殿下,臣等跪了半个时辰后,汪相胡相韩中丞徐帅曹国公等人就被宣进去了。” 礼部尚书又开口道:“殿下既然来了就进去劝一劝圣上吧? 无论如何也当以龙体为重? 气坏了身子可不行。” 其余文官也都一副忠君爱国体恤龙体的模样? 纷纷开口希望太子进去试试水,希望圣上看见自己最宠爱的太子殿下能消消火。 还不等朱标说话,勋贵那边的卫国公邓愈就骂开了:“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如今事发了才想到圣上的龙体,早想什么了!” 刚从西边回京汇报的宋国公冯胜也接话道:“俗话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诸位可真是让我们这帮大佬粗开了眼界,天子脚下竟然敢玩偷梁换柱的手段? 某家真是自愧不如。“ 延安侯唐胜宗嘿笑道:“他日你们上断头台前,咱会亲自去送断头酒,也好看看这次你们的招术还好不好用了。” 荥阳侯郑遇春怪叫着说道:“若是还行那老子这个荥阳侯也不当了,往后去给诸位牵马坠蹬,也好学习学习,哈哈哈哈哈!” 朱标无语的看向笑成团的勋贵们,这些家伙明明也是跪在地上,怎么还有这么强的优越感了,这么幸灾乐祸真的好么 文官那边都黑了脸,虽然有不少人并不知晓此事,但明摆着是六部出了问题,那他们也难免受到牵连,毕竟往深了一查谁也不怎么干净。 六部官员和中书省的不好说话,可御史台的御史们可不惯着勋贵,他们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顶皇帝骂勋贵,文官最后方的一个御史呵斥道:“奉天殿前怎可如此无状!本官稍后定要弹劾!” 勋贵们可不怕他,这么多人一起挨板子都是乐趣,开国以后他们可没少受这帮子鸟官的气,屁大点事都得管,结果现在自己拉了一裤子,这个可以大加嘲笑的机会自然不可以放过。 朱标看差不多了正要骂他们,李文忠突然走出来了,无奈的看着勋贵们传旨道:“传圣上口谕,刚才大声言笑的都去领二十廷杖,给咱狠狠的打!” 此话一出勋贵们各个乖巧的跪着一言不发,仿佛刚才肆意嘲讽的不是他们一般,文官们看着直咬牙,可现在自身难保也没心思跟一群憨货滞气。 李文忠无奈的说道:“你们笑的太大声了,里面听的清清楚楚,还是别让我点名了吧,何况太子殿下看着呢。” “你娘的,老李你是驴嗓子?笑那么大声干嘛,这下好了赶紧去领棍子吧,小心你那大肥屁股了。” “呸,你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还他娘好意思说咱,走走走,当年咱们就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领板子也不能缺人,还有老唐你他娘这会儿子装什么小娘们,快起来!” 宋国公冯胜和卫国公邓愈是体面人,干脆利落的起身朝着太子一躬身然后就领廷杖去了,身后勋贵们你拉我,我拽你的都走了,也不管人家刚才笑没笑。 朱标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李文忠走到他身旁行了一礼轻声说道:“殿下恕罪,他们都是粗人散漫惯了,但对圣上和殿下都是忠心不二的。” 朱标摇摇头:“粗人雅人都不是给本宫省心的。” 说完后朱标看了眼萎靡惶恐的文官们,然后就走进了奉天殿,跨过门槛就感受到了冰冷严肃的气氛,上位的皇帝铁青着脸,下面丞相将军的都把头贴在了地面上。 …………………………… 第三百一十二章 身心俱疲 朱标稳步走了上去朝着自己父皇行礼拜见:“儿臣参见父皇,刑部大狱已经彻查完毕,大理寺卿阎东来正在收尾,明日即可将奏报承上。” 朱元璋点点头面色稍缓让他起身,朱标起来后说道:“此事出自刑部和前吏部左侍郎,现如今应尽快把涉案人员缉拿归案,尤其是现任保定知府的李南海,他若是得到消息出逃海外可就不好办了。” 这也不是没有先例,淮安知府当年就勾结倭寇逃亡海外了,保定离海不远,若是早有准备也不是没有机会,能做到吏部左侍郎的相必也不是那么侥幸的人,会把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不被发现上。 朱元璋沉声说道:“接到消息的时候咱就让毛骧亲自去抓获了,还派人去通知靖海侯吴祯注意围堵,他跑不了的,咱要把他凌迟处死!” 跪在地上的胡惟庸当即说道:“李南海胆大包天犯下滔天罪行,可谓是罪不容诛,必然是要处于极刑以儆效尤!” 汪广洋连头都没有抬:“臣也是如此以为的,不仅是李南海,还有刑部尚书已经涉案人员都当斩,否则律法不正何以正民心何以正纲纪!”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才问道:“咱当着太子的面最后问一遍,你们到底参与此事没有,若是有,现在说出来,咱还能念在多年情分从轻处置,若是不认最后却查出来了,那你们也逃不过极刑!” 徐达当先回答道:“臣对此事一无所知,对上位更无任何隐瞒,还请圣上明鉴。” 汪广洋亦是急忙回答道:“臣也是如此,臣回京不久哪里能知道这些,不过臣身为当朝左相难逃治下不严之罪,还请圣上将臣罢官免职以震慑群臣。” 胡惟庸的套路也是一样,现是表忠心然后求责罚,朱标在旁的清楚,要说徐达汪广洋不知情他是信的,但若说胡惟庸不知情可就是笑话了。 虽然因为朱元璋抬出了汪广洋压制了胡惟庸的风头,吏部尚书又有了自立门户之心,可胡惟庸依旧是当朝第一人,不仅是淮西勋贵们支持,中书省更是他的一言堂,六部又属于中书省下面的,刑部那点勾当如何逃得过胡惟庸的眼线。 六部人员太多太杂了,吏部尚书想要趁着汪广洋胡惟庸对立的时候集合六部起势? 可其他尚书并不一定是这么想的,最起码朱标知道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跟胡惟庸的牵连颇深。 朱元璋看了看同时请辞的左右丞相,到了这个时候汪广洋的作用已经不大了,吏部尚书一倒其余人为求自保必然会紧紧抱住胡惟庸? 到时候中书省加六部衙门就等于实质性的左丞相? 何况这次定然是要有人背锅的。 父子俩对视一眼默契自生,虽然比预想中的提前了几个月? 但也无关大局? 胡惟庸早晚是要上台的? 他不上台那大戏谁来唱呢? 外面又传来喧闹声,那些挨了板子的勋贵们又回来了,听这乐呵劲就知道下面的人没多用力打? 毕竟法不责众,这么多的国公侯爷都敢得罪。 slkslk.com 朱元璋宣百官进殿,朱标走上御阶站在皇帝的下方? 俯视走进来的官员们,文官们面色苍白? 武将们乖巧的连御史都挑不出毛病。 众人跪地请罪? 朱元璋冷冷的注视着他们寒声说道:“咱还是那句话? 犯了错那就站出来? 都有个体面,别到最后再跟咱哭爹喊娘的,朕不想看!” 说着话的时候,还在昏迷中的刑部尚书被抬进来直接扔在了地上,若是原来肯定有人站出来会说什么有辱斯文之类的话,可现在谁也不想替一个必死的人求情,万一被牵连可是要死全家的。 吏部尚书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刑部尚书身旁跪了下来,朱元璋冷漠的看了眼自己的吏部天官,然后又把目光投向其他官员,顿时喊冤叫屈与他人撇清关系的声音此起彼伏。 但是依旧没有人在站出来,侥幸之心真是神奇,能让这么多明明心底清楚难逃死劫的人如此不堪,朱元璋实在是不能理解。 时间就这么很快的度过了,每个官员都极力的表忠献媚,而皇帝始终就是这么淡漠的看着,眸子中蕴含着嘲弄,但是他们不能放弃,一旦放弃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直到下面的人说的都神情萎靡声音沙哑了,朱元璋才开口,而且没有惩处任何人直接宣布退朝,文官们各个仿佛绝处逢生,但是谁都不敢过于欣喜,只是跪的太久说的太多,有太多人站都站不起来了。 朱标看了他们颤颤巍巍身子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了,一旁捂着屁股看笑话的勋贵们懵了,什么鬼东西,老子挨了廷杖就是为了看这些喜闻乐见的东西,怎么就没有了。 延安侯唐胜宗站起身跺跺脚说道:“上位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吧,那咱可不服气了,这么大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徐达站起身怜悯的看了眼有些欣喜的文官们转身就走了,宋国公等人对视一眼也走了,其余勋贵们则是群情激愤,好家伙,我们犯点事恨不得直接砍死,这些狗日的偷天换日都没有人管了吗? 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清楚朱元璋是个什么人,这种事他怎么可能放过,而文官们也渐渐反应过来了,若是其他朝代的皇帝或许会估计朝局稳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当今是什么性格… 文官们过了好一会儿才扶持着站了起来,他们都快跪晕了,几个时辰这么跪在坚硬的地板上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这身娇肉贵的官老爷怎么受的起,何况他们心理承受的压迫更是累人,现在可谓是身心俱疲,只想赶紧回府休息。 朱标跟在自己父皇身后说道:“他们回府后若是直接自尽了可就便宜他们了。” 老朱笑了笑说道:“若是有还有脸,自尽了也无所谓,可不是咱瞧不起他们,这些人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总想着侥幸,咱非得好好治一治他们的臭毛病。” “标儿你要记住,人有的时候可以经受的住严刑拷打,但不一定经得起反复的恐惧焦心,对付贪官污吏伪善君子最严酷的惩治莫过于此!” …………………… 第三百一十三章 恐惧焦心 朱标躬身受教,他本以为自家父皇会痛快的把他们都拉下去严刑拷打然后凌迟腰斩什么的,没想到已经从肉体折磨转变为精神折磨了。 朱标现在都可以想象那些官员现在是多么的惊疑不定,他们心底清楚朱元璋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可又不得不强行安慰自己,毕竟他们的恳切的盼望着一切都会过去,明日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 屋外斜阳欲坠,朱标则是跟自己父皇批阅奏章,官员们跪了一天,可朝廷的事情还是要办的,只能他们父子俩辛苦一些了,而且这还是开头,随着吏治整顿,京城和地方官员的缺口必然会越来越大。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朱标才放下笔说道:“今科还是多取些士子吧,还有民间举荐也要多招纳些,否则朝廷正常运转都难了。” 朱元璋不以为意道:“进士不够就用举人,举人不够那就用秀才,左右不过是地方官员,只要持身以正那就都可以培养。” 父子俩正说话的功夫大理寺卿阎东来求见,朱元璋让他进来,阎东来行拜礼后禀报道:“大体上都已经察清楚了,之后如何请圣上示下。” 朱元璋直接下令道:“四品以上的先不要动,余下的直接开始抓捕,让亲军都尉府去,准京中策马办案。” 阎东来当即领命而去,朱元璋看了看他的背影说道:“标儿,用人不可看他落魄之时,你要等到他功成名就志得意满之时再看,或许你会发现这人心突然就变了。” 朱标也看了一眼说道:“儿臣明白。” ……………… 京中吏部右侍郎章安民在家坐着,地上跪着两个娇俏的侍女为他热敷青肿的膝盖,其夫人在旁抹泪,儿子们也都像没头苍蝇一般在屋里转圈。 章安民猛然睁开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站起身一脚踢开侍女沉声说道:“老夫还没死呢,你们哭什么,要是真想哭就滚到外面去!” 他的大儿子面色苍白道:“圣上没有直接处置,会不会是想着法不责众,毕竟牵扯到了六部众多官员。” 二儿子也连连点头,一家人都期望的看向一家之主,希望他能点点头让大家安心,章安民呼吸都有颤抖,没有说话只是又疲惫的坐了回去。 他身心俱疲可却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是全家被人压走凌迟处死的画面,而就在这时外面骤然响起了马蹄声,由远及近每一下仿佛都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上。 其夫人直接昏死了过去,章安民心跳如擂鼓,可心神却放松了? 如此折磨还不如痛快一些? 想来进了大狱也能睡上一觉,他太累了。 无力的闭上眼睛等着那些豺狼虎豹破门而入? 把他所有的家人都带走,可马蹄声却又渐渐走远了? 趴在地上的二儿子一下就跳了起来:“走远了,不是我们家,爹,不是冲我们家来的!” 章安民又惊喜的站了起来,这是今日第二次绝处逢生了,眼前顿时出现大片的黑色,可紧绷的心神就是让他不能昏倒,颤声吩咐道:“去派人看看? 到底去抓了谁。“ 大儿子赶忙应诺就要出去,章安民捂着脑袋说道:“不,不能出去,外面就是闹翻了天,咱们家也不能跟他们扯上关系,吩咐下人谁也不准出去露头!” 兵部尚书家中唯有他和长子坐在书房,外面大股骑兵的动静清晰可闻,就在刚才他们生生听着隔壁赵府被破门而入? 打砸掳掠哀嚎不断,兵部尚书沉着脸在宣纸上写着大字,字迹工整大气,可他儿子却能看出自己父亲的心并不平静。 “爹,圣上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人的,要早做谋划啊,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 兵部尚书笑了笑:“圣上为何是圣上,就是因为他比圣人还要高贵,普天之下为我独尊,这当是什么滋味呢?” 他儿子楞楞的看着自己父亲:“爹,您在说什么,这话传出去要出大事的。” 兵部尚书笑到:“都是要死的人了,念叨几句又如何,圣上难道还能因为这个多杀我一遍?” 他儿子眼泪都出来了,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说道:“您是堂堂的兵部尚书啊,儿子与一些海商有关系,只要能逃出京城,咱们就有活路,爹,城门口那些守将都是您任命的啊!” 兵部尚书的笔锋一划,一个静字就被毁掉了,他看着满桌子的静字说道:“太子爷早就下令京城戒严,四座城门尽数封闭,没有诏令谕旨谁也不得无故离京,你说是我这个兵部尚书的话好使还是太子爷的话好使。” 兵部尚书也无心自欺欺人了,疲软的躺倒在椅子上,浑浊的泪水顺着鬓角滑落:“如今的城守可是蓝玉,他被压了一年多了,就等着能立功重回太子身边,难不成还要拿一家的人头给他送功绩去?” 如此的情况遍布全城,亲军都尉府的一夜没有停歇,奔腾的马蹄声一遍又一遍的碾过哪些人的心脏,每一次都惶恐不安到绝处逢生,如此大悲大喜大起大落,让本就心神俱疲的高官们更是难熬。 biquge.name 到了寅时又到了上早朝的时候,众多神情晦暗精力憔悴的官员们推开了大门,在夜星高照中驾上马车赶往早朝,等集合在宫门前的时候面面相觑,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进了奉天殿才感觉到朝堂空了一大半,朱元璋则是神情饱满的看向官员们说道:“刚才咱接到消息,户部右侍郎周学永,兵部左侍郎李尚禹,工部又侍郎白敬等七人昨天夜里领着儿孙服毒自尽了,兵部右侍郎刘德良等十余名官员想要潜逃出城,还有人像工部尚书一样在宫门口跪了一夜,总之是众生百态啊,倒是让咱开了眼界,可众位爱卿昨日不是言辞恳切的说自己清廉无瑕吗?” 吏部侍郎章安民当即跪下,把乌纱帽摘下放在了一旁,漏出半白了的头发说道:“臣有罪,请圣上降罪,唯怜儿孙无辜,还请圣上宽怀,念在臣效力多年的份上给臣留条血脉吧。” ………………… 第三百一十四章 治国者 朱元璋冷漠的看了眼章安民说道:“你家那几个儿子虽无大罪,但是这些年也没做什么好事………” 章安民一个头磕在地上:“臣自知没有教好他们,可臣终究是个当爹的,如今要死了,就是明知希望不大,但也想求一求,无论成否臣死也瞑目了。” 朱元璋没有理会他,看向其余神情晦暗的文官们说道:“不到黄河心不死,说的就是你们,既然如此,那就回府等着吧,天理昭昭何人能逃?” 文武百官整齐的跪倒在地:“臣等有罪,请圣上息怒以龙体为重,我大明一日不可无圣上。” 朱元璋站起身就要走,既然还不死心,那就继续吧,他倒是想看看还能有几人挺得住。 汪广洋赶忙膝行几步:“臣受命天子助理万机,只可惜实非王佐之才,得蒙圣恩荣养至今,无治国安民之功反有御下不严之过,还请圣上降罪严惩以诫百官,臣甘愿领受!” 还不等朱元璋说话,胡惟庸就对身后的官员们呵斥道:“圣上乃是真龙天子,你们这点儿小聪明如何瞒的过去,再拖下去又有何益,圣上处处给你们留情面,难道还不知足!” 朱标也开口道:“徇私贪浊者虽未东窗事发,但也必然惶惶不得终日,食不甘味夜不安寝,如此苟活又有何趣味,早些认罪伏法本宫还可替你们求情,最起码保无辜稚童一条活路,你们也能有血脉延绵。” 朱标倒不是可怜他们,而是实在不想因为这些人的死活耽误朝政运转,天下事物何其繁多,一件小事没有处理好都容易闹出大乱子,哪有功夫跟他们耗费时间。 有些官员默默的站起身摘下乌纱帽跪倒在章安民等人的身边,虽然一言不发但态度是有了,勋贵们默默的看着,纵然文武分立但也骤然感受到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yawenba.net 胡惟庸低下头眼中蕴含着丰富的情绪,文官至死也无力反抗,不过是刀下的鱼肉罢了,想要在皇权下自保唯有军权! 朱元璋看人都差不多了才开口沉声说道:“礼义廉耻乃是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你们都是朝廷命官位高而权重,自开国以来朕没少劝诫你们吧?” 说到底? 你们走到今天是为什么? 还不因为贪欲,貪字上今下贝,今日之宝贝一时之财? 早晚是索命之物? 你们怎么就不涨记性!你们是不是觉得咱会估计什么法不责众,告诉你们? 咱就要拿你们这些人的人头来警示后来者? 我大明绝不会对贪赃枉法之徒有丝毫的宽容,哪怕再多咱也绝不宽免!” 朱元璋忍了一天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 仿佛天塌的压力狠狠的砸在了官员们的心中,不过他们明知必死也无力在求饶了,只求朱元璋不要再折磨他们了,给个痛快吧。 朱元璋深深的喘了几口气说道:“自古得天下易坐天下难? 难就难在吏治清明百姓归心? 可你们当中就是有人不断的贪婪腐化败坏民心!” “元朝当初鼎盛一时所向披靡什么人敢触其锋芒?结果呢,不过百年一朝倾覆,是张士诚陈友谅有本事还是我朱元璋有本事?灭元者元也? 是其国政糜烂欺、压百姓排斥异己,搞的民不聊生天怒人怨,他焉有不灭亡之理?而今你们是想让我大明步上元朝的覆辙吗!” 此话一出连朱标都跪下来请圣上息怒? 朱元璋坐回龙椅上突然说道:“太子? 荀子大略之中是如何讲的?” 朱标自然知道自己父皇问的是那一段? 沉声说道:“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国宝也。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国器也。口能言之,身不能行,国用也。口言善,身行恶,国妖也。” 朱元璋看着下方心思各异的官员们接着问道:“面对这些人,为君者该如何抉择?” 朱标挺直腰杆回答道:“治国者敬其宝,爱其器,任其用,除其妖!”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往后你应谨记在心,不可忘却!” “大理寺卿阎东来立刻将这些官员押入大牢,三日之内查清罪行,凡贪污银钱六十两以上即处死刑,凡是牵连宋南海一案者夷其三族,主犯皆以凌迟处死!” 朱标立刻出声道:“儿臣刚才允诺只要他们主动认罪伏法就保其家稚童一条活路,还请父皇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孩童年幼无知的份上广开天恩,如此天下闻之都会称赞父皇的仁德。” 朱元璋冷哼道:“太子,刚才咱算是白问你了,治国刑律岂可宽仁,若是都网开一面那些贪官污吏哪里还有惧怕!” 下面的官员各个万念俱灰,他们没有想到圣上竟然连太子殿下面子都不给力,这么多年可还是第一次。 朱标并没有退缩:“还请父皇宽容,贪官污吏死则死矣,他们是罪无可恕国法难容,其家人同罪也属正常,儿臣只是为那些无辜的稚童幼子求情,他们还没有为恶,何故遭受刑罚。” 吏部侍郎章安民狠狠的磕了几个头说道:“圣上,臣的儿子虽无大恶,但也依仗臣的职位享受了富贵,到了如今判死罪臣也无话可说,唯有孙儿才出生两个月,孩儿无辜还请圣上网开一面。” 其余家中有刚出生的孩子的也是哭嚎着求情,朱标又磕了一个头表示自己的意志,徐达李文忠等人立刻说道:“太子殿下仁德之心难能可贵,臣等亦求圣上网开一面。” 朱标表态了东宫所属自然积极响应,哪怕上面的皇帝面色冰冷,所有人都知道挺太子何时都是政治正确。 胡惟庸等人也跪地相求,不过他们的话主要围绕在朱标身上,什么太子宽仁乃是江山社稷之福,这也是他们的心里话,若下一任皇帝还是朱元璋这样的,那他们不如赶紧辞官回乡当个地主老爷。 朱元璋最后瞪了朱标一眼直接就走了,其余官员顿时面面相觑,不应该啊,太子爷求的也不过是件小事儿,那些孩子连记忆都没有,往后随便送到哪里就是了,圣上是最为照顾太子殿下颜面的,怎么会直接走了。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天恩厚德 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虽然皇帝都走了,也下朝了,可太子爷还跪在哪里,他们哪里敢动,只好跟着陪跪。 朱标保持跪姿也没有回头直接吩咐道:“下朝了,诸位卿家都去忙吧,六部一下缺了这么多人中书省要及时填补,国朝政务绝不可懈怠,只能请汪相和胡相多辛劳一些了。” 汪广洋立刻回到道:“这是臣等的本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有辛劳之说,请殿下放心臣与胡相昨夜就商讨过了,绝不会耽误政务。” 胡惟庸则是劝说道:“殿下若是不放心不妨亲自去看看,有您在臣等也有个主心骨,至于替那些孩子求情之事,圣上只不过是一时气愤罢了,臣等一会儿在一起给上奏请求就是了,您跪坏了身子可不行。” 那些已经摘下了乌纱的官员们红着眼睛朝着朱标的背影磕了个头:“罪臣等无颜再面见殿下了,天恩厚德不敢忘却,若有来生定效命君前,绝不敢再贪赃枉法!” 朱标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这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们走到今日这个局面纵有金山又能如何,其余卿家也都看看吧,莫要在步同僚的后路了。” 奉天殿内顿时有了抽泣之声,哪怕是御史中丞韩琦都忍不住叹息了,或许他们有矛盾,可毕竟是同殿为臣多年了。 朱标是真的替他们可惜,六部衙门极少有庸才,毕竟是分理天下绝大多数事物的衙门,能跪在奉天殿的更是六部衙门中的精英,而今一朝断送,说不心疼是假的,这些人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 不过为了扭转百年的贪腐之风,这些人断然是不能留的,朱标也从未想过宽恕他们,官场风气扭转不易,伤筋动骨也是难免的,幸好大明现在还年轻,养好了就会更加坚韧。 胡惟庸等人还想劝说朱标不要跪了,毕竟这也不是皇帝罚跪的,朱标则是说道:“纵是为稚童求情,那也顶撞了君父,本宫身为太子岂能不顾纲常孝道,否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你们不必再劝了。” yawenba.net “阎卿家把他们带下去吧,本宫答应你们的事情一定会做到,那些孩子也会妥善安置? 所以有什么就交代什么? 走的时候本宫也不送了,来世莫要再犯了。” 他们定然是要被处以极刑,朱标也懒得去看那血腥的场面? 阎东来起身应诺? 哪些犯官再一次狠狠的磕了个头后就被带走了? 胡惟庸和汪广洋也领着人站了起来朝着朱标的背影行了一礼。 汪广洋说道:“那臣等就去办公了? 可还有一言不得不说? 如今殿下为忠孝自罚? 此乃孝道所在? 臣等本不该多劝? 只是殿下乃我大明国本? 绝不可有半分损失? 还望殿下以身体为重啊。” 胡惟庸诚恳的劝道:“汪相所言极是,殿下乃是臣等之依靠国家之根基,圣上刚才虽有不满但也不过是一时之气? 圣上与殿下父子情深? 殿下在这儿跪在着圣上心里又焉能好受?” 其余人也想劝说? 尤其是勋贵那边? 可最后张张嘴发现实在憋不出什么好词? 只好闷头陪着跪? 心里念叨着,狗日的什么好话都让你们这群鳖孙说了,彼其娘之! 御史中丞韩琦劝道:“殿下孝道忠顺当为天下表率,只是还要珍惜身体,国之根本不容有损。” 朱标点头说道:“众卿所言本宫都明白,只是君父为天岂能轻慢,你们都先去忙吧,国事为重,何况小棰则侍,大棰则走的道理本宫都懂,自不会损伤身体。” 见朱标坚持众人也就不好再多说了,都行礼退了出去,勋贵们则还是愣愣的杵在那里,朱标自然也感觉到了,无奈的说道:“你们也都下去吧,徐帅的公务也有不少,北方那边还是要多看顾一些。” 徐达也不再多磨蹭,站起身大声应诺时候就领着几个人出去了,态度有了就行,他也清楚太子更希望他去做实务,而不是在这浪费时间。 剩下的人也不等朱标在劝就直接说道:“嘿嘿,我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公务,与其出去喝花酒还不如在这陪殿下。” 朱标也懒得跟他们说了,索性跪着闭目养神,昨夜处理奏章到了深夜,今早又是凌晨就起来上朝,自然是休息不够的,说到这不得不佩服自己父皇,明明一起睡的,怎么他精力恢复的那么快。 跪了半个时辰后,朱标的膝盖就有些痛了,不得不说地板是真的硬,哪怕他膝盖上垫了刘瑾亲手做的膝垫,那也是很难受,下面的勋贵们就更不必多说了,他们可没有准备,而且因为昨日才挨了板子,屁股也痛的很。 南雄候赵庸左扭右晃的对一旁的巩昌侯郭兴呲牙道:“你小子怎么还留在这,你跟上将军有什么关系?” 延安侯唐胜宗也是点头道:“就是,你早该跟徐帅走了,左右殿下也不回头看,你这不是白费功夫,行了,你趁现在赶紧爬出去还来得及,哥儿几个帮你看着。” 一旁的其他勋贵纷纷附和,郭兴是直咬牙,要是就对任何一个他都不惧,只是这么多人他可没办法,只能陪着笑脸:“咱们兄弟都是一起杀出来的,纵然我当年运气不好没跟殿下去北伐,也不用这么排斥我吧,咱们可都是老弟兄了,等一会儿散了我请大家去喝酒!” 现在还留在大殿陪跪的基本都是常遇春李文忠一系的勋贵,其中有不少是跟朱标北伐过的,他们回京后自然报成了一团,是嫡系太子党,朱元璋也有意的给他们安了东宫属官的虚职。 而郭兴原本算是汤和的人,只不过汤和倒了,纵然现在又要起势,可大家都清楚,他已经回不到军中巨头那个级别了,自然没有资格让一个侯爷依附。 赵庸其实倒也不反感郭兴,直言道:“你不是最近跟胡惟庸走的挺近么,怎么又想靠到这边了,李相退了,胡惟庸可就要起了,到底是李相的门生,汪广洋那家伙可压不住他。”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台阶难寻 郭兴只能唯唯诺诺,这种话可不好说的,军中站队向来严谨,他原先虽然是跟汤帅的,可现在汤帅倒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去立功,没想到收复巴蜀的大功却又被傅友德拿下了。 而且汤帅明显想要隐退了,朝中局势他们也不是一点都看不透,战事越来越少,他们都快成闲人了,可一辈子尸山血海走过来,哪里能轻易放下兵权。 baimengshu.com 这个世道没有兵权那就是一块肉,那些文官儿可就不会在顾及你了,到时候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圣上也不会拦着,有兵权的武将跟没有兵权的武将那是两个东西。 郭兴原本想着自己没有跟随太子爷北伐的资历,也不好靠上东宫,就跟胡惟庸混一混吧,毕竟他是文官首脑,还是他们淮西人。 可郭兴越来越感觉胡惟庸不对劲,而且李善长回乡的时候还特意点了点他,让他有机会就往太子爷身边靠,所以他现在才豁出脸去,纵是混不到核心嫡系了,也终究是太子爷的人了。 在他们最前面的李文忠想了想也没说什么,郭兴也不错,不仅能征善战而且资历够老,毕竟是圣上的贴身宿卫出身。 转眼又是两个时辰过去,朱标倒是无所谓,可东宫的常落华可担心的不行了,不过她也不敢去求父皇,以免火上浇油,只能先去坤宁宫求见母后。 一路上云锦不断的开解道:“爷上朝前就吩咐过了,想来是早有打算的,您又何必这么急切,可千万要小心身子。” 常落华走在有些快,一旁的宫女太监急的头上都冒汗了,这万一太子妃滑倒了他们的小命都保不住了,只能在心里求神拜佛。 等到了坤宁宫马皇后正看着宫里这两个月的开支损耗,听到太子妃求见也是无奈了,不过也只能让人快把她请进来。 常洛华进屋后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马皇后亲自把儿媳扶起来责怪道:“瞧你额头都见汗了,这点儿小事还用这么着急,你不知道自己月份是最危险的时候吗?” 常洛华看见马皇后神态平稳就知道问题不大,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担心,马皇后也没再多责怪,她是过来人? 自然清楚女子怀孕期间最是心神不安? 稍有风吹草动都容易受到惊吓。 拉着常洛华坐下说道:“事情我也听说了,标儿做的没错,他也是马上当爹的人了? 稚子何辜? 若是能救下也算为你腹中的孩儿积福? 至于你父皇也不过一时之气,想来过不了一会儿就会让他起来了。” 自己夫君比她还宠爱儿子? 哪里用别人担心? 何况她估计这次是他们父子做戏给别人看? 以自己夫君的性格? 若是真下定决心了谁都拦不住,还让标儿跪着那就是准备找个台阶下了,如此标儿也能有个好名声。 常洛华松了口气说道:“可殿下都跪了好几个时辰了,这跪坏了可怎么好? 要不儿臣去求求父皇吧?” 说道这马皇后也疑惑的看了看外面日头,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让跪着,这爷俩到底是怎么想的? 谨身殿的老朱同志也是坐立不安? 批阅奏章都静不下心? 怎么皇后还不来?咱都生气了? 才几个时辰也不好主动就让标儿起身,否则这帝王怒也太不值钱了,他还想着皇后来求情他就顺坡下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太监走了进来,本来是想禀报的,可看见神态冰冷的皇帝却是屁都不敢放,朱元璋自然察觉到了? 烦躁的看了眼那个太监问道:“有话就说,没有就滚出去!” 那太监赶忙跪倒在地:“禀报皇爷,太子妃求见皇后娘娘去了。” 朱元璋听到这才安下心来,看来皇后一会儿就能来了,直接吩咐道:“就这么点事还用特意来说?一会皇后来了不必通报,直接请进来。” 那太监赶忙应诺躬身着退了出来,不一会儿皇后果然来了,也不知夫妻俩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可圣上口谕很快就穿出来了。 奉天殿内的众人终于解脱了,那些孩子也被赦免,不过圣谕太子不可再参与此事,着令处理乌思藏和受降明升的事宜。 朱标领着众人接旨谢恩,然后才缓缓站了起来,只感觉眼前发黑双腿发软,缓了一会才舒服一些,跪着却是不容易。 那些勋贵就更不必说了,膝盖疼屁股疼的龇牙咧嘴,不过嘴里还花花着要去哪里喝花酒不醉不归,朱标起身朝他们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直接就回东宫了。 郭兴是高兴的很,陪着太子北伐是资历陪着跪也是啊,能有多大差别,一旁的赵庸揉着膝盖说道:“你小子说话算话吧,风月楼上不醉不归可舍得?” 郭兴嘿道:“娘的,老子不过了,这就走,别说喝酒了,每人给挑两个小娘们,不过先说好,今夜之后咱可就掀不开锅了,得挨家去蹭饭了。” 众位侯爷们笑嘻嘻的,可目光都投向了李文忠,李文忠转身拍了拍郭兴的肩膀笑道:“郭侯爷大气,今夜可要尽兴了!” 众人一听顿时气氛就有了,勾肩搭背互踢屁股的就朝外面走去,还是那句话,郭兴是有本事的,否则其余人想请喝花酒都没有那个资格,层次一样才能玩到一起去。 正在朝东宫走的朱标也在回想刚才看见的郭兴,这种表态很明显了,朱标自然不会拒绝,虽然郭兴他妹妹生下十皇子,但也不妨事,何况郭宁妃也是聪明人。 正思索着呢就感觉到刘瑾又抹了把眼泪,那袖子都湿透了,也不知道这家伙哭了多久,朱标无奈的说道:“行了,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怎么样了呢。” 刘瑾红着眼睛哽咽道:“奴婢心疼爷,跪了这么久可怎么能行,还是奴婢背您走吧,太医已经在东宫候着了。“ 朱标看着情真意切刘瑾又骂了几句,可纵然嘴上嫌弃,心里却是暖贴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久了刘瑾忠心耿耿,事事都以他为先,谁又能不满意呢? 一路上也没再多说,朱标走了一会儿也就缓过来了,毕竟还有护膝在,刚才只不过是跪的太久腿有些发麻罢了。 ……………………………… 第三百一十七章 皇子亲族 刚踏进东宫常洛华就迎了上来,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委屈,朱标瞧出来了就打趣道:“本宫跪了这么久都没说话,你委屈什么?” 常洛华看朱标无事才安心,可心中的委屈越发多了,眼睛一红鼻子一酸就要哭了,只是想着有这么多奴婢看着,就强忍住了,可如此一来就更委屈了。 孕妇情绪不稳朱标也不敢再招惹她,常洛华还想亲自上来扶,幸好被一旁的人拦了下来,一阵乱忙活后朱标终于进了屋坐下,东宫伺候的宫女太监各个神情严肃,生怕出了半点疏忽。 可能是因为不习惯吧,他们伺候朱标也有些年头儿了,可出这种事还是头一遭,谁也没想过太子殿下竟然也会跟圣上发生矛盾。 这事儿若是放在晋王朱樉楚王朱棢他们身上再正常不过,那几位爷自小就没少被罚跪,大家都习惯了。 xiaoshuting.la 进屋换上常服然后才请太医过来检查,掀开裤腿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看着有些青肿罢了,不过也把常洛华唬的够呛。 太医一看倒是放松了下来,知道这是提前有垫子之类的东西,否则应该比现在更严重些,跪上几个时辰可也不是开玩笑的,何况太子身娇肉贵的。 刘瑾把太医送出去,朱标坐在榻上问道:“我早上走的时候不是嘱咐过了么,怎么还特意去求母后了,往后这种事少不了的,你就不要操心了,安心养胎就是。” 常洛华刚忙说道:“怎么还少不了了?殿下就算有事那也应该跟父皇好好商量,如何还能再次顶撞了。” 看着一脸紧张的太子妃朱标有些无奈了,俗话说一孕傻三年果然是对的,自己太子妃往常还是很聪明的,政治灵敏度也颇高,面对那些朝廷命妇也是游刃有余,怎么最近变成傻的了? 只能希望孩子不是傻的,更希望常洛华生完后能变回来,要不跟她说话可就累人了,朱标说话向来不喜欢说透,可面对自己太子妃也没办法。 刚解释了几句,刘瑾就过来禀报:“众皇子和公主们都派人来探望了,晋王楚王齐王三位王爷更是亲自来了。” 朱标点点头吩咐道:“来探望的你去打发了吧,就说本宫并无大碍,至于老二他们先领到文华殿,我等会过去。” 刘瑾应诺而去? 朱标思索了一下,常洛华在旁轻声说道:“我去见母后的时候? 皇子公主们也都来了? 一起央求母后去父皇那边求情。” 朱标笑着点头扶着她躺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操心? 折腾一天你也累了,歇息吧。” 刚沾枕头常洛华的眼睛就变成半眯的了,不过还倔强的嘟囔了几句? 朱标没理她轻轻的拍了几下常洛华就彻底睡过去了? 瞧着她越发柔和的眉眼,突然觉得就这么一直让她傻下去也挺好。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 朱标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塌,太医的药膏很管用,他的膝盖现在只感觉一阵的凉爽,肿痛感已经没有了。 慢步走到文华殿? 朱家三兄弟赶忙迎了上来? 还不等朱标说话? 老二就挠头说道:“不对啊,这不像是跪了几个时辰的样子,上次咱们三个才跪了两个多时辰就走不动道了? 过了一夜才缓过劲儿,怎么大哥这么快。” 此话一出其余两个也反应过来了,朱棣神色莫名的说道:“听闻奉天殿内陪跪的也不少,大哥定然没有机会起身活动………” 老三也接话道:“我都闻到那药膏的味儿了,跟上次太医给咱们开的一样……” ( ̄▽ ̄““)你们三个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还能不能当我愚蠢的弟弟了? 朱标没接茬儿,慢慢穿过他们坐到椅子上,一副竭力维持体面实际上疼的样子:“听闻你们还特意领着弟弟妹妹们去母后那边求情了,倒是没枉费大哥这么疼你们。” 三兄弟也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死追,开开玩笑就罢了,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清楚自己大哥的能耐吗? 除非必要或早有打算,自己大哥绝不可能用这种手段,就是真想保住那些罪官家中的稚童幼子也无需在朝堂上硬顶,这种无关大局的小事还不是随意操作。 三个弟弟规矩的行了一礼才各自坐下,老二开口说道:“哪里用得着我们领,大些的都是自己去的,小点儿的其母妃也会教,左右就是往坤宁宫前一趴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朱标笑着伸手点了点他也没说话,朱樉这话说的很透,不应该是他这个身份说出来的,想来是为了表示自己的立场吧。 不过也确实如此,本就是何乐而不为的事情,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太子的地位根本不是着点儿小事能动摇的,能有机会卖卖好怎么能错过,这些皇子公主往后可不得靠着太子过活。 朱棢想了想才说道:“本不应该同大哥说的,只是我舅舅…………” 话还没说完,朱樉本来悠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呵斥道:“老三!” 朱标一听也就猜到大概了,无非就是牵扯进案子了:“我是你们大哥,有什么事咱们兄弟都可以说,只是你们要明白,父皇肃清吏治为的是什么。” 朱棢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母妃和二哥都不让我向大哥求情,只不过到底是我母族,若是连求都不求实在于心不安。” 朱标揉了揉膝盖说道:“我记得你那个舅舅在工部任职吧。” 朱棢低头说道:“工部右侍郎,贪污挪用公款三千余两,虽然还没被查出来,但也是迟早的事,方才外祖母进宫向母妃说明求情,母妃虽当面严辞拒绝了,可等外祖母走后还是痛哭失声,最后去求见父皇可连面都没见到。” 朱樉面色冰冷一言不发,朱标叹了口气说道:“贪污六十两就是死罪,上千两那就是满门抄斩的罪过了。” 朱棣跟老二的关系还是不错,知道他虽然面上硬挺可心里还是难过的,开口帮着求情道:“三千两的亏空罢了,跟刑部那种事不一样,立即补上可否能行,到底是亲族,大哥帮帮忙吧。” ……………………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兄友弟恭 听完朱棣的话,朱标抬头拍了拍额头,这就是为何吏治难清的原因了,能当官的谁还没个亲朋好友了,左求右求总能求到上面,这人情往来又是传统,若是总干结死仇的事,谁敢保证自己能顺风一辈子呢。 自古以来任何君王恐怕都想过肃清吏治,但是真正下狠手的也只有老朱和雍正了,只可惜最后还是出现了触底反弹,这个东西只要还是人治就不可能杜绝,只不过是猖獗还是大体清廉。 毕竟能当官的本就是都是意志坚定欲望旺盛之人,十年寒窗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来的。他们付出许多定然有所图,或是名利或是钱财,能几个是为了国泰民安,或许未来会有许多这样的人,但目前有这个觉悟的人极少。 朱棢看自己大哥颇为发愁的样子就主动说道:“本就是求个心安,大哥不必多想,父皇肃清吏治之心坚定,我舅舅既然贪了那就该受惩治。” 朱标摆摆手说道:“面上的话就不要说了,你是我弟弟,既然你开口了我这个当兄长总要替你筹谋一下。” xiaoshuting.la “父皇既然没见李妃,那就说明很多了,李侍郎毕竟是你们俩的亲娘舅,也能算是皇亲国戚,父皇恐怕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在,这个情况除非能说动母后,否则谁去都没有用。” 朱樉叹了口气:“别说李家的人,就是马家的人犯了事母后都不可能去求情,老三你也不要再烦大哥了,刚才来的时候我不就跟你交代了么!” 朱棣没理会这俩人直接说道:“大哥,就算保不下李侍郎,那其余的人呢?” 朱棣的脑子转的确实快,朱标也不说虚的:“先把亏空补上,再让李侍郎主动去大理寺自首,我会传令给大理寺卿阎东来,不会再追究李府其余人,如此也算保全大部分人了。” 朱樉跟朱棢起身朝着朱标致谢,他们自然清楚,还亏空去自首都不过是个表面文章,重点还是自己大哥传的命令,否则谁家还不想舍财免灾,命都没了抄家也是早晚的,谁还会在乎那金银石头。 若是他们自己去托关系,根本没有人会理他们? 储位以定? 大理寺可不会给他们一点面子,甚至还会严办以向太子表忠。 朱标挥手让弟弟免礼,然后看向刘瑾吩咐道:“去取三千两过来。” 朱棢一听赶忙说道:“这钱怎么可以让大哥出? 李家本就还有点积蓄? 剩下的我们在凑一凑就是了。” 其余两个也要开口,朱标摆摆手说道:“你们也没就藩手里能有多少银子? 好了? 快去办事吧,若是没补上亏空就被大理寺抓捕了可就晚了。” 两兄弟郑重的行了一礼? 宫里的给皇子的例钱不多也不少,可他们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哪里能有什么积攒,本想着再从自己母妃那边要一点? 若是还不够再从那几个玩的好勋贵子弟凑一凑? 加上李家的家底也能补上,可现在大哥就帮着都解决了。 等他们都走后朱标起身活动了一下,这种事要么不帮要么就帮到底? 虽然给一千两也能解决,但何必呢?既然是想要弟弟们感恩戴德,那当然得痛快点? 往后等他们就藩了? 送三万两都没有什么效果了。 刘瑾送他们回来后颇为幽怨的看着自家太子爷说道:“爷? 东宫库里就只剩二百多两银子了……” (;゜0゜)(╯°□°)╯︵┻━┻ 朱标一愣,他还真没管过自己那点儿东西,想了想疑惑道:“本宫记得库里不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么?怎么就剩二百两了?” 刘瑾叹了口气说道:“库里的东西都是御用的,殿下和太子妃自用可以,可卖出去成何体统。” 还不等朱标发问刘瑾接着说道:“而且里面八成的东西都是太子妃陪嫁,其余的也多是圣上和娘娘赐下给太子妃补身子的贡品药材………” 朱标默然无语,心中想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金山银山都是本宫的,说起来日本的那个石见银山应该已经被发现了,等高丽的布局结束后,还怕没银子,哼! 如此精神胜利之后朱标心满意足的负着手准备去叫醒太子妃遛弯儿,这怀孕的人还是多运动一下为好,到时候生孩子也有力气。 刘瑾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自家爷也是大手大脚的,东宫这点银子其实有不少都是他攒下的,这些年迎来往送,虽然从不收别人太多,但一般的也来者不拒,也幸亏江南那几家出手阔绰,要不今天拿这三千两就要动太子妃的嫁妆了。 不提那些不开心的,朱标走在路上思绪放空,李家作为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族,估计哪怕他不出手,此事也不会牵连太多人,毕竟老朱就算不在乎李妃,也得顾及两个儿子的颜面。 不见李妃估计还是为了让他来当这个好人,现在弟弟们不算什么,可等日后就藩了可就都是有兵有地的藩王了,再想管教可就不容易了,现在让弟弟们心服往后于国于家都是好事。 涉及日后诸王的事情就没有一个小的,这天下可不仅仅只有朝廷在运转,还有大大小小的宗族,两者结合才形成了秩序,皇族不仅是要领导朝廷,更是天下宗族的表率,孝道亲族和睦这些正面要素都是要有的。 说实话,这点他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后世亲族观念淡薄,大多都是自家过自家的小日子,逢年过节才会走动一二。 可在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宗族不是限制个体自由的笼子,而是保护伞,一家一户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没有宗族庇佑无论做什么早晚会被人吃干抹净,反正又不会有人替你出头。 所以他才会费心力照顾弟弟妹妹们,纵然有些疲懒也没办法,他想要做的事太多,实在没有心力跟兄弟们耗费,只要他们乖乖的,往后也好安置,反正世界这么大,愿意祸害就去吧! 不愿意也无妨,几代侄孙的富贵他也不是给不起,只要定下了规矩就好,总比所有人都盯着这一把龙椅要强的多。 ……………………………… 第三百一十九章 漂泊不定 回到屋内常洛华睡得正香,朱标本来还想着带她出去走走,莫名的自己也犯懒了,上早朝苦啊,天天四五点就要起,这还是因为他住在宫里,否则还得再早一个时辰。 说实话,早朝的作用其实并不大,朱标严重怀疑老朱同志就是为了折腾自己的大臣们,不想让他们搂着娇妻美妾睡个舒坦,左右他自己精力旺盛,不工作浑身难受。 其实按照朱标的观察,皇帝每天的政务只需要见见中书省的几个官员或者六部尚书就可以了,朝廷运转的体制相当完备,若无突发事件,隔个十天八天上朝总结一下工作就行了,反正平时主要的政务也不是在早朝谈论,往来的奏章才是关键。 朱标轻轻躺在自己太子妃身边,随手拿起一旁的小扇子给她扇风,入夏了天气炎热,本应该在屋里摆上冰鉴,可又怕常洛华受凉就没摆,她睡觉的时候又不喜欢宫女在旁伺候,所以这会儿睡的都有些冒汗了。 朱标不知不觉的也就睡过去了,渐渐的日头西垂,宫里的小夫妻睡的正熟,可宫外确实一片肃杀,大理寺和亲军都尉府的差役宛如豺狼虎豹,一朝之间原本的达官显贵之家只余下了被贴上封条的大门。 原本的老爷夫人们各个哀嚎哭丧,贵公子和千金小姐们也都沦为了阶下囚,脱下锦衣华服再不负显贵之色,原来他们跌下凡尘也不过是个庸人罢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才醒来,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原本只是打算眯一会儿,没想到竟然睡到了这个时候,起身洗漱用膳,准备去上早朝,刚用了半碗粥就进来禀报道:“爷,圣上穿口谕这几日不用您去上早朝了。” 刘瑾的脸色有些沉重,昨日出了事今日就不让殿下去上朝了,这可不是好消息,刘瑾耳边仿佛响起了一群人的奚落? 太子爷不是就仗着圣上的宠爱么? 如今怎么样了? 朱标则是颇为欢喜的点点头,不上朝好啊? 干什么不比在那当个柱子强? 何况最近他的事确实要多起来了,能多出一部分时间再好不过。 前元摄帝师得见一见,乌思藏是必然要好好安抚的? 还有过两日傅友德也该压送明升到京城了? 这出城受降册封等事宜也得他来做? 其余杂七杂八的事情就更多了。 xiaoshuting.info 朱标放下筷子看了看刘瑾的脸色笑道:“外人不清楚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了?” 刘瑾赶忙扬起笑脸,没道理大清早的坏了自家爷的心情:“爷,奴婢就是不想让外人多嘴? 他们不清楚但他们嘴碎得很? 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也配谈论爷的事情。” 朱标笑着摇摇头,有些人不是不清楚? 只不过是为了糊弄自己罢了? 明眼人都知道皇帝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太子再跟这几日的事情再扯上关系? 毕竟杀戮过重有伤天和? 又或者是怕太子再替犯官求情? 总之不会为了敲打太子殿下。 这就是朱元璋花费十余年表达出来的态度,嫡长子朱标必然是这座江山的接班人,这已经是天下所共知的事情了,昨日那点儿小事焉能动摇国本。 朱标起身走向文华殿:“这次之后京中应该空出不少宅院了吧,我记得有不少是朝廷赐下的,你去挑三座好的。” 刘瑾躬身应诺,然后跟朱标身后说道:“是给三位王爷准备的吧,是否有些小了,毕竟大多都是文官的宅邸……” 这京中除非是世家豪门出身的文官儿,否则没有一个敢住大房子的,皇帝可都死死的盯着呢,前两年就有一个工部侍郎搬进了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第二天就被老朱叫进宫斥问他哪里来的钱,那家伙自然回答不上,然后就被活活杖毙了。 那时候老朱还挺喜欢在城中微服私访,经常突然到某个大臣家中,若是真的清贫那就有赏,钱财粮米,甚至大宅院也不是没送过,比如那个工部尚书贡献出来的那座。 若是骄奢淫逸直接拿下,下场也不用多说,所以文官们住的大多都不好,不太适合让三位亲王住进去。 要知道,按照礼部的规定,亲王府邸要修建在封地,东西阔一百五十丈二寸二分,南北长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再加上一些门面建设,朱标算了算,占地面积差不多是33万平方米,至于内部建筑的规格跟皇宫大体类似,这当然是老朱同志亲自定下的。 朱标其实感觉有些过大了,就是后世的那座北京故宫占地面积也才72万平方米,这哪里是亲王府,分明是王宫,可老朱对此颇为坚定,朱标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人家当老子的愿意给儿子建王宫,他还能就地打滚不成? 不过现在朝廷肯定是建不起的,估计是要等他们就藩前两年开始,现在要么老老实实住在宫里,要么就只能在京中凑合了,朱标是没钱给他们弄个大院子了。 到了文华殿后朱标拆开新送开的信件,第一封就是汤鼎的,他已经正式成为海盗了,目前游荡在南海诸岛,招收了不少他国的人,靠着靖海侯吴祯的配和打出了些许的名气,还有不少倭寇跟他联系,希望能携手劫掠沿海。 朱标看了会儿感觉颇有意趣,若是他投胎到了普通人家,肯定是不敢给老朱当官儿的,多半会出海当海贼吧,或许每个男孩都渴望过大海上的自由,在无边的大海上肆意劫掠。 只不过朱标如今的身份,别说去当海贼王了,就是正常出海航行都不可能,稍有风险的事情他都不能做,他的命关系到太多太多,早已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了。 朱标写了一些安抚的话,汤鼎从公侯之子变成一个海盗,这个牺牲不可谓不大,朱标也不吝啬赞美的话语,这种漂泊在外的人,最需要得就是安心和羁绊,若是时时刻刻就想着自己可能变成弃子,那他们还有什么心思做事。 足足写了三页信纸朱标才停笔,给自家太子妃写家书他都没这么肉麻过,刘瑾接过密封好,这信送到汤鼎手中估计得要两个月的功夫,毕竟他们现在是海贼,漂泊无定。 …………………………… 第三百二十章 外藩近况 然后是姚广孝的信,高丽局越发激烈了,在姚广孝的辅佐下辛顿和尚如今可谓是一手遮天了,包揽高丽内外大权,同时大举起用同党,排斥异己,被他所杀者的家属都不敢控诉,这自然激化了高丽特有的两班贵族阶层。 至今清州韩氏、开京姚氏、青松沈氏三大家族已经公然与辛顿对立,哪怕是高丽王也难以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此情况之下,主动的和被迫的农民起义此起彼伏,或者说这些不叫起义,只不过是他们双方彼此试探的的棋子而已,长则月余短则数天,也就被对方的兵马剿灭了。 到底是国情不同,狭隘的高丽国土上,本来就没有多少子民,单单是起义军队体量上,就达不到能够对抗统治阶层,一旦起义爆发,那么一小块地方,基本上是被吊起来打,到最后让一群军队过去搜一搜,就能清除个大概。 不过这种事情无疑是在自损根基,可惜辛顿和那些贵族才不会在乎,为了尝到甜头打碎瓷器算什么,左右瓷器是公家的,高丽境内目前的情况就是鹿走荒宫乱寇过,鸡鸣废馆行人次。 朱标对此喜闻乐见,是私家的还是公家的目前都不是我的,那就尽情的耍吧,水不混怎么摸鱼,姚广孝在信中最后提到,辛顿准备造反了…… 然后就是大明使臣蒋思德的信件,若是不谈阴谋诡计,大明与高丽其实正处于蜜月期,高丽王获得了朱元璋下赐的冠服、乐器、雅乐、药方、典籍等,还请求派遣留学生入明朝国子监读书,并且上贡了苎布、绵绸、虎皮、豹皮,人参,海参等贡品,并选拔贡士参加明朝的科举考试,双方文化经济交流颇为频繁。 蒋思德在信中言道,高丽王如今也发现了辛顿和尚的野心,先是拒绝了辛旽请封自己为“五道都事审官的请求,然后又命命六部台省官亲奏事,并让史官近侍? 前往报平厅听政视事,以制衡辛顿。 在最后蒋思德写了几句高丽王如今状态有些不对,鲁国公主死后他常常自施粉黛? 扮成女人,和贵族子弟每日昼夜饮酒同床共枕,有时还叫自己妃嫔过来陪同助兴……… 朱标看到最后直叹息,好好的一个大国使臣竟然关注这些屁事,看来此人已经被高丽糜烂的关系腐蚀了? 这信若是让老朱看见了,非得派亲军都尉府赶去赐死? 省的丢大明的脸面? 不过朱标看在他写的颇有内涵哲理的份上放他一马。 等把这些都处理完,朱标就起身去了武英殿? 还没到地方朱标就瞧见好几个被拖出来官员,各个都在不断的叫喊着求圣上开恩之类的话? 可老朱怎么会对他们开恩呢。 无错小说网 路上朱标就让刘瑾去礼部? 让礼部官员去请那个前元摄帝师过来,朱标也得见一见这位在乌思藏地位超然的老喇嘛了。 朱标在武英殿落座? 过了半个时辰几名礼部官员才匆匆领着一群喇嘛走了进来,那个排场愣是让朱标震了一下? 领头几个老喇嘛身着红绮禅衣宝相庄严,起身后足有四五十个小喇嘛举着佛象银瓜、牙仗、骨朵、膋灯、纱灯、香合、拂子、、银杌、银罐、转经轮、红圆扇、拜褥、帐幄? 经幡等法器。 早就回来复命的刘瑾脸都青了? 这群秃驴要是突然发疯? 轮着手里的东西一拥而上,伤到殿下如何是好,随即恶狠狠的瞪了那个礼部官员一眼,然后朝着下面的一个干儿子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守在门口的侍卫就多了起来,而这时候喇嘛们已经完成了一套颇为复杂的跪拜仪式,纵然看不懂其涵义,不过也能感受到其诚心。 等众喇嘛都五体投地后朱标才站起身虚扶道:“都免礼平身吧,来人给喃加巴藏卜大师赐座。” 为首的老喇嘛没有反应,还是他身后的一个喇嘛翻译了一下他才领着众人起身,然后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句。 礼部官员在旁解释道:“启奏殿下,喃加巴藏卜大师只学过藏语和蒙语,所以交流还要靠翻译。” 朱标无所谓的点点头,人家是藏人,原本受封的也是北元的摄帝师,不会汉语就不会,朱标可不会因为外人喊几句我爱大明就心生好感。 老喇嘛就是不会说话都无所谓,他既然身到京城了这就是表态,比嘴里念叨什么强一万倍,随后双方就展开了颇为费力的交流,但是结果还不错。 期间喃加巴藏卜应该是说了不少有关其专业素养的话,朱标虽然听不懂,但是一看他身后那些顶礼膜拜的喇嘛就大概明白了,只可惜这种东西一翻译就变味儿了。 可能老喇嘛最后还是有些失望,毕竟他没能征服这个大明的皇太子,若是能让其接受灌顶,那么他帝师的名头就稳了,他们这一系又能风光上百年。 朱标老神在在的坐在上位,喃加巴藏卜这个老家伙有些太天真,或许他的佛法颇为高深,对其宗教典籍的理解很高,可在政治上这些都是没有用的,我跟你讲利益,你跟我讲极乐世界,这不扯淡呢。 说实在的,若是真的利益够高,他就是认下这个帝师又如何,乌思藏的领土何其广阔,能够用区区的虚名拿下再好不过,反正他比老和尚年轻,等把他熬死随随便便就能操控他们这一脉。 只可惜喃加巴藏卜不过是乌思藏的政教领袖,帕竹的释迦坚赞才是实际上的统治者,如此喃加巴藏卜可就没有资本谈条件了。 朱标最后的许诺就是大明会册封他为炽盛佛宝国师,他可以随时举荐乌思藏的人才,包括那些旧元的官吏大明都会予以册封,而且大明还会承认其为乌思藏宗教领袖。 国师这个名号听着唬人,其实就是宗教中学德兼备的高人的称号,国师分很多种,最高者称帝师,下面还有大灌顶国师,灌顶国师,国师等分别。 朱标的打算就是除了帝师之外,其余的都会大肆分封给乌思藏各个教派的领袖,还是那句话,什么东西都是越少越值钱,这也就是多封众建。 第三百二十一章 欲成善政 藏传佛教派系颇多,除控制乌思藏地方政权的帕竹噶举派以外,尚有势力遍及川、康、卫藏的噶玛噶举派,以及势力仍强的萨迦派和尚未崛起的格鲁派等,各派都有广泛的信众和实力。 说实在的朱标也不是太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教义之间的矛盾,可也无所谓,喇嘛也还是人,他们不是佛,所以人性的弱点都是具备的,这就够了。 最后喃加巴藏卜还请求能面见一次大明皇帝,朱标只是说会通传,至于老朱见不见那就不一定了,毕竟自己父皇对宗教没有什么好的感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年在皇觉寺过的不好。 之后的事情礼部官员就会负责了,朱标亲自接见也是为了表明态度,大明和乌思藏大部分势力都没有任何冲突,双方可以说和则两利,帕竹才是大家的敌人。 等朱标接见完老喇嘛后,早朝也下了,文武百官正从奉天殿出来,脚步都有些匆忙,观看他们的神情也颇有意趣,这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六部被拿下那么多人,自然是有大把的职位空下了,而且还都是肥差。 朱标径直朝着谨身殿走去,通报后走进去拜见了自己父皇,老朱忙的是眼睛都没有功夫抬,杀的官员越多,滞留下来的政务也就越多,老朱也不放心刚补上的官员,所以许多政务只能自己处理。 朱标见状很自然的上前捧起一摞子奏章,坐到另一旁的桌椅上,一旁伺候的太监赶忙准备好笔墨,朱标呼出一口气开始批阅,这玩意儿自然重要,毕竟事关国政运转,但说难也不至于,毕竟每天都要做一遍,乏味倒是真的。 中央集权到了这个地步,比方官员稍有风吹草动都要请示一遍,绝不敢擅自作主,就是情况紧急,不得不自主处理了,事后也会详细的奏报上来,其实大多奏章都是这种情况。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谨身殿内只有纸张翻阅和笔墨划在上面的沙沙声,殿内伺候的奴婢们都仿佛是一根柱子,除了倒茶换冰鉴外就立在一旁悄无声息。 过了一个多时辰? 朱标随手把笔搭在砚台上? 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父皇,喃加巴藏卜想要见您一面。” xiaoshuting.info 老朱也放下笔靠在椅子上歇息随口说道:“不见,咱哪有那个闲工夫? 别管是和尚喇嘛还是道士? 都是一路货色? 多是专于己身,只想着成佛得道的,于国于家无益,有心思跟他们耗费还不如多杀几个贪官污吏。” 朱标也不以为意,然后问起下去巡查的钦差情况? 虽然才过不久? 但也应该走过几个州县了,不知道成效如何。 这种钦差大臣的消息自然不会经过中书省,以前都是靠亲军都尉府传递? 而今就是由通政使司专门负责,直接递交到御前,虽说通政使陈佑宗是朱标的人? 可他绝不会擅自打探这种事情。 老朱谈起此事面色就冷了起来:“很不好,他们尚在京城四周都发现了不少问题,贪污受贿挪用公款都是平常的小事了,纵容刁奴包庇恶人欺压良善,仗着权职强买强卖甚至还贩卖人口,在咱的眼皮底下都如此,更别说其他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了。” 朱标闻言道也不意外,这都是预想之中的事情,若非如此,朱元璋又怎么会在这个不太好的时间段发起肃清吏治的浪潮,实在是贪腐的情况愈演愈烈。 都已经开国四载了,偏远地方百姓起义依旧是络绎不绝,虽说都只是小打小闹,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种情况再不遏制,一旦遇上大规模的天灾,百姓无路可活再加上积怨,那么龙蛇起陆天翻地覆也不是没有可能,大明百姓的体量可不是高丽能比的。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今年的各项科考都要提前,以广纳人才补充朝廷,宋濂那个老家伙跑了,你说让谁做主考官好,要不你来吧。” 朱标赶忙摇头拒绝,肃清吏治已经开始了,这些狗东西考上后必然是要补充到地方的,他们年纪都不小了,自小接受的风气都是老一套,就是朱标求着他们不要贪都没有用,本性难移,按照他的预测,这几年的举人进士都不会有太好的发展。 估计百人中间能有一个活到两年后的就不错了,不仅是他们个人的问题,而是大环境如此,朱元璋说到底不是为了惩治贪官,而是为了扭转风气,如果把他的反贪单纯的当成因为幼时过的不过而肆意报复那就错了。 谁能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老朱出身低但是经过多年的学习文化水平可不低,他能从托钵行乞到坐拥天下,那人情世故又怎么可能不懂? 早在洪武二年的诏书就说的很明白,贪腐之弊不革,欲成善政终不可得。不是不想小火慢炖,实在是元朝留下的风气太不好,虽说他们已经被打回到草原上,但贪腐的流毒却依然蔓延。 元朝腐败的基层吏治现在摇身一变,又成了大明的基层官吏,依然钻着各种空子狠捞钱,甚至就连朱元璋派出去的知县,都曾有过被当地小吏捆绑吊打的事迹。 从吴元年至今,各地仅军户就逃亡四万多,大大小小的农民暴动三百余次,其余的不用多说,面对前朝贪腐流毒深入骨髓,甚至还疯狂滋生的局面,如果坐视不理,农民政权短命败亡的结局就不远了。 好不容易天下一统的华夏大地,极有可能陷入新一轮群雄逐鹿,朱元璋就是预料到了,所以才会痛下狠手,不惜伤筋动骨也要根除此毒,痛彻心扉也好过短命败亡。 朱标在开国前也不是没想过等日后多劝劝自己父皇,想着让他少做屠戮,省的在历史上留下个暴虐苛刻得名声,可面对开国后的种种问题,他也明白了,若是不把元朝时漏洞百出的官场风气除掉,大明别说两百多年的国运了,恐怕又是一场祖龙死而地分的局面。 …………………………… 第三百二十二章 突发状况 见自己儿子不愿意,朱元璋也不以为意,太子不愿意干,那就交给汪广洋,左右他也要下去了,最后恶心一下胡惟庸。 六部衙门出了这么大的事,当朝左相自然难逃其责,汪广洋也连上好几道请罪奏章了,不过朱元璋一直没有批复。 父子俩一起用了一顿午膳,桌上也只有四菜一汤,陕甘地区干旱,眼看要有灾荒,马皇后已经下令宫中严禁浪费粮食,宫里除了怀有身孕的额外照顾,其余人的菜品份例一律削减,还组织嫔妃公主们一起织布绣衣。 ranwena.net 这就导致连皇帝和太子都没有几道菜可以吃了,当然了主食倒是还管饱,父子俩也不敢有什么意见,上什么就吃什么,大不了一会儿再吃点烧饼。 等到下午突然接到常遇春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刚开始朱标还以为蒙古部起兵了,结果是蒙古部现任大汗孛儿只斤·脱古思帖木儿被阔阔帖木儿和也速迭儿连手诛杀了,蒙古内战突起,常遇春现今拥兵镇守边境,询问该如何应对,是作壁上观还是入草原帮助某一方。 朱元璋立刻急召徐达李文忠汪广洋胡惟庸等人进宫,然后在屋内转起了圈,朱标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脱古思帖木儿是前北元太子的弟弟,也就是曾经北元的益王。 当初朱标攻下上都后俘虏了不少北元皇族,为了安抚蒙古诸部,也为了分化他们,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押送到顺天府后朱元璋都册封了他们,脱古思帖木儿也就是被大明选中的蒙古大汗。 此人能力平庸远远不能服众,其他有黄金家族血脉的蒙古诸王都很不满,可大明自然不会帮助蒙古选出一位英明的蒙古大汗,此人以及他的长子天保奴都是被奢靡享乐弄断了脊梁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他被放回去继承汗位后依旧只知道享乐,朱元璋本来还担心此人是否有卧胆尝薪的心性,观察了许久后才放心,此后蒙古内部矛盾也越来越尖锐,诸王都不承认他的地位,而他也不需要。 不一会儿徐达等人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大概情况他们也知道了,进殿后先是朝着皇帝和太子行礼,然后徐达就当先开口道:“这个蒙古大汗是我大明立起来的,敢对他下手那就是对我大明不满,臣建议命常遇春领轻骑入草原,哪怕不打也该表露态度!” 汪广洋立刻接话道:“臣以为应当作壁上观? 无论蒙古部打成什么样与我大明只有好处,若是妄起战乱要会劳民伤财? 我大明如今的家底儿实在有些薄? 岂能凭白损耗在草原,还是派遣使臣去周旋吧。” 徐达皱眉道:“汪相,这不是考虑损耗的时候? 蒙古部暗地里打成什么样对我大明自然无关紧要? 可他们不该动脱古思帖木儿? 那是我大明控制草原的脸面,若是被打了毫无反应,那蒙古就会瞧出我大明体虚,不出两年必生大乱。” 汪广洋被徐达反驳之后就不说话了,他该说的已经说了? 再往后的事情跟他这个马上要退的人也没有关系了。 胡惟庸叹了口气接话道:“徐帅的说的没错? 该给草原施压还是要施压的? 可还是要注意分寸? 瓷器焉能跟瓦罐去硬碰硬?” 李文忠摇摇头:“事关我大明的尊严体统,绝不能敷衍了事? 草原各部都是属狼的,若是一旦放松了对草原的管控? 日后必然会反咬我大明一口? 到时候更大的战乱就再不远,我们不能因为顾及一时的利弊得失而纵容蒙古部野心滋生。” 胡惟庸也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蒙古部至今两年都这么老实,就是因为当年太子殿下北伐先斩王保保后平上都,一举擒获了北元的王公贵族,从而使得他们估计大明的威势,不敢肆意结盟,年年都上贡牛羊马匹。 可朝廷现在那里供应的起一场大战,今年刚出兵收复了巴蜀,以经是把各地的存粮抽调一遍了,陕甘地区如今又要有干旱的征兆,朝廷还得筹备救济粮,各地又要征发徭役巩固河堤,又是几万张嘴需要吃饭,这些粮食都还不知道从哪里弄,若是北方再打起来,除了强征民粮别无他法了。 不一会新任的六部尚书也来了,除了兵部尚书外其余尚书都是极力反战,都希望能和谐的度过,尤其是户部尚书,一听可能会打仗,扯着嗓子就开始喊,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不当户部尚书是不知道朝廷现在有多穷,当今圣上动不动就减免地方赋税,可国朝初立所有地方都是百废待兴,这些的粮食物资从哪里来? 上位的朱元璋一直皱着眉头,就在这时候亲军都尉府的奏报也传了过来,他们有一些人是直接明面上安插在脱古思帖木儿身边的,其中多半已经在动乱中身亡了,剩下的人救出了脱古思帖木儿的嫡长子天保奴,在其他亲明蒙古诸王的掩护下逃到了开平王常遇春的军中,所以这封信比常遇春的晚了一些。 朱元璋看过后传阅给众人,徐达看过后说道:“天保奴活着对我大明也有利,到底是正统的黄金血脉,可以用他的名义号召蒙古诸王一同绞杀也速迭儿,我大明只需要出动少许部队就可以了。” 胡惟庸想了想说道:“我听闻也速迭儿祖上是阿里不哥,乃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弟弟,若说起来也是黄金血脉,恐怕会得到不少本就对我大明心怀不满的蒙古部族支持,一旦开战若不能顺利一举剿灭,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他们那边。” 朱元璋让一旁的太监取来蒙古地形图,朝廷一直就没有放松过对蒙古部族的监视,自然清楚蒙古各部的大概政治倾向,真的算起来恐怕不满大明统治的部族要占七成左右,过得越穷的部族对大明就越是不满,毕竟年年上贡的牛羊都是他们出的。 蒙古部自成吉思汗去世后,就从没有消停过,各部争权夺利互相打压的情况屡见不鲜,忽必烈一系对其他蒙古诸王十分的苛待,如今又丢了中原,所以也速迭儿能起兵袭杀脱古思帖木儿也不奇怪。 ……………………… 第三百二十三章 蒙古内乱 当年托雷的长子蒙哥汗率军攻重庆钓鱼城,但城池没有攻下,自己却被城中发射的炮石击伤,加上水土不服,暴病而亡。 蒙哥突然暴毙,甚至急促到没有在临终前留下遗诏确定继承人,导致了此后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为争夺汗位而内战五年,在这场帝位争夺战中,阿里不哥战败,被幽禁而死,忽必烈最终成为了元朝的开国皇帝。 忽必烈一系的胜利延续了上百年,哪怕被大明驱逐出中原也依旧是蒙古大汗,可到了今天蒙古大汗之位又由忽必烈一系转入阿里不哥一系,只能说失败者也有翻身的时候,哪怕过了百年之久。 下方的争论还在继续,突然礼部尚书说了一句:“阿里不哥后裔诸王世代居住于草原,有浓厚的蒙古传统风气,恐怕会与其他习惯了中原风俗的诸王产生不小的冲突。” 兵部尚书闻言思索道:“李尚书言之有理,何况也速迭儿毕竟是袭杀得位不正,蒙古对这方面虽然不太看重,但诸王必然也会兔死狐悲,若是谁都能肆意袭杀大汗,那么谁又能保证也速迭儿不会对他们下手,毕竟他们可是忽必烈的后人。” xiashuba.com 只要人多了那就有勾心斗角,无论什么民族都是一样,蒙古诸王那边虽然都是成吉思汗的血脉,可互相之间也并不融洽,如今维续百余年的嫡系正统遭受连番打击,恐怕也难以服众了,也速迭儿可以说开了一个头,往后草原很可能又会变成看实力而非血脉的时代了。 这其实算是一种退化,虽然表面上看代代都是强者为王,可实际上每代都会爆发内乱,所有人的野心都会膨胀,黄金血脉将失去神圣性,各部落之间的矛盾也难以缓和。 长此以往蒙古就会分裂,恢复成成吉思汗以前的状态,各部族相互敌视各自为政,星罗棋布在旷阔的草原上,在没有横扫天下的气魄。 所以大明要做的就是促使这件事,也速迭儿如今正在联合各部,希望能得到拥护成为新一任蒙古大汗,大明要做的就是分化,让他们主动放弃蒙古这个联系草原所有部族的名号。 朱标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思虑着,蒙古只有彻底统一才拥有宰割世界的力量,就如同后世的苏联一样,一旦崩离那就再也无法成为主导世界的力量。 讨论一直持续到日暮,期间北方的消息也不断的传送过来,各州府的官员也都急忙来信,请示是否要调集粮草物资以防不测。 这么大的事自然不是几个时辰就能定下的,等所有人都退下去朱家父子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所谓谋之在多,断之在独,这最后拍案的还是皇帝。 朱元璋背负着手走到窗户旁看着外面的夕阳问道:“标儿,若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该如何处理?” 朱标没有犹豫,听了一下午他没出声只是因为没有必要:“儿臣以为要打,但只能打一仗,之后无论胜败必须撤回,绝不能被拖进去。” 朱元璋不置可否:“为何要打?你应该清楚自家的家底,总不是为了所谓的脸面吧。” 朱标笑着摇摇头:“国之大事要何脸面,儿臣只是以为哪怕我们不主动出击,也速迭儿也定然会造势联合蒙古诸部进取燕云十六州,他得位不稳,必须转移内部的矛盾,同时也借此收拢中立部族。” “蒙古到底是被我们打回去的,这才短短几年的时间,远没有忘记仇恨,原本有脱古思帖木儿制约他们,现在也速迭儿上位自然要做于他相反的事情,否则他杀害大汗的大义也就没有了。” 到现在蒙古这场叛乱的细节也都详细详细的传递过来了,也速迭儿联合大汗亲卫统领阔阔帖木儿领兵包围了大汗金帐,并且大骂了其背弃黄金血脉的荣耀给大明当狗,根本没有资格继承汗位,然后领兵杀入营帐并亲自用弓弦缢杀了蒙古大汗。 之后响应的诸王也有不少,他们也早就不甘萎缩在草原上,中原富庶繁华早就让他们心心念念了,在他们眼里大明能打赢他们,完全是王保保和北元太子的错,是他们断送了燕云十六州,否则他们哪里会被限制在草原。 有支撑的自然有反对的,只不过他们的准备,死的死伤的伤,都被迫南下,希望能与大明军队合力剿灭叛军,然后再从他们中间选出新任的蒙古大汗。 朱元璋看着地图皱起眉头,其实固守是可以的,燕云之地在手,蒙古元气也还没恢复,他们想攻破防线是不可能的,不过一旦恢复对峙局面,那么这两年的辛苦就白费了,蒙古随时会派兵侵扰,大明又得在北方不断的屯兵驻守。 朱标接着说道:“既然天保奴还活着,那么我大明就以他的名义号召忽必烈一系的诸王,许诺剿灭叛军后,把北方草原所以的牧地都划分给他们,天保奴如今这个情况也不敢有异议。” “之后胜了自然好,我大明依旧拥有对草原的掌控,年年都可以收取牛羊马匹,若是没胜也无妨,有燕云十六州在足以维持天保奴一方不会被彻底剿灭,草原自此两分,天保奴势弱为了苟全只能依仗大明庇佑,北方就有多了一层屏障。” 朱元璋叹息道:“打仗容易,可没钱没粮怎么办?” 朱标也想过了直接说道:“百姓肯定没有,那就只能从世家富商着手了,乱世刚结束没几年,他们手里定然还存有当年攒下的存粮,或许口感不好,但是充当军粮是够了。” 朱元璋皱起眉头,除了贪官污吏,他最讨厌的就是世家富商,觉得这两者都是靠不住的,何况他们怎么会平白无故献出粮食,估计都等着等陕甘旱灾了再去高价售卖呢。 朱标也知道自己父皇不愿意,可也没办法,总不能凭空变出粮食,蒙古那边若是不趁着也速迭儿根基未稳及时打压,那么往后所耗费的要远比现在多得多,光是大量增兵驻守就是恐怖的消耗。 ………………… 第三百二十四章 穷且蛮横 不过朱元璋自然知道孰轻孰重,个人喜好跟国家利益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只是无论是世家还是商贾向来喜欢藏拙守利,怎么会平白献出粮食,若是强行索取又不合理法。 朱元璋看着儿子问道:“你小子不会是想卖官鬻爵吧,要真是这个打算那就不必再说了,朝廷财政再紧张也断不可行。” 朱标赶忙摆手:“儿臣还没疯,暴敛横征,皆狼心狗行之吏,卖官鬻爵,朝尽兔头獐脑之人,这等道理儿臣怎么会不懂,其实就算没有北方之事,儿臣也有寻世家商贾的打算了,朝廷粮食紧张的问题近两年都无法解决,世家商贾留存的粮食也无大用,既如此何不以朝廷的名义借用。” 若是那些御史言官说出这种话朱元璋也只会一笑了之,最多心里念叨几句书呆子不懂人情世故,可他知道自己太子不是那种人。 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朱标有什么办法,若是依仗地位,那些家族也会是给个面子,但也就是随便拿出一些面上过得去,算是破财免灾了,可北方需要的粮草可不是几千石几万石的。 不把他们的家底都要掏出来是断然不行的,世家商贾有没疯,怎么可能平白无故都交出来,还是那句话,强征就没有意思了,朝廷就是朝廷,不是造反的强盗,是规矩的制订者和守护者。 朱标站在自己父皇面前说道:“其实也还是威逼利诱罢了,威就是朝廷现在肃清吏治,官员们行为不检,可给他们送财色是谁?不还是世家商贾,说到底他们也不干净,否则何必耗费钱财孝敬别人,此次钦差下巡必然是要查获不少,他们定然是惶惶不安,若是能有机会能在朝廷面前表表忠心,想必他们也不会太过吝啬。” 朱元璋不满的说道:“这两件事岂能有牵连,难道他们捐献粮食咱就要网开一面?朝廷律法其能容忽其他,否则不成了朝廷贪污受贿,这等风气绝不能开。” 朱标笑道:“父皇误会了,儿臣怎么会因为钱粮罔顾纲常律法,儿臣反而希望朝廷从严惩治他们,尤其是想要托关系走偏门的,就比如陕甘干旱粮食减产,儿臣听说已经有人在其他地方低价收粮然后运到陕甘以奇高的价格卖出去,这等发国难财的理当抄家灭族,好让其他世家商贾知道,他们囤积粮食企图高卖是决不允许的!” 朱元璋听后点点头,这点他倒是早有打算,乱世用重典,虽然因这等事就抄家灭族有些不好,但他可不在乎虚名,他已经北驱鞑虏的开国太祖,纵是明日暴毙也是青史留名,只要江山传承下去,何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朱标接着说道:“如此一来他们的存粮就不能高价卖出去,若是平价售卖那连运送损耗都挣不回来,之后就是诱之以利了,他们的粮食到底是陈年旧粮了,等过几年中原地区和巴蜀之地的粮食产量上来,那就更卖不出去了,与其烂在手里,不如找条出路。 “以朝廷的信誉作为担保,向世家商贾收粮,可以立下契约,承诺三年后以那年的新粮还之,并且多还一成的粮食作为利息。” 朱元璋摇摇头说道:“若是这么简单,那朝那代都不会缺粮了,世家商贾最为奸诈,他们不会信任朝廷的,三年后若是遇上天灾人祸了,朝廷还不上怎么办,他们还能去告官不成?” 朱标自然也清楚没这么简单,否则这点小事谁会不懂,说到底还是利益不够,若是朝廷保证谁拿出粮食了就给个三品官儿,那肯定抢着掏,可旧粮换新粮还不如存着呢,旧粮也不是卖不出去,何必为了那点小利益冒血本无归的风险。 朱标还要接着说,上面那些不过是表面文章,老朱却是直接挥挥手说道:“算了,你既然说了那就是有把握,那就去做吧,反正有你老子给你压着,这天还翻不了!” 朱标一听就忍住不乐了,蒙古也好世家商贾也罢,其实都不算什么,大明朝现今就是对一切都拥有绝对的统治力,他们之所以要多考虑不过是为了减少己方的损失,不希望让精美的瓷器有划痕。 朝廷的钱粮不是没有,只是都花在了重建城镇安顿百姓上面,若是不管不顾,真的莽起来,瓷器变铁锤,分分钟凑齐百万大军横扫八荒六合,大不了这日子不过了,往后花四五十年休养生息,乱世中杀出的血战精锐和开国将相可都活着呢。 大明穷没错可他娘的蛮横,逼急了无所畏惧,外邦异族也好,内乱叛贼也罢,都不过是小意思,朱元璋在那就没人能翻了天,顶了天也就是从头再来。 朱标也不再多说,既然父皇相信他那就不可辜负,恭敬的行礼退下,然后命刘瑾去把通政使司陈佑宗叫来东宫。 这件事还是得有人领头才行,杭州陈家就是最好的人选,朱标可还记得,陈家就是当初江南最大的地主,无论是名望还是家底陈家都是最好的人选。 回到东宫后就看见常洛华出来迎接他,朱标面上放松笑到:“怎么还亲自出来迎接了,今日风有些大,还是要小心。“ 常洛华行礼后惭愧的说道:“臣妾今日想了不少,自怀孕后都娇惯了,都许久没有伺候殿下穿衣洗漱了,实在妄为人妻。” 朱标面上柔和的安慰了几句,心中却是吐槽,说的好像你怀孕前经常伺候本宫一样,不过他也记得太医嘱咐过,孕妇心情大起大落也属正常,不可让其烦忧。 进屋后常洛华还是很惭愧,想了一会说道:“高丽三公主和李家妹妹早就该入宫伺候,殿下体谅臣妾一直没有说过,可臣妾身为太子妃理应准备,明日就去请母后下旨筹备。” 朱标摆摆手说道:“不必了,近来事务繁多,本宫也没有那个时间在宫里呆着,明年再说吧。” 说完后想了想还是说道:“蒙古那边有点儿小动向,岳丈正领兵镇守,这两日估计会有不少风言风语,你不要多担心,毕竟怀着身子。” 零点看书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国难财 蒙古那边的事情还没传开,可过了今夜那些妇人们也就都知道了,最后传来传去传到常洛华耳朵了就不知道是什么样了,与其让她那时受惊,还不如他亲口告知。 常洛华闻言点点头:“臣妾知道了,父王常年征战,在乱世尚能纵横天下,而今我大明军威鼎盛那就更不会有问题了。”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岳丈号称将十万众就能横行天下,如今北方驻守将士何止区区十万,区区小战本也不打算同你说,只是怕你听到那些瞎传的。” 小夫妻俩正在用晚膳的功夫,刘瑾进来通禀:“殿下,通政使司陈佑宗求见。” 朱标直接吩咐道:“把他领到文华殿,本宫一会儿就去。” 刘瑾应诺而退,朱标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吃着饭菜,常洛华也没催促,让臣下等等君主这不是恩宠么? 朱标则是在思考该如何开口,太过强硬不好,他又不是强盗,太过柔和也不好,储君岂能求臣子,只能希望陈佑宗配合点吧。 用完膳朱标吩咐道:“估计要谈到很晚,你不必等我了,早些睡下吧。” 然后就出了承乾殿,宫女太监们提着灯笼领路,文华殿倒是不远,走进去后就看见陈佑宗跪在地上,朱标路过他身旁的时候随口让他免礼起身。 陈佑宗站起身,不等朱标开口,就直接说道:“殿下急召臣来定有吩咐,还请殿下下令,臣必然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朱标一愣,陈佑宗懂事通透他是知晓的,在杭州就见识到了,可没想到如此上道,这可点都没有点呢。 可他忘了,虽然一直没有特意召见过陈佑宗,却已经升任他为通政使司的长官,直接从正四品到正三品,这可是一步登天。 官职分为九品,由正一品到从九品,共计十八级,正一品至正三品都可称为堂上官,从三品到正七品,称为堂下官或参上官,从七品以下为参下官。 从称呼上就能得知这正三品有多么显贵,要知道正一品可多是虚职,正二品基本就是臣子们的顶端了,也就是六部尚书的级别,到了堂上官的地步其实资历就都差不多了,到最后就看谁简在帝心,上可总领中书统辖六部礼绝百寮,下可可总领一部辅佐朝政。 陈佑宗当初还以为自己要在正四品或者从三品熬上四五年才有机会总领一部,没想到刚入朝数月就跨过了这道龙门,从此直接成为一方要员。 爱阅书香 现如今江南世族都已经明确表示为他马首是瞻,部堂属官各个顺从,朝堂内的同僚也愉快的接纳了他,就连圣上对他都颇为照拂,他当然清楚这是靠的谁的面子。 说实话,他当初虽然主动投效,但也只是想着太子殿下地位稳固,想着压注等日后新皇登基有个顺龙之功,本以为圣上龙体康健,殿下在朝中应该没有太多影响力,可想想同僚们热情洋溢的笑脸,他就明白了。 他也是宦海沉浮过的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人,若是处处都顺遂如意,那就说明是人家刻意奉承着你。 朱标身份太高,每当过官,自然不清楚这其中的门道,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平常的升任,通政使司新立,自然要放一个自己的人,毕竟通政使司负责传递宫里宫外的消息,用外人不安心。 朱标看陈佑宗神情诚恳,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蒙古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朝廷现在粮食紧缺……” 陈佑宗躬身说道:“臣家中还有不少存粮,若是都拿出来大概能凑出二十万石,殿下有需臣愿都献出来。” 朱标摸了摸鬓角,这话说的,殿下有需要和朝廷有需要可不一样,看来二十万石就是陈家也舍不得了。 不过也正常,就是户部现在都拿不出二十万石粮食,可想而知这是何等豪富了,不过这点粮食还远远不够堵上缺口,徭役赈灾打仗,那个都是惊天的消耗。 朱标点点头说道:“陈爱卿忠心可嘉,不过朝廷岂能强征你家的粮食,如此不合礼法。” 陈佑宗当即说道:“岂是强征,臣得蒙天恩浩荡,早有报效之心,正逢朝廷有需自愿献出粮食此乃美谈,何人敢多嘴多舌。” 朱标笑着摆摆手,还是那句话,朝廷是秩序的建立者和维护者,现在他是为了正事,可这个例子一开,那往后的王公是不是就可以随意压榨世家商贾了,这对社会发展不是好事。 朱标此次不仅是为了征粮,还是为了建立朝廷的信誉,信誉关乎到以后朱标一系列的计划,绝不容有损,就比如往后的纸币,你没有信誉如何让百姓愿意拿真金白银换用轻飘飘的纸张。 总不能还走老路,靠着老朱同志手里八十米长的大刀,让天下人哭着被迫承认这是钱,这样的体系到时候难免崩溃。 说实话,历史上大明朝廷的信誉确实不好,明知道宝钞制度崩溃了,依旧还在疯狂印制,明摆着就是靠这个剥削世家商界和百姓,尤其是老朱和朱棣,这俩人完全不懂经营,就知道肆意印钱然后去砍人,至于之后的事,老子砍外族都赢了,你们还敢跳? 朱标敲了敲桌子说道:“你的家财都是祖上辛苦攒下的,朝廷没有白要的理由,不过朝廷现在确实有较大的缺口,若是不管不顾从各地抽调,那么刚刚安稳下来的百姓又要活不下去了。” “本宫的打算是想要以户部和内务府的名义向世家商贾借,三年后就会以新粮还上,还会有利息,陈爱卿以为可行吗?” 陈佑宗眉头紧锁说道:“恐怕很难,臣在殿下面前不说虚言,现今粮食比银子更值钱,是硬通货,北方中原都缺,只要费时间贩卖过去还是有不少挣头,尤其是听闻陕甘最近发生百日干旱,河沟干裂水渠断绝,已经有不少人朝那边运粮过去准备大赚一笔了。” 朱标眼睛眯了一下,果然有敢发国难财的,这次非得狠狠杀一批,正好,那些粮食也都可以扣下,直接当救济粮用,省的朝廷还要浪费时间运动,如此那就让他们去运吧。 ………………… 第三百二十六章 春华秋实 朱标缓缓压下心中的杀意,这个世道可没有那么多的良知正义可讲,特意去高价贩卖粮食的都算不错的人了,那些当地官员才是狠的,直接把朝廷的赈灾粮食送到自己名下的粮店高价贩卖,这都快成惯例了。 而且这等事也不是才有的,当年自己父皇的父兄不就都是如此被饿死的,朱标都听他说过好几次了,濠州发生旱灾,次年春天又发生了严重的蝗灾和瘟疫,元庭运来的赈灾粮食却被官员吞没,他们连把粮食换成石头沙子的表面功夫都懒的做了,好好的一家人险些全死光了。 朱标冷哼一声看着陈佑宗说道:“本宫也不问你陈家有没有准备去陕甘贩卖粮食,若是有立刻停止!” 陈佑宗躬身应道:“陈家自然不敢发这种丧天良的不义之财,更不敢去丢殿下的脸面。” 朱标摇摇头:“本宫的脸面还好说,莫要搭上全家的命才是真的。” 陈佑宗神情一震,看来朝廷不仅要肃清吏治,还要对一些世家大族下手了,难道是想靠抄家灭族收取粮食? 朱标该点的也点了,陈家应该好自为之,他才不信陈家没有打算去发这比财,要不压着这么多粮食在手里干嘛,古往今来兼并土地收拢佃户哪里能没有足够的粮食。 哪怕是陈家嫡系不会干这种没品的事情,围着他主脉过活的分家可不就是养来做这些的,不过世道风气如此,他也懒得深究,否则朝堂上还能剩下几个臣子。 朱标把话题拉过来说道:“万事开头难,不过朝廷的信誉还是要培养的,本宫也不是为了哄骗你们的粮食,所以这粮食朝廷三年后一定会还,这点你不用担心,江南富庶繁华,所以本宫希望江南世族能带头配合朝廷。” 小书亭 陈佑宗躬身施礼:“臣还是那句话,只愿为殿下赴汤蹈火,殿下之命我陈家万死不辞,江南世族中陈家颇有名望,臣保证能凑出八十万石,秋收后还能再拿出二十万石,那些商贾大概也能凑出二十万石,江南之外的臣只能尽力去劝说了。”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一百万石也不少了,要知道去年大明收纳的粮税也才九百多万石,毕竟有太多地方都被免税了,结果收到的那点儿粮税都没进国库就被分光了,实在是捉襟见肘。 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国家复兴困难重重,但是未来是光明的,等过两年各地免除的赋税也就都要缴纳了,屯田和迁民的成效也会显现出来,就好比种地,现阶段就是播种浇水施肥的时候,苦一苦熬一熬,总能等到春华秋实五谷丰登的时候。 江南世族表态了,虽然看起来还是想迫于他的威势,但也没奈何了,何况若不是他开口,确实不会有人把粮食借出来。 朱标原本还打算给些好处,没想到陈佑宗如此上道,要知道朝廷三年后若是不认账了,陈家可就是背锅的,往后莫说江南世族的领袖了,恐怕被驱逐出世族圈子都不意外,利益才是根本,他们可不会捧着割他们肉吃的人。 不过该给的朱标也不会吝啬,国子监也好,地方官员也罢,缺口不少,现今这个官场,谁想进来那就来吧,至于能不能静心守廉活到最后,那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不过这种话朱标不能明说,往后自然而然的安排上就是了,江南世族接到馅饼了自然会明白,大家都是聪明人,天上如何会平白掉馅饼? 正事儿聊完了,按理说朱标要端茶送客了,可陈佑宗今天的事情办的漂亮,办的让朱标舒心,那自然要有几分体面,索性就聊起了家常,何况当初在杭州人家照顾的也不错。 不得不说,这种人的存在就是讨人欢心,他的能力定然是比不上李善长汪广洋胡惟庸等人,一部副官也就是到头了,可朱标还是把他任命为正三品通政使。 聊了一会朱标随口问道:“陈老夫人也搬来京城了吗?” 陈佑宗也已经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文华殿是太子爷的书房,算是私人的地方,能让他坐着喝茶那意思就不必多说了,往后东宫一系里面他的地位也不会太低,如此就是被提出江南世族圈子又如何,反正往后要定居京城了,京城世族不比江南好? 太子爷今年才多大岁数,往后莫说照拂他了,就是看顾陈家三四代都够了,这个尊荣足够陈家在大明的中心站稳脚跟,江南豪富有什么用,不过是虚势罢了,早晚要被狠狠宰杀过年。 陈佑宗谦恭的说道:“劳殿下挂念,臣母年事已高又久居江南,想着往来不便就留在老宅安养了,臣知道了妻儿来京赴任,老太太若是知晓殿下还惦念着定然高兴不已。” 朱标笑了笑:“老夫人是个明白人,陈爱卿如此出众恐也是老夫人教导有方,明年得闲还是请老夫人来京一趟吧,本宫也会亲自去探望。” 陈佑宗眼睛一亮立刻跪倒在地:“殿下厚德臣铭感五内,恨不能掏心以示赤诚。” 这话有点肉麻,朱标赶紧挥手说道:“好了,本宫还希望陈爱卿能多多辅佐本宫,往后政务繁杂通政使司也得不闲,尽忠职守便是。” 朱标想了想问道:“李家如何了,可还在贩卖私盐?” 陈佑宗直接说道:“李家得了殿下的训诫自然是不敢了,可下面那些盐贩子就是以此为生的,李家不带头也有其他人冒出来,如今听闻出了个王白虎。” 朱标也不意外,这种暴利如何总有人会投身进去,只不过朝廷绝不会放纵他们,杀之不尽也要杀,实在是盐贩子容易成气候。 贩卖私盐,毕竟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不少私盐贩子有了钱,就招兵买马,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形成贩盐集团。 能成为私盐贩子的,大多是些头脑活跃、胆大心细之人,他们既有钱、又有武装,为了运盐要和地方豪强、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打交道,有的还和官吏勾结,因此当天下有变,一些有野心且嗅觉比较灵敏的盐枭就会乘势而起。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地多人少 这些人平时或在一起做工,或一起从事贩卖私盐的活动,组织性、纪律性都较一般种地的农民要更强,他们组织起来,更加团结,战斗力也更强,天然就是造反的人才,都不用说前代的王仙芝、黄巢等人,元末就有张士诚、方国珍这些盐贩子出身的。 只不过这些人往往也因为眼光和见识的限制,大多都有比如不思进取、贪图享受、骄奢淫逸、纵容部下等特质,所以最多也只能割据一方,难以鱼跃龙门,成为最后横扫八荒六合的真龙天子。 到最后的结局都是被真正的雄主吞并,无论是黄巢还是张士诚、方国珍,都没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只能说底层出身的人,大多都有小富即安的性格,无论是野心也是意志都有不足的地方。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破坏力却是一等一的,当初在杭州朱标接见世族,若是李家没有到场,那他们当天就都得死,朱标不会放纵背靠江南世族的盐贩子愈加壮大。 幸好李钱塘够聪明,知晓天下已定大势难当的道理,朱标也想着如此一股力量就此除掉有些可惜,正好汤鼎那边还需要用人,就给他们一条生路。 随后又过了好一会儿,陈佑宗才主动告辞:“天色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休息为好,粮食的事情臣下回去就会准备,正好江南的河道大体上疏通的差不多了,无论是把粮食往那里运送都很方便。” 朱标点点头:“如此就好,刘瑾你去送一送。” 下面的俩人躬身而退,朱标则是抬笔算了算,大概足够徭役和北方打两个月了,有了这计划之外的粮食注入,朝廷在各方调度上就宽松许多了,何况江南之外的世族也未必都是蠢才,多多少少也能拿出二三十万石吧。 何况还有抄家这一大进项,朝廷为了人家的家产去抄家是绝对不可以的,但若是对方若是先有违法乱纪腐蚀官员发国难财等错处,那么也就不要怪朝廷下死手了。 等出文华殿的时候刘瑾也回来了,夜里没有刘瑾亲自送,陈佑宗想出宫不耗费一个时辰是不可能的,层层检查可不会因为他是正三品而有优待。 看刘瑾满脸喜色朱标就笑着问道:“这是给了你多大好处都乐成这样了?” 1200ksw.net 刘瑾接过一旁小太监的灯笼走在朱标身侧说道:“陈通政送了奴婢两千两的银票,这么大的数目奴婢原本是不该收的,还请爷降罪。” 朱标也知道刘瑾不是贪财的人,收下银子也不过是为了补贴东宫的用度,毕竟堂堂太子爷总不能用太子妃的嫁妆过日子。 朱标负着手说道:“既然拿了人家的银子多照顾些就是了,明年陈家小姐就进宫了,自有你表现的时候。” 刘瑾在旁笑道:“奴婢晓得了,不过明年是不是太晚了些?” 朱标解决了大麻烦心情也不错:“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李家的还有高丽的,地位身份都摆着呢,何况也确实比她早定下了。” 其实按照常理这俩人早该入东宫了,不过朱标近来忙碌也没多想,马皇后可能是照顾常洛华所以没有张罗,老朱则是没有心思管这种小事,尤其是常洛华有了身孕之后。 不过再拖也拖不下去了,李家和高丽那边都在催促,估计今年这两个也就都入东宫了,到底不是太子正妃,也不会有太大的仪式,日子定了摆几桌就是了,这还是因为这俩人身份高贵,否则直接抬进来就是了。 这时候常洛华已经睡下了,朱标也没去打扰她,叫来暖玉伺候就睡下了,云锦最近回来的也晚,后宫事情多了,马皇后也习惯依仗云锦办事,只能等往后给她们一个位份,若是再能有个一儿半女一辈子富贵安乐也就有了。 第二天一早,虽然不用上早朝,但是还要去礼部一趟,明日傅友德就要带着夏国国主明升到京城了,朱标要出面受降并且册封他为归义侯,并赐居京城。 虽然并没有采用那种侮辱性的仪式,不过败者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礼部已经制定好了章程,朱标要去看一看,如果没有异议礼部就会立刻准备。 等处理完已经是中午了,朱标回到谨身殿陪着自己父皇批阅奏章,六部官员虽然大体上都补起了,可他们都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强行提拔的,能力水平目前来看很一般,这就让中书省和朱元璋这边更忙了。 朱元璋边批边问道:“你昨夜见了陈佑宗,怎么说的,他们能拿出多少?” 朱标也没抬头直接回答道:“最少一百二十万石,不过再多也就一百四五十万石的样子吧。” 朱元璋闻言一喜:“他娘的,这些世族高门就是有钱,咱的国库都快跑耗子了,他们竟然还有这么多,咱本来还以为他们就能有个四五十万石。” 朱标放下笔笑道:“父皇太小看他们了,能活过乱世的家底都不是一般的丰厚,何况是富甲天下的江南,儿臣估计仅江南世族的存粮起码也有二百万石,不过他们怎么也得留点儿,能拿出这么多还是陈家带头的原因。”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江南世族有钱,山西那边的也不差,咱得好好想想了。” 朱标赶忙说道:“父皇一百多万石粮食不说能解决大明所有问题,但是解燃眉之急是足够了,毕竟北方那边也不准备打大的,既然如此,其他的顺其自然就是,不可刻意杀富。” 朱元璋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每天一睁眼全天下几千万的百姓都嗷嗷待哺,还是可以真想把那些富的流油的大户宰了吃肉。 朱标见自己父皇打消了挖坑杀人的想法才松了一口气,开国初年最重要的就是稳定,经过连年战乱百姓人口锐减,现在不是说土地不够种,而是种不过来。 世家大族虽然有不少田地,但跟朝廷手中的相比就算不得什么了,那些前元王公贵族留下的田亩除了被朱元璋赏赐下去一点,其余的都还在朝廷手里,缺的就是耕种的百姓。 …………………………… 第三百二十八章 蒙古事态 农为国朝之根本,只要百姓都能安稳的耕种了,那么大局就稳定了,只要大局稳了,朱标就能放手施为了,不用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 现今是不敢轻举妄动的,那些造反的家伙可是真不怕死,每个头子都处以极刑了,可还是杀一波又起一波,到最后杀来杀去损耗的还是是自己,实在是让人头痛。 那些造反的百姓连个正经的甲胄都没有,百来号人就敢扯旗自立为王,加上邪教四处煽风点火,什么金佛王、太平王、正明王此起彼伏,这些人别说枪马弓弩了,正经铁器都没有几件。 说来好笑,上个月吉安府衙收到有人扯旗造反要攻打县城的消息,赶忙派轻骑去镇压,结果还没到地方就发现一群光屁股的,原来这群造反大佬们路上遇到了山贼……… 这种虎头蛇尾的事情多了去了,乡村镇里牛鬼蛇神杂乱不堪,百姓愚昧听信了那就是破家灭门之祸,虽然朝廷一直严厉打压,可惜成效不大,这个东西只要百姓还信那就杀不绝。 父子俩说着话批着奏章,半天的功夫就过去了,等都处理完的时候,兵部尚书有来求见了,徐达这个时候已经离京巡察部队去了,毕竟北方情况不稳,若是有个突发情况也好又个准备。 朱元璋看过后就递给了朱标,然后直接跟兵部尚书商量了起来,随着时间的发酵,也速迭儿袭杀蒙古大汗的事情已经在草原流传开了、较为偏远的蒙古各部也都开始做出反应。 cxzww.com 大体上就是三种,不过要先明白,蒙古可不是单一民族,只不过是在成吉思汗的威严下强行结合而成的,其中有不少被征服者,现今黄金家族的威严日落西山,连大汗都被人用弓弦杀害了,其内部自然各种想法也就都冒出来了。 实际上这次袭杀蒙古大汗就是除了蒙古本部外最强大的卫拉特部族策划的,朱标念了几句卫拉特就知道,这就是日后的瓦剌了,毕竟是按照音译过来的,怎么叫都可以。 瓦剌的祖先常年在森林中生活,在唐朝时就有记载,基本依靠狩猎为生,并不属于游牧民族,他们自称林中百姓,瓦剌人之所以会融入蒙古诸部,是因为成吉思汗在统一漠北诸部之后,即派出长子术赤率右翼军前往西北的森林地带,以绝对的武力去征服了他们。 不过瓦剌的力量不容小觑,刚开始双方都承认瓦刺人和蒙古人还是并列关系,于是瓦剌贵族与成吉思汗系建立世代通婚关系,男尚公主,女适皇胃,可谓世联戚碗,权势显赫,然后逐渐被吸纳到蒙古这个旗号之下,成为蒙古族的一部。 只是狩猎的林中百姓的骄傲与作为被征服者的屈辱交织在一起之后,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尽管他们认同自己属于蒙古的一部分,可生活习俗却依然与生活在东边的蒙古本部之间存在不小的隔阂。 而今瓦剌选中了阿里不哥系后裔也速迭儿杀死脱古思帖木儿,可见他们终于打算夺回林中百姓的骄傲了,对此朱标表示绝对的支持,蒙古闹到这个地步,也就预示着成吉思汗一手建立的蒙古帝国就要崩塌了。 还是那句话,统一的蒙古在铁兵器时代永远是一股绝不容忽视的力量,可他们一旦陷入内乱,也就丧失了所向无敌的锋芒,铁马弯刀终将割向自己人。 蒙古部族的野性太强,没有绝对的人格魅力是不可能驾驭得了的,草原上弱肉强食才是真理,只能说一代天骄也不会总眷顾一个民族。 朱标很快就看完了北方送来的情报,其实也没什么,蒙古各部站队的时候到了,瓦剌一系都支持也速迭儿成为新的汗王,而蒙古本部的忽必烈一系自然是想要从自己一脉的诸王挑选,或者迎回逃到大明的天保奴为汗王。 其余大部各有决断,至于小部族也都预感到了草原上风雨欲来之势,纷纷南下希望托庇于大明,毕竟大明还是蒙古名义上的宗主国。 双方的也都派了使者赶赴京城,也速迭儿希望大明承认他蒙古大汗的名号,甚至从此两制,蒙古年年上贡,但往后的大汗不再需要大明册封。 而早就接受过大明册封的北元诸王希望大明能替他们做主,派兵杀了也速迭儿从新册封新的汗王,脱古思帖木儿的嫡长子天保奴也正在赶来京城,希望大明出兵帮他报仇。 草原的局势即简单又复杂,问题就是大明要做到什么程度,不一会儿胡惟庸李文忠等人就进来,不知为何这俩人火药味儿有些重,不过也没什么。 蒙古现今还没展开大战,都在等着看大明的态度,瓦剌的势力更靠西北,其实他们的力量目前还是远远不如蒙古本部的势力,若是瓦剌首领杀了蒙古大汗早就被吊起来打了,所以他们聪明的选择了阿里不哥系的后裔也速迭儿,也是黄金家族的血脉,而且不是忽必烈一系。 这就得到了不少蒙古本部旁系诸王的支持,所谓皇帝轮流做,都是黄金血脉,凭什么就你忽必烈一系的能当大汗,我们也行啊。 就目前这个情况,就是大明不管他们也早晚要闹起来,汗王的位置哪有那么好坐,既然你能兵变杀可汗,那别人也能,蒙古的问题就是各部自主权太大。 朱元璋不断的派亲军都尉府到蒙古上层挑拨离间为的不就是现今这个局面,随着权力斗争,蒙古大汗不断的换人,黄金家族的威严迟早会流失殆尽,那么因为这个家族所形成的庞然大物分裂就是定局了。 胡惟庸看了遍奏报说道:“臣以为应当立即打压也速迭儿,重新册封一个大汗,可以是天保奴也可以是任意一个蒙古诸王,只要是软弱无能的就可以。” 屋内的众人都点点头,吏部尚书捋着胡须说道:“臣建议依旧册封天保奴,此人的品行能力大家也都是知道的,骄奢淫逸都算是夸赞他了,不过此人确是正统无疑,其父也是我大明册封的蒙古可汗,于情于理都应该扶持他。”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因噎废食 吏部尚书所说应该是最稳重的选择了,天保奴孤身逃入大明,可以说一无所有了,若是大明助他重登汗位,那自然是可以在蒙古高层安插更多的人手。 李文忠这时却开口说道:“臣以为不应再复立蒙古大汗了,既然蒙古有分裂之势,那何不顺水推舟,瓦剌势弱,纵然先手袭杀了脱古思帖木儿,但是蒙古本部的势力依旧高于他们,若是由大明领头,重新聚集起来的蒙古本部定然能打败也速迭儿,可我大明最后能得到什么?” 汪广洋若有所思道:“分而封之?可也速迭儿气焰嚣张,明说要让我大明放手对草原的管控,若是不予以制裁,反而加封恐怕会让草原部族轻视我大明的威严。” 胡惟庸当即说道:“里子自然是比面子重要,何况我大明威严是圣上和太子殿下领兵用刀枪打出来的,现在这个情形求稳才是最主要的。” 朱标听完后点点头,面子很重要,但若是利益丰厚那一时的面子也不算什么,何况又不是要让大明纳贡和亲,一场大战打起来消耗的资源先不提,得有多少将士死在草原。 李文忠见太子殿下接着说道:“蒙古大汗没有了,那蒙古这个族号自然也就不必存在了,可以那些林中百姓往后自成一部,册封也速迭儿为其可汗,至于原先的蒙古诸王恢复鞑靼的名号,我大明重新册封鞑靼可汗。” 李文忠说完后朱标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朝着自己父皇躬身说道:“曹国公所言实为良策,那林中百姓可称为瓦剌部,也速迭儿为瓦剌可汗,天保奴为北元正统,理应册封为鞑靼可汗,至于那些寻求大明庇佑的小部族则选其长者册封为顺义可汗,然后我大明再派兵主持分封三部的地盘。” 经过朱标归纳后事情就定下基调了,除非朱元璋开口,否则臣子们只能在太子定下的框架内再做规划,朱元璋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没有开口,他只会做出最后的决断。 胡惟庸思索了好一会儿赞叹道:“三足鼎立再合适不过,尤其是顺义可汗那部,三者之中他实力最弱,正好安置在我大明北疆作为屏障,也可作为日后的桥头堡,只待兵强马壮就可牧马草原。” 汪广洋也是笑道:“瓦剌部支持也速迭儿是因为他身上有黄金家族的血脉,可蒙古分裂为鞑靼和瓦剌之后,他们又何须黄金家族的人了?也速迭儿这个傀儡失去意义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道理也速迭儿也不可能不懂,只可惜大势难挡,瓦剌各部的首领未必就没有自立的野心,大明给他们名正言顺的机会,他们可不会顾忌草原的利益,鞑靼那边也同样,他们也同样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不知道大明就是要分化他们。 大明也没必要掩饰什么,明谋之计策最是难挡,想要破解也简单,瓦剌和蒙古本部重新联合,一起诚心诚意的拥戴一个新的大汗,并且不息各部利益的奉献。 就是这么简单,可草原上的王公们怎么会轻易臣服,黄金家族的嫡系屡战屡败,这几十年来昏招频出,早就失去了号令草原的威望,各部诸王都有了自立之心。 瓦剌就更不用多提了,除非成吉思汗复生,否则谁也别想再骑在林中百姓头上拉屎拉尿,所以哪怕他们知晓破局的办法,也绝不会有人答应,牺牲自己照亮大家可不是草原上的生存之道。 他们唯一在乎的就是地盘怎么分,谁能占据肥美的水源牧场才是关键,虽然还是有一场战斗,不过想来他们之间的消耗是最大的,大明不过是帮着鞑靼打打顺风仗,到最后作为和事佬帮着划分疆域。 朱元璋最后大手一挥下令道:“原本准备送去陕甘的赈灾粮都直接改道送往北方,传旨常遇春严守边境,李文忠你立刻出发,既然这件事是你提出来的,到时候就由你领兵入草原!” 汪广洋赶忙站出来劝道:“圣上,北方粮草尚且还够,而且草原各部的使者还没到,来来往往真正打起来还需要不短的时间,而陕甘干旱越发严重,若是一旦出了乱子却没有赈灾物资是要出大事的,还请圣上三思。” 胡惟庸也是劝道:“轻重缓急却有不同,抽调粮草的事情臣等会想办法,可这赈灾粮食还是不要轻动为好,毕竞事关民生不容小觑。” 朱标笑道:“此事是本宫疏了,到是还未同两位卿家说过,江南世族商贾已经同意借给朝廷一百余万石粮食,不日就会凑齐,虽然是陈年旧粮了,但是也足够赈灾救民和徭役的用度了。” 下面众人一听能有一百余万石粮食都是眼睛一亮,可文官们遂即就皱起了眉头,礼部尚书当先开口道:“殿下,这粮食虽好,可朝廷向世家商贾借粮实在是有失体统,臣以为还是不要的为好,否则这士林议论纷纷不说,这百姓听闻朝廷都要借粮度日了,恐怕又会被那些邪教妖人蛊惑,到最后闹出乱子了恐怕得不偿失啊。” 朱标没有生气,礼部尚书所说并不是那些迂腐之言,能考虑到百姓民心动乱就是有根据的,否则历朝历代怎么会都不开这个头,朝廷大规模借粮说出去却是不好听,百姓愚昧一听也只会想着又要乱了,朝廷都没有粮食,那他们怎么办? 户部尚书也咬牙说道:“臣附议,粮食的问题臣会想办法,只不过今年的迁民恐怕要停下了,等明年有了余粮再做打算吧。” 李文忠则是皱眉说道:“就是没有这件事各地造反的也没消停过,与其拆了东墙补西墙还不如设法变通一下,某虽然是粗人但也知道不能因噎废食的道理。” 吏部尚书苦笑道:“不是我等迂腐,朝廷虽立四载了,可民心尚未彻底安定,国境之内百废待兴,这个时候安稳比什么都重要,士农工商,朝廷向商贾借粮,却是不合时宜,我等知晓这是权宜之计,可百姓哪里懂得,传来传去最后就是祸乱之源了。” yyxs.la ………………………… 第三百三十章 信誉为重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能当上二品大员的不可能是迂腐之人,就是其中有性格刚正的,也不会那种不同情理变通的。 无论是赈灾还是北方用兵所需,大明各处挤一挤还是能挤出来的,这其中引发的后果远远低于朝廷向世家商贾借粮带来的负面影响,这也是为何大明穷成这样都从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原因。 否则只要有这个想法,面对朝廷世家商贾不过鱼肉,别说一百余万石,就是二三百万石都要的过来。 朱标刚要开口解释,借粮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为了培养士农工商等阶层对朝廷的信任,有了信任往后才能共用发展,国债银行纸币投资等等等的东西刚开始必然是要由国家提倡,但没有社会各阶层的参与又有什么用呢? 这件事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只要朝廷能在期限内归还这笔粮草,不说能让所有人信任,但最起码开了个好头,往后哪怕自导自演也能把这份信任做牢靠。 万事开头难,这件事最难的就是说服官员们,朱标只是一个人他管不过来所以事情,这些到最后终究是要靠官员们去落实,他们如果不配合那就什么都不用谈了。 还不等朱标说话,上位的朱元璋直接沉声说道:“瞻前顾后何以成大事,这件事是咱让太子去做的,若是谁有异议就让他们明日早朝来说,不过事情已定,江南世族的粮食务必要落实到百姓手中,咱豁出朝廷脸面换来的粮食,谁要是敢伸手抄家灭族概不容情!” 下方的众人无奈应诺,不过他们也都清楚这定然是太子殿下的主意,自家圣上做事向来注重规矩,压根儿就不可能有借粮的想法,可见太子爷对圣上的影响有多深了。 不过这件事对他们也只有好处,他们有没女儿入后宫生了皇子,国本稳定那他们也不用四处押注为了从龙之功闹的家破人亡,只需要好好伺候好这一对父子就够了。 朱标见自己父皇直接接过这事,心中一阵发暖,他虽然是贤名远播,但这种事传出去少不了受到指责批评,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可不是皇权就能堵上的,只会越禁越传的快。 朱元璋就不同了,驱除胡虏恢复衣冠重开日月新天的太祖皇帝可不是谁都敢说的,在他的彪炳史册的功绩面前,一切错处都不过是小节罢了,谁也没有资格指责什么。 否则就他肃清吏治的手段,可比历史上那些暴君都残酷许多,但后世之人谁敢多说什么,纵使康乾这等外族之君都要在孝陵前三拜九叩行大礼祭祀。 朱标没逞强的站出来说什么,时间会证明一切,今日看来不好的政策在未来未必不能大放异彩,到时候大家只会赞叹圣上不愧是圣上。 朱元璋发话了那就没有人能够再多说什么了,顶多明日早朝那些御史言官会发一阵疯,不过到底他们品级不高,哭嚎几句撞个柱子也就完了,这也是为什么朱元璋会一直惯着他们。 既然平白多一百多万石粮食已成定局,户部尚书的心情也越来越美,腰包鼓了他说话也硬气,舔着脸问道:“这粮食还用还吗?” 其余人的脸色也有些奇怪,既有对天降横财的喜悦也有淡淡的羞耻,一起离户部尚书远了一些,但又渴望的看向太子,希望这粮食不用还了。 朱标笑呵呵的摇摇头,还不等他们笑出声直接说道:“当然要还,三年之内还清而且要还有利息。” 户部尚书的脸色一下就红了:“没有,他们都是大明子民,朝廷借他们粮食就是给他们脸面,哪里还有利息这说法,殿下不用急,臣会去同他们说。” 朱标无奈的看向户部尚书,此人老朱亲手提拔上来的,为人清正但不迂腐,历经地方州府都做的很好,户部的担子交给他老朱也颇为放心。 小书亭 朱标说道:“赵尚书,朝廷信誉至关重要,既然借粮的时候商量好了,那就不可反悔,否则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且三年后朝廷财政应该能宽裕不少。” 户部尚书赵文景摇头道:“殿下,不是臣不要脸,这天下各处求粮什么时候都没有够的时候,户部这几年一直就是有多少粮食下多少粥,明后年虽然收的粮税会多些,可要用的地方更多。” 朱标还是坚定的说道:“借粮一是为解燃眉之急,二是为了建立朝廷信誉,这点才是至关重要的,户部必须把预算打好,这第一次尤为关键,绝不能有疏忽,到时候本宫会亲自去检查。” 户部尚书无奈应诺,他实在不知道拥有生杀大权的朝廷还需要什么信誉,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把兵卒和百姓喂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算了 大体的事情既然定下来,其余的细枝末节他们回府后会再上奏章,朱元璋也懒得留他们吃晚膳了,那点菜都不够他们爷俩吃的,等众臣退下后,正准备传膳就听见通报,皇后娘娘来了。 朱元璋靠在椅背上面露微笑,这段日子太忙,总是批阅奏章到很晚,所以一直没去坤宁宫,朱标赶忙站起身去外迎接自己母后。 朱标走出宫就看见马皇后领着云锦走了过来,后面的宫女们拎着食盒,朱标躬身行礼笑道:“母后来的正是时候,儿臣跟父皇可一直没有用膳呢。” 马皇后走近说道:“正事儿要紧,不过忙完了也得吃饭,否则哪有体力处理明日的公务。” 朱标笑着跟了进去,老朱同志还是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马皇后进屋行礼道:“臣妾给陛下送饭来了,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 老朱哈哈乐了几声挥手让伺候宫女太监都退下,然后站起身拉着自己的皇后在一旁坐下:“还是咱妹子心疼咱,这肚子刚饿你怎么就过来了,咱好像还闻到烧饼的味儿了。” 朱标在旁掀开食盒里面正是刚出炉的烧饼和鸭血汤,还有几碟小菜和白饭,老朱喜欢吃烧饼朱标则是更喜欢吃饭菜。 …………………………… 第三百三十一章 恶人难当 桌上的饭菜很普通,莫说其他公侯大臣了,就是一般点的富商都不可能吃简单,毕竟只要有点条件的,都是讲究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不过他们父子俩却是习惯了,马皇后总管后宫宫务,一年到头只要地方上有天灾人祸了就会下懿旨命令宫中惯行节俭,绝不可铺张浪费,朱元璋和朱标一顿还能有个四菜一汤,到她自己身上就是只有两菜一汤了,其余宫内嫔妃看皇后以身作则自然不敢违规。 朱元璋咬了口烧饼说道:“朝廷新到了一百余万石粮食,宫内也不用这么节俭了,咱听说妹子昨日领嫔妃织了一天的衣被面,这未免太辛劳了,何况你平日吃得还少。” 马皇后给他盛了碗鸭血汤说道:“宫里在如何节俭也没有挨冻受饿的,嫔妃公主们平日里左右也没什么事情,织些绸衣料缎被面什么的,然后以皇家的名义赐给那些年纪大的孤寡老人,也算给自己攒下福报了。” 朱标咽下口中的饭食说道:“母后宅心仁厚,在朝野上下何人不晓得皇后娘娘贤德宽厚,儿臣出宫办事的时候都听过好几次了,倒是父皇和儿臣甚少被夸啊。” 朱元璋乐道:“这是好事,总比一家子恶人或者一家子好人要强得多。” 马皇后放下汤勺摇摇头说道:“重八,我最近在后宫都听闻你最近在朝野广开杀戒,动辄牵连全家甚至三族,这是不是太过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纵是他们有罪诛杀首恶就是何必连妇孺都……” 朱标猛然听到重八差点儿把嘴里的饭喷出去,这个称呼他小时候倒是经常听到,开国后马皇后就很少这么叫了。 不过马皇后一这么叫就说明她是认真了,朱元璋也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不过听到后面就皱眉说道:“妹子,国家大事你不懂,这些咱自有分寸,你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律令,还有是谁在你耳边说这些的,咱得要严惩不可!” 马皇后可不怕他,若是有宫女太监在,她自然不会跟顶撞,毕竟给自己男人面子是应当的,可现在这儿就他们一家人。 马皇后伸手把朱元璋手里的烧饼抢过来:“这时候你又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了,朱重八你是皇帝可我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孩子们有过错你当爹的责罚,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在旁求求情劝一劝都不行了吗?” 朱标深深的把脸埋进了饭碗里,这时候说话很可能被当成转移夫妻内部矛盾的目标,今天的饭菜真是格外的好吃。 老朱脸色一涨:“那群贪官污吏算什么孩子,有的比咱年纪还大呢,妹子你少套大道理,肃清吏治的事情咱也不是没跟你说过,当初你不是还说好的么?” 马皇后表达完自己的态度后也不再多说,坐下后又开始给儿子布菜,朱元璋顿时有气没地方撒,要是这婆娘跟他顶下去还好,可这直接撂下算什么,只能端起鸭血汤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朱标见状只好开口道:“上次父皇不就特赦了那些犯官家中的稚童,虽然是儿臣提议的,但父皇若是不点头谁能如何?母后,这贪官污吏违法乱纪害死的无辜者可更多,父皇下狠心也是为了整肃朝纲,母后也要多体谅一些才是。” 马皇后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跟你父皇从乱世里闯出来的,慈不掌兵的道理怎么可能不懂,可这朝堂之事总该多些柔和,大肆意杀伐终非王道,而况我怕再这样下去有损你们父子俩的阴德,自老九之后,宫里又流了好几个孩子,近日那几个小的也多有病症………” 朱元璋皱起眉头但还是放缓了声宽慰道:“就是真有阴德福报,那老天爷也该算算我朱元璋活了多少人,大明立国之后就算尚有不足之处,但大体上也是欣欣向荣,百姓总比几十年前好过十几倍,就冲这也该庇佑我朱家!” 朱标也劝道:“纵是照顾的再精细也难以保全所有孩童,这也是个人命途如此,母后不必多想,就像父皇说的,大明立国最起码也庇护了千万黎民百姓,要是真有阴德福报父皇母后立地成仙都够了。” 马皇后拿袖子遮住了微红的眼睛一声不吭,朱家父子对视一眼顿时坐蜡了,这饭菜突然就不香了,总不能马皇后在旁哭他们爷俩吃的欢喜吧,纵然知道这只是她的杀手锏,可也无可奈何。 朱元璋朝着自己太子打眼色,他刚说完狠话也不太好意思,朱标则是干脆利落的摇头,自己老娘清楚谁才是做主的人,朱元璋不保证往后要收敛杀性那就得这么耗着。 lingdiankanshu.com 朱标其实也颇为赞同,杀是手段不是目的,株连三族也同样如此,目的是为了更加深切的警告其他官员,一旦走上歪路那后果自负。 不过这个株连确实有些过分了,都不说那些幼童稚子,纵是亲族也有亲疏远近,可能两个人早有矛盾多年不在往来,可这突如其来的罪名可不会听这些。 都不用细查都能想到这段时间的杀伐定然会有个别的无辜之人,这也没有办法的事情,古代宗族就是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按朱标觉得确实不太合适。 不过碍于肃清吏治刚刚开始,锋刃必须一往无前,能保护那些刚出生的稚子就是朱标的极限了,这也是太子的极限了,再多说就有得寸进尺忤逆君父之嫌了,那可不是跪几个时辰能解决的。 朱元璋皱眉想了想,近来杀的也差不多了,京官儿有大问题的都没逃掉,他肃清吏治的决心和对贪官污吏的绝不留情也表达的够清楚了,除非真是罪大恶极天理难容之辈,这株连之刑却是不太合适在用了,把他全家杀了也就差不多了,想来那些官员也不会轻视。 老朱同志最后无奈的开口道:“好了,恶人咱来当,好人你们娘俩做,往后除非满门罪大恶极,否则诛杀首恶之后,其家小亲族网开一面,流放到凤阳开荒,几年后看情况释放。 ………………………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天家亲情 其实这个早晚是要实行的,京官杀的多是因为他们是源头,而且朱元璋有意自上而下的肃清,那么当然不可能对上宽松对下严谨,那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地方官员若是同样用株连的形式,那么把小官小吏和当地犯法乡绅的家属都算上恐怕一个州府就得杀上万人,一次肃清吏治杀十余万人是不可能行的,那就是强逼地方造反,朱元璋不会冒这个风险,但也有打算拿一个州府杀鸡儆猴。 不过现今马皇后既然求情了,朱元璋也不介意抬抬手,肃清吏治是个长久的政策,而且北方又有了变动,稳一稳也好。 马皇后听到这儿才拿开衣袖,父子俩也不敢看她是不是真哭了,低下头就开始猛吃,吃个饭太难了,早知道就留那些家伙一起吃了。 朱元璋一口气干了三张烧饼才说道:“宫里节俭是好事,不过东宫那边还是要多照顾些,不仅不能节省,还要更精细点,算起来都已经三个多月了,明年咱也要当爷爷了。” 马皇后也点头微笑道:“那是自然,落华那儿臣妾早就叮嘱好了,一应用度都是按最好的,哎,不知不觉间臣妾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 朱元璋志得意满刚要接话就看见儿子深深的摇了摇头示意不要随便接话,这也是父子俩多年的默契了,自小朱标就会给他深刻的建议,事实证明都是正确的。 朱元璋强行转口说道:“标儿,国子监那边送来的新规是你示意的?是不是太宽松了,咱是要让他们帮咱治理地方政务,不是浪费粮食培养一群之乎者也的书呆子。” 朱标接话道:“国子监成立了四年了,不说宰辅之才就连合格的一州知府都没有培养出来过,远不如地方举荐的人才优秀,儿臣以为这样下去才是浪费朝廷资源,不如变通一次试一试,总不至于在差了。” 朱元璋认真道:“肃清吏治必然使得官员缺乏,科举取士的人数远远堵不上这个口子,国子监就是重中之重,纵然没有过于优秀的人才,但胜在平稳。” 朱标想了想道:“国子监内还有千余学子,他们也都习惯了旧律,加上也快致仕了,那他们就不变了,至于后来的学子则是施用新规试一试,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朱元璋不置可否,一旁的马皇后则是问道:“上千学子可不是小数目,听闻朝廷对他们的吃喝用度都是有补贴的,不过想来补贴的粮食也就够个人生活,那他们的妻子儿女靠什么生活呢?” 朱标想了想说道:“能读书考入国子监那家中应该颇为富足吧,毕竟一般家里可供不起一个读书人,不过应该也有一小部分寒门出身,三朝廷也不好再额外补助了,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白给的互助谁都想要。” 马皇后想了想说道:“我那还有一点儿私房,标儿,你派人按月收购国子监学员妻女们的针织女红,银钱比市面上多给一些,让她们能多份收入,家里富足的自然看不上这点小钱,如此也就能照顾到真有需要的人了。” 朱标当即应道:“母后仁慈,儿臣会派人去做的。” 朱元璋面上也露出柔和的笑容,自己的妻子就是如此善良,还跟当初嫁给他这个一穷二白靠着刀头舔血活命的朱重八时一样,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不是当初的朱重八了,可她还是当年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过。 朱元璋脑海里浮现出当年自己畏手畏脚的掀起新娘红盖头时看见的容颜,成婚后他从颇有薄名的小队率变成了大帅的干女婿,可以说一步登天,刚开始他是真的想为郭子兴拼命的,以报答知遇之恩。 打仗身先士卒战无不胜,但郭子兴为了给儿子铺路却开始忌惮打压他,由于战功越积越多,声望也日渐高涨,郭子兴的猜忌也就越深,有战事的时候依靠他带兵打仗,安定下来以后就开始找他的麻烦,那时起他的心就开始摇摆。 原本以为自己妻子作为大帅的干女儿一定会劝他,可她没有,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重八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夫妻一体同心,你如何想我就是如何想,大不了一起死! 那段时间是他最难熬的日子,妻子在娘家伏低做小只希望能让丈夫逃出这个被压榨的地方,他在军中备受欺压,身旁的兵卒被打乱无数次,就是不想让他培养嫡系。 后来终于有了机会,朱元璋放弃在郭子兴营中的一切,留下妻子只带了二十四个淮西弟兄出走自立门户,他那时候前途渺茫,也不知道能走多远,只想着不成功便成仁! 再后来就是他成了一方大帅,围困集庆的时候听到妻子生下了儿子,兴冲冲的回返,那时候他的心已经定了,什么都拦不住,一定要让妻儿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人,绝不会让他们再受任何的屈辱。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一路急行军回返,都已经记不得路上做过什么了,只记得那天推开房门就看见妻子怀抱着小小的儿子眼巴巴的看着他……… 朱元璋想到这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圈顿时红了,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十余年前的那一幕比他坐上龙椅接受百官朝拜那一刻都要刻骨铭心。 慌忙的喝了口已经凉了的鸭血汤,一旁还在讨论的母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朱元璋伸手揉了揉眼睛说道:“行啦,吃饱喝足早点儿歇了,今日忙的咱都困了。” 朱标挠挠头说道:“这倒是稀奇,还是第一次听父皇说累了,那儿臣就下去了,对了,明早儿臣去城门口受降,父皇可有什么吩咐的?” 朱元璋直接说道:“能有什么好吩咐的,明升的本事就那么大点,到了京城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多跟傅友德亲近,这家伙是越打越有长进,竟然能从汤和嘴里抢食。” 马皇后嘱咐道:“傅将军确实是难的的将才,标儿你应当尊敬些,莫要依仗身份轻慢,俗话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可知道了?” ………………………… 第三百三十三章 相辅相成 听完自己父皇母后的教诲,朱标躬身应诺,然后退了出来,纵然没有嘱咐朱标也不会轻慢这员虎将,傅友德本就以勇猛精进闻名,而今攻打巴蜀又展现出了难得的帅才,就是比不上徐达常遇春那也是稳进朝中将领中的前五了。 这等大将足以独当一面,无论是北上南下都可以保证大明疆域的平稳,最关键的是傅友德没立山头,这可能是因为他早年曾在陈友谅麾下任过职的原因,当然更多的应该是性格原因。 毕竟傅友德是在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前主动投奔的,那时候陈友谅的势力可远远大过朱元璋,后来在一次与陈友谅的战役中一处战略要点被汉兵占据,诸将相互观望,不愿前进。傅友德率数百人一鼓先登,面颊虽中一箭,并未因此退却,拔箭再战,继而肋下又中一箭,仍不为所动,血流透甲依旧冲锋在前,最后数百人拼到仅剩数十人终夺高冠山。 从此后傅友德就成了朱元璋最信任的将领之一,不过当时傅友德不过是凭着一腔血勇,跟当时将星璀璨夺目的徐达常遇春汤和邓愈朱文正等人相比并不起眼,可到了这个时候,大将们功成名就,唯有傅友德还在一点一点的缩小着与他们的差距。 如此之人本就受上位者的喜爱,更何况他儿子傅忠也跟了朱标许久,这次傅友德的功勋宫封王不够,但是加封上柱国和太子少师是够了。 虽然老朱没有明说,但是如此擎天玉柱必然是要安放在儿子的东宫党才行的,往后东宫有常遇春李文忠傅友德,这三个支柱就足以撑起一片天了。 离开了谨身殿,蛙鸣蝉叫月明星稀,朱标负手走在宽广的宫道上,身后跟着一群静默的宫女太监,清脆又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四周,回想起刚才跟自己父皇母后相处的情形就忍不住的想笑,当然还有羡慕。 自己跟常洛华也算少年夫妻,可终究还是感觉隔着一层,或者说常洛华到底只是自己的妻子,富贵夫妻难比患难夫妻啊。 马皇后对朱元璋来说绝不是妻子那么简单,老朱同志也有众多如花美眷相伴,不时也会格外恩宠一个,但是马皇后的位置一直没被动摇过,所有嫔妃都清楚,皇帝一生只会有一个皇后。 而马皇后也从不拘泥于朱皇帝的宠爱,她只在乎精神上的一贯性,她不把自己放在女人这个角色上,而是一个家人一个合作者一个同生共死荣辱与共的盟友的角色上,两个人互相成就,互相扶持,两个人是精神上唯一的。 或许他们俩没有想的这么多,但在朱标这个儿子眼中所看的就是如此,朱元璋自小不容易,马皇后也同样如此,她自幼寄人篱下,郭子兴若是真的宠爱她这个养女,怎么可能把她嫁给一个朝不保夕的军汉,又怎么会把她嫁给朱元璋后还打压朱元璋, 两个同样早失父慈的苦命人被命运凑到了一起,筚路蓝缕相互扶持最终他们建立了大明,开创了一个王朝,并且把早年没有享受过的爱都灌注到了长子身上,或许当年朱标的出生真的对他们俩极为意义不凡吧。 回到东宫,太子没有回来宫里的人自然不能歇下,云锦暖玉领人出来迎接,不过动静很小,朱标笑了笑说道:“免礼吧,太子妃睡下了?” 云锦点头回道:“太子妃本等也是等着爷回来的,等来等去就要睡着了,奴婢扶上床安歇了。” 朱标走进屋内:“孕妇嗜睡,往后多劝着点儿,不必等本宫回来了。” 云锦柔声应诺,暖玉俏生生的走上前为朱标宽衣解带:“爷又出去忙了一天,奴婢白天都见不到爷了。” 朱标拿下巴顶了顶她的发鬓:“爷不在也饿不着你,天天跟着太子妃吃好的还不知足,要不明日跟我去前殿用膳?” 暖玉腆着脸笑道:“那还是算了,奴婢还是伺候太子妃,给别人看着奴婢还不放心呢。” 云锦把衣服放好说道:“她当然不愿意了,后宫娘娘都没她吃的好,太子妃一日的膳食都是超规格的,再加上坤宁宫送来的滋补药膳,这些太子妃怎么吃得完,剩下的不都进了她们几个大肚子。” 暖玉小心的看了眼朱标的脸色,然后才气鼓鼓的对云锦说道:“才不是我贪吃,我都是尽心伺候太子妃用完后才吃的,那些膳食都丢了才浪费,我还特意给你和刘瑾留了鸡腿呢。” 朱标也没理她们俩斗嘴,何况云锦这是在替暖玉讨功劳,一旁的刘瑾端上来热水说道:“那可真是多谢暖玉姐姐了,奴婢也正饿了。” 云锦俯身调试汤水以便伺候太子洗脚,朱标坐下说道:“饿了就下去吃点吧,有什么想吃的叫小灶做,晚上也不用你值守了,明日还有不少事要忙呢。”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刘瑾笑着躬身应诺,这就是体面了,东宫虽然有小灶昼夜不熄火,但那是伺候太子和太子妃用的,他们这些奴婢热热饭食可以,但想吃特意做的是不可能的。 刘瑾下去后亲自沏了壶茶然后嘱咐值守的小太监送上去,然后才拖着饥肠辘辘的胃下去弄吃的,明日还有要忙的呢。 洗漱完毕后朱标换了身蚕丝里衣,很是轻便,由着云锦给他洗脚,又逗了一会儿暖玉,看她有些困了就让她回去睡了,暖玉这丫头白天精神晚上嗜睡。 等暖玉下去后云锦就随口说起宫里近来的事情,朱标喝着茶水全当听个乐子,后宫女人多是非多,皇后的位置没指望也会盯着下面的,没人愿意在最底下混。 近来还有不少小公主们到东宫来玩,目的不提但也确实让常洛华有了不少说话的伴儿,那些小机灵鬼各个嘴甜得很,朱标倒是没有发现那个有不懂事的苗头。 等云锦下去后朱标又喝了一杯茶,然后轻声轻脚的走进常洛华的屋内,进去后就感觉有些闷热,比正殿热太多了,毕竟孕妇屋内不能摆放冰鉴去暑。 或许听到了动静,常洛华迷茫的睁开眼睛:“殿下,殿下回来了吗?” …………………………… 第三百三十四章 显赫武功 朱标坐在床塌边拍着她的手说道:“嗯,往里些。” 常洛华目光无神,恐怕现在还是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臣妾伺候殿下宽衣。” 朱标自然不用她伺候,何况她估计就是下意识的反应,柔声安抚几句后常洛华朝着床塌里面挪了一点就又睡过去了。 朱标叹了口气熄灭火烛,侧身躺在小小的地盘上,热热的还留存着常洛华的体温,轻轻伸手触碰下常洛华的小腹,皎洁的月光照进了屋内,太子妃的洁白无瑕腰肢仿佛泛着荧光。 一夜静谧,等朱标醒的时候感觉一阵阵清风拂来,睁眼就是常洛华正在认真的打扇子,呼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常洛华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柔声说道:“殿下怎么到我这儿睡了,屋里又没有冰鉴,都睡出汗了。” 朱标没回话,拉着过常洛华的手亲了一下,这样的亲呢可是极少见的,常洛华的眉眼更加柔和了:“殿下~。” 朱标打起精神坐起来,外面的侍女们听到动静都进来伺候,屋内有些沉默的空气顿时清爽多了,云锦捧来朝服冠冕,今日要去受降册封,自然要正式一些。 简单的穿戴好,常洛华那边就更简单了,毕竟不用出门,穿着舒适就可以,俩人走到前殿一起用早膳。 刘瑾小心的拉开椅子让常洛华坐下,然后领着人布菜,朱标看着比他午膳晚膳加起来还丰盛的菜食笑道:“看来本宫还是要托太子妃的福才能吃顿好的了。” 刘瑾放下布菜的筷子后退一步才笑道:“皇后娘娘慈爱,这些日子就担忧着太子妃食不受用,奴婢听说已经让换了四波御厨来东宫开小灶了。” 常洛华也是眉眼带笑,不知为何母后确实对她宠爱有加,有些东西自己都舍不得用但一定会给她送来,而且不仅仅是她有孕后,而是从她嫁入东宫以来一直如此。 按理说儿媳妇有了身孕,作为婆婆理应给儿子房里添人,就是不添加那些宫女也应让李家的小姐或者高丽三公主入宫伺候,但母后却提都没有提过。 吃完早膳穿上有些沉重的外服,朝服虽有威仪但却有些过于厚重,冬天穿都不会冷,夏天穿那可就遭罪了,不过也没有办法,最后戴上冠冕,一个仪表堂堂的皇太子就新鲜出炉了。 嘱咐自己太子妃过会要出去走动,午睡的时候不要贪凉,然后就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东宫,礼部那边也有一群人在宫门口等候,凑到一起直奔城门之外。 一路上还有不少百姓跟随,有的是为了凑热闹,有的是礼部的人强行拉来的,朝廷大胜又擒获了敌国国主,如此显赫武功怎么能不让广大的百姓看看呢? 这就跟下令斩首贪官污吏的时候必然会强行命令百姓前去观看一样,但对于官府来说,公开处刑、斩首示众,首先当然是显示权威,宣示朝廷拥有生杀予夺,独断专行的主权,罪大恶极之辈,必须由朝廷审查宣判执行。 然后就是为了以儆效尤,杀鸡给猴看,震慑百姓维护统治的同时,告诫想作奸犯科者,一旦触犯法律界限,严重的便是这样闹市之中被砍下首级、血流五步的下场,能有效维护治安。 朱标坐在马车里都看到不少外藩使臣也被带过来了,由蒙古的高丽的连乌思藏那些喇嘛都拉来了,看来是有意展现肌肉了,毕竟大夏国可不是小地方,名头上也是拥兵百万的国家。 到了城外礼部官员一顿忙活,朱标倒是不用太操心,只是庄重的站着等候就是了,这种大事必然是要有官员记载封存的,他也不好偷懒坐着。 等了半个多时辰,就看见远处烟尘滚滚,马蹄声也由远及近轰然作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之势席卷而来,大明等人自然是笑意慢慢,百姓们来都来了自然也不吝叫好之声。 藩国使者也都纷纷夸赞,只不过看他们的面色有些凝重,毕竟都是离大明不远的,大明兵锋强盛对他们自然没有半点好处,反而要担心如何应对。 朱标满意笑了笑,他是领过兵的,纵然经验不是太丰富,但也能感受到这是一股劲旅,至少目前来说锋芒毕露,有股子谁与争锋的意味,这两万铁骑应该是傅友德的嫡系部队了,刚立下灭国擒王的大功难怪气势不凡。 骄兵日月明旗招展,大军缓缓停下,傅字将旗挥舞,数百将士簇拥着几辆马车缓缓驶来,离近朱标百步,马车里的老少妇孺也都被喝令下来,驱赶着他们步行五十余步后大明将士统一下马,那群人也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瑟缩在一起。 这还是朱元璋特意下令优待,否则他们应该做囚车而来,庄重的鼓声敲起,激昂乐曲随之奏响,傅友德玄甲红披手扶腰剑上前几步朝着太子的方向单膝下跪大声喝道:“末将奉吾皇命挥师南下讨伐不臣,而今灭国擒王得胜凯旋,进献敌主以及大夏三十九州七十六县,末将为我大明贺!为我大明皇帝贺!” 傅友德身后的将旗一动,身后的两万铁骑悍然拔刀举枪,一声声震耳欲聋的万胜响彻云霄,人喊马嘶使人热血沸腾,朱标捧着圣旨踩着鼓点一步一步走向将旗,身后的百姓们也跟着呐喊叫嚣,使臣们对视一眼心思各异。 傅友德等人纵然是久经战阵也是热血沸腾,征战沙场九死一生要的不就是现在这个时候,看着皇太子含笑走向他们,听着只有大胜才会奏响的凯旋之音,大丈夫得此又有何求? 朱标没有看向一旁的夏国宗室,停在将士们面前说道:“辛苦了。“ 然后侧身而立打开手中的圣旨念了起来,先是关于傅友德这一系人马的犒赏,汤和等人的都由刘伯温领着圣旨亲去巴蜀宣赏了。 “末将等叩谢圣恩,为君效力百死无悔!” 傅友德的副将东平侯韩政上前接旨,礼部分人陪他回军传达旨意,然后领他们到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犒赏三军,往后三天酒肉不绝,这也是他们应得的。 yqxsw.org …………………… 第三百三十五章 酬功受降 朱标转身接过另一道圣旨,这是给专门给傅友德的,也是给所以武勋看的,都说开国之后皇帝摒弃武将而重文臣,而今就是让所有人知道,朝廷依旧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朱标沉声颖国公征虏前将军傅友德接旨,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之柱国大将颖国公傅友德英姿飒气,猛夺罴虎,指挥叱诧,动生风雷,出奇制胜,料敌如神,可比韩信;纪律精严,将士用命,可比周亚夫;老成持重;经国远图,可比赵充国! 高开道在所不论,是故擐甲而战鄱湖,攘臂而收鄂渚,雄奇淮左之师,踔绝吕梁之捷,其用武中原,铁骑长驱,横鹜千里,其声讨西蜀,金牛假道,奄克数城,或降王破国,或斩将擎旗,威震朔南,胡虏长遁,蛮夷为之褫魄,丰功盛烈,足以冠策,府而锦鼎,彝盖天眷! 国有贤良当以庆贺,特加颖国公食禄三千石,特进荣禄大夫、上柱国,加封太子太师,同知大都督事,赐免死铁券,其爵子孙世袭,与国同休!” 随着朱标最后一句钦此吐出,跪在地上的傅友德以及泪流满面了,君恩比天似海而深,这等褒赞之词足以让他名留青史,哪怕是几百年上千年,只要有人翻开大明武将名列,他傅友德的名字定然名列前茅。 一旁记录的文官眼睛的眼睛也红了,升官发财是他们的理想,名留青史更是他们孜孜不倦的梦想,而今这个武夫做到了,圣上赞其兼顾韩信周亚夫赵充国等史之名将,千百年后何人敢小觑? 傅友德叩头后双手高举沉声道:“末将接旨!” 朱标念完后内心也是极为惊讶,这道旨意的褒赞有些过了,就差直接喊出傅友德为我大明第一武将,想来是自己父皇有意敲打一些人吧。 朱标轻轻合上玉轴,圣旨的轴柄质地是按官员品级不同有严格区别的,一品为玉轴,二品为黑犀牛角轴,三品为贴金轴,四品和五品为黑牛角轴,其下的没资格接圣旨,文官接吏部封赏武将接兵部封赏。 朱标捧着圣旨走到傅友德面前郑重的放在了他高举过头的双手上,这旨意以后就会被供奉在傅家,傅家子孙年年岁岁都要祭拜,礼部官员也会定时抽查,若是对圣旨不敬或是有损那也是欺君之罪。 傅友德捧着圣旨起身,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战场上拼命是他的本分,但骤然得了这么大的褒奖却是有些措手不及,朱标身后的官员们都开口对傅友德贺喜了几句。 酬功完了,也该见见前大夏国国主明升了,傅友德自觉的跟在朱标身后,一群人众星捧月到了那群夏国宗室王公大臣的面前。 畅想中文网 跪着的人都在流泪,小声的抽泣配上四周喧嚣振奋的凯旋之音,这就是胜利的味道了,朱标看着那个领头漠然无神又有些惶恐不安的夏国国主,他们俩年纪相仿,都曾是最尊贵的少年,而今确是天差地别了。 明升抬头茫然的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朱标,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身后一位美貌的妇人拉着他的衣摆小说道:“升儿,快向皇太子请罪,不要倔犟,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朱标站定没有说话,他身后的礼部官员呵斥道:“放肆,还不参拜我大明皇太子殿下!” 明升清秀的面庞微微抽动,凄然把头贴在地面,沙哑的说道:“罪臣明升,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秋。” 朱标轻生念道:“万物凋残我独芳,花心金粟带微黄,莫言些小难堪玩,露冷风清大地香。本宫在京常听闻夏国主德行性纯雅喜爱诗词,这首诗写的的确不错,还望明兄往后不吝赐教。” 明升闻言眸子中闪过一丝明亮,他最怕的就是入京后被死死的囚禁几年黯然病逝,之后宗族不复妻儿难保,若是大明太子能照拂一二…… 朱标也不再多说,他对明升没有什么恶感,但这种亡国之君都难逃李煜的下场,不过明升若是真的能安分守己,朱标也乐于成就一段佳话。 朱标接过圣旨开始宣读,前半段都是痛斥夏国国政昏聩使得百姓民不聊生,还有夏国开国之君明玉珍结栅自立不服王化等罪状,后半段则是安抚他们话,大体意思就是你们明家窃居皇权德不配位,而今朝廷讨伐就是证明,索性你们及时醒悟举国投降,所以朝廷册封明升为归义侯,并赐居京城。 夏国宗室自然是感恩戴德,明升又献上夏国玉玺,朱标赐下侯爵冠冕,如此礼成,自此世上再无大夏国,而大明则是多了一位归义侯。 之后又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算把事情都解决完,这就差不多到午时了,宫里传来旨意,圣上赐宴,一群人有浩浩荡荡的返城,周围的百姓早都喊累了,也都各回各家,并且准备把今日所见好好吹嘘一下,否则不是白来了。 朱标则是请傅友德与他同车而行,傅友德诚惶诚恐的推辞了好几下,才上了太子的御用车驾,马车缓缓开动,四周早就被兵马司清道,所以很通畅。 朱标看着膀大腰圆面容有些憨厚的傅友德笑道:“将军威武何故如此紧张?” 傅友德确实长进不少,好好想了想才说道:“与储君同驾,已是逾越,末将岂敢再放肆。” 朱标见他还是有些放不开,笑眯眯的问了几句战场上的事情、巴蜀战报朱标看了几十遍,自然清楚关键点在哪儿,傅友德越回答越开心,殿下问的都是他此战的得意之处。 以朱标的身份哄谁都太简单了,下面的人夸你叫奉承,上面的人夸你那就叫赏识,这两者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傅友德战场上所向披靡,下了战场为人倒是有些憨厚,跟他儿子傅忠倒是极为相像,傅友德还说起一件的事:“末将在巴蜀山林纵横,斥候们猎杀擒获了不少野兽,末将还亲自射杀两头白虎,正好将虎皮献给圣上以及殿下。 ………………………… 第三百三十六章 勾栏酒肆 朱标客气两句就受下了,若是只有一件那肯定是要让给自己父皇的,有两件就好办多了,不过朱标也没准备给自己用,打算孝敬给自己母后,她今年的生辰也快到了,虎皮保暖入冬后盖在腿上再好不过。 车驾回返,傅友德也安下心,既然上位给了这么大的褒赞,那就受着,管他那许多,随后跟太子说道:“说起来还抓了几头花熊,听说是巴蜀特有的兽类,本来是打算带来进献给圣上和殿下瞧一瞧的,不过兵部催的急,加上此兽虽然看着憨蠢但也颇为凶猛,就没有带来,殿下若是想看,末将这就传信着人运送过来。” 朱标先是一愣然后就反应过来是熊猫,食铁兽、貘、貊、花熊白熊这些都算它的名称,他前世倒是一直有心愿想养几只滚滚,只可惜律法不允许,现在终于轮到他制定律法了,科技手段又跟不上去了,滚滚太娇贵了,离开原生地大概率是养不活的。 朱标遗憾的说道:“本宫倒也在书籍中见过此兽的记载,只不过此兽离开巴蜀就水土不服,运来京城恐怕也养不活,若是有机会本宫亲自去巴蜀看看吧。” 傅友德也不在意,只不过是当个新奇给殿下说来听听,他攻陷一国自然要将哪里的一切进献给君主,花熊虎皮不过是搭头,巴蜀之地世家大族进献的珠宝美女才是主要的…… 直达皇宫的主道被清路了,但各街道都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也都已经听说朝廷大军凯旋的消息了,京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这里的百姓也是对大明归属感最强的,各个都兴高采烈,他们都清楚这意味百年乱世终于过去了,新的盛世即将到来。 城中酒楼勾栏之处人声鼎沸,放下前去观礼的百姓都大肆宣扬着自己所见的,三五好友坐在一起端着酒杯听着大堂声音最大的那个,不时追问几句,听到兴起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嘿,不枉小爷早起跟着去看了,你们是没有见到,那颖国公率领十万铁骑奔腾而来的气势,要是你们这些龟孙儿去了指定吓趴下了。” “呸,你数过?张嘴就来,还十万人,明明也就是七八万人,俺当年在北方混的时候可见过世面,那马蹄踩出的烟尘绝没有十万人,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去了肯定吓趴了,哈哈哈!” “听说那些喇嘛都被吓得跪地念经了,是不是真的,他们那个小地方估计连百姓都没有十万人吧,他娘的,这帮秃子算是长见识了,过去能跟其他秃驴吹牛了。” “颖国公真了不起,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就连太子爷都亲自去迎接了,皇帝老子不得赏他个几万辆黄金啊?” 畅想中文网 “他娘的,可别吹了,老子听的都头疼,喝酒喝酒。” 青楼上席琴箫和鸣,一群儒袍佩玉的士子们负手看着远处那直入宫门的队伍,其中一个叫过来一个披着薄纱肌肤半露的美艳女子一把搂住笑道:“颖国公这次可是出尽风头,就连中山王开平王这两位都没受到过这样的褒扬,而且还是让太子殿下亲口宣读出来的。” 另一个摇摇头道:“庙堂之高,我等又岂能知晓当今的心思呢?还是管好我们自己吧,赵兄,令尊这次补了户部侍郎的职位,往后可要多加照拂我等才是。” 其实一个走回座椅上,两个美娇娘乖巧的递上一杯冰凉的葡萄酒,这可是西域送来的,皇宫里都还没有享用过。 那人相貌颇为俊朗,接过酒杯拉过娇娘又把美酒倒入她的檀口之中,看着她红嫩的面颊说道:“户部侍郎又如何,你们这么快就忘了上个月亲军都尉府昼夜策马在京中破门灭户的时候了?圣上有意肃清吏治,谁敢在这个时候说照顾?” “呵,当今可真是……” 闭嘴!你若是想死可以滚出去,不要牵连到我们。” 屋里弹琴弄萧的侍女们也脸色一白,随后就被呵斥了出去,那些美娇娘倒是神色如常,她们可不是普通的花瓶,若是让开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谈论政局也可以,高深的见解没有,但捧着你说没有问题。 其中一个白袍公子哥儿喝了杯酒说道:“这等话往后不要说,否则死的时候可别把我们带上,张兄,通政使司陈佑宗之子你去见过了吧,怎么样,可能跟我们玩到一起?” 那位张公子靠在椅子上就等着一旁伺候的美妇人喂食,手放在桌下抬都不抬:“别提了,那小子正经的很,而且跟李祺走的近,看样子是瞧不起我们。” “哼,李祺不就是抱上太子爷的大腿了,他爹都退下回老家养老了,还在那装清高呢,往后瞧好吧。” 坐在最里面抚琴的少女嘴角挑起一抹清凉的笑容,她在这邀月楼见过太多王公子弟了,京中最风光的无非是勋贵家的那几位小爷,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这几位虽然家中都有三四品的爹,可如今这世道,文官落马可真是快的惊人,说不准下一刻亲军都尉府的人就会上楼像拖死狗一样把这几位拖走,再见就是断头台上了。 不过再如何人家现在也是公子爷,素手一扬又是一曲清风徐来的音律,这种青楼酒肆分落在京中各处,去年的时候还没有几家,就仿佛雨后春笋一般,京城仿佛突然繁华起来了。 宫外繁花似锦,宫内也是如此,傅友德等人觐见圣上之后,就在武英殿摆下了一场大宴,朝廷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朱元璋也亲自下场与傅友德等凯旋将领喝了起来。 朱标则是端着酒杯与李文忠站在一处,武勋们有些沉默,这次他们也有些看不懂了,傅友德是他们其中的佼佼者没有错,但这次一跃而上威逼军中双王确是有些过了,都在纷纷猜测皇帝的意思。 军中最重要的就是稳定,圣上难道有意让傅友德接手大都督府了吗,不应该啊,徐帅有无任何错处,何况就是让常帅上也不应该让姓傅的上。 ………………………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朝中议论 李文忠摇了摇酒杯轻声说道:“殿下亲迎颖国公,那臣明日也该去颖国公府拜访一下了。” 朱标摇摇头轻声说道:“不必了,颖国公心中有数,而且近来东宫一系有些太膨胀,于国于家非善事,表兄也该清理一下了。” 李文忠闻言叹了口气,自太子临朝理政后,东宫一系日益扩张,而今留京的武勋八成都已经到曹国公府拜见过了,纵然没有明说,但意思也很清晰了。 现如今朱标一道手令能调动的力量相当可观,可这太虚了,而且收人又岂是只有好处,必要的政治庇护自然要给的,这就很容易跟朝廷肃清吏治的大环境出现抵触,人多了也就善恶参杂了,何况乱世出身的武将,能有几个知法守法。 李文忠刚要说话,朱标就摆手道:“过会儿回表兄府上再谈吧,多时未曾拜访了,难的今日别无他事,往后本宫又要忙起来了。 李文忠立刻笑着应诺,见他们俩没有说话的意思了,周围的人就很自然的围了上来,公侯勋贵们簇拥着太子说话,让另一旁的文官们频频侧目。 胡惟庸身旁的户部尚书小声说道:“自古以来就没听过能放任太子储君在朝中广纳武勋的,这也算前无古人了。” 兵部尚书让周围的侍郎们散去接口道:“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了,镇守北方的开平王以及南下的刘伯温可也都是东宫属官,更重要的是留京这些武勋都是掌握京营兵权的,加上兵马指挥司那个张威,呵呵,在京中太子手令比兵部手令都好使啊。” 吏部尚书则是把目光看向那边拉着颖国公喝酒的朱元璋说道:“也只有咱们这位圣上才干的出来,帝后情深,太子爷是皇后娘娘嫡出,论嫡论长无人可及,何况太子本身也是文武双全,你们难道还能挑出个更好的?” 户部尚书摇摇头说道:“倒不是说太子爷不好,只不过圣上难道就不担心?武将勋贵那边暂且不提,这国子监和新科进士那边也都是由太子爷带的,瞧这架势恐怕再过几年大明境内各州府的府官也都会是出自东宫门下…… 胡惟庸打断他们的话说道:“国本稳固是好事,难不成你们还想找个皇子搏一搏从龙之功不成?” 兵部尚书摇头苦笑,其余皇子被圣上压的死死的,就连自己母族都不能过多接触,跟他们这些朝廷官员更是八杆子打不着,哪有什么资本玩潜龙那一套。 beqege.cc 吏部上尚书叹了口气:“东宫属官还有空缺,但是圣上至今都没有让中书省或者六部官员补上,就连汪相和胡相都……” 此话一出其余人都默然无声,往后的话就不适合在这儿说了,各自散开后都被一群下面的官员簇拥,找准机会就往圣上或者太子那边凑。 由于最近朝廷政务颇多,两个时辰后酒宴也就散了,文官们各回府衙办公,武将们约着今晚找个地方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朱元璋领着傅友德回了谨身殿,朱标在李文忠的陪同下回了曹国公府,其内布局跟江南院落不同,高墙大院气派非凡有浓厚的武将风格,朱标也没来得及多看。 到了正堂朱标端坐在上,李文忠的妻子赵氏领着两个嫡子过来拜见,李文忠成婚颇早,最大的儿子李景隆如今也七八岁了,眉目疏秀看着颇有灵气。 李文忠陪坐在一旁笑道:“殿下可真是有日子没有来过家里了,景隆增枝还不快点拜见!” 赵氏相貌极美不过出身平平,但也是知书达理的,恭敬的领着两个儿子跪倒在地:“臣妇携子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那两个小的也都乖巧的磕了头,朱标笑着点头说道:“表嫂起吧,往后再来家中就不必这么多礼了,我们是一家人,本宫平日都在外忙绿,表嫂有空不妨多去东宫跟洛华说说话。” 赵氏温婉的起身笑道:“殿下说的是,本打算常去的,只是太子妃有了身孕,生怕贸然前去打扰了养胎,等过再过几日胎相稳了一定去。” 朱标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朝着两个小孩子招手:“上次见你们俩还是去年了,都长高了不少,到跟前来让叔父看看。” 两个孩子也不是不懂事的,乖巧的凑到朱标面前,眼神中透着敬畏也蕴含着亲近,朱标柔声问询了几句平常琐事就让他们活泼了不少,说话也大气了许多。 李文忠和赵氏见此脸上都挂满了笑意,太子特意来府上定然是有要事商讨,随口把妇孺打发了他们也无话可说,而今愿意耗费时间就是表露通家之谊。 朱标有考了他们几句简单的学业,然后就让刘瑾拿出准备好的御制文房四宝和两块团龙玉佩,这都是寓意极好的,赵氏看差不多了赶忙说道:“不要再打扰殿下了,快回来吧。” 李文忠也故作严厉道:“就你们学的那点东西也好意思拿殿下的赏赐?还不赶紧谢恩滚回去读书!” 李家兄弟闻言颇为委屈,感觉自己的小尊严在叔父面前被踩碎了,但是想起自己亲爹那手指粗的藤编,乖巧的捧着玉佩下跪谢恩。 朱标看的颇为有趣:“表兄太严苛了,倒是跟父皇有些像,景隆和增枝才多大,能安心学些就差不多了。” 朱标微微下腰拉起两个小子:“下去吧,若是有空就跟你娘去宫里转转,皇后也常念叨你们。” 李家兄弟点点头乖乖的回到了自己娘亲身边,赵氏朝着朱标躬身行礼就拉着他们下去了准备茶水点心去了。 朱标笑吟吟的看着李景隆的背影,心中想到这小子跟朱允文一样,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目前来看那个增枝的天资也一般,李家恐怕难出堪比李文忠的人物了。 李文忠突然叹了口气说道:“俗话说三岁看老,臣这两个儿子资质都有些一般,恐怕难有作为,是因为长于深宅妇人之手的原因吗?” 朱标心中赞同但嘴上缺不可能这么说人家的儿子:“表兄下定论可太早了,本宫看景隆就不错,顾盼伟然天资聪慧,何况他们往后能承袭家业就够了。”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好言难劝 李文忠还是遗憾的叹了口气,望子成龙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朱标说的也是实话,顶级勋贵又何须太过聪明,只要牢牢抱住皇帝的大腿,代代富贵是有了,太聪明才容易出问题。 何况李景隆也不错,至少是个不错的演员,否则也不会把大好局势活生生的演输,永乐时期人家可是凭着这个授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增加岁禄,列于群臣之首风光无限,那些靖难诸功臣都为此愤愤不平。 朱标喝了一口刘瑾端送上来的茶水,李文忠此时也放平了心态笑着念道:“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世上又岂有十全十美之事,是臣太贪心了。” 朱标不可置否,沉默了片刻后李文忠开口道:“如今臣这国公府就没有闲着的时候,真是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朝中不仅是武勋在贴近,就连中书省官员和六部都有不少人送来过拜帖,臣能推的都推了。” 朱标缓缓点头吩咐道:“文武分列,中书省和六部官员你不要见,那边本宫自有安排,何况肃清吏治可还远远没有结束呢,那些文官能活到最后再谈其他吧。” 李文忠点点头,他自然不愿意跟文臣有过多的接触,能作为太子在军方的代表已经足够了,若是再贪图文臣,那他自寻取死之道了。 当年的李善长不就是如此,否则以他的身体在干五六年也没问题,那就至于早早的回乡荣养了,这还是圣上看在李善长劳苦功高和君臣之间的情分上。 李文忠接着说道:“自巩昌侯郭兴之后,其余侯爵也都在靠拢,天天都有人请赵庸他们几个在京各处青楼酒肆寻欢作乐。” 朱标皱起眉头说道:“如此下去不好,纵然父皇不会怪罪,但吃相也太难看了,表兄你看着筛减一些,不要怕得罪人。” 李文忠苦笑着回答道:“臣自然是不怕得罪谁,只不过觉得用些可惜,都是能征善战之辈,现在又都手握实权,就这么放手实在是……” 吞噬小说网 朱标摆摆手:“能征善战者多是骄兵悍将,表兄是宗亲,理当知晓这些人的危害,现在他们托庇在本宫麾下,哪怕是刑部和大理寺也不敢对他们下手,这不是本宫想要看到的。” 李文忠点点头,储君之位牢不可破,又不需要跟其他皇子争斗,无论文臣武将都不需要收笼太多,等日后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朱标随后敲了敲桌子吩咐道:“先敲打一遍,让他们遵纪守法,怎么享乐无所谓,但绝不能贪赃枉法,更不准欺压良善,天下太平了,若他们还是按照乱世的章法做事,那早晚难逃死劫,区别无非是父皇下手或是本宫下手罢了。” 李文忠站起身躬身应诺:“臣明白了,好言难劝该死鬼,那些肆意妄行之辈臣会把他们踢出去。” 朱标挥手让他坐下:“好言难劝该死鬼,表兄说的不错,朝廷肃清吏治绝不仅仅是针对文官,勋贵也在此列,只不过到底是开国功臣,父皇想先以文臣的血警告他们,若是冥顽不灵……” 李文忠是勋贵但他更是皇亲国戚,闻言之后也没有太大反应,沉声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正事说完气氛缓和了许多,朱标随口调笑道:“陈佑宗可曾来拜见过?” 李文忠脸色一红:“来了,还送了臣万两银子,让殿下见笑了,臣仰仗天恩一家老小吃喝用度是够了,只不过当年随着臣征战的那些弟兄,或死或残,家中生计难以维持,臣这才把主义打到了江南世族身上。” 朱标闻言笑意真诚了些:“本宫自然是信得过表兄的,将士用命其身后事本该有朝廷负责,父皇也下旨安顿了,如今还是连生计都维持不了,看来是有人中饱私囊了。” 李文忠叹了口气:“这些事都是兵部和户部负责处理,臣也带人去讨过公道,只是他们互相推诿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朱标闻言也不意外:“这件事本宫会亲自盯着,等北方平定了,军中必然是要走精兵路线,兵卒们的生前身后之事乃是重中之重。” 李文忠闻言松了口气,凭他自己能照顾的能有几人,这种事唯有朝廷才能做好,只要殿下意志坚决,他们再从旁看顾,最起码能让伤残兵卒有个生计。 之后俩人就这茶点谈论起了北方情况,李文忠少年从军,跟着徐达常遇春邓愈等名将百战还生,其见解也有独到之处。 等谈的差不多了,李文忠突然问道:“颖国公功高不假,可这封赏是不是太过了,毕竟巴蜀不过固守之势,被攻克不过是早晚之事,不知圣上是何用意,还请殿下解惑?” 朱标其实也刚想明白,淡淡的吐出一句:“京中不可无大将。” 李文忠闻言一愣,宋国公冯胜和卫国公邓愈虽然都外出镇守偏远地区了,但京中还有中山王徐达,而且他李文忠也自问不弱于人。 难道圣上有意让他和徐帅都离京镇守?可没有理由啊,又没有大战,北方有常帅就够了,南方云贵跟巴蜀一样,不过是依仗地利固守罢了,根本没有威胁,西面乌思藏也颇为安稳,何况他们内部有何动静根本瞒不过大明的眼线,东方沿海倭寇也不过是癣疥之疾。 朱标见他想不出来就开口指点道:“刚才跟你说什么了,肃清贪腐的屠刀定然要落到勋贵头上,骄兵悍将是最让朝廷头疼的问题,你和徐帅麾下都有众多党羽,都挤在京城只会拖延处理的时间。” 李文忠虽然早有准备,但没想过会太严重,本以为就是挑一些性格恶劣的杀鸡儆猴,可这要把他和徐帅都调离京城,那么看来就不仅仅是要杀鸡了。 朱标幽幽叹道:“父皇不仅仅是淮西人的皇帝,更是天下人的皇帝,纵然有你和徐帅压制,但某些公侯越来越过了,仗着自己是淮西出身,竟然都把手伸到了中书省。” ……………………… 第三百三十九章 望尽天涯 李文忠默然,勋贵当中有纯粹的武夫,但也有不少贪财好势的,想要达成目的,那自然就要跟文官交好了。 看来圣上是有意把颖国公抬高,就是为了替徐帅和他镇守京城总领大都督府,他们俩个目前军中最大的党派首领调离京城后,才好以一个较为平稳的手段解决一批勋贵武将。 毕竟他们俩人在庙堂身不由己,作为武勋之首怎么也得庇佑麾下的将领,这跟朝廷的律法必然相违,可不庇佑又如何让其余将领安心。 颖国公麾下并没有什么人,有的那几个也常年征战在外,身上并没有什么污点,所以颖国公上位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文忠瞧了眼朱标,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太子也同样是天下人的太子,明知道东宫一系即将遭受重创也毫不手软么?不愧是太子殿下,心胸格局远超常人。 朱标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你也该封王了。” 还在愣神想着应该保住那几个嫡系的李文忠随口应了一声,然后猛的反应过来,仓促的站起身说道:“臣惶恐,臣蒙受天恩受封国公已是德不配位,岂敢再有他想。” 朱标摆摆手让他坐下:“表兄是皇亲国戚受封国公理所当然,何况还有赫赫战功,而今长沙王李善长退养,朝中仅剩双王,表兄当补上才是。” 李文忠平复心境坐下,他是真的不太想封王了,国公之爵已经是显赫,他又是皇亲,李家往后与国同契,足以富贵传家,王爵之尊是祸非福。 李文忠喝了一大口茶水说道:“殿下莫要吓唬臣了,臣死后被追封为王还差不多,活着的时候不敢奢望了。”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表兄不必多想,只要初心不变即可,其余的父皇和本宫自有安排,瓦剌那边躁动频频,军需粮草已经往那边运送了,表兄准备准备吧,开平王镇守边疆,深入草原平衡各部的大任还要由你去完成。” 李文忠一听就知晓事情已经定下了,这个功劳就等他去立下了,之后凭着身份功绩顺理成章的封王,想了想沉声说道:“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还望殿下成全。” loubiqu.net 朱标点点头:“王爵本就不是世袭罔替,曹国公府与国同休,这是理所当然之事,表兄不必多想。” 说完后俩人又谈了几句,朱标就要动身回宫了,李家众人恭送出门,李文忠又吩咐国公府侍卫一路护送,眼看着太子行驾缓缓远去,众人才挺起腰杆。 赵氏松了口气笑道:“殿下真是温和有礼,妾身还生怕招待不周呢。” 李文忠拍了拍身旁李景隆的小脑袋让他们滚回去读书,赵氏看夫君神态有些深沉就问道:“可是殿下吩咐了什么难事?” 李文忠摇头道:“宫里有意封我为王制衡军中勋贵,也可能还有更深远的打算。” 赵氏听到前面还颇为惊喜,她一个深闺妇人,能吹虚的也只有自家夫君的地位了,京中谁不羡慕她这个曹国公夫人。 可听到后面赵氏突然想起先前听过的那些故事娇容失色道:“不会是要拿爷杀鸡儆猴吧,传说前些年东瓯王汤帅就是如此,先封王然后就被治罪了,爷是皇亲国戚,效果估计比汤帅还……” 李文忠捂着脑袋叹了口气,准备回屋好好想想,赵氏则是都快哭出来了,跟在李文忠屁股后面追问连连。 朱标坐在车驾内看着顶端游走的龙纹,随着马车晃动仿佛都活了一般,朱标每次看都会有另一种体验,国画重意不重形,乍一看这龙各个都呆板蠢的很,但看的久了就别有意趣。 李文忠封王其实只是小事,毕竟到下一辈就又成国公了,而且最重要的就是他们没有实际封地,实际说起来就是大号的国公罢了,远不能跟以前的王爵相比。 朱标现在在意的只不过是勋贵罢了,李文忠和徐达离京,京城内军方最大的大佬就只剩下傅友德了,此人对结党营私没有兴趣,也没有那个天份,面对肃清贪腐的屠刀,勋贵们要么赶紧撇清干系,要么就再找一条粗大腿。 想必胡惟庸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是李善长的学生,亲眼看着李善长走向辉煌又安稳的归养,定然清楚李善长依仗的就是文臣中的地位,已经身后众多淮西勋贵的支持。 朱标的目光从游动的龙纹上移开,李善长能安稳退下的原因还有一条,那就是他与朱元璋之间深厚的君臣之谊,加上李善长主动愿意在盛时退下,这才是关键,其他人哪怕是刘伯温都没有,更不用说胡惟庸了。 朱标默默的记算了一下,哪怕有胡惟庸出手,一些罪大恶极的勋贵也难逃死劫,尤其是镇守地方欺压良善的那一批,整个勋贵集团应该会减员两到三成,这可就是重大打击了。 这件事之后胡惟庸也就算是真正起势了,汪广洋也马上就要被贬离京,傅友德又没有号召力,加上这次过分的褒奖,必然被徐达常遇春一系的勋贵排斥,仅剩的胡惟庸还是淮西出身,胡相国的时代开始了,他们父子俩也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车驾回返朱标也没有去见自己父皇,径直返回东宫后,又派刘瑾去看看归意侯明升一家安顿的如何了,若是人家刚到就遭受欺压,那朱标的面上也不好看,毕竟是他亲自受降册封的侯爷。 刘瑾应诺而去,暖玉等人则是伺候朱标脱下厚重的朝服,实在是有些热,屋内的冰鉴不断散发着凉意,那也顶不住外面越发炎热的天气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夏天真的热冬天也是真的冷,两季特征极为明显,吩咐太监再摆放些冰鉴,然后才走到软榻上躺下,暖玉乖巧的坐在他身旁缓缓的扇动带着香气的小宫扇。 朱标闭着眼安静的躺了好一会儿,整个东宫顿时消停了下来,就连外界的蝉鸣蛙叫都响不了几下就突然消失了,太子爷要休息,谁也不能打扰。 ………………………… 第三百四十章 柔声细语 外面的日头缓缓落下,东宫内的宫女太监轻声缓步,直到太子妃凭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回来,在外值守的大双儿立刻迎上去轻声说道:“奴婢参见太子妃,太子爷今日回来的早,只是看着颇为疲惫,回宫后就到屋内休息了,奴婢们都小心着没有打扰。” 常洛华闻言对身后的人吩咐道:“都散去吧,不要出声打扰。” 身后的宫女太监们除了几个贴身的,其余四散而去,各有各的职位,行进之间彰显规矩,常洛华领着刚到门口就被刘瑾拦下:“奴婢参见太子妃,奴婢刚才回来瞧见屋里多摆了几个冰鉴,寒气有些重,您有身孕这骤然进去受了寒可不行,若无要事还是等殿下醒了奴婢再去通报吧。” 常洛华抚着肚子说道:“好,不过日头下去了,屋里的冰鉴去掉一些,贪凉对爷的身体也不好。” 刘瑾躬身应诺,常洛华转身离开去了一旁的屋内休息,她刚从坤宁宫回来,马皇后和玉儿拉着她谈了好多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屋内的朱标才幽幽转醒,拉过一旁扇风的暖玉搂在怀里,不顾她的嘤咛咬了几口胭脂,然后起身换上另一套轻便的衣袍,守在外面的刘瑾进来伺候。 朱标穿戴好又喝了一口凉茶吩咐道:“太子妃可回来了?” 刘瑾端上新做的糕点说道:“太子妃半个时辰前就从坤宁宫回来了,看没那么热了还特意嘱咐把屋内的冰鉴去掉一些,生怕殿下贪凉了。” 朱标笑着点点头说道:“都去掉吧,请太子妃过来用膳,本宫也饿了。” 刘瑾立刻应诺而去,朱标拿起一块颇为好吃的枣糕递给暖玉:“近来忙的很,你每日过的如何,又没有被太子妃教训?” 暖玉欢快的接过枣糕说道:“奴婢可乖了,才不会被太子妃教训。” 朱标看着吃一口枣糕就幸福的眯起大眼睛的暖玉,傻妮子,你家太子妃就算不讨厌你,又如何能多喜欢你呢?无非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你宽纵一些罢了。 朱标摇摇头,他可从不认为能让自己后宫的女人们都相亲相爱,那是不符合人性的,朱标能留在后宫的时间就这么点儿,陪谁多一些那旁人就少一些,谁能甘心呢? 不一会儿常洛华进来了,朝着朱标行礼后端坐在一旁明媚的笑道:“爷今日可累了?一会儿该多用些膳食,臣妾已经让小灶那正煮了一锅山参乌鸡汤。” 吞噬小说网 朱标伸了伸懒腰说道:“好,确实该补一补了,都说贤妻悦心,古人诚不欺我。” 这时候一道道菜品就被宫女们端了上来摆放整齐,刘瑾和暖玉上前布菜,常洛华吃了两口酸菜鱼,孕妇的口味就是这么独特,好在还没喜欢吃臭的。 朱标则是瞄着燕窝红白鸭子南鲜热锅和烧狍肉鹿尾攒盘还有一道油煸白菜使劲,配着精品白面馒头吃的很香,中午那顿基本就是喝酒了,何况大宴席的菜品味道也就一般。 常洛华现如今是少食多餐,吃了几道喜欢的菜品然后就端起滋补的药膳一小口一小口的用了起来,朱标则是又让刘瑾把一品酒炖肉豆腐盛了过来。 看都吃的差不多了,常洛华才开口道:“母后下午把御膳房的人都叫去训斥了一顿,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母后发火呢。” 朱标闻言眉头一皱,常洛华接着说道:“酒宴之后母后发现撤回来的菜品多半都没有动过,亲自尝了一口才发现味道不好,有的菜连火候都不到,分明是敷衍。” 朱标闻言才舒缓了眉头,他还以为是御膳房的敢疏忽坤宁宫的菜食,宫里赐宴向来如此,何况御膳房那些厨子本事也就一般,开国至今也没广招御厨过,大半都还是当年大帅府的厨子。 “母后还下令往后宫中举办宴席,所备菜品她都要先品尝,绝不允许宫中如此浪费作践粮食,后来连父皇都派人来问,母后让人回话,作为人主奉养自己应该差一些,不应该挑剔,但奉养别人应该丰厚,不可让人心寒。” 朱标点点头,他们一家向来对吃喝用度不甚挑剔,但他们的菜食定然是精心准备的,但面对其他人御膳房确实懈怠了些,仗着臣子不敢对宫中菜食不满,所以偷了懒,而今被马皇后发现,自然难逃斥责。 常洛华一副有荣与焉的样子,朱标好奇道:“母后训斥他们你高兴什么,难不成他们还敢懈怠东宫膳食?” 常洛华亮着眼睛说道:“只是惊叹母后如此英气,先前一直以为母后雍容华贵,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有威仪,而且爷不是说过,让我跟母后多学着点么?” 朱标笑着摇摇头,女子果然记仇,不过是当年在紫金山随口敲打了两句,到现在都还没忘,真是好笑。 常洛华可不准备放过他,扶着有些样子的小腹说道:“贤妇悦心,美妇悦眼,臣妾这个太子妃再不求母后迎李家小姐和高丽公主,是不是就不是太子爷心中的贤妇了呢?” “罢了罢了,还是早点儿让殿下见见悦眼的吧,母后已经下了懿旨,下个月先让李家小姐如东宫伺候,再下一个月才让高丽三公主入宫。” 朱标闻言瞧了她一眼说道,不过也没矫情的推诿,这两个耽搁的太久不好,他倒是不缺女人,可这两个身后代表的势力却也需要安抚。 常洛华见朱标真的一句话不说,原本明艳动人的面上顿时换上了委屈的神色,朱标只好开口道:“再如何也越不过你,母后父皇都是你的靠山,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安心养胎就是了。” 常洛华听此言紧紧的咬住了红润的丹唇,若是失去了夫君的宠爱那空受公婆喜爱又如何,日子终究是他们俩过的,她月份大了,本以为自己主动求母后迎那两个入宫,夫君应该对她更怜惜才对。 朱标笑着一挥手,刘瑾立刻领着宫女太监们退了出去,他起身走到太子妃身旁躬身用额头抵住她的发鬓柔声细语的说道:“好嘛,本宫多谢太子妃大恩大德了,如此明理豁达未来必定是贤妻良母,不生气了好不好,本宫陪你出去走一圈。” ………………………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人心难测 常洛华顿时脸色一红,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月白色的龙纹衣襟和自己夫君洁白的脖颈,朱标的头顶在她发鬓上,整个人都贴了过来。 朱标闻着常洛华身上的香气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不应该啊,他可是难的露出这一手,小时候连他父皇母后都抵挡不住,百求百应。 常洛华突然感觉自己在做梦,心中那个威仪满满都皇太子生动了起来,不再是那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冷硬形象了。 还不等朱标在开口,常洛华涨红着脸有些慌忙的起身朝外走:“不…不生气了,臣妾陪爷出去走走。” 朱标看着慌乱的小女人,跟在她身后又小声的逗弄了几句,让她的步伐更快了,然后才咳嗽几声收起了柔和的眉眼,负着双手走了出去,小夫妻私话无所谓,但他在奴婢们面前不可能如此轻浮。 出了大殿后俩人恢复了以往的沉静,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东宫内散步,夕阳西斜金色的阳光挥洒在东宫青色的琉璃瓦上,盛开的花草散发着芳香,亭台水榭错落有致,一群安静的宫女太监簇拥着一对少年夫妻游荡在广阔的院落之中。 东宫已经连续扩建三年多了,远比朱标当年搬过来的时候气派许多,一直到常洛华有了身孕才暂时停止,远远还没有达到当年李善长预计的规格。 等差不多了常洛华回宫休息,朱标则是去到了文华殿,刚才睡的颇为满足,现在倒是不困了,刘瑾端来谨身殿送来的奏章密信,先把鸡毛蒜皮的小事处理完,然后拿起已经开封了的密信。 这都是下地方的钦差大臣通过通政使司传递来的,不经过中书直达天听,就是为了保证不会打草惊蛇,钦差下巡也有段时间了,不可能毫无成果。 先是此次巡查的主导官刑部侍郎开济送来的密信,其中写着他已经在扬州巡视过一遍,扬州主官颇为清正廉洁,下面官员少有贪赃枉法之徒,极个别查出来后都严惩了,详细案件等审理后会通过刑部奏报圣上,而他则是要南下苏州了,途中经过的州县也都会仔细暗访,绝不会疏漏一个棢法犯官,信件末尾就是一通表忠心。 朱标靠在椅背上随手拿起一旁的墨玉团龙佩把弄起来,此人的话可信吗?扬州真的安定么?此人不会是受贿然后随便挑出几个小官做样子吧? loubiqu.net 扬州本是杨宪的基本盘,杨宪死后那任扬州知府被株连斩首,现今这一任朱标记得是胡惟庸的门生,而且朱标听闻这个刑部侍郎开济在朝的时候跟胡惟庸颇为亲厚。 难不成是父皇在钓鱼?不应该,胡惟庸都没有长膘呢,远远没到宰杀的时候,钓鱼的话未免太早了,或者说真的没有问题? 朱标叹了口气,地方上的事情实在不容易弄清楚,除非弄得天怒人怨,否则暗查也查不出什么,百姓跟官员哪里能有什么交集的地方,完全就是两个阶层。 朱标又看了其他各路钦差的信件,其中前往德安府的御史钦差韩宜可言词最为犀利,举证了当地官员强征苛税倒卖妇女的罪责,而且他们在暗访的时候还遭受了袭击,严辞希望朝廷能立刻缉拿以德安知府为首的官员,重刑审判。 等朱标都看过一遍后吐出一口气,目前就有数百名官员牵扯进去,而这些还都只是京城附近的州府,可想而知越往外贪腐程度就会越高,把大明这么扫荡一遍哪怕只揪出表层枉法官员都得有近万人。 这其中还得有不少御史钦差搭进去,自己父皇可不会这么信任他们,每队里面最起码都得有两三个眼线,他们不管地方官员如何,盯的只是自己的主官有没有受贿。 那些国子监的学生不过是明面上的摆设罢了,他们一群刚出学院的能懂什么,那些官场老油条能轻易的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上万条人命啊,朱标估计李文忠领兵入草原打一场都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毕竟不过是意思意思,瓦剌也没有膨胀到真要与大明决一死战,他们真正的对手是鞑靼,而不是大明。 这时候刘瑾端上一杯热茶:“爷,恕奴婢多嘴,既然皇后娘娘已经下了懿旨,那您是不是送些礼物给李家小姐和高丽公主,毕竟………” 没等他说完朱标就说道:“你看着办吧,从内帤挑几件合适的送过去就是了。” 刘瑾躬身应诺,虽然不是太子妃,但到底是出身不凡的,为了东宫和谐也罢,还是送些礼物表示重视的为好。太子妃那边也肯定会有表示,太子爷这边没有说不过去,又不是路人,往后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 又过了一会朱标下把需要知道的都看完,站起身活动几下随口问道:“归意侯那边安置的怎么样了,可有人前去打扰?” 刘瑾躬身回道:“都知道圣上和殿下看着呢,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事,归意侯一家也都已经安置好了,就在归德侯府的旁边。” 朱标点点头说道:“明升还好说,文弱书生罢了,听说归德侯陈理不太安生?” 陈友谅死后,张定边等人在武昌立陈理称帝,这家伙这是正经当了一年大汉的寿德皇帝,归降后纵情声色,经常酒后口出狂言。 刘瑾笑着回答道:“归德侯近来安生的紧,听闻是在京中青楼玩乐时肆意吹嘘,正巧隔壁就是刚从凤阳回来的勋贵子弟,仗着酒劲双方打了起来。” 朱标闻言也乐了,那些家伙在他面前乖巧懂事,但到底是二代,别人不好动陈理他们可不在乎,估计是下了死手陈理被打怕了,否则那个陈理早就到宫门前哭诉了。 陈友谅也算英雄一世,可惜这个儿子实在是废物,吃喝嫖赌没有不干的,而且还没有一点降臣的自觉,仗着年纪小吃点亏就到宫里哭诉。 朝中那些陈友谅的旧臣如今也都快死光了,等他爹陈友谅最后那点余荫消失,他的下场能如何呢? …………………………… 第三百四十二章 罗织经 陈理明升都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在等几年病逝了也没人会说什么,不过现今他们还是活着为好,朱标也没心情再管他们,让一旁的刘瑾取来《罗织经》看了起来。 此经是唐朝酷吏来俊臣所撰的,朱标前世就久仰大名,作为文科生早在高中就因为好奇买过,这样一部专讲罗织罪名、角谋斗智的书籍,在华夏几千年的历史上,都是一道颇为独特的风景。 至于他现在手上这一本,就是他先生宋濂送给他的,字里行间还有仔细的批注,而且还有辩证,看来宋老夫子也是怕朱标太过沉迷此书,国之太子不可不懂此道,但行事却不可如此,正大堂皇才是王者之道,阴谋诡计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朱标到现在还记得老夫子把这本书交给他时的纠结,给了他后又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堆,却是不知道他学生早就拜读过此书了。 朱标莫名的有些想念宋老夫子了,或许其他人都觉得宋濂不过是个顽固的儒生,但朱标这个学生才知道自家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一般人怎么可能正好在肃清吏治之前痛快的告老还乡,又怎么能给学生看《罗织经》这种离经叛道的邪书。 朱标叹了口气,明年吧,在去把先生接回来,那时候第一波肃清吏治的浪潮也差不多结束了,再次掀起就是针对胡惟庸和勋贵了,到时候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安静了。 随手翻开看了数遍的经策,在前世看也只是心惊于古人竟把人性琢磨的如此透彻,而今在看却是越来越有味道,越是身处朝堂越是明白《罗织经》的道理,这不仅是酷吏奸臣该学的,明君贤臣更得学透,否则如何跟他们斗呢? 在中国历史上,存在着许多学派,这些主要的学派不仅都非常关心政治,还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治人”。 而治人就必须讲究方法,讲究方法就是智谋,就是谋略,就是权术,各种学派和文化都在智谋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纳入了谋略的范畴,成为权术的不同组成部分,身处庙堂何人能逃过治人与被治呢? 文华殿灯火通明,朱标不时捻起一块糕点咬上一口目光依旧黏在宋濂的批注上,刘瑾在旁燃起龙延香,不时的给太子续上茶水点心,每过半个时辰就提醒一遍该睡了,朱标不回话他也不会多劝。 有夜自携星月来,蝉鸣蛙叫总不绝,天黑了外面的交响更加频繁了,不同白天那般好找,小太监们纵然再努力也禁止不绝。 朱标隐隐约约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吩咐道:“让他们都歇歇吧,大晚上叫就叫吧,太子妃应该早都睡熟了。” 刘瑾躬身应诺,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小太监们拜谢的声音,宫里有不少池塘,这一到夏天瞎叫唤的少不了也杀不绝。 等刘瑾又提醒了两遍,朱标才放下书册转身去偏殿歇下,明日早朝定然是正式宣商傅友德等人的功绩,不过自己父皇没有叫他去,他也正好可以偷个懒,近来他参与的事情太多了,这也不是太好的事情,也该老实一段时间了。 第二天上午朱标偷了个懒,派刘瑾去前朝打听,自己领着常洛华在东宫给花草浇水,喂喂池塘里翻滚的鲤鱼,然后小夫妻俩又去坤宁宫陪着马皇后聊了一会儿。 等到中午直奔谨身殿等下朝的朱元璋回来,父子俩对视一眼然后就开始批阅奏章文书,有了他在旁帮忙,老朱也能腾出时间叫汪广洋胡惟庸等人来开小会。 往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都是如此,偶尔上早朝露个面,中午到下午一直跟自己父皇批阅奏章,或是看父皇跟官员开小会,或是自己叫来官员开小会,一切都看分到手上的奏章是什么,到了晚上陪着自己太子妃走一走,然后自己再安静的看一会书。 期间随着御史钦差们发现的问题越来越多,老朱每日早朝都要训斥百官,身为相国的汪广洋自然首当其冲,到如今已经上了三道请辞奏章了,朱元璋一直留中不批,叫你来就是为了背锅,怎么可能让你自己退了。 蒙古各部的使臣也都到了京城,朱标亲自举荐曹国公李文忠前去处理此事,朝中众人都有些惊讶,大家早都默认这件事由镇守北方的开平王处理,突然让李文忠前去无异于是从常遇春头上抢功,就是徐帅也不敢如此。 不过太子殿下跟常帅的关系众所周知,官员们自然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况曹国公李文忠的本事他们也是清楚的,所以也就平稳的通过了。 此事传出去后,某六品蓝姓城门守将在东宫门前跪了两个时辰才郁郁而去,听说当夜就在青楼跟人打了起来,又是被罚二十廷杖。 第二天朱标听到这个消息后更失望了,蓝玉这个人,优点跟缺点一样明显实在让人头痛,朱标刻意打压磨砺就是为了让他明白,大明不缺一个英勇善战的将军,更不缺一个骄纵跋扈的将军。 从北伐之后蓝玉便日渐恣意骄横,蓄养了许多庄奴、义子,乘势横行霸道,军中将校升降进退,大权操于他一人,不经兵部就敢随意任命,这些无论是朱元璋或是朱标都劝过,常遇春更是亲手教训过,可没有用,下了战场这个家伙就把脑子也留在战场上从不想着带回来。 若是这次他能忍耐下来,朱标也就松松了,不让他去北边还不能让他去打倭寇了?偏偏又犯驴性,那好,那就接着看城门,大不了让你守一辈子城,就是要让他知道,大明没了他蓝玉照样昌盛。 之后乌思藏的事情也解决了,朱元璋册封喃加巴藏卜被明太祖封为炽盛佛宝国师,赐玉印一颗,其带来的那些僧侣也各有册封。 帕木竹巴的首领释迦坚赞被册封为灌顶国师,但大明并不承认他对乌思藏的统治权,只承认他是其中一个宗教派系的领袖, 笔趣阁 至于那个镇西武靖王卜纳剌,朱元璋派使者前去喧旨,若亲自来京那么就是大明的顺义侯,不来那就只是一个卫所的指挥使,大明连他固有的封地都不承认。 ………………… 第三百四十二章 朝堂政斗 至于其他小部小派的首领也同样如此,只要能主动向大明投靠,都会授予官职,比如指挥同知、佥事、宣慰使同知、副使、元帅、招讨、万户等职,以及国师等封号,有些甚至准予其子孙世袭,其属下官吏的千户、所镇抚等职可自行任免。 大明明面上对他们的要求很简单,朱元璋也亲自召令吩咐道:“今为官者,务遵朝廷之法,抚安一方;为僧者,务敦化导之诚,率民为善,以共乐太平。” 饭团看书 总之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套路,唯一不满的就是帕竹的释迦坚赞了,大明无疑是狠狠的给了他一刀,让他失去了从根本上一统乌思藏的机会,不过此人决断颇弱,不敢与大明撕破脸,只能咬牙认了。 而大明其实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只要乌思藏大部分政教首领都接受大明册封,等往后国力强盛了,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整顿乌思藏。 这也是华夏的特点,师出有名是很重要的,可能为了杜绝君主为了意气之争妄动兵戈,毕竟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更不可肆意妄为。 乌思藏的事情没有牵扯过多,朝中官员也根本没有几个人在意,对他们来说乌思藏蛮夷苦寒之地,朝廷根本就不应该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有那个功夫不如管管陕甘地区的干旱。 那边灾情越发严重,百余日没有下过大雨了,河渠干裂,虽然还有点井水,但也就是够人食用,灌溉农田是不用想了,地方官员连连上奏请求朝廷赈济。 朝廷虽然已经尽力调度粮食赈灾,但依旧有杯水车薪的感觉,灾民反而越来越多,当地官员奏报说是因为有些乡下百姓看见朝廷有救济粮,索性把自家的存粮藏起来,然后穿上破衣服领着一家老小去吃公家的。 这个情况倒也有很大的可能,平民百姓面对天灾的狡猾罢了,总归是为了让家小多几分活下去的机会,鬼知道这个赈灾粮还能吃几天,毕竟不要太相信朝廷也是祖辈上传下来的经验教训。 朝廷的赈济杯水车薪,陕甘地区的粮价也是飞涨,这个时候但凡还有点家底的都不会再吝啬钱财,辛苦积攒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能有买命钱。 朱标站在御阶上听着下方官员的奏报,这几日的早朝他也没有缺席,实在是地方局势复杂,若是不上早朝,有些奏章批阅起来就可能有疏漏,到底还是要结合实际情况来做决断,中央的一笔一划落到灾情地方,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政策,朱华不敢疏忽大意。 上位的朱元璋一拍御案呵斥道:“咱不是要听百姓现在过的有多惨,而是要实实在在的解决办法,还有朝廷调拨的数批粮食到底有没有落到百姓手中,地方官员有没有人贪污!” 下面的官员各个低眉敛目,旱灾但到底是来的不凶猛,朝廷两个月前就收到了消息,从那时起朝廷就一直在或多或少的调度粮食,有经验的百姓们也早就开始了节衣缩食。 加上前些日子运送的一大批粮食,按理说情况断然不至于如此紧急,甚至越发严重,众人心中都清楚,如此天赐良机地方官员和运动粮食的官员没伸手就怪了,恐怕那些高价出售的粮食就有不少是朝廷的救济粮。 片刻后户部左侍郎代幹上前说道:“起禀圣上,灾情如火,一发不可收拾也是有可能的,何况救济粮有些是从南方调度的,一路上人吃马用还要损耗许多。何况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这些,还是尽快再送一批粮食过去救济才是紧要,微臣听闻白莲弥勒等邪教又在那边挑动是非,若是晚了恐生大变。” 朱元璋冷漠的看着他说道:“不抓住硕鼠再运多少粮食都到不了百姓手里,代爱卿历经地方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户部左侍郎代幹仿佛从皇帝眼中看出了什么赶忙跪在地上:“臣愚昧,请圣上恕罪。” 朱元璋不置可否的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消瘦了一圈的汪广洋身上:“汪爱卿为左相可有什么话要说?” 汪广洋木然的向前一步跪倒在地:“臣无能,不堪左丞相之位,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安抚民生,还请圣上责罚。” 近来汪广洋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没有了圣上的庇佑,他面对胡惟庸一系疯狂的扑咬根本无力反抗,进不得退不能,只能活生生的当个靶子。 他仿佛突然体会到了当初自己政敌杨宪的感觉,圣上需要你那就风光无限,就是中书六部各衙门都捧着,一旦对圣上失去了作用,他的政令连自己府衙都出不去。 一旁的胡惟庸目光平静的看了前方跪着的背影,杨宪好歹还风光过一会,气盛之时哪怕他都要退避三舍,必要时还得委曲求全,而到了汪广洋这里,根本都无需他出手,此人为左相实在德不配位,圣上想扶都扶不起来。 汪广洋此话一出,朱元璋也失望的闭上了眼睛,手段不够心性够狠也行啊,特意把他拿来压制胡惟庸,本想着起码用两年,没有想到此人骨头太软。 就是特意给他机会他也不想把握,生怕得罪胡惟庸,日后难逃其责,可却忘了朝堂之中非友即敌,那儿有你和稀泥的余地,朱标也失望的叹了口气,汪广洋被杨宪打断了脊梁,他怕了,只想安老一生。 朝堂之中自己倒下就不要怪别人下手狠了,随着汪广洋低头请罪,六部乃至中书省各官员纷纷直言弹劾其罪,认为他身为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的的当朝丞相,平日只知道清谈品茗,与国与家无所益达。 刚开始还只是对他个人,看圣上没有发话后弹劾的内容也愈发严重,结党营私、徇私舞弊、提拔亲信、贪污公款,以赏玩书画为名受贿贿赂,甚至还有钦天监的人弹劾陕甘大旱就是因为左相误国误民,从而导致天有所感! ……………………… 第三百四十三章 德高望重 随着一句一句杀人诛心的话从昔日和和气气的同僚嘴中吐出,跪在地上的汪广洋骤然浑身发冷,鼓破万人捶,而今他的情况与当年被杨宪打压时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我这样的人,就不该混迹朝堂吧…… 汪广洋把头贴在地面,流放斩首都可以,只求个通透,在如此下去恐怕他都要悬樑自尽了,自回返京城以来就倍感无力,仿佛整个人陷入泥沼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饭团看书 朱标幽幽叹了口气,汪广洋才情能力都够,否则朱元璋怎么会特意把他扶持起来,这种机会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真正的废物连利用价值都没有。 只可惜汪广洋心性不足,可能是因为出身高门大族,行事作风偏传统,颇得中庸之道,这个性格放在唐宋可以,但在明朝开国年间是不行的,李善长杨宪胡惟庸,这些人虽然也是拿笔的,但人家手里也提的动刀子。 朱标面向自己父皇躬身行礼说道:“儿臣启奏父皇,汪相入朝以来兢兢业业,虽无大功但亦无大过,纵无功劳也有苦劳,众卿家多言未免太过苛刻,汪相怎么也是父皇亲自简拔的人,又怎么会是那等邪佞之臣。” 朱元璋微微点头,目光森寒的看向那些叫的最欢的官员,汪广洋是他亲手立下的,如今虽然不行了,但也绝不可能是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之臣,否则不就是承认他自己识人不明,这些官员就真的那么恨汪广洋?不过是借机指桑骂槐罢了。 下面那些激动的官员声势一缓,一些正直的御史言官和汪广洋的几个属官都纷纷求情,大家也都清楚汪广洋确实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之事,一直沉默不语的胡惟庸和六部尚书也都纷纷开口,紧着太子爷那句纵无功劳也有苦劳。 明着是求情,但在朝堂上无功就是过,朝廷给你俸禄自然是要你为国效力,又不是来让你养身板的,这也就是文官集体给汪广洋这辈子盖棺定论了,身后名再如何也逃不过一个无能。 汪广洋木然的抬起头心中猛然想要一头撞死,让这些嘴里念着什么堂皇大意的同僚们看一看,你们平日对我的相令敷衍了事,而今却是想要给我套死一个无能之名,这是休想,我汪广洋绝不是惜身保命空谈误国之人。 六部侍郎们则是开口跟自家尚书开始唱反调,就是要严惩汪广洋渎职之罪,同时也是为了向皇帝表示他们各有目的,绝非同党,否则这个场面就不好了。 上面的朱标也看出来了,当即看着官员们大声说道:“肃静!丞相任免乃是国之大事,自有圣上定夺,汪相再如何也还是朝廷大员,尔等之话过于偏薄,都静候圣上之命吧。” 朱标的话一出,勋贵那边自然附和,虽然他们也乐于见成文官们打出狗脑子,但是也知道把皇帝惹怒了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砰! 随着御案上传开声响,所以官员包括朱标都朝着龙椅跪了下去:“请圣上息怒,臣等恭听圣裁!” 朱元璋看着百官低垂的头颅下令道:“汪广洋身为当朝左相不思为君效力为国尽忠,只知宽和自守与奸人同堂而不能去,沉溺酒中醉于诗乐,深负朕望,罢免其左丞相之职,削其忠勤伯之爵,贬为雷州参政,即可启程赴任,无诏不得返京!” 这就是被丢到边疆了,而且还是海南那边,只比当年流放要强那么一点,起码还有个官职,汪广洋听到这里猛然清醒了,甚至感觉一阵的轻松自在,仿佛回京这段日子就是一场浑浑噩噩的梦魇,而今终于摆脱了。 神志一回再也不想撞柱子了,眸中光芒闪烁然后立刻狠狠磕头高声说道:“罪臣领命,辜负天恩罪该万死,然则圣上宽仁留臣一命,余生必定尽心竭力治理地方,以图报皇恩。” 其余百官也只能齐声拜倒:“伏唯圣上英明神武,臣等拜服。” 朱元璋也懒得再说什么,挥挥手后汪广洋离朝而去,他此生再回来的机会也不大了,不结党,不营私,做人低调,从不惹是生非这等中庸之道,或许在太平时节是做官的标准,但确实不适合做朱元璋手下的官员。 汪广洋的退场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甚至因为他这个左相当的太老实,胡惟庸都不需要着手清理中书省就能直接接手,里面的人早就投靠他了。 户部侍郎立刻上前说道:“中书省职责重大,而今朝野内外政务繁多,还请圣上圣心独裁,钦命统领中书总领六部的人。” 其余人也纷纷进言,朱元璋点点头说道:“众位卿家可有何人选,不妨说出来商讨一下。” 朝中安静片刻,胡惟庸作为右相当先说道:“左相之职责重大,需德高望重之辈方能服众,非常人所能行,微臣举荐中山王徐达或者奉议大夫宋濂,中山王开国之初就兼任过中书丞相之职,而宋濂乃是国之大儒更是太子之师,此二人再合适不过。 这话一出武将那边顿时乐了起来,虽然胡惟庸也不错,但到底不是武将,他们自然更希望徐达能当上左相。 文官这边六部的人没有说话,只有国子监和御史台众人则是支持宋濂,毕竟在他们眼里宋龙门德高望重,而且为人清正廉洁,是最有资格的人。 朱标看了眼胡惟庸,这家伙说了两个最不可能当选的人物,徐达早就位极人臣,再给他左相之位那就是要他去死,宋濂为人处事比汪广洋还中庸,确实没有太高的行政能力,何况人家现在还处于回乡养老阶段。 户部尚书上前一步:“臣以为最合适之人选莫不过右相,胡相早年历任元帅府奏差、宁国主簿、知县、吉安通判、湖广佥事、太常少卿、太常卿等职,开国后便入中书省为官经验丰富……” 有人领头后胡惟庸的声势顿时起来了,淮西勋贵那边也纷纷表示支持,毕竟他们也知道徐帅当左相的几率太小,还不如支持胡惟庸,到底都是淮西老乡。 ………………………… 第三百四十四章 位高势危 随着胡惟庸等呼声越来越高,上位的朱元璋也缓缓点头:“胡爱卿可谓是众望所归啊,不过也确实合适。” 下面的胡惟庸立刻拜倒:“微臣才疏学浅,众同僚抬爱了,左相之位重于泰山,实非微臣所能承担,还请圣上三思。” 朱标接话道:“胡相不必过谦了,朝中政务繁重正式需要大才的时候,所谓以仁为任,无所谦让。” 畅想中文网 朱标的话一出,大家就清楚这件事没跑了,本来胡惟庸就是官员中呼声最高的一位,太子又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圣上的意思,如此一来谁还能相抗? 胡惟庸低沉着的头看着地板,其实他并不是多么想现在就做到左相的位置,中书省和六部明里暗里都是他的人,他早已经是实际上的左相了,他更希望左相上面再坐个汪广洋之流的傀儡,负责承担皇帝的怒火。 只可惜到了他这一步,很多事情已经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了,今日对汪广洋落井下石落马就并不是他的意思,可那些官员还是打着为了他好的名义做下了。 听着周围官员激情昂然的吹捧之声,胡惟庸更觉得自己身体发凉,仿佛前方就是绝路,身后的盟友们却在疯狂的推搡他前去。 他突然想起眼前这幕在当年也上演过,不过当时的自己是奋力吹捧的那人,而跪在这里连连推辞的是李善长。 自己那时想的只有老师上位了,他作为门生能得到多少好处,往后就能在同僚面前更加抬得起头,仕途定然更加通畅,有朝一人也能封侯拜相封妻荫子。 而今他做到了,李善长、刘伯温、杨宪、汪广洋,这些人都下去了,今日的朝堂上只剩下了我胡惟庸,可为何还是如此不安呢? 当年老师是什么想法,也是如此战战兢兢吗?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上面朱元璋的命令已经下达了,他从今日起就是礼绝百僚的大明左相,胡惟庸恭谨的拜倒受命,起身后文武百官齐齐行礼躬身拜见祝贺。 龙椅上的朱元璋神色平静,淡漠的看了眼文武百官,然后就把目光移向了自己儿子,见他虽然面色庄重,但眉眼柔和仿佛也在含笑祝贺,无论谁见了都会心情愉悦。 朱元璋面上也忍不住浮现出笑意,朱标有所感觉微微转过头跟自己老子对视一眼,在官员看不到的角度挑了挑眉,示意布局多时终于让猎物上钩了。 之后的事情也就不用多说,朱元璋直接让胡惟庸处理好陕甘灾情的问题,只有一个要求,彻查哄抬粮价和贪污粮食的官员,一经查获斩首示众以安民心。 退朝后朱元璋径直离去,朱标则是走下去跟胡惟庸谈笑了几句,胡惟庸自然是万般恭敬,一起走出奉天殿后才各自分开。 太子爷一走,胡惟庸这边顿时挤满了人,不仅仅是文官,就连勋贵都挤了过来,左相右相一字之差,但实际权力可远不能相提并论,说到底右相还是副手。 若汪广洋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胡惟庸确实也难以抵挡,毕竟汪广洋又不想杨宪有绝大的漏洞,可惜他知道明哲保身,这也是为何朱元璋对他那么失望的原因。 胡惟庸跟文官们客套几句后就直接下令让他们做事,毕竟事情办不好明日早朝还得挨骂,而对勋贵武将就客气许多了……… 朱标径直回了东宫,常洛华也有四个月的身子了,脉象稳健康泰,朱元璋和马皇后都很高兴,前三个月毕竟还有些危险,到这时候大体上就算稳了,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分娩那关了。 为了给儿媳妇补身体,朱元璋和马皇后不断送来各种好东西,有些都是特意要求藩国进贡的,老朱对此可不会有丝毫客气,听说高丽那边宫里的内存都快没了。 不过朱标却是担心胎儿营养过剩,若是体格太大生娩那关就难过了,朱标可不想因为一个孩子就送走自己的太子妃,不过皇帝皇后送来的补品,常洛华自然也不好拒绝,朱标只能亲自看管着点。 东宫已经有不少女医和产婆子伺候了,这些人倒是经验丰富,还晓得让孕妇多动动,不过到底是不敢对太子妃有强行要求。 等朱标回到东宫的时候正好碰见开平王妃蓝氏,让刘瑾扶起蓝氏说道:“岳母是长辈,往后不必行礼了。” 蓝氏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朱标则是看向一旁赶过来的常洛华问了几句,然后就一起回到屋内,虽然没有冰鉴但扇风的宫女却是少不了的。 分别坐下后蓝氏笑道:“今日是特意带些补品进宫,还是她爹担心太子妃的身子特意从北方送来的,只是没想到东宫库里都要装不下了。” 常洛华眉目含笑:“父亲在外身体可好,我送去的信也没个回复。” 蓝氏慈爱爱怜的看向有些显怀的女儿:“你爹就是那个样子,连家书都懒得写,好不容易来信就只是嘱咐我把东西给你送来,自己如何一句都没有提。” 朱标喝了口茶水说道:“岳丈的奏报昨日就到京了,一切安好,你们不用担心,至于补品既然都送来了那就受下吧,不要辜负岳丈的心意,只不过你得少吃一些,补的太过可不好。” 蓝氏笑着附和几句,朝廷近日有多忙她也知道些,太子还能抽宫回来特意陪女儿吃饭,这就是难的的重视了,这个世道能有几个这样体贴的男人。 看来朱家疼嫡妻嫡子是传统了,蓝氏想到这儿就更欣喜了,马皇后可是所有命妇羡慕仰望的存在。 不多时午膳就准备好了,按理说朱标应该自己一桌子,不过到底是一家人,也就不用太讲规矩,上了桌后安静的用了起来。 其中大多都进了朱标的肚子,他是一日三餐不吃饱下午没有精力去批阅奏章,而常洛华现如今是一日六七餐,一顿只吃的差不多,反正饿了就可以随时吃。 吃完后自然是要聊一聊的,朱标也感觉到蓝氏来是有话想跟他说,而且也大概猜到是什么了,毕竟蓝氏身为开平王妃,女儿又是东宫太子妃,还能有什么求的。 ………………… 第三百四十五章 狐朋狗友 常洛华自然也看出来了,舅舅再不争气也是亲娘舅,何况舅舅自小就更疼她,南征北战也没忘给她带礼物,甚至还干过孤身入敌城就为了给她买个稀罕的绸缎布匹的荒唐事。 常洛华刚要说话就被蓝氏拦下,她自己叹了口气说道:“昨日我那弟媳又抱着女儿来哭诉,蓝玉如今回府就是肆意饮酒,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到底是我嫡亲弟弟,若是就这么废了实在于心不忍,臣妇只能厚颜来求殿下了。 说道这里蓝氏的眼泪却冒出来了,一旁的常洛华也是神情哀伤,蓝氏接着求情道:“蓝玉做事虽然莽撞,但他对圣上对殿下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再如何都没有一句怨言,如今也不敢求他官复原职,只希望能把他放到边疆,纵是一介小卒也好过如今这般。” 常洛华没有开口求情,也没有看向朱标,她是朱家的太子妃,此时屁股偏了对舅舅绝非好事,何况舅舅又不是犯了死罪要杀头,母亲既然开口了,那么夫君如何处理自然有章法,再多她一个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朱标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蓝玉是本宫的妻族,也是本宫依仗的心腹大将,可他行事太荒唐了,目无法纪肆意妄为,这个性格若是再不磨砺往后是要出大问题的,现在当个城门守将起码还能喝酒,若是就这么把他放出去恐怕往后本宫也保不住他了。” 蓝氏拿着手帕拭泪道:“我们姐弟俩父母早亡,都说长姐如母,我把蓝玉当儿子养大,可我没有教好他,等死后何颜再去面见爹娘。”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标也无奈了,丈母娘要不讲道理了,他是太子没错,可对自己丈母娘也很无奈啊,自己妻子怀着孕坐在旁边,难道还能呵斥她娘不成。 小书亭 果然,无论什么时代丈母娘都是女婿的一生之敌。 常洛华拉着自己娘亲的手安慰道:“殿下也是为了舅舅好,放在京城好歹您还瞧的见,您忘了父亲是怎么交代的了?” 蓝氏低声说道:“王爷临走前嘱咐过,不可在殿下面前替你舅舅求情,可娘怎么忍心见他就这么自暴自弃下去,他就是为国征战死在疆场上也比现在好。” 朱标就知道常遇春肯定心中有数,蓝玉的性格他们俩最清楚不过了,只是他们俩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自然狠得下心肠,人家嫡亲姐姐肯定不愿意。 蓝氏说完后也不再多说,常洛华也只是低声安抚,朱标敲了敲眉心说道:“明日叫蓝玉来东宫见我。” 说完后径直起身而去,身后传来蓝氏的谢恩之声,好言难劝该死鬼,蓝玉又不是他儿子,朱标已经仁至义尽了,若他往后还敢闹出乱子,朱标也不会容情,朱元璋更不会。 瞧这太子离去的身影,蓝氏被宫女扶起歉意的看了眼女儿说道:“你舅舅的性格我最清楚,他在这么下去要么不是要疯就是要作死,娘也是没有办法了。” 蓝氏清楚,虽然刚才女儿没有开口求情,但太子能答应,终究是看在自己太子妃的脸面上,现在又直接走了,也是在表达不满。 常洛华含笑摇摇头:“娘说的什么话,舅舅速来疼爱我,如今我帮帮忙算得了什么,何况殿下虽然生气那也是怒其不争,只要舅舅好好表现,往后收敛性格尽心办差,殿下还是会倚重他的。” 蓝氏叹了口气:“狗改不了吃屎,你舅舅自小就是顽劣性子,他小时候跟我嫁到常家,你爹也没少管教,可就是不改,如今都这个岁数了。有时候我真恨不得他跟常茂一样算了,起码能安享一世富贵。” 常洛华抚摸着小腹说道:“舅舅疼我,娘替我传一句,往后他也是要当舅爷的人了,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晚辈想一想。” 蓝氏一愣:“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洛华你是太子妃,只有你肚子出里的才是圣上和皇后娘娘的嫡孙,才是正统。 常洛华笑了笑:“娘去说就是了,舅舅会明白的。” 蓝氏摇摇头应下来,扶着女儿出去走了一圈,然后就像小时候一样轻轻的拍哄着她睡下,看着女儿的眉眼,蓝氏突然有些后悔了,女儿独在深宫又能有多容易呢? 拿起一旁的羽扇轻轻的扇了起来,而蓝氏的贴身丫头正拿着小银豆子散给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希望她们往后能好的伺候太子妃,而稳婆太医那边就是更珍贵的金豆子了。 蓝氏就这么扇了半个多时辰,然后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就领着人出宫了,直奔往日的梁国公府,下了车驾蓝府内的人赶忙进去应该,大姑奶奶回来了。 不一会儿蓝玉之妻张氏就领着小女儿赶忙迎了出来,蓝氏对这个弟妹也没什么好脸色,张氏也委屈得很,她知道姐姐实在怪他管不好自己丈夫。 幸好还有个小姑娘,她是极喜欢自己姑姑的,看见蓝氏就扑了上保住了大腿:“咕…姑姑…” 蓝氏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抱起小姑娘,宝儿吃饭了没有,怎么好像又重了。” 小姑娘被抱起来后笑嘻嘻的把脸埋在蓝氏怀里,小身子扭来扭去的撒娇,张氏见状赶忙说了几句,蓝氏也不理她径直进了蓝府。 她在开平王府也好,昔日的梁国公府也罢,都是真正当家做主的,无论是常遇春还是蓝玉都敬着她,对张氏来说这个姐姐就是婆婆,当初她也没少立规矩。 进了前院就听到喧嚣劝酒之声,蓝氏抱着宝儿就直接走了进去,踹开房门一群蓝玉的狐朋狗友正喝的起劲,听到踹门声正要破口大骂,幸好被人拦下,看清来人是谁后慌乱的起身问好。 这屋里的人多是侯爵勋贵,别看蓝玉现今是个七品小官,但他只要没死那就是开平王的妻弟,太子爷的心腹大将,更何况谁都清楚蓝玉战场上的本事,只要有机会几场仗下来就能复起。 蓝氏也不知道是该感谢他们没在弟弟落难时离去,还是痛骂他们狐朋狗友,蓝玉都这样了还拉着他昏天黑地的喝酒作乐。 ……………………… 第三百四十六章 锋芒内敛 随着一阵鸡飞狗跳,蓝玉的狐朋狗友们正喝的兴起,虽然没有裸着上身,但也都是撸着袖子卷着裤腿,终于都规规矩矩的收拾利索给蓝氏问好。 “末将等拜见过王妃(嫂子),王妃安康。” “阿姐,你怎么突然来了,可是姐夫传来信了。” 蓝氏瞪了眼喝的面红耳赤摇摇摆摆的弟弟,然后直接的对其他人说道:“青天白日的都没有公务了么,都是将军侯爷了,还整日没个正形儿,就知道吃喝玩乐,快滚!” 那帮人也不以为意,朝着蓝玉幸灾乐祸的挤眉弄眼,然后就嘻嘻哈哈的就告辞了,不过都远远的从蓝氏身边绕开,生怕挨上一脚。 一旁的张氏羡慕的看着,她在这别说这么斥骂了,连个说话的份都没有,柔声劝几句都会被蓝玉教训,其余人也只会幸灾乐祸,调笑蓝玉夫纲不振,连自己婆娘都管不住。 能以女子身份随意呵斥这些将帅的只有马皇后和蓝氏了,徐帅嫡妻早亡,如今的那个谢氏与马皇后稍有不和,所以倒也没那个体面。 当然了,马皇后是能呵斥所以将帅,甚至包括常遇春和徐达这两个开国王爷,而蓝氏最多也就能呵斥常系这些侯爷,其余人最多给点面子。 蓝氏捂着侄女的小鼻子朝着一旁的仆从吩咐道:“把他带下去醒酒,直接往他头上倒凉水。” 宝儿抬头看着姑姑可怜巴巴的说道:“姑姑…不掉凉水。” 蓝氏抱着侄女直接往后院走说道:“不用替你爹求情,他皮糙肉厚着呢。” 一旁的仆从自然清楚姑奶奶在府里的地位,若是不听从大姑奶奶的命令,爷醒了还得把他们吊起来打一顿。 蓝玉迷迷糊糊的被扶到院子中间,因为他心情郁闷所以喝的最凶,现如今都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仆从小心的端来半桶井水,咬咬牙一狠心浇了下去。 此法果然奏效,蓝玉顿时清醒了,大夏天打了个冷颤,抹把脸朝着远处抱着女儿的亲姐苦笑一声,一旁的张氏心疼,赶忙扶着他回去换身衣服。 蓝氏冷着脸但眼眶有些发红,自己当儿子教养长大的亲弟弟,如今这个样子她心里又怎么会好受,但在这么压下去,早晚要死在酒桌上,这家伙天生就不是安分的命。 蓝氏低头蹭了蹭侄女的脸小声说道:“再如何,我也会保下你们娘俩……” 不一会儿换了身衣服的蓝玉就走进来了朝着自己姐姐笑道:“怎么了,阿姐今日这么大脾气,这次还只是倒水,下回不得把我直接扔进井里醒酒啊。” 看着清醒了的亲爹,小姑娘从姑姑怀里挣扎几下就扑了出去,蓝玉没有儿子,对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宠爱的,抱起就冲她哈气,浓浓的酒气让小姑娘像蚯蚓一样扭动挣扎了起来。 蓝氏见此又骂了几句,蓝玉才放下女儿让她去找娘亲告状,然后又吩咐一旁的侍女去取出珍藏的好茶叶沏茶送来。 蓝氏见此叹息道:“这样的日子不好吗?你又何苦折腾自己,有你姐夫在谁又能欺负你,就是我们去了,往后也还有洛华在,你这一生富贵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tsxsw.la 蓝玉也缓缓收起笑意:“阿姐,我不甘心当一个城门守将,更不甘心一辈子困守在京城。” 蓝氏一拍桌子:“那你早想什么了,圣上和殿下那个不曾看重你,可给了你机会你珍惜吗?是你自己目无法纪,才会落到今日的局面。” 蓝玉想起自己干过的那些荒唐事,咬咬牙也没脸开口辩解,蓝氏揉了揉眼睛低声说道:“我方才去了东宫面见太子殿下替你求情,殿下让你明日去东宫见他。” 蓝玉眼睛一亮,抬起屁股走到姐姐身旁拉住她的手说道:“真的么,殿下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 蓝氏看着眼前的激动的弟弟,心中不断翻涌,我会不会把他送上绝路,若是不去东宫求情会不会更好,最起码不会落到斩首之类的下场。 蓝氏推开弟弟疲惫的说道:“你要记住,殿下不是给我面子也不是给你面子,而是看在已有身孕的太子妃份上。” 蓝玉确认后整个人瞬间就锐利了起来,刚才的颓废温和一扫而光,英姿勃发纵横疆场的梁国公蓝玉回来了。 看着眼前的锋芒毕露的人,蓝氏害怕的同时也有欣慰,或许有人会说蓝玉骄横跋扈狂妄自负,但绝不会有人否认蓝玉的能力。 蓝玉平复心境后沉声说道:“阿姐,你放心,我这次定然不会再出错了!” 蓝氏也只是沉声说道:“你记住你说过的话,往后办事一定三思而后行。” “洛华也让我给你这个当舅舅的传一句话,往后你也是要当舅爷的人了,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晚辈们想想。” 听闻此话蓝玉身上的锐气又缓缓收敛,仿佛身上又被施加了封印一般,这时候张氏亲自端着茶水领着女儿走了进来,蓝玉又认真的瞧了妻女一眼。 ……………………… 谨身殿中的爷俩也终于处理完了今日的奏章,打发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下去后,俩人才有空谈论些琐事。 朱元璋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洛华那边怎么样,太医可曾看出是男是女?” 朱标放松的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喝着凉茶,实在是做的屁股都湿了:“太医哪里敢说什么,婆子们倒是说像是男骇。” 朱元璋满意的乐道:“那些接产婆子看的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是带把的好啊,正要往后几年没事做呢。” 朱标也乐了起来,朝中这几件要紧的事情处理完后,确实该加大饵料了,许多政务都要推给胡惟庸去处理,他们父子的工作量要减轻许多。 老朱也确实高兴,自己虽然这些个儿子,但哪怕是朱标他其实也没怎么带过,毕竟那时候他要东征西战南讨北伐,一年十二个月能有十个月在外打仗,剩下两个月也都是奔波于各地。 开国后虽然不用出去了,但境内百废待兴,而且这时候他大大小小的儿子也多了,倒也不怎么稀罕了。 ………………………… 第三百四十七章 子孙福泽 可儿子不稀罕孙子得稀罕啊,老朱同志最在意的就是把自己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传承下去,儿子这辈他放心的很,估计就是他现在蹬腿,标儿都能稳住局面,可这锦绣江山不是一两代君王能稳住的。 若是能在亲手把孙儿培养起来,那咱老朱可就真的可以含笑九泉了,连续三代明君足以奠定一个百年王朝的根基,再往后的老朱也不愿在想,俗话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咱老朱的福泽能庇佑九代子孙也可以了。 朱标看老朱心情不错就开口道:“刚才我岳母来了,瞧了瞧洛华后就替蓝玉求了情,儿臣想着该把蓝玉扔到那里才好。” 朱元璋听到这儿也没生气,今时不同往日,蓝玉那破事也过去许久了,他早就能有那么生气了,何况他御下这么多年,什么刺头儿没见过。 当然更主要的是常洛华有了身孕了,常家往后就是正经的太孙母族,朱元璋也得替自己没出生的孙儿想一想,虽然蓝玉脑子有问题,但其忠心和能力没问题,这就够了。 朱元璋随手拿起一份奏章给自己扇风说道:“北方李文忠已经去了,蓝玉再去不合适,其余边境也无大事,不过各州府水路要道上面劫匪盘踞,倒是缺人专门请扫一遍,只是蓝玉家伙……” 朱标淡漠的说道:“屡教不改那也没有办法了,蓝玉已被剥爵去官,若是再敢违法乱纪,只能按律处理了。” 朱元璋颇为意外的看了眼儿子,还以为他会在替蓝玉说几句,看来确实对蓝玉颇为失望,朱元璋安抚道:“人有其性,改之即毁,蓝玉这种人有天赋,打仗有灵气,这是他的立身之本,若是改了恐怕也就泯然众人了。” “标儿,身为君主对待这种人要理智,你可以因为达成目的杀了他,但是不能因为一时之气杀了他,否则咱为何把他留到今天,早早就有千种理由杀了他。” 朱标缓缓呼出一口气,今天他算是被蓝氏逼迫的,所以心情不顺,确实不该如此,蓝玉无论如何对他是忠诚的,对他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北伐时蓝玉浴血奋战从未有过怨言。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明白了,明日会好好敲打他,也会安排人跟在蓝玉身边,省的他闯下大祸,蓝玉还是有用的,北方也好南方也罢,都还有不少仗需要人去打,蓝玉就是死也得死在疆场上,否则都对不起他闯下的这么多祸。” 父子俩谈话的功夫离京数月的毛骧走了进来直接跪倒在朱元璋书案前:“臣毛骧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让他免礼起身,毛骧起身后又要朝着太子行礼,朱标摆手说道:“毛卿离京数月消瘦了不少,可见却实辛苦了,先跟父皇汇报吧,其余的以后再说。” xiaoshuting.info 毛骧感激的朝着太子爷拱拱手,然后对朱元璋开口道:“臣此去所办的事物都处理妥善了,具体奏章前几日就应该送达圣上手中,臣本打算再去扬州一趟,只是路上突然接到一个消息,所以匆忙入京禀报。” 朱元璋眉头一皱,都不想能让亲军都尉府统领亲自禀报的定然不是什么好消息,直接挥手示意毛骧快说。 毛骧小心的说道:“此事涉及先义惠侯,臣接到密信,义惠侯之子刘春身为苍阳县令却有违法乱纪之嫌,御史钦差一路巡查,在其过程中被其麾下差役当街辱骂殴打…………” 朱元璋的脸色愈发冷漠,但还是示意毛骧继续说出实情,朱标则是在一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先义惠侯也就是刘继祖,也就是那个送给朱元璋一块地安葬父母的人,只可惜老朱还没称王的时候此人就死了。 说起来朱标跟他长子颇为熟悉,开国前后朱标都亲自去过凤阳老家祭祖,自然少不得跟这个朱家的恩人之后打交道。 当年开国后广封群臣之时李善长就建议追封刘继祖,以表示皇家不忘旧恩,朱元璋想着左右王爵都册封了也不差刘继祖一个,何况老朱也是真的感激他,越是一无所有之时的点滴之恩,越是刻苦铭心。 朱元璋还特意命胡惟庸去凤阳宣读圣旨诰封刘继祖为义惠侯,其词略云:朕微时罹亲丧,难于宅兆,尔发仁惠之心,以己沃壤,慨然见惠,安厝皇考妣,大惠云何可忘,因赠以侯……” 刘家也自此风光了起来,怎么也是开国侯爵了,刘继祖的义惠侯之爵自然是由其长子刘英继承,说来也有缘份,朱元璋离开家乡不久,凤阳依旧是天灾人祸横行,连颇为富裕的刘家也挺不住了,刘继祖老夫妻双双病死,其子孙也是流落各地。 几年后长子刘秀竟然好巧不巧的投奔到了当时正在招兵买马的朱元璋麾下,不久双方就弄清楚了缘份,朱元璋为报恩情也不让刘秀参加打仗,生怕断了恩人的血脉,就留他做了自己的亲卫,因为其父刘继祖字大秀,朱元璋给刘秀改名刘英。 朱标觉得老朱也是担心刘秀太秀,若是弄出个大陨石可如何是好,天命之子的名字可不是谁都能用的,之后也不用多说,刘英本就是个平庸之人,也没有什么志向安安稳稳的混了下午。 朱元璋大势初成之后就打发刘英回凤阳老家修筑皇陵,并作为守陵官享受朝廷俸禄,之后给更是顺利成章的继承了死去老爹留下的馈赠,成为二代义惠侯,刘家又风光了起来。 之后刘家那些没死的子弟自然听说了,分分寻回了老家,其中就包括刘英的亲弟弟刘春,不过这刘春什么时候混到县令的朱标就不清楚了。 说起此事朱标莫名的想要给自己儿子起名叫朱秀了,不知为何。自汉光武之后,秀这名字就仿佛开了光,天生就能享福的节奏,刘英什么都没干,莫名其妙就成了侯爵。 这时候毛骧的话也讲完了,刘英这个弟弟,不知从何谋了个县令的职位,在县内活脱脱的就是百里王,强抢民女欺压商贾苛征杂税什么的无恶不作,光明面上该死的人也有几十个了。 ……………………… 第三百四十八章 香火永继 毛骧的话说完之后,大殿内顿时沉寂了下来,朱元璋纵然是早有心理准备但已经面色阴沉,区区县令屁大点儿的官职,终其一生都难有入京叙职的机会。 可这个家伙却偏偏是朱家恩人的子嗣,朱元璋前两件追封刘继祖为义惠侯,其妻娄氏为侯夫人之后,还下过旨要让以后每一代的皇帝都要善待刘氏家族,爵位永袭与国同休。 刘春虽然不是当代义惠侯,但也是正经的刘家嫡系,若是杀了朱家忘恩负义的名声是免不了了,到时候刘春一死,他生前做过的那些恶事没人会管,那些好事者只会抓着忘恩负义诛杀恩人血脉这一点好好的过过嘴瘾,至于事实真相和受害者的公道,谁在乎呢? 毛骧也知道自己传来的消息是个麻烦,当即就倒在地低着头说道:“御史钦差的信件明日就会到京,是否要安排刘春意外身亡?” 这倒也是个解决的办法,人死账消,刘春意外身亡之后钦差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他们也清楚皇家能做出这个让步已经很难得了,朝廷官员最多也就是私下议论几天,有文才的再往自己写的书上记那么几笔,说到底义惠侯刘英不追究,谁会在乎他弟弟死了。 朱元璋看了眼儿子,掩耳盗铃终究非是王道,也有违他肃清吏治的决心,想要扭转贪腐苛政的风气,那只有把官员们的体面扒下来,让淋漓的血骨露在外面,让天下人都知道,朝廷面对贪赃枉法之徒,绝无一丝宽纵! 也只有这样往后儿子接手的时候,这天下才是能是吏治清明的,朱元璋清楚很多事他能做,但儿子不能做,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肃清吏治必须由他贯彻执行,等到儿孙那一代就能安享江山了。 反之若是他想做个完美无缺的开国太祖,那儿孙就有的是罪要受了,朱元璋突然感觉刘春来的也正是时候,现在能有这么一个跟皇家亲近的人去死,这也是一桩好事。 尤其是他身份颇为巧妙即是文官也算勋贵,正要能把肃清贪腐的范围扩大,把武将勋贵也拉进来,事实上朝廷至今主要针对的还是文官集团,武将勋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刘老爷,咱朱重八要对不住您了,不过您地下有知也不用太担心,刘家香火不会断的,刘英只要本本分分的以后爵位世袭罔替,终究少不了您的香火供奉 朱元璋神色一定吩咐道:“咱知晓了,你立刻安排人看住刘春,咱不到他不能死。” 毛骧立刻应诺而退,朱标自然也明白了自家父皇的打算:“明日钦差的状纸就会到京,父皇是打算亲自去苍阳审理此案?” 朱元璋点点头:“那些人不是都在私底下说,朱元璋能把文官攥出尿,但不会轻易动他们这些有功的勋贵么,咱这次就要给他们好好打个样。” 朱标想了想说道:“还是儿臣去吧,刘继祖到底是赠地安葬了皇考妣,如此之恩父皇不好亲自审判刘春,儿臣去了秉公执法,监斩之时再痛哭几场就是了。” xiaoshuting.cc 朱元璋欣慰的看着儿子说道:“你哭不够的,咱爷俩一起哭才说得过去,就是如此忘恩负义之名也免不了,幸亏犯事的不是刘英,否则可真是难以处理了。” 朱标叹了口气点点头,这个时代孝义乃是根本,赠地安葬父母之恩,太平时节卖身为奴都不过分,若犯事的是刘英,朱元璋父子今晚是不用睡了。 朱标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还得派人去凤阳老家把义惠侯和几个德高望重的乡老请来,家法宗规那边也得请求严惩刘春。” 朱元璋点点头,这都是必不可免的,国法宗规就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同样具有效力,甚至乡村里只有宗规家法没有国法。 父子俩又商量了一会,刘春得死,若是前几年朱元璋都还可能放他一马,但现今肃清吏治一开绝无回头之理,皇亲国戚也难逃法网。 朱标突然有些不放心自己母族那边了,准备派人去敲打敲打,马家在归德府宿州闵子乡新丰里也算豪富,虽然没有马皇后的嫡亲了,但是族亲表枝还有不少。 开国后自己父皇想寻来皇后的族人分封官爵,堂堂皇后的家族还窝在乡下没个一官半爵的,老朱估计就是就着给自己嫡妻体面,让她高兴高兴。 朱标还记得自己母后当时织着布鞋沉声回答:“分封爵禄偏爱外戚之家,这样不好,他们无功无劳就与浴血奋战的将帅们同朝为官,重八你往后还如何服众?赐下一些粮食布匹让他们安心耕种就够了。” 父皇败兴而回,而母后依旧是低头忙着手里的活,不过朱标看见了几滴眼泪摔落在马皇后手里的鞋面上。 那时朱标就知道自己母后不是不在乎她的族亲,只不过是更为大局考虑,朱标也没说什么,不过往后逢年过节都会以马皇后的名义送去不少粮食。 就在朱标思索的时候,老朱颇为烦躁的站起身走动了起来,定下了刘春要死,他就越发回想起少年时候的窘迫,家中父母兄长的尸体无处安葬,他到处求人磕头请求能有人施舍给个合适的土地让家人入土为安。 就在求而不得痛不欲生之际是刘继祖帮了他,当时他就发誓往后定然图报,可而今却要杀了自己恩人的二儿子…… 若是无能为力也罢了,偏偏刘春的死活就在他一念之间。 朱标看在眼里却也不好想劝,他也清楚自己父皇既然定下了,那就不可能再改,可心中的愧疚却是无法避免的。 朱元璋走到窗户边喘了几口气:“标儿,你答应爹,往后刘家一脉绝不可断了香火,一定要让他们安详富贵,就是嫡系死绝也要让旁系补上,义惠侯的爵位世袭罔替!” 朱标站起身躬身说道:“刘家与我朱家有大恩,儿子绝不会让义惠侯断了香火,往后子孙也是如此。” 朱元璋这才松了口气,他不在乎自己发达之后许下的诺言,可放不下自己还是朱重八时的经历,更何况刘继祖帮忙安置的是他的亲爹亲娘。 ………………………… 第三百四十九章 清正顽固 说完话朱元璋也没心思在处理公务了,径直朝着坤宁宫走去,这种时候他想见的只有自己的妻子,贴心话还能说给谁听呢? 而朱标则是去整理了一下奏章,然后叫来谨身殿伺候的太监把批阅完的送到中书省,然后才施施然的回返东宫,经历了这件事,蓝玉那边屁事也就无所谓了。 走在路上朱标随口问道:“沐英现如今在哪里?可有送信来?” 紧跟在后的刘瑾赶忙开口道:“回爷的话,西平侯奉命巡查西方军械粮草去了,前天送信来说是回返了。” 朱标点点头,信件到京城估计沐英也走一半的路程了,沐英聪明敏悟,处事果断,解决问题明快,毫无遗漏,马皇后多次称赞他的才干,深得朱元璋器重,加上年纪合适,那自然就成了朱标的嫡系了。 北伐之后沐英被授镇国将军,任大都督府佥事,次年升大都督府同知,要知道大都督府是明初军事中枢,掌天下兵马,在里面磨砺可是难得的机遇,沐英也没辜负朱标的希望,一步一个脚印,仕途走的稳稳当当。 说起沐英和蓝玉,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好孩子和自家皮孩子的区别,朱标这次就是准备让沐英跟蓝玉一起出兵剿匪,到全国各地走一走算是另一种磨砺,也是希望他们俩人能性格互补一下。 朱标的东宫党也同样是分为老中青三部分,老的就是太师李善长、少傅徐达、少保常遇春、少师傅友德以及邓愈刘伯温康茂才汤和等人。 这些人其实还是朱元璋的嫡系,只不过是挂个东宫的名头,佐证储君的威仪,毕竟不挂这个名头,人家也是功成名就了,朱标对他们并没有明确的提拔和知遇之恩。 中年一辈那就是通政使司陈佑宗大理寺卿阎东来等以及蓝玉沐英赵庸这些跟他北伐过的将帅,这些人不同老一辈,朱标对他们都有提拔之恩,这也是东宫目前真正的主力。 年轻一辈那就是徐允恭常茂李祺等跟随他去过凤阳的勋贵子弟,以及那些新科进士比如吴伯宗张帆等,等往后或许还可以把江南世族子弟算上。 ranwen.la 这些人现今品级不高,大多都是六七品的芝麻官而且还分散在各地,但都身家清白,是往后朱标执政的基石。 现如今老一辈正在逐渐退出大明的政治舞台,中年代就是重中之重了,朱标不得不精心培育出几个柱石,否则难以接管老一辈退下后产生的权力空缺。 朱标心中不断的思索着,朝廷局势复杂多变,蓝玉沐英赵庸这些人在留在京城,若是不小心扯上了什么案子,哪怕是朱标也不好保住他们,挥泪斩马谡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发生,毕竟朱标不可能为了几个人就在肃清吏治的大势面前。 尤其是李春案之后,那些巡查御史定然能看到皇帝肃清吏治的决心,往后朝廷必然要动荡的更严重,勋贵那边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武将重义,一个进去就容易带起一片,朱标不得不早做打算。 等回到东宫后,已经睡醒的常洛华小心翼翼的陪在朱标身旁,朱标无奈只好拉过她好生安抚,怎么也是有了自己的血脉,她难过孩子又如何能好。 何况朱标的气本来也就是为了让蓝氏看一看,早就听闻蓝玉不怕常遇春这个姐夫,但对亲姐颇为敬畏。 至于常洛华在旁表态也是常理,到底自己的嫡亲舅舅,朱标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拉着常洛华吃了饭,又请太医过来把了脉,确定安稳后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洗漱用膳,刚吃几口刘瑾就进来禀报道:“蓝将军求见殿下,正跪在外面,是否让他接着等?” 朱标喝了一口小米粥说道:“让他进来吧。” 刘瑾立刻出去接人,他还以为蓝玉得跪上一个时辰殿下才会见呢,不一会儿就领着人走进了殿内,蓝玉刚想问安,就见太子爷招手,一旁的宫女还摆上一副碗筷。 蓝玉咽了口口水,这是在有些出人意料,还不容让他跪着安心,不过也不敢违背殿下的意思,躬身之后就坐在了一旁。 朱标看着有些惶恐的蓝玉叹了口气:“来的这么早估计没用早膳呢吧,一起用吧。” 蓝玉到底还是蓝玉,既然殿下发话了也不客气,他可不仅仅是早膳没吃,昨夜的晚膳也没心情吃,就想着今日会是什么局面。 现如今真到了东宫反而安心了,端起饭碗就吃了起来,虽然只是清粥小菜陪馒头,但也吃的十分开怀,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跟太子爷用膳了。 一旁的刘瑾羡慕的看了眼蓝玉,他这辈子都没有资格跟太子爷同桌用膳,因为他只是奴婢,纵然是太子爷的贴身人但那也是奴婢,跟蓝玉这等臣子终究是不同的。 朱标吃得少,见他放下筷子蓝玉也就咽下了嘴里的饭食,恭敬的双手垂下,朱标也没让他继续用膳,径直起身走向文华殿,蓝玉低眉顺眼跟在后民。 路上朱标看了眼奉天殿方向,弹劾李春的奏章应该到了,想必朝堂上此时应该是吵闹的不可开交,天家无私事,皇帝的恩人某种程度上说就是朝廷的恩人,何况还涉及到皇考妣,定然有许多官员会帮李春求情,纵然他犯了法…… 反正理由也很正当,孝道大于天,何况区区小罪,大不了打一顿贬回凤阳就是了,他们的主要的目的就是在肃清吏治的屠刀下开一个口子,只要口子一开就再也不补上了,往后总有各种理由。 尤其是提拔李春当县令的就是如今的当朝左相胡惟庸,当初就是他亲自去凤阳宣读了册封义惠侯的诏书,如今应该也会伸出援手。 文官们这么一说,武将们也会看在义惠侯为淮西勋贵的份上跟着开口,毕竟李春所犯的那点小罪,对他们来说算什么呢? 到最后估计也只有御史中丞韩琦等人会要求严惩李春,以维护国朝律法,所以说这些读死书的言官是很有用的,没有他们这种清正顽固的人,国朝会是什么样呢? ………………… 第三百五十章 琐事繁重 朱标走入文华殿径直坐下,蓝玉则是有些纠结,不知道是老实的站着还是痛快的跪下,实在是这一会殿下对他太好,都快忘了是来挨骂的。 刘瑾在旁瞧了眼朱标的脸色,然后痛快的领着蓝玉在下方坐下,还上了一杯茶水,之后就领着伺候的宫女们退了下去。 殿内沉静片刻,蓝玉当先开口道:“末将无颜再来拜见殿下,只求能战死沙场为国尽忠,不负这一身热血!” 朱标缓缓摇头:“蓝玉,本宫叫你来不是要让你去死,当初让你去当城门将也是想要磨磨你的性子,往后是要有大任于你,只可惜你终究是静不下心。” 蓝玉眼睛一红,这他是知晓的,圣上和殿下若真的放弃了他,那就不会是让他留在京城守门,而应该是随手打发到边疆,就当是废物利用。 可他的心确实静不下来,刚开始的几个月还好,那些曾经的同僚也都敬着,而今都快两年了,身边除了几个过命的狐朋狗友,其余的人都态度冷淡了下去,甚至还有人背后笑他蓝玉再也风光不起来了。 当然一群小人也不算什么,但他更受不了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傅友德李文忠等人叱咤风云,在属于他的舞台上大放异彩,蓝玉永远忘不了上个月傅友德凯旋时的场景,所有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而他却只能退避在城门旁边,都不好意思上前打个招呼…… “末将愧对殿下栽培之恩……” 蓝玉还想说什么,朱标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冷淡的说道:“那些没有用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本宫也听倦了,你只需要记住,再犯事没人会保你,东宫不缺你一个蓝玉。” 蓝玉神情一滞,看着太子殿下那熟悉的面孔,突然感受到了陌生,一阵寒意突然袭来,哪怕是当初犯了事,朱标亲自去他府上训斥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难道太子要把他踢出东宫一系吗? 蓝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他也清楚自己的信誉早就用光了,肆意妄为这么多年,终于要受到报应了吗? ranwen.la 朱标面色平淡的看着慌乱的蓝玉,眼神中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就是在看一块石头,而不是自己曾经的心腹爱将。 大殿内又寂静了下来,蓝玉手足无措,猛然回想起自己年幼之时,父母早亡,姐姐又跟人定下婚约,那时候他害怕的整夜睡不着觉,就想着姐姐要是不管他直接就走了,那他该怎么活下去,也跟那些孤儿一样在村里乞讨要饭吗? 就在这时候刘瑾进来禀报道:“太子妃求见。” 朱标闻言点点头:“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常洛华就领着一群宫女婆子们走了进来,蓝玉打起精神站起身看了看自己外甥女,说起来也有舅甥俩也有两年多没见过面了。 常洛华头戴金钗玉坠,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群,被众星捧月般的护送进殿,蓝玉看的欣喜,这个外甥女自小长得就像姐姐,而常茂就是像姐夫,所以蓝玉疼爱她更甚于外甥。 常洛华先是朝着自己夫君行礼,然后才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嫡亲舅舅说道:“舅舅身体可还安好,平日里还是要少喝些酒。” 蓝玉怔怔的看好几眼外甥女才反应过来要行礼:“末将蓝玉参见太子妃殿下。” 常洛华让身边的宫女去搀扶起舅舅,然后转身对朱标说道:“母后又派人送来不少补品,东宫库里都放不下了,臣妾打算送出去一些,特来向殿下请示。” 朱标自然清楚常洛华是为什么来的,不过也没说什么:“来往迎送自然是太子妃看着处理,往后不必请示了,不过你有了身孕,还是不要太操劳了。” 常洛华又说了几句,然后就退下了,蓝玉想跟外甥女说几句又自知没有那个体面,整个人精气神顿衰,昨日还英气勃发的蓝大将军又蔫了起来。 朱标则是公事公办的样子直接吩咐道:“沐英也快回来了,你既然不想当城门守将,那就跟沐英去扫荡山匪水寇吧。” 蓝玉躬身应诺,这时候外面急急忙忙的走进来一个太监:“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圣上急召殿下上朝觐见。” 朱标站起身就往外走,蓝玉也急忙请辞告退,朱标随口说道:“去见见太子妃吧,也有年头没见了,往后说不定也见不到了。” 刘瑾一听就没有跟上朱标,而是笑呵呵的留在了蓝玉身边,等朱标走远后刘瑾一伸手:“请吧,蓝大将军,奴婢也是真好奇,您还有没有机会再进东宫了。” 蓝玉呼出一口气:“自然是有的,你这狗东西往后还得叫咱国公爷。” 刘瑾也不以为意,他知道蓝玉的性子要是真的能改过来,一个国公还是没问题的,随后引领着蓝玉就到了承乾殿见太子妃。 而朱标这时候则是踏入了奉天殿的大门,里面的争论之声此起彼伏,几个御史跪在地上但腰杆挺直,仿佛跪着的是别人一般。 随着朱标的步伐,殿内渐渐的安静了下来,都默默的朝着太子避让施礼,朱标含笑越过最前方的御史们然后朝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跪拜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 朱元璋神情凝重的点点头:“太子起身吧,阎爱卿给太子讲讲出了什么事吧。” 大理寺卿阎东来高声应诺,然后就严肃的把刘春违法乱纪之事讲了出来,随着他话音落下,众臣的争论之声又响了起来。 阎东来则是接着气氛高声说道:“礼义廉耻乃是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刘春不过区区县令,就敢违背律法欺压良善,如此之人若是不加以严惩,如何震慑其余的贪官污吏!” 吏部尚书皱眉说道:“李春乃是先义惠侯之子,于国于君都有大恩,其子有些小罪也当宽免,罢官去职送回凤阳让义惠侯自行管教就是了。” 户部尚书也是附和道:“圣上早年就曾下旨说过,要善待刘氏子孙,而今你等却要处死刘春,圣上金口玉言岂能有误?” ………………………… 第三百五十一章 文死谏 跪在地上的御史中丞韩琦沉声说道:“圣上已经厚待义惠侯了,其嫡长子如今袭爵守陵,天家逢年过节也都有赏赐,而这个刘春罪大恶极岂能托庇于先人恩惠之下!” 胡惟庸拱手说道:“刘春有罪理当惩戒,不过念其年幼无知,以及先义惠侯的份上,不如杖责五十放归乡里吧。” 通政使司陈佑宗瞧了眼太子殿下的背影上前说道:“刘春年逾三旬可不算小了,胡相说的未免太轻了,刘春仗势欺人欺压良善致死十余百姓,更何况有殴打钦差大臣之最,微臣以为理当问斩!” 吉安侯陆仲反驳道:“斩首太过了吧,到底是义惠侯之弟!” 韩琦冷哼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侯爵之弟,难不成吉安侯认为勋贵子弟就可以不受国朝律法的约束了吗?” 胡惟庸默默的看了眼韩琦,没想到走了个钱唐还有韩琦这头倔驴,然后又看了眼户部尚书,双方一对眼就明白了。 户部尚书袖袍下的手指微动,一旁的户部侍郎立刻指着韩琦呵斥道:“那你将圣上至于何地?韩中丞难道就不能替圣上考虑一下吗,刘春一死让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家,难道你想让圣上背负忘恩负义之名吗?” ahzww.org “放肆!” “大胆,竟敢口出狂言,还不跪下请罪!” 户部侍郎说完后立刻就收到了狂风暴雨般的洗礼,痛快的跪倒在地狠狠的磕了几个头:“圣上容禀,微臣一心为公,刘春事小,皇家名誉为重啊,中丞韩琦和大理寺卿阎东来皆是唯恐天下不乱之徒,位居庙堂却不知为君分忧,只想着以直邀名,臣请圣上诛此二僚!” 上位的朱元璋依旧是沉着脸没有出声,阎东来则是从容的下跪辩驳道:“秉公执法焉能有错处,李侍郎所言荒谬至极,刘春既然有罪那就应该依律严惩,天下百姓闻此只会叫好,若是放纵刘春才会给圣上的脸面抹黑才会给皇家给朝廷的脸上抹黑!” 韩琦也接话道:“不杀刘春国法难容,若因其祖上有功就法外开恩,那么就将失信于民,久而久之国朝律法还有何威严?诛杀刘春利国利民,请圣上慎思!” 朱元璋狠狠的一拍御案厉声说道:“先义惠侯有大恩于咱,而今咱成了皇帝难道连恩人的血脉都保不住了吗?尔等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杀了刘春,你们让咱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恩人?” 天子之怒宛如泰山压顶,文武百官尽皆跪地磕头:“臣等有罪,请圣上息怒。” 朱元璋喘着粗气仿佛这口怒火已经隐忍了很久:“尔等这是目无纲常藐视君王,分明是要让咱留骂名于世,朕是不是说过,刘家子孙安享富贵,与大明同休,你们当中就是有人把咱命令不当回事,好啊,来人把韩琦阎东来陈佑宗等人压出去斩首示众!” 此话一出朝堂上又有不少人求情,就连胡惟庸都劝道:“圣上息怒,韩中丞等人虽有错处,但罪不至死,还请圣上宽免一二吧。” 听着众人的求情之音,韩老夫子面不改色,恭敬的磕了个头后起身说道:“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就是要死,臣也还是那句话,刘春罪大恶极,理当诛杀以正国朝律法!” 朱元璋双目仿佛喷出了火焰,文武百官各个战战兢兢,太久没有见过圣上如此大怒了,唯有胡惟庸几人默默的看了眼太子殿下的背影,阎东来陈佑宗都是太子一手提拔的,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么被斩首。 而往深了想,这件事明明无需惊动太子殿下,为何圣上要特意把殿下叫来,为何刚才明明还置身事外的陈佑宗一见太子殿下来了就开始上奏诛杀刘春……… 胡惟庸微微一叹,大理寺卿和通政使司这两个职位都是重中之重,他这么可能不想拿下,可惜太子殿下来了。 朱标默默的听着各种人的言论,他记得其中有几个人还在上奏请求诛杀韩琦陈佑宗等人,这会儿却又开始替他们求情了,不得不说朝堂节奏变化之快,真是敌友难分。 朱元璋的雷霆之怒自然没有结束,不一会儿就有持刀甲士进殿拿下了韩琦陈佑宗等人,还有不少御史言官还在顶着老朱的怒火上奏要严惩刘春。 朱标看时候差不多了上前一步哽咽道:“父皇容禀,韩中丞等人一心为国,言辞就算有些许不当之处,也不至于死罪,儿臣跪求父皇广开天恩,若父皇不愿息怒,儿臣愿替他们受罚。” 朱元璋怒不可遏:“太子,你是在威胁朕,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吗?先义惠侯安葬了你皇祖考妣,难道这个恩情你敢不认吗?” 朱标流泪摇头:“儿臣不敢,先义惠侯之大恩大德儿臣铭感五内,可国朝律法纲常也得维护,刘春确实犯罪了,哪怕不治其罪也不该牵连其他忠诚敢言的官员啊,儿臣请父皇三思。” 朱元璋大声暴喝道:“来人,将太子拖下去重大五十大板!” 此话一出哪里还有人敢站着,奉天殿内外官员宫女太监甚至那几个甲士都惶恐的跪倒在地:“圣上息怒,太子殿下国之根本,焉能动刑,臣等愿代太子殿下受罚,求圣上开恩!” “圣上不可,太子殿下乃是我大明储君啊,君辱臣死,臣等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储君受罚,圣上请先诛我等!” “圣上息怒,太子殿下仁德忠厚之名天下赞颂,怎么可能有意冲撞,这定是御史中丞韩琦等人的挑唆,臣等请诛韩琦!” 韩老夫子倔强的昂起头:“圣上微臣死不足惜,但死前绝不能坐视国之储君受辱,何况臣认为殿下无罪,而是圣上错了,先义惠侯之恩德圣上已经报答,一介白身直入公侯且封妻荫子,谁能说圣上忘恩负义。” “如今其子不知安享富贵,仗着祖上荫德祸乱一方欺压良善,焉能不杀以正律法,常言道文死谏武死战国安之,君将拒谏言则忠勇散,善恶若同则功臣倦,如此之理圣上怎会不懂,还请圣上诛杀刘春以正肃清贪腐之风!” ………………………… 第三百五十二章 目无君父 韩琦此话无异于是在逼宫,而且还直言说是皇帝做错了,就连一旁的通政使司陈佑宗和大理寺卿阎东来都呆住了,大家不过是陪着演出戏,往后也好有个刚正不阿的名声,可您老这是真的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领啊。 文武百官也都颤抖了几下,还在举袖遮脸拭泪的太子殿下也是很想回头看看,韩琦是不是真的疯了,先前的谏言都是对事不对人,而韩琦现在就是把矛头直接对准了朱元璋,指责是皇帝错了。 高台上的朱元璋面色一沉,幽深的眸子死死的盯住了韩琦,虽然没有呵斥,但百官们却都明白圣上这是动了真怒。 刘春之案不过是朝堂上习惯性的的彼此拉锯试探罢了,别看好像有八成的官员都在替刘春求情,但刘春就是被凌迟处死都不你哦影响他们晚上继续吃喝嫖赌的兴致。 替刘春求情不过是希望在圣上肃清吏治的滔天巨量前打开一个小口子,以便大家都能有个腾挪的余地,至于什么狗屁义惠侯管他们什么事儿,刘继祖又没送地给他们葬爹娘。 基本所有人都在演戏,甚至包括那些武将勋贵,唯有这帮御史言官,是真的准备拿命换刘春一个小人的命,就是为了维护国朝纲纪律法的威严。 ahzww.org 御史中丞韩琦说完后自顾自的摘下官帽放于一旁:“微臣不求活命,只求圣上三思,肃清吏治乃事国之要事,前元贪腐之风盛行于世,务必要趁着国朝新立扫荡乾坤,重立正气于天下,绝不能因为区区一个刘春而松懈,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此等教训岂能不顾?” 那些在官员末尾的七八品的御史听闻此话,眼中绽放出明亮的光彩,径直出列摘下官帽跪下韩琦身后:“请圣上三思,臣等愿以命相谏,只求圣上按律严惩刘春,以肃清贪腐之风,定我大明万年基业!” 朱元璋的神色越来越冰冷,文武百官都没有人再敢替他们求情了,或许是早就看不惯这些清高的书呆子,也可能是因为不敢直面朱元璋的怒火,刚开国可没几年,自家陛下可真的是马上天子,绝不会忌惮杀戮官员。 同样跪在地上朱标心思急转,这些书呆子就会找麻烦,本来好好的局面,过会儿朱元璋哭一场,哀伤过度直接退朝,然后明日摆驾凤阳,在好好到先义惠侯墓前哭一场就齐活了,可如今这么一弄整个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刘春从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朱元璋要借他的命告诉天下的贪官污吏,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只要敢贪腐就只有死路一条,哪怕是朕的恩人之子也不会有例外,朝廷肃清吏治之大势无人可挡! 而现在韩琦这么一说就成了皇帝昏庸无道,企图包庇罪臣,御史中丞韩琦等一干御史不畏生死,以死纳谏维护国朝律法,这件事一传出去,让老百姓怎么想,哪怕最后还是杀了刘春,那性质也变了。 这就是为何所以皇帝都厌恶这些直臣忠臣的原因,哪怕是被称为李世民的人镜魏征死后不也被推到了墓碑,连唐太宗都如此,何况其余君主,忠言利于行可终究是逆耳之言。 朱标抬头看了眼自己父皇,从他的眼神中就看出了马上就要抑制不住的杀意,老朱从来就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他可是要饭起家的乱世枭雄! 朱标知道,一旦让朱元璋说出话,那么这些御史包括阎东来陈佑宗等人都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那几十条人命泻火对老朱来说也无所谓,左右无关大局,他也不是那么在乎民间看法的人。 朱标径直站起身指着一旁的韩琦等人呵骂道:“放肆!你们身为人臣只想着以死搏取清名,而留骂名于君父,枉你们苦读圣人诗书,君臣纲常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无君无父你们还焉配为人?” “圣上乃是天子,万民之表率,先义惠侯于皇家有大恩,难道圣上还能直接下旨处死恩人之子吗?尔等身为臣子不思妥善处理之法,为君父分忧解难,只知道以死搏直,焉配立于庙堂之上,焉配得享百姓赋税之俸?” 陈佑宗立刻痛哭流涕高声喊道:“微臣狂妄无知,自以为是为君分忧,却不想竟让君父陷入两难,臣有罪,请圣上发落!” 阎东来也立刻附和求饶,他们俩可是有着光明前途的东宫党,又不是脑子坏掉的御史,自然不会想着因为这件事把命搭进去。 有了这两个人认错,那替他们出头的御史们就陷入尴尬了,毕竟最先要求严惩刘春的就是这他们,不过御史们自然拉不下这个脸面向皇帝求饶,对他们来说名声要远远重于生命。 御史中丞韩琦藐视的看了眼阎东来和陈佑宗,慢慢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小声念叨着:“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举国而与之不为改视,重死持义而不挠,是君子之勇!” “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高声喊出最后一句话,韩老夫子直挺挺的撞向奉天殿内的盘龙大柱,身形矫健根本不像是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头子,一旁的年轻御史们仿佛早有预料,各个瞪大眼睛用崇拜向往的目光看着扑向正义,往后必将名留青史的身影。 柱子旁边的几个文官立刻爬着闪开,他们年纪也不小了,韩琦这老东西老眼昏花的,万一撞歪了撞在他们身上可不就要了亲命了,他们可不想死的这么窝囊。 武将们都隔着老远喊出了声,朝堂之上仿佛炸开了锅,但大多数人都还跪在地上,自然来不及扑过去。 “快,拦住他!” “无君无父,韩琦竖子不足与谋!” “娘的,今日咱要开眼了!” 朱标也是暗骂一声,幸好今日穿的不是朝服,立刻蹬地纵身扑了上去,毕竟是少年身手矫健,跟冲到半道的韩琦撞到了一起,俩人顺势滚到了一旁,韩老夫子的头就跟柱子差不到一米的距离… “太子殿下!快来人去传太医!” “快去扶起殿下,该死的韩琦,彼其娘之!” “韩琦冲撞太子殿下,该杀全家!” …………………… 第三百五十三章 演技过人 朱标刚落地翻两个滚儿就被一群人搀扶起来了,而韩琦则是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还没回过神,毕竟年岁大了一腔热血上头,而今正是眩晕迷糊的状态。 “快把殿下扶起来。” “殿下可有不适,太医马上就来了!” 众人其实也都清楚,又没碰到柱子,太子爷年轻体健的怎么可能有事儿,不过是表表忠心罢了。 混乱之中,不知是何人狠狠的踩了一脚韩老夫子,愣是把老头疼的回神儿了,然后老头蹦跶起来高声哭喊道:“老臣是舍身取义,可殿下万金之躯国之根本,怎么能如此鲁莽,若是有个万一,臣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还跪下原地的御史们各个也跟着哭了起来,开国以来朝堂上还是第一次这么纷乱热闹,外面的禁军甲士都已经冲了进来,准备随时勤王护驾。 朱标站直身体,口中安慰身旁的臣子,不过依旧眉头紧皱,这件事不好收场,韩琦做的太出格了,把本来极为简单的一件事升级了好几个难度,朱标心里不生气是假的,但是也没有要杀韩琦的想法,当然不罚肯定是不行的,否则君臣大义何在。 可罚的程度现如今却很难把握了,不是轻了就是重了,就在这时传来那边外围官员的惊叫:“快来人,圣上气昏过去了,太医太医在哪里!” “圣上,圣上,快来人!” “太子殿下,快去看看圣上吧。” 朱标骤然听到吓了一跳,立刻拨开身前的官员看向御阶,老朱同志歪躺在龙椅之上,众官员都急的跳脚,但也不敢轻易踏上御阶,朱标见此沉着脸赶忙冲了上去。 小书亭app 朱标快步越过御案走到龙椅旁边,上前拉过自己父皇的手焦急的哽咽道:“父皇,父皇您醒醒啊,父皇!” 好几个武将勋贵们都已经骂着娘冲了出去,准备把狗日太医架过来,胡惟庸则是沉着脸安抚百官,让他们肃静下来莫要惊扰龙体。” 朱标感受到了自己父皇手掌传过来的握力后悄悄松了一口气,老朱虽然号称铁人三项冠军,但毕竟年岁越长,加上最近国务繁重,万一被韩琦气出个好歹也不是没可能,所以他冲上来的时候确实担心的很。 大臣们不敢上前,不过本就在一旁伺候的太监宫女们自然无所谓,他们刚下吓坏了,而今太子爷来了就又有了主心骨,站在趴在龙椅下方等候命令。 朱标立刻对他们吩咐道:“奉天殿太过吵杂,本宫要背圣上去谨身殿,还不上前伺候!” 还有太监想说替殿下背,不过还没出口就自己反应了过来,立刻老实的帮忙,朱标背上老朱后就沉着脸快步走出了奉天殿只留下一句:“朝廷就先交给胡相了,立刻安抚百官!” 朱标埋头走在去往谨身殿的路上,老朱同志身材魁梧正值壮年,而朱标同学放在后世也就是刚上高中的年纪,加上刚才还摔了一下肩膀,确实有点力不从心,不过这时候做戏总得做完。 幸好谨身殿离奉天殿也不远,等朱标一行人到谨身殿门口的时候,以颖国公傅友德为首的几个昂然大汉就拖拽着两个干巴老太医烟尘滚滚的冲了过来,看见这个情况,二话不说把老头们随手甩在一旁,帮着托举皇帝放在床榻之上。 等老朱躺好了,那些憨憨们才发现太医还在门外,又跳出去把还趴在地上懵批的老太医拽了进来按在床榻边上,朱标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喘着粗气吩咐道:“还请太医立刻给圣上请脉吧。” 之后的事也不用多说,太医一搭脉就感受到了朱元璋那强健有力的脉博,就圣上这身子骨儿,说句不好听的。比老牛都壮实,不过这种杀头的话老太医自然不会说出口。 俩人轮流请了几次脉,中间又商量了几句,终于下了定论,然后就去煮药了,朱标都不想就知道,那药肯定就是清热解暑的,说不定跟常洛华喝的是同一款。 而此时的奉天殿内,胡惟庸沉着脸正对百官开始训斥,最后下令道:“将御史中丞韩琦,通政使司陈佑宗,大理寺卿阎东来等一干人等押入刑部大牢,等候圣上裁决!” “二品以上官员随本相去谨身殿外守着,其余人等各回官署衙门办公,相互之间不可随意闲谈聚集妄议朝政!” 文武百官立刻躬身应诺,皇帝和太子不在,那朝廷自然是由丞相负责,随后各自散去,虽然都默默不言,但相互之间的眼神传递的飞快,谁都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小县令,竟然把整个大明朝的权力中央搅合成这样。 不过这也说明了圣上确实极为重视先义惠侯的恩德,呵呵,此人一介凡夫俗子,竟然就凭着一时善心换来了家族永世富贵,不过区区一个刘春,也不是当代义惠侯,竟然也值得圣上如此重视? 只有还留在朝堂的胡惟庸神色晦暗,圣上和太子这一出戏演完,就是直接杀了刘春,天下人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开国四载何时有过太子摔滚圣上昏厥之事发生,何况按照他的估计,这出戏还没完呢。 终究还是为了杀鸡儆猴啊,刘春一死,还有什么人能有资格让圣上网开一面,这就是圣上要借助此事告诉天下人的话,肃清吏治绝不是仅仅针对地方小官小吏,而是面对大明文臣武将以及实力最为庞大的开国勋贵… 见刘伯温还在思索,一旁的吏部尚书提醒道:“胡相,咱们赶快去谨身殿吧。” 胡惟庸立刻反应过来点头说道:“本相实在太过担忧了,圣上向来龙体康健,没想到今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说这话一群人就快步走了出去,而谨身殿那边,朱标接口人多吵杂,就把出了颖国公外的人都赶了出去,然后老朱同志才幽幽转醒。 傅友德一看惊喜到:“圣上醒了,太好了,刚才可把末将吓坏了!” 朱标也上前关怀了几句,朱元璋一副还没回过神的样子,朱标也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父皇演技不错,放在后世当不成皇帝当个演皇帝的专业户是没问题。 第三百五十四章 轮流上场 朱标看了眼一旁伺候的刘瑾,见他点头后直接吩咐道:“劳烦颖国公再去叫太医过来一趟。” 傅友德一愣,然后立刻应诺而去,屋里其余的太监各个都有些疑惑,这点小事儿他们去做就是了,不过太子爷发话了,他们自然不会多事。 思路客 朱标靠近小声问道:“父皇想如何处置韩琦?” 朱元璋仰躺在床榻上默默的看着上方游走的龙纹一时间没有开口,而太监们立刻低眉敛目,反应慢的都被刘瑾狠狠的瞪了一眼 朱标调整了下姿势也没有催促,韩琦的生死其实没有定下来,他到底是逼的朱元璋父子被迫演了这出戏,可以说满门抄斩也不冤。 不过朱标还是想着保一保吧,这种人讨厌,但对一个国家来说不可或缺,如果人人都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那这个国家最后走向灭亡一点儿也不奇怪,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这终归是至理名言。 当然了,这最后到底还是要看朱元璋的意思,皇权至高无上,哪怕他是太子也同样要臣服,朱标能问这一句,就是希望自己父皇能留谏臣一命,如果朱元璋不答应,那朱标也不会多说了。 不过朱标会再把淮安府的钱唐调回京城执掌御史台,国朝初立,这样的人才只要肯栽培,还是能有不少,大明的脊梁还坚挺的很。 朱元璋最后还是看了儿子一眼说道:“暂且关押不做处理,一切都等咱们回来再说。” 朱标闻言立即低头应诺,自己父皇的意思很明确了,可以留他们的命,但也得让他们吃点儿苦头,朱标对此自然是乐于见成。 这一会话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一群人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见到马皇后紧皱着眉头快步走了进来,朱标赶忙迎上前说道:“母后慢些,父皇已经醒了,太医诊断并无大碍。” 马皇后没理会儿子,越过他看向自己夫君,夫妻俩对视一眼,老朱这个老演员莫名的脸色一红,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转过头去,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而马皇后却是安心的呼出了一口气,坐到床榻边上掏出秀帕给自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现在正值盛夏,不动都容易出汗,更别说她这一路急急忙忙的从坤宁宫到谨身殿了。 朱标见此对那一群宫女太监吩咐道:“人多吵杂不利圣上龙体康健,你们都到外面候着。” 宫女太监们话都不敢出,行礼之后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老朱见自己皇后一点都不急的样子就知道是被看出来了,于是也就坐了起来拿过手帕给自己的皇后胡乱擦了起来:“这大热天的,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咱的身子骨儿你还不知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想把主动权拿回来罢了。” 马皇后脸色还是有些涨红,抢回自己的手帕:“粗手粗脚的,脸都快被你擦没了。” 朱元璋嘿嘿几声,这时候刘瑾低头走进来说道:“胡相领着二品以上的官员都到门口候着了,后宫的诸位嫔妃也都赶来了……” 朱元璋直接吩咐道:“让他们都散去,就说朕这边有皇后和太子照看,并无大概。” 刘瑾躬身应诺而去,出了后就听起腰杆传达了皇帝口谕,胡惟庸等人听说圣上醒了自然也就安心了,请刘瑾传递几句问安的话就领着官员们散去了,这么多后宫嫔妃在这,他们这些外臣也不好多留。 而各路嫔妃自然不想就这么走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表现一下,自然不想错过,只是刘瑾就是不断陪笑附和,无论嫔妃娘娘们怎么说都没有进屋通报的意思,嘴里还不时念叨着圣上都下令让诸位娘娘们先回去了…… 嫔妃们也拿刘瑾没有办法,若是其他太监,随便呵斥责骂都行,毕竟她们是担心圣上的龙体,又没有强闯,只不过是要求再去通报一声,这事儿说到天边去也是有理的。 可刘瑾到底是太子爷的贴身大太监,就是皇后娘娘都会给几分体面,她们哪里敢随意责骂逼迫,只能烦躁的跺跺脚转身离去,想着回去亲手做些清热去火的膳食送过来,表一份心意。 就在妃嫔们回返的时候,正好遇见从东宫赶来的常洛华,身旁跟着一群宫女太监婆子,整体步伐不快不慢,嫔妃之首的李淑妃见状温和的说道:“太子妃慢些,圣上无碍已经醒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在旁伺候,你怀着身孕行动可要小心才是。” 常洛华闻此也是松了口气:“多谢淑妃娘娘告知,臣妾听闻父皇在朝上昏厥担忧不已,如今知道无碍就放心许多了。” 李淑妃笑着点点头,而一旁的达定妃却是接话道:“圣上传了口谕不见其他人了,太子妃大着肚子也不方便,还是会东宫歇着吧。” 常洛华面不改色:“父皇到底是身体不适,臣妾这个做儿媳的怎么也该去看一看,哪怕是父皇不见也全了臣妾的一片孝心。” 刚生下十皇子朱檀的郭宁妃夸赞道:“太子妃孝心可嘉,圣上知道了定然高兴,怎么也会见一见的。” 李淑妃也是说道:“那就不耽误太子妃了,日头晒出行可要注意身体。” 常洛华柔柔的行了一礼,然后就径直领着人越过了她们,太子妃的依仗仆从浩浩荡荡,比这一群嫔妃的加起来还要气派许多。 常洛华走远后嫔妃们先是默然无语,达定妃不冷不热的说道:“太子妃就是太子妃,圣上不见我们,可还能不见怀着孙子的儿媳么,正好里面还有皇后和太子,人家才是一家人。” 其余人没有接话,就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达定妃入宫后连生了七皇子和八皇子,本来是颇受圣上恩宠,可之后整个人就有些飘,估计是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圣上察觉后都不愿意见她了,她们自然不会跟她掺合到一起。 嫔妃们也都是女人,要说不嫉妒皇后那是不可能的,有了皇子的说不嫉妒太子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大多数人都已经认清现实了。 …………………………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一家人 像李淑妃等跟随老朱也有些年头的妃子更是清楚,其实达定妃所说没有错,在皇帝眼里只有马皇后和太子才是他真正的家人,而她们这些妃嫔不过是皇家用来开枝散叶的附属品。 她们在朱家根本没有登堂入室,虽然能享受荣华富贵,但是小妾就是小妾,一辈子都别想越过主母去,她们所生的孩子也只是庶子,根本越不过太子。 思路客 皇子们大大小小也有十多个了,加起来都享受不到太子爷一半的资源,就是最大那亲王也是靠着太子恩赐得到了尊贵点的王爵,其余的光屁股的皇子还多着呢。 而太子爷呢,还是吴王世子的时候身边就有了宋濂全旭蓝玉沐英等嫡系心腹,自小就跟着李善长刘伯温等人学着处理公务,开国后更是不用说了,连她们这些深闺妇人都听说过太子爷的东宫班底之雄厚亘古未有,那就是皇帝自己的那一套开国定鼎的班子。 想到此处妃嫔们各个面色发黑,白白的跑了一趟连个面都见不到就被赶回来了,可真是出了事才能发现人家到底有没有拿你当一家人… 一起回到后宫就要各自散去的时候李淑妃轻声说道:“也该让皇子们过去问安,都是当儿子的没有老子身体不适还不去伺候的道理,否则传出去也不好听。” 达定妃立刻接话道:“李姐姐说的对,圣上不想我们添乱,还能不让儿子们尽孝了?” 年纪最小胡顺妃娇笑道:“正该如此,听闻圣上就是让那些官员气的,小皇子们去了正好让圣上乐一乐。” 孙贤妃冷笑道:“皇子们是圣上的子嗣难道公主们就不是了,这什么时候尽孝还要分男女了?” 郑定妃附和道:“孙姐姐说的是,到底是公主不如皇子金贵,如今这不就显出了。” 之后又是一顿冷嘲热讽,最先挑起这个话题的李淑妃则是隔岸观火,达定妃生了两个皇子没有公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生了公主的妃嫔也不怕,有太子爷在,你们生皇子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能翻盘不成? 说到底往后能管得了公主的,只能是她们的父皇和长兄,其余的见都见不了几面,所以谁怕谁啊,不过宫里的女人也不是简单的,达定妃突然看了眼李淑妃,然后就径直朝着自己宫里走去。 其余人也各个反应过来,急匆匆的告辞离开,而留在原地的李淑妃还是那副温和贤淑的样子,她抬起袖子遮了遮刺眼的阳光随口问道:“晋王和楚王都过去了?” 一旁的太监躬身回答道:“算算时候两位爷估计都到谨身殿了,只是奴婢有些疑惑,这件事为何要提醒其他人呢?” 李淑妃抬步慢慢走向自己的宫殿:“我不说她们就想不到了?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何况他们已经慢了,圣上还会不会见都是两回事了。” ………………… 谨身殿内常洛华正关切的询问朱元璋的身体,刘瑾不会给那些妃嫔通报包,但怎么可能会拦自家太子妃,远远瞧见就痛快的进去禀报了,生怕让太子妃在日头下站久了。 朱元璋在儿媳面前也不好说自己是装晕的,只能温和的宽慰道:“咱没事,就是暑气重,一不留神睡过去了。往后这种小事不要乱跑,一切都以你自己的身子为重,咱老朱家可就靠你开枝散叶了。” 常洛华眉眼柔和的应道:“儿臣知道了,只是父皇也要保重身体。” 马皇后心疼的拉起常洛华的手:“可累了,这大热天的让你白走了一趟,一会儿乘风辇回去,多活动是好事,可也不能一口气走这么远。” 马皇后拉着常洛华去了偏殿歇息,朱元璋则是瞪了眼儿子骂道:“你就没想着派个人过去,这要是有个万一,你看咱怎么收拾你!” 朱标也冤枉:“这一时半会哪能想这么多,何况就是假的,她也得来一趟,否则不就成了仗着有了身孕恃宠而骄的。” 朱元璋躺回床上翘起二郎腿把火气转移到韩琦身上:“要不怎么说咱讨厌这些书呆子,就他娘的就坏事儿,半件有用的事都干不了,去吩咐毛骧,好好给咱折腾他们。” 朱标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在刑部大牢吃不好睡不好,也算活该,正好让韩琦以及那些御史长长记性,朝廷上的事儿,总得先磨蹭磨蹭,互相试探一下底线,哪儿就上来就死谏的,平白把一件简单的事复杂化了。 朱标应下后给自己父皇到了一杯凉茶:“那还是按计划去凤阳,还是直接去?” 戏演到这个程度,直接去苍阳县审理刘春也说得过去了,毕竟为了他皇帝和太子摔的摔晕的晕,说破大天去也是对刘家仁至义尽了。 朱元璋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还是先去凤阳一趟,一来是咱也有两年没去给你爷爷奶奶磕头了,二是再去先义惠侯那哭一场,既然做戏了,那就好好做到最后,不能贪图省事,再者刘英那边也得说好。”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确实应该如此,刘英是当代义惠侯又是刘家的族长,万一他喝多了说出不该说的话,比如什么皇帝忘恩负义什么的,那朱家可就坐蜡了,总不能杀了刘春再把刘英这个恩人嫡长子也杀了,那就什么都洗不掉了。 朱元璋直接下令道:“明日一早就出发直奔凤阳,如此才有诚意,至于刘英那边,到时候你去沟通,有些话咱也不好说。” 朱标立刻点头道:“儿臣跟刘英也打过几回交道,在凤阳安置迁民的时候也额外照顾了他家,儿臣看此人倒是颇为安分,不过性子有些薄凉,否则刘春也不至于就当个县令了。” 朱元璋也不意外,刘英在他身旁也呆过几年,虽说为了保住恩人血脉不让他上战场,可刘英在后方也不是立不了功劳。 但凡知道上进稍有功勋,朱元璋也就能顺理成章的加恩追封刘继祖为国公,他也能承个义惠公,可明里暗里提点几下见其不为所动,朱元璋也就放弃了,只想着允他一生安乐富贵就是了。 …………………… 第三百五十六章 明谋陷阱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现在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凤阳,把今日朝堂上事情都散布出去,还有刘春在苍阳的所作所为。” 朱标应道:“儿臣明白,在我们到凤阳之前,必定让全凤阳府的老少都知道这个情况,刘英那边也会打好招呼。” 朱元璋也不再多说,自己儿子做事稳妥周全,向来是举一反三,很多事情的细节都不用自己太过操心。 这时候刘瑾又进来禀报道:“启禀圣上,晋王楚王齐王三位殿下正跪在外面求见。” 朱元璋无奈的吩咐道:“叫进来吧,一会估计还有其他皇子公主,也都不用拦了。” 刘瑾躬身应诺而去,不一会儿朱家三兄弟就红着眼睛进来了,朱标笑着看了一会儿就默默退出去了,还有不少事要做呢。 直接去到武英殿坐下,派人传来胡惟庸和刑部尚书以及毛骧,等着的功夫吃了几块刘瑾端来的点心,忙了这么久自然是饿了。 等朱标吃的半饱毛骧也就到了,朱标看着他一套行云流水的拜礼说道:“免礼吧,立刻动用京城以及凤阳府内的暗探以及检校,把今日朝廷上的事散布出去,明日圣驾即会启程前往凤阳,务必在圣驾到达之前完成。” 毛骧立刻高声应诺:“殿下放心,凤阳府内的检校遍布三教九流,命令一到,只需三日即可完成任务。” 朱标面色平淡:”你亲自走一趟,义惠侯那边要说清利弊,不可危逼但也不可让他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念头儿,懂了吗?” yawenku.com 毛骧面色发苦但还是即刻应诺了,他身为臣下只有应命办事的份,再难也得想办法解决,绝没有推三阻四的余地。 话说完了,毛骧拜别而去,他现在就得直奔凤阳,这时候正好碰见赶来的胡惟庸以及刑部尚书,三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匆忙抱拳打了个招呼就各走各的。 胡惟庸以及刑部尚书陈明阶入殿后躬身下拜:“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虚扶道:”两位爱卿免礼,本宫已经听闻了胡相的处理,甚为稳妥,只是大理寺和通政使司不可一日无主官,阎东来以及陈佑宗先放出来吧,至于御史韩琦等人就按照胡相的意思暂且关押在刑部大狱。” 胡惟庸也知道太子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放弃自己的两员心腹,何况胡惟庸也确定了刚才只不过是一出闹剧,恐怕此事解决后韩琦他们也会被放出来,如此才是全了皇家的名声。 看胡惟庸领命后刑部尚书陈明阶上前问道:“不知这期间如何安置这些御史,是按照犯官的章程还是……” 朱标沉吟一下说道:“圣上胸怀比天,醒来后就有意赦免韩琦等人,不过他们到底是当堂顶撞君父,本宫拦下了赦免之命,就让他们在刑部大牢清醒清醒吧,期间不必苛责但也无需照顾。” 胡惟庸和陈明阶当即拜服道:“圣上仁德宽厚,殿下纯孝贤明,实乃臣等之楷模。” 说完后刑部尚书看了眼一旁的胡惟庸然后就主动告辞:“那么臣这就先去放了阎东来和陈佑宗,其余的都会按照殿下的意思安排。” 朱标点点头,刑部尚书躬身而去,殿内只剩下了胡惟庸,朱标把明日启程的去往凤阳的事情告诉了他,毕竟此事也没准备瞒着谁,而去也绕不过当朝丞相。 胡惟庸听完后就了然了,刘春必死无疑,现在皇家就是要把此事由弊转利:“请圣上和殿下放心,二君离京期间臣定然会安抚好百官,绝不会再有什么别的声音。” 朱标笑道:“本宫自然是信得过胡相的,近来朝野内外之政务繁多,可凤阳又不可不去,所以就得多辛劳胡相一段时间了。” 胡惟庸也是拱手道:“为君效命理所当然,死亦不惧何恐辛劳,殿下太客气了。” 朱标又絮絮叨叨的墨迹了好一会儿,而胡惟庸则是都含笑应承了下来,等他走后,朱标的面色也骤然平静下来,一旁的刘瑾低着头倒上一杯新茶。 朱标随手端起茶杯也不喝,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他现在还在想着离京后的问题,按理说朱标其实是不用去的,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离京太子则必然是要留下监国理政的,否则一旦出了问题就是天翻地覆之局。 不过朱元璋还是决定把他也带上,唯一的理由就是给胡惟庸创造机会,毕竟有他们俩在京,胡惟庸这个左相也没什么发挥的余地。 本来还想着用什么理由,而今刘春倒是送上来了,尤其是那些御史言官们也都被押入了刑部大狱,这最后能光明正大制衡丞相的力量也没有了,明日之后的一段时间,大明的中枢机构内就是胡惟庸一手遮天了。 这就是朱元璋遇到突发意外后顺势布下的陷阱,胡惟庸目前有野心但终究还是臣子的野心,如今基本已经满足了,而老朱就是在继续刺激胡惟庸的野心,希望他的野心更庞大一些。 他是准备借胡惟庸将未来一切能威胁他子孙江山的祸患都提起引动掐灭,保证大明江山的政权交替在百年内能平稳度过。 本来也可以是李善长,毕竟他远比胡惟庸更合适,尤其是在淮西勋贵之中影响力不比徐达等人低,不过老朱还是顾念了俩人半生的君臣之谊。 加上李善长自己提前发觉了,这个老狐狸自知前途凶险,当上左相后就把胡惟庸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推到了前台,自己成日留在相府下棋为乐,退的时候也是痛痛快快。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而胡惟庸就不同了,此人贪恋权势,绝不会轻易放手,加上朝廷肃清吏治越发强盛,其余百官都战战兢兢,唯有他不会坐以待毙,为了保护到手了的权势,只要有机会他就一定会广纳党羽,这党羽一多,到最后就由不得他了。 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赵匡胤黄袍加身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成了一方势力之主,不仅是拥有了对麾下的生杀予夺,也承担了带他们享受富贵权势的责任,双方是要互相满足的。 ……………………… 第三百五十七章 各有所图 毕竟臣下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各有各的追求,或是图光宗耀祖或是图荣华富贵,总不可能就是为了陪你玩的,当你的决定不符合众人的利益之时,他们就会替你做主选择。 siluke.com 比如当年还是吴王时候的朱元璋要是突然下令让小明王韩林儿回来登基称帝,那李善长徐达常遇春汤和等谋臣将帅会答应吗? 不会的,他们肯定先是私下拼命劝谏,如果确定朱元璋真的是想让韩林儿称帝,那他们就会自己组织人手诛杀韩林儿满门老少,不会留下一条活口。 因为韩林儿一旦登基,那他们这些人就没有了从龙之功,荣华富贵一场空,这无异于要他们的命,他们自然不会答应。 朱标也是如此,谁敢窥视他的太子大位,常遇春蓝玉陈佑宗阎东来宋濂等人会答应吗?不会的,就是朱元璋的意思都不行,宋濂得到消息就敢领着一群大儒撞死在宫门上。 他们是皇帝的臣子,可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朱标身上,其余人当了皇帝,他们这些前太子的人难逃清洗,苟活都是难事更别说达成自己的理想抱负了。 很多时候麾下人多了,到底做什么就由不得自己了,御下之道难之又难,人类群体之所以赋予一个人权力,是因为事实证明,这符合大多数人利益,这句话简单,但是仔细想想,就会明白,这就是权力的基础。 朱标坐在空荡荡的大殿内想到,自己父皇真是太厉害了,凝聚共识驾驭人才何其困难,李善长常遇春刘伯温李善长等人各个都是当世人杰,为何偏偏对朱元璋俯首帖耳呢? 纵观老朱这一路从没有什么黄袍加身之类的,从起兵到开国,从自幼悲贫少年流亡到青年从军,他对麾下的控制对大局的把握从没有出过错处。 刘邦是认命自己谋策不如张良,治国不如萧何,打仗不如韩信,而朱元璋则不是,他是如饥似渴的吸取别人身上的优点,不懂就问,怎么也得学会,因为他自小就懂得了别人有终究不如自己会。 现如今的朱元璋统兵打仗强过徐达常遇春,治国谋略不输李善长刘伯温,而且就连诗句书法也是相当不错,平日里虽然不用,但老朱的文学素养相当不错,这是很多底层出生的将领乃至帝王不具备的素质。 按大一统王朝算,能被称为开国皇帝就是秦始皇,刘邦,刘秀,司马炎,杨坚,李渊,忽必烈,朱元璋,顺治,都不用多解释,一眼看去你就能看出其中的朱元璋有多特殊。 朱标停止了自己发散的思维,摇摇头喝了口茶水随口问道:“皇子公主们都去了?” 刘瑾一直在旁伺候自然不太清楚,躬身快步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说道:“都去了,连那几位小殿下都被奶娘抱进去了,圣上接见一面后就都打发了。” 朱标点点头:沐英呢?” 这话来得突然,刘瑾思索了一下说道:“按路程来算应该就是这两日到京了。” 朱标突然看了刘瑾两眼说道:“这次你就留在宫里吧,太子妃有孕在身,没个人看着本宫也不放心。” 刘瑾郑重的应诺道:“爷放心,奴婢一定会看顾好太子妃!” 刘瑾也没发什么毒誓,因为他自认自己的一条烂命也不值钱,与其说那些没用的,不如尽心竭力的去做事。 朱标听后也放心了许多,马皇后虽然也在宫中,但她身为皇后执掌六宫嫔妃以及宫外的命妇,林林总总的琐事也很多,不可能有时间一直看着儿媳妇。 刘瑾是他的嫡系心腹,而且还是太监,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何况刘瑾在宫里的威望可也不低,朱元璋自己并没有贴身太监,这就导致刘瑾身份特殊,宫里所有宫女太监都敬着。 又仔细的吩咐了几句,然后就起身前往谨身殿伺候,虽然知道自己父皇身体康健,但别人不知道啊,他身为人子没有不在旁伺候的道理,天家无私事,什么时候都有无形的规矩束缚。 不过朱标也不反感,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总不能只知道享受太子身份带来的权势富贵却又不想承担责任,只想着什么自由,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到了谨身殿,正殿内只有老朱在批阅一小摞奏章,朱标走进去后挥退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这也是习惯了,他们父子俩独处的时候都不喜欢有人在旁听着,最多只留下刘瑾端茶倒水。 朱元璋也没抬头:“都吩咐好了?” 朱标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批阅完的奏章回答道:“安排好了,毛骧已经动身了,儿臣还叫来胡惟庸谈了一会儿。” 朱元璋不置可否,朱标看起手中的奏章,还是巡查钦差韩宜可发过来的,奏报开封知府贪污粮税挪用公款侵占百姓良田之罪名,而且证据确凿且有属官认罪,愿意佐证指认开封知府。 朱元璋的批示也很简单,即刻将开封知府等一干犯官押送入京,由刑部大理寺审理,如罪责确立主犯处腰斩之刑,其余官吏一律斩首,其家男丁流放至凤阳充当劳役,女眷入教坊司为奴。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朱标又拿起其他几个,大体内容和处罚都想仿:“这都还是京城附近,真是贪婪成性,死不足惜。” 朱元璋都没停笔,笔墨之下不知道有多少贪官污吏要家破人亡:“不要生气,他们不算什么,有多少就杀多少,总能杀的他们胆寒,虽然咱也知道杜绝官吏贪污是不可能的,但咱至少要让他们不敢在明面上大肆贪污。” 不敢在明面上贪污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十几倍,有些地方都以及不是贪污了,那就是强征豪夺,收完朝廷的赋税他们还要巧立名目再收各项杂税,百姓种了一年的地,到头来把税交完还倒欠他们几十两,最后被逼的卖田卖女。 这些事情朱元璋父子俩都很清楚,这次御史钦差下地方巡视不过是开开路罢了,把那些根本不知道遮掩强征豪夺的官员拿下,其余隐藏更深的惊慌之下就很可能漏出马脚,亲军都尉府的人都在一旁盯着呢。 ……………………………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人心易变 亲军都尉府明面上有人跟随钦差保护,暗地里又有专门的人记录钦差与各地员士绅的言谈举止,包括深夜是否请人进屋内密,行程途中是否突然送托行李包裹回家等。 密布各处的探子检校都是朱元璋的耳目,钦差大臣也都不过是另类的鱼饵罢了,贪官污吏怎么可能不咬一口,试图把他们拖入水中呢? 当然了,亲军都尉府的探子检校也不是没有可能跟他们同流合污,知情不报,甚至把贪赃枉法的官员和钦差判定为好官,这就又涉及到一个千古难题,谁来监察监察者有没有犯罪。 大明连官员都俸禄都很低廉,那就更不用说那些探子检校了,白花花的银子可不是谁都能忍住不动心的,钦差忍不住亲军都尉府的人同样如此。 这也就是为何朱标有意让全旭的锦衣卫与亲军都尉府隔离开,这两个组织的性质目的同样,但人员组成的结构确是不同的,亲军都尉府是老朱用贴身的亲军和军中选拔的斥候组成的,倒不能说他们不忠心,只不过这些人原本就是当兵的粗人,自小是没有接受过什么特殊培训的。 特务机构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就是自小灌输的信念以及思想,他们能力可以弱些,但必须要保证死忠,军中精锐的优点是战斗力高,缺点就是性格不稳,能当精锐的多半都是老兵油子。 而亲军都尉府之下的检校探子就更不必说了,三教九流乌合之众,本就是迫于亲军都尉府的势力和利益才效命的,一旦利益足够他们冒险,那他们的背叛本就是顺理成章的,反正天高皇帝远,哪有银子实在。 亲军都尉府毕竟也是从乱世出来的,骤然到了这个太平盛世,有些习惯性的陋习没有改掉,就跟那些开国勋贵们是一样的,总觉得自己拼了命却没有得到应得的荣华富贵。 而全旭的锦衣卫则是朱标一路收拢的孤儿,俩者之间有根本的不同,朱标的东宫之所以这么穷困,就是因为所有资源都投入到了那边。 2kxiaoshuo.com 培育出来的锦衣卫不敢说一辈子都能保持忠君爱国的初心,但最起码在他们成家立业之前的十年内可以保持足够的信仰,这就足够了,朱标本也不是打算要抹去他们的人性。 就算他们成家立业后退出锦衣卫,朱标也会根据他们在锦衣卫中所立的功劳安排到其余部门之中,作为天子亲军职任朝廷的紧要官职,毕竟再如何他们的忠心也要高于大多文官。 锦衣卫这种部门绝不能是父子相继,也不能留任何老人让他们结党营私,必须时刻保持组织的干净以及思维的纯粹,所以全旭那边从没停下收拢孤儿,就是为了培育出一批又一批的新鲜血液…………… 朱标正想的功夫,朱元璋已经把那一小摞子奏章看完了,今日的绝大多数繁琐朝务奏报都留在了中书省,只有事关军国要事的奏章才会被小太监战战兢兢的送到谨身殿。 随后父子俩就各自靠在椅子上休息,俩人平日都在一起,没什么话要特别交流的,也不好出门闲逛或者再让中书省送来奏章,毕竟老朱上午才昏倒过一次。 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谨身殿内,光影之中灰尘起起伏伏,俩人都不知不觉的眯眼睡了过去,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唯有刘瑾不时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替换冰鉴。 而常洛华早就被马皇后带回坤宁宫休息了,一两个时辰前还吵乱的皇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或许只有某些嫔妃还在自己的宫殿内气愤的拿伺候的宫女太监发火吧。 父子俩在谨身殿呆到了傍晚,等太医又来请过一次脉后,圣上昏倒之事才算平稳度过,朱元璋径直坐上龙撵去往坤宁宫休息,朱标则是顺势告退回东宫休息。 回到东宫后饿了半天的朱标传来御膳拉上同样刚回东宫的常洛华一起坐下:“明日我就要和父皇离京了,还不能确定何时回来,你留在宫里安心养胎,不要胡思乱想。” 常洛华点头说道:“正让母后猜着了,我回宫前母后就说父皇可能因为义惠侯要去凤阳老家一趟,不过倒是没说连殿下都要去。” 朱标也没解释:“你不就不要操心了,我会把刘瑾留下伺候,这样东宫事物也就有人帮你处理,你要是无聊就去母后那走一走,或者请岳母进宫说话,左右我和父皇都出去了,岳母就是留宿也没什么。” 常洛华乖巧的点头然后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小腹,朱标见状眼神也骤然温和了许多,四个月了,真想不到自己这个岁数竟然就要当爹了,虽然还不知道男女,但终究是自己的血脉。 这时候膳食也都摆好了,刘瑾布菜之后朱标就大口吃了起来,饿的时候果然吃什么都香,这一天他就吃了几块点心,茶水倒是没少喝,但终究是不顶饱。 他身体还处于突飞猛长的发育期,一顿饭不吃就饿得慌,消化的也很快,一碗饭下肚才舒服的呼出一口气,这才又开始细嚼慢咽。 常洛华眉眼弯弯的陪着他吃了半碗,她的食量也在上涨,不过人家是一天吃六七顿,自然不会太饿。 常洛华放下羹勺说道:“刚才接到家里的信儿,说是爹给哥哥定下了一桩婚事。” 朱标闻言笑道:“常茂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定下了,女方是哪家的?” 常洛华回答道:“三書六聘还没走呢,不过爹好像确实很中意,亲自来信催促娘亲派人过去相看,听闻是保定知府于明远的嫡女,今年正是及笄之年。” 朱标闻言放下筷子,自己太子妃貌似不太满意,想了想说道:“于明远此人是前元进士出身,品行不错能力也颇为出众,只不过他家身份是有些低了,常茂到底是开平王府世子,你若是不满意我给岳丈去信就是了。” 常洛华赶忙说道:“爷说的什么话,我一个嫁出去的哪里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儿,只不过是实在不清楚这于家的根底,怕这是爹爹是被人灌酒应承下来的婚事。” ……………………… 第三百五十九章 沐英回归 朱标笑了笑,其余庶子的也就罢了,常遇春怎么可能拿自己嫡长子的婚事开玩笑,常茂往后可是常家的承爵之人,就算承不了开平王的王爵,但顶级国公的爵位是必然有的。 如今主动去跟一个知府联姻,恐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要知道常茂的年纪可不小了,同代的徐允恭傅忠等人早就成婚了,唯有他一直拖到现在,原本京中还有消息说常家是要跟宋国公冯胜家联姻,可等常洛华跟太子定下之后就突然消散了。 可见常遇春也是感觉到自家如今鲜花着急烈火烹油之势了,有意的要消弱常家的势力,否则万一影响到外孙的地位就坏事了,毕竟无论是圣上还是太子估计都不会愿意看到外戚强盛。 为了往后这坐江山的人身上也有常家一半的血脉,常遇春没有什么舍不得,更何况就是娶了冯胜的女儿又如何,他们又不是要造反,联姻也没有太大必要,就是为了兄弟情,也可以让庶子娶个他家的庶女,意思意思就行了。 朱标换位思考了一番也就知晓自己岳丈的想法了,看着还有些担忧的常洛华说道:“岳丈自有考虑,何况娶妻娶贤,于明远为人正派,家教应该也不错,其嫡女不会太差的。” 常洛华听到这儿才松了口气,能让太子爷觉得为人品行都不错,那于家前途定然是光明的,常洛华原本还是担心于明远毕竟是地方文官,万一牵扯到什么贪污之类的罪名上,那可就是坏事了。 至于于家嫡女如何倒是不怎么重要,常言道高嫁女低求媳,再厉害的女人进了婆家又能如何,还不是得伺候一家老小的吃喝,动不动还要给婆婆立规矩,想到这儿常洛华又忍不住欣喜了起来。 自己入宫后婆婆疼爱有加,只有刚入宫那一个几天象征性的立了两天的规矩,往后就再也没有了,要知道民间可是有连着立好几年规矩的,媳妇都被婆婆搓磨的不成样子了。 朱标也没看懂自己太子妃为何情绪转变的如此之快,但还是拉着她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刘瑾等人小心的跟在后面。 常洛华此事又回过神想起自己夫君明日就要出门了,心情又低落了下来,朱标刚哄了两句就看见一个小太监步履匆匆的走过来,不过他也没资格直接禀报太子殿下,走到刘瑾身旁说了几句话。 刘瑾又问了两句,然后躬身上前说道:“爷,平西侯回京了。“ 朱标听闻后说道:“竟然赶上了,立刻传他入宫。” 刘瑾先是应诺一声,然后迟疑的说道:“爷,平西侯虽说算是皇亲,但终究是外男,奴婢以为深夜请入东宫不太合适。” 朱家一听也有道理:“那就请到武英殿吧。” 刘瑾这才干脆的应诺而退,朱标转身对常洛华说道:“这两天你挑些礼物送到平西侯府,有空了也叫冯氏来说说话,沐英是我的心腹,往后也有大任,迎来往送不要疏忽。” 常洛华认真的应了一句然后说道:“看来爷是真的信重平西侯,就是那些国公都没让殿下这么特意嘱咐过。” xiashuba.com 朱标笑道:“沐英是父皇母后的养子出身,自小就与本宫情谊深厚,自然是跟旁人不同的,何况他是真有心智的,在大都督府磨砺了两年,往后由他镇守一方本宫才会安心。” 常洛华心中颇为吃味,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吃一个男人醋,赶忙催促道:“殿下快去吧,臣妾明日就会准备。“ 朱标颇为奇怪的瞧了她一眼然后就朝着武英殿走去,这武英殿属于前宫,跟后宫还有好几道关卡,值守的近卫亲军众多,有朱标的命令沐英才能通过前宫门到武英殿。 至于通往后宫的路,别说沐英了,朱标都不可能轻易通过,必然是要惊动皇帝跟皇后的,可以说入夜后后宫里面带把的只有老朱和几个六岁以下的皇子。 至于老二老三他们早就搬到西侧前殿了,白日想进后宫拜见自己亲娘都不容易,毕竟他们年长了,有些小妃嫔跟他们的岁数都差不多大,自然要避讳。 至于什么皇帝深夜突然想起个事,披上个衣服就召见大臣是不可能的,除非独自睡在前殿,否则还要赶到前殿,否则皇帝敢召见,大臣们还不敢进呢,皇族血脉纯洁高于一切,无人敢疏忽大意。 朱标负手走到武英殿,一路上遇到了十几波巡查的禁军精锐,暗中的那就更多了,朱标迈步跨过门槛,武英殿灯火通明,太监宫女齐齐躬身相迎,早朱标出东宫的时候就有太监急忙把太子要驾临武英殿的消息传达了过来。 朱标坐着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刘瑾才领着沐英匆忙赶到,沐英跨过武英殿的门槛,看见高坐上位的太子殿下后整个人都振奋了一下。 大步上前下拜道:“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笑意满满的站起身虚扶道:“起身吧,真是好久未见了,若是再晚回来一天你我恐怕又要错过了。” 沐英站起扬起俊秀的面庞,整个人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傲气和谦和,很难想象如此矛盾的气质竟然能和谐的共存在一个人身上。 沐英笑道:“殿下去凤阳迁民的时候臣留在京城处理大都督府的公务,殿下刚要回来臣就奉命巡视西北边疆,确实是许久未见了。” 俩人相视而笑,在朱元璋当年的诸多义子之中沐英都算是最小的了,朱标出生后沐英也还是留在后方跟在马皇后身边,所以沐英确实可以说是看着朱标长大的。 朱标在朱元璋的那些义子当中也是最喜欢沐英这个小哥哥,年幼时不能出后宅内院,朱标整日无所事事,憋得慌自然是要拉着人玩的,不同于玉儿奶娘等奴婢,她们只会哄小孩儿。 沐英自小待朱标就相对自己的亲生弟弟,但又多了一丝对少主的尊敬,那时尚无一丝权力的朱标对此自然是极为欢喜的,毕竟是沐英啊…… …………………… 第三百六十章 匪寇祸患 今这一天朱标的心情都不怎么愉快,毕竟演戏也是费功夫的,何况这原本的计划突然被韩琦那个老夫子搅乱,平白多了几分波折。 不过这时候见到沐英真是让人神清气爽,朱标笑着招呼道:“快坐下吧,按说你一路奔波劳碌,应该让你先回府休息,有事明日再做商量,只是时不我待,明日一早本宫就要和父皇离京了,有些话到时候也来不及交代了。” 沐英说不上风尘仆仆但眉宇间的疲惫也是显而易见的,盛夏之季来回奔波可是辛苦事,沐英听到这儿才开口问道:“臣为外臣本不该多过问宫闱之事,只是臣下午就到了城外驿站,本想着日渐黄昏,不如明日一早再入京叙职,却惊闻圣上在早朝上因为义惠侯之子刘春犯法而悲痛昏厥,这才不顾昼夜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不知现在圣上龙体是否安好?” 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日早朝上的事情,到下午就连京城外的驿站都有风言风语了,不过也应该也是有亲军都尉府推波助澜的功劳。 xiaoshuting.info 朱标坐回椅子上没有当即回答,刘瑾立刻就领着一群宫女太监走了出去,知晓后面的话不适合让这些人听到,毕竟宫里难有什么秘密。 等人都出去了朱标才说道:“父皇身体康健,不过是给先义惠侯一个交代罢了。” 沐英确定了心中所想之后松了口气,策马回京的路上他也大概猜到了,只不过毕竟是涉及龙体,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歇在驿站了,沐英坐到一旁的鸂鶒木麒麟大椅上说道:“如此就好,刘春罪大恶极,圣上对贪官污吏本就是铁面无私,如今却因为他悲痛昏厥,臣路上听闻沿途百姓们对圣上重情重义多有赞叹,不过他们还是希望严惩刘春。” 朱标点点头说道:“父皇对先义惠侯之恩铭记于心,无论如何也得先去凤阳祭拜过后再处置刘春。“ 沐英也是感叹道:“圣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当年刘英在圣上身边做亲卫的时候,圣上就对他照顾有加,纵有小错也从不苛责,逢年过节都有赏赐,就连我们那些义子都瞧着眼热。” 俩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然后朱标就敲了敲椅子说道:“前几日开平王妃来替蓝玉求情了,说他成日醉酒度日,再这么下去不是要醉死就是要憋疯了,念着太子妃有孕在身,本宫也不好太过推脱。” 提到蓝玉这个混世魔王,沐英也是剑眉一皱叹道:“臣巡边离京之前还特意去跟蓝玉聊过,劝他收心养性等候时机,没想到……” 朱标无奈的摇摇头:“蓝玉这个家伙也就是这样了,不过放他自己出去恐怕是要惹出杀头的祸患,本宫想着由你为主将,领三千精锐扫荡境内的山匪河寇以及那些煽动起义的邪教。” 沐英想了想说道:“无论是山匪河寇还是邪教残余都不过是藏头露尾的乌合之众罢了,臣只需一千精锐和地方官府府衙差役的配合就足够剿灭他们,只是蓝玉……” 就像沐英所说,那些确实不过是乌合之众,平日里都是给徐允恭常茂等勋贵小将带兵见血用的,他们都能轻易把他们打的抱头鼠窜,那就更不用说沐英和蓝玉这两个大明军方中青代的领军人物亲自出马了。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免费领! 朱标摆摆手说道:“蓝玉骄横不服管教,能让他服气的人不多,同辈之中更是只有你一人,他现在只是七品武将,你就当先锋用着吧。” 沐英一见朱标都这么说了自然也不会拒绝:“臣领命,定然不负殿下所望,蓝玉与我也有同袍之谊,我的话他也还能听进去一些。” 朱标摆脱了个大麻烦顿时轻松很多了,别看蓝玉平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可朱标也是生怕这个混蛋那天突然抽风干出什么让人无语的事情,京城天子脚下,出了什么事都不好解决。 随后朱标就谈起希望他们这次出巡剿匪的目标,现如今大明的情况越来越好了,商业也逐渐繁华,南来北往的商队也是日益增多,只是途中的风险过高,大规模的商队还好,小一些的却是根本不敢出州府做买卖。 就是因为沿途山匪水寇太多,劫道谋财害命,许多小商贾都是血本无归,还有更多的就是连命都没有了,地方官府对此也都是视而不见,毕竟死的又不是他们的治下之民,何况死的还是商贾之流,那就更不值得费心了。 朱标说道:“江南世族有不少买卖,你们若是需要诱饵可以去跟通政使司陈佑宗商量,他自然会给你们安排。” 沐英想了想回答道:“这劫道的买卖早些年臣也领人做过,不过那时劫得都是张士诚陈友谅等人的军需粮草,哪里适合劫道可能藏有山匪,臣一眼就能看出来,只要有心剿灭他们不是难事。” “何况能去落草为寇的多是小人,只要许以钱财利益,不难把控,有了内奸,里应外合之下可以轻松剿灭,其实地方官府要是真有心也不是剿灭不了,恐怕是有些微末小吏收了匪寇的贿赂,官府一组织剿匪他们通风报信,这才让匪寇猖狂至今。” 朱标点头道:“这也是为何特意要让你们去的原因,疥癣之疾也是时候改解决了,拿下匪寇后刑讯逼供出他们勾结的官吏,一同明正典刑,当然你一定要注意审查,不可错杀无辜,要是让蓝玉那家伙做主,恐怕他都能把整个县衙的官吏都杀光。” 沐英想了想忍不住笑了笑,蓝玉确实做的出来,寻常县府官吏在他眼里恐怕连人都算不上,图个方便都杀了也不会让人意外。 “还有一事要请示殿下,寻常匪寇好处理,明正典刑即可,但有举村举寨暗中为寇的该如何处理?杀之恐怕御史言官们又会疯狂弹劾了。 朱标一愣没听懂,还有暗中为寇的说法吗? 沐英解释道:“穷乡僻壤无所依靠,其中百姓单靠男耕女织根本不能维持生计,所以就出了很多邪路,少许外来的行人商队不小心入了村,夜里就会被杀光。” ………………… 第三百六十一章 法不责众 沐英继续讲道:“他们与山匪不同之处就是他们不会举旗造反,也不会光明正大的拦路抢劫,一般都是以诱骗讹诈为主,把路人商贾引进村中再做处置。” “不过他们杀性很大,寻常山匪还想着细水长流,唯有他们习惯斩草除根,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一村老老小小的惹来官兵根本逃不掉,还不如永绝后患,左右民不举官不纠,就是真有人来查,全村统一口径谁也没奈何。” 朱标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穷也不是犯法的理由,树挪死人挪活,朝廷早就号召过那些偏僻村落的百姓迁移到土地肥沃的地方耕种,当地官府会有政策扶持,可偏偏就是有人守着老本不肯挪窝儿,不动也行,竟然还敢杀人越货。 朱标微微眯了眯眼睛说道:“一经发现,无需劝降,杀光所有敢于反抗者,若是确定其村确实罪恶滔天,那就把男丁都杀光或者用于充当奴隶诱饵,总之不用特意留活,至于老弱妇孺押送到凤阳开荒三年。” xiaoshuting.info 沐英有些惊讶的看向朱标,他原本以为太子只会嘱咐杀掉村中首恶,然后把其余人强行迁移,没想到竟然如此决绝。 沐英起身说道:“殿下,臣不是替他们求情,只不过他们明面上到底还是大明子民,如此大规模杀戮是瞒不过去的,恐怕对朝廷的名望有损,也会给那些邪教残党口舌之柄。” 朱标沉声说道:“本宫知道他们为什么遮遮掩掩,为什么都干上山匪的勾当还想着当大明的子民,不就是想着法不责众,哪怕事情败露了,朝廷碍于流言蜚语也不敢杀戮过重,可这一套在圣上在本宫这里是行不通的!”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们既然喜欢劫杀旅人,那就应该承受律法之惩戒,不可能因为他们出身低贫人多势众就予以法外开恩,他们的身份能有刘春特殊吗?他们的数量难道能比天下的贪官污吏还要多吗?圣上都没有对这两者网开一面,那他们又何德何能呢?” 沐英深呼一口气:“殿下英明,臣拜服,此行定然不负殿下所望!” 朱标眼中汹涌的杀意缓缓平复,他对百姓向来是宽和的,倒不是针对哪家哪户,而是真心的希望所有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就比如迁民之事,甚是繁琐,而且得到的名声也不会太好,而今凤阳迁民对他多有怨言的也不少。 但他想着迁民要持续十几二十几年,开个好头打个榜样,可以让后面负责迁民的官吏有个仿照的章程,被迁百姓也能尽快的休养生息,也就认真的去做了。 虽明面上没人敢说什么,但他知道背后无论是官吏还是被迁百姓对他都不会有感激之情,官吏们觉得原本几鞭子的事情让太子领导的窝窝囊囊,被迁百姓也只会怨恨太子强迫让他们背井离乡,来到凤阳这个穷地方。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涉及人数只要过了三位数,那其中定然各种各样的人,若是再多那更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人都会有,不值得惊讶。 那些习惯性杀人越货的村寨,不可能是这几年才有的,恐怕都有许多年的历史了,收成好他们就是良民,收成不好他们就是土匪,唯一不变的就是骨子里的劣根性,他们祖上吃过了肉,自然知道那比草美味多了。 沐英和蓝玉虽然是东宫党羽,这件事一做成那在文官那边名声也就臭了,上奏弹劾的肯定少不了,当然他这个太子也同样逃不了。 就是沐英蓝玉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那些御史们也会说太子御下不严,竟然让臣下干出这等有伤天和之事,那些百姓纵然有罪,也当押送入京由刑部大理寺审理宣判…… 这也是为何朱标下令不用特意留活口的原因,到了京城在各方表态之下,事情就又复杂了,法不责众确实是自古以来的习惯,加上文官们有意希望借此得到名望,恐怕到最后只会杀几个首恶。 至于那些往死的路人商贾谁会在乎呢,官员们只会互相吹嘘自己从杀伐的兵锋之下救出了一村无辜的妇孺老少,或许胡惟庸等务实的官员不会做,但御史以及那些下品的官员都很乐意。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 与其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解决,大不了就是被喷几天,朱标做出决定后就平静了,也准备承受些许的后果。 别看这件事听起来很大,死的人也多,但影响力远远比不上刘春案,因为那些村寨百姓确实犯了罪,而朱元璋开国之初就说过乱世用重典,剿灭造反村寨的时候屠村也是常态。 而刘春案则是牵扯到了皇家,刘春某种意义上来说比皇亲国戚还要难以处理,毕竟皇亲国戚错了圣上按律处置众人众人只会叫好,而刘春如果直接被处死,那么众人只会说皇帝忘恩负义。 毕竟孝道大于天,皇帝也逃不脱这华夏千年以来的最高约束,在古代亲亲相隐是正道,你大义灭亲那是寡道,汉朝时候你为孝道杀人不仅可能无罪,还可能会被授予官职,这都不仅有一个两个例子。 虽然到了明朝已经不在提倡如此之孝,但刘继祖对朱元璋赠地埋葬父母之大恩,按理足够庇护刘春不死,皇帝毕竟是有能力这么做的。 不过有趣的事情就来了,无论朱元璋如何选择,都会有一波人支持也会有一波人反对,实在是难解之局。 随着朱标和沐英的谈话,夜色渐深,还是门外的刘瑾大声咳嗽几声朱标才反应过来,看着沐英说道:“明日之后又是数月不得相见,竟然忘了你一路奔波还未休息。” 沐英笑道:“殿下客气了,臣身强体健并未觉得疲惫,何况能与殿下相谈要是臣心中也甚为欣喜之。” 朱标朝门外吩咐道:“用本宫车驾送平西侯回府。” 刘瑾立时应诺,沐英刚要推辞,朱标就摆手道:“你我虽为君臣,但我心中却是拿你当做兄长,这点小事就不必客套了。” 沐英一听顿时欣喜不已,目光一定,杀伐之事就由他和蓝玉背下就是了,大不了多做些布置,文官儿也不能替罪大恶极之人求情吧? …………………… 第三百六十二章 恶趣味 沐英如此一想,突然觉得带上蓝玉也是好事一件,这家伙的名声早就臭了大街了,一出事儿只要旁边有蓝玉,那基本大家都会默认为是他又犯病了。 尤其是那些御史言官们,早就对蓝玉不满了,也就是蓝玉被贬为城门职守后才消停了些,否则每日上奏弹劾蓝玉那可是御史台的保留项目。 当然了,只要蓝玉在京,那御史言官们被敲闷棍或者其儿孙被敲闷棍也是京中喜闻乐见的活动,双方你来我往早就有仇了,所以这件事只要带上蓝玉,那么估计他和殿下这边都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了。 如此一想蓝玉实乃吾之挚友,当浮一大白! 随着车驾准备好,沐英就拜别离去了,就是乘坐太子车驾想要深夜出宫也要经过层层检查,估计沐英想回府休息还得要半个多时辰。 朱标也起身回东宫,踏出武英殿就有一群提着灯笼的宫女太监默默行礼,然后井然有序的把太子簇拥在中间,前前后后灯火通明,伴随着夏季夜晚特有的蝉鸣蛙叫行走在宫闱之间。 按说太子行进都是可以乘撵的,不过朱标觉得自己成日忙于公务,能多走动走动也是好事,就一直没有这个习惯,明月高照,清风徐徐,本来就不困的朱标更精神了。 wucuoxs.com 刚才回返谨身殿取衣服的刘瑾从后面跑上来给朱标披上一件玄底绣金纹龙蜀锦披风说道:“夜里湿气重,还是要小心受凉,对了,爷明日出行可有要带在身旁伺候的奴婢?” 刘瑾自从得知自己不能跟着出行后就一直担心得很,生怕自家殿下在外吃不好穿不暖其余的奴婢伺候不尽心。 这么多年了,就是北伐他都没离开过殿下身边,不过他也知道,太子妃这边更为紧要,容不得一丝差错。 朱标随口说道:“这次是要先回乡祭祖,你看着安排两个小太监跟着就行。” 刘瑾想了想说道:“那就刘安和福贵吧,他们俩对殿下也是忠心耿耿,定然会尽心伺候,奴婢也能放心了。” “福贵?”朱标知道刘安是刘瑾的义子,平日里管着东宫的茶点膳食,也算是心腹,至于富贵他可真没有印象。 刘瑾解释道:“福贵就是曾经冲撞过爷的那个小太监,爷宽宏仁慈不仅没有治罪与他,还把他安置到东宫伺候,奴婢本来也是极不喜欢他,搓磨几个月后发现他还是个知道感恩的…” 刘瑾这么一说朱标就想起来了,现在回想起那时的情况还是颇有感触,朱标笑道:“本宫记得那小太监不是叫赵安么,怎么又叫福贵了。” 刘瑾陪笑道:“进了东宫自然是要改名的,爷没赐名姓,那就要先起个小名,奴婢想着他既然有福气被爷特意放置在东宫伺候,可谓是得遇天贵,所以就先这么叫着了。” 朱标笑着摇摇头:“福贵叫着未免太俗气了些,嗯,明日是要回淮西老家,就给他赐下个淮字,加上原本的名字,赵淮安。” 朱标说完后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他如今也只能靠着这点恶趣味怀念那个繁华璀璨的世界了,隔着几百年的光阴,再也没机会吃着爆米花喝着可乐看电影了。 刘瑾心中顿时吃味儿,淮字在他眼里可是珍贵的很,若是殿下也赐给他多好,那可是天家帝乡的代表,刘淮瑾或者刘凤瑾也行啊。 不过这时候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刘瑾立刻回话道:“爷起的名字果然比奴婢起的雅致一百倍,不过奴婢倒也没起错,他果然是有福之人,否则怎么能得到殿下亲自赐名的荣耀。” 朱标低下头瞧了瞧神态有些后悔的刘瑾打趣道:“怎么,号称内监之首的刘公公,还会眼热一个小太监?” 刘瑾赶忙陪笑道:“那能,奴婢只是想着回去好好嘱咐他们殿下平日里的用度习惯,省的他们伺候不周。” 朱标负手走在路上:“安心办差,做好本宫吩咐的事,其余的不用多想。” 跟在后面的刘瑾眼睛一红:“奴婢晓得。” 回了东宫后朱标也没去打扰常洛华,在一旁的宫殿内歇下,落灯后刘瑾又默默的守了好一会,确定自家爷睡下了,才让其余的小太监接替,而他自己回屋后则是命人将刘安和福贵叫来。 刚才朱标打趣的话其实也没错,刘瑾身为太子的贴身大太监,平日里专门伺候他的小太监也有五六个,都是他的干儿子。 刘瑾回到自己房内坐下歇息,很快就有一个长相颇为机灵的小太监端着热茶喝点心过来伺候:“干爹,您跟着太子爷辛苦一天了,快用些茶点吧。” 刘瑾笑呵呵的应下,刚吃几口就有人端着洗脚盆过来伺候,等刘安和福贵过来的时候,刘瑾都已经换上轻便的里衣等着了。 刘安和福贵匆忙走了进来,刘安在前富贵在后,身位相差半步,回话也是刘安为主:“儿子拜见干爹。” 刘瑾默默的看了他们一会儿,看的刘安和福贵都有些发抖了,想着自己近来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应该没有啊。 刘瑾见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明日圣上和殿下要离京出巡,咱家奉殿下之命留守东宫,但爷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平日看你们俩做事勤勉,对爷又都是忠心耿耿,所以咱家就举荐了你们俩个随形伺候。” 刘安立刻磕头道:“儿子拜谢干爹提携之恩,出巡路上一定尽心竭力伺候殿下!” 福贵也是激动不已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刘瑾见状眼底才柔和了许多但还是里寒声说道:“也亏得殿下至尊至贵,竟然还记得你们俩是谁,如此天恩厚德要铭记在心,这路上你们俩不可疏忽大意,每日的早晚气候寒热都要细细体会,走到哪里都要带好让爷更换的衣服,爷多久未进茶水膳食也要算好,就是没有吩咐也要把茶点送上。” “到了地方上,若是有官员携女眷而来,不可随意收纳银财就放人,若是有人送上奇珍异宝也一定要问过殿下,别自觉是为君着想就擅自作主,若是让咱家听到你们犯了这些错处,就是殿下仁慈不予追究,回宫后咱家也要你们的狗命!” ………………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一言改命 刘瑾的话立刻让俩人从喜悦之中惊醒,在东宫规矩森严,太子爷和太子妃高高在上,平日里根本就接触不到,真正管理他们的就是刘瑾。 刘安立刻磕头道:“干爹放心,儿子跟了您这么多年,定然不会给您丢脸!” 福贵也是磕头道:“定然尽心伺候殿下,绝不敢受贿,请公公放心!” 刘瑾点点头看着福贵语气转暖:“咱家给你起的名字倒也没错,福贵福贵,真是有福之人,回来的路上殿下听闻你原名赵安,赐给你一个淮字,往后你就叫赵淮安了。” 福贵一听整个人都被着巨大的惊喜砸懵了,赵淮安,往后他遇见谁都能挺起腰杆子报名了,因为这是皇太子亲自赐下的名字,对他们来说这是无上的荣光。 刘安则是羡慕嫉妒的只咬牙,先前他在福贵面前还是高人一等,因为他姓刘,东宫大太监刘瑾的刘,就是太子爷和太子妃都记得他的名字,可这个臭小子竟然有天大的福气被被太子殿下赐下了一个字,还是淮字! 东宫这些奴婢里面,唯有自己干爹刘瑾和云锦暖玉大小双儿四位姑姑是殿下赐名,其余的都没有这份体面,这个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赵淮安凭什么? wucuoxs.com 刘安咬牙抬头看向自己干爹,赵淮安如果起势对干爹也没有好处,殿下身边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多一个人就是分薄一份恩宠,干脆趁他没起势压死这个赵淮安。 可一抬头就看干爹用一种奇妙的眼中等着看他的反应,那个极为陌生,刘安心中一惊,顿时也忘了嫉妒,埋下头不敢言语。 刘瑾见自己干儿子的反应后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屑,嫉妒在这个深宫院内再正常不过了,一层层的权力的阶梯压下来,底层的永远嫉妒的瞧着自己上面的那一层,妃嫔们如此奴婢们也是同样如此。 可嫉妒是嫉妒,如果就光凭着嫉妒去做那些不自量力的事情无异于是取死惹祸之道,对赵淮安得赐名姓羡慕嫉妒刘瑾都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有恨,因为赐名的太子爷,做奴婢的只有顺从主人的份,起了歪心思那就是不忠。 刘安是他的干儿子没错,可又不是亲儿子,他们俩相差才四五岁而已,只不过是依着历代宫里的老规矩,大太监收干儿子培养顺手的人才,刘安如果不值得培养,刘瑾随时都能把他打发了。 这时候赵淮安已经泪流满面了,哽咽的朝着承乾殿方向叩头,他当初可是把太子爷撞倒了,他一条贱命冲撞贵人凌迟处死都为过,可太子爷仁厚不仅没治他的罪,反而屈尊降贵给他擦了眼泪让他到东宫伺候,如此厚恩本就该让他以死相报,如今还给他赐了名字……… 刘瑾满意的看着赵淮安的动作,知恩图报无论何时都是让人欣赏的品性,拉一把往后也有善缘,总好过白眼狼。 刘瑾又起身取出几张银票和四块大银锭,分成两份摆在桌面上:“圣上和殿下出行也没有定下行程,咱也不清楚之后的情况,这些银子你们拿上。” 刘安定下心神后赶忙说道:“儿子身边也有些积蓄,不敢要干爹的钱。” 刘瑾摆手道:“这可不是给你们花的,殿下出行没有带银子的习惯,咱们做奴婢的自然要提前预备好,万一殿下要买点东西,你那点积蓄不够怎么办?难道还能腆着脸跟殿下说,没银子?” 刘安一听想到那个场面顿时收下了一份银子,他瞧了瞧另一份,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殿下赐名,这些银子都应该是他这个嫡系保管,而今就是自己干爹也得给赵淮安一份体面了。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赵淮安擦干眼泪也接下那份银子说道:“奴婢定然好好保管,绝不会自用。” 刘瑾点点头,然后就细细的嘱咐了一会儿太子爷的生活习惯,从如何伺候穿衣洗漱到晚上守夜的规矩都交代了一遍,刘安和赵淮安都认真的听着,这可是万金不换的经验。 等差不多了刘瑾才吩咐道:“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你们回去睡上三个时辰,然后就再到这儿来,到时候还得准备殿下出行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你们亲自整理了用的时候才能快速找到。” 俩人千恩万谢的出去了,不过此时俩人之间却是没有身位差距了,刘安走前还会特意等等还在拭泪的赵淮安,刘瑾默默的看着俩人提着灯笼并肩而行的身影渐渐远去。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后暖玉侍候他穿衣洗漱的时候还嘟嘴说道:“殿下又要出门了,要不带上奴婢侍候吧,刘瑾不去都没有人照顾您了。” 朱标笑道:“这次是有正事,要先去凤阳老家,一路上也没什么玩的,你跟着也什么都耍不到。” 暖玉委屈的应了一声,朱标笑意满满的掐了掐他软嫩的脸蛋:“好了,本宫答应开春后带你去紫金山踏青,当你好好玩个够。” 暖玉的大眼睛瞬间就睁圆了:“那也要带上云锦姐姐她们,那时候太孙也该出生了,不知道能不能一起跟着去玩。” 朱标又逗了她几句,然后才去到正殿用膳,常洛华也已经穿衣洗漱过了,大双儿扶着她坐下说道:“太子妃等爷等了好久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奴婢们劝了好几回。” 常洛华看着走过来的朱标歉意的说道:“本来该等殿下回来的,没想到还是睡了过去。” 朱标拿起筷子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去趟凤阳老家祭祖罢了,你月份也大了,往后可不能熬夜,想什么时候睡就赶紧睡下。” 常洛华答应了一声,小夫妻俩开始用膳,等吃的差不多了,刘瑾领着俩人进来,那两个当即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刘瑾恭敬的说道:“殿下出行的物品都整理好了,奴婢特意领他们俩过来拜见。” 常洛华自然知道刘瑾会留在东宫看顾她的,于是瞧了瞧那两个小太监,刘安她是认识的,毕竟是平日里主管膳食的太监,而一个就只是眼熟了。 ………………………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天子出巡 那小太监见太子妃打量赶忙膝行一小段磕头道:“奴婢赵淮安,参见太子妃。” 常洛华一听就看向朱标,淮字特殊,不是下面奴婢敢自取的,一旁的刘瑾解释道:“这还是昨日夜里殿下赐下的名字。” 常洛华闻言点点头看向那个幸运的小太监说道:“如此你们两个一路上要好好侍奉殿下,回来后自有厚赏。” 俩人当即应诺,常洛华又细心的嘱咐了几句,朱标这时候也用完了早膳,放下筷子笑着说道:“又不是出远门,何况还是跟随圣驾出行,你就不要操心了,还是紧着自己的身子吧。” 说完话朱标起身穿上一件月白云锦薄葛衣,正适合夏季穿着,轻便舒适透气,不过到底是男子服饰,比不得女子的薄纱裙。 常洛华靠上来亲自整理自己夫君的领袖柔声说道:“正值暑夏,殿下在外得小心,末要中暑了。” wucuoxs.com 朱标看着怀有身孕的妻子眸子里闪过温情:“我已经嘱咐过太医了,隔日便来请脉一次,你若是突然感觉身体不适,无需顾忌昼夜,立刻让刘瑾去请太医,我已经给他留下了手谕无人担敢阻拦。” 常洛华拉过他的手放在已经有些样子的小腹上:“臣妾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俩人稍稍腻歪了一下,朱标就转身出东宫而去了,刘安和赵淮安刚忙跟上,至于朱标日常所用的东西都安放在车驾上了,而车驾一早就被赶到宫门口等候了。 朱标径直走向坤宁宫,刘安行礼后赶忙越过他走到最前面清路,省的殿下撞见早起遛弯的后宫妃嫔们。 一路直达坤宁宫,朱标又乖乖的听了自己母后的一顿叮嘱,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己父皇则是饶有兴致的喝茶瞧着。 看差不多了老朱才开口劝了几句,马皇后这才放过儿子,转头看向自己夫君突然说道:“我想着是不是也跟着去一趟,这么多年了,一直也没个机会去到爹娘陵前磕头上香……… 还不等朱元璋回话,她自己就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哎,算了,洛华有了身孕,让我去我也不安心,恐怕刚出城就要回来了,还是等下次吧。” 老朱点点头说道:“那就明年吧,明年咱一家老小都去一趟,开国五年也是时候大祭了,那时候咱朱家也就有了第三代,子孙昌茂让祖宗们看了都跟着乐一乐,也好保佑我大明国运昌隆,百姓安居乐业。” 说完话朱元璋就直接朝外走去,朱标跟自己母后拜别后赶忙跟上,正朝着宫门口走的时候就被一群文官拦下:“圣上留步,圣上留步,您这是要往何处去,臣等听闻圣上要领着太子殿下离京出巡,这太危险了,请圣上三思啊!” 后面的朱标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心想这又要磨蹭好一会了,也幸亏大多数御史现在还在刑部大牢,否则墨迹到天黑都走不了。 天家无私事,宫里的消息本来就很难瞒住,何况宫门口天子仪仗和护卫亲军都明明白白的摆在哪里,官员们自然察觉到皇帝要有大动作了。 朱元璋看见他们也是无奈:“咱要领着太子回凤阳祭拜皇陵,超政暂且由左相胡惟庸主持,朝中诸务也劳烦众位卿家尽心处理,军国大事则发急报送到咱手中。” 吏部侍郎躬身说道:“圣上祭拜皇陵也该由礼部安排章程,然后让太子殿下领着众位皇子代圣上前往祭拜,国朝事务繁重,一日都离不开圣上啊。” 中书省官员也是拱手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就是圣上思念皇考妣准备亲去祭拜,也该留下太子储君监国,如何能二君同出,臣等叩请圣上三思。” 其余官员也是这个意思,圣上最好不去,实在要去臣等也拦不住您,但您怎么也得把太子储君给我们留下,否者这有个万一,那就是天翻地覆之局,他们可不敢冒这个风险。 不一会儿胡惟庸就领着一大帮人来了,大太阳底下一群官员又是一阵的哭嚎,大家也都清楚,皇帝主要还是想去先义惠侯坟前解释,然后再名正言顺的处死刘春,以保证肃清吏治的继续进行。 心虚的官员们自然不想看到刘春被出死,毕竟刘春一死,那些巡查的御史钦差们肯定就明白了皇帝的决心,定然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抓他们的把柄。 不过老朱心意已决,墨迹了一会后就直接命甲士隔开官员,径直上了车驾,一直和稀泥的朱标也赶紧跟上,拉开礼部尚书拽着他衣袖的手:“老尚书快放手吧,不过是去凤阳一趟,不会有问题的。” 上了车后父子俩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珠,看皇帝和太子都不漏头了,本来还哭哭啼啼的官员们瞬间安静了下来,努力也努力了,剩下的也没法子了。 出了宫门后,就看见人山人海的天子仪仗了,旌旗招展,华盖翩翩,鼓乐喧天,气势恢宏,光是随行鼓吹乐队就有八百余人人,乐器以大鼓、铙鼓、节鼓、小鼓、羽葆鼓,笛、箫、笳长鸣和中鸣、大横吹、筚篥等为主。 这还仅仅是陈列仪仗的一部分,更为庞大的护驾仪仗则是在城门外等候,而玉辂、大辂、马辇、金辇、步辇等较大的随行车驾也都在京城外等候。 朱元璋的御驾一到,最前头的张威领着引驾旗队先行,日月龙旗之后天王旗2面,十二星辰旗12面,天下太平旗1面,五方龙旗5面,金鸾金凤旗各1面,狮子旗2面,迎风招展,沿途百姓跪伏在道路两旁。 司马车驾、辟恶车驾、记道车驾、靖室车驾、象车鼓吹、式道侯开道依次行驶,大批步兵、骑队、校尉、廷尉、护驾将军以戟楯、刀楯、弓矢、鼓吹护驾。 其实自开国以后,这套仪仗还是第一次用出来,朱元璋这期间倒也出过京,但都是嫌弃仪仗队伍庞大,来去缓慢行动不便,就一直是轻骑护驾而去。 而这次就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的,自然要慢点走,让事情都发酵一下,仪仗自然是越打越好,刘春所犯之罪都已经被传了出去,本就是罪大恶极,添油加醋的传到后面简直就是天怒人怨了。” …………… 第三百六十五章 归属不强 朱标端坐在车驾上,微微侧目穿过侧帘的缝隙看见外面跪伏着的百姓,有些年纪尚幼小的孩子好奇的不行,偷偷摸摸的抬眼张望,看见什么都一幅赚到了的小模样。 而那些百姓也差不多,有人呵斥就跪的严实,没人管那就也偷偷摸摸的瞧上两眼,都知道这是朱皇帝的出行仪仗,朱标突然笑着说道:“父皇,您说下面百姓当中,会不会有人有汉高祖以及楚霸王的志向呢?” yqxsw.org 朱元璋也乐道:“这天底下那个不想当皇帝老子,无非就是干做梦,或者是真去造反的区别罢了,咱就不信当年就刘邦和项羽看秦始皇眼馋,只不过到最后成气候的就他们俩罢了。” 俩人谈笑了一会儿,朱元璋突然从袖袍里掏出一份奏章甩给儿子:“标儿,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看着吧,这世上有的是野心勃勃之人,今早咱又接到北方急报,宁夏府、延安府、平凉府三府之地同时爆发叛乱,造反逆贼足有万余众,咱看其中又是有弥勒教和摩尼教的身影。” 朱标摇头说道:“真是愚蠢,区区万余乌合之众怎么可能动摇的了我大明根基,到最后坑害的还是被迫卷入其中的百姓。” 朱元璋听着外面的庄重威严的鼓声说道:“他们也是着急了,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样在手,随着我大明民生恢复百姓安居,他们能鼓动百姓就会越来越少,到最后难逃覆灭,所以想趁着北方初归,百姓对大明的归属不深,不断掀起叛乱,朝廷杀的越狠他们越开心。” 朱标一听就明白了,燕云十六州丢失了数百年,北方百姓其实对中原朝廷的归属早已不那么强烈了,数百年那是多少代人了,而大明收复燕云才短短几年的功夫。 朱标打开军情急奏,大概看过一遍后就确定这确实是有预谋的叛乱造反,都是以当地颇有名望的士绅之家为主,在同一日夜里突然聚众袭击防守薄弱的县城,杀了县令之后强行征兵抢粮。 然后又集中兵力攻打延安府城,可惜就他们那点兵力,袭击县城还有戏,攻打有守军高墙的府城不过是笑话罢了,当即就被打退,损兵折将后分成两股各自逃亡流窜。 朱标皱着眉头轻声说道:“一股向北逃往河套地区,一股向南流入陕西,这两个地方目前都是我大明掌控薄弱之地,这些邪教残党其心可诛!” 河套地区地广人稀,虽然有不少新设立的卫所,但都是紧贴着边境的,时刻防备北方蒙古,现今瓦剌那边正蠢蠢欲动,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而陕西那边正值干旱,本就有不少极小规模的叛乱起伏,朝廷为了安抚其他受灾百姓,一直是少派兵多运粮,那些人恐怕是想借灾情煽动更大的规模的叛乱。 不过那也不是区区几千人的乌合之众能掀起波浪的,河套那边常遇春接到消息,自然就会派遣骑兵追剿,何况李文忠也差不多到了,任谁得到消息都能随手剿灭。 而在去往陕西那波也不足为虑,陕西内虽无大军,但朝廷早在一旁的西安府部署了两万精锐,防的就是陕甘地区可能兴起的叛乱,毕竟凡有天灾就会有百姓造反求活,朝廷早就习惯了。 造反者到底不过是邪教残党和地方士绅罢了,乌合之众难免受到眼界的限制,他们的路数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把戏,哪里有灾荒就往哪里逃,想着滚雪球越滚越大,可他们忘了现如今对面的是欣欣向荣的大明,不是腐朽的元朝了。 只是苦了沿途百姓,造反叛乱的百姓原先肯定也是活的不好的,但他们对同样身份的穷苦百姓不会有丝毫怜悯,弱者总是挥刀向更弱者。 “父皇可传旨下令了?还是早早剿灭的为好,本来那边旱灾就比较严重,这可真是天灾人祸不断。” 朱元璋摇摇头说道:“你也说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恐怕现在都已经被地方剿灭了,大明现如今大体上是欣欣向荣的,民心思定,就是让咱再去领投头造反都没有活路,更别说他们了。” “现在咱是想着到底该如何安抚北方百姓,南方现在叛乱越来越少,就是有那么一两股,地方自己就能剿灭,根本拉不起千余人的队伍,而北方却是依旧还能出现万余人的叛乱。” 朱标点点头,随着经济政治中心南移,加上燕云十六州等地被割裂几百年,北方如今确实是有点儿脱离,对大明的归属感不强,但是这种情况只能通过时间缓和。 出了城后朱元璋还是连写了数到旨意发往各地,让他们剿灭叛军,不过朱元璋接到的消息已经是五六天前的人,旨意传达到各方手中又是需要五六天……… 皇帝仪仗确实缓慢,但不得不说极为舒适,朱标这几年也没少各地奔波,无论是骑马或者做马车都是累的很,身心俱疲,而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格外舒适。 刚走不远烈阳高照,老朱就下令歇息,往后早晚前进,午时找个阴凉的地方驻扎歇息,省的晒伤,毕竟他们父子还好,而扛着仪仗的仪仗队和身披甲胄的护卫亲军可都受不了。 如此庞大的仪仗队什么都有,好好一布置就跟宫里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带了几车驾的冰块,就像是出城踏青的一样,今日始知皇帝之贵。 歇下后父子俩又讨论了一会儿关于北方的问题,虽然收复燕云之后朝廷就着手实行改风易俗,但如今看来效果依旧不是太明显,北方南方生活习惯差别依旧颇大。 宋元时期,汉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蒙古及其他民族的影响和冲击,开国后朱元璋就召集饱学之士制定了《大明集礼》,力图恢复汉族礼仪文化,并采取一系列去外族化的措施。 其措施包括冠服制度,礼仪方面革除胡跪,恢复汉族传统的稽首等礼仪,姓名方面严禁胡姓,甚至连汉族复姓都遭池鱼之殃。 ……………………………… 第三百六十六章 好自为之 父子俩坐在行营之中吃着午膳商量着北方之事,林林总总的章程都是为了收拢民心,让他们知道,朝廷对他们一视同仁,并不会压迫。 说到底朝廷的政略欧都是好的,只不过北方天高皇帝远,地方官吏为非作歹,种种以朝廷名义征收苛捐杂税让百姓以为是朝廷的意思。 yqxsw.org 中央政策的落实还是要看地方官员的配合,现在难就难在了这里,前元旧官贪腐之习难改,而开国勋贵们同样贪婪无忌,朝廷难有可用之人落实好政策。 父子俩商量多时,最后的结论依旧是杀,狠狠的杀,风气不改再如何提拔新官到最后的结果依旧是一样的,国子监和去年的新科进士贪腐落马的同样不少,他们上任前可是在朱元璋和朱标面前都保证过,自己绝不会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等刘春一死,再杀一批钦差,如此之后看谁还敢帮着隐瞒地方官员贪腐之罪,定下之后朱元璋也困了,准备午睡一会儿,朱标告退出了天子行营。 正是午时烈阳高悬,暑气迎面就撞在人的脸上,朱标看了看四周,依旧是望不见头的人群,随行依仗太庞大了,行营安置在阴凉处,而其余大多数人还都在大太阳下晒着呢。 朱标看着远处站着的护卫,叫来随行护驾的东平侯韩政问道:“将士们还穿着甲胄?” 韩正身披战甲腰挎长刀躬身回答道:“护佑圣驾岂能懈怠,何况规矩就是如此。” 朱标摆摆手说道:“护卫行营的亲军将士披甲执锐便罢了,其余的无需如此,盛暑之下再有昏厥才是麻烦,去下令通传吧。” 韩正欣喜的领命而去,天子仪仗离京出行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自然有丝毫不干懈怠,韩正本想着过两日在上奏,毕竟哪有刚出城就向上位叫苦喊累的,现在殿下能主动放宽再好不过。 不一会儿远处就传来欣喜的应诺之声,朱标也笑了起来,他穿的清凉还站在树荫都有感觉闷热,更别说那些将士了,为了衬托天子威仪,各个穿着艳丽厚重,冬天穿都不冷,夏天穿那就是找死。 当然了,也是因为朱标清楚,又不是去草原打仗,圣驾走在官道上,前后都有军情驿站,也有探马来回传递消息,各州府县都死死盯着,这里可是大明的腹地,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危险。 何况就是去了甲胄,万余名赤膊持刀的大汉也足够护卫天子了,能够随君出行的可都是肌肉猛男,形体不够出众的根本进不了仪鸾司。 没一会儿朱标就看见远处一群大汉光着膀子的昂然士卒朝他下拜,硬挺的脊背上汗津津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面庞上都是如释重负的欣喜。 朱标见此哑然失笑,摇摇头就走进了自己的营帐之中,里面早就准备好了冰鉴,散发着阵阵凉意,赵淮安赶忙奉上一碗冰镇乌梅汤,朱标接过一口喝下,被酸味和寒气一激,打了个舒爽的冷颤。 挥退刘安奉上的水果,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大热天不睡觉是真的没有事情可以做了,两个小太监则是守在一旁轮流打扇,让太子爷睡的更舒服。 悠悠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朱标睡醒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赵淮安一算回答道:“回爷的话,大概是快到申时了。” 朱标点点头做起身,也就是快到下午三点了,一天最热的时候也差不多过去了,好在天亮的时间长,虽然中午耽误了一会,但完全可以在补上,反正日落的晚。 随后朱标就去叫醒自己父皇,然后传令东平侯韩正启程出发,将士们歇息的也差不多了,喝饱水后就又举起仪仗开始行军了,沿途也遇上不少百姓和往来的商队,都是恭恭敬敬的让出道路,跪伏在道路两旁看着如长龙一般的仪仗走过。 往后都是如此早晚行军,凤阳到底是离京城不远,那么故意放慢脚步,也是很快就到了凤阳府境内,凤阳知府和义惠侯刘英早早的就来恭迎圣驾,一同前来的还有不少当地的凤阳士绅老者。 在行营大帐之中朱元璋端坐在上,朱标垂手则立在旁,不一会儿凤阳知府和义惠侯刘英同一群布衣老者进内拜倒:“臣等(草民)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用颇为萎靡的话回答道:“都起身吧。” 凤阳知府刚要起身就听见身旁义惠侯刘英哭喊道:“圣上,臣教弟无方,竟让他犯下如此罪恶滔天之祸,实在无颜面立于君前啊!” 朱标眉头一皱,毛骧是怎么做事的,刘英这分明还是想着保刘春一命,省的自己背上手足相残的恶名,否则绝不会这样开口。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说道:“再如何也是你亲弟,也是先义惠侯的儿子,咱会留他一命的,往后你可要好好管教。” 刘英听到这眼睛一转,就准备哭嚎着应下来,大不了亲手打断刘春一条腿,哼,要是按照毛骧吩咐的说,那他这个义惠侯还怎么做人? 传出去他就是个卖弟求荣之辈了,本来就在勋贵圈混不开,此事一出,他这辈子就只能窝在凤阳老家看坟了,男儿丈夫谁会不想做出点事业。 朱标在旁突然说道:“父皇思虑再三,这一路上昼夜难眠,终究还是顾念着先义惠侯的恩情,决定留刘春一命,罢官免职押回凤阳老家,以此全了朱家与刘家的情分。” 凤阳知府跟太子共事数月,自认也是铁杆的东宫党,太子发话自然是要符合的,立刻恭声说道:“圣上仁慈孝义,先义惠侯逝去多年,仅有二子留存,虽然刘春有罪,但就是顾念着先义惠侯之恩,从轻发落也属于情理之中。” 而刘英则是抬眼看了看太子爷,俩人对视一眼,刘英顿时就是心下一惊,虽然太子神色柔和,但眼底分明闪烁着寒光,透着对他的不满。 太子的话听着没有什么毛病,但话语里的意思就是,刘春可以活,但是你爹那点情分往后就没有了,朱家也就不欠刘家的了,让他往后好自为之。 ……………………… 第三百六十七章 祖宗为证 刘英惶恐的低头后心思百转,此时他又开始思索自己弟弟命值不值得他用自家的立世之本去换,刘家无寸功于大明,只是对皇帝有恩情,他家的根基就是看皇帝认不认这个情分。 虽然当今圣上无论如何都都会认,但往后的皇帝呢? 太子爷如今就透漏出不满,等日后当今龙驭宾天,就是太子爷坐江山了,若是真有心想要刘家死,总有人会为王先驱……… 如此一想,刘英顿时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弟弟又不是自己儿子,他的死活关本侯爷什么事,咱还是管好自己儿孙未来的福贵吧 刘英顿时磕头道:“臣感念圣上恩德,但愚弟犯下如此大罪,就这么从轻发落如何服众,若是因他一条命,让圣上英明受损,臣死后何颜面去见先父!” 朱元璋顿时落泪说道:“当年皇考妣逝世,咱家贫年幼,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浆,若非你父之慷慨惠此黄壤,何能使得皇考妣上有一地安身,而今汝弟有劫,咱何能漠视不顾。” 此话一出帐内顿时哭声四起,凤阳知府以及他身后的凤阳老者们更是泪流满面,嘴里说着圣上仁德宽厚,多年往事竟然还铭记于心。 朱标自然也是得跟着哭,看差不多了抽出帕子递给自己真的泪流满面的老爹:“父皇还当以龙体为重,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还皆赖父皇照拂呢。” 其余人也赶忙规劝,此事暂且也没人再提起,都知道最后的决断要等到祭祀完皇陵和先义惠侯之坟后,否则这一劝就答应,未免表现的太急切了。 正值午时,朱元璋赐下酒宴,席间拉着刘英的手谈话以示亲厚,凤阳诸老都是会说话的,说着自己能成为帝乡一份子是如何的骄傲,死后见祖先也能说光宗耀祖了。 所谓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此话确实是至理名言,朱元璋的仪仗入凤阳后引得十里八乡无数百姓前来拜见瞻仰,山呼万岁之声整日不绝。 朱元璋每到一处都会叫来当地有声望的村老士绅,问询他们平日的生活状态,凤阳知府和义惠侯刘英全程陪同,刘春自然也是难免被提及,一提众人就免不了一哭。 大多数村老都是斥骂刘春给先义惠侯丢脸给凤阳帝乡丢脸,劝说朱元璋要严惩刘春,刘英本人也是代表刘家一同请罪。 见此朱标满意的点点头,毛骧还算做了些有用的事情,现今整个凤阳都知道了刘春的情况,大多数人都还是老百姓,自然看不惯贪官污吏, xiaoshuting.cc 尤其是老刘家骤然福贵,靠着当年那点事封侯,本就让同乡百姓眼红,大家一起穷那就是好兄弟,但你突然发达了,还不带上我,那咱们就是仇家了。 在凤阳刘家的声望可以说是一落千丈,大家都在替皇帝着急,生怕他放过刘春,这时候朱元璋的御驾也到了皇陵,毛骧早就准备好了祭祀用的祭品。 朱元璋也厚赏了看守皇陵的卫士们,朱标亲自赐下酒宴,天子仪仗驻扎在惶恐之外,等明日吉时再举行祭祀皇陵大礼。 当天夜里凤阳知府等人退下,朱元璋则是领着朱标进了皇陵主祭的屋内,老朱家祭祀前夜私下跟祖宗联络感情也是习惯了。 大殿内香火不断灯火通明隔着老远就能到浓重的香火气息,东平侯韩政和毛骧领着亲军守在门外,朱元璋和朱标径直踏入祭堂。 里面供奉着朱家祖先,朱元璋父子来先是各自点燃供奉香烛恭敬的插入大鼎之内,朱标抬头看了一眼,牌位上都刻着字,德祖玄皇帝朱百六、懿祖恒皇帝朱四九、熙祖裕皇帝朱初一、仁祖淳皇帝朱世珍…… 朱元璋后退两步大礼参拜,朱标在其后半步也跟着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后,老朱挺起腰杆跪着向祖宗禀报近几年的功绩,也表达了自己的忧虑,也只有在祖宗牌位面前,他才能这么无所顾忌的说出所有。 平日哪怕是在马皇后和朱标面前,他也不会说这么多,因为他是妻子的丈夫,儿子的父亲,是妻儿的靠山依仗,他不屑将这些说出来,因为他自信没有什么是他朱元璋不能承担的不能解决的,没必要让妻儿跟着忧虑。 朱元璋最后沉声说道:“大明开国至今日盛一日,家国兴旺此皆赖祖宗庇佑,儿孙感激涕零,而今国朝之中尚有忧患,还请皇祖保佑臣能顺利平定祸患。” “臣还有一件大喜事要禀报祖宗,标儿,你来亲自跟祖宗说。” 朱标郑重的磕了一个头才开口道:“启禀祖宗,臣朱标之嫡妻常氏已有身孕,还请祖宗庇佑其腹中子嗣平安,以绵延朱家血脉,使得宗庙有继,臣朱标叩首。” 孩子尚未出生,男女都还不确定,自己父皇却如此郑重其事的让他禀报祖宗,估计是想让他明白,朱家的江山,一定要在嫡系传承。 磕完头父子俩起身面对着高高在上的祖宗牌位,朱元璋负手说道:“标儿,爹早晚也有一天会摆在这上面,跟祖宗们一起看着你跪在这里禀报你的功过,诉说你的烦忧心事,那时候爹在天之灵一定会好好庇佑着你。” 朱标闻言鼻子一酸:“爹………” 朱元璋摆摆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咱是皇帝但也是人,标儿,咱只盼望之你能顺顺利利的继承江山,将大明领向更加繁荣昌盛,让老百姓们都过的富足,不在因为贫穷饥饿而造反求生。” “你要知道,咱朱家是如何起家的,又是怎么夺过这座江山的,一两波造反的不过是乌合之众,随手就可镇压,但若是逼迫的全国各地百姓都蜂拥造反,那再大的基业也不过转瞬即没,所以一定要照顾好百姓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千古名言不可忘却。” 朱标郑重的应道:“父皇教诲儿臣铭记于心,天地宗庙祖宗为证,朱标定然会使得大明国富民强!” ……………………………… 第三百六十八章 祭祀 朱元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父子默默的看着祖上的牌位,闻着香烛缓缓燃烧散发出的檀香,心中都是思索着江山社稷。 大半个时辰后父子俩回返行营,洗漱之后就早早睡下了,明日一整天的正祭可累人的很,至于礼部官员早就已经忙碌数日了。 早在正祭前三日,太常寺委牲所千户一员,领旗军九名,将陵祭所用香、祝、牲、吊等物送至凤阳府,凤阳府官吏以鼓乐迎于州南门外,行一拜三叩头礼,然后奉于皇陵以东的吊亭之内。 祭前二日,将香、祝、牲、吊等祭祀用物送至皇陵,凤阳府官吏在州西门外恭送,行礼如迎时。然后,由各陵供祀厨役将应制祭品制做出来。 宰杀三牲的地方是宰牲亭,加工祭品的地方在神厨,临时储放祭品的地方在神库,宰杀三牲时须按照一定的方式进行。 太常官属要开牺牲所中门,导以鼓乐旗帜牛羊出,龙袱盖之,至宰割所,以四索缚牛蹄,太常官属至,牛正面立,太常官属朝牲措,揭未起而牛头已入姆所。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朱标也不太清楚,毕竟专业的事都有专业的人负责,皇帝和太子只需要记者正祭那天的礼仪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后先是沐浴更衣,换上庄重的朝服,朝服厚重前后及两肩绣有金盘龙纹样,服装以黄色的绫罗,上绣龙、翟纹及十二章纹,玉带皮靴,头戴乌纱翼善冠,整个人威仪赫赫。 朱标呼出一口闷气,实在是太热,出了太子行营径直去先拜见自己父皇,行礼过后在一起走向皇陵,陵户三百十四家中的年轻子弟作为仪仗分列在两旁,礼部侍郎着官服捧着玉璧跪迎。 这时候礼乐之声也就响起来了,皇帝太子入陵大礼参拜,皇陵奉祀官正式掀开皇绸遮盖的三牲祭品,之后的就不必细说了,随着暑气上涨,朱标的朝服里的内衬衣物都湿的透透的了,要不是还能抽空喝几口水,恐怕早就脱水昏过去了。 朱标如此,朱元璋也自然是同样的,这个就是为何皇帝极少亲自来祖陵祭祀的原因,一般都是派遣皇亲国戚或者勋贵大臣协同礼部官员主持祭拜。 当然了朱标算是来的最多次的一个了,还是吴王世子的时候就来祭拜过,开国后来过一次,凤阳迁民的时候又来过一次,而今又陪同自己父皇来祭拜,这时候朱标突然无比想念常洛华腹中的孩儿,殷切的盼望那是个男孩…… 好不容易挺到了中午,父子俩抽空换了身衣服,吃了两口饭,然后又是一轮新的祭拜,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规矩繁琐之极,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xiaoshuting.cc 到了晚上才算结束,当然了是他们父子俩的工作大体上结束了,礼部以及皇陵祭祀官还得继续操办好几天,务必要让祖宗们在天之灵满意。 父子俩用晚膳的时候都没有说一句话,穿着轻便的衣服猛扒饭,之后洗了个澡就睡下了,可比在京批阅奏章累多了,主要是要么一直跪着,要么就是来回站起身在跪下,如此反复是在折腾人,何况这个天气。 第二天爷俩才算缓过来,不过也没时间歇着,还得去刘继祖的坟前上香,义惠侯刘英也是领着全家陪同,刘家在凤阳也算昌盛,其余的旁枝也都来人参加了。 与祭祀皇陵时的庄重不同,刘继祖坟前一片哭声,以皇帝和太子为首,义惠侯刘英为辅,大家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刘老爷,咱朱重八来看你了,当年你的恩惠咱没有一日忘却过,也是你在天有灵,在乱世之中保佑你嫡长子刘英顺利投奔到了咱的麾下,如今咱开国授勋他也是封了侯爵之尊,刘家往后富贵传家与国同休,你地下有知也可以安心了。” 看着泣不成声的皇帝,周围刘氏家族的人各个都是感念不已,当然也有人嫉妒的咬牙切齿,那就是刘德的几个儿子,他们恨自己死鬼老爹当年为什么那么小气,还是有了增地之恩,这义惠侯的爵位怎么会落到刘英那个龟孙子手上。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刘德几个儿子平日谨小慎微,就是生怕自家落了满门抄斩的下场,虽然皇帝当初说过不予追究,但他们若是犯事了,凤阳官员可绝不介意名正言顺的替皇帝出口气。 朱元璋的话说完,朱标拭泪的同时冷漠的看了眼刘英,刘英当即跪倒在坟前磕头哭嚎道:“爹啊,咱们家门不幸啊,儿子不孝,没有教育好弟弟,竟然养出了个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他仰仗天恩浩荡,竟然在外为非作歹草菅人命,何以对得起您地下之灵啊,爹啊!” 一旁的刘家族老呵斥道:“有什么话也该回家说,你爹死了这么多年,你还扰他清净做什么!” 也有看出来什么的族老说道:“刘春败坏门楣,有什么不能说的,也就是继祖走的早,否则非得亲手打死这个孽障不可!” “咱看也是,这段时日,刘家的人没少被父老乡亲戳脊梁骨,我都一把年纪了,都没有脸面出去见人了,难道非要为了一个畜生坏了刘家满门的清誉?” “哎,家丑不可外扬,刘春终究是我刘家的人,是继祖的儿子。” 就在这时候刘英突然大吼道:“他不是了,刘春不当人子,仗着祖宗荫德为非作歹,我为刘家族长,要把他逐出家门,族谱除名,他敢作奸犯科,那就应当受到朝廷律法惩处!” 刘家族人各个向看疯子一样看向刘英,刘春再如何也是他的亲弟弟,而今刘英竟然如此决绝的要让刘春死,果然是心性凉薄之辈。 朱元璋更是当即呵斥:“汝父坟前焉能手足相弃,刘春之罪,咱回特赦,往后严加管教就是了。” 刘英站朝着朱元璋磕头哭泣道:“不是臣无情,实在是刘春罪大恶极,臣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因为私情包庇罪犯,如何对得起圣上对刘家的恩德,刘春之罪请圣上按律严惩不贷,就是放回刘家,他也要受家法而死!” …………… 第三百六十九章 自作主张 听得此话,刘家有两个年纪大的老者都昏倒了过去,刘家虽然没太富贵过,但也从没出过如此手足相残的情况,刘英虽然一直在为刘春请罪,但他们还以为是以退为进的法子。 没想到他是真的要把自己亲弟弟送上死路,刘家家门不幸啊,开了这个头,往后家族定然是祸患不断,如此富贵值得吗? 朱元璋猛的起身也是晃悠了几下,朱标赶忙赶忙劝了几句,而刘英此时确实不管不顾,红着眼睛势要杀了刘春,四周族老乡绅们各个哑然失措。 刘英却是心中清醒的很,既然做了决断那就要狠,他已经是义惠侯了,也是刘家的族长,就是族人不耻于他又能如何? 刘春虽然是他亲弟,但俩人早在逃亡时分别了,大明立国后才重聚,本来刘英也想着与他同享富贵,毕竟打虎还需亲兄弟呢。 只是刘春逃出凤阳后在外求活受苦受难,骤然得知自己哥哥一路跟在皇帝身边顺风顺水,却从没想过找回自己心中难免有怨言,再加上义惠侯的爵位也是落在了自己哥哥身上,觉得同是自己亲爹的儿子,这也太不公平了,兄弟俩就有了矛盾。 刘英看不惯浑身透着怨气的弟弟,刘春也看不上好命自大的哥哥,就愤然找了胡惟庸的门路,想着谋个官位,省得天天看哥哥的脸色吃饭,结果…… 几个刘家的族老默默流泪,他们虽然辈分大,但看见个官府差役都得叫声差爷,更别说约束贵为义惠侯的刘英了。 朱元璋呵斥几句之后就又昏了过去,在旁的朱标早有准备,一把就抱住了老朱,一旁肃立的亲军赶忙上前护卫,吓得周围族老士绅们也跟着昏过去几个。 往后几天朱元璋都称病不出,而这件事也在凤阳府内引发了热议,村头儿树荫下老老少少都在议论,都说刘家是狗肉上不了正席,皇帝老子也扶不起的烂泥,刘英刘春两兄弟各个遭人唾骂。 而这时候朱元璋和朱标则是换上了一身下品差吏的衣服,游走在那些山西迁民的田舍之中,纵然是皇帝太子,换下了代表身份朝服冠冕之后,只要表现自然,那就没人会认出来。 尤其老朱本来就是底层出身,与耕作之中的迁民谈论田亩进项以及朝廷收纳的赋税多寡很是自然,迁民也早就习惯了,他们到凤阳落户后基本每个月都会有官员差役下来询问这些东西。 朱元璋头顶着草帽坐在田垄上,接过儿子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说道:“都还不错,朝廷的政策落实到位了,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 朱标摇着蒲扇说道:“凤阳迁民本来就是作为朝廷迁民标杆的,一直以来都负责迁民的官员过来学习考察,自然没有人敢在做手脚。” 一旁的东平侯韩政也是个差役打扮,不同的就是还垮了把腰刀苦着脸说道:“咱们看的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虽然准备颇多,但他依旧是不安心,时时刻刻都是提心吊胆的,实在是出了事他全家的小命都不够赔的。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这好不容易又能亲自下地看看,就这家伙一直在旁唠叨,真是枉费咱当年还赞誉他搴旗陷阵,所向皆摧。 韩正苦着脸就是劝,朱元璋被烦的没有办法,加上这两日也确实看的差不多了,就径直回了行营,韩正的大黑脸这才绽放出笑意。 回营后朱标先去沐浴一番,田间虫蚁颇多,总感觉身上痒痒的,洗了个凉水澡后才感觉舒服了,吃了两口冰镇的西瓜,就召来了刘英。 不一会刘英进屋跪下行李,朱标起身亲自扶起他说道:“你我两家之情分非比寻常,兄长太客气了。” 刘英心中一惊,太子殿下突然这么客气,实在是有些吓人,难道他这几日做的还不够好吗? “不敢不敢,殿下乃是国之储君,臣为人臣,岂能担得起殿下尊称。” 朱标让他落座,有让赵怀安端过去一盘水果,又听刘英感谢几句才说道:“如今事已至此,也就明说了吧,本宫也就不跟兄长绕圈子了。” 刘英心下一定说道:“请殿下吩咐,臣无不应诺。“ 朱标点点头说道:“还是刘春之事,按说此事放在别的时候,倒也不是可以办法解决,只是如今父皇刚刚下令肃清吏治………” 刘英赶忙说道:“臣已经想清楚,前几日所说也是真情实意,绝不会袒护刘春!” 朱标夸赞道:“兄长深明大义,义惠侯之爵没给错人,这朝廷肃清吏治也是为了国祚绵长,唯有大明国祚永昌,义惠侯才可代代富贵,与国同休。” 无错小说网 刘英自然是应道:“臣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朱标叹息道:“父皇是真的感念先义惠侯的恩德,确实是想要留刘春一命的,但是本宫却想着舍小保大才是正理,毛骧也是本宫派来规劝义惠侯的,希望兄长不要介意。” 刘英咽了咽口水,他还想着为何圣上明明都派毛骧来敲打了,还这么拿捏着不放,原来圣上是真的打算保刘家,真正动杀心的是太子殿下,也对,太子生来天潢贵胄,没受过民间疾苦,自然对刘家没有多少感念之情。 朱标拿起一颗粉红的大桃子咬了一口,甜滋滋的汁水横流,他自己对身后名不太在意,但他不希望自己父皇身后名有污点,这件事再怎么表演也瞒不过有心人,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当这个恶人吧,何况本来他也一定会坚持杀刘春。 别看现在刘英现在被吓到了,但等事后被戳脊梁骨的时候,他一定会暗地里给自己辩解,毕竟毛骧提前来过是事实,而刘春最后死了也是事实。 那时候谁又能拿刘英如何,那可是先义惠侯最后一个嫡子了,除非造反大罪,否则谁也不敢杀刘春,而且还得保护他别早死,否则朱元璋忘恩负义的名声就洗不掉了。 说到底承受大恩的是朱元璋,而朱标生出来的时候别说祖父母了,刘继祖都不知道死多久了,为了朝廷律法自作主张诛杀刘春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刘春犯法也是事实。 ……………… 第三百七十章 直奔苍阳 刘英如今也想明白了,皇帝想要刘春的命或者太子想要刘春的命其实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天命不可违。 之后俩人也没有太多的话好说了,刘英告退而去,朱标则是去了自己父皇那边,虽然朝廷绝大多数事物都交给了中书省处理,但是军情国要也无人敢擅专,都是要送来给圣上批阅的。 朱标进去后就看见老朱穿着清凉,坐在椅子上挖着冰西瓜吃,书案上倒也摞了一小碟公文奏章,朱标行礼拜见后说道:“刚才叫来刘英敲打了两句,儿臣看也差不多了,是该去苍阳了断此事了。” 朱元璋闻言点点头:“坐下吧,冰西瓜吃过了吗?” 朱标笑着点点头,在书案一侧的专属小椅上坐下,随手拿过几道奏章,看了看署名说道:“李善长都上了好几道奏章请求能到此拜见了吧,父皇不准备见一见吗?” 朱元璋摇摇头:“那老小子三天两头纳个小妾,过的比咱还舒服,有什么好见的,若是路过临濠再说吧。” 李善春退休后就返回老家了,也在凤阳府,不过朱元璋早就下令,除凤阳知府和义惠侯外,凤阳各地官员无诏不得前来骚扰。 李善长虽不是丞相了,但是太子太师、左柱国光禄大夫等虚职都在,自然还是朝廷官员,所以只能一直上书求见。 朱标一听也是摇摇头,李善长退养之后活得有多滋润,那朝野上下可是传遍了,听闻有不少文官的梦想就是跟李相一样,位极人臣然后安然退休归乡荣养。 朱标翻了两下就看见了署名淮安知府钱唐的奏章,不用打开就能猜到钱老夫子定然是强烈要求诛杀刘春以正朝廷律法,而且言辞恐怕也不会太好听,不过朝中有诤臣终究是好事啊。 其余公函奏章多半是北方军情,有意思的是常遇春传来的消息,那个亲手用用弓弦缢杀了脱古思帖木儿的也速迭儿突然自称自己是脱古思帖木儿第三子,乃是元世祖忽必烈的血脉,是为元朝正统,如今顺应长生天的意志自立为卓里克图汗,要求草原各部首领立刻倒可汗金帐宣誓效命。 看来也速迭儿也是感受到忽必烈一系王公的反噬,如今为了为稳固大局,连自己的面皮都不要了,只是如此不过只是饮鸠止渴罢了,不仅不可能让正统一系接纳,反而还会失去其他王公的支持。 草原如今的局势一定很有意思,朱标远在千里之外都感觉到其中的波涛汹涌,朱元璋突然说道:“看到了吗,那个也速迭儿没有给自己加封元朝皇帝头衔,也没有用年号,听说祭祀的时候也没带庙号。” 朱标眼睛一亮说道:“他在去汉化,淡化元朝的痕迹,想要把蒙古变回成吉思汗的时候,没有皇帝,只有可汗。” 朱元璋吃完半个地瓜,打了个舒服的饱嗝,拍了拍肚子说道:“咱们去胡化,他们去汉化,这倒也是挺有意思,只不过他们的难度比咱大太多了,这个也速迭儿心性太急手段太糙,早晚要不明不白的死掉。” 朱标一愣,目前来说这个趋势不明显啊,再如何称汗的也是也速迭儿,最起码的权力还是有的,朱标又低头翻了几份奏报,才看见亲军都尉府发来的密报。 原来也速迭儿将原脱古思帖木儿的部众大部分被强迁到西蒙古瓦剌地区,而且分配的草原牧场都是水草不丰之地,对牧民来说这是绝大的打击,更是一种侮辱。 朱标看完后也感觉到了其中被压制的矛盾,按理胜利者重新划分利益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未免太急切了,蒙古各部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吃不饱草那就要张开獠牙咬人了。 朱元璋意有所指的讲道:“这就是权不归己身例子,也速迭儿起兵靠的是瓦剌,虽然是以他为主,但瓦剌各部也不完全是他的下属,两者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朱标闻言点点头,也速迭儿这次是被迫提前分割利益了,大战将起没有瓦剌的全力支持,他可顶不住忽必烈一系的疯狂反攻。 蒙古局势日渐清晰,虽然大明这次是被迫接招,但因为他们内部矛盾更重,主动权却依旧还在大明手中,天保奴和李文忠入蒙古之后,应该能拉拢不少求稳的部落。 凤阳看的也差不多了,朱元璋也呆不住了,第二天一早,停留许久的天子行营终于拔营了,庞大的仪仗直奔苍阳而去。 而凤阳百姓也都得到了消息,义惠侯刘英和太子殿下都希望严惩刘春,而朝廷那边也是同样,说是有许多官员老爷请求将刘春治罪,恐怕他是没活路了。 等出了凤阳后,朱元璋就下令遣散大多数的仪仗队伍,让他们自行回京,只留下了随行护卫军,之后的行军速度快了不止一点,半个月后就到了苍阳。 爱好中文网 期间父子俩倒接见过几府的官员,也见了两波巡查钦差,唯一的结果就是朱元璋又下令斩杀了百余名官吏,而发配凤阳充当苦役的官吏以及罪犯家属那就更多,足有四百余名。 这被判死刑的没什么好说的,若是运气好还能有个亲戚同族收尸,运气不好牵连亲族的,那连个收尸的没有,人血馒头倒是能喂饱不少愚昧百姓,毕竟对百姓来说,贪官也是读书老爷,那血里是有文气的。 朱标其实也对那些尸体挺感兴趣的,中医是很好,但发展专攻不同,不精通实际的人体构造,朱标早些年就询问过宫里的太医,他们都没有对人开刀的经验,人体器官对他们来说很抽象。 倒是官府仵作对此颇为了解,不过也就是局限也很大,毕竟仵作的手法也糙的很,多数时候就是在死人肚子上刨开,看看肚子里面的东西。 如果说中医学是以藏象生理学、经络腧穴学作为基础,那么后世西医的基础就是解刨生理学以及生物化学为基础,大体老师的意义不言而喻。 …………………… 第三百七十一章 焦虑若焚 只是如今这个社会可容不下有人解刨尸体,身败名裂都是好下场了,被官府知道了当成邪教妖魔抓来弄死也属平常。 虽然朱标不用顾虑官府,也不太在意自己身后名,强令毛骧等人弄来尸体着人解刨研究,但一旦曝光了,东宫臣属和自己父皇母后可都不会答应,堂堂国朝储君不思朝政,领着一帮人对死尸抛胸开腹……… 更别提传出去了,那太子朱标可就是真的出大名了,风言风语传到最后就是太子喜食人肉脏器,全国的士农工商三教九流都得吓的瑟瑟发抖,估计倒是能让邪教分子顶礼膜拜望风而降。 朱标最后还是决定先等等吧,等全旭的锦衣卫好了就都方便了,当成酷刑也好,暗地研究也罢,总归是比亲军都尉府可靠。 何况相应的名医仵作也没到位呢,朱标当年跟太医聊了不少,也特意问询过学识渊博宋濂,发现前代其实也是有手术的案例,华佗扁鹊这种广而流传的暂且不提。 《汉书·王莽传》中记载,王莽命太医、尚方、巧屠将其解剖,挖出五脏加以测量,再用削尖的竹刺刺入血管以检视经脉,「知其终始,云可以治病」。 朱标读到这里的时候只能感叹一句,果然什么古代黑科技都绕不过王前辈,刘秀小儿误国误民。 当然了,这只是玩笑话,王前辈的步子太大,必然是要扯到蛋的,思想跟实际并没有完美合一,领先时代半步是领袖,领先时代好几步那就是疯子,没有刘秀他的新朝也走不远。 再有隋朝巢元方《诸病源候论·金创肠断候》其中记载先以针缕如法,连续断肠,便取鸡血涂其际,勿令气泄,即推内之……” 这分明就是肠吻合术,而且步骤相当全面,除了没有细菌感染这方面的考虑之外,基本已经很合理了。 xiaoshutingapp.com 其余的还有唐朝金针拨障术这种治疗白内障的方法,只可惜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不通晓,而且他们的年纪也有些大了,再让他们重学也难。 都说高手在民间,所以朱标从去年起就命毛骧在全国搜寻懂这方面的名医,以及各地官府内经验丰富的仵作,倒是也些收获,目前都安排到沿海那边,倭寇的尸体可没人管。 其实这件事的意义大过实际,朱标这两代应该是享受不到福利了,毕竟要受到时代的限制,细菌感染和术后伤口发炎都不是容易解决的,就是病治好了,死在术后的应该也是大概率事件。 否则既然早有方法记载,不可能连太医都不懂,可能就是因为疗效不好,学了治死人还要偿命,毕竟人家怎么知道这人是病死的还是你开刀害死的,遇上不讲理的权贵,让你偿命也属平常。 这已经不是讲道理的事,而是人性如此,家人病亡总得有个发泄,后世都是如此何况如今,还不如平平稳稳的诊断,治不了也有个推脱。 ……………… 苍阳县,刘春早就被押进了县内大牢,只不过里面干净整洁的很,别说基本的床榻被褥了,桌椅板凳茶壶酒具都样样不缺,跟两旁满是杂草堆的牢房形成鲜明对比。 “来人!来人!你们都他娘的死了吗?” 几声嘶吼过后,两个满脸络腮胡的狱卒走了过来,看着里面满眼血丝的人说道:“刘爷可有吩咐?” 刘春伸手扣着围栏快速问道:“圣驾到哪了?可有旨意传过来?外面有什么消息?” 其中一个狱卒粗声回答道:“刘爷,听说圣驾已经入府了,估计也快道咱们县里了,倒也没听说有旨意过来,至于外面的消息么,嘿嘿,听闻你兄长义惠侯爷已经替你请了死罪,还要把你开除族谱。” 刘春一拳锤在坚硬如铁的围栏上:“放屁,我也是爹的儿子,又不是他刘英的儿子,他凭什么替我请死,凭什么开我族籍,得了义惠侯爵位还不够,还要把我这个亲弟弟逼死吗?” “不可能的,圣上不会听他的,我爹对当今圣上有天大的恩德,莫说我犯下这点儿小错,就是更大,圣上也会保我的,你们说对不对,啊?” 狱卒乐呵呵的回答道:“那是,刘爷是什么人物,我们哥几个还等着沾您的光呢,刘爷可要喝茶,我这就去取。” 这俩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就走了,身后刘春在叫他们就当没有听到,等走远了才开口说道:“嘿,本以为刘春能出去,枉费咋俩对他这么照顾了。” “难,刚开始谁不认定刘春定然平安无事,毕竟皇帝老子一句话,谁敢把他怎么样,可如今越关越久,虽然现在皇帝亲自来了,可怎么感觉是要亲自送他上路的样子。” “那你说,咱们要不要把他押到普通牢房里去,这皇帝既然是来杀他的,那看他在牢里这么舒服,不得找人问罪啊?听说皇帝这一路可是杀过来的,沿途七品往上的老爷都被斩首几十个了!” “别了,咱们哥俩有什么权利,那牢房也不咱们能安排的,还不是知府老爷的吩咐,至于咱们哥俩平日不过就是多送了些茶水,其余的可什么都没有干。” “没想到啊,平日连知府都不放在眼里的刘爷如今真的要死了………” “行了,你去给他送茶吧。” “还送啊?” “废话,落地的凤凰也不是咱们这家雀能欺负的,人家临死要咱们垫背,皇帝老子还能不答应这点小事儿?” 不一会儿茶水就送过去了,而刘春确实根本没有一点心情,宛如濒临绝境的困兽,在牢笼里惶惶不安的转着圈儿,内心焦虑若焚。 怎么会这样,我什么都没有干,为什么要我死,爹你在天之灵看着呢吗?那朱重八要忘恩负义了,求您给他拖个梦就就儿子吧! 他自己都快忘了当初纵马游街,恣意妄为时的张狂了,在这一县之地他就是皇帝,看上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不用自己去,当晚就得让她自己送上门,否则就是破家灭门之祸。 ……………… 第三百七十二章 义惠侯 刘春在大牢内,刘英也没得闲,事情既然定下来,带着两个族老随圣驾前来,进了州府后又特意向太子殿下请示,然后先一步到了这苍阳县。 刘英身着玄色曳撒衣,到底也是从军出身,一身马术颇为不错,策马领着几个护卫就到了苍阳县衙。 下马后立刻有几个机灵的守门差役上前牵住马缰赔笑道:“这位爷,可是需要小的去通报一下?” 差役虽是小人物,但是自有活法,一般百姓路过县衙那个不是低头瑟缩,生怕被他们叫下,而这些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到了县衙门前也无任何恐慌,一看就知道是惹不起的人物。 刘英下马,一旁的护卫呵斥道:“快去通报钦差老爷,就说侯爷来访!” 那些差役们也大概猜出来人是谁,立刻就有两个人进去通报,苍阳县令刘春被押入狱后,检举他的钦差就暂且执掌了县衙,继续搜寻刘春的罪证,堂堂钦差被当街殴打,他自然是要狠狠的出这口恶气。 xiaoshuting.cc 刘英下马后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吐出一口气,接过身旁侍卫的水袋喝了一口,毫不理会县衙差役请他们入内等候的话语,他是勋贵侯爷,本来是瞧不上什么狗屁的钦差,可如今的事情得解决。 钦差当街受辱他刘家怎么也得有点表示,毕竟钦差大臣是奉圣命巡查地方,代表也是皇帝的脸面,如此刘春的命是一个,他刘英的面子也是一个,两样加起来给钦差垫脚下台也够了。 当然了,这也是他刘家底子厚,圣上看着先义惠侯的颜面,否则侮辱殴打钦差大臣,无异于是造反重罪,全家抄斩都是轻的。 没一会儿一个红袍官员就迎了出来面色平淡的说道:“见过义惠侯爷,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快请进内喝茶。” 刘英当先躬身抱拳施礼道:“本侯治家不严,教养舍弟无状,冲撞了王钦差,特来请罪。” 得闻此言王世坚的脸色才舒缓一些,感觉周围的差役终于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了,这段时间他可是颜面尽失,堂堂钦差大臣竟然让一个县令殴打了。 王世坚伸手扶起刘英客气了几句,然后就进屋了,留在外面的差役又回到县衙前两两三三的站好,其中一个突然说道:“这义惠侯爷都亲自来赔礼道歉了,刘县令该不会没事了吧?” “嘿,我看八成是差不多了,官官相卫可是老话,没看刚才义惠侯一道歉,钦差老爷脸色都好看了许多,等进去了,侯爷在表示表示………” “你们几个龟孙子懂个屁,这次来的可不光是义惠侯,没听说吗?皇帝老子都领着太子爷朝这儿来了,到时候说的算的可不是钦差了。” “那皇爷能杀刘爷吗?不是说刘爷他爹对皇帝老子有大恩吗?” 几个人刚要往后唠,就听见里面又传来脚步声,赶忙规规矩矩的站好。 “那本侯就暂且告辞了,明日圣驾即将到来,王兄还要提前准备好接驾事宜。” “多谢侯爷提点,县衙大牢就在一旁,本官已经让人送去手令,侯爷随时可进去探望。” “如此多谢了,王兄不必再送了。” “侯爷客气。” 没一会儿刘英就领着几个护卫走了出来,牵着马径直离去,离开县衙百米之后一个护卫才开口问道:“侯爷,咱们不去看望二爷吗?” 刘英寒着脸脸说道:“再如何也得给他带点酒菜,刚才不是路过一家小酒肆吗,你立刻去买一些回来。” 那人立刻应诺将马缰交给同伴,然后自己朝着那边跑去,而刘英几人则是在一旁的小茶摊坐了下来,好歹头顶有个遮阴避凉的地方。 一个眉宇之间有道刀疤的侍卫给刘英倒上一杯凉茶后说道:“那个狗日的御史敬酒不吃吃罚酒,难不成他还以为弄倒二爷还能再动的了大爷不成?” “就是,白送他两千两银子交个朋友,又不是让他放了二爷,还装上正经人了,他以为他收了汝宁知府一千两银子的事情没人知道,现在装清廉未免太晚了。” 刘英喝了口茶呵斥道:“闭嘴,这个风口浪尖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不知道吗? 其余人立刻闭嘴不言,刘英呼出几口气,说他不恨王世坚是假的,要不是他,刘家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这群御史就是恶心人,明明自己也干净不到哪里去,非得装的堂皇正经,想要银子也不直说,撞上刘春这个愣头青可不得出事。 看着吧,等这个风口过去,本侯爷不要你全家的命,老子就跟你改姓王! 刘英狠狠的惯了口凉茶,片刻后那个侍卫就拎着两大食盒走了过来,刘英起身领着的人去了大牢,一路畅通无阻,狱卒们各个都是卑躬屈膝,恨不得把照顾刘春的功劳都安在自己头上。 没一会儿就到了刘春的牢狱,看见里面的摆设刘英面色也好看了不少,刘春怎么也是他的弟弟,他死活无所谓,但刘英不会允许有人侮辱刘家,否则打得还是他义惠侯的脸面。 “哥,哥你终于来了,你来救我了,快放我出去,哥我往后再也不敢了,就老老实实的在侯府呆着。” 狱卒陪笑着打开牢门,刘春红着眼睛踏步就要冲出去,刘英确实先一步走了进去,拎着食盒的侍卫跟着走了进去,摆放好食物后带着周围的人都朝远走了过去。 刘春这时候也看出来了刘英不是来救他出去的,颤声说道:“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给我送断头饭来了,哈哈哈哈,你他娘的可是义惠侯,你袭这个爵连自己亲弟弟都保不住你还有什么用,去你娘的吧!” 刘春疯狂的踹着牢门发泄,不过明明狱门没有锁,他却也不往外冲,可能是清楚,自己是跑不掉的。 刘英也没说话,拉过弟弟的肩膀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脸上,那一拳极重,刘春的头都被惯力冲的砸在了铁木围栏上,刘春痛苦的哀嚎声一下就起来了,嘴里的肉都被牙齿划破了,鲜血随着哭嚎从嘴里喷出。” ……………………… 第三百七十三章 民怨沸腾 刘英冷着脸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夹了几口烧鸡,对自己的亲弟弟的哭嚎丝毫不理会,他这段时间憋屈的很,终于见到正主了,这一拳下午心里舒缓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地上的刘英捂着脸爬了起来,畏畏缩缩的看着自己大哥,别看他在外到处胡吹,但他其实心中极为畏惧,否则又如何会挑选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上任。 刘英呼出一口气说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侯府里少不了你那一口饭,如今弄成这样,不仅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还牵连了家里,你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刘春爬道自己兄长身前跪下拽着他的袖摆哀求道:“大哥,我不想死啊,我好不容易从乱世活下来,刚享两年的福,不想就这么死啊!” “咱们俩一起去求求圣上,咱爹对他有大恩大德,他说过会报答的,他不会忘恩负义的,对不对?” 刘英拉起他让他在对面坐下,还塞给他一双筷子说道:“圣上当然不会忘恩负义,但是我刘家容不得你这样的贪官污吏。” 刘春得闻此言就要发作,可看着自己兄长的淡漠的眼神突然就没了勇气,手里的筷子不断颤抖,一块鸭肉夹了好几次才夹起来。 刘英不屑的笑了笑,他纵然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也没领兵打仗过,但也好歹作为亲军护卫跟着大帅南征北战,是瞧不起自己这个在乱世偷摸拐骗求活的弟弟的。 刘英吃的很饱,刘春却是根本咽不下去,估计也是因为他平日待遇就不差,所以根本不饿,这顿酒菜要是给平常死囚,够他们乐呵呵的上路了。 酒菜吃完了,刘英起身说道:“你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早点去见爹娘也没什么不好,家里你不用担心,都有我照应着,明日见了圣上和太子别说那些没有用。” 刘春绝望的抽泣应道:“知道了,我……” 刘英一甩袖子也不下回头,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实在是没有办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刘春本就做错了。 2kxiaoshuo.com 出了大牢后刘英径直去了一处客栈歇下,虽然亦可去苍阳县衙住下,但还得跟王世坚扯皮,还不如落个清净。 第二天一早,刘英于赶来的汝宁知府等人汇合,亲王苍阳县外迎君,随着远处的彪骑簇拥着一个华贵的车驾,刘英等人跪地叩迎。 皇帝并没有出来的意思,朱标则是跃马而出看着他们说道:“免礼吧,随驾入县衙再说吧。” “臣等领命!” 庞大的队伍自然不可能都入苍阳县,只有韩正领着五百家亲军都尉府的精锐护卫着天子车架和太子入了县,其余驻扎在外等候命令。 入城后许多百姓都沿街跪倒在两旁,有些是县里强令来的,也有些是主动前来的,按规矩山呼万岁之后,都安静的跪着,可没一会儿就有人大声喊道:“求皇帝老爷做主,杀了刘春那个畜生,草民求皇爷爷做为民做主!” 负责那片的差役脸都白了,刚想赶过去呵斥,就听见越来越多的百姓跟着哭喊:“求求皇帝为民做主。” 声浪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抬起头被簇拥在中央的车驾,义惠侯刘英这时候脸色涨红,但却一句话都不敢说,而东平侯韩政则是看戏一般看着他的脸色。 车驾没有停止,朱元璋也没有回话,朱标则是颇为意外的看了看钦差王世坚,百姓若无人鼓动可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看来王世坚真的是生怕刘春不死啊。 朱标转眼看了看四周的跪伏的百姓也没说什么,这时候喊着什么圣上一定会为民做主才是蠢话,裹挟民意从来都是大忌。 苍阳县终究不大,没一会儿就到了县衙,韩政领人接管了县衙,朱元璋也终于下了车驾,王世坚当即跪倒垂泪。 朱元璋叹了口气安抚道:“王爱卿尽忠职守,朕心甚慰,回朝之后自有嘉奖。” 然后就大步走进了县衙正堂坐下,一群人赶忙跟上,等圣上落座后,众人又重新跪倒,这次才是正式拜见君主。 朱标走到了一旁,朱元璋虎目扫了一圈,然后看着怀庆知府喝问道:“苍阳县为你所辖,刘春也是你的属官,他做下这么多恶事,你为何从来都没有上报过!” 怀庆知府刚忙喊冤:“圣上容禀,不是臣知情不报,实在是从未接到过不好的消息,是刘春勾结了怀庆同知替他隐瞒,臣虽有御下不严之罪,但绝不敢欺君罔上,请圣上明鉴。” 此话一出,其身后当即跪爬出来一名官员,面如死灰的抬头看了眼皇帝之后就认罪道:“是罪臣收受了刘春五百两银子的贿赂,对其在苍阳的所做所为隐瞒,请圣上发落。” 朱元璋气乐了:“你们以为咱是什么糊涂皇帝?随便推出几个人就想蒙混过关?狗屁,告诉你们,这件事谁都逃不掉!” “来人,立刻拿下怀清知府等人,拉下去分开严刑拷打,咱到要看看这怀庆府的水有多深,是不是王爱卿?” 王世坚赶忙应了一声,然后咽了口吐沫,他没想到圣上来了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拿下怀清知府,而且直接下令严刑拷打,这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圣上,臣冤枉啊,臣何罪受此刑罚,圣上岂能因迁怒无辜,请圣上三思啊。” 朱标看着被拖下去的官员们,不得不说如此粗暴的手段有时候是极为有用的,这在后世是绝不可能的,毕竟什么都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哪怕你清楚他是罪人也不能对他动刑。 可在如今,皇权至高无上,或许什么闲言碎语之类的管不了,但个人的生死却还是能轻松掌控的,否则何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朱元璋并没有急着见刘春,而是静静的等候,审讯的人都是出自亲军都尉府,他们的刑讯手段别说是一群养尊处优的文官了,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没有不开口的。 前两年朱标也曾经好奇的去见识过,不得不说,华夏在这方面的手段真可谓是源远流长,很多刑罚光是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 第三百七十四章 惶恐不安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各种能拔萝卜带出泥的供状被送到御前,亲军都尉府想要冤枉无辜是把好手,但是审讯贪官污吏更是拿手好戏。 此种手段有利有弊,不过也只有在朱元璋这种开国皇帝手中,才能如此顺畅的使用,因为其中阴私都在其掌控之中。 而这时候的钦差王世坚都快要站不住了,低着头不敢让人看到自己铁青的脸色,他可是收了怀庆知府的贿赂,若是被供了出来,恐怕是要不得好死了,但如今自己请罪也是要死。 可万一没被供出来,他却傻乎乎的自己招认了,那不就成了笑话,何况把我供出来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或许不会有事的…… 看完供状的朱元璋一拍案板,下面低着头的王世坚被吓的血气上涌,差点儿直接昏死过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请圣上息怒。” 朱元璋呵斥道:“怀庆同知、通判等皆是一丘之貉,欺君罔上包庇贪官污吏,都该死,王世坚你立刻将他们拿下审理,怀庆府上下重新审理一遍!” 王世坚心神一松磕头如捣蒜:“臣无能,竟然被他们蒙骗,谢圣上允臣将功赎罪,臣定然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说完话后就赶忙退了下午,朱元璋目里透着寒光,看着王世坚的背影,朱标则是把目光从自己父皇手中的供状上收回,上面白纸黑字分明写着怀庆知府招认曾送贿银一千两给钦差大臣王世坚…… 随着王世坚也退下,整个大堂内留存的官员基本一扫而空,这也就是皇帝的权威了,否则就是钦差也没有擅自拿下一州知府的权力,就是确定他贪赃枉法了,也只能向朝廷弹劾,然后由中书省处理。刑部以及大理寺负责派人前来调查审理押送回京。 快刀斩乱麻,确实是最好的破局之法,只可惜不适合大规模施行,若是下放如此之权给钦差,那可就乱了套了,普天之下唯有朱元璋和朱标能有这个权利,余者胆敢有此念,企图擅专权柄者皆该杀。 朱元璋随手把供状递给儿子,然后就起身朝着外面走去,义惠侯刘英赶忙起身引领,都知道重头戏来了,圣上要去见刘春了。 朱标落在最后收好供状,瞧了眼一旁的畏畏缩缩的苍阳县衙官吏吩咐道:“去吧刘春案所有的受害者都叫来,若是人不在了,就把其家人带来。” 那官员刚忙应诺,朱标点头后快走了几步,跟到自己父皇身后,走了没多远就到了苍阳县大牢,一个府县能有多大,县衙跟大牢本就算是相连的。 牢头早就领着所有狱卒跪在门口迎侯圣驾,他们这个层次的本来就没有迎驾的资格,所以连头都不敢抬,听见脚步声临近了就不断的磕头呼喊圣上万岁。 朱元璋的脚步也没停,随口说了句起来吧,然后就径直走了进去,那些狱卒自然不敢起身,朱标也没管,韩政路过的时候才一把拽起牢头呵斥道:“你他娘的傻了?还不跟上准备开牢门!” “啊,是是,小人这就跟上。” 颇为昏暗的大牢倒是比外界凉快些许,只不过这味道那就一言难尽了,毕竟囚犯都是用恭桶的,哪怕狱卒们都特意让人洗刷一遍了还点上了劣质熏香,可在在夏天通风不畅的监牢内这两种味道可谓是极品…… 朱标没忍住咳嗽了几声,其余人也都差不多,刘英更是转过头看了眼牢头,这可比昨日都恶心,那个香还不如不点,屎尿臭闻多了也就习惯了,而今实在是上头。 牢头委屈的挠挠头,他是真感觉香多了,为了拿这些逢年过节给祖宗上供香过来,他那婆娘差点儿把家给掀翻了,贵人们就是矫情。 朱元璋却是见多识广,面色没有丝毫改变,步伐平稳的走到了刘春的囚牢,看着里面颇为舒适的环境也没说什么,牢头赶忙上前打开牢门。 刘春则是早就在里面跪着哭泣了,声音不大,但却分外凄惨,朱元璋走进去后也是眼睛一红,他于刘春并不熟悉,也就是见过两面。 可看他跪在地上,朱元璋却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年跪在地主刘德面前哀求赏赐一块葬身之地能埋葬父母的情形,当时被拒绝后的凄凉无助仿佛就在昨日。 “罪臣刘德拜见圣上……” 朱元璋叹气说道:“咱在宫里省吃俭用,但是对你刘家可从没小气过,逢年过节总有赏赐,或是金银珠宝或是田亩庄园,就是为了让你们兄弟二人过的富足,好不负你爹刘员外的恩德,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安享富贵呢?” 朱元璋身后的刘英快步走到刘春身旁跪下:“圣上待我刘家情深意重,是我兄弟二人不争气,辜负了圣上一片苦心,事到如今再说其余皆是悔之晚矣,请圣上依律惩处!”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刘春的身子颤动几下,最终还是沙哑着嗓子说道:“请圣上严惩罪臣。” 朱元璋的身子也是晃动了几下,慢慢蹲下看着刘春说道:“咱不仅是朱重八,还是大明的皇帝,苍阳县百姓的君父,刘春你可明白?” 刘春很想说不明白,很想就地撒泼打滚为自求一条生路,能活着比什么都强,可是经过昨夜一整夜的思考,他已经知道,自己死定了。 他倒不是在乎自己哥哥,说实在的他巴不得能把刘英一起带下去,有个垫背的总好过自己独自上路,可他总得为妻儿想想,若是他们兄弟俩都死了,一家老小那还有活路。 “罪臣明白,罪臣是个没出息的,只求圣上开恩,能给臣一个痛快。” 一旁的刘英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怕刘春死到临头发疯,把圣上对刘家最后那点儿情分都用光,他到底是没有功勋的,刘家能依赖的只有皇恩。 朱元璋也哭了出来,嘴里念叨着对不住先义惠侯,朱标等人赶忙安抚,如此整整过了半个时辰,朱元璋才红着眼睛从大牢内走出来。 而门口却早就跪好了一群百姓,各个惶恐不安,尤其是偷摸观察到皇帝老子貌似都流泪了,心中更加确定县太爷果然是皇亲国戚,自家的仇是报不了了。 ……………………… 第三百七十五章为民做主 有几个年老的百姓当即就留下了泪水,顺着黝黑布满皱纹的面旁滑落下来,其余人也是面露绝望,他们这种斗升小民,如何能跟贵人讨公道。 朱元璋大步走上前,看着眼前的跪伏慌忙问安的百姓们说道:“咱知道你们受苦了,家中有人被贪官污吏所害,你们放心,咱这个做皇帝老子的一定会为你们做主!” 有一个中年汉子猛然抬头说道:“那就求皇帝老子给俺做主,杀了县太爷刘春,俺一家四口,活生生让他逼的就剩俺一个了,难道他不该死吗?” “俺们都听说了,那县太爷是您的老乡亲戚,您肯定是想拿下面的人糊弄过去,俺们不服,那刘春抢走俺两个女儿,逼的她们第二天就上吊死了,俺男人去府里告官,结果半路上就被人抓回来当街活活打死了………” “呜呜呜,俺们都是烂命一条,只求您做主,您的亲戚是人,可我们的闺女儿子也是人啊,您可不能糊弄我们啊。” 一声声哭嚎让朱元璋的面色铁青,绣袍下的拳头捏的嘎嘎作响,朱标面色也不好看眉头紧皱,刘春的罪责其实早都已经明晰了,可纸上看来终究是一段笔墨罢了。 一旁的官员立刻呵斥道:“圣上都已经说了会为你们做主,你们还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朱元璋呼出一口气沉声说道:“咱说话算数,刘春是与皇家关系亲厚,但也难逃朝廷律法之威严,明日就在县衙前斩首示众,你们都可以过来看着!” 朱元璋说完后直接朝韩政吩咐道:“那些随同作恶的府衙差役以及随刘春上任的刘府家丁明日同时处以腰斩之刑!” 韩政应诺,那些百姓面面相觑嘴里喊着谢,可语气却也没有多诚恳,更没有什么感激之情,但朱元璋也能理解,刘春就是仗着他的势为非作歹,若真的论起来,刘春的罪过也有他的一份,又凭什么让百姓感激呢。 之后朱元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黑着脸走回了县衙,刘春之罪案例处以极刑也属正常,但终究还得顾念先义惠侯,斩首就是极限了。 朱标看着茫然无措的百姓对身后的赵怀安吩咐道:“明日行刑结束后,以圣上的名义一家给五十两银子,若是家中有被侵占的田亩,你记录下来送到我这儿。” 赵怀安低声应诺,朱标尽了份心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世间苦难之多,纵使人间至尊也无能无力,弱肉强食,为之奈何? 一行人回了县衙后朱元璋进屋处理朝廷送来的奏章,朱标进屋陪同,其余人各自散去,都不愿意这个时候在圣上面前晃荡。 朱元璋明显心意不顺,捏着笔却迟迟不批阅,朱标也没多劝,自己痛快的批阅起来,本来就是地方需要尽快处理的奏报,花费数日的功夫送到京城,遇上中书省不敢擅专的,又需要好几天的功夫送到御驾前,如今再耽搁下去,等批阅的奏章发回去黄花菜都凉了。 朱标边喝凉茶边批阅,其实倒也没多难处理,只不过涉及的官员节点比较重要,若是胡惟庸处理了,未免有结党营私之嫌。 三壶茶过后,朱标也快憋不住了,积攒了两天的奏章终于都处理完了,快进来刘安把奏章收拢好尽快派人发送出去,然后匆忙起身准备去释放一把。 朱元璋却是突然回过神说道:“刘英好歹还是咱的亲军,没受过太多罪,可刘春逃出凤阳后不过是个当街叫卖的小贩罢了,他是知晓民生艰苦的,可当了官却不知道为民解忧,反而变本加厉的迫害………” 朱标捂着肚子说道:“或许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就想着有朝一日得享权势了,定然也要让别人尝尝这种滋味。” 朱元璋沉默许久说道:“区区一个县令,仗着咱的名头就能犯下如此大的恶事,那其余地方呢?咱想去陕甘看看,那边旱灾严重…” 老朱的话还没说完,朱标就苦着脸说道:“父皇您要是这么说,那天底下就没有您不去的地方了,陕甘旱灾,北方外族侵扰,荆州又大江泛滥,沿海的倭寇最近又开始了,女真那边的使者前几日也到京城了,这林林总总您是看不过来的。” “还是早日回京吧,在京总揽大局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若是您真不放心,左右都到怀庆府了,儿臣走一趟陕甘就是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刚才确实是一时之气罢了,天子岂能妄动,何况把中枢大权尽交他人,老朱自己也不放心,一两个月还好,再久恐怕胡惟庸就成了立皇帝了。 朱标赶忙又说了两句,就急匆匆的出门解决去了,打定主意,再也不能想着批完这件就上厕所,再批最后一件就…… 等回来的时候,老朱已经叫来一桌子膳食了,朱标也正好饿了,赵安捧来夔龙纹折沿手盆,朱标洗了洗手然后擦干,这才上桌用膳。 朱标尝了两口,都有些凉了,看来是太监们先试过毒了,没办法出门在外更得小心,不过这在皇帝膳食里下毒其实也挺难的。 tsxsw.la 厨子们私下不能有任何交集,做菜的时候互相监督,而且还有太监以及亲军都尉府的人协同监督,而且随时还会有别人突然检查。 菜做好了再由太监从中夹出几口放到别的盘子中吃下,等过一回儿没有任何不适反应才会端上去,等到了上桌子前,还会有太监试菜,以防菜端过来的路上被人下毒。 林林总总的小方法,基本就是杜绝了被下毒的可能性,更何况这古代毒药哪有那么多无色无味的而且还延迟发作的。 吃饭的功夫朱元璋开口道:“罢了,你也跟着回京吧,各地灾情严重的地方多派些钦差过去就是了。” 朱标想了想说道:“其余地方确实没有时间去,不过去趟平凉延安还是可以的,儿臣离京前就有这个打算,朝廷运去的赈灾粮食耗费的也未免太快了。” “下去的巡查御史虽然屡屡上报贪官污吏的,但品级却都颇为低下,看着像是故意抛出来的弃子。” …………………… 第三百七十六章 善恶有报 朱元璋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回想一下确实如此,自陕甘有旱灾之兆起,朝廷不仅急忙从各地调集粮草,更是赶忙派遣了数波中书省以及御史台的官员,就是以防地方官员贪腐百姓救命的粮草。 老朱自己当年怎么家破人亡的他自然清楚,灾荒之下官员贪腐远比天灾更恐怖,这才会派遣不同府衙不同波次的官员前去监督,就是为了杜绝他们同流合污,但除了刚开始拿下了几个知府外,到如今却全是通判推官经历之流的下品官员。 朱元璋皱起眉头说道:“宫里的事也不少,何况你才回来多久,这又想去外边了?” 朱标给自己父皇倒上杯凉茶说道:“本来是打算洛华生了之后再出来的,但如今来都来了,索性就打算去陕甘转一转了,也是要看看江南士族有没有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朝廷大事有父皇足够了,儿臣目前虽然也跟着临朝理政了,但意义大过实际,露露脸也就够了,何况还得给胡惟庸点儿机会啊。” 朱元璋哼笑了一声,知子莫若父,这小子就是在深宫内院呆不住了,不想每日跟着他处理没完没了的政务。 朱标陪笑着站起身走到自己父皇身后按捏起来:“陕甘那边定然是鬼,再往里派遣官员也已经于事无补了,清廉的大多本事不济,有本事的却又不能保证清廉,除了儿臣再没有别的合适人选了。” 朱元璋身体放松享受起儿子的按捏,倒不是朱标手法有多么好,只是朱元璋绝不会轻易让人站在背后触碰他的脖颈,无论是太医或者身旁伺候的太监宫女。 平日里也只有马皇后和朱标才可以给他按捏,否则再累也就是自己拿玉如意敲一敲,朱元璋想了想才说道:“你去看看也行,不过一定要年前回京。” 朱标自然是应下了,就是老朱不说他也会尽快回去的,怎么也得看着自己的血脉降生,说实在的,若不是都已经到了怀庆府,他也不会起这个念头。 “还有,明年咱也要亲自巡视地方,到时候由你监国。” 朱标嘴角一抽,他本来还计划明年去顺天一趟呢,没想到自己父皇也呆不住了,准备好好逛一逛。 不过也好,事实上以他们父子俩的情况,只要留一个在京即可稳定大局,若是两个都在京,反而有些重合,虽无矛盾,但处理政务的风格确实也是有些不同的。 何况皇帝和太子都在,胡惟庸这个当朝左相如何发展,既然是准备养肥了再杀,那自然也得给他机会让他发育。 商量好后朱元璋本来因为刘春有些低落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他也不是个喜欢坐朝的人,只不过是为了江山社稷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儿子长大了可以扛事了,自然是要用起来。 朱标只能答应下来,朱元璋见此才问道:“你准备如何调查,亲军都尉府倒也派了不少探子,只不过那些人也越来越谨慎了,倒也没调查出太多东西。” 没调查出太多,恐怕是同流合污了吧,父子俩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数,前几天可是收到了亲军都尉府副统领马奎元的密奏,言说毛骧不知从何收了两千两银子以及京城外五百亩良田,那些银票田契都趁夜送到了毛骧养在府外的外室妇人手中。 朱标听闻倒也没什么意外,亲军都尉府的人其实心中都有数,自己做的事大概率是没有好下场,尤其是做到统领一职的人,所以除了明面上的家宅,养在外的私生子也有不少,就是怕有朝一日犯了事彻底绝后。 不过这也说明毛骧已经预感到什么了,正在做些布置,也就是所谓的觉悟吧,下午父子俩各自回房歇息了一会儿,怀庆府的上层官员基本被一扫而空,这也就导致没有人敢打扰,也没人送上喜闻乐见的美女佳人。 夜里听到消息,说是刘英领着一个娼妇进了大牢,估计是满意他上午的态度,念着自己弟弟明日就要去了,索性让他放松一下,朱元璋自然不会管这等小事,朱标也同样如此。 第二天一早,大牢前就围满百姓,有些是苦主,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百姓,都迫不及待的等着看传说中的腰斩之刑以及身为皇亲国戚的县太爷斩首。 朱元璋自然是不可能来的,会由朱标监刑东平侯韩政负责主刑,义惠侯刘英负责收敛刘春的尸首。 等朱标领人出县衙到大牢前,就看见七八个红衣红头巾的粗旷大汉闭目持大刀立于一块空地之上,中间还有几块铁木砧板。 乌泱泱的百姓议论纷纷,场面颇为嘈杂,朱标微微皱眉,身披甲胄的韩政转身朝着人群最多的方向怒目圆瞪暴喝一声:“肃静!” 韩政一怒周围的亲军侍卫自然跟着呵斥,百姓们就仿佛被掐住了咽喉,各个低眉顺目不再言语,胆小些的热闹也不敢看了,转身就要走了。 朱标站在大牢门前等候,没一会儿就听见了哭爹喊娘的哀嚎之声,一个个官吏恶霸被拖了出来,这些人唆使刘春作恶,趁机在旁牟利,早早就被关押起来了。 1200ksw.net 今早吃了一顿带点荤腥的饭食就知道要不好了,方才更是听闻圣上判决腰斩,更是想要撞柱子而死,省的受那份惨罪。 “开恩啊,圣上开恩,草民有罪那也给个痛快吧,斩首都行,不要腰斩啊,圣上开恩!” “哈哈哈,从旁为恶的腰斩,刘春首恶却才是斩首,老天爷不公,皇帝老儿不公,都他娘的去死吧,哈哈哈哈!” “哭个屁,俺这辈子享福造孽,如今临了也没什么后悔的,都他娘的痛快点,别在爷们儿身旁哭嚎的。” 二十余人在酷刑前可谓众生百态,不过不管嘴里如何叫嚣,眼中的恐惧以及被人搀扶才能向前的腿脚,都证明这些人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的货色。 方才安静下来的百姓又开始喊杀叫好,有几个癫狂的百姓,身着破烂衣服,但手里却死死的捏着好几个大馒头,死死的顶在最前面,热切的盯着那些犯人。 ………………………… 第三百七十七章 刑罚威慑 最后出来的就是刘春了,也是同样的姿态,被两个狱卒搀扶着出来,双腿就好像残废了一般拖拉在地,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以及抗拒。 只可惜狱卒纵然碍于在旁的义惠侯的手法轻柔,但依旧是坚定的拖拽着他走出牢门,其中一个还劝道:“刘爷,您这不错了,其余那些个都是腰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你这咬咬牙就过去了,也不遭罪。” “就是啊,这可是圣上开恩,听闻知府老爷都要被凌迟处死了,谁也比不过您啊,到底是皇亲国戚,圣上照顾着您呢。” 刘春一口痰堵在嗓子眼儿,好悬没昏过去,想骂人但却又没有那个心情,他怕自己张嘴就要哭嚎出来了。 xiaoshuting.org 朱标看着刘春走出来,也亲自确定了他是刘春,这种事不得不防,若是让人钻了空子,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朱标走上前红着眼睛帮他整理了下衣服,一旁的两个狱卒都觉得刘爷不愧是刘爷,都这个时候了太子爷都能给他整理衣服,幸好他们俩平日没有落井下石,要不刘爷现在开口,他们哥俩可不得陪葬。 刘春看着朱标的面庞想要开口,他的五官都已经因为恐惧扭曲变形了,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刚要开口突然发现太子爷眼圈虽红,但眼神里却透着淡漠以及厌恶……… 朱标轻声说了句:“来生好自为之,莫要在为非作歹了。” 然后就让人把刘春拖走了,而百姓那边看见刘春出来,顿时喧嚣震天响,那些苦主更是恨不得扑上去食其肉而寝处其皮。 周遭护卫的士卒又呵斥了几句才平息了些喧嚣,刘春作为今日唯一一个受斩首之刑的人,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当先跪伏在地上。 县衙内唯一一个刽子手喝了一大口的酒喷洒在自己刀刃上,然后就走到他身后站定,昨夜刘家家丁可是送来了五十两银子,就是希望他今日下好刀,让刑犯走个痛快。 只是刘春已经瘫软了,拔下他背后的斩条后,刘春就仿佛被抽走了脊骨一般,软趴趴的倒在地上,怎么扶也没用。 朱标默默的看着,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看那些即将受刑的刑犯就知道了,无论平日里如何的耀武扬威,到这时候都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生过,也就不用受这个焦虑了。 刘春到底不是平常犯人,人家侯爷兄长看着呢,有些辱人的手段也不好用,只好让两个差役趴在地上扶住刘春的身体,刽子手趁机一刀挥下。 噗的一声,血液喷的那两个差役上半身都红了,不得不说刽子手经验老道,刘春的尸体倒在地上,豁口赫然可见其内,但却偏偏还有一块血肉连接尸体以及头颅。 这就是又达成了给犯人一个痛快,又不使得尸首分离,之后家属捡回家稍微一缝合就可入葬了,周围的百姓看的纷纷叫好。 几个捏着馒头的百姓就像恶狗看见肉骨头了一般,疯狂的扑上去想要沾沾人血,但刘英带来的家仆早就上去护住了自家二老爷的尸首。 那些人沾不到新鲜的人血,只能蹭蹭地上的流出的血液,甚至还有人拿馒头朝着那两个浑身是血的差役脸上蹭去。 一阵混乱过后,就轮到那些为虎作伥的官吏士绅恶霸们了,苍阳县区区一个小县自然是没有那么多刽子手的,不过随行护驾的亲军都尉府什么人才没有,穿上红衣就干起来了。 只不过腰斩可不比斩首,一般的刽子手也没这机会实际操作过,而且最初腰斩行刑时用斧或钺,因为青铜毕竟要软些,不够锋利,必须做成斧钺,砍下去才有力度。 待铁器普及后,刀渐渐在斩刑中唱起了主角,不过刀虽然锋利,却容易磨损,用起来更要求技巧,得像庖丁解牛一样,谙熟腰椎骨空隙,否则,一刀下去不能砍断,场面自然尴尬。 所以一般来说是要用铡刀的,不过事发突然,也来不及从府城调来行刑铡刀,只能凑活了,幸好也没人在乎犯人会不会好受,最后死了就行。 几个犯人被扒光上衣放倒在铁木砧板上,正是刀俎之间我为鱼肉的架势,行刑前突然有个差役走了过来,敬畏的看了眼朱标,不敢唐突太子爷,只好问向韩政。 “侯爷,刘大头问可有什么要求,是偏上一点还是偏下一点?” 韩政看了眼朱标,也觉得这种脏事没必要请示太子爷,就吩咐正常兴刑,拿差役应诺而去,朱标虽然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不过看其神态大概也猜出来了。 犯人被从腰部砍作两截后,还会神志清醒,过好长一段时间才断气,这其中就有门道了,若是刽子手行刑时从上面一点的部位动刀,可以使犯人死快点。 如果有人想要犯人多受点罪,就让刽子手从下面一点的部位动刀,甚至将被腰斩之人上半截移到一块桐油板上,使血不得出,可使犯人多延续两三个时辰不死,手段残忍至极。 朱标知道这些还是因为朱棣对方孝孺用的就是腰斩,传说行刑后方孝孺还以肘撑地,以手蘸血连书十二个半“篡”字才断气。 没一会儿兴刑就开始了,朱标并没有再去看,他是上过战场的,血肉模糊之类的场景也经历过,但对看腰斩也没什么兴趣。 吩咐韩政监刑后就径直离去了,临走前朱标看了眼兴致勃勃的百姓们,骤然觉得有些怪异,为首的几个甚至还满脸癫狂的啃着人血馒头死死的盯着行刑台,仿佛在下饭一般。 莫名的朱标突然起了杀意,但终究还是摇摇头走了,愚昧信邪无可救药,但他们既然没犯罪,朱标就不会肆意杀伐,否则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走在路上的朱标听着身后的惨嚎有些反胃,如此残酷的刑罚确实有违人伦,只是如今乱世用重典,但等贪腐之风一正,朱标就会整顿刑罚,去除残刑酷法。 现如今还需腰斩凌迟之刑对其他贪官污吏进行威胁警告,让他们不敢轻易知法犯法,最起码明面上不敢,这就能保护不少无辜百姓。 第三百七十八章 家国天下 回县衙后,就看见自家父皇背着手面朝行刑的方向在发呆,朱标走到这儿都能听到那边的惨叫以及百姓们惊叹恐慌的声音,看来腰斩对他们的刺激也颇大。 朱元璋突然说道:“看热闹的人可多?” 朱标行礼后回答道:“多的很,而且越来越多了,害怕是害怕,但都想看看热闹。” “刘英如何?” 朱标想了想回答说:“刘英也算聪明人,并无任何怨言,只是听说昨夜很晚才安寝。” 朱元璋悠然一叹:“好啊,聪明点好啊,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对刘家好对咱朱家也好,往后能安守富贵就更好了。” 朱标附和道:“定能如父皇所愿。” 朱标站在庭院内也回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跟着朱元璋进了屋内,如此吵杂的声音才小了许多,朱元璋落座后说道:“凤阳知府上奏朝廷,说是迁民耕种非常热情,临山的上山开荒,临湖的围湖稻田,只是如今不知是应该鼓励还是抑制,请求朝廷给个章程,这涉及咱的老家,中书省不敢随意处理,就又送到咱这了。” 朱标眉头一挑,没想到凤阳这么快就饱和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自开国后就一直往里迁移百姓,加上那些被判去开荒的大量官吏,如今凤阳能耕种的土地确实被开发的差不多了。 不过仔细的想一想,迁民大概倒不是因为现有的土地不够耕种,毕竟人口还是稀疏,大概还是因为初到异乡没有安全感,只想着多耕种,以求能够在凤阳安家落户。 毕竟凤阳迁民是朱标亲自安置的,当初他规划好的开荒面积,就足够保证每户再生五六个孩子也能够温饱,更别说那计划早就超预计的完成了。 朱标又接过奏章确定不是因为有人大规模兼并迁民土地后才开口说道:“儿臣的意思是应该让凤阳官府加以抑制,不惜代价的开荒从短期看虽然能增加不少耕地,但如此大规模的开垦山林并非好事,何况围湖稻田不利水利循环,一旦影响了淮河,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朱元璋倒是没想到这些,他还想着百姓如此辛勤耕耘是大好事,还准备让地方官府加以鼓励呢,不过他也清楚自己儿子在这一方面的见识非凡,何况凤阳帝乡在他心里可是十分重要的,所以又皱眉思考了起来。 朱标见状又加以劝说,保护自然环境这在华夏是一种早已潜移默化的传统,毕竟我们就是崇尚天人合一,但毕竟只是一种情怀,对朝廷来说百姓耕种大于一切。 但是破坏自然的代价却是实实在在的,朱标可是知道未来会传出来的那句花鼓词“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虽然不知道这是迁民唱出来的还是凤阳父老乡亲唱出来的,但是此谣对朱元璋的讽刺却是十分明确的,朱标自然不愿意看此词在今世再出现扎了自己父皇的心。 笔趣阁 当初他迁民的时候就仔细思考过了,为何凤阳未来会落得十年倒有九年荒的境地,首先凤阳多丘陵,地贫瘠,常有荒灾,说原本是个好地方那是放屁。 而自己父皇对家乡确实爱的深沉,开国后最先修缮的驿路就是南京直达凤阳的,整整修了二十站,所谓想要富先修路,凤阳有了能直达京城的大道,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之后的迁民更是没有什么问题,凤阳百姓经乱世灾年四散奔逃,绝大多数都已经死在了外面,单靠剩下的那些想要重建凤阳那是不可能的,迁民落户恢复民生利于凤阳。 之后更是派遣两位开国侯爵督导修缮凤阳水利,其他各种有利民生的措施也经过李善长杨宪等人的筹划一件件落实。 就前段时间朱标跟随自己父皇回乡祭祀皇陵所见,凤阳远比他为吴王世子祭祖时候所见的富庶繁华,原本荒芜人烟的地方如今百姓稠密,州府县城内也是商贾如云酒肆林立,一派的兴旺发达之象。 那时候他就好奇,凤阳是如何破败的,不过现在是看出来些端倪,大量山林被无计划的开垦,大规模的阻断河流围湖稻田,持续的水土流失定然会影响淮河下游的生态环境,这些若是放在其余地方也就罢了,毕竟环境有自愈能力。 只是凤阳这个地方本就环境颇为恶劣,如此之下自然就更失去了抵抗灾荒的能力,当然了这些也不至于导致十年九荒,但若是再加上洪泽湖呢? 朱标这时候已经把凤阳知府的奏报翻到了最后,凤阳同知提议为了以防洪灾之时洪泽湖决堤淹没帝乡祖陵,在太平时节就对洪泽湖开堤进行泄洪。 洪泽湖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后世国内的五大淡水湖之一,宽广无比蓄水巨大,洪泽湖大堤更是始建于东汉建安五年,此后历朝历代都加以修缮。 没想到如今竟然有人提议主动开堤歇水,朱标都想下令杀了提此的官员,而且看朱元璋的意思,是有些意动了,毕竟祖陵同时也代表了朱家的气运龙脉,老朱不信什么和尚道士,但是对这玄而又玄的东西还是信的。 朱标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历史上凤阳为何如此灾荒不断,洪泽湖一但被掘,河水倾泻奔涌而下,下游的百姓必然是家宅田亩具毁,河道猛然经受如此流量的冲刷也定然是遭到破坏,其后续影响更是方方面面的。 如此再加上被过度开垦的秃山荒山,以及因围湖稻田导致的湖泊淤塞河道拥堵,淮河定然是要水患频频,一旦天降大雨,那平地上自然是成了水泽河国,百姓耕种的田亩自然是没有能留存的。 而水患之后,因为山林被过度开垦,自然也是留不住水的,一旦第二年不降雨,那么水患之后的干旱之灾就有可能发生了,这也就是凤阳十年倒有九年荒的大概原因了。 朱标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朱元璋允许凤阳知府送来的奏报了,那么凤阳十年九荒的锅他确实是要背的,为人君主家国天下事皆在一念之间,不得不三思而行啊。 ……………………… 第三百七十九章 生机难求 朱标恳切的说了一堆,希望自己父皇断绝关于洪泽湖的念想,风水龙脉虽重,但也不能忽视沿河百姓的生活。 朱元璋对自己的太子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毕竟是自己的钦定的继承人,这朱家的江山社稷到最后终究都是要交给他的。 这时候韩政和刘英前来求见,朱标起身在旁站好,俩人进开口当即跪倒,韩政当先说道:“禀报圣上,刘春等其余犯官皆以受刑完毕,臣特来复命。” 朱元璋点点头:“咱知道了,你立刻领人去查抄怀庆府的那些已经证据确凿的官员,财物钱粮不得遗漏,咱准备送到陕甘赈灾。” 韩政领命而去,朱元璋看着跪地垂泪的刘英叹了口气,起身亲自扶起他说道:“你要以此为戒,往后行事一定要谨守朝廷律法,你爹对咱有大恩,咱都记着呢,早年咱就跟你说过,会让你安享富贵的,此言到如今也不会变的。” 刘英哽咽道:“圣上之言臣日日夜夜铭记于心,臣自知资质平庸只想着谨守门楣,但却忘了还有刘春这个孽畜,如今圣上虽依国朝律法严惩了他,但对刘家却无追究,如此天恩浩荡臣何颜受领。” 朱标在旁接话道:“前几日父皇就对本宫吩咐了,往后一定要善待义惠侯之血脉,本宫也是应下了,只是千万要谨守富贵,记住朱家好刘家才能跟着好,其中先后次序义惠侯当谨记在心。” “臣明白,往后定会严加管教家中子弟,文成武就则报效皇恩,文武不成那就在老家安享富贵,绝不会让他们为非作歹,让圣上让殿下为难!” 朱元璋欣慰的点点头,然后有吩咐好生收敛刘春遗体,若是用想要运回凤阳老家,也可以借用驿站快马。 刘英千恩万谢,但最终却是拒绝了,言说刘春已经被他家谱除名,自然是没有资格葬入祖坟安葬,会在怀庆附近找块地方葬下 一旁的朱标也满意的点点头,刘春若是最后被运回凤阳葬在刘继祖身旁那可就是对朱家莫大的讽刺了,刘英能如此懂事,确实不错。 刘英告退之后,父子俩接着刚才的话题又谈论了一会儿,纵然朱元璋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儿子有些杞人忧天,但终究还是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 中午俩人都没有什么胃口,草草的吃了几口就各自回房歇息了,等下午在一起处理公务,中书省职权再大,也有不少军国大事不敢擅专,必然是要经过皇帝过目才能实行的。 回到房内,朱标先是洗了个澡,纵然没有被血液溅到,但终究还是感觉有些脏,索性洗洗,正好也凉快一些。 洗完后清爽的准备上床塌歇息片刻,就见赵淮安走进来禀报道:“爷,御史钦差王世坚求见,您看是否要打发了他?” 156n.net 朱标神色一动,王世坚贪腐包庇之罪是跑不了的,怀庆知府早就把他招了出来,只不过是碍于他刚拿下刘春,如果此时就说他贪腐,难免让天下人以为朱家是在为刘春报仇。 其余各地巡查的御史钦差也难免会兔死狐悲,毕竟事实情况谁能证明,王世坚有没有罪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刑讯逼供之下只能不招认。 所以他们父子默契的略过了此人,当然不是就此放过,等这件事风头过了,再让亲军都尉府好好查一查王世坚的底子就是了,总能抓到他的马脚,到时候自然不会吝啬刑罚。 “叫进来吧。” 朱标倒是想看看此人准备做什么,是来认罪呢?还是想趁着太子年轻探探底呢? 没一会儿身着钦差官袍的王世坚就走了进来,当即一个头狠狠砸在了地上,唬的一旁的赵淮安下意识的捂住了脑门,当年他也这么磕过。 “罪臣王世坚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看他这架势就明白了,老神在在的敲了敲桌子笑到:“王钦差何罪之有,不妨说出来听听,若是小事念在你不畏强权弹劾刘春份上,本宫也会为你在父皇面前求情。” 王世坚猛然一征,他这两天昼夜难眠,左思右想之后认定,怀庆知府绝不会隐瞒他的罪状,若是等到圣上秋收算账,定然是绝无一丝生机,还不如趁太子殿下在,看看能不能博一挑生路。 可听太子殿下的意思难道怀庆知府真的没有供出他,不应该啊,他们俩不过是平常的利益关系,在亲军都尉府酷刑面前,亲爹亲娘的丑事都能说出来,更别说他的了。 要不,赶紧改口,说自己是因为刘春案让皇家难做而来请罪的? 不,不行,何况事到如今,再改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何况太子殿下未必不是在逗他。 王世坚的喉结上下滚动,然后有些沙哑的开口道:“罪臣收了怀庆知府千两百银,包庇怀庆知府同知等人违法乱纪之罪。” 话音落地,王世坚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捧在手上:“得见圣上以及殿下之天颜后,罪臣整日惶惶不安夜不能寐,如今罪臣以知罪,愿交出赃款所得,请求殿下念在罪臣主动认罪的份上能从宽处置,罪臣叩拜殿下!” 赵淮安看了看朱标的脸色,然后从跪在地上的王世坚手上拿过银票,正准备送到殿下面前,就见殿下随手拿起茶杯狠狠的摔在了王世坚肩膀上。 啪! 茶杯砸到人后又被弹起,摔落在地上碎成数片,王世坚哎叫一声,但立刻惶恐的闭上嘴,狠狠的磕起了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莫要为罪臣动怒。” 朱标嗤笑道:“动什么怒?你之罪行怀庆知府早就招供了,本宫又不是刚知晓,本宫不满意的只是你既然说要交出所有赃款所得,为何只有千两? 王世坚面色骤然铁青,怀庆知府果然把他招供了,太子殿下知晓了,那就圣上肯定也知晓了,依照圣上的脾气,未来他能落个腰斩之刑都是圣上天恩浩荡了。 王世坚的心思百转,可无论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凄然开口道:“殿下,罪臣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前几个州府罪臣也收了些银财奇珍,但都让家仆运送回家中了 ……………………… 第三百八十章 强项令 朱标闻言摇摇头:“愚不可及,看来就是怀庆知府不招供你也难逃此劫,圣上给你们这些钦差大臣代天巡狩的权利,又怎么不妨着你们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你们的家仆早就被亲军都尉府的人监视了,就是趁夜入城也必然要被搜查所携带物品。” 王世坚得闻此言面色先是一白,但随即又坦然了,看起来都有些精神恍惚了,他自知生机渺茫,县衙外的空地上,可还有遍地的血迹呢,未来自己恐怕却也难逃这个下场了。 朱标饶有兴致的看了会他的面色神态,然后才缓声说道:“纵然你检举刘春是因着他折辱你,不过终究是办了个正事。” 王世坚的心情大起大落,这也幸亏前段时间挨了刘春等人揍,药补之下身子骨硬朗了不少,否则这会儿非得激动晕过去不可。 “殿下,罪臣真的知错了,若是殿下能开恩,罪臣往后定然尽忠职守,绝不敢再有贪腐之念!” 虽然不知道为何太子爷会突然松口,但不抓住这个救命稻草的都是傻子,王世坚前朝举人出身,自然也是个聪明人。 朱标又敲打了几句,然后才开口说道:“圣上心意高远,你所犯之罪能否从轻发落还未可知,现在立刻将你此次沿途所受贿赂的详细都写下来,等过会本宫亲自呈给圣上,也会趁机替你说几句好话。” 王世坚自然是叩头如捣蒜,没几下额头就鼓起了青包,赵淮安立刻取出文房四宝摆在桌子上,王世坚没得命令也不敢起身,就准备跪着书写。 朱标见敲打的差不多了,因为懒得再行折辱,怎么也是朝廷命官,端起茶杯说道道:“起来吧,堂堂钦差大臣,持身不正到如今连站起来都觉得羞愧吧?往后行事勿忘今朝。 王世坚鼻子一酸,他若是没有贪污受贿,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就是在圣上和殿下面前也自可保持风骨,何至于如此低三下四。 羞愧的站起身后一拱手,然后就挥笔写了起来,到底是举人,其字颇为苍劲有力,可见字如其人并不一定为真。 这时候刘安也回来了,瞧了眼王世坚后就禀报道:“爷,奴婢已经把银子都送出去了,看有两户只剩孤儿寡母,奴婢怕他们守不住皇恩浩荡,就领着他们把银子换成了房宅田契。” 朱标满意的点头笑道:“做事倒是颇为稳健,看来是没少跟你干爹学。” 刘安顿时欣喜,不过也不敢再接话,若是自己干爹在旁,他说几句机灵话博殿下一笑也就罢了,自己干爹不在,把他就得少说话多做事。 王世坚一听也就大概明白了定然是太子怜悯遭刘春迫害的百姓,特意命身边的奴婢去送些财物,太子殿下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仁德宽厚,或许自己真的有了一线生机。 等写好后朱标就让他出去了,王世坚躬身一拜,然后才退了出去,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午时的阳光照耀,让他本来虚寒的身子都暖和了起来,这几日焦躁不安的心绪也平和了许多,是生是死皆以无怨了。 156n.net 朱标看过一遍后就让赵淮安收了起来,看来地方官员还真是挺富裕,王世坚不过是众多巡查钦差中的之一罢了,才走了几个州府竟然也得了万余两的好处。 看来其余经过这几个州府的钦差也是收了好处,王世坚一人招认,其余几个钦差的马脚也就漏出来了。 当初钦差大臣离京出巡的时候,朱元璋就故意让他们先后出发,而且他们巡查的地方有重合的部分,就是为了抓住一个,就能拔萝卜带出泥的抓住其余人等。 这次肃清吏治名义上是对准地方贪官污吏,但真正目的是朱元璋对御史钦差们的一次检验,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就更不用说以后了。 朱标躺回床榻上,刘安守在冰鉴旁徐徐朝着太子爷方向扇着凉风,以驱散屋内的热气,这手法频率很关键,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不能让殿下受凉也不能让殿下热的睡不好。 王世坚若是今日没来,那么他的下场自然也不用多说,跟着圣驾回京然后过段时间随便找个把柄制裁了便是,左右刘春案的风头过了,谁会在意一个小钦差的死活。 但是他如今自己上门了,到也确实让朱标起了别的心思,他是准备动身去陕甘灾区看看的,明面上去恐怕什么都看不到,暗中去又不好带太多人手。 可护卫的人手少了,自己父皇是不会放他去的,毕竟太子储君关乎国本,外出倒也罢了,但怎么能无大批护卫呢。 朱标原本还想着明面上让韩政以押送粮食的名义前往陕甘,而他在暗中随行,不过韩政到底是随驾将军,没理由放着皇帝不管,特意为了送一批粮食亲自到趟灾区。 而王世坚的身份地位却是正好,若是没有刘春案,他早就去陕甘巡查了,而今刘春案了,他继续进自己的巡查路线很合理,甚至皇帝为了嘉奖他,给他较为超出规格的护卫队也很合理。 朱标在王世坚进门认罪那一刻就决定好了,无论他如何说,他都要走一趟了,只不过区别就是他最后的下场如何…… 下午朱标起身后洗了把脸,然后就拿着那份供状走到了自己父皇的屋内,也幸好他们父子俩出门都没有带妃嫔的习惯,否则那忌讳可就多了。 老朱同志精力旺盛,看样子是小憩片刻就起来了,朱标行礼后就把手上的供状交上去了,朱元璋也没有丝毫以为,看来是早就知晓王世坚去求见儿子了。 大略的看过一遍后朱元璋冷笑道:“咱的钦差大臣倒是都挺会做生意的,跟跟前咱喊穷叫苦的,这走一趟赚的银子够下江南娶上娇妻美妾养老的了。” 不过这也都在他意料之中,朱元璋摇摇头后问道:“如何想的,是准备借着他的名头去看看?” 朱标笑道:“父皇英明,再没有比王世坚更合适的人选了,本来把他带回京就不合适,毕竟明面上是弹劾了刘春的强项令。” ………………… 第三百八十一章 稳妥为重 朱标用充满调笑的话语说出强项令这个与王世坚没有一点关系的词语,也惹得老朱摇头,强项令从来都是让君王头痛不已的刚直臣子,但也终究比贪污包庇的贪腐之官强上百倍。 1200ksw.net 朱元璋仔细考虑了一会儿说道:“灾区不是那么简单的,咱下的令本就是灾区贪腐之官员一经发觉处以族诛,这等情况之下狗急跳墙也是平常之事。” 朱标点点头,这他当然清楚,否则又怎么会准备让王世坚在明面上领护卫吸引火力呢?纵然普通文官有贪污的胆子没有造反的胆子,但若真的逼急了,族诛跟诛九族又能有多大区别呢? 左右自己亲近的人都得死,那又何妨再待下去一些人陪葬,一大家子热热闹闹也不错,反正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舍得九族死,敢把太子当猪杀。 朱标可是极为爱惜自己小命的,一旦丢了就是老朱血屠十万报仇又能如何,何况朱标死去影响又何止会止步于区区十万人。 当然了因噎废食也是不可取的,事情该办还得办,总不能一辈子窝在深宫大内,只是要做好保障措施,确保自己时刻都处于被护卫的状态下,不能偷偷出去浪。 只要有护卫的情况下,朱标自身的安全就可以保障了,毕竟负责赈灾的那些地方官员根本不可能调动驻军,他们能用的无非是些差役或者当地的地痞流氓以及士绅商贾的家仆罢了。 那些人跟朱标的贴身护卫们是没法比的,俩这跟本不是一个层次,太子出行所带的必然是久经战场的血战精锐中的精锐,何况还有他们弄不到的军中火器强弩等装备。 朱标缓缓说出打算:“明面上父皇嘉奖一下王世坚给他派遣一些护卫,而儿臣打算混成粮商跟在后面,而且这次在怀庆府查抄钱粮也够多,粮商带些护卫也合理。” 朱元璋点点头,他虽然极为在乎自己的儿子,但却从不是想着把他娇养在皇宫里面,养成一个垂拱而治的君王。 吴元年的时候,朱标才十三岁,朱元璋就派他独自前往凤阳祭祖,借机让他观察沿途所见民生之艰难,此后朱元璋更是没少亲自领着他在各地巡查,京城周围的州府都大概走过了一遍。 至于让朱标领军北伐就更不用说了,太子储君未及弱冠就能独领大军讨伐前朝这是何等的望子成龙之心。 随后朱标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个遍,让自己父皇知道,他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 朱元璋听完后说道:“贩卖粮食也没那么简单,其中的门道也多着呢,你以为推着粮车去吆喝就行了?记着带些粮号的掌柜伙计一起去,否则你那些人都得露馅。” 朱标立刻应道:“父皇说的是,苍阳县肯定没有合适的,儿臣一会儿派人去府城里找找有没有江南士族的商号,请过来当个掌柜,儿臣正好装成出来长见识的少东家。” 朱元璋闻言笑道:“咱当年要是一个粮铺何至于玩命打天气去,早就纳上几房小妾安享富贵了,那样的话你就真是少东家了。 朱标可不信,自己父皇天生就不是当富家翁的料子,就是太平世道估计也会成为大盐商之流,总之不会安稳度日。 王朝末年就不用说了,必然是横扫天下一统四海威盖八荒的乱世雄主,朱元璋这样的人,绝不会甘心久居人下,这世上就是会有一种野心勃勃的人,他们生来就是为了缔造伟业的。 朱标吩咐刘安领着赵淮安前去府城找合适的商号,刘安在东宫也管着采买之权,也是经常跟一些商号打交道,至于赵淮安,就是让他跟着去涨涨见识的。 等两个小太监领命而去后,正好又有快骑送来奏章,这基本是每日都有的,到也不一定都是军国大事,更多的应该是人情世故。 虽然朱元璋离京前吩咐过朝中政务具由丞相胡惟庸领着中书省官员处理,除非难以断决的军国要务,其余都不用特意送到御前。 不过皇帝这么一说,大臣们也不能真当皇帝放权了,你们成日喊着圣上英明神武领导有方,结果皇帝不在你们处理政务更流畅了,那是不是想说有没有皇帝都一样? 胡惟庸以及中书省官员自然都是人精,朝廷政务日日都有要恭请圣心独裁的,这不就是再说圣上请快点回来吧,没有您臣等根本不行啊! 而朱标看自己父皇也确实很满意朝臣们的懂事儿,他这种工作狂,若是连续几天没有接到朝廷奏章,把他估计就要怀疑自己的权柄被人夺走了,估计会立刻返京,随便找个理由好好教训一顿文武官员。 基于此,朱标下午只能陪着自己父皇批阅奏章了,顿时感觉跟没出宫也差不多,说实在的,朱标对军国要务极有耐心,但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是极为不耐烦。 但终究是牵扯民生,不耐烦也要仔细考虑几遍,否则他挥笔痛快省事儿了,可政令之下影响的百姓却是毫无抵抗之力。 朱标批阅完手里的几份奏章之后,朱元璋又随手递给他一封书信,是脱古思帖木儿的嫡长子天保奴送来的书信,前半段基本就是极为肉麻的话语,对朱元璋毫无底线的吹捧了一顿。 最后才说已经与大明曹国公汇合,正在开平王帐内商讨针对也速迭儿的计划,突然觉得应该让皇帝知晓他的感恩之心,所以就特意写了这封书信。 朱标看过后笑道:“此人到是颇为谨慎,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让父皇不满意,看来还是希望我大明能够扶持他成为蒙古可汗。” 朱元璋摇摇头说道:“狼子野心不可不防,何况咱可没有打算扶持起蒙古可汗,最多就是让他成为鞑靼其中一部名义上的大汗,朝廷最先要保证的就是瓦剌跟鞑靼的对立局面。” 朱标点点头说道:“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别说是让蒙古分裂成两部,就是三部四部都可以,谁能不想当可汗呢?” …………………… 第三百八十二章 分而治之 朱元璋平静的说道:“你以为让他们分裂的越多越好?那可不是的,势力多了各自的想法也就乱了,左右摇摆的部族多起来还不是要朝廷安抚,喂饱一张嘴容易,喂饱许多张嘴就难了。” “咱的想法是让蒙古分裂为三部,鞑靼瓦剌再加上一个临近燕云的部族,这三部之中咱们大明控制燕云那部,拉拢鞑靼,打压瓦剌,如此三部维系一个平衡。” 朱标顺着自己父皇的思路说道:“临近燕云那部前有瓦剌鞑靼后有我大明北防驻军,只要能好好控制其部首领,那他就是我大明天然的屏障。” “拉拢鞑靼是因为主要都是从中原北逃而去的前元王公贵族,他们受汉化影响颇深,只要大明还能让他们享受熟悉的富贵,那他们不会不满意,而瓦剌部草原意识极重,不利于交流,加上其有再统蒙古南下牧马的野心,所以只适合针对打压。” 朱元璋点头说道:“大体上就是这样,不过想要达成这个目地可也不简单,蒙古也是有聪明人的,若非他们内部矛盾已经不可调和,想要分化他们难于上青天。” “现今就得看看李文忠能不能顺利的整合鞑靼部,毕竟也速迭儿到底是名义上的蒙古可汗,如果鞑靼那遍的忽必烈一系的后裔诸王愿意朝着也速迭儿这个阿里不哥一系的后裔低头,那蒙古可以说又整合起来了,明年开春我大明就得被迫再次兴兵北伐,总不能眼看着蒙古重新壮大。” 朱标闻言也觉得颇为头疼,不过一想,派系纷争有哪是那么好调和的,不是说鞑靼诸王低个头说几句软话的事情,而是要把实打实的利益推出去,奴隶牛羊水草牧场女人等等这些。 这世上没有什么完全有把握的事情,不过朱标预计李文忠此行能达成目地的几率应该能有七八成,这已经是高的不能再高了。 毕竟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大明这一方,而蒙古那边就看他们想不想破罐子破摔了,如果真的要摔了那大明也只能拿着自己的玉器跟破罐子硬碰硬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也就不在讨论这件事,李文忠那边的消息不传过来,现在做什么打算都是白打算,幸好李文忠不是蓝玉。 其人的能力品性还是能让朱标安心的,要是蓝玉去了,朱标现在还哪有功夫去陕甘溜达,早就跑到江南筹措明年开春北伐所需的军粮物资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刘英就又来了,禀报说已经把刘春下葬了,地方也是刘家族老挑选的,朱元璋柔声宽慰了几句,还下旨提升了他五百石的爵禄。 等刘英千恩万谢的出去了,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了,旁人也挑不出毛病,刘春区区一个县令,折腾的皇帝亲自奔波劳碌来送他,任谁也挑不什么毛病,毕竟确实是刘春犯罪在前。 晚上入睡前刘安和赵淮安都没有回来,毕竟是下午才出发的,策马赶到府城就需要挺久,何况还要找合适的人,所以已经吩咐他们不必趁夜赶回。 当然了,就算没有他们俩,太子身边又怎么可能没有伺候的,随驾的小太监小宫女也不少,随便叫几个过来伺候就是了。 第二天上午朱元璋去处理怀庆官员贪腐之事,而朱标是等着刘安他们回来,果然没一会俩个小太监就满头大汗的领着一个中年商贾走了进来,三人跪伏在地,刘安禀报道:“殿下,此人为江南陈家在怀庆府粮铺的掌柜。” 那人赶忙磕了个头说道:“草民陈荣言,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万安。” bidige.com 朱标点点头说道:“陈家的人,你跟陈佑宗什么关系。” “回殿下的话,按辈分草民算是通政使的叔伯,不过到底只是旁支外族血脉有些远了,如今是替族里管着怀庆府的几家粮铺商号。” “那你可知本宫叫你来为了何事?” 陈荣言摇头道:“两位公公没明说,不过殿下有诏我陈家上下定然甘效死命,还请殿下直言吩咐。” 朱标听到这倒是有些兴致了:“这话有些大了,陈佑宗难道早就在族里吩咐过遇到本宫要竭尽全力伺候吗?” 陈荣言回答道:“这倒是没有,不过殿下乃是太子储君,我陈家上下具为殿下臣民,为君效命理所当然,有何须通政使吩咐。” 朱标闻言笑了起来,这陈家的人说话却是都很好听,陈佑宗如此,这个陈荣言也是如此,朱标满意的看了眼刘安说道:“你们俩的差事办的不错,下去洗洗风尘吧。” 刘安欣然应诺,然后领着赵淮安走了下午,怀庆府大大小小的粮铺商号可不少,但刘安就是先瞄着陈家,就是因为知道通政使司陈佑宗乃是东宫嫡系,自然其家族也更受太子爷信任。 而且等回京后陈佑宗也得承他这份情,通政使可是堂堂正三品大官,倒不是说要做什么,有这个体面就够了,他相信就是自己干爹来办也定然是会选择陈家。 等他们俩下去后朱标就说道:“你应该也知道陕甘旱灾吧,本宫打算借着陈家粮铺的名号去那边看看,但本宫身边的护卫不擅此道,为了以防被人看出端倪,就想请你做为掌柜领头。” 陈荣言刚听开头还以为太子爷是准备让他筹备一些粮草赈灾,想着到也好办,无非损失些银钱,主家那边不仅不会不满,估计还会放炮庆祝。 可听到后面就有些跪不住了,太子亲身前去灾区可不是小事,这万一有个好歹他陈家怎么可能跑的了干系,估计炮仗是放不了了,唢呐倒是可以吹一吹。 陈荣言脸色一苦:“殿下,这等小事草民领人去就可以了,定然会把所见所闻都如实记下来传达给殿下,您万金之躯怎么可以涉险,还请殿下三思。” 朱标虚扶一下说道:“到这边坐下吧,陈掌柜也不用太顾虑,本宫身系几何自己清楚得很,沿途明里暗里的护卫都不会少。” “本宫从江南调粮赈灾你应该也是知晓的,如此数目的粮食,投进灾区竟然连点成效都没有,本宫怎么能不去亲自看看。” ………………… 第三百八十三章 谁能相抗 陈荣言站起身腿脚有点发软,谨慎的坐在椅子上,也不敢坐的太瓷实,看样子是准备随时跪下请罪的。 1200ksw.net 朱标看着也没说什么,伴君如伴虎,设身处地的想想谁能不小心些,小命可只有一条,鬼知道身旁的君主会不会脑子一抽就想杀了他,还是恭谨点儿心里才能踏实些。 不过到底是世家大族出来的,总是要好过那些平民商贾,坐下后见太子爷的茶杯只剩个底儿了,赶忙屈腰起身给他倒上。 朱标没拦着,不过也没有要喝的意思,毕竟小心为上,倒完水后陈荣言也放松了些许,自家算是东宫嫡系,只要他尊敬有礼,太子爷看在通政使的份上也会给几分体面,能让他坐下倒水就是证明。 “殿下若是主意已定,那么草民自然是尽心效命,其实两个月前草民就奉命去运送过一批粮食到延安府以及平凉府,也是有些经验的。” 朱标闻言嘴角勾起笑容:“陈掌柜有如此经验再好不过了,此行顺利本宫也定然会有嘉奖,尽忠办事即可。” 陈荣言自然清楚此行顺利的好处有多大,就是殿下没有嘉奖,家族那边也少不了,别说他了,主家那边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为殿下效命却苦于没有机会。 朱标接着吩咐道:“因为随行的护卫不少,所以运送的粮食太少了也说不过去,怀庆府官员家内都查抄出了不少银两,一会儿都由你带走去州府收购粮食,多多益善。” “草民领命,不过怀庆毕竟离陕甘不远,当地百姓也怕受到灾荒波及,所以都加紧了粮食存量,粮铺也不会大量出卖,毕竟留在手里还能待价而沽,现在恐怕有银子能收购到的粮食也不会太多。” 朱标敲了敲桌子笑道:“大点的粮铺商号都应该是有背景后台的吧?” 陈荣言眼睛一亮恭敬的回答道:“除了我们这种世家的商号,其余的大多都有地方官员的背景,比如府城里最大的粮铺东家就是怀庆知府的小舅子。” 朱标转眼看向回来伺候的刘安:“去跟东平侯打个招呼。” “奴婢明白。” 陈荣言敬畏的低下了头,他们这种人的生死荣辱都不过是一个招呼而已,也更打定主意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办的好了,往后除非殿下点头,谁也不能轻易动他。 领队粮食都弄好了,朱标的心情也就好了,笑着问道:“陈家可有年纪合适的少爷,能让本宫冒名顶替一番?” 陈荣言仔细的思量了一番,看太子的意思是要跟不少人接触了,那样的话一个合适的身份确实很重要,低了不合适,有辱殿下的威仪,太高也不合适,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世家嫡系的公子哥儿都是走的仕途,不可能从事商贾贱业。 朱标也看出他的为难说道:“差不多的就可以,不必太纠结。” “殿下,您也知道,这主家正经公子是不可能从事商贾之业,就是没出息的庶出也是挂个名头领着银子罢了,怎么可能亲自到这灾区。” 朱标乐道:“有正经的,那就有不正经的了?无妨,尽管说吧,本宫是准备去办事的,什么方便就用什么。” 陈荣言尴尬的笑了笑:“殿下不介意那可选择的就多了,甚至胡编乱造一个都行,左右这里远离江南,草民等人承认就是了。” “那看来本宫是要跟陈韵书做兄弟了,哈哈哈,倒也有趣,话说陈爱卿是否真有外室?” 陈荣言闻言更尴尬了,其实他听说是有的,不过自然不能再殿下面前承认这等事请。 朱标看出差不多了就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就立刻回府城准备吧,你知道回去之后如何说吧?” 陈荣言起身行礼道:“草民明白,回去后就会透漏出我陈家的一位少爷来了,能收拢这么多粮食准备去陕甘贩卖,是走了大门路准备赚笔大的,陈家与您的关系也不是什么隐秘,这么一说也就都明白了,没人敢再多打听。” 朱标点点头,陈荣言躬身而退,怀庆府离陕甘也没多远,那些贪官污吏行事也谨慎的很,若是没个准备到时候露馅了可就没有意思了。 等人都下去了,赵淮安赶忙换上一杯新茶水奉上,朱标这才喝了一口,说了这么久也确实有点口干舌燥了。 朱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就信步走出了房门,金白色阳光映入眼帘,突然感觉鼻子有点痒,朱标眯着未经任何电子产品伤害过的眼睛看向太阳,嘴里还念叨着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 “啊...嚏...” 舒舒爽爽的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喷嚏后朱标背着手走出县衙,两队侍卫自发跟上,苍阳县能被刘春选中也是因为其颇为富庶,当然是跟京杭等地没法比,不过对一个县来说确实不错了。 往来的贩夫走卒瞧着被簇拥着的朱标,都敬畏的退到了路边,谁都知晓皇帝老子以及下一任的皇帝老子就在县衙里住着。 朱标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恶霸巡街的气势,不过也蛮有趣的,走在有些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瞧着两旁的买卖店铺小摊,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往后起码二十年苍阳县都不会过的太差,毕竟是天子特意来巡查过的县,以后就任的官员绝不敢在这一任中做的过分,何况吏部也会着重安排清廉有能力的官员到此赴任。 否则出了事,皇帝可还要追责吏部官员,这也是一种潜规则了,毕竟谁也不能打皇帝的脸面,难不成还想让皇帝再跑一次苍阳? 转了一圈后朱标就回县衙了,这也是特意露个面,等过明日随驾返京的时候让百姓们都知道,太子爷跟他皇帝老子回京城了。 至于会不会好巧不巧的在陕甘碰上见过他的苍阳百姓,他也没办法了,毕竟当日监斩刘春等人的时候他就露过面了。 不过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巧,何况暴露了也无所谓,大势在我谁能相抗,不过是多费些心思的事情罢了。 ………………… 第三百八十四章 终南捷径 溜溜达达回到县衙,进屋后正巧碰到老朱在封赏一些尽忠职守没有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怀庆官员们,朱元璋对贪官下手狠,但对清正廉洁之官提拔奖励也是颇重的。 所谓赏罚皆重方可让百官信服,有不少官员这次可谓是一步登天,从原本六七品的通判推官一跃两三品,基本上是把怀庆府上层要员的空子补上了。 按理来说是不和朝廷任免规矩的,毕竟不贪赃枉法那是你为官的基本规矩,不过皇帝愿意提拔,谁也不能说什么。 被如此提拔的官员也就承蒙了皇帝知遇之恩,可以归附到皇党那一派,与那些被吏部任免的官员有所不同,天然就要更亲近一些,这就与朱标提拔陈佑宗一样。 朱标入屋后朝着自己父皇行礼后就安静的站到了一旁,朱元璋则是继续对下方跪着的官员教诲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尔等上官的下场你们也都看见了,收拢再多的金银财宝又有何用,难道还能向咱行贿保命吗?” 下面的五六个官员俯身而拜:“臣等定然谨记圣上教诲,绝不负圣上简拔之恩,忠勤为本廉洁养性。”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如此就好,还望卿等牢记今日所言,今日时候还早,都去看看你们曾经的上官,送他们最后一程吧。” 众人清楚,这是圣上对他们最后的敲打,让他们看看曾经的顶头上司们受尽刑罚后的模样,知晓未来贪赃枉法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们自然是不想去看的,不过也没胆子拒绝,应诺之后起身,然后再朝着朱标躬身一礼,见太子含笑点头后才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朱标瞧着他们的背影颇感有趣随口说道:“不知道这几个经过父皇敲打的能有几个能听进去。” 朱元璋摇摇头:“怕都是一时的,等咱走了他们又是天高皇帝远了,原本清廉很可能是因为位卑权低,不得已而清廉,如今一跃为州府大员所受的诱惑就多了,说不定比上一个还贪。” 自己父皇见过的贪官太多,对官员天然就有不信任,不过朱标觉得这其实是一种非常良好的帝王品格,但凡信任倚重官员的皇帝,最后的结局多半都不怎么好,君臣之间此消彼长,天然的权力矛盾是无法避免的。 何况这几个刚才的表现实在平平,既然往日都做到了清廉持正,那又何需在君父面前战战兢兢,说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罢了。 朱元璋让儿子在旁坐下说道:“中书省又传来催促,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求咱快点起驾回京。” 朱标坐下后甩开折扇给自己父皇扇起了风:“刘春案也结束了,各地钦差心里有底了,父皇也确实该回京了。” 朱元璋点头说道:“是该回京了,不过咱准备换条路走,看看其余地方的民情,也考察下地方官员上奏的什么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是不是真的。” 爷俩说话的功夫,午膳就准备好了,都是老样式,在京吃什么在外也吃什么,皇帝和太子都吃一锅饭,谁也不敢弄什么地方新鲜菜式,顶多学会后回宫在做。 等用完午膳,朱元璋又把王世坚叫来,也没多说别的,直接就给他加官二等,赐下天子御剑,以及三千护卫,代天巡查陕甘灾情。 王世坚千恩万谢,但也根本不敢抬头看朱元璋的神态表情,光是感受着那道冷漠的眼神,他就一阵一阵的头皮发麻,浑身上下仿佛爬满了咬人的虫子 越是如此王世坚就越是开始痛恨起那些向他行贿的官员,要不是他们用金银美色诱惑了他,何至于如今受赏都战战兢兢。 下书吧 朱标在旁感慨的说了一句:“为人臣者持身不正,持心不纯,权势富贵则皆如过眼云烟啊。” 王世坚听闻此话身子骤然一抖,却也不敢多说,朱元璋也没心情跟他再多说什么,让他下去准备,明日即刻出发。 等他走后朱标劝慰道:“父皇若真的不喜欢此人,那就让他永远留在陕甘好了,正好稍稍筹谋一下儿臣大规模清洗贪腐官吏的理由都有了。 王世坚身为钦差大臣受贿包庇犯官,本就是欺君之罪,满门抄斩也是正常,要不是牵扯到了刘春案,他早就跟怀庆知府等人一起被严刑拷打等待处决了。 朱元璋摇摇头沉声说道:“治理贪腐要以正大堂皇之势,无需用什么阴私手段,标儿,你自幼聪慧过人权谋之术仿佛天授,这是自然好事,但也让你习惯了用各种手段以最小的代价解决问题,可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哪怕有终南捷径也不能走,必须披荆斩棘从正面趟出一条路来。” 朱标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滞,脸色变换几下才叹了口气说道:“父皇教诲的是,儿臣身为国之储君,确实有些小家子气了。” 朱元璋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你爹身子还硬朗,这天有咱撑着,塌不下来的,你什么都不用怕,放手去做就是了。” 说完后朱元璋径直去卧房休息去了,朱标依旧坐在凳子上,伸手拍了拍有些发热的脸颊,自己行事作风如何自己心里清楚,确实没有自己父皇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大气魄。 他习惯哪怕是占据绝对优势,也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解决问题,倒不是说怕什么,只是性格如此,到底是缺了一份开国太子的豪横。 不过这样真的不好吗?也不见得,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盖世英豪本就不多,朱标自知无论是上辈子或者今生,自己都不是那种性格。 强行要学不过是东施效颦,朱标的脸色缓缓恢复以往的平静,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朱标自认自己的性格也没什么不好,或许不适合平定乱世再创新天,但若论治理天下说不定更合适。 劈柴架锅是本事,煮菜烧饭也是本事,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外如是,朱标站起身后瞧了里面一眼,然后就挂着笑容走了。 本宫绝不会比任何人差,哪怕是父皇也一样,我的路没有错,如果连自己都否认自己,那还活着做什么? …………………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天意如此 刚出屋门就看见王世坚躬着身子等候院落外,已经退下的臣子自然不可能守在房门口,若是有事也必须到院外等候,或者重新通传求见。 王世坚当然是不想再去面圣了,只不过终究是心里没有底儿,不知道后路如何,所以想着在跟太子殿下说几句。 朱标路过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一旁的侍卫才允许王世坚跟在太子殿下身后,一路无言回到了朱标的卧房内,冰鉴散发的寒气让屋内远比外界凉爽,使人精神一振。 朱标落座后王世坚站在他面前,小心谨慎的说道:“圣上命臣明日即刻出发,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朱标让其坐下说道:“你是想将功折罪呢?还是打算混一天算一天?” 王世坚自然是不敢坐下,当即跪倒说道:“臣请求殿下能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其中或有风险,说不定死的还会更早……” 王世坚一听此言心中大松了一口气,若是没有风险如何算是将功折罪,无论有多危险他都打算博一博,总好过日夜焦虑算着死期到来。 “臣若是为殿下而死,死而无怨!”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既如此明日你正常出发即可,本宫有何命令都会通过圣上赐给你的护卫统领传达,可明白?” 王世坚欣然应命,面上带着死里逃生的笑容退了出去,其实有着亲军护卫的钦差能有个屁的生命危险,朱标不过是为了安抚他罢了。 绝望之人能做出的事情谁都不可预计,王世坚到底是明面上的钦差大臣,如果自知必死情况下所造成的影响可不会小,朱标自然要杜绝这种情况,还要让王世坚自觉的拼命办事。 午歇后朱标又去陪着自己父皇处理了一些京城送来的奏章,然后筹备明早圣驾回京的事宜,毕竟路程要变,那关系到的补给等事物就要提前预算好了。 朱标跟韩正商量完后就去禀报自己父皇,朱元璋看过后说道:“韩政给你留下,这样咱也能放心些。” “护驾将军怎么好轻动,何况随行护驾的兵卒本就不多了,父皇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为上,儿臣这边自有打算。” 朱元璋不屑道:“你以为你爹是什么人,万余精锐在手,谁都别想在咱手上讨好,还缺一个韩政?” 朱标顿时无言以对,老朱同志可是开国太祖,正正经经的马上皇帝,论统兵作战不虚世上任何一人,什么时候也不会需要区区一个东平侯韩政的护卫。 如此一想朱标也就受下来了,韩政纵然不是开国勋贵中最出众的那个,但也不是一般人,身边有他在,朱标也确实能更安心一些。 人家韩政当年也是堂堂聚兵横行一方的义兵元帅,改朱姓大旗也算是战功彪炳,跟随徐达南征北战。 当然了更重要的就是韩政的忠心是可以保证的,当年就在天下形势未明时没有采取观望态度而主动归附朱元璋,这在当时可是极为少见的。 入夜后朱标回到房内看书,毕竟中午睡过了晚上也不会太困,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只能看书了,朱标突然明白为何达官显贵出门定然要带个暖床丫头了。 等差不多巳时了,让赵淮安伺候他洗完脚,正准备上床歇下,就听见刘安快步走了进来:“爷,宫里送来的急信!” 朱标极快的站起身赤脚走上前接过信件,若是平常问候的信件不会说是急信,更不会大晚上打扰他,除非是关于太子妃或者马皇后的。 下书吧 不过朱标虽然皱起了眉头,但也没太恐慌,毕竟送信者的神态就能说明很多,快马来报差役朱标没见到,但刘安肯定见到了,没有哭嚎的进来送信就说明无关生死。 拆开信的功夫朱标就问道:“可有送往圣上那边的?” 没等刘安回答,朱标一目十行把大概的内容扫了一遍,之后面上的神情就有些怪异了,又定神仔细的看了一遍。 “有的,圣上和殿下这边都有信件送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圣上传太子殿下前去面见。” 见朱标点头,刘安走到门前回了一句:“殿下已经知晓了,这就更衣前去面圣。” 赵淮安赶忙拿出衣物,朱标披上后衣服后就出门了,正值盛夏随便穿一件就不会冷了,赵淮安和刘安跟在身后,都好奇的很。 刚开始还担心是不是太子妃出了什么意外,不过看殿下也没有生气的模样,就知道应该不是坏事,可圣上还这么急切的召见。 朱标的卧房和朱元璋隔得不远,毕竟只是一个小小县衙,朱标走进去后就见老朱兴奋绕着桌子转圈,不过神态也是同样有些怪异,就是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瞧见儿子来了,朱元璋停下步子说道:“是大喜事儿,可要是能来晚点就好了。” 朱标也点头苦笑道:“天意如此,只希望是龙凤呈祥吧。” 刚才的信件是马皇后派人送来的,估计还是她亲手写的,笔迹都欢喜的有些凌乱,常洛华如今已经过了四个月的身孕了,开始明显的显怀了。 本就身形高挑的常洛华一显怀就格外明显,看样子比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的后宫嫔妃都要大上一些,马皇后自然紧张,立刻传令太医已经有经验的婆子观看。 最后的结果是此胎有双生之兆,马皇后一听自然欣喜无比,可骤然又想到此胎的意义,顿时又觉得有些头痛了,只好急忙送信过来。 常洛华是东宫太子妃,此胎若为男则是正统中的正统,天然的皇太孙,只要能平安长大,基本可以认定为大明江山未来的继承人,毕竟太子大位稳固的不可思议,子凭父贵。 可如今双生子降世,若都是男丁可就不好办了,纵然也有先后次序,但都是正经嫡子,未来若是出现纷争可就极难调和了。 何况孪生双子长相定然不会相差太多,这对未来的帝王来说也是忌讳,说实话,朱标宁愿此胎平平凡凡的诞儿子或者女儿,也不想要这个祥瑞。 …………………… 第三百八十六章 龙凤呈祥 若是实在有的话,龙凤呈祥再好不过,甚至值得皇家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以为庆祝,其次双生女胎也好,所谓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大喜事。 双生子自然也是大喜事,皇家子孙昌盛,若非朱标目前膝下无嫡长子,这件事也值得老朱乐的合不拢嘴,就是亲自再去凤阳皇陵祭拜都值得。 可老朱一心定下规矩,把江山有序的传承下去,没想到到了孙子辈就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插曲。 朱元璋和朱标都是善于用最坏的眼光看待事物,若真是双生子,那么老二岂会甘心,若是差点一两年也就认了,可同胎而出,也许就差那么一刻,就注定一个为王,一个王上加白,君臣大礼之下,一个坐着一个跪着…… 最终老朱还是坚定的开口道:“你嫡长子为皇太孙,这是咱定下的,谁也不能变,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就让他怪咱这个当皇祖父吧。” 朱标揉了揉脸说道:“父皇言重了,是男是女都没确定,何况儿臣既为人父,自然也会好生教育。” 看来改变的确实越来越多了,不过也好,起码应该不会是那个早夭的孩子了,至于其他还是等生下来在操心吧。 随着朱元璋自己一锤定音后,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不住了,越想越觉得开心,他盼着孙子孙女好久了,没想到如今一口气就能抱上两个了。 “哈哈哈哈,标儿厉害啊,不愧是咱的儿子,往后咱也能看着儿孙承欢膝下了,哈哈哈哈!” 周围的伺候的太监们本来大气都不敢喘,这下终于松了口气,刚忙一齐跪下说道:“奴婢们恭贺圣上,恭贺太子殿下!” 朱标脸上也绽放出笑意:“刘安,各散些银子。” “谢过太子殿下………” 太监们的好话一茬接着一茬,朱元璋满意的听着,而朱标却是心里想着回去后要好好敲打敲打太医院那帮子太医。 yawenba.net 早在离宫前朱标就瞧着他们不太对劲,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来那时候他们就差不多诊断出来了,不过月份尚小不能确定,也不敢多嘴。 仔细一问就说太子妃身体康健,朱标那时候也就没多在意,想着身体健康就好,没想到直接来了个大惊喜。 朱元璋叫来文房四宝,立刻挥笔书写,朱标也大概猜出是给谁写了,亲自在旁研磨,老朱尤以行体、草书见长,不过字迹说不上多好看,但是大开大合之下笔墨遒劲有力,雄强无敌,率真流畅,字体深沉,章法不囿陈规。 朱标是这么想的,嘴里也是这么说的,老朱本就兴奋不已,听着儿子的吹捧心里受用,其字迹就更狂放了。 写完后让太监封好吩咐道:“五百里加急给开平王送去,不的延误!” 小太监应诺而去,老朱心满意足的坐下喝茶,看样子今晚是睡不好了,不过咱这个祖父睡不好,你常十万这个外祖父也别想安生,都跟着纠结一下吧。 对朱元璋来说,自从有了嫡长子朱标之后,其余的儿子也就是那样了,也不甚在意。 尤其随着朱标长大日渐显露资质能力,哪怕是不论嫡长,也是远远超过其他皇子一大截,有这样优秀的继承人,老朱可谓是志得意满,他辛苦打下的江山绝不至于二世而亡! 既然如此,他看的就是儿子之后的继承人了,若他垂垂老矣自然也不会操这份心,可他春秋鼎盛,自感最起码还有十几年可活,那自然是要为大明江山永继和他们祖孙三代所开创的盛世做努力了。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大丈夫应如是! 之后朱元璋又开始给宫里去信,要她们务必照顾好太子妃,允开平王妃入东宫陪伴,太医院所属日夜待诏,宫内珍藏的补品可任意取用,确保万无一失。 无论如何双生子对血脉尚且有些稀薄朱家来说都是大大的祥瑞,就算不是东宫所出都够老朱乐的了,更别说是嫡系了。 老朱的写的欢快,朱标自然也不能无动于衷,也挥笔给自己太子妃写信,不过这时候面上就有些愧疚了,毕竟他现在不能直接回京陪伴。 若说没动心返京是假的,毕竟常洛华年岁也不大,头一胎就中了再来一瓶,直接买一赠一,这谁能受得了。 不过他回去的意义也不大,而陕甘这边已经到了灾情最艰难的时候了,只要能挺过今年盛夏,再把赈灾粮食管理好,料想情况会好上些许。 朱标仔细的回想着前世孕妇应该注意的事项,叮嘱她一定要多活动否则生产时没有力气可就麻烦了,殷切嘱咐了一番才叹了口气继续写到自己可能暂时回不去了,陕甘灾情严重,他不得不走一趟了。 朱标心中突然颇为酸涩,想着自己妻子应该是心心念念着等他快点回来陪伴吧,由衷的愧疚感爆发出来,情绪伴随着笔墨传达到书信之上,本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情话为了哄她高兴都写了一遍。 芭蕉叶叶为多情,一叶才舒一叶生。自是相思抽不尽,却教风雨怨秋声。 朱标看完最后写下的诗句,脸都有些红了,他上辈子都没给人写过情书,更别说这辈子了,除此外还有淡淡的羞愧,本来自己都是励志不当文抄公的,没想到今日还是剽窃了郑燮的诗作。 朱标其实也不是不会做诗,毕竟宋老夫子也没少教他,只不过也就是一般平平,格式规整声调对的上罢了,跟自己父皇做的诗也差不多。 而且宋濂也不会把他往这方面深教,毕竟会吟诗作词的皇帝的名声都不怎么好,何况诗词也确实不过是小道尔,于治国平天下无大益处。 一旁的朱元璋自然不会没品的偷看儿子儿媳的私信,见儿子写完了才开口说道:“要不还是咱去一趟吧,你回京城监国。” 朱标摇摇头道:“儿臣又不是妇科圣手,回去也不过是在旁着急罢了,何况沿途经过的州府也不少,儿臣称病不露面也就罢了,父皇总得接见一些封疆大吏。” ………………… 第三百八十七章 即刻出发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男儿丈夫大事为重,当年你娘怀你的时候,咱还在外打仗呢,只能把安置在陈迪家中,你出生后咱才有功夫回去看一眼。” 朱元璋今夜是感慨颇多,絮絮叨叨的坐在椅子上跟儿子说起当年的往事,朱标也是无心睡眠了,就喝着茶陪聊。 说起那个陈迪也颇为有趣,本来就凭这照顾朱标出生这个情分,开国后因功封个侯爵也是应当的,毕竟涉及到了妻儿,老朱是承他这个情分的。 不过此人到底是商贾之流,大概在至正二十二年的时候,当时陈友谅约张士诚东西夹击应天,意图平分朱元璋的领地,应天文武官员大震,尤其是文官所属,有大半都在劝降。 朱元璋自然清楚投降了这些官员可以活,他自己以及儿子是早晚要被害死的,所以自然不会答应,何况他对自己也有极大的自信,必然有机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朱元璋明确表态后就有不少文官疯狂的朝陈友谅等人去投诚信,生怕朱元璋战败后他们遭到清算,当然也有想跑的,不过朱元璋宁愿弄死他们也不会放他们带着情报去投诚。 最后能活着逃到陈友谅那边的自然寥寥无几,其中就有陈迪一家,毕竟他本来就负责着外出采买运粮的职位。 结果就可想而知了,朱元璋经此一役潜龙出渊,直接有了鲸吞天下的气象,而那些背叛的人自然是买不到后悔药了,至正二十四年朱元璋再次到武昌督兵攻城,陈理最终出城投降,而陈迪也在当日悬梁自尽了。 朱元璋向来对背叛者都是满门诛绝,不过马皇后到底顾念着往日的恩情,保下了陈迪的妻儿家小送回老家让他们好自为之。 能保命就不错了,爵位什么的自然是不用想了,听闻陈家现如今都已经破落了,可见一家兴衰成败皆在一念之间。 若是陈迪本本分分的,陈家就彻底从一介富商大贾之家转变为勋贵豪门,而且还必然是东宫嫡系之属。 父子俩聊到子时三刻,老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把儿子赶走,朱标出了门看着天上的明月,骤然感觉一阵索然无味,也就回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神采奕奕的朱元璋又是对着即将西巡的王世坚等一干人等好一阵的教诲,然后看他们走后,才正式起驾回京。 朱标这次没进车驾里面,而是跟着义惠侯刘英策马跟在朱元璋行驾旁边,道路两旁依旧是跪满了苍阳百姓,仿佛跟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出城后一路行进,中午安营歇息的时候,朱标换上普通兵卒的衣物,与韩政等人混在几十骑兵之中离营而去,直奔怀庆府城。 策马疾驰一个多时辰到了府城,自有早就等候在城门口的侍卫迎接,昨天就有三百余名府军卫换成百姓衣着在陈家粮号的接应下进了城。 府军卫属于朱家的嫡系部队了,与五军都督府下辖的卫所不同,直属皇帝的亲军京卫,掌统领幼军,轮番带刀侍卫皇宫大内,其多是当初老朱当年征战天下时收拢的孤儿。 这些人的忠心以及战斗能力远超亲军都尉府,毕竟他们不与外界接触,更没有监视探查等其他任务,唯一要做的就是应命效忠君王。 入城后众人下马走在街上,来过这儿的刘安说道:“爷,前面再走两条街就是刘记粮铺了。” 朱标点点头,看向府城沿街叫卖的小商贩们,炎热的太阳底下,吆喝的最响的就是卖酸梅汤和大凉茶的,人最多的就是剃头修鬓的铺子。 下书吧 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但是民间总是很多宽容和权变,何况毛发旺盛的人头发胡须如果不及时修剪,可能就会长的像一团乱麻,遮盖了大半张脸,连睡觉、吃饭都会成为问题。 自唐朝社会风气包容开放,男男女女对美的追求都特别极致,剪掉头发做发型,用假发做接发,剃掉眉毛重新画眉等等都是很司空见惯, 到如今理发就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不过理发依旧是大事儿,须得选个黄道吉日,并且把剪下来的头发收藏起来或者焚毁,以示对祖宗的尊敬,顺便也防止被小人拿去做厌胜之事。 朱标是没在外面理过发的,毕竟是在头上动手脚,开国前是用的朱元璋的一个乡党,开国后宫里就培训了一帮太监成立篦头房,负责宫里的理发事宜。 按老朱的规矩皇子皇女在满百日的时候,除了要剃胎发之外,还要按照各个成长阶段剪发或者是剃头,然后再按照需要剪成不同形式的发型。 有些发型简直惨不忍睹,朱标自然是不愿意的,刚开始老朱还不高兴,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当时朱标学习刻苦努力,宋濂天天在他耳旁夸赞。 其余皇子们就不用说了,老二老三几个都是不学习的,朱元璋自然也不会惯着他们,这就导致皇子们顶着傻愣愣的头型好多年才开始束发留长,至今才算是有点长发及腰风度翩翩。 一直走到陈记粮铺,朱标以及韩政等七八人径直入内,其余人则是继续向前,绕几圈后再分批入内。 到了里面,陈荣言以及几个伙计打扮的府军卫都督早就翘首以盼了,见朱标安全走进来才松了口气,引到后堂行礼过后朱标吩咐道:“往后都叫少爷就行,自称也都可用我咱的,不必太过拘于礼数。“ 众人纷纷应诺,若是朱标自己不开口,他们还真的不太敢说话,毕竟面对的是国之储君。 陈荣言拱手缓慢的说道:“少爷,这两日托了不少关系,也幸亏有贵人指路,收拢了大概四万多石粮食,都已经开始装车了,大概明日一早就可整理完出发,若是少爷着急,也可现在出发,留下一些人收尾即可。” 朱标点点头道:“时不我待即刻出发吧,后面的抓紧追两天也就跟上了。” 陈荣言自然无不应诺,立刻下去准备,这里只是陈家在府城中的一处粮铺罢了,也放不下四万石粮食,在这汇合不过是因为离城门近罢了。 ………………………… 第三百八十八章 逃荒难民 陈荣言留下心腹在旁伺候,朱标也是径直落座,近五万石粮食绝非一个小数目,想要运送需要的牲畜就不少,整理装车更是麻烦。 朱标足足喝了一个多时辰的茶水,陈荣言才满头大汗的回来禀报说七成的粮食已经装好车了,其余的明日才能完成。 毕竟有些粮食还没到位,就是想装也没有货了,纵然有韩政的吩咐,把贪官污吏以及其亲信名下的商铺粮仓里的粮食都运了过来,但终究有一些分散在怀庆各县当中。 朱标也没打算在府城多呆,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然后就上了有着陈家标记的马车,一路直出城门,除了城门几里地就看见了车如流水驴如龙。 当然了,也有牛马,不过朱标瞧着还是驴子更多些,甚至还瞧见了羊的身影,不知道它们是身负重担还是充当储备粮食。 更多的自然还是护卫了,不过也说得过去,毕竟去的可是灾民成群的旱灾区,护卫少了别说卖粮了,恐怕没到灾区就被抢的光屁股了,穷则盗饥则匪至理名言。 踏上官道后,由于道窄队伍拉的颇为长,朱标的车驾走在前段,也是府军卫重点守护的地方,虽然甲胄火器以及强弓劲弩这种民间禁止挟持的武器不能拿出来,但是刀枪棍棒还是可以拎在手上的。 火器强弓以及一些轻便的皮甲都是被藏在了粮食以及车架的底部,一旦出现意外情况,自有人会去拼死掩护,其余人就可取出装备恢复战斗力。 何况与前方王世坚那边也是一直没有断过联系,护卫王世坚的那批将士本质上还是为了护卫朱标的,但凡有情况就会立即回返援助。 双方保持了个安全距离后,就又开始了枯燥的行军状态,陈荣言那边的人除了绝对心腹外,都以为朱标是主家来的公子哥儿,只不过出身不好,所以想来历练以便未来接手家族这方面的事业。 至于这几百令行禁止的护卫,一看就是行伍出身,毕竟家族培养的护院什么水平他们自己心里也有数,朱标也知道这是瞒不过去的,毕竟要朝夕相处,陈家的伙计们又不是傻的,各个都机灵着呢。 所以就让陈荣言透漏出去一点风声,就说这是贵人家的护卫,这突然多出来的粮食也都是属于贵人的,陈家只不过是帮着贩卖罢了,其余的也没有多解释。 不过这些也都够了,府城就那么大,自从皇帝老子来了那些大官倒台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也清楚这是他们名下商号粮铺中的粮食,如今却突然交给他们贩卖,这其中的门道一想就知晓了。 何况主家是跟谁混的他们可是一清二楚,平日里也没少在喝酒的时候吹嘘,这次都认定这是太子爷的买卖,陈家就是效命而已,怪不得主家特意派来一个公子哥。 如此一想各个都与有荣焉的样子,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出发前还顾虑着朝廷禁止商贾到灾区高价卖粮,一经查获严惩不贷,可如今却是一点都不怕了,再看路上其他遮遮掩掩的运粮商队就跟看狗屎一样。 朱标看的也是颇为欢快,果然自我攻略最为致命。 走了几日后就临近平阳府了,官道上的灾民也就多了起来,老老少少推着沉重的家当领着面黄肌瘦的孩子,一步一步顶着日头走在路上,满眼渴望的看着粮队。 自然有山穷水尽之下跪在路边求口粮食的,也有自知挺不住了的期望商队能收下自家儿女,哪怕是以后充当奴仆,也比饿死在路边强。 有些商队的掌柜头领真的会认真挑一挑,长得出众的还好,歪瓜裂枣是不能被选上的,就是当牛做马都没有人要。 甚至还有专门来挑选这样孩子的商队,准备带回江南等地后直接转手卖给青楼大户,甚至挑选的清秀男孩还要比女孩更多些,毕竟**之风盛行。 朱标与韩政骑马看着道路两旁的众生相,这还没真到灾区,朱标沿途所见的死尸就有百余了,基本是被后来人扒的赤裸裸丢在路旁。 沿途村庄也是各个闭门守户,青壮都聚集在一起举着锄叉驱赶着难民,纵然心有不忍也不会让他们进村讨食,田亩之间被村民活活打死的难民更不知道有多少了。 都是为了一口粮食,都是关乎着性命,谁也不敢心软,偷粮食被打死的难民官府也不会多管,毕竟官府的命令就是受灾难民不得擅离原地,等候朝廷赈灾。 朱标刚开始也不是没下令分些粮食给活不下去的难民,只是一传十十传百,昨天的时候商队屁股后面就跟了二百余难民。 最后朱标还是狠心让护卫驱散了他们,四万多石粮食听起来很多,但是若是这么分下去,恐怕没到灾区就消耗光了。 自然粮食耗光也无所谓,朱标又不是真的指着这个赚钱,只是这些粮食是他用来打进贪赃枉法官员集团中的钥匙,现在一时心软只能是治标不治本,也会暴露他的身份,到最后耽误了时间死的百姓只会更多。 眼前有百姓在死,但是灾区绝对有更多的百姓在死,朱标的面色有些难看,纵然是奏报上看一百遍,也没有如今亲眼看过后的震撼。 朱标越发知晓为何自己父皇会对贪官污吏如此痛恨决绝,实在是他们没了人性,根本不把百姓当成同类来看待。 畜生尚且还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心,而贪官污吏见此只想着中饱私囊,趁着民生混乱无序大发国难之财,其心可诛,其行无恕! 朱标昨夜认真的算了算朝廷调拨的赈灾粮食,哪怕是被贪墨两三成也够赈灾了,让灾民吃饱不可能,但维持他们的最低生活所需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旱灾是有预兆的,元末几十年来旱涝蝗灾频发,百姓跟朝廷也早就有了经验,加上朱标从江南士绅那边借的粮食,确实是少有的赈灾粮食充足,朱标甚至比地方官员上奏请求的还要多拨了一些,就是想着能多活些百姓。 tsxsw.la ……………………… 第三百八十九章 妖魔鬼怪 其中也考虑到了沿途运送的损耗以及地方官员吃拿卡要一点儿,但没想到依旧是他们下手如此之黑,虽然还没到地方,不知晓具体还有多少存粮,但朱标估计他们最起码也黑掉了一半的赈灾粮食。 否则受灾百姓不会这么成群的外出逃荒,这个年头儿逃荒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定然是确定了留在当地是十死无生之面。 这里面也有可能是有当地官员故意引导的因素,毕竟逃出灾区的百姓自然是不用耗费粮食赈灾了,又能多一笔粮食分赃,何乐而不为呢? “这位爷,蕞娃小,您赏下一口饭食吧,俺陪您困一觉成么?” 一道颇为凄厉的恳求声传了过来,朱标闻言望去,外围府军卫的一名年轻士卒被一名面目灰黑的女子抓住了裤腿,那女子身后还有个小小的孩子含着手指的呆望着娘亲的背影。 那情形在往日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可在今朝确只让人感到麻木与聒噪,沿途的难民们都只是身影一顿,同样灰黑色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走远几步之后,浑浊的泪水划过肮脏的脸庞,留下两道颇为干净的泪痕。 那名府军卫的士卒牙关紧咬面色涨红,若是在京遇到他定然会慷慨解囊,府军卫为天子宿卫,饷银也颇为丰厚,他们孤儿出身,上无高堂下无家小,自然不会吝啬。 可如今他们的粮食也是定量的,他想让出自己那份都不可以,都统早就下令,自己的粮食必须吃进自己的肚子里,否则你自己挨饿事小,遇到意外无力护佑殿下事大! 那名妇人的哀求还在继续,仿佛要把全部的力气用光,看她的衣裤膝盖处的磨损就知道,她以经跪求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朱标不想再听了,微微仰头看着高悬在天空之上散发着无穷光热的太阳颤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负罪感重重的压在了他的心上。 若他真的只是一个商贾少爷也只会怜悯的叹口气,感叹老天爷无情,然后让人施舍一些粮食,获得心理上的满足,可他是大明的储君,这些人都是他的子民。 说实话,朱标原本真的没有太过在意这次灾情,毕竟只不过是陕甘一代的旱灾而已,年年都会有,看奏报也不比以往严重多少,根本影响不了大局,甚至还曾自鸣得意,因为他才有了这么充沛的赈灾粮食。 朱标瞧了眼依旧啃着手指的孩子说道:“最起码妇孺要想办法安顿一下,不要让她们饿死!” 一旁的陈荣言面色一苦,韩政也为难的皱起了眉头,他们俩人是乱世活过来的,这点小场面早就司空见惯了,不过也能理解朱标年轻尚有仁慈之心,可这安顿谈何容易。 何况说实在的,就算是要救助也该先救青壮,保存了青壮等灾荒过去了,才能有人耕种建设,而孩子,有青壮在很快就会又有了。 韩政小声的劝慰道:“公子爷仁善,可这救人容易,四万多石粮食,怎么也够救济沿途这些妇孺很长一段时间了,但说不过去啊,商贾以利为先,您还是得顾全大局啊。” 陈荣言也是劝道:“这娘俩我们留下就是了,再有可怜的也偷偷送些粮食,让他们能走到富庶的村镇就是了,灾区还有几十万的灾民等着您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朱标呼出一口气说道:“留下一万石粮食,在附近安个营地,以陈家的名头发话,就说准备收拢挑选些合适的**少女卖到苏杭,每日供给无需太好清汤粥就够了,会有人来接手的。” 陈荣言苦笑道:“公子爷,不是小的舍不得自家名声,实在是不足以让人信服,我陈家如今是东宫嫡系,无论有多大利益都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朱标也不意外接着吩咐道:“这些是说给难民听的,如此一来但凡还有点底子的都不会把孩子送来,至于其他就说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吩咐陈家收拢沿途孤儿送到徐州那边,太子做这种事也不是一两年了,想必官场都传遍了吧。” 陈荣言不太了解皱眉看向韩政,韩政一咧嘴,确实是传遍了,他们这些勋贵私下喝酒的时候都没少谈论,私下大量收拢孤儿无论什么年代都是大忌讳。 毕竟目的显而易见,那就是用来培养死士心腹,曾经寸步不离跟随太子殿下的全旭骤然在官场上消声灭迹,所有人就更确定了。 算一算自凤阳迁民开始聚拢的孤儿数量,所有人都是心底发颤,更是对朱元璋感叹不已,慈父之心简直是毫不掩饰。 都不由得想着,当朝太子有了这个规模的死士心腹,难道圣上就不怕吗? 纵然如今父子相宜,可那也是因为太子殿下年幼,等日后羽翼一丰,振臂一呼,恐怕要比唐太宗之玄武门之变都要来的轻松。 纵然都清楚,不过没有人敢在明面上拿出来说,就连御史台那帮书呆子都清楚,这种事沾染不得,皇帝不会容忍说出此事的人,太子殿下也同样。 韩政思索一下说道:“却是说得过去了,灾荒之年本就是收拢合适人选的好时机,就是陕甘那边的官员听说了也不敢派人详查,更会确定我们乃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贩卖粮食收拢孤儿的。” 陈荣言听完身子打了个颤,赶忙躬身下去做事,韩政也闭口不言了,朱标也没多说什么,他们父子俩准备拿锦衣卫代替亲军都尉府本来就是秘密,其余人自然是在心底默默揣测许久了。 那个妇女以及她的孩子也被带下午安置了,底层百姓的苦难在当权者这里就是一念之间,生死荣辱沉浮于心,他们本身能如何? 那对母子被带下去后,周围的难民顿时疯狂了,下跪磕头哀求着不绝如缕,尤其是那些青壮,各个挤在最前面,老弱病残都在最后举着手哭嚎。 仿佛妖魔鬼怪都在嘶声叫嚣,所有人都想活下去,他们的肚子已经饿的干瘪了,谁要是能让他们吃口饭,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xiaoshuting.info ………………… 第三百九十章 在商言商 朱标闭上眼幽然一叹,优先救助妇孺是他上辈子所受教育形成的习惯,按理说也应该当有老人,但是如今的情况,必须是要做出取舍的,未来总比过去更重要。 至于青壮男丁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所需要的粮食供给远超妇孺,而且难以管理,陈家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救助青壮。 说话间也正到了午时,商队避让到官道之外置帐歇息,陈荣言立刻安排该留下的粮食数量以及管理的伙计,韩政也会留下一批护卫,可以预见等大部队离开后,必然会有饿疯了的人企图聚众抢夺粮食。 短短两个时辰后,营内就聚拢了近三百名妇孺,孩子们喝上了一口清汤粥就欣喜不已,乖巧些的喝了一口就舔着嘴唇让给母亲喝。 也有一家三口来的,父亲蹲在营外看着妻儿吃上饭后喉结滚动黝黑的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也有相顾流泪对着守卫苦苦哀求的,希望能让一家团聚的。 朱标背着手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也没有吩咐让那男子进来,无规矩不成方圆,他今日之令已经很出格了,会不会引起灾区贪官污吏的警惕还未可知,实在不能心软了, 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朱标不是仙神,没有法力神通让天下大同,让黎民百姓阖家团圆安乐无忧,只能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让天底下绝大多数的百姓能安稳活下去。 过了一会儿韩政走过来说道:“公子爷,远处林子里聚集了百来号人,看样子是心怀不轨,但现在又不敢动手,估摸着在等咱们大部队走。” 朱标吩咐道:“多留些护卫,弓弩也都亮出来吧,左右是打着为太子收拢死士的名义,饿疯了的人远比那些造反的乌合之众更要疯狂,不可大意。” 韩政答应一声就下去了,他自然也知晓饿极了的人对面粮食有多疯狂,造反的除非是领头的自知必死无疑,其余大多面对官军都还心存侥幸,打着打着跪地求饶的多了。 府军卫得令持械后威慑力暴涨,朱标也没心思再耽误下去了,直接下令大部队启程,三天后就到了平阳府,沿途所见难民成堆,尤其是还有官府施粥的地方。 朱标也去远远看过一眼,那场面只能用野狗抢食来形容,官府的粥水每日就那么几锅,不但里面没有几粒米,而且大多都被身形壮硕的地痞流氓霸占了,老弱妇孺根本挨不上边。 怪不得有那么多妇孺选择逃荒,他们留在这就是有赈灾粮食也分不到他们嘴里,熬粥分粮的差役也根本不组织纪律,而是冷漠的瞧着他们,锅里见底了就说说笑笑的撤走了。 到了平阳府城后,朱标就看见城门口拥堵着无边无际的灾民,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头儿,不少兵卒威风凛凛的维持着纪律, 城门不远立者几十口锅灶,看样子熬粥施粥是从没有停歇过,一旁的陈荣言哼道:“这是为了防止灾民冲城,做样子式的熬粥,给灾民希望罢了,区区几十口大锅熬清水白粥就是日夜不间断又能耗费多少粮食,对灾民来说就是望梅止渴罢了。” 朱标闻言点点头,此处城门如此另外方向的城门应该也差不多,但再怎么算也不过几百口锅灶罢了,面对府城周围聚集的众多百姓来说,杯水车薪。 正说话间,陈家一个伙计来禀报:“公子爷,掌柜的,陈炳先掌柜求见,身旁还跟着一个官员,说是平阳知事。” 陈荣言吩咐道:“请过来吧。” 那名伙计应声下去,陈荣言转身对朱标说到:“陈炳先算是我堂兄,是平阳府内陈家商号的掌柜,家小都在老家居住,不敢有别的心思,请公子爷放心。”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陈荣言确实很不错,行事经验老道,而且最关键的就是懂事,他如今帮朱标做事,那就万事都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 没过一会儿一个头戴方巾大腹便便的人领着一个一身官袍的清瘦中年人走了过来,陈荣言当先迎了上去,朱标则是比较倨傲的站在原地,一副不屑与旁人交流的公子哥模样。 陈荣言满面笑容的对俩人拱手道:“未亲迎两位实在是抱歉,在下见过赵知事,多听堂兄提起,说您平日与我陈家多行方便,在下这次特意带来了厚礼,还望知事不要见怪才是。” 那赵性的知事不过区区九品官,自然是喜滋滋的客套了起来,江南陈家那可是世家大族,更别说人家如今出了个通政使乃是东宫嫡系,别说给面子客套了,就是当面啐他一口又能如何。 没一会儿三人就一起走了过来,陈荣言介绍道:“这是我家公子,本在京城国子监入学,通政使特意派来涨涨见识。” 赵知事顿时心中有数了,陈家士族豪门,其中嫡系子弟再不济也不至于来此贩卖粮食,看来是出身不对,但又能进国子监学习,就说明其父地位甚高,应该是那位陈通政的外室私生子了。 估计是在国子监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被的陈通政嫌弃,打发到这里接手买卖,看来往后是难回京城了。 心中不屑但面上确实旭献媚的很,他可是知晓这种出身的公子哥儿都偏激的很,稍有怠慢就容易闹起来,他区区九品芝麻官可受不了。 而陈炳先则是有些紧张,不过到底是做了多年买卖的人,面上客气的问候了几句,不冷淡但也没多亲近,一旁的赵知事也理解,毕竟谁能喜欢来抢饭碗的。 相互客套了好一会儿,赵知事才笑着开口道:“陈家带来的粮食可真是不少,就是不知打算做价几何呢?” 陈荣言笑道:“自然是越高越好,难的碰上了好时候,不捞上一笔岂不白来一趟了。” 赵知事伸出四根手指笑道:““陈兄痛快,那本官也就不客气,您看这个数如何?” 陈荣言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赵知事说笑了,若是只为了图涨四成粮价的话,那我又何必特意到平阳府来?” loubiqu.net ……………… 第三百九十一章 忠奸廉否 赵知事却是面色不变,动了动四根手指笑道:“不是在下不够朋友,陈兄也知道我不过是个跑腿的,上面交代的就是所有经过平阳府的粮食,最多高四成收下,在下可是看在陈家的面子上直接给出了最高价。” 此言一出,陈炳先的脸色也黑了起来:“不知上面是谁,我在平阳多年,跟诸位大老爷也相熟,倒是不知道谁定的规矩如此苛刻。” 一旁的朱标冷哼一声:“狗屁的大老爷,本公子倒是想看看谁黑我陈家的粮食,就怕你们黑下去得拿乌纱帽换!” 陈荣言在旁劝慰道:“公子爷莫急,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生意就是要商量,没人能欺负了我陈家。” “何况赵知事可是我陈家的朋友,自然是向着我们的。” 本来脸色有些挂不住的赵知事闻言又平和了起来,心想跟个混不吝的公子哥儿生什么气,他懂个屁,如此一想就陪笑道:“多些陈兄体谅,确实是规矩如此,不过陈家到底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陈荣言点头说道:“四成太低,最起码要涨三倍,否则我等宁愿绕过平阳直接去延安府。” “呵呵,陈兄莫不是以为规矩只是我平阳府的老爷们定下的?无论是去延安府也好平凉府庆阳府也罢,最后得到的都是这个价格。” 陈荣言脸上的和煦一收:“赵知事好胆量,这种话也敢说的出口!” 赵知事陪笑道:“在下区区九品芝麻官,说出去的话能代表谁呢?不过是在放屁罢了,诸位不愿听,那在下也就不说了。” 话说完就老神在在的观察起周围伙计护卫,陈荣言眉头一皱,而一旁的陈炳先也是面色不好看,怪不得原先跟他说好的同知不出面,而是派出来姓赵的这个家伙。 这等人物根本上不得台面,其言行也根本无法追究,朱标突然上前一步:“本宫子还是那句话,你们都不算什么,就是把延安府平凉府什么的都算上也一样!” 得闻这么猖狂的话语赵知事也毫不意外,他突然朝着东方拱了拱手低声问道:“这买卖到底是陈家的还是那位的?” 朱标冷笑道:“你说呢?” 陈炳先赶忙上前拉住朱标的衣袖:“公子爷息怒,赵知事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赵知事低声说道:“若是陈家的买卖最多高五成,若是那位的买卖,你们说个数,我们绝不还价,就是你们想自己去后方贩卖也无不可!” 陈荣言一脸笑意的踹着手说道:“呵呵,赵知事就这么把底子交代了,就不怕我们狐假虎威?” “你们陈家若是有这个胆子我们也认了。” 一旁的朱标眸子微微眯起,陈家敢认,对方定然就敢接受,只要把东宫牵扯进来,损失些小利益何足道哉。 在场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陈荣言才沉声说道:“不是瞧不起赵兄,这件事我们得跟平阳府的老爷们谈谈。” 赵知事轻松一笑说道:“这是自然,小弟此来本就是为了请陈公子以及陈兄入城赴晚宴,同知老爷已经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安排好了,就等诸位大驾光临了。” 众人绝口不再提刚才的矛盾,朱标瞧着自己在此有些碍事了,立刻一脸无趣的对陈荣言说道:“我去休息了,入城前来叫我。” 三人立刻拱手相送,等朱标走远后赵知事才感叹道:“到底是世家豪门出身的公子,这一身的贵气就是我们这没有的。” 陈荣言笑道:“怎么着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通政使对其颇为宠爱,此来不过是吃吃苦头磨磨性子,估计事了也就回京继续读国子监了。” 三人相视一笑,这种情况在达官显贵之家也很平常,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其中陈炳先颇为钦佩的瞧了眼自己堂弟,没想到他竟然敢如此自然的调笑太子殿下。 陈荣言面色如常,一路走来他也大概清楚了太子殿下的脾气,只要能办好差事,些许旁枝末节不会追究的。 三人又谈论了一会儿,赵知事就告辞了,言说等晚上再来相请,正事儿明日再谈也不晚,陈家两堂兄弟客客气气的把他送走了。 俩人咱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陈荣言当先问道:“公子爷来的消息你没透漏出去吧?你可不要误入歧途,否则悔之晚矣!” 陈炳先苦笑道:“这是自然,利害关系如此明晰,小弟又不是活够了想带着家小去死,怎么可能透漏公子爷的消息。” 陈荣言也知道自己这个堂弟是聪明人,闻言也就放心下来了:“总着咱们尽心竭力做事就对了,办得好了必然是千载难逢的大机遇,你我兄弟可得把握住!” 兄弟俩交谈了一会,然后陈荣言就领着堂弟走到粮队最中间的一处篷帐内,周围都是府军卫的士卒,又用不少车驾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俩人进去后就见朱标正在喝凉茶,陈炳先当即跪倒:“草民陈炳先拜见殿下,请怒草民刚才无礼。” 朱标放下茶杯笑道:“心意已到,何罪之有?陈掌柜太客气了,都坐下吧。” 起身的陈炳先还有些拘谨,朱标瞧了眼陈荣言,见他点头才问道:“平阳府内什么情况了,城内粮价比正常时候涨了多少?” 陈炳先站直身体回答道:“城内尚且还算安稳,富商官吏的吃喝用度跟往常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其他平民百姓就难过了,自今年二月初粮价就开始上涨,到如今比正常时候涨了两倍有余,有存粮的还好,没有的只能卖家卖田买这天价粮食。” fantuantanshu.com 跟朱标预想中的也差不多,接着询问道:“城内设置的救灾施粥做的如何?” “有倒是有,也比城门口的多,但也就是维持城内乱不起来,老弱病残基本都是挺不去的,每日清晨傍晚官府都会派人收拢路边饿死的尸体……” 朱标敲了敲桌子说道:“你如何看待平阳的官儿?” 陈炳先面色一苦拱手道:“草民无官无职,纵然是跟平阳同知推判有些接触,但也就是混个脸熟罢了,无法断定那些官员老爷忠奸廉否,还请殿下恕罪。“ ………………… 第三百九十二章 能升能隐 陈炳先的话语落下,朱标就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是有节奏的用指背敲着桌子,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旁,也像是小锤子敲打在他们的心上。 陈炳先说完话就后悔了,无论如何也不该拿这种套话来答复太子殿下,冷汗瞬间流了下来,但又不能把刚才说出去的话吞回来。 一旁的陈荣言咬牙切齿狠狠的推了一把陈炳先,直把他推的身影不稳,直接趴倒在地上:“我看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殿下面前也敢说那些推诿之言,还不赶快如实说来!” 陈炳先当即跪倒:“小人从商多年,这种话说得多了成了习惯,请殿下宽恕,平阳知府章文明小人确实只见过几面,但也知晓他最起码贪污了两万石赈灾粮食,其余通判推官等也都是一丘之貉。” 朱标这才停下敲击,平平常常的声音一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面对太子殿下实在是压力巨大,时时刻刻都要注意分寸。 章文明,记得他是前元举人出身,曾在张士诚那边任职,后来主动率城归附…… 朱标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近年来并没有见过此人,如此就好办多了,陕甘偏远,本就不是太好的地方,能被安放到这边任职的官员,一般也就是在朝没有什么地位的。 地方官员没有地位圣眷自然也就见不到太子了,何况这几年随着身体发育,朱标的身形样貌变化也是蛮大的,只要避着点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暴露。 毕竟就是见过朱标的人,也没几个人有胆子仔细打量朱标的样貌,直视君王本就是大不敬之罪,恐怕相比太子的长相他们更认识太子的朝服冠冕。 剩下的事情也就不用再问了,陈炳先所说其实也并不全是推诿,他哪怕背靠陈家但自己本身终究是一介商贾,或许能知道点儿官场内情,但让他拿出确凿的证据是不可能的。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赴宴前来叫我。” 陈荣言立刻拉着自己腿脚僵硬的堂弟告退,出了门后就甩开他的手低声呵斥道:“你是真的疯了,你把殿下当成跟你平日往来的那些小官小吏了,若非殿下宽仁你还想好生生的走出来?” 陈炳先赶忙告罪,陈荣言见此语气才又缓和了许多,吩咐几件事情后,就让他下去准备了,毕竟他才是平阳的地头蛇。 看着自己堂弟走远后,本来面色有些不好的陈荣安转瞬间换了个脸色,眼中甚至还有喜意,都是在御前效力,自然得有个前后高低,本来还担心到了平阳后会被他抢了风头,如今却是正好。 纵然殿下宽仁不与他计较,但怎么也不会倚重陈炳先了,如此一来此行最得殿下青睐的还是我陈荣言。 心里一定后也就下去办事了,城门口守卫颇严,而且刚才那个姓赵的绝口不提让他们先把粮食运入城中安顿,那就是对他们施压,就这么会儿的功夫,护卫都已经抓住几十个准备透粮的难民了。 朱标则是让刘安拿出笔墨纸砚,写封信件让全旭领人来挑选合适的孩子,毕竟就算朱标能成功赈灾,那些孩子的结果多半也是好不了的,孤儿寡母活在这个世道纵然没有天灾亦有人祸。 到了傍晚,陈荣言来请朱标,说是赵知事以及平阳通判亲自来请他们入城赴宴了,只是不同姓赵的九品芝麻官,一府推判可是正六品的官职,说不上小了。 陈荣言犹豫一下说道:“一会儿估计除了平阳知府之外,其余重要官员都会赴宴,公子爷的身份…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朱标知晓陈荣言的意思,他如今的身份是赵家公子,但又不是陈韵书,身份地位上来说是要主动给那些推判同知见礼的。 朱标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这个人很现实,若是有必要做些丢脸的事情也无所谓,何况行礼也不过是弯腰拱手罢了,又不是让他下跪磕头。 不过他到底是太子储君,要是得不配位的人受了他的礼,那最后终究是要遭受灾殃的,朱标就当是给死人提前上香了。 “无妨,我们现在就去拜见一下推判老爷吧。” 朱标起身走了出去,陈荣言恭敬的跟在后面,心中感叹真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绝非张牙舞爪之辈。 走了不远就看见午时见过的陈炳先以及赵知事正附和着一个留着长须的儒冠中年说话,朱标面上挂着几分不耐烦,但还是走上前拱手行礼道:“学生见过推判老爷。” 那人目光也一直在朱标身上,见他那几分不耐烦也没说什么,京城来的公子哥儿可不就都这个德行,看不上他们这些州府官吏。 刘子良笑了笑说道:“陈公子真是一表人材,本官仰慕令尊以久,正想着得闲去京城拜见,没想到竟然先在此处遇见了公子,一定是要尽一番地主之宜的,还望陈公子不要客气。” 朱标挺起腰杆甩了一把手中的折扇:“入乡随俗,学生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不愧是陈通政公子,果然豪气,那就请吧,同知老爷可已经在酒楼中等候许久了。” 几人又客套了一番,然后就一起上了马车入城了,韩正等人暗中跟上,其实早就有人入城沿途护卫了,毕竟要确保万无一失。 在车驾中,刘推判与陈公子自然是交谈中的核心,而刘子良又频频对陈公子示好,明面上是一副准备讨好通政使司陈佑宗的样子,但其实还是在探底。 朱标应对如流,平常跟他过手的都是何等人物,就凭一个州府推判想摸他的底子也为免太异想天开了,不过朱标还是故意被套出去一些话,毕竟一个年轻公子哥儿应该是绕不高这种老狐狸的。 零点看书 等到了酒楼时,刘子良心满意足,感觉摸的也差不多了,要不是身旁还有两个陈家的老狐狸打岔,这小子玩过几个姑娘都得被他套出来。 而朱标也是表现的跟刘子良亲近了不少,这也是少年人的通病,总是格外的容易相信别人。 ……………………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叔侄相宜 朱标下了马车后环视四周,对一个府城来说街道上的行人确实过于稀少,各个也都是步履匆匆,而躺在地上的难民就多了, 肮脏破旧的衣服,几床烂被,七八个窝窝囊囊的蜷缩在一起,可能是知晓这个年头儿不可能乞讨到饭食,各个都用麻绳狠狠的勒在腰间后躺在地上,节省体力消耗等着明日清晨的施粥。 朱标先是皱眉,一旁的刘子良说道:“知府老爷仁慈,这城中百姓日日都有两顿粥喝,可远比城外那些强多了。” 朱标指着他们问道:“他们为何不回家中等候,而是躺在地上,难不成原先就是乞丐?” 刘子良心中念了句何不食肉糜,嘴上却是认真解释道:“自然不是,要饭的前两个月就都死的差不多了,这些原先都是正常百姓,至于房屋么,早就卖了换粮食吃了。” 朱标瞧着他说道:“原来如此,看来这粮价甚为恐怖啊。” 刘子良笑道:“粮价不恐怖,陈公子又何必大老远的运粮回来呢?” 俩人相视一笑,然后就一起抬步走进了楼阁之中,此楼名为环采阁,看样子是个刚高档的青楼,也难为他们在这个年头还开得起。 朱标自然是没有来过的,但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神态上甚至表现的还有些挑剔,毕竟对江南士族豪门出身的公子哥儿来说,逛青楼那是基本素养。 刘子良在旁笑道:“平阳府到底是比不过京城杭州的,有些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陈公子见谅。” 朱标倨傲的点点头:“还算不错,有那么点儿扬州的意思。” 他其实懂个屁的扬州,上次去的时候就扬州只有十几户和一片的断壁残垣,但这个时候也没人会撅他,反而不断附和刘公子见多识广。 环采阁一共四层,最下面两层也有不少男男女女在听曲作乐,妙龄少女们各个都是锦绣薄纱,莺莺燕燕娇嗔之声不绝于耳。 朱标一行人进来后,就有不少人对刘子良以及陈炳先打招呼,看来这俩人在各自的圈子里也是颇有地位的,不够也没那个蠢货过来询问打扰,打个招呼就又回头寻欢作乐了。 刘子良没什么感觉,而陈炳先就有些尴尬了,小声对着朱标解释道:“生意往来生意往来,公子爷莫要见怪。” 朱标哼笑道:“玩就玩了,本公子还能说你什么,越老怎么胆子还越小了。” 上了三楼就是包厢了,一群更为秀美的佳人们簇拥着几个锦袍中年谈笑,见他们来了就一起转身迎上来,朱标也对中间那位拱手道:“学生陈韵泽见过同知老爷。” 随后朝着另外几个拱手“也见过诸位老爷了。” “陈公子免礼,这一路奔波辛苦了,正好今日接风洗尘。” “陈公子人中龙凤啊,看着就是世家豪门出身的,到底是跟我家那几个混账不一样的。” “免礼免礼,我等姑且都能算是陈公子的长辈,当年令尊任杭州知府的时候,我们就有些书信往来,如今你到了这里,我们自当好生照扶。” 朱标含笑客气了几句,不过众人也都能看出来,这位公子哥儿看在眼里的人也是有同知老爷,毕竟是同知为正五品,就是通政使陈佑宗也不能太过轻慢。 张恒捋着黑须笑道:“王知府本来也是要亲自来见见陈公子的,只是赈灾公务繁忙,只能嘱咐我好好款待陈公子了。” 朱标眯着眼睛笑道:“知府老爷公务繁忙,还能记挂着学生已经很难得了,还望同知老爷代学生表明感激之意。” “这是自然,还有你我想称过于客套了,我年岁大致与你父相仿,又同为朝廷命官,若是不嫌弃你我叔侄相称即可。” 朱标眸光流转,但还点头说道:“承蒙叔叔看得起,小侄自然是乐意的。” 张恒亲切的拉住他的手:“好啊,今日你我叔侄投缘,正好有件大礼相送。” “恭喜张兄了,陈公子名门之后,今日认得叔侄相宜,往后可要多走动才是。” 众人一阵陪笑,唯有陈家两位兄弟笑的颇为勉强,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他们钻进去,也不知道看见了这一幕,往后会不会被殿下灭口。 说话间张恒拉着朱标的手走在最前,其余人跟在后面,酒宴自然是在顶楼四层的,他们刚才就是特意下一层来迎接的,一个出身不好言说的陈公子自然没有这个体面,通政使司陈佑宗的嫡长子陈韵书来了还差不多。 但这个陈公子来的突然,很可能代表的是东宫那一位,这就容不得他们不谨慎恭敬些了,何况人家还到了数万石粮食,这可是实打实的大肥肉。 上了四楼后朱标眼睛一亮,灯火通明之下,十余位美女佳人正在妖娆的舞动身姿,赤裸的玉足轻点在玉色莲台之上,洁白的薄纱裙衬托着里面精致鲜艳的肚兜,上下浮动的玉兔仿佛要挣脱而出,四周的冰鉴香炉散发出薄薄的雾气,使人感觉仿佛天外仙女之舞。 众人上来后都是含笑观赏者,没有人多说一句话,等一舞结束,佳人们香汗淋漓,周围的香气仿佛更重了,优雅的行了一礼后她们就退下去了。 张恒这才开口笑道:“贤侄以为如何,可还入得眼去?” 朱标一甩折扇:“妖娆佳人自是美不胜收,一路行来多见丑陋,如今倒是心神愉悦了,小侄多些叔叔。” “哈哈哈,贤侄满意就好,来来,先入座吧,好戏都还在后头呢。” 张恒拉着朱标的很落座,很自然的坐在主位后让让朱标坐在自己左侧,其余人也各自落座,谁都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井然有序。 bidige.com 等众人落座后,一旁服侍的侍女拍拍手,响亮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楼梯口就上来一个个端着菜肴的清秀少女,显然是已经准备许久了。 基于转眼之间,桌子上就摆满了山珍海味,瞧一个个色香味俱全的样子,恐怕足以让宫中那些御厨羞愧难当。 乌鳖鱼虾,牛鸡鸭鹅,几乎囊括天下地下,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摆上桌子,就是再来十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的菜品。 ……………………… 第三百九十四章 逢迎拍马 林林总总的菜肴端上,朱标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陈荣言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们此来沿途奔波,自然是顿顿都在对付,确实许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了,此乃人之本能,别说是他,就是朱标也食指大动。 再看其余人,却只是满意的点点头,看样子是对规格较为满意,但若说多么想吃却是没有的,甚至对鸡鸭鱼肉等荤菜有些反胃,挑剔的目光多停留在清淡的菜品上。 可见这些平阳的官员近来各个都是吃的满肚肥肠,等菜品大略上完了张恒才开口说道:“到底是灾荒之年,如此招待确实是有些简陋了,还望贤侄莫要见怪。” 朱标笑道:“哪里哪里,如此丰盛的菜肴纵是在家中也难以受用到,没想动此行到也是长见识了。” “哈哈哈,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贤侄年纪轻轻就能为贵人做事,往后必然是有大出息的,倒时候我等恐怕还要仰仗贤侄照佑。” 一旁的陈荣言心中冷笑一声,你口中的贵人就在当面,往后必然是要好好照佑你们的了。 客气几句后酒宴也就开始了,朱标作为主宾也无需说太多,张恒为长也不好太客气,那么下面坐陪的官员们就开始吹捧了。 俩人大多时候只需要笑一笑喝杯酒就好了,场面自然而然的热闹得很,通判经历知事各个都是官场酒宴老油条,说出来的话有趣的很,还很会开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让人一细品就心领神会。 酒宴就这么自然而言的过了一半,桌上的菜肴有近半都是一口都没动过的,张恒看朱标吃的差不多了就放下筷子,他一放众人也就都跟着放下了,嘴里的玩笑也都慢慢的停了下来。 张恒拍着朱标的肩膀和蔼的说道:“晚膳不宜过多,否则受用不好,年轻人也得多注意些,何况大菜还在后面。” 众人起身后就又去另一间房间内,里面俏生生的立着刚才跳舞的佳人们,正笑靥如花的迎接走进来的众人。 屋内充斥着香气,少女们也都换了一身衣裙,不过同样的轻薄通透,赤裸的脚踝上都套着精致的银铃铛,行动之间都有悦耳的铃声。 “奴婢等见过诸位老爷。” 行礼后纷纷乖巧的走上前投入各个官老爷的怀抱之中,唯有朱标身旁空无一人,朱标也只是含笑看着,他是主宾没有道理不给他个最好的。 张恒捏了捏怀中少女红润的娇唇然后看着朱标笑道:“贤侄莫急,好菜不怕晚,有绝代佳人纵然是等一等也是值得的。” “哈哈,叔叔越是这么说,小侄可就越来越期待了,不知绝代佳人能有何等风采。” 张恒也没多说神秘的笑了笑后也没说什么,径直领着少女走向软榻,其余人也是纷纷如此,还有几个羡慕的看了看朱标。 他们可是知道环采阁之中有个绝代佳人,两年前就被知府老爷看中,一直视为珍宝,培养至今都没舍得采摘,本以为是为了讨好那位王侯勋贵,没有想到竟然便宜给了姓陈的这个小子。 陈荣言以及陈炳先则是还站在原地,也没理会怀中少女的娇嗔,他们可不敢把太子殿下留在这里独自等候。 朱标不以为然的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自己背着手看向已经落座的众人,老油条们都一本正经的与怀中娇艳说着什么,逗得她们左摇右晃不依不饶。 倒是都有些风度,没有急色丢人的,毕竟这等场面对他们来说早就轻车熟路了,没一会儿又进来一大批人,娇笑着绕过朱标后走到平阳官员面前,丝竹悠扬婉转之音跃然而起。 舞动的妖娆们穿插在朱标与官员们之间的空地上,越发显得朱标身旁冷冷清清,眼前就是盛世繁华,唯独自己仿佛置身事外。 朱标的折扇轻轻拍打着自己掌心,好手段啊,连心理暗示环境暗示都用上了,这种情况,只要身后来的姿色不错,那就一定能给人留下极好的印象。 不得不说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手段,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朱标依旧是专注的看着眼前扭动的腰臀,神态上到还是如常,并没有急切。 张恒旁边的高通判突然说道:“听闻圣上经过南阳府的时候又下令腰斩了几个州府要官,太子殿下求情都被斥责了一顿。” 张恒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一些:“天威难测啊,圣上开国之君性格刚烈,我等臣下有能何为,只能是期盼着太子殿下早日登基了。” “太子殿下可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啊,就怕前有龙后有虎,我等最后终究是食物罢了。” “呵呵,太子殿下自然不简单,可终究是守成之主,不比开国之君势不可挡,到时候京中满堂诸公自然是好好辅佐的。” 高通判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他们可没少往朝中孝敬,尤其是胡相那边,真金白银奇珍异宝都偷偷送到了他定远老宅之中。 见俩人说完了,柳推官插嘴道:“孝敬诸公自然是应当的,不过这次竟把那等佳人送给这个陈公子未免有些太可惜了吧,他又不是陈通政嫡子……” 张恒笑道:“他们运来的粮食什么来路想必你们也知道,这个陈公子出现的更是突然,根本不想从京城赶来的,估计应当是随驾跟太子殿下一起来的,被太子委任负责贩卖粮食。” “陈通政的私生子不值一提,但若是得了太子殿下青睐的私生子那就有不一样了,何况此人模样俊秀,太子宫中又只有太子妃一人……” siluke.com 众人相视一眼纷纷用奇妙的眼神看向那边的陈韵泽,若真是如此,那往此人身上投资多少都是值得的,枕边风有多厉害他们还不知道么? 朱标也感受到了那股怪异的视线,转头看去只见那些官员笑容更真诚了,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自家的嫡亲子侄一般。 朱标皱眉看了眼陈荣言那边,只见他们也很迷茫,陈炳先赶忙凑到官员们那边,想听听他们在聊什么,但他一去,人家聊的内容瞬间变成人体奥秘了。 ……………………… 第三百九十五章 灯火阑珊 陈炳先无奈而退,等他一走,高通判就说道:“这既然陈韵泽可能有龙阳之好,再送美女是否不太合适?” 张恒笑道:“刚上楼的时候我特意安排了舞蹈,就是特意为了看看他是否喜欢女子,那小子眼睛都亮了,定然是喜欢的。“ “何况别的准备也不是没有,俊男**也都在三楼候着呢,总能让他称心如意。” 高通判拱手道:“张兄高明,小弟拜服,既然佳人归他了,那………” “哈哈哈哈,高兄原来换了口味,既然不喜管鲍之交了,那楼下的那几个就都送与高兄受用了。 而朱标这边也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些不耐,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位绝代佳人,定然是效果满满。 果然,没一会朱标就感觉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摇着折扇一回首就看见了一位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白皙水嫩的肌肤,精致深邃的五官,带着天然的纯真抚媚之态。 在灯火通明之下,曲乐环绕之间,多时的等待真应了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原本背对着朱标的舞女们也纷纷转过身子走来,把俩人围成一个圈子,喧闹迷幻之间,氛围更显独奇妙。 俩人对视片刻,朱标欣然一笑然后转身朝着上面一群看戏的官老爷说道:“果然是份大礼,小侄在此谢过了。” 张恒拍掌道:“才子佳人相遇本就是一件大雅之事,我等能见证此刻当浮一大白。” “哈哈哈,郎才女貌再合适不过了,如此珍宝纵使京城江南也难以遇见,陈公子可有福气了。” 调笑间那女子走到了朱标身侧牵住了他的衣袖柔声细语道:“奴家名叫清涟,原是庭州人,见过公子爷。” 朱标自然的牵住她的手,见她面色一红才拉着她走向座位,庭州也就是唐朝所置的外州之一,原属北庭都护府,而今自然是属于蒙古的亦力把里。 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正式的歌舞也就开始了,众人各自享乐自己的,并没有谈任何正事的打算,又过了一会儿,众人默契的起身,拉着怀中的就走向三楼的卧房。 只留下了朱标与那个少女,宽阔的大殿内骤然清静下来,唯有香炉上方青烟袅袅升起,不断的升腾扭曲消散。 过了片刻,屋外突然又响起了几道鸟叫声,等朱标咳嗽一声后又宁静下来,清涟则是素手剥着颗粒饱满的紫晶葡萄,剥出翠绿如玉的果肉后红着嫩脸想放到朱标嘴里。 却是被他用折扇挡住,轻轻用折扇点了点她的嘴唇后,她就乖巧的自己含住了果肉,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眯起了大大的眼睛。 朱标则是静静地看着她吃下了四五个葡萄,心中仿佛突然明白了老祖宗为何要拼命打下西域,开疆扩土夺美人,男儿丈夫谁能不愿? 不过朱标这时候也平淡下来了,眸子间流动的全是清冷的杀意,这些人的生活可比他这个大明皇太子都要奢靡舒适,尤其是在这大灾之年都还如此。 不,应该说越是大灾之年他们过的才越舒服,现如今要看的就是他们背后到底有什么人了,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众多,绝不可能都会被金银酒色拿下,连一个例外都没有。 定然是有个能在朝堂压下他们的人,朱标自然清楚胡惟庸是跑不了的,但绝不可能只有他一个,毕竟胡惟庸身为左相,最多就是作壁上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不会亲自下场。 这点儿利益还不足以胡惟庸把自己搭进去,丞相之尊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金银可以拉下水的,还要弄清楚被贪污的粮食都是谁在经营,有没有涉及到镇守地方的勋贵。 思索之后,朱标心中的杀意都有些按耐不住了,其实朱标并不会因为官员过的比百姓好而生气,甚至还乐于见成,赈灾救民先喂官儿,这是人性常理,神仙来了也教不出几个宁愿饿着自己去救济不认识灾民的官员。 想要马儿跑自然得给马儿吃草,但朱标不能容忍官员吃饱了还往自家搬粮再高价贩卖,你这样做就显得本宫很呆,这不行! 所有牵连到此事的官员一个都跑不了,最好也得满门抄斩起步,本宫这几句叔叔总不能白叫,哪怕最后涉及到钦差勋贵也如此。 心意一定后朱标也就回神了,抬眼就看见清涟乖巧的坐在原地望着他,深邃眼眸里蕴含着对未来的迷茫,往后何去何从? 朱标站起身拉过她在她洁白的脖颈处留下一枚鲜艳的印记,惊慌失措的一声嘤咛,让素了几个月的朱标食指大动。 拉着她朝着楼梯走去,陈家俩兄弟自然没有心情玩女人,都神态不安的等候在三楼楼梯处,但又不敢上去打扰。 见俩人下来了才松了一口气,陈炳先也不敢多瞧清涟一眼,当即说道:“城内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这就领公子哥过去休息。” 朱标微微点头,这时候红光满面的张恒也接到通知走了出来:“呵呵,贤侄可是准备回去休息了,其实也可不必,这里有的房间。” 朱标含笑拱手道:“家教严不敢在此处过夜,还请叔叔见谅。” 张恒看了眼清涟脖颈处的红印就知道这份礼物送的很合乎陈韵泽的心意,于是也就不在强留:“既然如此那就回去休息吧,对了,还有这个差点忘了。” 朱标笑着接过清涟的身契:“不知明日叔叔何时有空,小侄也好前去拜见,城外放着那么多粮食不尽快有个说法,还是让人有些不放心啊。” aiyueshuxiang.com 张恒眼睛一亮:“那就明日午时来家中吃饭吧,外边酒楼再好也比不上家里舒服。” “叔叔说的是,那小侄明日就厚颜前去打扰了。” 俩人又好好的客套了一番,朱标才领着清涟上了车驾,见她依旧朝环采阁发呆的样子就问道:“没出来过?” “回公子爷的话,奴家自七岁那年进去后还是第一次出来。” “你在这里面都学了些什么?” “学了怎么伺候公子爷。” …………………… ps:真诚感谢支持正版的小伙伴,希望看盗版的书友们也能支持一下起点订阅,最近成绩下滑严重(╥﹏╥) 第三百九十六章 陪王伴驾 朱标盯着有些羞涩的少女问道:“哦,跟谁学的?” 清涟细细的讲述了一遍,朱标见过的老狐狸多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说没说谎或者有什么言辞模糊的地方都可以察觉的到。 听完后也就能确定了她是不是被派来的暗探了,美人计这个东西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好的,成本低但成效卓著,毕竟一个绝色妖娆并不难培养,几百个女孩里难道还能选不出几个出众的来教养么? 来庆阳这一路沿途所见的孤女何止几百,只要有一口粮食就能领走,这世道从不缺少以色娱人的玩物,清涟也同样如此,不过好在也没背负什么任务,只是单纯的被送给了陈公子罢了。 车驾行驶进了一处宽敞的四进大院儿,进了门入眼就是影壁,上面刻着福寿蝙蝠图样的砖雕,样式颇为考究,陈炳先亲自拉开帷幕请朱标下来,周围等候多时的两个小太监领着陈家的仆人侍女开口道:“小人(奴婢)等恭迎公子爷大驾。” 朱标扶了一下陈炳先的肩膀跳下马车,看的刘安眼皮乱跳,见后面还有一个姑娘赶忙上前先要搀扶,见对方眼中的抗拒赶忙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小厮,可碰不得女眷。 一旁的侍女赶忙过去把清涟扶下来,朱标看了她一眼对侍女吩咐道:“领姑娘回房安置,让她早点歇息。” 侍女们赶忙应是,清涟有些惶恐不安,但又自知身份低下没有什么资格反抗,默默的跟着下去了。 等人走远了一旁的陈荣言皱眉问道:“莫不是此女有问题,惹得公子爷不喜?” 陈炳先赶忙说道:“庭州女子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在下会立刻搜寻一个身家清白合乎公子爷心意的奉上。” 朱标白了他们一眼说道:“本公子就是那么急色的人?正事尚未解决哪有心思寻欢作乐,若是那样与刚才那些人又有何区别?” 朱标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也喜欢女色,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他不敢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但也不会在灾区时时刻刻都有百姓子民饿死的情况下放纵自己。 这种情况下他睡不踏实,玩的也不会尽兴,与其无端发泄欲望,还不如养精蓄锐,拿贪官污吏的人头换取心安。 陈炳先领着朱标走进正堂,落座上茶后吩咐仆从侍女退下,只留了太子殿下带来的两个太监在旁。 陈荣言当先开口道:“庆阳官员举办的这场接风宴很周到,诚意也有了,酒席上都没谈论一点儿关于粮食的事情,看来明日才是正宴了,不知殿下是如何打算的?” 陈炳先点头说道:“原先也不是没有人运粮来此贩卖,但绝大多数都是直接低价被收走了,除非跟他们是一路人,否则自己根本贩卖不出去,毕竟他们不点头,粮车连城门都进不去。” 朱标喝了一口热茶后说道:“庆阳府是门户,真正的大头都在后面,本宫记得奏报上说过过,灾情最严重的地方是平凉府凤翔府以及巩昌府吧。” 陈炳先点头应道:“想要过去要么拿出殿下的招牌,要么就得让通政使送私信来,否则我们的在灾区寸步难行,越往西南方向灾情越严重,没有官差护卫那些灾民恐怕会强行袭击粮队。” 朱标眸光闪烁了一下,虽然还未见过庆阳知府,但从他麾下的同知推判下就可看出,庆阳府吏治败坏到了极点,再加上沿途看见的把百姓当牲畜欺压取乐的差役,可以说庆阳府上上下下都该死。 但杀人容易,杀几个地方高官不算什么,朱标一句话的事情罢了,但若是清洗上上下下可就难了,这么大的州府,官吏都死了,那谁来管理?总不能让灾民自己当家作主吧。 fantuantanshu.com 庆阳如此,后面的三个州府恐怕也好不了多少,三个州府官吏的缺口,朱标想想都头痛,就是立刻举办两三届科举都堵不上。 终究是只能抓头放下,基层官吏是不能动了,最多是接机吓唬他们一下,让他们把吃下去的都吐出来。 朱标叹了口气捏着眉心说道:“留下一万石粮食收拢孤儿的事儿估计他们都知晓了,这时候再说这批粮食不是本宫的,未免过于自欺欺人了。” 陈炳先松了口气说道:“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是殿下的名声恐怕是要暂且坏了,他们定然会借此大加宣扬,好让一些清廉持正的钦差官吏认清现实服从他们。” 朱标自然清楚这一点,否则人家怎么会分这么大块的利益出来,不就是想借着东宫的名头打压异己,当然了,更重要的就是为了避免以后遭受清算,借机贪赃敛财的事情趁如今天灾人祸还能隐瞒,但灾情再如何也会过去的。 到时候就是看谁屁股最脏,大家凑上一些不好掩盖的官吏上去给皇帝发泄怒火,再把震灾罪责都推到那些不配合的钦差身上,总之无论如何都会有一批得利者活下来。 但谁都怕自己运气不好,若是能把东宫扯下水,朱皇帝是不把他们当人,但还能不管东宫太子的颜面了? 就是冲着太子殿下,皇帝老子也不好彻查太多,不彻查那他们可不就都能活下去了,甚至做的好了,往后还能靠上太子爷,那可就彻底妥了。 这笔帐人家算的可清楚着呢,贪官污吏又岂是一般人能做的,那必须是胆大心细老谋深算,只可惜一身本事不用在正道上。 话说到这陈家俩兄弟就退下了,本来是准备一起在院子里住下的,毕竟是四进大院,住下他们绰绰有余,可如今住下了个清涟,那他们就得避讳了。 幸好陈家不差钱,早早就把隔壁院子也买下了,陈炳先自己也是有宅院的,里面还养着四五个小妾,至于妻儿都在老家,这也是族里的规矩。 不过他可不准备回去搂娘们儿,能有机会陪王伴驾自然不可错过,宁愿跟堂兄睡在殿下隔壁院子,这样明日一早也就好去拜见了,若是有事传唤也方便,不至于让殿下等候。 …………………… 第三百九十七章 召集旧部 朱标在屋内坐了一会,然后就让刘安领他去书房,这么大的宅院自然不会没有,甚至里面的藏书还不少,不过他这时候也没心情看书了。 赵淮安摆开笔墨纸砚,朱标先是给自己父皇去信,这个时候朝廷的会试也该开始了,新科进士举人等正好朝着灾区安排,以后不好说,但新晋官员总归还有点良心在。 就是贪污经验不足也好啊,若是从其他地方抽调老油条,那就是换汤不换药的事情,与资本相同,官员们为了五成的利润就不介意冒险,如果有一倍的利润,他们就敢于斩首的危险,如果有三倍的利润,他们感冒着诛连亲族的风险犯事。 何况在灾区贪污所能获得的利益又何止这些,说是十几倍的利益都不多,官员们依仗权力瓜分朝廷运来的赈灾粮食,垄断控制当地的卖粮产业,然后直接转手天价卖给受灾百姓,银子没了就让他们用房产用田亩来换,饥荒之下谁还会死抓着这些身外之物。 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后,卖光家业的百姓也就沦落为街边的难民了,至于本就没有家业的穷苦百姓早就饿死了。 而得利者们可谓是吃的满肚肥肠,等灾荒一过,他们手里的田亩店铺房产自然而然就又会值钱了,有了这些就可以贿赂京中上官,早日从这贫困的地方调任到江南等富庶的地区任职。 这一套章法下来,除了筹粮赈灾的皇家以及受灾的百姓其余各个都吃饱了,算是过了个大肥年,这是真正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 朱标紧紧抿着嘴唇,面上杀气四溢,一旁伺候的刘安低着头看着脚尖,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书房内只有笔墨滑过信纸的细微之声。 写完后让刘安封好,他自己坐在椅子上舒缓了一下心情,又挥笔给自己母后写起了家书,儿行千里母担忧,朱标两世为人自然懂得,写了些日常琐事让自己娘亲知晓他平安健康就是了。 再一封就是写给自己太子妃的,这次倒不准备在写什么嘱咐她注意身体的了,那样也太显得自己只是关心她肚里的孩子,怀孕的女人容易多愁善感,本来就不能陪在她身边,自然不会再让她伤心。 朱标文章做的还是不错的,情书也是手到擒来,言辞切切的讲述了苏杭扬州之美,许诺明年一定带她出去逛逛,有个盼头日子才好过,无论是谁都是如此。 三封给自己最亲近家人的信件写完了,剩下的自然是其他人的了,朱标首先给大理寺卿阎东来和通政使司陈佑宗去信,让他们在京好好查查谁得了陕甘官员的好处。 毛骧如今不可信任了,他那宅子以及几千两银子没有上报,那就说明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下场不妙了,这是在为自己准备后路。 朱标猜测应该是胡惟庸点醒了他,毕竟朱元璋想看他们俩相互撕咬是明摆着的,胡惟庸不可能彻底击败毛骧,因为毛骧背后是皇帝,只有皇帝主动抛弃毛骧,毛骧这个亲军都尉府的统领才会死。 所以胡惟庸自然不愿意浪费心力与他纠缠,索性就直接点醒他,你按照皇帝的意愿搞死了当朝当朝左相,连丞相都斗不过你,你这么厉害可想过自己的结局? 任何处于毛骧这个位置的人心中都有数,历朝历代他们这种人多半是没有好下场的,或许刚开始他们是愿意为了帝皇的千古功业献身的,但时间越久人性的变化就越大,现在毛骧是想活着了。 说实在的,朱标都替毛骧为难,他的处境进退不得,稍有差错就是满门抄斩之罪,要么按照皇帝的意愿死死盯着胡惟庸,等命令一下就扑上去咬死他,要么就跟胡惟庸合作,养寇自重以免鸟尽弓藏。 xiaoshuting.info 只是这点小心思都是朱元璋十几年前就玩剩的,也不知毛骧是如何的昼夜难眠,更不知道他最终的抉择是什么,朱元璋的狗不好当啊,骨头少皮鞭多,稍有不对就容易被剥皮下锅。 之后朱标又写了几封信,这就不是发往京城的了,而是给他的东宫门下,受灾地区太多,朱标一人分身乏术,拿下贪官污吏之后各府城都需要能独当一面的人才,朝廷派来的人多半是经验不足的新进官员,赈灾大事人命关天,交给一帮愣头青他不放心。 办事可不仅仅是不贪就行的,差役油滑似鬼百姓愚昧难教,林林总总都需要有经验有能力的干吏,绝不是刚下考场的书呆子们能处理好的。 当初那一科除了吴伯宗这个喜爱天文的留在京城外,其余优秀的郭翀张帆李进等人都在朱标的示意下在翰林院挂了个名后就下地方历练去了。 那几个都是有志向的,朱标送他们离京的时候还每人赏赐两百两银子,劝诫他们不可贪图一时之蝇头小利,而忘了十年寒窗苦读之志,赐下银钱就是希望你们不受生存之困,可以一心为公为民解忧。 之后还特意派人去偷偷查探过,他朱标的银子可不是好拿的,安家费他都给了,光明前途也给了,如果还敢贪污受贿也太不把太子当回事了。 朱标那时候大概给了八九个人银子,都是在迁民中表现突出的,可后来还是有两个人贪污受贿了,这时候坟头草应该也不矮了。 朱标最先想到的自然是状元郎郭翀,他此时应该在山西太原府当县令,此人博学有文才,状元郎的身份对刚下考场的进士举人们还是很有带头作用的。 然后就是更的他心意的张帆李进,这俩人一个在西安府,一个在襄阳府,一个是县令一个是州府通判,倒也是仕途通畅。 这俩人的行政能力要比郭翀强些,尤其是在安抚百姓这方面,而且都吃得了苦胸怀大志,这样的官员朱标自然喜欢。 有大志向那就不会为了银钱坏了自身前途,毕竟他们的路已经在朱标的照耀下很明晰了,说句不好听的,等朱标一上位,他们这种嫡系是必然要是替新君执掌朝廷紧要职权的。 …………………… 第三百九十八章 宝印 林林总总写了十余封信件,交给刘安让他安排人送出去,这时候韩政正好过来拜见,他身为护驾主将自然是不会离朱标太远的。 让韩政起身后朱标问道:“查的怎么样了,庆阳府的赈灾粮食都在何处?” 韩政站起身后说道:“殿下,经探查赈灾粮食大部分都安放在庆阳都指挥使司,每日都只是拿出一点赈灾,具体剩余数目根本无从探查。”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果然还涉及到了地方卫所:“此处卫所的指挥使是何人?” 韩政回答道:“昭毅将军何承,曾跟随汤帅南征北战。” 汤和的麾下,怪不得连个勋爵都没捞到,只是加了个三品的武散阶,镇守的地方卫所也不是个富裕的地方。 朱标还真不记得这个何承是谁,没有什么印象,也就是说此人无论是开国前还是开国后,都没做什么大事,应该只是个平庸之辈。 “此人你可曾接触过?秉性如何?” 韩政面色不太好:“当年末将奉命分兵扼守黄河,断绝山东援军之时倒与他接触过,此人强匪出身只认汤帅,当年对上位就多有怨言,言说上位能有今日还不是靠着汤帅一力扶持…” 朱标眉头一扬,这种人其实也不少,徐达常遇春麾下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汤和麾下尤多,毕竟汤和比老朱大三岁还早入军,汤和当千户的时候朱元璋徐达等人还都在老家为生计发愁呢。 若是排资论辈的话汤和确实是淮西部将的老大哥,至于更后来的常遇春就更不必说了,这可不是小事,在古代乡党之中,老大哥的地位应该是不容后来小弟动摇的。 朱元璋越过汤和其实弊病颇多,尤其是在一些耿直的乡党弟兄眼里,所以汤和一直备受打压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甚至最后在军中的领导权还被徐达常遇春越过,这里面要说没有朱元璋的意思就怪了。 开国后被用于杀鸡儆猴的还是汤和,不就是因为汤和资历老体量够大么,不过好在汤和是个平白人,一直把自己的位置摆的明明白白,到了如今老朱也得承情,巴蜀事了后必然是要受封国公的,不高不低富贵传家之本。 不过汤和明白,他麾下那些骄兵悍将可就没有那么清醒了,韩政的意思就是提醒朱标要小心,这样一个本就对朱家不满的莽夫,一旦自知事情败露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定然会反噬朱标。 乱世出来的将军,可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多是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的凶悍之辈,临死前杀了朱标让朱皇帝流流泪也是一件快事。 朱标抚眉问道:“王世坚如今到哪里了?” 韩政回答道:“按照殿下的吩咐,王世坚已经到了平凉府。” “平凉府的卫所指挥使是谁,本宫记得应该是费聚的人吧。” “定远将军王六确实曾跟随平凉侯费聚,不过……” 听韩政说到一半就犹豫了,朱家就知道这个王六估计也是属于贪腐集团的一份子了,那倒是有些麻烦了,两个州府卫所的统领竟然都与侵吞赈灾粮食的案件有关。 那朱标纵然表明身份,都不好办了,陕甘天高皇帝远,这里的卫所兵卒定然也是得了好处的,犯了罪可就上了贼船,倒时候被自己上官一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朱标算是知道为何历朝历代皇帝都是宁愿来来回回派遣钦差大臣,也不会派皇子或者自己亲身暗访,实在是有点危险,毕竟贪污赈灾粮款本就是满门抄斩的罪责,谁也不怕再多点罪名了。 朱标敲了敲桌子,韩政开口劝道:“殿下,咱们还是先退回去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是您了。” 朱标仔细的考虑一下说道:“本宫记得西安府驻扎着一只朝廷准备用于镇压陕甘灾民造反的驻军。” 吞噬小说网 韩政回答道:“西安府地处紧要,北濒渭河、南依秦岭,八水润长安,十多个王朝在此建都,本就有大规模驻军,陕甘灾情一起,朝廷就令南阳府河南府的驻军在西安集结,如今是由宣宁侯曹良辰统领。” 韩政语气一顿然后坚定的保证道:“殿下,末将不敢保证曹良辰没有涉嫌贪污,但可以保证他对圣上以及殿下的忠心,他纵然是死也绝不会伤害殿下。” 朱标神情一松,西安驻军可以说是大明在西方最大的军事力量,其统领必然是朱元璋的心腹,何况宣宁侯曹良辰朱标是认识的,与韩政一样,都在天下形势未明时没有采取观望态度而主动归附朱元璋的将帅。 自己父皇的眼力朱标是相信的,有曹良辰在那朱标也就安全多了,只是绝不能随便表明身份了,务必要等到绝对安全才能清理贪官污吏。 朱标书又写了一封信,然后让刘安取出太子宝印,一齐交给韩政说道:“你亲自去见曹良辰,若有不对持本宫太子宝印接管西安驻军。“ 韩政躬身接过方四寸,厚一寸二分,状若蹲龙的太子宝印,早在年初圣上就曾下令,太子印玺形同皇帝信玺,可以调令地方驻军护驾。 西安驻军本就还有南阳以及河南的驻军指挥使,并不是曹良辰一人说了算的,哪怕曹良辰与陕甘牵扯过深,东平侯韩政持着太子宝印也足够接管西安驻军,这也是朱标以防万一的准备。 韩政下去后朱标又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回房睡下,计划要加快了,他等的了受灾百姓却是等不了太久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独自用了一顿简单的早膳,清粥咸菜馒头,陈炳先也是聪明人,知晓朱标在这个时候不想吃喝享乐。 等朱标吃完了,陈炳先才进来禀报道:“公子爷,您吩咐的事情查明白了,不过现在人都在府城大狱内。” 朱标喝着凉茶示意他接着说,陈炳先掏出一份名单说道:“平阳府原本有两名同知,除了昨日见过的张恒,还有一位曾世麟曾同知,不过被钦差弹劾以贪污公款之名上奏朝廷,被下令暂且收押,等刑部官员来审核,除此外还有两名县令,三名通判…………” 第三百九十九章 糖衣炮弹 朱标听了一遍,这些就是近几个月来地方交出来的贪官污吏,都是些位卑职小的,当然也多半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 朱标入庆阳前就令陈家暗中调查,贪官污吏横行也总会有那么几个清流,杀贪官是肃清吏治的一部分,保住并提拔清正廉洁之官也是其中一部分,惩恶扬善方能扭转不正之风。 陈炳先在庆阳经营多见,这种事情想要查并不难,毕竟如今的局面那些官吏都无需掩饰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一清二楚。 上午时候朱标借巡视陈家商铺的名头,好好转了一遍庆阳府城,沿途所见所闻不谈也罢,再残酷的现实看得多了也会麻木。 到了中午,陈炳先领着朱标到了张府门前,同样是四进大院,但门庭气派却远比朱标下榻的院子强上许多,门口还立着俩寿山石所刻的石狮子端是威武非凡。 再仰头看门檐,也很有特色,檐下有两层斗拱,额枋上两朵,檐下四朵,都有斜出拱,远看如花朵。除斗拱外,门楼上没有一点木雕装饰,显得简朴而庄重。 张恒亲自领着儿子出来迎接,这就算是家宴了,确实是很给面子,朱标含笑拱手:“岂敢劳烦叔叔亲迎,这让小侄都无颜入府了。” “哈哈哈,贤侄太客气了,头回登家门老夫如何不能亲迎,往后就方便了,就当自家直入就是了。” 朱标又拱手看向一旁的青年,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一身的书卷气:“见过世兄,冒然登门拜访实在有失礼节,还望兄长莫要见怪。” 那青年和煦的拱手回礼道:“愚兄张明远见过贤弟,昨日没有去给贤弟接风洗尘才是我的不对,快请入府一叙吧。” 朱标笑着点点头,三人走在最前陈荣言等人跟在后,进了张府入眼即是影壁,刻画着八仙过海的图案,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再过了仪门天井,才入得前院正堂,各自落座后仆人上茶,朱标也送上陈家准备的礼物,如此就更是宾尽主欢了。 张明远此人对京城国子监甚为好奇,喝茶的功夫过了好几句,朱标又不是没去过,自然好好给他讲了一遍。 张恒在旁笑道:“往后也就算是认识了,合该多走动多动,来来往往不就是兄弟之交了。” 张明远确实是挺喜欢朱标的这个便宜贤弟的模样,江南士族出身又在京城国子监学习,样貌气质也是不凡,自然是有交好之心。 陈荣言喝了一盏茶对自己对面那个张府西席先生开口道:“我等从怀庆运粮而来,为的不过是此处粮价上涨,不知道这买卖如今还能做吗?” 朱标正与张明远交谈,闻听此言皱起眉头就要呵斥,张恒摆手拦下他说道:“商者贱业,贤侄乃是国子监高才,不应多于此事牵扯,荀先生领陈掌柜下去谈一谈如今的行情吧。” 张明远也是点头说道:“既然有专门的人处理,贤弟就无需多理会了,既然我爹开口了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朱标闻言也就不再多说了,那个荀先生站起身行礼后就领着陈家两兄弟下去了,而跟在朱标身后的几个府军卫精锐却是丝毫不动,一旁的张家仆人劝了两句也丝毫没有反应。 张恒到底是一府同知,一眼就看出是军中精锐,而且看起神态自若,根本就不在乎这是同知府,恐怕是太子殿下特意安排在陈韵泽身边的护卫了。 如此一想张恒就更确定要交好陈韵泽这个贤侄了,一般人就是帮太子殿下贩粮也没资格让太子殿下派亲卫保护。 没一会儿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到正堂屏风之后就是一张大大的八仙桌,上面正摆满了菜肴,朱标过去的时候张恒的夫人也出来见了一面,纵然只是打了个招呼,但这意味可就不同了。 这个时代高门大户的内宅妇人可不会轻易见外客,最多是见见夫家或者娘家的子侄,朱标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让张恒父子取笑了几句。 能落桌吃饭的只有他们三个,菜品倒是不如昨夜酒宴上的多,但精致却是同样的,朱标夹了一筷子鱼肉,味道跟当初在杭州西湖那边的吃到的差不多。 朱标吃出来了自然也就感慨了两句,张恒就笑道:“贤侄离家出来读书做事应该也挺久了,这是我特意去是知府老爷请来的江南大厨,就是想着让贤侄吃口家乡菜。” 朱标含笑敬了一杯酒,说实在的,若他不是朱标,仅仅是陈韵泽恐怕真的会把张恒看作亲叔叔,毕竟能这么用心照顾你的人可不多了。 人性就是如此,人家对你好,你就忍不住替他辩解,哪怕知晓他对别人来说是恶人,但总会想着对我好就行了。 当然了,朱标活了这么久而且站得高看得远,说句世事洞明也不为过,张恒这么照顾他,无非是看在通政使司陈佑宗以及东宫太子爷的份上,想着借此机会拉拢下关系,毕竟看他的样子是不想止步于区区正五品同知的。 何况他用开对朱标示好的东西,都是通过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就是他抢了朱标的东西来讨好朱标,这自然是不对的。 话虽如此,可朱标吃着嘴里的饭食,再看对面的张恒父子,顿时有种奇怪的感觉,如今算是宾尽主欢,但以后这张府满门都会被他一声令下满门抄斩…… 纵然面上还保持着笑容,但这饭菜却实有些不好吃了,或许他的心还是不够冷,还是不够坚硬,区区这点儿小恩小惠算什么,若是自己父皇一定不会有丝毫动摇的。 朱标又夹了几口鱼肉,心中检讨了一句,再想想城中百姓顿时就清醒了,刚才表演的太认真了,竟然真把自己当成陈韵泽了。 饭团探书 但也可见这些贪官污吏的功力有多么深厚,这还没上真金白银呢,也没威逼利诱呢,若不是朱标亲自来了,平常的御史钦差真的能抵挡住这等糖衣炮弹吗? 不怕贪官污吏狠辣,就怕贪官污吏套路多,实在是难以防范。 ……………………… 第四百章 朗月清风 一顿还算愉快的午宴结束后,张倒也没在弄什歌舞助兴,而是领着朱标以及张明远到了书房,里面唐宋名画颇多,三人颇有兴致的品鉴了一番,之后张恒就言说年纪大了,得去午歇一会儿。 朱标则是与张明远在书房喝茶交流,张明远才学确实不错,前两年就考中了秀才,运气好些中个举人也差不多了。 而朱标就更不用了,俩人谈起来倒也颇为投缘,喝了两盏茶后朱标突然说道:“此次前来实在是长了见识,从来都是在古书上看饥荒成灾,伏尸百万,易子而食之类的记载,没想到竟然就在眼前,不知世兄有何感想?” 张明远本来还兴致勃勃的面色一些也平淡下来:“人间惨剧,但吾等又能如何?天灾又岂是人力可阻,纵使是天子也莫能奈何啊。” “人力不可阻,但朝廷还是努力筹备了赈灾粮食以救济灾民,减少百姓伤亡。” 朱标的语气有些郑重,张明远却是柔和的笑了笑,看着比他小好几岁的年轻人说道:“贤弟是国子监出身,学的都是忠君爱国,骤然到了这黑暗之地,所见的又都是污秽,心中有些抗拒也是正常的。” “但是贤弟要明白,现实又岂是书中讲述的那么简单,若天下人人都能按照圣贤书中所讲的做事,那么还要官府朝廷做什么,天下大同终究不过是一场空幻罢了。” 朱标点点头没有说话,张明远也不以为意,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他早早就明白了,书中跟现实是不同的,自幼父亲教他学四书五经,但他如果真的那么行事了,那就是一顿鞭打,骂他愚不可及。 过了一会儿朱标又说道:“当今圣上肃清吏治之心坚决,等灾情过去朝廷必要是要彻查的,小弟拍拍屁股就回京城了,但张府貌似一直走在前面,替知府老爷办事,这以后……” “呵呵,贤弟有心了,不过这件事却是不用太操心,知府老爷是庆阳的大老爷没错,可我张家在庆阳府的经营人脉确实也不是假的,太多太多的官吏宁愿看知府老爷落马也不会任由我张家落马,这点知府老爷清楚得很。” “而且庆阳大牢里不是还关着一大群官吏,耗费粮食养着他们,就是为让圣上发泄怒火准备的,把他们的家小族人都算上也有个千八百号,再加上别的州府的,足够了。” 朱标倒是没想到张明远竟然会说的这么透:“世兄倒是真没拿小弟当外人啊。” 张明远亲手给他倒上一喝茶水说道:“贤弟早晚也是要走上仕途的,如今年少为兄自然是要提点提点,这些官场阴私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往后心中有数也就不会被上官下吏欺负了。” 朱标闻言自然客套了一下,张明远突然眯着眼睛盯着朱标俊秀的面庞说道:“传闻太子殿下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皎如玉树临风前,是个翩翩君子,愚兄久居庆阳,不知是否为真?” 朱标闻言嘴角上扬道:“太子殿下自然是仪表堂堂,日后若有机会,小弟定然会引荐世兄拜见殿下。” 张明远的手突然抚过了朱标端着茶杯的手:“愚兄倒是觉得贤弟也配得上那几句,不知今夜你我兄弟是否可以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朱标面色一僵然后对张明远说道:“昨夜世叔刚送小弟一个美人儿,如今正是痴缠的时候,恐怕要辜负世兄的好意了。” 张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可惜,看来陈韵泽是顾及太子派来的这几个亲卫,本来还想着借机跟陈韵泽一起混上太子殿下的大船呢? “哈哈,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贤弟如今刚得了美人,确实应该多珍惜一些,倒是愚兄鲁莽了。” fantuantanshu.com 本来还聊的不错的俩人,顿时就有了一丝尴尬,张明远也不再纠缠,立刻安排朱标下去午歇。 朱标客气的送走张明远后,方才一直低头跟在他们后面的几个府军卫士卒立刻检查了一遍周围,确定没有人监听后一起下跪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我等护送殿下出府,然后立刻血屠了这张府满门!” 朱标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背说道:“不要急,早晚的事情罢了,到时候让你们亲自动手。” 府军卫的几个精锐牙都要咬碎了,君辱臣死,若不是太子殿下的安全尚且不能保证,刚才他们就把张明远拿下剁碎喂狗了。 朱标神态平静,他倒不是看不惯龙阳之好,毕竟人各有志,但莫名其妙的摸到他身上可就不对了,不过张家的目的他也大概猜出来了。 朱标自认长得还算俊秀挺拔,但说自己对男人有多诱惑可还不至于,估计庆阳府的官员是把陈韵泽当成太子的玩物了,张明远是想借陈韵泽攀附东宫龙榻。 让府军卫的人守在外面,朱标躺下小酣片刻,迷迷糊糊过了半个时辰,朱标听到陈荣言的声音就招呼了一声,陈家俩兄弟这才能进来。 朱标起身坐在冰鉴旁边儿,这干旱之地不是假的,躺下一会儿就是一身的汗了,陈荣言开口道:“庆阳这边的意思就是希望我们能留下一万石粮食,价格可以商量,其余的粮食任由我们运到平凉凤翔等地。” 朱标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长发在这儿属实遭罪闷热发痒,恨不得剃个光头:“希望,那就是也可以不卖了?” “是这个意思,刚才那个姓荀的西席还旁敲侧击的问了我们在路上留下粮食收拢孤儿寡母的事情,按公子爷的吩咐也就透漏了点风声给他们,就说那批人很快就会被亲军都尉府右都统全旭带走。” “那家伙听完后脸色都变了,不敢再往下问了,只是说庆阳府内孤儿也多,若是有需要他们也可以帮忙收拢,再往后谈粮价就痛快多了,大有你敢要我敢给的意思。” 朱标闻言面露些许喜色,朱标今早在城里逛过,自然也看到许多瘦小无助的身影,只是碍于没有借口,不好救助,如今庆阳官府若是能出面再好不过了。 ……………………… 第四百零一章 清浊难分 朱标想了想说道:“卖他们一万石粮食,粮价翻两倍,再要求他们收拢救助孤儿,最起码保证他们能活。” 陈荣言应诺,然后迟疑地说道:“方才那个姓荀的说过若是咱们卖的粮食过万石,可能一时间难以凑足那么多现银,想问问是否能拿田亩店铺抵一部分。” 朱标不以为意的点点头,他不是来挣钱的,何况这些贪官污吏一死,这些赃款赃物都得收回朝廷所有,像是田亩的话一般等灾情过去都会低价卖给百姓使其耕种传家。 这也就是朱标为何一直懒得做生意的原因,如果只是想着挣大明境内的财物,那又何需费脑子,堂堂国之储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句话要多少有多少。 在华夏自古都是有权既有财,空有财而无权不过是任人收割的韭菜罢了。 随便放宽点政策,几年就能养出大商大贾,同理,随便一道命令就能让他们交出所有,区区商贾,一个县令知府都能随便弄的他家破人亡。 下午张恒睡醒后又请来朱标一起喝茶听戏,陕甘之地的戏曲到也别有一番粗旷的风味,跟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并不相同。 俩人都没有谈粮食的事情,张恒此人确实是有士大夫耻于言利的感觉,根本看不起商贾贱业,这番作态倒是让朱标颇为反胃,耻于言利倒是不耻于贪污,也不知道这份清高是怎么养成的。 吞噬小说网 朱标也懒得留下吃晚宴了,推辞一番后张恒就让张明远亲自把他送出了门,而且还送了好几幅珍藏的唐宋大家书画。 朱标坐上车驾回临时落脚的府邸后就赶忙洗了个澡,这样的官员初见倒是颇有气度,但越看越能察觉到里面的腐臭,朱标现今想起自己还曾念叨过张家父子有些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就恶心的想吐。 贪官污吏无论表面上多么风采不凡,其内皆是肮脏龌龊,一般人若是被他们这么忽悠,早晚被拖下水成为一丘之貉。 朱标靠坐在浴桶之中,乌黑的墨发披散在洁白的脊背上,脸庞被热气蒸的有些发红,刘安以及赵怀安在旁添水伺候。 回想这几日种种,以及一万石粮食所换取的利益,朱标不禁沉思,若非是他亲自来,谁能不受影响,谁能秉公处理? 只要加入他们,一口气就能让获得让子孙三代吃喝受用不尽财富,还能结识一群在地方拥有大权的同僚,往后无论做什么都有了利益同党,升官任职也都有了助力…… 除了有些风险之外,好处多的根本说不完,钦差大臣说得好听,但是一回京城也不过是六七品的御史台官员,有几个人真心愿意当一辈子两袖清风的言官。 何况朱标见识的才哪到哪,这才不过两天的功夫,张明远方才还说明日还要带他去好好玩玩,大有你敢玩,我们就敢伺候的样子。 金银珠宝美女佳人书画诗词奇石异兽,你喜欢什么,人家陪你玩什么,让你舒舒服服的享乐个够,什么都不用想,甚至后路都帮你安排好了。 下午时候张恒还给了他一份药方,是陕甘名医李开的独家秘方,竟然是张恒打听到陈家老太太腰腿酸痛,杭州名医都没看好,这才特意准备的。 陈韵泽是什么人,通政使司陈佑宗的外室子,算是庶出子弟都勉强,张恒这是帮他在陈家老太太面前讨好,孝比天大,老太太高兴了,陈佑宗自然也就高兴了,陈韵泽在家族之中可不就站起来了。 这考虑多么贴心,都不仅仅是在身外之物上下功夫了,而是真的站在你的角度替你考虑,朱标接过药房的时候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贪官污吏腐化他人的能力太恐怖了,也算知晓为何朝廷派了四五波赈灾巡视的钦差都没有什么大成效。 钱唐韩琦这样的刚正不阿之臣能有几个?未来张帆郭翀李进他们能一直保持清正吗? 不知不觉间水都凉下来了,朱标正要出来的功夫,赵淮安出去一趟回来禀报道:“公子爷,清涟姑娘求见。” 朱标跨出浴桶在刘安的服侍下擦干身体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只是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还滴答着水珠:“叫进来吧。” 朱标走回内寝坐在椅子上,拦住了想要帮他拭发的刘安,没一会儿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月缎绣玉兰飞蝶衣,腰上系着一条翠绿色的腰带,盈盈一握的蛮腰扭动,而下方后臀确实格外挺翘,手里拎着一把扑萤流扇。 走进来的清涟对上朱标有些幽深淡漠的眸子整个人都忘了准备好的说辞,只是略显笨拙的行了个礼。 朱标看了她一会儿就让刘安把擦头发的沐巾给他,刘安顿时一愣,他手里的巾子绣着龙纹,是宫里御用的,不知道是不是该交给清涟,还是自己再去取一条普通的稳妥。 “小人手笨,这巾子有些脏了,这就给清涟姑娘换一条。” 朱标这才看到那巾子上的纹饰,不过也无大事,就是传出去也无事,毕竟在别人眼中他可是爬上了东宫床塌的男人,有几条宫内御用的丝巾也属于平常。 不过下面的人谨慎些是好事,朱标自然也不会打击他们,刘安快步取来一条普通的,清涟接过后乖巧的走到朱标身后擦拭湿淋淋的墨发,好在现在是盛夏,并不会觉得凉。 刘安和赵淮安都低头站在一旁,朱标老神在在的闻着背后传来的清香闭目沉思,而清涟却是有些迷惑的,自己从小所学颇多,比名门闺秀也不差,掌家持中自然也懂得。 可这这里却是样样都让人看不懂,本以为陈家公子跟正常的纨绔一般,见了她就会迫不及待的吃干抹净,可如今却感觉根本不在乎,难道真的是喜好断袖之人? 怪不得身旁伺候的都是两个男子,侍女连门都进不来,清涟想到此处就有些凄苦了,本就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本想着能被送给个公子哥儿,也算自己运气,哪怕给他当个外室也好过被送给那些令人作呕的老头子,却没想到人家不好女色… ……………… 第四百零二章 挚爱亲朋 清涟是如何想的朱标自然不清楚,他现在也没心情关注一个女子的小心思,在庆阳府该看的也都看过了,是时候去大后方看看了。 最重要的就是要去查探好被贪污那部分赈灾粮食的位置,一旦韩政到西安府领着曹良辰前来,大军动向隐藏不了多久,万一那些贪官为图自保,狗急跳墙焚毁粮食可就坏了。 祝标此来做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更大限度的保存受灾百姓,其次才是严惩发国难财的贪官污吏,这先后次序不能混淆。 若是粮食被焚朱标杀再多贪官也无济于事,杀完后面对嗷嗷待哺的百姓如何交待,哪怕立刻不计代价的让朝廷调粮也需要月余才能送到灾区,那时候该饿死的百姓早就饿死了,粮食反倒用不上了。 幸好全旭已经快到了,虽然锦衣卫还远远没有形成战斗力,但配合王世坚那边的府军卫精锐足够控制局面了。 毕竟堆积的粮食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一口气全烧毁的,而且按照朱标的预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准备优先控制住地方卫所的指挥使的,毕竟文官再如何威胁也就是那样了。 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们这些举人进士也强不到哪里去,朱元璋对文武职权交融还是很忌讳的,地方文官没有指挥卫所部队的权力,也就是能动用府衙差役以及自己家丁护卫了。 bidige.com 最多就是再带上些地痞流氓,乌合之众不值一提,朱标只要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够了,其余的都不在话下,终究是区区几个州府的事情罢了。 “爷头发擦好了,奴家伺候您歇息吧。” 朱标听到声音才回神随口说道:“你下去吧,明日启程去平凉府。” 清涟倔强的抿住嘴唇,目光委屈的瞪向一旁的刘安以及赵淮安:“既然如此奴家告退,请公子爷早些休息。” 这两个小厮明明也不俊俏,难道我连他们都比不过了吗? 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的两个小太监也有些委屈,公子爷不让你伺候瞪我们做什么? 真是没用,白费了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身段,要是给我们…… 哼( ̄^ ̄),早就爬上枝头变凤凰了! 清涟下去后朱标也就躺到床榻上休息了,其实这么突然的走有些突兀了,但朱标还是觉得安全为重,因为自己的身份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暴露。 就算自己父皇那边帮忙掩盖,也不一定能保证万无一失,毕竟沿途地方官员自然都会来回打探他的身体状况,朝中接到消息的文官们也会借机说上一顿。 臣等早就劝奏过圣上要把太子殿下留下监国,您非要带走,这下好了,殿下生病了吧,所以往后圣上应当多听听臣等的建议,所谓…… 朱标脑海中浮现自己父皇看到这种时的黑脸,闭着眼睛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老朱同志还不能痛快的赶回京城教训他们,为了掩护朱标,只能在路上拖延。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床约见了张明远,张恒到底是庆阳知府,早上公务还是比较忙的,俩人在一处茶楼,吃的也是当地颇有特色的食物,朱标吃的有些不习惯,看来确实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张明远依旧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给朱标倒上一杯凉茶后疑惑道:“贤弟为何如此匆忙就要走了,可是嫌愚兄照顾不周?” 朱标笑道:“小弟自然也是想跟着世兄多见识一下,只是家里那边催得紧,让我不可贪图享乐而疏于为贵人办的差事。” 张明远摇头道:“这些商贾之事又何需贤弟亲自奔波,交给你带来的那两个掌柜就是了,为兄在派几个家里账房先生跟着帮忙,你留在此等候就是了。” 朱标解释道:“这是挣银子不过是附带的罢了,贵人又岂会在乎区区银两,重要的还是其他事情,比如收拢合适的孤儿……” 张明远眼睛一亮:“你我虽然相识不久,但确实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一般,愚兄也不说那些假话,贤弟此来的所有差事都可说来,我家倾尽全力也会帮贤弟做好,只求贤弟回京后能在贵人面前说上张家的几句好话。” 朱标面上一喜道:“那可再好不过了,小弟能接到这次差事也是机缘巧合,正想着能办的漂亮也还在贵人面前露露脸。” 张明远热切的笑道:“所谓合则两利,你我兄弟联手,往后在东宫麾下为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朱标也是热切的点头应道:“小弟在京没有什么朋友,家族之中也甚少有臂助,没想到来此却与世兄一见如故。” 见朱标有些激动,张明远赶忙亲切的安慰,心中却是想到,看来高估陈韵泽在太子那边的地位了,或许他真的是机缘巧合得到了这个办差的机会。 倒是有些浪费清涟那等绝色妖娆了,早知道就留着日后献给太子殿下了,不过估计现在都是残花败柳了,得让父亲再派人去庭州挑选合适的。 不过倒也不算太浪费,没有陈韵泽想要接触太子殿下何等困难,纵然是京城之中都没有几个东宫麾下的文官,大多都是勋贵。 否则通政使陈佑宗也不会这么超然了,张明远早就跟自己父亲商讨过了,东宫嫡系那边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武将勋贵那边已经满了,上头有开平王曹国公等巨头,中间有北伐勋贵侯爷么,后面还有所有勋贵二代,这情况基本不可能在容纳其它了。 唯有文臣的坑位还有不少,除了通政使司陈佑宗大理寺卿阎东来之外,就只有前两年的那科进士们了,那些人现在不过七八品,离步入中枢还早得很。 而他张家却是合适,他爹张恒正五品同知,资历深厚交游广阔,只要殿下有意栽培就可直入京城部堂,钻磨两年就可执掌一部。 而他自己也有考中进士的把握,若是有殿下撑腰,在京熬两年在地方熬三四年,有自己人脉的扶持,无论到哪个州府都能有一番作为,几年下来四五品的官职也就有了。 ……………… 第四百零三章 手足兄弟 张明远想的清楚得很,只要能攀上东宫的关系,别说耗费些力气了,就是把张家的家底儿都搭上也无所谓,东宫在上千金散尽还复来! 朱标瞧着有些发愣的张明远也就大概猜到他的想法了,这也正常,从他还是大帅府公子的时候就没少听人溜须拍马,只不过碍于那时候年纪,没人敢送什么美女罢了。 人人都渴望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这种感觉其实很不错,自我满足感非常强烈,这也是为何王公子弟多骄横纨绔的原因。 张明远敲了敲桌子说道:“贵人既然有意收拢孤儿,那么家父立刻就会跟知府老爷商量,从朝廷赈灾粮食专门拿出一部分赈济孩童,保证贤弟回京的时候能让贵人满意。” 朱标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世兄,小弟正愁孤儿散布各地不好归拢,等回京后定然在贵人面前美言。” “对了,小弟入城钱看城外也聚集了不少孤儿,劳烦世兄也在城外多设立几个炉灶吧。” 张明远眉头一皱:“这粮食耗费的可就多了,贤弟,愚兄听说你本就在官道上留下万石粮食收拢孤儿,再加上这庆阳府内的难道还不够吗?” 朱标一甩折扇笑道:“贵人自然是有大用的,区区这些个怎么能够,就是在把平凉凤翔两府加上都不够啊。” 张明远试探道:“这数量未免有些太犯忌讳了吧,不是愚兄舍不得粮食,纵然是贵人之尊,也不好在圣上那边交代吧?” 朱标瞧了瞧周围才小声说道:“自然瞒不过圣上,但圣上不会说什么的,世兄久居庆阳,不晓得圣上对太子是如何舔犊情深,恐怕到最后不是殿下嫌少而是圣上不满意。” 张明远闻言顿时心神激荡,圣上宠爱太子殿下这是大明众所周知的,但他们这个地方一直以为传言太过,说不定是太子自己为了巩固地位放出来的消息,毕竟天家无父子,这是自古公认的道理。 不过陈韵泽这么一说张明远可就懂了,口头上的都是虚的,圣上真的允许太子殿下大规模收拢培养死士心腹,这可比什么都靠谱。 太子地位稳固对正准备攀附东宫的张家来说再好不过了,张明远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贤弟就不用担心了,官府会立刻收拢庆阳府的孤儿,就是庆阳州府外的,我张家用自己的粮食也会收拢照顾!” 朱标眼睛一亮说道:“世兄果然是当世人杰,往后必成大器,等小弟回京后定然会好好跟贵人说说张家的付出。” 张明远大笑几声有招呼人上了几道菜,朱标解决了个大问题,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也就不急着出发了。 “贤弟之恩愚兄也不会忘记的,清涟姑娘不过是个见面礼罢了,本来还有不少好东西在后面,但贤弟公务繁忙,愚兄就自作主张折现了吧。” 朱标赶忙推辞道:“世兄这就太客套了,此来能顺利办完差事,还能结识世兄小弟已经知足了,又岂能让世兄在耗费。” 张明远微笑道:“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张家虽然还没出过知府老爷,但也是世代官宦之家,还是薄有家资的,贤弟还是太过年轻了,重感情是好事,但该收的还是不要推辞。” 见朱标还是有些抗拒,张明远用一种贴心兄长的语气小声说道:“贤弟虽然没说,但愚兄也知晓你在京城在陈家过的恐怕不是太如意,终究是上面有个陈韵书啊,不过贤弟也莫要沮丧,你我兄弟,为兄日后去了京城自会帮你谋划。” 朱标闻言一愣,看来张家是真的准备扶持这个有些单纯的陈韵泽,想着日后借助东宫的势力扶持他分一份陈家的家业,不得不说谋算颇深,张家父子也是颇为自负。 之后的话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客套了,俩人告别,临走前张明远还让朱标返京前一定要再来一趟,朱标自然是笑着应下了。 等车驾出了庆阳府,不仅是多了个清涟所乘坐的马车,还多了几车张明远折现的好处,白银六千两,极品绸缎百匹,宋青瓷器十件,象牙六对,犀角四座。 这还没算一车的唐宋书画,朱标看完礼单的唯一感想就是一定要严查下去的御史钦差们,这些家伙面对的糖衣炮弹实在是太诱人了,依照人性贪欲确实有些难以抵挡。 原本朱标还想着他和老朱不好轻动,是不是派遣晋王朱樉楚王朱棢齐王朱棣这几个代替钦差巡查地方,毕竟是自己调教的亲王弟弟。 可现在却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儿,永远不能考验人性,何况自己这三个弟弟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何况如今年纪越大,也知晓银子的好处了,都想着给自己建造个气派非凡的亲王府呢。 而且钦差大臣贪污了杀了就是,这是哪个货色贪污了怎么办,这可不是刘春,就是朱标狠得下心老朱也舍不得儿子,不杀那问题可就大了,上下官员都会怎么想,我们贪污不行,你儿子贪污就行了?公正何在?朝廷律法何在? 一想到这个局面朱标就头痛,那可真是无解了,历史上老朱的皇子们多荒唐的都有,可老朱从没下手杀过一个儿子。 所以还是让那几个老老实实的先在京当猪吧,总好过惹祸让父兄头痛,至于往后再说吧,好在自己父皇还准备再留他们他们几年。 这恐怕也是老朱担心这几个儿子就藩后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坑爹,不过就藩肯定是要就藩的,毕竟天下太平了,分散在各地的军权必须回收。 就像是这庆阳府驻军指挥何承诺一样,本就是些不服管教不忠君主的桀骜之辈,开国之初没有办法,缺少能镇守地方的亲信,只能不得已用了他们。 小书亭 朱标为何还要做这么多布置,不就是因为清楚,自己没有大军护卫就算表明了太子储君的身份,这些骄兵悍将也不会俯首称臣引颈待戮,说不定一狠心还会杀了朱标泄泄火。 这就是军权四散分布的结果,开国后中央军权已经过渡了,地方军权也必然要经历这一遭,否则朱元璋如何安心坐龙椅。 ………………… 第四百零四章 仓廪实而知礼节 所以朱元璋才会准备让亲王下地方收拢兵权,让那些骄兵悍将都回老家安享富贵,懂事的则可以留下辅佐诸王镇守地方。 朱标其实想过是不是把老二他们几个压在京城,等什么时候拿下高丽了在外放,先不提老朱的意思,那些弟弟们恐怕也会心生怨恨。 毕竟父皇早就表示过会让他们就藩称王,而今却被自己大哥当猪仔一样养在京城,王而不王,焉能不闹事? 他们只要不明面上造反,朱标是不可能杀了他们的,老朱也不会允许,闹到最后谁也没有好处,何况朱标麾下也确实没有那么多心腹可以镇守地方掌控兵权。 别说朱标了,朱元璋手下也没有那么多可以信任的将军,否则也不会让儿子们下去,老朱也是通读过史书的,不是不知道地方割据藩王作乱的危害,不过比起外人造反江山倒覆,还是自己儿子更可靠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先如此了,而且朱标调教了弟弟们这么久,也有自信能让他们本本分分的,最多是日后削藩的时候麻烦点儿,但问题也不会太大。 不过他只要不死,弟弟们终究都是弟弟,绝没有翻身的机会! 车队行驶过荒芜干涸的土地,由于一半的粮食都留在了庆阳府,粮车上只有两万石粮食了,他们的行驶速度也比原来快了一些。 离开府城后活着的难民就很少见了,破败的村庄倒是屡见不鲜,沿途趴伏在道边的尸体都已经被同样饥饿的野兽啃出了白骨,面目全非难以直视。 真可谓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越是往平凉府走,这道路也就越不好走,遍地黄沙阻碍粮车行进,黄土斜坡上运粮牛马也经常失蹄摔倒,粗糙滚烫的的沙砾迎面袭来。 朱标也是真感受到了陕甘地区生存坏境的恶劣,如此几日之后才重新踏上官道,接近了平凉府,不过却又遇上了抢匪。 谁是抢匪其实也不过是几十个瘦弱黝黑拎着破旧砍材刀的灾民罢了,朱标身边的护卫加上运粮赶马的陈家伙计怎么也有近千人,朱标下了马车看了看对面隔着老远中气不足的喊着话的窃匪。 “对面的都听着,俺们是追风盗宋老大的前头卒子,要想从官道上过就把粮食留下来,否则别看你们人多,等俺们老大来了都得没命!” 看他们那稍有风吹草动就要逃窜的德行,也不知道是不是饿昏了头,竟然有胆子威胁近千人的运粮商队。 朱标身旁的陈荣言说道:“外面风沙大,公子爷回车驾里歇息吧,几个没脑子的蠢货罢了,我这就打发了他们。” 朱标皱眉看着他们皮包骨头的模样说道:“刀都拿不稳,仍两袋米过去吧,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们的命了。” 这要是在灾区外遇到劫匪,朱标定然是要全杀了的,他最恨的就是不知安分守己欺压良善之辈,可在这里的都不过是为了活命的灾民罢了,罪不至死。 朱标下令了自然无人敢不遵从,两名府军卫的士卒拎着两袋米走了过去,两个人就把对方十几个人吓得手忙脚乱,甚至还有掉头逃跑的,丑态百出。 那两名府军卫也没在吓唬他们,还有十余米的距离就把米袋扔在地上说道:“我家公子爷心善赏你们两袋米,省着点吃用好好活下去。” 言罢就转身回去了,那群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粮袋,喉结滚动几下就扑了上去,确定是实实在在的粮食后各个都激动的不行了。 他们饿了三天了,从刚开始跪在官道旁乞讨,到如今拦路打劫,都没有得到一粒粮食,没想到这次竟然成了。 方才喊话的那个低声念叨了一句:“真大方,他们得有多少粮食啊?” “大哥……” 几个人默默对视一眼,眼中尽显贪婪疯狂,咽了咽口水站起身大声喊道:“站住,就这么点儿粮食就想把大爷们打发了,最起码留下一车,不!两车!” 他身后的人也是红着眼睛挥舞起柴刀鬼哭狼嚎的叫嚣着,刚走远的两名府军卫士卒身影一顿,转过身后面无表情的拔出腰刀就冲他们走来。 刚才还狂热的劫匪们突然都狠狠的打了个冷颤,然后拎起两袋粮食就连滚带爬的逃了,各个都像是有饿狼在屁股后面追咬一般,就屎尿齐流流了。 府军卫的俩人收刀归鞘,其中一个年纪小些的说道:“贪得无厌不知廉耻的畜生,三哥我去骑马追上他们把粮食拿回来!” 老成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跟饿昏头的计较什么,他们难道有了一顿自然还想要吃下一顿,饿疯了哪还有什么廉耻之心了,殿下也不会跟他们计较的。” 朱标自然也听到了刚才那群劫匪的喊话,不过也只是看着书本感叹了一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廉耻。 仓廪实衣食足是知礼节通荣辱的必要条件,若是满足不了前置条件,强行要求活不下去百姓知礼守节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入夜之后安营置帐,明日就可到平凉府城了,朱标正跟清涟吃着两菜一汤的晚饭,一旁的刘安满眼心疼,经过自己干爹的教育,他可不管灾民有没有饭吃,就觉得如此膳食太过委屈殿下了。 而清涟却是有些食不下咽,看着面色平淡的陈公子心慌不已,她实在是怕陈公子不喜欢女子,到了平凉之后把她当做礼物送给别人,那就又回到了前途未卜身不由己的时候了,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在环采阁过够了过怕了。 百盟书 难道天下之大就不能有一个属于她的容身之所吗? 一个小小的院子就够了,能让她养养花草,能让她看自己喜欢的书,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被人抛弃,不用担心会被玩腻送给别人……… 思到伤心处,未语泪先流,两行泪珠顺着清涟的面庞滚落:“陈公子,您别送我走行吗?让我留在陈家做个侍女也好,求求您了。” …………………… 第四百零五章 换位思考 本来还在沉思明日之事的朱标闻言一抬头就是一张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娇颜,不禁疑惑道:“莫名其妙,谁说要把你送人了?” 清涟哽咽不语,朱标看了看她的饭碗确定,还是吃得太饱了,竟然还有功夫胡思乱想,按理来说饿上几顿就好了。 一旁的刘安也无语了,太子殿下的女人死则死矣,怎么可能会送给别人,再说谁敢要啊,那不是活生生的催命符吗? 朱标也没安慰,就是喝着茶水看着她哭,不得不说美女佳人什么时候都是美女佳人,哭泣都能朱标喝下两杯茶。 等她都哭的打嗝了,朱标才保证说不会把他送人,就留在身旁看她哭,这下清涟哭的就更惨了,朱标同学的心情也好多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让她回去睡觉,而赵淮安则是领进来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气宇轩昂有股子锐不可当的气势。 “末将府军卫左指挥使唐士忠参见殿下!” 朱标见其英姿也是欣喜,说实在的军中将士长相都一般,就是一些公侯换上平常百姓衣服去耕地都不会有任何突兀,难得有这般俊朗的。 人人都是颜党,历史证明长得帅就是比长得丑的有优势,谁不喜欢麾下有着个白马银枪天下无双的将军,总比身边站着个大嗓门儿直喊俺也一样的莽夫来的舒心。 当然了,也得是其人确有本事,毕竟到了关键时候银样蜡枪头可是要坏事儿的,莽夫不能充门面但一般都是真的猛。 不过这个年纪能坐到府军卫指挥使的也不会是平庸之辈,府军卫多是当年老朱收拢的孤儿幼军出身,上位全靠自己本事。 朱标挥手笑道:“免礼起身吧,你们这一路情况如何,讲一讲吧。” “诺”唐士忠起身后规矩的站好:“末将奉命护送并监管钦差王世坚,一路上让其秉公执法,沿途所经州府发现地方官吏赈灾发粥缺斤少两者都当即拿下严惩了,地方官员也有不少企图贿赂的,都被王世坚斥责并记下来名单,末将也带来了。” 赵淮安从唐士忠手上接过名单交给朱标,上面记着的官员职位普遍低下,这也正常,没有人会亲身上阵,都得事先派下面的官员去试探,等彻底成为一路人后才会正式接触。 王世坚看来是真的用心了,到底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在最后写了几个名字,应该就是平凉府贪赃枉法的领头羊了,也就是那些低品官员背后的人。 朱标看完后问道:“圣上下令陕甘灾区的御史钦差都由王世坚统领,那些人现在都在那里?” 唐士忠回答道:“都在平凉府城,日日跟在王钦差身旁为那些赈灾官员开脱。” 朱标点点头,不算王世坚,朝廷大概已经派了四波钦差大臣了,最早的是今年三月就来检查地方官员有没有把做好赈灾准备的,其余的就是派来互相监督的,不过看样子是都同流合污了。 朱标想了想说道:“平凉府的赈灾粮食都存放在那里?” “在卫所,王钦差入城之后当即就要领人清点朝廷调配的赈灾粮食数目,平凉知府言说担心灾民强粮就把粮食存放在卫所了,有驻军守卫才安全。” “终究是没让你们进去清点吧。” ”殿下英明,王钦差强烈要求入卫所清点数目,平凉知府百劝之下无奈只能领我们去了卫所,但卫所指挥使定远将军王六把我们拦在了卫所外,言说没有大都督的调令谁也不能擅自进入卫所,王钦差无奈之下只好退去。” 朱标点点头,王世坚终究只是一个人钦差文官,哪怕有五千护卫军也不敢下令强攻朝廷设置的驻军卫所,这倒也不奇怪。 唐士忠微微抬头道:“虽然卫所驻军远超我等,但若殿下有意,末将敢下军令状,半日之内就能率领府军卫攻下卫所!” 朱标笑道:“本宫自然是相信你们的,不过半日的功夫也够他们烧毁粮草了,何况如今这个局面,攻下卫所又有何用?” 唐士忠单膝下跪:“末将鲁莽,请殿下责罚。” 朱标摆摆手:“你们府军卫秣兵历马多年,正想一展锋芒这无可厚非,但凡事都要有章法,不可鲁莽。” 唐士忠眼睛一亮高声应诺,能让太子殿下如此教训两句可是天大的机遇,府军卫身为天子宿卫,很难有机会立功,他基本已经爬到头了。 朱标这时候也想的差不多了,对唐士忠吩咐道:“你回去吧,告诉王世坚,让他继续对平凉府官员施压,有圣上旨意在何须顾虑重重,该杀就杀。” 唐士忠应诺而退,朱标也转身回帐内休息,他陈韵泽这个身份的消息应该也被张恒传过来了,明日进城应该没有什么难度,谁不想抱上东宫的大腿呢? 王世坚那边给的压力越大,那些官员就越会急切的想找个靠山,毕竟钦差大臣只要上奏弹劾他们,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依照当今圣上的性子,杀他们也就杀了,可没有什么道理讲。 而他们也清楚,当今天下能说动圣上的唯有皇后娘娘以及太子殿下,可这俩人就是京官都没有什么机会接触,更别说他们这些地方官了。 何况依照皇后娘娘以及太子殿下的传闻,这两位都是无欲无求的圣人,根本也没有什么需要他们能做的,但没想到传闻终究是传闻,太子爷竟然也看上贩卖粮食的利益。 这可给他们感动的一塌糊涂,不怕你喜欢什么东西,就怕你什么都不喜欢,太子爷要挣钱要收拢孤儿,好啊,他们都满足,只求殿下倒时候能在圣上面前说几句公道话,别让他们这些清官平白蒙冤受屈。 百盟书 何况若是牵扯到太子爷,恐怕圣上也不会多追究了,国朝储君殿下的威仪名望远比一群灾民的生死重要无数倍。 朱标换位思考了一番,确定自己明日进城后受到的待遇恐怕要比在庆阳府还要好上不少,毕竟庆阳府又没有王世坚施压。 …………………… 第四百零六章 平凉府 第二天一早草草吃了一顿后就出发了,两个多时辰后,也就隐约可以看见府城的轮廓了,与庆阳府城的情形差不多,城门附近乌泱泱的汇聚着大量的灾民。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正在熬粥赈灾的炉灶要比庆阳府多上十几倍,灾民的情形确实要比别的地方强上一点儿,看来王世坚强硬的态度确实也让平凉府的官员不敢太过分, 若是朝廷派遣的钦差大臣都能如此该有多好,地震洪灾无可抵挡,但水捞旱灾朝廷是有能力赈济的,赈济不住那就是赈灾粮食被贪污瓜分了,没有别的理由。 陈荣言恭谨的坐在一旁说道:“一会估计会有不少官员和商号掌柜来迎接您,不知公子爷是否接见?还是由在下代为打发了? 朱标摇着折扇说道:“我不能轻易见朝廷派来的御史,其余的倒无碍,再如何也不至于有钦差大臣亲自出城迎接我吧。” 陈荣言笑道:“那倒不至于,钦差本就不好明面上跟任何人地方官员商贾接触,在下只是担心公子爷今日露面了,往后私下的酒宴也就不好拒绝了,万一就碰上了可如何是好?” 朱标想了想说道:“看来得让王世坚出点力了,而且以陈韵泽的身份,不愿意与朝廷钦差接触也说得过去。” 陈荣言应诺一声,殿下如何打算他不用管,但该提醒的必然是要提醒一下的,否则出了事就是他的过错。 说完之后陈荣言就下了车驾,策马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接近了城门口,陈家兄弟已经看到了一群与周围灾民格格不入的一群人,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老爷们。 “哈哈哈,陈兄远道而来啊,这一路辛苦了。” “炳先兄好久不见,没想到您也跟着过来了。” “见过诸位,何德何能竟让诸位出城迎接,这实在愧不敢当啊。” 陈家的买卖铺的大,其余各家也不差,来迎接的不仅有江南士族的人,还有不少其他地方的豪商大户,做生意的人彼此就算不认识,但攀起交情来可快得很。 毕竟都是抬头不尽低头见的,相互引荐一下就都是世交好友了,何况众人都已经接到了庆阳府那边的消息,陈家可不仅仅是代表陈家来的。 江南张家的一个掌柜作为士绅之首引荐,若是论起家底根基江南张家可比陈家都要深厚许多,原本是真正的江南士族之冠冕。 只不过被陈家借助东宫之势弯道超车了,不过张家家主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知晓一时之高低无所谓,张陈两家本就互有姻亲,与其相斗相杀不如一致对外。 都认识过一遍后,陈荣言才对对一旁的陈炳先说道:“去请公子爷过来,就说平凉府同知老爷亲迎。” 陈荣言吩咐完后才对为首的老者抱拳致歉道:“我家公子一路奔波有些水土不服,正躺在车驾内歇息,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张家掌柜张晋和笑道:“陈公子是读书人,自然跟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不同,若是身体不适还是不要让公子下来了,身体为重。” yawenku.com 说着客气话但张晋和其实有些疑惑,张陈两家是世交,从没有听说过陈家还有位陈韵泽啊?不过终究是人家家的私事,陈家认了他们有什么好说的,最多等私下问问陈荣言。 平凉府同知赵广生年逾五旬,一身寻常儒袍颇有气度微笑道:“明日再见也是一样的。” 这时候朱标也已经到了,远远就拱手道:“长者亲迎,晚辈岂能无礼,后进末学陈韵泽见过诸位老爷。” 那些士绅商户自然是赶忙回礼,而赵同知面上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堂堂同知亲迎,陈家的小辈若是连面都不露可就是真不给面子了。 等朱标走进了赵广生捋须点头道:“呵呵,陈公子不愧是国子监出身,懂礼明事前途不可限量啊。” 在陈荣言的引领下,朱标按照身份高低一一打了个招呼,当然了主要是跟官场上的老爷们以及陈家的世交大族们,其余着点点头就够了,陈韵泽如今的身份地位可不低。 这次粮食也不用停在城外了,下马威以及探底都在庆阳进行完了,现如今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自然是和和美美客客气气。 甚至安放粮食的仓库都安排好了,一切都不用朱标操心,众人直接奔向城中最好的酒楼,照例吃用享乐了一顿皇帝老子都舍不得享用的美酒佳肴。 席间其乐融融光筹交错,不过可能知晓了陈公子身体不适,也就没有叫来美女佳人,只是单纯的吃喝。 酒过三巡众人才开始谈起生意,也不是针对陈家来谈,毕竟陈家已经让了一半的利益在庆阳府,那笔利益都会分给众人,所以没人会冒着得罪贵人的风险再想着瓜分陈家剩下的粮食。 毕竟就算陈家不让利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有多大胃口吃多少粮食,东宫吃的再多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何况人家还让利了,他们最多是付出些精力帮着收拢些孤儿。 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吃饱了,相比陈家的几万石粮食,朝廷拨下来赈灾粮食才是正宴,他们如今已经吃的满肚肥肠,这让他们胖了,胖的目标明显,而且都跑不动了。 所以他们如今更紧迫的需要通过陈家得到东宫的庇佑,否则一府同知又怎么会亲自去迎接一个陈家外室子,还不是有求于人。 “陈公子带来的人手不少,可看样子还是护卫居多,想把粮食卖完恐怕还需要不少时间和功夫,我等倒是有不少门路,若是有需请陈公子尽管直言,我等皆是世交好友,定然不会取分毫之利。” “赵兄所言极是,灾民手里有钱的不多了,房产田亩转移也麻烦,若是陈公子信任我等,谁个数我们凑上就是了,也省得公子拿着田亩地契回京不好交差啊。“ 朱标自然是欣喜的说道:“那可多谢诸位了。” “哈哈哈,大家都是朋友,何须说这客套话,粮食的事就这样定下吧,我等明日派账房去府上与陈掌柜过账,定然让公子满意,让贵人满意。” ………………… 第四百零七章 动之以情 朱标都不用想,这粮食定然能卖出一份高价,甚至远超陈家自己去售卖,毕竟是灾区,地主家还能有多少家底呢? 就像张恒表态的一样,只是是能跟东宫打上关系,那么他就是空气也能卖出天价,何况还是实打实的粮食。 朱标高兴完之后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这卖粮不过是搭头,我还有其他差事要办的,恐怕是要辜负诸位的美意了。” 赵广生捋须笑道:“常言道帮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陈公子还有何难事不妨一起说出来,我们这多人一起想想办法就是了。” “就是啊,陈公子不必客气,您到了凉州府就算是到家了,在自己家何需客气,您吩咐一声,下面的琐事我们都包下了!” 朱标推辞道:“这不太好吧,毕竟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可不少,还是我自己来吧,否则回去后如何向贵人交差。” 赵广生劝说道:“这贵人看下面人办差,从开都是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只要事情最后办的漂亮,陈公子依旧是前程似锦。” “同知老爷说得对,我等也不是抢功,回去向贵人禀报差事的依旧是陈公子,功大功小还不是您说了算的,我等只求您能在最后替我们美言几句就足够了。” 朱标表现的有些意动,其余人立刻加大火力,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帮着卖粮食不算什么,顶多就是卖个好,毕竟在灾区怎么可能愁卖不出去救命粮。 唯有再加深彼此间的关系,才能扯上东宫大旗,陈韵泽的任务他们早就知道了,不就是收拢合适的孩子吗,用官府的名义办好也不难。 何况现如今来了个疯狗一样的王世坚,本来就要投入更多赈灾粮食,给谁吃不是吃,正好可以一举两得。 现如今王世坚拥兵而来,五千精锐横压府城,知府老爷都只能再其面前唯唯诺诺,毕竟王世坚经过弹劾刘春一案算是威名远播了,谁也不想轻易惹上这个疯狗。 平凉知府等人早就在暗地里骂娘了,王世坚也不是头回当巡查御史了,其秉性如何在官场之中也是颇为有名的老好人,只要面上过得去稍微给点好处也就打发了。 没想到在怀庆府被刘春当街暴打了一顿后仿佛换了个人,真可谓是针插不进清廉如水,他们掏出一万两银子都被斥骂了出来,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要不是他还带着五千精锐,他们恨不得直接让王世坚暴毙在这平凉府内,反正这天高皇帝远,死个水土不服暴毙的钦差也不算什么,大不了多扔出几个替死鬼。 可如今总不能五千精锐一起水土不服暴毙而亡吧?正焦急无措之间,竟然来了个东宫麾下陈韵泽,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救急的宝贝。 见陈韵泽意动了,其中一个官员再加了把劲儿:“陈公子还有何顾虑不妨直说,我等也并不是要强买强卖,只是念着公子人生地不熟的不好办差,毕竟如今这平凉府可有点乱啊。” 2kxiaoshuo.com 朱标疑惑道:“我看平凉府赈灾井然有序,远比庆阳府要好上许多,这位老爷何出此言?” “呵呵,陈公子有所不知,如今钦差大臣王世坚就在府城之内,奉圣命严禁哄抬粮价,同样也禁止私下收拢妇孺,一经发现先斩后奏!” 朱标闻言眉头一皱:“纵然是钦差大臣也没有资格阻拦我的差事!” 得闻此言众人纷纷眼睛一亮,默默对视一眼后就又有人煽风点火:“那王世坚仗着圣上赐下的护卫任意妄为,根本不通人情世故,就是其他钦差的话也不理会,恐怕……” 朱标冷哼道:“钦差的话不行,难道太子殿下的话那王世坚还敢不听吗?“ 此言一出,赵广生为首的几个官员眼中流出几丝轻蔑,到底是年轻人,稍微激一激竟然就把太子殿下的名头说出来了,真是愚不可及,如此忌讳怎么能大庭广众说出。 不过也好,只有如此才好哄他去利用太子殿下压服王世坚,普天之下也只有太子殿下的名望才能让圣上忍气吞声认下他们所犯之罪。 毕竟太子殿下在灾区倒卖粮食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让天下士子百姓知道了,那皇家就成了天大的笑话,圣上所要求的肃清吏治也同样如此,齐家治国平天下,皇帝连儿子都管不了,何以治国平天下? 赵广生与平凉通判对视一眼,那人立刻小声说道:“这…还请陈公子慎言,贵人让陈公子所办的差事到底是有些不好言说的,也没有信印令旨之类的,恐怕王钦差不会认啊。” 朱标闻言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既然王世坚管的如此之严,那诸位又如何帮我呢?” “我等同样也是想为贵人效命,这王世坚管的严,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在这陕甘经营多年总会有办法的,只所以与陈公子说,也是为了让陈公子知道,我等诚心诚意并不是为了抢功。” “分则两害,合则两利,那王世坚不通人情世故,贵人的差事又不能耽误,还请陈公子三思啊。” “是啊,我等一心帮扶陈公子,您吃肉我们喝汤就够了,差事办成了,陈公子回京后自然能受贵人青睐,往后前途不可限量,我等的交情还长远着呢。” “当然了,陈公子辛苦跑了一趟,我们也自有表示,这数目定然不会让您失望,这陕甘民间的奇珍异宝也不少,我等还要托您带进京城献给贵人。 几个官职大的以及张家掌柜都没有出声,可其余坐陪的士绅官员商贾们却是各个殷勤的紧, 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各式各样的话语如魔音灌耳一般在朱标耳边不断诉说,仿佛都是陈韵泽的至亲骨肉,都站在他的角度不断替他筹谋打算。 而且一旁服侍侍女也在不断的往朱标酒杯中添酒,陈荣言以及陈炳先也是被人围着劝酒,根本腾不出手给朱标解围。 连饮四五杯后,朱标的面色就发红了,对一旁人的话就是不断的点头,看的众人纷纷加大力度,许诺的金银财宝美女佳人也越来越多… ……………… 第四百零八章 诱之以利 热热闹闹的酒宴之中,主宾座椅上的少年看样子已经有些恍惚了,周围的中年人们都满意的笑了笑,仿佛是一群狐狸围住了一只小肥鸡。 听着越来越高的价码,朱标喝酒的速度也就越快,现如今只需要点点头出出力,无论是前途还是钱途都是黄金般的璀璨光明。 平凉府内的万亩良田,府城内的三条街的商铺,上万两的白银,各色各样的美女佳人,以及陕甘所以官员以及几位钦差大臣的友谊…… 这确实足够一个人一步登天了,纵然是不当官也足够潇洒一辈子,何乐而不为呢? 朱标接着喝酒的功夫看了一眼陈荣言,再被灌下去他也要醉了,接到眼色的陈荣言终于松了一口气,殿下一直没有示意他也不敢胡乱插手。 陈荣言以及陈炳先的面色都有些不好,但对赵广生等官员也不好说什么,推开敬酒的人说道:“我家公子爷看来是醉了,还有话不如明日再谈吧。“ 赵广生也有些不满,这马上就要谈好了,这两个家伙怎么突然窜出来了,陈家的人还是不可小瞧啊。 赵广生扫视了一圈点头说道:“接风洗尘之宴,热闹点不好吗?何况陈公子年轻力壮,这点儿酒不算什么。” 陈荣言客气但强硬的说道:“我陈家家规甚严,族中公子们向来是不允许在外饮酒过量的,如今出门在外,诸位老爷又热情款待多饮些也就罢了,但真喝醉了可不好,毕竟我家公子爷身体尚有些不适。“ 其余人也都不满意,赶紧打着圆场,还有人拉扯着陈荣言准备领他在喝几杯,但陈荣言主意已定,甚至面上越来越冷,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刚才宾尽主欢的气氛顿时就变了。 “陈兄这可有些扫兴了,诸位老爷难得亲自作陪,怎么能这么不给面子,何况陈公子都没有发话,陈掌柜可就有些逾矩了!” 地位最低的几个立刻就发火了,高位的则是举杯不言,幸好还有张晋和在其中打圆场,陈荣言领着陈炳先扶起陈韵泽然后就朝着外面走去。 见情况如此赵广生就开口道:“陈公子本就水土不服,倒是我们有些失礼了,是该让陈公子歇息,等明日再谈吧。” 陈荣言一听这话就只能在转身行礼道:“多谢赵同知体谅,等我家公子爷醒了定然要去亲自登门拜访的。” 客套话说完场面才好看了些,陈家的人告退,张晋合也是跟了上去,张家跟平凉府的这些人可不是一路人,江南士族皆是豪富,已经踏上了东宫的门槛,自然不会再做贩卖粮食事情。 这也是当初朱标从江南士族借粮时候的警告,早就通过陈佑宗传达给了江南各家,对他们来说东宫的意志高于一切,不贩粮无非就是少赚银子的事情,他们又不是穷疯了的地方官员,彻底迈进东宫才是他们的追求。 yawenku.com 等他们走后那些刚才热情洋溢的士绅商贾们各个都规矩的坐好,平凉通判挥挥手,屋内伺候的侍女们井然有序的退下。 其中一个开口道:“陈家的掌柜也不能小瞧,看来是怕他们公子昏头答应下什么对陈家不利的事情。” “陈荣言在山西那边还是挺有名的,总掌陈家两省的生意,自然不是一般人,不过他到底不过是陈家旁系,最后能做主的还是陈韵泽。” “本打算一鼓作气彻底把他拉下来,没想到就差最后一步,等那个小子醒了,陈荣言定然是要提点他的,或许有些难办了。” 赵广生端起酒杯笑道:“依本官来看,陈家这个小子是个主意正的,年轻人么,最烦的不就是身边挚肘他的人,多激一激就好了,到了咱们的地界,还怕他跑了不成?” “赵同知所言极是,听庆阳闻张恒送了他一个庭州美人,要不……” 赵广生摇头道:“这陈韵泽与贵人是何关系还不能确定,最好不要犯了忌讳。” 一个大腹便便的豪商说道:“呵呵,若是贵人喜欢这一套,那么在下府上可是培养了不少俊俏少年,粗旷妖娆的也有,就是苦于没有门路献上啊。” “王兄还是算了吧,要是被圣上知晓了,你全家老少的命都保不住了。” 随后就是专属于中间男子的话题,本来有些冷清的酒宴重新热闹了起来,刚才下去的娇柔侍女们又端着几道新菜进来伺候了。 对他们来说这酒宴一半都还没进行完呢,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不懂享受生活啊。 而这时候陈荣言几人已经扶着自家公子上了马车,张晋合则是坐上了领头那驾,带领他们去布置好的住宅。 马车启动后,有些瘫软的朱标重新挺起身子,坐直后拍了拍脸,酒是好酒,他平日甚少喝酒,如今被灌的确实有些不清醒了。 方才没上去的赵淮安递上一块浸过水的帕子,朱标接过擦擦脸后才精神了许多,一旁的陈荣言也关切道:“来回奔波劳碌,这刚入城就被那帮畜生灌酒,一会儿还是请个郎中看看啊。” 朱标点点头,他可比谁都担心自己的身体,有病没病多探探脉总是好的,放空了一会才问道:“张家的人怎么在这儿?难道他也掺合了贩卖粮食的事情?” 陈荣言回答道:“应该不是,张家家主早就下令族人不得掺合此事,而张晋和此人我也一样些了解,不是那种舍生夺利的人,估计是负责运送赈灾粮食而来的。” 朱标冷然说道:“不可大意,一会儿你们跟他好好聊一聊,还有到了宅子,立刻用心腹人手接管,那些不知底细的都看好了,尤其是守门的。” 俩人应下后,陈炳先才有些疑惑的问道:“公子爷方才怎么没顺势答应下来,不是本就打算………” 朱标眉头一皱,陈荣言立刻给了陈炳先一肘,车驾内又安静了下来,朱标也不准备跟他们解释什么,也没必要解释什么,谋之再多断之在独,何况他们俩个商贾也很难在这时候提出什么高明的策略。 ………………………… 第四百零八章 晓之以理 回到了住所后,陈炳先扶着摇摇晃晃的朱标进了屋内,而陈荣言则是留下招待张晋和,毕竟张陈两家世代交好。 俩人在会客厅内落座,张晋和当先开口道:“陈兄,这韵泽公子哪一房的?怎么从没听说过?” 陈荣言笑道:“公子爷自然是老爷所出,只是一直养在苏州,甚少回老家。” 张晋和点点头也没再往后问,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张陈两家利益相和,自然不可能刨根问底, 喝了口茶水陈荣言问道:“张兄来平凉府也有些时日了吧,是在忙什么生意?” 张晋摇头道:“陈兄说笑了,灾区能有什么生意,从江南运来最后一批赈灾粮草之后就打算回去了,结果前两日接到消息说陈家公子要来了,这平凉府如今水深的很啊,在下想着你我两家几代人的交情,索性留下来帮衬一把,回去的时候也好有个伴。” 陈荣言站起身谢过,但也知晓张家的意思了,估摸着是听说陈家代表东宫而来,自然是想着掺合一下,哪怕汇报差事的时候内能够带一句张家也够了。 俩家关系再好也不是一家,陈家领先一步没有什么,但张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被越落越远,否则就不是世交而是上下级了。 张晋和接着说道:“刚下的情况陈兄也看到了,他们就是想欺负陈公子年少阅历浅诱导他与王钦差对立,这可要小心啊,毕竟是有御赐护卫的钦差大臣。” 张晋和语气一顿:“有句不当讲的话,这么大的差事交给这么年少公子是不是不太合适?陈家如今是我江南士族领袖,亦是代表了东宫殿下,若是真的与圣上的钦差大臣起了冲突,那事情可就不好把控了。” 陈荣言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一句:“张兄确实没有掺合到刚才那群人里面?” 张晋和伸出大拇指抚了抚唇上两撇胡子,皱着眉头看了看陈荣言,然后才沉声说道:“确实没有,自从通政使亲自给家主来信后,我家家主就下了严令,任何张家的人胆敢朝陕甘贩粮那就要受家法族规严惩,我张家族规之严陈兄也是知晓的,我没有那个胆子。” 陈荣言点点头,张家对外向来是和气生财,但对内却是规矩严苛,谁敢稍有逾越那就是皮开肉绽,严重的就更不用说了,因此江南士族之中唯有张家极少有纨绔子弟。 大堂内沉默了一会儿,陈荣言才说道:“张兄无意间倒是走了一步好棋,那就留下帮衬吧。” 张晋和眼睛一亮:“陈兄放心,小弟但凭驱使绝无二话,也绝不会多过问什么。” 张晋和此时思绪翻飞,不同于陕甘这边的官员,对太子殿下都只不过是通过传言了解,他们江南士族毕竟是一只脚迈过了东宫门槛,自然清楚太子殿下是何等人物。 何况就算是太子殿下缺钱了,那又何需用贩卖粮食这种后患无穷的手段,只要一句话江南士族就是变卖家产也会为殿下凑足短缺银两,那才是泼天之财。 而且没有人会舍不得,毕竟当今太子跟皇帝的差距估计就差一个登基大典了,其余皇子根本没有丝毫存在感,也没有任何能够翻盘的希望。 有多少权就能有多少财,江南士族如今的问题就是拥有的财超出了他们所能掌控的范畴,当初若不是朱标插手其中,李文忠咬下第一口后其余人也就纷纷扑上去了。 陈荣言思索一下一会朱标可能问的话朝着张晋和问道:“平凉府目前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张晋和缓缓说道:“王钦差来之前城内每天运出去的死尸大概有五十几车,王世坚来了之后情况却是有了好转,但每天依旧要运出去二十几车。” 陈荣言略微一算也就大概清楚了,看来钦差大臣的威慑力确实很大,难怪方才这些人的表现有些太过急切,竟然针对起年轻人来了,这从某一方面来说也是不给陈家的面子。 xiaoshuting.org 随后俩人有商谈了一会儿,张晋和才告退,陈荣言亲自送出门外后直奔后院,途中就碰见了自己堂弟陈炳先,径直吩咐道:“你去转转吧,家里的护卫伙计估计也有点不知所措,你去安抚一下,顺便也看看城里的情况,别人的总不能尽信。” 陈炳先应道:“往日我也与平凉府的不少商铺掌柜有往来,这就去联系。” “不要太张扬了,盯着咱们的人太多。” 陈炳先领着几个人就出府了,陈荣言则是走到朱标屋外请赵淮安进去通报,朱标这个时候正躺在床塌上歇息,那酒后上劲,确实有些迷糊了。 陈荣言关切了几句后就把自己跟张晋和交谈的内容说了一遍,朱标听完后闭着眼吩咐道:“估计晚上还会有人来请,那时候你就说我身体不适起不来了,由你去敷宴,记着,吊吊他们,别拒绝但也别答应的太快,好好探探他们的根底。” 陈荣言躬身应诺:“公子爷放心,喝酒吃宴扯皮可是我的强项,绝对会办的漂亮。” 朱标挥挥手,陈荣言躬身后退三步,这才转身离去,一旁的刘安的面色才好看些,商贾之辈就是不够规矩,提醒了几遍才记住,这要是在宫里,就是刷一辈子恭桶的货色。 刘安瞧自家殿下还是有些难受,加上这屋里闷热,赶忙取出干净的巾帕投水后轻轻叠放在殿下额头上……… 朱标感觉额头一阵情况,确实舒服了不少,酒劲上头他却一点不困,只是觉得燥热,看来这一路奔波加上水土不服确实是有些生病了。 默默感受了一下,自我感觉问题不大,但还是得小心为上,开口问道:“去请郎中了吗?” 此言一出刘安顿时有些紧张了:“请了,殿下您可是真的身体不适,这…这不行!王钦差那边有随行太医,奴婢这就去叫来!” 朱标听他大惊小怪的就觉得烦躁:“好了,不过是有些疲倦,等郎中看过再说吧。” 刘安都要哭了:“不行啊,奴婢不放心这乡野郎中,这要是他医术不精可如何是好,要是干爹知晓奴婢让这样的人给您治病,非得活撕了奴婢不可。” ………………… 第四百零九章 胁之以威 朱标把清凉巾帕从额头往下拉一拉,遮盖到了眼睛上,凉意顺着眼球渗透到大脑,微微舒爽的叹了一口气。 见殿下不再说话了,刘安自己也不敢擅作主张,只能抹着眼泪退了出去,等候郎中的到来,朱标自己则是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之中。 片刻后就有几名府军卫的人簇拥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郎中进了屋,屋内用屏风阻隔外界的光亮,所以显得有些昏暗,老郎中朝着刘安询问了几句朱标进来的饮食起居状况,以及刚才的情形。 等尽皆了然之后老郎中方在床塌旁坐下,刘安掀开薄锦被小心的拉出了朱标的手,老郎中坐下后就眯起眼睛一手探脉一手捋须,周围的人都静默不言。 “虚脉主虚证,多为气血不足或脏腑虚证,贵公子底子不错,但近来应该是忧愁过度,加上水土不服奔波劳碌,所以有些症状,待老夫开两副安神补气的方子,往后再多食补就好了。” 刘安闻言躬身说道:“劳烦老郎中再好好瞧一瞧,我等奉老爷之命陪同公子爷来此办差,实在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一会定然奉上丰厚诊金。” 老郎中也不以为意,他在平凉府行医多年,没少在达官贵人家诊治,也都是这个反应,就怕他诊断的太快不尽信。 老郎中从善如流的又好好来了一遍,屋内的人这才安心了许多,刘安亲自把他送了出去,又派了两个府军卫陪他回去抓药。 刘安没有急着回屋内伺候,过了一会儿又有几名府军卫领着另一位郎中过来了,同样的流程又走了一遍,俩人的诊断相同,刘安这才安心下来。 说实在的,要不是担心频繁请脉打扰到殿下,刘安恨不得再叫来四五个郎中诊断,以确保万无一失。 下午朱标喝下汤药后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好转,依旧是昏昏沉沉,倒是晚上起来吃了饭后才舒服了一些。 勉强听完陈荣言等人的汇报后就又回床上躺下了,恍惚之间突然想起历史上的朱标就是奉命巡查陕西的时候患上了病症,然后病死了…… 骤然就是一身冷汗,哪怕知晓不过是巧合,自己现在的病症也不严重,但依旧是心中起了抗拒,有些想要赶快启程回京。 他死不起的,于国于家他都死不起,心中打定主意,尽快解决此事然后回京,有生之年再不踏进陕甘之地了! 就在恐惧烦躁之中过了一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第二天起身后虽然还有些昏沉疲惫,但意识清醒了,用过早饭喝下汤药后立刻叫来陈荣言等人。 “昨夜都谈什么了?” 陈荣言回道:“您不在,他们也知晓很难说动我,主要还是吃喝了,只有赵广生暗地里敲打了我几句,希望我聪明些,不要阻碍公子爷的前程。” 朱标看向陈炳先:“粮食都交接完了?” “回公子爷的话,粮食都被他们运走了,但银子却还没给,怎么都感觉有些问题,不过他们不敢赖账吧,都是有头有脸的,别说他们知晓这是太子殿下的,就只是陈家的粮食有通政使在他们也应该不敢赖下。” 朱标嘴里含着一块蜜饯说道:“先礼而后兵,看来昨夜晚宴我没有出席让他们颇为不满了,觉得我不仅不给面子反而装病不出,等着吧,一会儿估计就会来人通知,那批粮食被王世坚扣下了。” 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这就是拉人下水的必要流程手段,前三个昨天他们就已经都拿出来了,现在就是最后一步,通过威胁利益让他就范。 只是不晓得他们是只想借陈韵泽之势压制王世坚,还是有更大的图谋,毕竟王世坚可不是光屁股钦差。 wucuoxs.com 三人正商量的时候外面就来人通报:“禀报公子爷,平凉通判以及几位士绅老爷前来拜见,是否请进来?” “领进正堂吧。”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也起身朝门外走去,一个通判也是要迎一迎的,毕竟他们三人都没有官职在身,不能慢待一位地方要员朝廷命官。 走到前院两波人正好相遇,相互行礼后李通判看了看朱标有些虚白的面色关切道:“陈公子身体如何了?倒是我等招待不周,实在不应让公子喝那么多酒。” 朱标侧身指引道:“并无大碍,喝几天汤药就是了,来,诸位快请进内喝茶。” 一群人进了正堂,朱标跟李通判客套了几下,还是落座在了主位,用一盏茶的功夫说完了场面话,李通判才开口道:“刚才接到消息,陈公子运来的粮食被王钦差扣下来了,赵通判前去讨要反而被赶了出来,无颜来见公子,只能托我来通知一声。” 朱标闻言面色一黑,语气也不在客气了:“那诸位的意思是这批粮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朝廷毕竟是明令禁止在灾区私卖粮食,那王世坚油盐不进,实在是……” 砰! 朱标一拍桌子沉声说道:“诸位难不成真把我当成书呆蠢物了?本公子可不管什么钦差大臣,也不管你们是什么打算,粮食是在你们手上丢了,该给的银子一两都不能少,否则…哼!” 李通判站起身说道:“陈公子误会了,无论粮食如何,银子三日之内定然如数送到公子手中,只是没有了粮食收拢孤儿之事有些难办了,贵人的差事耽误了对大家都不好,公子以为呢?” 朱标闻言面色好了些但语气依旧冷淡道:“贵人的差事自然是办的越漂亮越好,但庆阳那边已经收拢了不少孤儿,本公子回京对贵人也能交代了。诸位还是不要拿我当傻子,王世坚是简在帝心的钦差大臣,哪怕我不惧他,但也不会平白给贵人惹上麻烦。” 李通判等人闻言面色一沉,没想到这陈韵泽竟然如此通透,看来想靠激一激把他拉上船是不可能了,也对,毕竟是世家大族出身,何况还能得太子委以重任,没有那么简单。 ………………… 第四百一十章 重中之重 不过李通判等人还是经验老道,对面陈韵泽态度冷淡也并不以为意,而是接着说道:“陈公子误会了,我等自然不是胁迫公子,合则两利的关系昨日宴上不是说的很明白了么? “而且庆阳府虽然收拢了一些孤儿,但陈公子不觉得太少了么?难得为贵人办差,自然是得要办的出彩,否则以后哪里还有出头的机会,公子以为呢?” 朱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就是提醒他,庆阳府与他们是一路人,太子殿下的银子自然没有人敢贪,如果他不配合的话,陈韵泽此来的差事却是别想办好了。 他们是有这个能力的,张恒虽然在他身上压注了,但张恒不过是一府同知,上面还有知府老爷,何况他们才是真正的生死利益相关,可不是跟陈韵泽这点儿小交情能比的。 朱标沉默不言,而陈荣言则是站出来缓和气氛,李通判也是坐了回去:“为表诚意,该给公子的粮食银今日下午就会运来,此外还有两万两银子是给公子的心意,也会一并送来。” 朱标闻言眼睛一亮道:“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王世坚不好动,若是在京城他不过一个微末言官,可在这他就是代天巡狩的钦差大臣,是圣上的脸面,谁能奈何?” 李通判看出朱标已经心动了,于是加大火力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王世坚虽然不可力挡,但他也奈何不了我们,只要陈公子能出面调和,我等就能让王世坚罢手。” 朱标低头犹豫片刻,李通判直接又加了一万两白银,一旁的陈荣言都开始规劝了,朱标这才缓缓抬头问道:“和则两利,但我得知道你们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否则回京后我没法向家族交代更没法向贵人交代,毕竟王世坚之事一旦有了差错,后果不是我能承担的。” “哈哈哈,陈公子就是不问我也会如实告知,毕竟我等还指望公子在贵人面前抬一抬,当然还要提前说明,我等不是图谋不轨,只是因利而聚,不要让贵人误会了。” 朱标笑着点点头,心中却想着这个利益集团恐怕要比他预想中的大上许多,否则也不用提前说明,这就怕太子得知后会顾忌他们势力庞大。 李通判端起茶杯说道:“公子爷走了一路,庆阳平凉凤翔府也就不用多说了,不配合我等的除了王世坚之外都已经在大牢里呆着了,此外还有延安府巩昌府汉中府,再远点的平阳府怀庆府,对了还有西安府。” 朱标眯起眼睛问道:“竟然连西安府都有,陕甘山西几省都有牵扯啊,如此势力难怪李通判要提前打招呼了,要不晚辈可真是要吓一跳了。” 李通判傲然一笑,显然是很自得站在这么大的势力内部:“自从三四月开始,陕甘大旱的征兆明显,周围的老爷们可不是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不知不觉之间就有了这个规模。” 朱标接着问道:“听闻朝廷的赈灾粮食都被存放在了卫所,那就是连地方将帅都进来了。” 李通判对此可不敢乱说,毕竟牵扯到军队可就事情大了:“也只是庆阳平凉的几位将军罢了,其他地方的并无牵扯,我们也是知晓厉害的,何况将军们各个都是大胃口,再多可就不够分了。” 朱标闻言放松了些许,若是西安汉中等地的镇守将军们也同样如此,那他就要跑路了,这可就不是贪污案了,这是要造反的节奏。 朱标语气一变开始奉承,李通判自然也感觉到了,陈荣言等人也开始捧着李通判等人,没一会儿就摆上了大桌,朱标忍着恶心也喝了几杯,一起哄的李通判等人把话全说出来了。 等下午的时候才把喝多了的官吏们送出去,朱标没喝多少,那自然是陈荣言等人拼命了,他们这久经宴场的俩人也站不稳了。 朱标坐在椅子上喝茶,挥手让人把陈家俩兄弟扶下去休息,他自己坐在正堂不断思索,回想着刚才李通判所言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吹嘘。 小书亭 这点必须判断好,清算之下朱标一道命令就是几百人的生死,不可不慎重,贪官污吏该死,但也不能错杀好官。 而且还有一点,这么大的利益团体,不可能在京城没有靠山,而且应该不只是一个,刚才酒桌上李通判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唯有这点,打死都不说,只是推诿说自己品级低并不知晓。 朱标就这么拄着胳膊等到天黑,直到被唐士忠的声音惊醒,抬头一看就见他一身黑衣跪在堂前,正给他行礼问安。 朱标稍稍一动身体骨骼就响了几声,索性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起身吧,可有韩政的消息。” “回禀殿下,下午时候接到东平侯的消息,宣宁侯以追剿邪教残党为由率领万骑精锐正在朝着这边赶来,若殿下有命令,末将可以立刻传达过去。” 万骑在加上平凉府内的五千府军卫足够镇压陕甘了,甚至都有些多了,如果李通判没有说谎的话,那么他们掌握的地方官员挺多,但武将却是不多,毕竟贪污的与喝兵血的并不是一个路子。 平阳凉州这几个府的卫所将军掺合可能是因为大肥肉就在眼前,所以没有克制住,加上他们本身就是无法无天之徒。 朱标的身体还是有些发虚,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说道:“刚才得道的消息,朝廷赈灾的粮食大半都被集中到了平凉卫所,在他们到来前一日,让王世坚再去做出要强行搜检平凉卫所的态度。” 朱标放下捏着眉心的手,用平淡的眼神看着唐士忠:“之后,在混乱中杀了王世坚,以钦差大臣之死为由强行接管卫所,那时候他们定然不敢再反抗,毕竟再反抗就是光明正大的造反了,他们敢贪污但还不敢造反。” 唐士忠再次跪地把头紧贴在地面:“诺!” 朱标站起身朝后院走去:“绝不能有差错,赈灾粮食重中之重,几十万的灾民都指望着靠他活命呢。” …………………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大戏开锣 唐士忠听着朱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抬头站起身,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就转身离开了,杀了王世坚容易,但像栽赃给他人就不简单了,得回去好好计划一下。 朱标会房后服下一碗汤药,然后就躺了下去,王世坚此人朱标本来就没打算让他活过,世上哪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好事,错了就要认罚,谁也别侥幸。 不过王世坚到底是临死前发挥了积极作用,朱标不放过他但会饶过他的家人,甚至还会出手抹掉他那些贪污受贿的事迹,让他成为一个光正伟岸的清官干吏。 或许后世人都会知晓洪武年间有位大清官叫王世坚,不畏强权清正廉洁可谓一世之表率也未可知,如此一想王世坚赚大了,达成了所有文官的毕生理想,青史标名,留芳万古。 如此一想也是颇为有趣,这世上虽有些事皇权也掩盖不了,但那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其余的皆可随意书写,指鹿为马又何足道哉。 如今的局面,如果李通判所言属实,那么这一波要清算的州府高官数不胜数,如此恶劣的贪赃枉法对朝廷的颜面无疑是个重大打击,这让百姓如何看待朝廷? 所以务必要挽回颜面,以及给百姓一个交代,朱标为大明储君亲手严惩是一方面,还得树立一个好的例子,让百姓知晓朝廷是有清官的,而刚刚揭发了刘春案,被圣上委以重任的王世坚王大钦差再合适不过了。 一个清官活着不算什么,有时候死了更有意义,若来的是韩琦钱唐这种真正的清官,朱标或许还会有些犹豫不舍,但王世坚么,一个伪清官早晚要死不如死的有价值一些。 第二天一早李通判就派人来请,不过这时候朱标的病情又反复了,迷迷糊糊的样子见了李通判,这样子定然是办不了事了,李通判无奈,但也不能强行让病人去办事啊,若是陈韵泽有个好歹他也担待不起。 只好请了平凉府名医来诊断,但依旧是那老一套的汤药,不过朱标打起精神让陈荣言拿着他的名帖去见王世坚,李通判这才安心下来,陪着陈荣言过去了。 深夜唐士忠领着随府军卫前行的太医前来诊断,太医终究是太医,看到本该随圣驾回京的太子殿下竟然莫名出现在此地也没有任何惊慌,依旧沉稳的望闻问切,看到最后只是在汤药中替换了一味药材。 果然效果极好,朱标服下后很快就安然睡下了,唐士忠把太医留在此处,嘱咐好生看顾,然后就趁着天没亮赶紧回去了。 往后几天朱标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不过依旧是没有自己出面的意思,不过李通判等人虽然时不时的送来珍惜的药材,但也没有在上门打扰,反正他们目的以及达到了。 自从陈荣言拿着陈韵泽的名帖拜访过王世坚后,王世坚的态度确实有了很大转变,那批粮食也被放了出来,这对他们来说足够了,有了突破口就能慢慢的把王世坚也拖下水。 至于陈韵泽,别死在平凉府就行,最后多分点好处,让他回京后老老实实的在太子殿下面前说好话,这也就是他的全部用处了。 一天下午,朱标皱着眉头喝着苦涩的汤药,就连蜜饯都盖不住的苦,那老太医治好了朱标的病后,依旧说要固本培元,没日没夜的给他熬滋补药。 一身酒气的陈荣言站在堂下汇报道:“自从王钦差态度转变后,陕甘各地官员都高兴得很,尤其是知晓公子爷的存在后,都派了心腹来平凉府商讨,想要进一步划分利益。” 朱标不出去,陈荣言自然是跑不掉了,跟着赵广生一日两宴,代表陈韵泽也代表陈家与其他利益集团的人相互结交,这几日间都不知道认识了多少兄弟。 朱标放下药碗含了一块蜜饯问道:“大概的人都记下来,没有遗漏吧?” 陈荣言低头说道:“请公子爷放心,事关重大,每次喝酒回来后都立刻记在书本上了,绝不会有差错。” 朱标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说道:“明日就是大戏开锣了,到最后可别少了谁。” 昨夜就接到了韩政松开的消息,他们已经快到平凉府城了,只要殿下有诏即可赶赴驰援。 耗费了这么久的功夫,终于摸清了陕甘这群贪官污吏的底细,不得不说,涉案人员之广,都可以算是开国第一大案了。 如此数量,朱标都不好一次彻底清除,因为没有合适的官员能立刻补上去,所以朱标准备分批次清除,毕竟他叫来的郭翀张帆李进等人就算是浑身是铁,也打不得多少钉儿啊。 第一批自然是陕甘灾区的官员了,这些人是定然要重刑而判的,斩首是不可能了,腰斩也只是起步线,幸好祖宗们传下来的刑法够多,朱标选择的余地还挺大。 fantuantanshu.com 而且这次除了刚出生还不晓事儿的婴孩之外,其余犯官家属绝无任何宽免,男女老少一概从严惩处,以让后来者知晓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的道理! 就在这时候,王世坚所居住的府内,王世坚疑惑的问道:“殿下不是让我暂且配合他们么,怎么突然就要我明日去强行闯入卫所了?” 唐士忠眉头一皱:“王钦差,殿下的命令什么时候论得到你质疑了!” 王世坚赶忙回答道:“将军误会了,在下怎么敢质疑殿下的命令,只是有些疑惑罢了,明日定然会听命行事。” 唐士忠这才面色舒缓,见王世坚有些紧张就说道:“东平侯从西安调兵马上就要回来了,殿下就要收网了,自然是要看看这水里到底还有多少大鱼。” 王世坚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关他终于要熬过去了,近来他可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行差踏错让殿下不满,到最后连他一起清算了。 可按照目前的情况,自己可能不会被清算,反而有可能加官进爵,这可不就是所谓的否极泰来,他王世坚果然不是那短命冤种。” …………………… 第四百一十二章 钦差之死 唐士忠交代清楚后就出去了,而留在屋内的王世坚则是神情欢快,没什么能比好好活下去更值得开心的了。 这时候进来人禀报道:“老爷,外面李通判又从后门送来几大车的礼物,听说有镶金犀角之类的稀罕物,不知老爷是否收下?” 王世坚皱眉看着这个自己从京城带出来的家丁呵斥道:“让他走,本官两袖清风,又岂会收下他们的不义之财,哼!” 那家丁满头雾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家老爷转了性了,但老爷的话他也不能不听,遗憾的出门婉拒了李通判的礼物。 李通判自然也是丝毫不生气,笑着塞给那家定一块分量十足的银子后就转身走了,只要送的次数多了,没收也就变成收了,水滴石穿谁怕谁啊。 而此时的王世坚却是神清气爽,原来当清官是这么安心,下定决心往后再也不贪了! 而在此时另一处屋内的唐士诚却是在同自己麾下的镇抚训话:“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卫所那些普通士卒过的也不好,他们的家人也都受灾了,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而且最后办事的是刘五,您是知晓他的绝活的。” 唐士忠闻言点点头说道:“务必确保万无一失,咱们憋在京城苦练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在关键时候能为君效力,如今天赐良机可别错过。” “将军放心,属下一定看紧了,就是有个万一也定能立刻补上,绝不会耽误要事!” 唐士忠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让他退下了,等他走后他自己也是有些紧张,不断的摊掌握拳以平复心情,男儿丈夫都想要建功立业,投唐士忠自然也想,只可惜生不逢时,天下以定。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甘心一辈子守在皇城内当个仪仗队,如今有幸跟随太子殿下出巡自然是想着建功立业,若是有机会能独领一方那就再好不过了。 陕甘等地的卫所指挥将军都涉案了,定然是要被清算的,那么他们遗留下的官职空缺就需要人补上了。 东平侯是要护送殿下回京的,而宣宁侯曹良辰已经执掌了西安驻军,其势都比国公大了,殿下在放心他也不可能把陕甘兵权再交给他了,否则就不是信任,而是捧杀了。 那么算下来他也是有很大的机会的,无论是官职能力都合适,而且还对天子近卫府军卫出身,若是他办好差事最后向太子请求应该能成功。 第二天上午,平凉府官员发放完第一波的稀粥后就又约起中午的午宴了,灾情最严峻的时候其实已经过去,只等朝廷在凑一波赈灾粮食,大家瓜分完之后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现如今紧要的就是明面上互相沟通暗地里各使神通,谁都不想成为最后背锅的那个人,此时陈韵泽的重要性又体现出来了,正好也听说陈韵泽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 赵广生领着平凉知府方良聘亲自登门相邀,朱标到了如今自然不会再避而不见了,笑吟吟的与他们客套了一会儿,正准备一起去赴宴。 1200ksw.net 这时候就看见李通判急急忙的走来看了一眼朱标后就向知府禀报道:“王钦差不知为何,突然领所有护卫直奔城外卫所而去。” “这……” 方良聘与赵广生对视一眼,然后朝着朱标说道:“陈公子,那王钦差油盐不进也瞧不起我等地官,此事恐怕还得请你出马了。” 说着话赵广生还给了一旁的陈荣言一个眼神,近来他给陈荣言的好处也有七八千两了,如今怎么也得帮忙说几句话。 陈荣言自然也很给面子的说了几句,朱标沉吟片刻才说道:“本来是不想见王钦差的,毕竟日后回京再见难免尴尬,但既然诸位老爷有托,那晚辈也不好再推辞了,想来他也会给贵人一个面子。” 此言一出众人也不在客套,毕竟都可以算是一根绳上的蚱蜢,出了事情谁都别想有好处,急急忙忙的驾车而去,只是王世坚等人乃事策马而去,自然不是他们能追上的。 等他们到卫所的时候情形已经很严重了,王世坚面对着定远将军王六破口大骂,当然了,王世坚怎么也是文官,自然是骂不过王六这等军痞莽将。 双方言刺激恶,麾下将士也都刀枪相对,王世坚想领兵进卫所搜查喊着:“本官奉圣上之命巡视灾区,乃是代天巡狩,王六你区区一个定远将军竟敢领兵阻拦,本官看你分明是想造反!” 那王六面上一道斜疤,狰狞可怖,张着嘴龇着大黄牙嘿嘿笑道:“你钦差大臣巡查管的也是文官,跑到本将军的军营算什么,除非你能拿出圣上的圣旨或者大都督府军令,否则休想踏进一步。” 王世坚还想呵斥,那王六贪婪的看了看他身旁的府军卫士卒说道:“都是好兵啊,五千府军卫咱这小小卫所是挡不住,但你敢下令攻打朝廷地方军阵吗?王钦差,到那时候造反的不是本将军而是你了!” 这时候平凉知府领着朱标等人赶忙凑到了中间打圆场,方良聘拉着朱标走到王世坚身旁说道:“王兄这是做什么,就是想搜查卫所也该跟小弟商量一下才是,如此鲁莽王将军自然不能同意,还是随我回去吧。” 朱标默默的挣脱了方良聘拉着他的手,默默站到了一旁校尉打扮的唐士忠身旁,朝着还有几米的王世坚说道:“晚辈陈韵泽见过钦差老爷…………” 朱标的话刚说一点,瞳孔就是骤然一扩,不远处方才还义正严辞威风凛凛的王大钦差脑门儿上赫然插进去了一支弩箭,那形象有些可笑。 在那一刹那间,王世后仰倒下的时刻眼神寻找到了朱标,用莫名的眼神看着他,朱标感觉里面迷茫更多吧,或许王世坚都不确定是不是太子殿下要杀他,毕竟太突然了。 “奉定远将军之命诛杀朝廷贪官污吏!” 这时候王世坚的后脑勺狠狠的在地面上弹了两下,卫所军卒那边就传出了几道嘶吼的声音,场面顿时失控,吵杂的尖叫嘶吼解释之音一下子都炸了出来。 …………………… 第四百一十三章 接管卫所 王世坚死了,死的很是彻底,周围多是军卒,无论是府军卫还是卫所军都是乱世战场之中摸爬滚打过来的,自然清楚这样的伤势绝无生机。 刚下喊话的那几个已经被卫所军拿下了,但府军卫却是一副要发狂的样子,激烈紧张的气氛之下,夹在中间的官员们赶忙慌不择路的逃窜开,生怕被两边一起射成刺猬。 朱标自然也是避让到一旁,几名府军卫紧紧的贴在朱标身旁,这么多的兵卒,场面一乱什么都可能发生,所以保护太子殿下才是重中之重,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弃一切任务。 随着声声嘶吼,府军卫刀枪出鞘弓弩引弦火器上膛朝着卫所那边压了过去,王六这时候再不复刚才的桀骜不驯,惊慌的向后退去,同时压着自己手下的兵卒不要动手。 “好胆!你们竟敢当着我府军卫的面刺杀钦差大臣,分明是要是造反,立刻束手就擒,否则一概按造反逆贼论处,三族夷灭!” 卫所军看了看对面崭新的火器弓弩,再低头瞧瞧自己手中都被破旧的刀枪,顿时心中骂娘,娘的,京里来的都是狗大户!l 这可打不过,何况杀了钦差是什么罪过,哪怕他们这些没读过书的都知道这是要杀全家的,他们可不敢参合进去,当兵吃饷听军令行事,但绝不包括造反这一条。 卫所兵卒不想反抗那王六就更不用说了,他好好的从三品定远将军当的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想当造反头子了,何况就是真造反了,自己麾下那些校尉恐怕就能当即把他擒下,好做进身之阶。 王六转头咬牙呵斥道:“都别乱动,把刚才喊话的那几个逆贼给本将押出来!” 王六朝着步步逼近的府军卫拱手喊话道:“诸位弟兄,我等都是大明将士,岂能因受几个逆贼的挑拨就自相残杀,这样如何向圣上向朝廷交代,还请暂且冷静。” 这是瑟缩在一旁的平凉府官员们也回神了,面面相窥目光中还有着怀疑,是谁被王世坚抓到把柄了,竟然敢走一步险棋、分明是想把大家都拖下水,诚彼娘之非悦汝彼母之寻亡乎? 平凉知府狠狠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也知晓并不一定是他平凉府中人做出的事情,但是王世坚死在平凉府那他就是逃不了干系,无奈之下赶忙冲过去拉住府军卫领头的那个校尉。 “将军,不可中计啊!这定然是有心刻意谋划的,王将军这边已经抓住那几个刺客了,严刑拷打定然能查出幕后黑手,倒是很再追究也不迟啊。” 其余反应过来的官员也同样上前劝阻,说到底是在他们眼前,若是放任同属大明的两波军卒大规模开战,依照自家圣上恶劣的性格,震怒之下把他们全部处死是很有可能的。 一身校尉打扮的唐士忠振臂挥开平凉知府方良聘的手,直接提刀指向定远将军王六的鼻子:“交出那几名刺客,让出卫所,否则死!” 王六面色铁青说道:“人可以给你们,但是卫所不可让出,我等奉命镇守平凉卫,无诏令绝不会擅离职守。” 唐士忠冷然喝道:“那你就是要据守相抗了?府军卫听命!” “在!” 地动山摇的声音吓得卫所军又后退了几步,王六身旁的两名心腹校尉死死的护住他,但更后方的几名校尉却是心思浮动,王将军若是敢下令反抗,那可就不要怪弟兄们不讲情义了。 aiyueshuxiang.com “这位将军莫要冲动,让我去劝劝王将军,末要冲动。” 王良聘此时焦躁惶恐的很,王世坚死的太突然,钦差大臣死后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可比他们贪赃枉法的后果都要严重许多。 钦差代表的是皇帝出巡检察地方,刘春为何会死,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在地方欺压百姓吗? 不是的,这天底下能有几个地方官不欺压百姓,刘春这个先义惠侯之子是因为当街殴打了钦差,这才罪无可恕! 现在呢?圣上钦命的钦差大臣死了,被人活生生用弩箭射穿头颅而死,方良聘现在恨不得被射死的是自己,好歹还不用牵连家小。 方良聘等人快步走到王六跟前红着眼睛沉声说道:“他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都配合,一定要撇清关系!” 王六身体有些发颤:“那后面存放的那些粮食怎么办?” 方良聘转头看了看远处的陈韵泽说道:“府军卫是天子近卫,同样也是太子的护卫,先挺过眼前这关,然后再想办法转移粮食,何况那是赈灾的粮食,府军卫还敢不给吗?” 王六闻言点点头呼出一口气挥挥手,他确实忘了,那批粮食是赈灾粮还是军粮都是他们说了算的,身旁的两名校尉立刻让卫所军放下武器,退让到一旁,同时还把被捆的严严实实的五名刺客交给府军卫。 等卫所军退到极远后,唐士忠眼睛一亮挥手让千名士卒先入卫所检查并护住粮食,其余人依旧是枪弩对准远处的卫所军,之后耗费半个时辰接管了卫所,卫所军的伙夫都被赶了出来。 王世坚的尸体以及那几名刺客都被抬了进去,之后唐士忠才请平凉府官员以及定远将军王六等人入卫所商谈,而卫所军都向府城退去。 这时候方良聘等人才发现陈韵泽身旁赫然立着几名府军卫的士卒,明显就是一副保护的样子,面色惨白的李通判走上前问道:“陈公子,这几位是?” 朱标微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旁突然就多了这几位。” 方良聘在旁勉强笑道:“看来府军卫那边也是知晓陈公子乃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这才特意派兵护卫,这份体面实在是羡煞旁人啊。” 这时候倒是不避讳贵人的身份了,看来他们是想借着陈韵泽背后的人爬上岸了,毕竟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方良聘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几名军卒,朝着朱标咬牙说道:“一会儿还请公子相助,我等愿再献上五万两白银,只求能平安度过此劫。” ………………………… 第四百一十四章 小白兔 朱标深深的看了看方良聘一眼,昨日他们送来五万多两银子,除了粮食钱外还有两万两的好处费,没想到竟然还能拿出五万两,可见这趁天灾发国难财是有多大的挣头。 见陈韵泽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方良聘低声说道:“我等的诚意公子是知晓的,殿下那边也自有大礼献上,绝不会让公子难以交代。” 朱标漠然的点点头,当先走进了卫所大营,身后的方良聘等人面色有些发黑,前几日你小子还一个一个老爷前辈,如今可算站起来了。 不过也不敢说什么,大劫在前都指望着陈韵泽能借太子殿下的势力压住府军卫那帮人,最起码给他们一点腾挪的余地,让他们有时间能够赶忙找好替死鬼。 这时候李通判等小官已经没有出声的余地了,都在互相怀疑是谁策划了刺杀王世坚,以及担忧会不会被当成替罪羊交出去。刺杀钦差啊,这罪名沾着一点就是灭族的罪责。 朱标走在最前面,王六等人皱眉跟在后面,若是按照王六平时的性格定然是要好好骂几句,左右太子殿下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小白脸特意来找他麻烦,可如今却是没有心思惹麻烦了。 进了营帐后就见唐士忠坐在上位,面色冰冷的看着他们走进来,朱标则是径直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甩开折扇开始给自己扇风,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他坐的下去可王六方良聘等人却是坐不下去,当先给唐士忠行礼,然后扬起笑脸客套道:“敢问将军名姓?” 唐士宗冷然道:“本将府军卫左指挥使唐士忠,奉圣命护卫钦差王世坚,但他现在死了,就死在我眼前,不知诸位有何指教?” 方良聘自然听出了唐士忠的恨意,不过也能理解,钦差死了,他们这些地方官自然讨不了好,可对方这个护卫统领也同样如此,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就有的谈了。 “不知方才那几个刺客逆贼可有招供?” 唐士忠转头看向王六沉声说道:“他们依旧是一口咬定是定远将军王六指派,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 “放他娘的狗臭屁!老子刚才问过了,那其中有两个人分明不是我卫所的兵卒,这是分明是栽赃陷害,何况老子跟王钦差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地盘刺杀他?” 王六狠狠的盯着唐士忠说道:“这里面破绽百出,休想靠这个就把屎盆子扣在老子头上,这件事就是闹到奉天殿去咱也不怕!” 唐士忠冷笑道:“无冤无仇,上次我等随王钦差来卫所,你不是就叫嚣着让王钦差小心点,别哪天走夜路摔死了?” 王六脑门上青筋浮现,面上狰狞是伤疤好似活蜈蚣一般蠕动:“怎么,咱好心让王钦差走路小心还有错了?小子,别以为你他娘的在京里当了几年少爷兵就牛气了,咱当年跟随平凉侯杀的人比你见过的娘们儿都多!” 营帐内气氛尖锐,王六的话也是在告诉唐士忠,他背后也是有人的能在圣上面前说话的,别想着轻易的就让他背黑锅。 这时候外面进来士卒禀报:“禀指挥使,外面来了几位钦差想要进营。” 朱标轻轻甩了甩折扇,唐士忠当即说道:“不见,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少在这碍手碍脚。” 方良聘拱手道:“这不和规矩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该让其他钦差们进来商讨下对策。” 1200ksw.net 唐士宗没有理他,下面的士卒更不会理他,径直应诺而去,方良聘无奈皱眉,这个唐士忠恐怕又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这样的人最难打交道。 平凉知府赵广生站出来说道:“那不至我等该如何上报朝廷,如此大事耽搁一会儿,后面追究起来我等都担待不起。” 王六这时候面色也缓和下来:“那刺客逆贼定然是邪教残余,刺杀钦差就是为了影响朝廷赈灾事宜,好让陕甘大乱,他们好趁机发展势力。” 方良聘意外的看了眼王六,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几分急智,然后赶忙接话道:“王将军所言极是,镇守西安的宣宁侯不是近来还特意出兵追剿邪教叛逆残党,估计是同一伙人,王钦差为国捐躯我等应该一同向朝廷请封。” 其余人也赶忙接话,如果能推到邪教残党身上,那他们的罪责可就小太多了,只是他们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因为上方唐士忠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他们这才想到是他们高兴的太早了,都推到邪教残余身上他们是逃过一劫了,但负责护卫的府军卫必然是要负全责的,唐士忠除非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冤大头,否则绝不可能答应。 “呵呵,诸位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我五千府军卫未伤亡一人就被区区邪教残党刺杀了钦差大臣,诸位这可真是杀人诛心啊! “既如此也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诸位请走吧,我府军卫自有直达天听的密奏途径。” 说完话唐士忠一挥手,府军卫就开始赶人了,方良聘王六等人各个面皮直跳,哪有这么办事的,一言不合就赶人,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可唐士宗心大,他们可不行,他们的奏报无论如何都要经过中书省层层递进送到圣上面前,府军卫却能直达天听,要知道人的第一印象极为重要,府军卫要是把罪责都推到他们身上可就完了。 朱标此时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摇着扇子,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方良聘勉强挣脱府军卫士卒的拖拽,扑到朱标面前说道:“请陈公子以殿下的名义打个圆场,日后定有厚报。” 朱标拿折扇拍了拍方良聘的面颊笑道:“唐士忠本公子是熟识的,诸位若想活命,那就去凑银子吧,银子不够田亩地契也可以,奇珍异宝书画精品本公子也来者不拒,到底能不能活命就看诸位有多大方了。” 方良聘愕然的看向朱标,这狮子大开口也太突然了吧,赵广生不是说陈韵泽不过是个京里来的小白兔吗? ………………………… 第四百一十五章 吃干抹净 朱标又突然想起什么,对着呆愣的方良聘说道:“对了,这件事其他几个州府也得跟着出出血吧,总不能就让平凉府独自扛下所有,知府老爷以为呢?” 方良聘深深的看了眼朱标,然后就起身朝着唐士忠说道:“唐指挥使,此事暂且不提,卫所也可以暂且由您执掌,但卫所内储存的赈灾粮食还得搬到府城去,否则几十万灾民可就没有粮食吃了。 都走到营长门口的王六也是停下步子转头说道:“几十万灾民嗷嗷待哺,唐指挥使可不要利令智昏,一时贪财走了岔路致使民变发生可是要由你负责的!” 唐士宗冷然道:“你们不是早先跟王钦差说过么,把赈灾粮食存放在卫所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那现在就不怕了?” 方良聘解释道:“搬到府城同样有王将军领兵看管,而且如今赈灾所耗粮食越来越多,我等本就有打算将赈灾粮食搬回府城。” 唐士忠挥手道:“平凉府就这些个赈灾施粥的炉灶,一日用多少粮食取多少粮食,本将不嫌麻烦,而且还会派遣府军卫从旁协助赈灾。” 这时候方良聘面色阴沉下来,狠狠的看了看端坐着的陈韵泽以及唐士忠,他多年为官的经验提醒他事情不对劲了,这明摆着早有预谋的样子。 可死的那个确实是王世坚啊,谁敢拿钦差大臣的命做文章?可现在的情况又十分诡异,方良聘骤然回神,就这一会功夫,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筹码。 王六面色也是铁青,卫所占据地利,现在就是他发疯领卫所军反攻也不可能打下有府军卫镇守的卫所了,人家枪炮弓弩一摆,没两三万人休想攻下。 赵广生等人也疑惑的看向陈韵泽,他们被耍了,陈韵泽难道是太子殿下派来钓他们上钩的鱼饵吗? 一行人还想说话,但都被府军卫士卒强行推了出去,卫所之外几个一直进不去的钦差赶忙围了上来,惶恐焦急的询问着,方良聘看着周围说道:“先回府城,然后再行商谈!” 这时候就见几十辆马车行来,车架上的标记显然是陈家的,风吹过侧方窗帘,阳光一照反射出银白色的光芒,里面正是昨日他们送去的五万两白银。 刚才莫名消失的陈荣言跳下马车满脸和煦的朝着他们拱拱手后就施施然的领着车队进了卫所大营,方良聘身子一颤,抬头看了眼火热的太阳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而此时卫所正帐内朱标已经端坐在了上位,唐士忠立于下方有些疑惑道:“大局已定,殿下何不让末将直接拿下他们?” 朱标回答道:“都是些瓮中之鳖罢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雷霆万钧,否则打草惊蛇还要多生变故,本宫没有时间再跟他们浪费了。” 朱标随后又吩咐道:“赈灾粮食那边一定要严防死守,有时候一件事情掩盖不住了,那就故意弄出一件更大的事,大事抗的人多压力也就小了。” 唐士忠应诺而去,朱标又叫来几名府军卫去联系曹良辰,通知他暂且不必过来,等候命令行事。 今日的事情办的很顺利,可以说大局已定,朱标目前需要思虑的就是善后事宜,张帆李进郭翀等人还未到,现在就拿下这么多州府要员,那陕甘的地方行政体系就可以宣布废了。 倒时候几十万灾民如何管理?现在的那些官员是贪官污吏没有错,但他们也确实维持了灾区的平衡,使至今都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暴乱民变。 朱标此来的根本目的是救助灾民,其次才是诛杀贪官污吏,总不能为了出一时之气而舍本求末。 朱标目前手上只有五千府军卫,以及曹良辰那边的万余精锐,可这些人打仗是把好手,要说安抚百姓可就不擅长了。 何况他们也不是什么好鸟,或许府军卫还不至于,但曹良辰带来的士卒本质上可都跟王六的卫所兵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乱世杀出来的**,欺压百姓常规操作而已。 当然了,这些军卒不擅长负责赈灾,但从旁监管赈灾的差役却是可以的,自己捞不着的情况下,也见不得别人贪污,这也是人性。 何况朱标也发现这些人收拢的财富确实远超他的预料,如果是抄家的话定然是不可能全部收回的,毕竟狡兔三窟的道理谁都懂的,没人会老老实实的把银子都放在自己家。 这笔银子朱标眼馋的紧,他不缺钱但陕甘灾后重建需要钱,朝廷财政也有很大的缺口,尤其是赈灾这批粮食本就是从江南士族结的,三年后是要还的,这关系到朝廷信誉问题,不可能赖账。 所以通过谈判先把他们贪污的利益都拿回来是很有必要的,如果朱标现在表明身份,能找回平凉府八成的银子,可凤翔府庆阳府那边呢? 犯法官员是跑不掉的,他们也清楚自家谁都跑不掉,但他们所得的银子确实有机会塞给自己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夷三族都找不到的那种私生子。 这时候陈荣言俩兄弟也进来了,向上方的朱标跪拜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挥手道:“你们俩也辛苦了,陪本宫走了这一道,功劳苦劳本宫都心中有数,不过现在还是要把收尾事宜办好。” 陈荣言陈炳先叩头道:“为殿下尽忠乃是我陈家的本分,不敢贪图其他。” 朱标笑了笑,这话是客套话,但听着总归是高兴的,陈荣言的功劳不小,一路上明里暗里都把他照顾的很周到,这很不容易,有功不赏,正气难彰,也有违御下之道。 wucuoxs.com 这些朱标都心中有数,算了段时间后吩咐道:“本宫已经不好再去见他们了,就由你们出面,晓之以理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务必把他们身上那点油水都榨出来。” 陈荣言欣然应诺,他是商贾出身,最喜欢干的就是这件事了,如今的情况我为刀俎对方不过无力反抗的鱼肉,自然要敲骨吸髓,把他们吃干抹净。 …………………… 第四百一十六章 狮子大开口 朱标吩咐完后就起身去卫所仓库检查粮食了,真的是堆积如山的粮食啊,要知道朝廷陆续送来的粮食是完全足够赈济灾民的,可朱标沿途所见有多少饿死的难民? 那些灾民饿死不是因为朝廷没有发来足够的粮食,而是因为属于他们的救命口粮被黑下储存在这儿了,朱标随手解开一个粮袋,伸手一捞就是分量十足的稻米。 朱标合掌搓了搓,然后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是陈年稻米,不过储存的很不错,一看品相就是江南士族那边运来的,都比朝廷的军粮好了。 朱标又仔细的看了一圈,不时解开粮袋闻一闻,然后心中安定了许多,粮食确实充足,也幸亏他们没来得及转移或者焚烧,否则朱标就是诛他们九族又于事何补? 对着一旁的唐士忠吩咐道:“立刻装上一批送到府城赈灾,不要太过吝啬多下点米,当然了也得控制,毕竟灾民饿的太久了。” 唐士忠应诺,他身后的校尉立刻一挥手,府军卫的士卒各个身强体壮,干起活来麻利的很,朱标接着提点到:“官府那边必然会来找麻烦,不用畏惧,那些刁蛮的差役来捣乱不妨下狠手,杀了也就杀了。”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地方差役说句罪恶滔天也不为过,朱标本就打算杀鸡儆猴,只是碍于他们是赈灾必不可缺少的一环不好全部诛杀。 “庆阳府的情况比平凉府还要凄惨,凤翔府本宫虽然还没去过,但料想情况也不会好,连夜装上一批粮食送去,领头的将士挑选机灵点的,到了地方对面当地官府不妨态度强硬,但依旧是要以赈灾安民为主!” 唐士忠等人赶忙应诺,朱标料想王世坚之死很快就会传到附近州府,足以吓得他们暂时不敢再乱来了,定然是要先观望一阵的,何况横行无忌敢杀官差的府军卫亲自押送粮食谁也不敢乱伸手。 这世道就是如此,善的怕恶的,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府军卫目前就是横的,至于不要命的可就少见了。 朱标暂且不表露身份就是担心他们不要命了,狗急跳墙伤害虽然伤不到朱标,但灾民却是难免受到波及,到底是自己的子民,已经够苦了朱标不忍心他们在遭受动荡了。 下午时候平凉府的粮车装好了,府军卫为主,陈家那些经验老道的伙计为辅,一起去平凉府城内城外施粥,在强拉上一些官府差役协助也就干起来了。 而陈荣言也出发去敲诈勒索那些官员去了,朱标回到房内简单吃了一口饭,然后就赶忙派人去联系全旭张帆等人到哪里了。 之后林林总总的事项也不少,朱标前段时间也做过计划,可真算起来才发现各处都缺人手,陕甘太大了,这么大的地域这么大的官员缺口这么多嗷嗷待哺的灾民,朱标不得不谨慎对待。 到了夜里清涟来送亲自熬煮的药膳,刘安仔细检查过后才送到朱标面前,此时桌案上已经摆满了满是字迹的纸张。 朱标不耐烦的抬头看了看刘安以及清涟说道:“我不是说过晚膳不用了么?” 刘安赶忙劝道:“爷,您这身子刚好些,怎么能不吃饭呢,多多少少吃一点吧,奴婢求您了。” 朱标呼出一口气,把手中的毛笔一扔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全旭到了没有?” “回爷的话,还没有,不过估计最迟明早也就到了。” 朱标刚才得到消息,全旭已经到了庆阳,不过那已经是两天前的消息了,如果全旭没有在庆阳多耽搁时间的话,估计也马上就要到了,这也说明了这个时代通讯手段有多么落后,实在让人抓狂。 而此时清涟却是乖巧的站在一旁,她是个聪敏的,自小学的也是察言观色,尤其朱标确定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美貌女子而不是暗探后对她也就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如今她自然也知晓了朱标的身份,不过不仅没有再主动贴上去,反而规矩的很,让刘安等人高看了她一眼。 朱标喝下药膳后,就挥手让他们退下了,一直等到月上中天都没等到全旭,朱标也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突然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惊醒,迷茫的睁开眼睛思考了片刻,然后眼睛一亮,赤着脚走下床塌推开窗户,外界一片灰黑乌蒙,冰凉细小的雨滴随着斜风拍打在朱标的面庞上,让他精神一振。 朱标把一只手伸出窗外轻声叹道:“终于下雨了,好兆头啊。” 听到身影进来的赵淮安惊叫一声赶忙拿起外袍给他披上,朱标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清风细雨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贯通肺腑,真是难以言喻的享受。 朱标自小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下雨时候搬个凳子坐在窗户门槛处看雨,不仅是通过眼睛更是通过鼻子通过皮肤,获得那种满足感。 雨势并不大,但对久经干旱的陕甘来说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象征意义远比实际意义要大许多,除非这雨能下个三天三夜。 朱标心情愉悦的洗漱穿衣,然后叫来唐士忠吩咐道:“下雨了,今日多送些粮食,煮些粥再做点馒头大饼。” 唐士忠应诺,然后就见陈荣言进来禀报道:“殿下,方良聘愿再出十万两白银以及三万顷良田,只求唐指挥使能把王世坚之死推到邪教残余的身上。” 朱标眉头一皱,这未免太痛快了,方良聘等人自然没少赚,但朱标从他手中已经抠出不少了,再算上这次的,估计平凉府的官员已经把老本都赔进去了。 朱标还以为方良聘定然不会自己承受这么大的损失,应该会把他这利益团体的所有人都拉进来,难不成转性了,还是真的吓怕了? 饭团看书 朱标沉吟片刻说道:“再翻五倍,要五十万两,让他们立刻去想办法,三日之内凑不够,可就晚了。” 陈荣言面皮一跳,他做了半辈子的生意,都加上才为家族赚了几万两银子,而今却是要去敲诈勒索一辈子都挣不到数字,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意外。 ………………… 第四百一十七章 静候时机 这笔巨款显然不是平凉府官员能凑出来的,甚至把周围几个州府都算上也同样如此,除非把田亩地契商铺都算上,可那样跟要了他们的命也差不多了。 朱标敲了敲桌子说道:“随便你怎么扯大旗,就是用本宫的名义说保下他们亦可,总之就是在五天内尽可能的把银两带回来。” 陈荣言这才松了口气躬身应诺,能扯旗就好,这要他勒索的时候底气也能足点儿,光一个王世坚到底是牵连不到其他府的官员,但若是能许诺东宫太子的庇佑,那可就有的是人高高兴兴的推着银车来送钱了。 陈荣言退下去后,唐士忠等人汇报的琐碎小事也不少,比如昨日府军卫去施粥赈灾的时候,平凉府皂班衙役郭大领着一群粮差壮力来找事,想要接管那些粮食,纠纷之下府军卫百户拔刀斩了郭大等差役五人,然后被定远将军王六亲自领人拿下了。 这明摆着就是在逼唐士忠去跟他们谈判,谈的自然不会是郭大等人,区区下贱差役,死则死矣,哪里轮得到王大将军出马呢? 林林总总的琐事不提,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中,对方根本没有丝毫余地,期望的只是和则两安大事化小。 朱标刚吩咐完他们,就见一身湿气的赵淮安快步走进来欣喜的禀报道:“爷,全将军来了。” 昨夜自家太子爷一直等着全旭等的睡不着,这他自然是知晓的,所以一早不顾风雨去了卫所外等候,至于称呼全旭为将军,实在是没有别的叫的了,全旭明面上几乎算是无官无职。 朱标闻言脸上绽放出笑意:“这家伙,终于到了,快叫进来吧。” 下方的唐士忠等人默默的退让到两旁,把最中间的位置让出来,全旭虽然现在无官无职无爵,但在他们心里却是比一个国公爷都尊贵,无他,就凭他是太子殿下最亲近的嫡系心腹,堪称一条臂膀。 没一会儿一个风尘仆仆的英挺青年走了进来,相貌算不上多俊朗但整个人散发着强烈的自信,有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沉稳气魄。 “臣全旭参见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笑意满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全旭,然后亲自走下来弯腰扶起了自己心腹爱将,这么多人在看着呢,该给全旭的体面他是要给的。 所谓故意疏远查臣下之忠诚,复杂事项查臣下之能力,突然发问查臣下之智谋,紧急要务查臣下之信义,四者皆备则当依为心腹手足。 这么多年来全旭从没有让朱标失望过,身旁其余人皆都飞黄腾达显赫一时,就连陈佑宗阎东来这些后来的东宫臣子都已经走上了高位,唯有他无官无爵,游离在中枢之外整日拉着一群孤儿训练。 拉起全旭后朱标亲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来的有些晚了,在庆阳府耽搁了?” 全旭站起身回道:“是,那边收拢的孩子不少,臣大略先挑选出了一些好苗子着重安排补一补身体。” 朱标听完后也没多问,全旭办事他放心,转身回到上位后吩咐道:“一身湿气,下去洗个热水澡吧,换身干爽的衣服再过来。” 全旭应诺一声,然后朝着周围陌生的几人拱了拱手就跟着赵淮安下去了,唐士忠则是满眼羡慕的看向全旭的背影。 要是能行他愿意用府军卫指挥使官职跟全旭身份对换一下,简在帝心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无官无爵怕什么,只要殿下还记得你,早晚一飞冲天。 朱标自然也察觉到了唐士忠的羡慕之意,这也是他想见到的,有了目标才能有动力追赶,这是好事。 当然了,唐士忠还远远算不上他的心腹,东宫嫡系又岂是那么容易当的,唐士忠近来的表现平平常常,除了长的英俊之外倒也还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点,心性手段都有些稚嫩。 提点了几句让他去处理王六的事情就让他下去了,朱标自己则是由走到窗户边上看着雨滴浸入土地。 过了片刻全旭就回来了,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默默的站到了朱标身后,朱标随口问道:“凤阳那边怎么样了?” 全旭回答道:“都有些长进,只是年纪都还太小,恐怕还得有四五年才能出来为殿下效命。” 朱标点点头,他对锦衣卫寄以大期望,绝不仅仅是希望他们作为暗探杀手,而是真正能依为臂助,能帮他把大明推向更加繁荣昌盛。 “马上又要多不少孤儿了,所幸也有了大笔进帐,你到时候带走十万两,在他们身上不要吝啬,再多聘请一些教书先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什么样的人才都值得培养。” 全旭应诺,朱标负手看着雨景,他的东宫为什么那么穷,还不是因为但凡有点钱财都投入到了锦衣卫那边,朱标身为太子,每月能领的俸禄可绝不是小数目,但面对数以万计的嘴还是不够。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朱标养了几万个半大小子,还能有钱就怪了,不过对他们的投入朱标向来大方,毕竟投资的是未来,何况他自己确实也用不到什么钱财。 全旭想了想说道:“刚才臣向刘安打听了几句,大致也了解了情况,是否需要臣派人去盯住各州府官员?” 朱标点点头说道:“你的人手不够,去找韩政要人吧,不过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不要刺激各州府卫所,那些将军最后在做处理。” 全旭点头道:“臣明白,绝不会打草惊蛇。” 朱标欣然点头,这种需要技术的事情他不放心交给唐士忠,倒不是不相信他的忠心,只是他经验不够,在府军卫学的也不是这个,难免手段粗糙。 饭团看书 说完后朱标也没急着让全旭出发,毕竟郭翀张帆等人都还没到,现在还需要维持稳定,拉着全旭又吃了一顿稍微丰盛的饭菜,心情不错的朱标还与全旭小酌了几杯。 朱标是不太喜欢喝酒的,能让他欣然举杯的人可不多,全旭是其中之一,朱标开心了,自然所有人也都开心了。 …………………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大局已定 吃喝之后,朱标又命全旭去睡了几个时辰才让他出发,毕竟连日奔波劳碌再不休息铁打的身体也承受不住,朱标自然是心疼麾下爱将的。 之后几天陈荣言早出晚归,但每日都有好几大车的银两被运入卫所之内,这期间自然也有不少人想要求见朱标,希望能在好好商量一下。 朱标一概不理,他没兴趣再见一群必死的人了,就连他在庆阳府的世兄张明远求见也是同样,多说无益。 如此态度自然让许多人惶惶不安,多方猜想之下都有人开始怀疑起陈韵泽的身份,有人猜测陈韵泽可能是全旭常茂,甚至真的有人猜测陈韵泽是太子殿下本人。 这个猜测一出就被所有人骂得狗血淋头,但随着时间推移,有不少人心中都越发相信了,可他们不敢相信,强烈的抗拒着这个推断。 因为如果陈韵泽真的是太子朱标,那么他们就真的死定了,而如果是其他人,那就都还有缓和的余地, 基于此,陈荣言的敲诈勒索越发顺利,只要陈荣言敢开口,他们就敢给,只求能把要命的瘟神送走,以及都有十余人地方要员忧思成疾下不了床塌了。 其中平凉知府方良聘最为严重,高热不退有性命之忧,可见他们有多么焦虑惶恐,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的等候。 越是神通广大之辈也是能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张大网包裹了,跟外界的联系也被阻断,王世坚堂堂钦差之死省府也没个人下来询问,仿佛陕甘之地成了要命的绝地。 倒是受灾百姓们却是好过了不少,每日能分得的粥比前几个月多了许多,不足以吃饱,但活命是绰绰有余了。 又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平凉府卫所之内,朱标看着下方坐好的一群人说道:“赈灾安民是你们的第一要务,其余的事情都不必操心,赈灾粮食目前还算充足,但也绝不够挥霍,所以一定要精打细算,都知晓了吗?” 张帆起身回答道:“殿下所定安民赈灾之策已然十分完备,臣等照章办事若是再做不好何以颜面再见殿下。” 李进也是拱手道:“臣等定然做好本职,定然不会让那殿下失望。” 其余人也是起身表态,这其中有些是上一科的进士举人们,还有一些是临时从西安府州府调来的官员,都是久经地方民生的干吏,目前已经到了百余人。 若是安放到陕甘全境自然是杯水车薪,所幸灾情之下,灾民们大多都集中在府城内外,小些的村镇已经空无一人了,所以能安抚住主要府城也就足够了。 等灾情平稳,那时候朝廷从各地抽调的官员也就到了,那时候就会开始致力于恢复民生,劝灾民归乡。 朱标留下他们互相讨论,自己则是走出了屋外,到了新打通的大库房之内,里面满满当当,金银财宝数不胜数,只能按箱来算,陈荣言正在拿笔记账,见朱标来了陈荣言赶忙迎上来。 领着太子殿下大概的看了一圈后陈荣言说道:“那边如今应该是抠不出什么了,为了活命都把自己老底掏出来了。” 朱标笑着摇头道:“不至于,别看他们哭穷,或许都了出点血,但他们定然舍不得挖自己肉的,毕竟事情这么大,自然是高个扛着,总不至于单就落在自己头上。 陈荣言苦笑了一声,他们运气可真是是不好,偏就遇上了太子殿下,对他们的心思了如指掌。 朱标随着拿起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抛了抛问道:“都还老实吗?” “官员们都老实的很,只是这两日一直没有再见过定远将军王六,会不会……” 朱标了然的笑道:“你自然见不到他,人家已经跑到庆阳府去见昭毅将军何承去了。” 陈荣言顿时有些紧张,但瞬间又放松了,太子殿下既然已经知晓了,那就说明已有准备,不足为虑。 朱标把银子放回原本的箱内,走到外面不禁感叹,历朝历代为何都会打压武将,实在是他们真的能威胁到朝廷统治,文官能有什么本事,无非就是贪赃枉法罢了。 朝廷要杀他们的时候,总领一方封疆大吏也好,下衡六部的丞相也罢,一道旨意说杀就杀,只要他麾下没有军队,爬的再高也越不过皇权。 唯有武夫犯禁啊,就像现在,在区区一个陈韵泽的威胁下,无数州府要员就像是被宰的牛羊,只能被动的受割放血,苦苦祈求他能高抬贵手。 而人家王六等人已经决定拼死一搏了,反正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皇帝老儿也罢,太子储君也好,总之要老子的命绝没那么容易! 为什么?不是因为文臣就不想拼死一搏,实在是他们手下无兵无将啊,就他们能调动的那几个家丁官府差役能有个屁用,他们打普通百姓有一套,但面对朝廷军队怕是连尿都能吓出来 如此情况自然是根本就起不了无力反抗的念头儿,只能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大不了舍财免灾,如果都不行就只能认命了。 而王六何承等人麾下都有心腹精锐,自问造反都能拉起一批人,这让他们乖乖赴死他们自然是不甘心了,这就是根本心态上的区别。 如果方良聘能有十万将士听命,那他早就攻破卫所拿下陈韵泽再商讨如何和解了,反正大体上过的去,朝廷也只能认下。 只可惜他们没有那个能力,王六何承也本就是受到排挤的将领,否则依照他们的的功绩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陕甘这等贫困的地方任职。 得到消息的时候朱标就已经传命曹良辰韩政领兵去庆阳卫所拿下他们俩人,两个开国侯爵足以震慑那些士卒,只要再宣布卫所兵卒不追责任,那王六何承指挥动的兵卒也就寥寥无几了。 顶点小说 之前一直没动,就是因为朱标不太相信曹良辰,毕竟此人他只见过几面,并不确定他是否参与到了这场案件之中,想看看他的反应态度。 反正韩政已经传来消息,借助他的名头已经联系住了西安驻军大半的将领,稍有不对他们随时都可夺走曹良辰的指挥权并且把他拿下。 …………………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一步错步步错 入夜,平凉知府方良聘的府邸之中,庆阳张明远,巩昌府赵计年,汉中府王思渝,以及西安延安等各州府的官员代表都黑沉着脸实在堂内,事情走到了这一步,这些人都是牵扯过深,根本从泥潭中挣扎不出去的一批人。 方良聘坐在主位,整个人风采不复,甚至有些风中残烛油尽灯枯的感觉,众人从午时一直坐到现在,办法招数推诿争吵沉默都已经轮番上演过好几遍了。 但破局之策却是一点都没有想出来,陈韵泽,姑且算他是陈韵泽,他根本就没有谈和的意思,只是一味的叫那陈荣言威逼勒索他们,如今把他们的肉吃干抹净了,连面都不露了。 巩昌府通判赵计年突然说了一句:“诸位,这倒霉了就是命,到了谁头上就得认,千万不要连累旁人,这才是为子孙积德。” 张明远冷然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赵兄的意思是要置身事外了?恐怕这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 汉中知府的长子王思渝从旁劝道:“张贤弟过于偏激了,那陈韵泽自庆阳入平凉,沿途所见所闻都是瞒不住的了,既然如此不如按照当初的约定行事。” ”是啊,我等自会照顾好你们家的后人,保他们一世富贵,让诸位不至于血脉断绝,张贤弟以及方世叔还是多想想吧,我等若是都死了,谁还能照顾他们呢?” 方良聘虚弱的咳嗽一声说道:“就这样吧,按照当初的约定,希望诸位言而有信!” 王思渝起身抱拳道:“请世叔放心,大家都互相看着呢,谁出尔反尔往后还怎么让旁人信服。” 没一会儿除了庆阳府以及平凉府之外的其他州府官员代表都走了,留下的人各个面色铁青神情凄凉,他们就是顶罪背锅的人了,要承担贪污朝廷赈灾粮食以及刺杀钦差大臣王世坚等所有的罪名。 所有人都疲软的瘫在椅子上,这些罪名所代表的刑罚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可偏生他们倒霉,王世坚死在他们境内,贪污藏匿的赈灾粮食也落到了陈韵泽手中…… 张明远猛然站起身把身旁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抬头盯着方良聘说道:“世叔自己病重命不久矣,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把我们都卖了吧,就是死也没有只死我们的道理!” 方良聘转头看着燃了大半的灯烛道:“谁也逃不了的,人生最后这点时间做点什么不好,何必跟一群同样要死的人浪费,反正黄泉路上有的是时间。” 堂内众人纷纷愕然,李通判颤声开口道:“那陈韵泽真是太子殿下?” 张恒尖叫道:“不可能!” 方良聘轻声说道:“我这几日昼夜难眠,思索再三才确认的,不仅陈韵泽是太子殿下,那王世坚应该也是太子下令杀的,唯有如此才能顺利接管卫所,呵呵,储君英果类父,天佑我大明啊。” 此话一出堂内的众人却是都有些坦然了,既然大家谁都逃不掉都得死,那心里也就平衡了,若是光他们背锅,其余同党继续吃香的喝辣的,那真是死都不瞑目。 平凉同知赵广生突然笑道:“也不亏啊,老夫倒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让堂堂太子储君叫几声老爷,哈哈哈哈,这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李通判等人也露出几分苦笑,张明远却是神情扭曲指着方良聘讥讽道:“呵呵,天佑大明,方世叔如此巨贪说这个未免太可笑了吧?” 方良聘认真的回道:“我是贪官,但并不代表我不崇敬圣上,不认可圣上肃清吏治之政策,老夫从仕几十年,官场贪污腐化之积弊比谁都清楚,如今死到临头了,却是悔悟了,几十年的圣贤书终究是没读到心里,真的后悔啊。” “只可惜悔之晚矣啊,大明有千千万万个方知府,几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得势却是忘了当年的抱负,只晓得搜刮民脂民膏,本宫也叹惋的很啊。” 朱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进来,堂内的众人纷纷愕然,其他话没有听清,但那句自称却是不断的响彻在他们脑海中,大起大落的心绪都让几个上了年纪的官员仰头昏了过去。 房门被唐士忠一把推开,背负双手的朱标踏进了屋内,可以隐约看到他身后爬伏跪倒着许多身影,赫然就是刚下走出去的那帮官员代表。 还清醒的官员们立刻跪倒在地,方良聘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但终究是力不从心,滑落从宽大的太师椅上滑落在地,勉强调整好身体摆出跪倒的姿势。 唯有张明远依旧呆立在原地,回首呆呆的望着上个月前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陈贤弟走了进来,朱标没理会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多余的一眼都懒的给他。 朱标不以为意不代表唐士忠能允许有人对殿下无礼,路过张明远身旁的身体,一脚踢在他腿弯处,张明言顿时凄然的哀嚎一声,痛苦的跪倒在地。 朱标坐到主位的椅子上,下方众人没有一个敢抬头的,甚至连个敢问安的都没有,恨不得用指甲在地上挖出一个洞能让他们逃走。 朱标自顾自的开口道:“本宫其实一直觉得圣上对官吏过于严苛,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官员们利用权力给自己得些好处也属平常,毕竟都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圣人。” bidige.com “只是尔等太过了,赈灾的粮食人命换天啊,那可是本宫放下颜面去从江南士族那边借来的,尔等就这么贪下了! 难道真的就对那些饿死的灾民无动于衷吗?难道就真的一点儿良心都没有了吗?” 方良聘抬头笑道:“殿下还是太年轻了,这良心就像一根木刺横长在心中,平日丝毫不动,一旦做了昧良心的事情,它就会转动,刚开始自然是疼痛难忍,可干得多了,木刺在心中转了好几个圈把心肉都磨没了,往后再怎么转也就不会疼了。” 朱标闻言点点头道:“有道理啊,一步错步步错,刚开始没有停下后面就更停不下了。” …………………… 第四百二十章 绝无宽恕 朱标说话的语气一顿接着说道:“只是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命由己造,尔等耐不住贪心又能怪谁呢?” 方良聘叹道:“官行私曲、失时悔,安不将息、病时悔,臣等走到如今这一步罪无可恕,唯请殿下莫要轻饶。” 朱标饶有兴致的看着方良聘说道:“方知府如今是真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苦肉之计呢? 方良聘笑道:“那就要看殿下如何选择了,臣以是油尽灯枯之残躯,纵然不加刑罚也熬不过几天了,若是殿下愿意成全,你我君臣到也能成一段佳话,臣虽留骂名但也是名留史册了。” 站在门外的陈荣言眼睛一亮,方良聘是贪官,但在太子殿下的教诲下幡然醒悟,刚才的那几段话也很不错,只需稍稍修饰一下,流传出去对太子殿下的名声有莫大的帮助。 朱标却是摇头道:“罪者受刑天经地义,相比名声本宫更想为那些因你贪污赈灾粮食而活活饿死的灾民讨一个公道。” 方良聘咳嗽几声苦笑道:“臣是真的怕痛,真的怕啊。” 言罢就昏了过去,朱标让人把他抬下去好生疗养,没受刑前可别死了,要不也太过便宜了。 其余人更是胆战心惊,但都知晓求饶无用,堂堂太子殿下隐姓埋名调查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各个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张明远捂着疼痛的膝盖,赤红着双眸突然说道:“陈贤弟,哈哈,太子爷,您可真是有意思,在京城享福不好么?” 朱标笑道:“自然是好的,只是享福久了也会想出来受受苦,但没想到张世叔与张兄如此客气,美酒佳人热情招待,硬是让本宫没吃上苦头。” 张明远膝行几步突然面色转变哀求道:“殿下您还记得,求您看在我父子热亲招待的份上赐下一条生路吧。” 朱标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张兄,福也享了孽也造了,如今是时候认命了。” 随即抬头道:“诸位也是如此,不必再丢脸求饶了,都是我大明的臣子,敢做敢当,那些饿死的百姓可连一天的福也没享过,尔等大鱼大肉美女佳人享受十几年,临了受点罪很公平。” 一旁的唐士忠一挥手,府军卫上前把他们拎起拖走,以前挥斥方遒的朝廷命官们现如今与死狗也并无两样。 朱标看的意兴阑珊,并没有什么快乐,只是心中发堵,杀人永远不是什么值得快乐的事情,何况要杀的绝不仅仅是一两个人。 “按照拟定的名单抓捕吧,犯官家属族人奴仆一概不可放过,遇反抗就地格杀,若有襁褓婴孩另安置别处。” “命卫所军交出兵器,原地待命,但凡反抗格杀勿论。” “打开平凉府大牢,把那些不肯与犯官同流合污的官吏都放出来,立刻各归其职听命安民。” “查抄城内所有粮铺,追查其主家是谁,涉案人员押入大牢,城内游荡的地痞青流一概如此。” …………… “诺!” 林林总总的命令通传而下,一夜之间风云骤变,但与灾民却毫无相干,他们睡了一觉醒来后依旧是举着饭碗去粥铺旁排队,就算听道太子爷正在府城内的消息,麻木的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活着的不过是躯壳,迟来的正义,于他们又有何益处? 甚至许多灾民根本也不恨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因为他们根本接触不到,灾民能见的不过是那些凶神恶煞的施粥差役,他们如何知晓自己的救命粮被官老爷贪污了。 层次差距到一定程度,俩者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丝毫不会有什么明面上的交集,何况百姓愚昧,所思所想都有个限制,远不如后世广开民智后的百姓。 到了午时朱标已经入主平凉府衙,大批量的粮车从卫所开出,驰援庆阳凤翔等州府灾民,郭翀李进等人也随行赶往其他州府接管大局,而张帆则是留下帮朱标处理平凉事务。 接连两日的喧嚣,府城中无数宅邸被破,养尊处优的少爷公子,娇生惯养的小姐贵妇,为虎作伥的仆役,自然还有不少被牵连者,说不上有罪,但也谈不到无辜,但依旧是被塞进了臭气熏天的监牢内。 短短两天朱标就接到禀报说大牢再也塞不进一个人了,于是他下令当着在灾民的民,先杀一批欺压良善的差役,以及一些低品的官吏。 足足七百余人,一日之间被轮番推上行刑台斩首,鲜血浸透了刑台下的土地,就是朝下连挖好几铲都只能看到红黑色的泥土块。 行刑手都累躺下了几十个,毕竟就是七百多头猪,杀起来也是要累死人的,何况是斩首以及腰斩之刑,这可都是体力活。 此番倒也让不少尚未见过血的府军卫小卒练了练手,只是一刀之下未死透的官府差役哀嚎的声音有些瘆人,除了一些极特殊的灾民之外,根本没有人看完整场刑罚。 tsxsw.la 朱标则是根本没有去看,他没兴趣观赏刑罚,但也不会拒绝以重典治世,元朝遗留下来的弊病太多,也不能光说是元朝的,应该是宋元以来官场积累的弊病太深太多,不用重典根本扭转不了这股歪风邪气。 朱标不要求人人如圣贤,但人都应该有个底线,救命的赈灾粮食,贪污个两三成朱标也就当看不见了,剩下七成的粮食纵然吃不饱,但总也能让灾民活下去。 可赈灾粮食竟然被贪污了足足七成,仅有三成掺沙子的粮食被用于赈灾,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何等的目无法纪! 朱标毫不怜惜他们,包括那些不谙世事的官宦公子小姐,这世上就是如此,同享福威福亦当同患难,被饿死的灾民又有多少不谙世事的孩童,又有多少活不下去的少男少女被青楼妓馆带走,往后余生岂能不悲? 朱标对他们能开的恩德只有赐他们一场痛快,不必遭受如同父兄般的酷刑,若是其他贪腐案件,朱标尚会留些人充入教坊或者押送到凤阳为奴,但赈灾贪腐案件,绝无宽恕之理! ……………………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灾大疫 平凉府衙内朱标正与张帆商讨安排灾民的事宜,赈灾粮食被压了这么久,导致太多百姓饿死,人口减少之下越发显的粮食充足。 所以完全有能力多供给一些粮食给灾民,但也不能让他们吃饱就躺下等下一顿,陕甘常年干旱,朝廷也不可能每年都调集大批粮食赈灾,今年倒也罢了,边疆无大规模战事,朱标豁出脸面借来了粮食,可万一往后遇上天灾战祸并发呢? 所以趁现在还是做些预防措施吧,难得劳力和粮食都还算充足,正好以工代赈,朝廷供给粮食,而且还会适当的发些工钱。 朱标目前手里的银子都堆满数个仓房了,这钱不花出去就跟石头没有什么两样,钱只有在流通中才能产生价值,才能让被压榨一空的灾民恢复对未来的期望。 赈灾赈灾,朝廷只能保证灾民不会饿死,但想吃饱穿暖,那就去干活,得了工钱自然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百姓愚昧,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追求是本能,只要朝廷给出途径,自然而然就有的是人去拼命努力。 张帆轻声说道:“修水利,通水渠,薄赋税、广蓄积,赐田宅、以什器、度旱灾,此皆是历代治旱之手段。” 朱标点头道:“既然劳力充足那就不妨好好修一修水利,本宫已经去凋令,让朝廷尽快派来精通水利的官员,你也通知其他几府组织灾民务工,无论做什么都好,只是不要闲着。” 张帆领命而去,陈炳先等人则是开始调整府城盐粮的价格,一味的赈灾是没有用的,必须重新让州府步入正轨。 陈荣言则是还在计算收缴上来的田亩地契,实在是太多了,张陈两家的伙计掌柜都忙的一塌糊涂,银两好算那些不动产可就不好算了,同样大小的田亩也得分是肥田良田贫田,商铺房屋也得看其所在位置,这都需要亲自看过才能计算价值。 当然了,这些东西对朱标并没有什么用处,田亩他要留给府衙,等灾情过去后以优惠扶持的政策还给百姓使其耕种养家,至于商号店铺则是优先让陈家挑选。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陕甘大多数的士绅百姓都已经被官员们以天价粮食敲诈一空了,没被敲诈的就是他们的同伙,自然是被抄家了,如此一来当地恐怕是没有谁能撑起商铺了。 士农工商各个阶层都需要重新分配利益,朱标的每日的公务数不胜数,好在他也算是久经地方政务,加上自身身份特殊,有很多政策可以不经过朝廷直接下达,等日后报备即可。 而这时候宣宁侯曹良辰以及东平侯韩政也已经押送昭毅将军何承定远将军王六回平凉府了,两位开国武侯出马,区区庆阳卫所自然不敢反抗,其麾下收到牵连的偏将校尉也有数百人。 若不是朱标早就下令,不追究下面兵卒的问题,这个数量再翻几倍都属平常,朝廷律法对武将这边其实比文官这边还要严苛许多。 就在朱标准备下令施以重刑的时候自己父皇突然传来圣旨,朱标连忙领人摆香案接旨,其大致内容就是命太子将涉案官员都押送入京,圣上要亲自审判,以训诫百官。 朱标自然是接旨奉命,自己父皇的良苦用心他自然是懂得的,涉案官员实在太多了,哪怕目前只是拿下了陕甘境内的,算上家小族人之类的都已经有了八千余人,后续恐怕也不会小于这个数字。 近两万条人命,若是都由朱标下令处刑,那朱标的杀名恐怕都不会比自己父皇的小了,毕竟老朱都还没一口气处死过犯官。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朱标毕竟年岁太小,都还未及弱冠少年,哪怕是师出有名,但骤然处死这么多人,恐怕都会被妖魔化了,与文武官员那边也极为不利,毕竟死的人与他们一样,都是朝廷命官,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亦是难免的。 而老朱就不同了,本就是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开国帝王,威仪杀气重些也能让人理解,文武百官也不敢说什么。 一张一弛御下之道,朱标不是太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也不会固执到偏要打乱自己父皇的计划,于国家而言,确实是更需要一个温和的太子,以安文武百官之心。 于是朱标最后处死的只有一个方良聘了,毕竟这家伙命不久矣,若是让他死在牢车内为免太便宜他了,也无需叫上什么人观刑,直接拉到满是蛆蝇的刑台,一刀腰斩,堂堂平凉知府老爷屎尿其流,哀嚎几声真痛就死了,果真是个怕痛的。 之后命曹良辰押送囚犯回京,说实话,这批人到京城需要的粮食也不少,不过到底只是囚犯,也不会给他们吃多少,只要主囚不饿死就够了,其余的兴许路上就会饿死不少,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别的府城尚且不知,但平凉府纵然是粮食供给上了,每日依旧还是有不少百姓死去,前段时日为了活命吃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今都开始起了劲儿。 还有城中阴暗角落处腐烂透了的尸体通过硕大的蚊蝇散布着疾病,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也是务必要尽快克服的问题。 燃文 幸好无论水捞旱灾,医师郎中都不至于饿死,如今有太医领头治疫,灾民们吃的又都是大锅饭,正好一起下药服用。 朱标自然是不能出去了,整日留在府衙内执掌大局,由于官员缺口过大,很多政策落实下去十分的困难,让灾民们排队吃饭容易,但想让他们干别的可就困难多了,负责的官员们各个叫苦。 这点朱标是清楚,对下面官员也没有太过苛责,他是领过凤阳迁民的,说句不好听的,对牛弹琴也不过如此了,费尽唇舌,他们也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跟呆头鹅一样傻愣愣的看着你。 倒也不一定是真的听不懂,但就是没有人动,只知道随波逐流,大家都不动那俺也不动,反正这么多人,鞭子也落不到俺身上。 …………………… 第四百二十二章 划疆为王 只是事情再难也是要办的,一桩桩一件件,随着朝廷调来补缺的官吏越来越多,朱标这边做事也就越来越游刃有余,青壮灾民们也开始以工代赋。 发现确实能够多吃饭,并且月底还能拿到铜钱后他们干活的热情就凸显了许多,兴修水利通水渠之类的等等劳力活干的也都颇为勤快。 全旭也早领着十万两银子以及那些合适的孤儿们回返锦衣卫基地了,朱标本打算差不多了就回京,毕竟自己父皇母后妻子都来信催促过了。 只是奈何抽不出身,太多事务没有定下,朱标也不忍心久经苦难的陕甘百姓在受苦了,毕竟他们已经很难了,或许是强者对弱者天然的怜悯之心,朱标又留在平凉府月余。 眼看着由夏入秋,陕甘也连下了两天的大雨,朱标才终于准备动身回京了,随行护卫的只有半数府军卫,以及曹良辰调来的兵卒。 几大州府的卫所主将一扫而空,朱标自然要安排心腹补上,府军卫唐士忠等人自然再合适不过,到底是朱家亲卫近军值得信任。 何况这几个州府地处丝绸之路要道,目前海运风险有些过大,通过重启路上丝绸之路连通中亚印度还是很有必要的。 丝绸之路始于西汉,鼎盛于唐,一直到北宋实际版图大幅缩减,朝廷未能控制河西走廊,到了南宋时期,更无法涉足西北地区,丝绸之路衰落日益明显。 但在蒙元时期,蒙古发动了三次西征及南征,版图大大扩展,加之驿路的设立、欧亚交通网络的恢复,使欧亚广大地域范围内国际商队长途贩运活动再度兴盛起来。 早年朱标就查阅过元代的记载,当时在漫长的东西方陆路商道上从事商队贩运贸易的,有欧洲商人、有西亚、中亚地区的商人以及中国色目商人等,元大都作为东方国际贸易中心的无可争议的地位。 欧州和中、西亚商人一般都携带大量金银、珠宝、药物、奇禽异兽、香料、竹布等商品来中国或在沿途出售,他们所购买的主要是中国的缎匹、绣彩、金锦、丝绸、茶叶、瓷器、药材等商品。 一直到元末战乱纷飞,与此同时西域中亚等地也是暴乱频生,商业大受打击,所以近年来往来的商队甚少,而老朱对这些也不看重,甚至可以说是排斥一切外来种族。 但朱标却是知晓一味的闭关锁国是不行的,经济繁荣对国家的好处更是不言而喻,算算时间,意大利那边都已经开始文艺复兴了,文艺复兴是什么,那是资产阶级反封建的新文化运动。 时不我待,汉唐时期的野人们如今也开始迈步向前了,大明不能落后,如今洪武四年也过去大半了,这四年朱标一心稳固,如今成效可谓是卓著。 北方蒙古如今陷入内乱,四分五裂之局面,有李文忠常遇春在其中搅局,最起码有数年功夫他们是没有心思南下犯境了。 西方朝廷采取了多封众建的政策打压帕竹政权,使其不能完全整合乌斯藏的政教力量,内忧外患之下他们只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那边实在太过贫困加上高原气候,大明实在没有必要攻打下来,得不偿失。 南方云贵也是如此,跟富庶的巴蜀不同,现在耗费大量资源打下来了还需要治理,其收益远远比不上付出,何况云贵同样是内部矛盾重重,前元梁王以及大理段氏的斗争也使得大明可以不必急切。 东方沿海治理倭寇也很顺利,上次接到汤鼎的消息说他们已经在东海海上创下了诺大的名头,也招收了不少日本浪人,准备去日本伊予岛劫掠一番………… 自巴蜀天府之国被收复之后,大明发展的最后一块拼图也已经组装好了,开国四载,江南等地的民生恢复,苏杭扬州等地重回人间天堂之面貌,经济发展迅速。 朱标回京后也要开始推动经济发展了,江南士族作为他的嫡系,自然要承担的更多,朱标经过此次出行已经发现了,根本无需担心资本脱离控制。 因为国情不同,华夏自古就是官本位,或者说对资产的认知与别国不同,有钱在华夏从不代表地位高贵,只能代表你是个肥羊。 在罗马在雅典,你能交足够的税金那你就是高贵的公民,拥有一切的权利,可在华夏,你交足了税金依旧还是商贾贱业者,吃喝穿用都有严格的限制。 范蠡,替越王勾践复国灭吴,而后功成名就后辞官经商,虽然现在很多商人视为祖师爷,但就是因为他商贾身份,历史功绩几乎被正史所忽略。 再比如吕不韦,虽然富可敌国,却仍然要通过投资秦质子嬴异人才能进入士族圈子。 华夏自古从来不缺少富可敌国的商贾,可他们从来都不是历史的主角,甚至连配角都算不上,他们的腰杆挺不起来的。 所以商贾发财后的追求并不是谋取更多财富,而是希望能完成阶级转变,从商贾转变为士绅,从士绅转变为官员,江南士族就是个明显的例子,他们富贾天下,但依旧愿意散尽家财拜入东宫门下。 xiaoshuting.info 加上朱标对后世的认知,在华夏资本主义是不可能盛行的,不符合国情,这是一个大统一的王朝,习惯了中央领导地方,朝廷占据各行各业最好的那一部分,士农工商只是祂的一部分。 何况朱标也不会放任他们肆无忌惮,更不会让他们插手进入能关系国家命脉的产业之中,盐铁炮船这些都会有朝廷专门的部门管理,商贾不得插手,他们可以富起来,但他们不能掌握力量。 丝绸茶叶瓷器药材玉石丝锦等等这些都无所谓,当然了,要是有本事占据大明以外的领土,自然是随便怎么折腾,不过发展一个国家,可不是能那么轻松的。 往后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开启,朝廷必然要咬下最肥美的那几口,以确保未来发展的必要资源,其余的就是专门给野心家的猎场,谁有本事,那就去吧,划疆为王岂不乐哉? ………………… 第四百二十三章 回返京师 朱标的车驾浩浩荡荡的出了平凉府城,张帆等官员相送,他们本来还想组织百姓十里相送的,但被朱标拒绝了,确实没有必要弄这一手。 他此次前来办的事寻常百姓根本理解不了,他们只晓得太子来了,杀了不少大官,仅此而已。 什么感激涕零哭嚎不舍那是没有的,真正能代表他们的士绅还被朱标杀了个干净,残余下来的一些不暗地咒骂他就不错了,自然不可能组织百姓做场表演。 任何经理过地方的官员都清楚,所谓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其中的民根本不是这些贫苦百姓,他们算什么,民是是读书人是士绅是大族,是那些有资格说话的人。 在广开民智之前,百姓愚昧所求不过是能活下去,哪里会在乎是何人当政,蒙元可以,满清也同样,他们都曾经犯下过肆意杀伐之举,但都不影响他们入主中原,只要他们能善待士绅官商阶层,只要他们还能让剩余百姓耕种吃饭。 再次叮嘱了张帆等人之后,朱标也就颇为安心的动身返京了,张帆李进郭翀等人这次被他破格提拔,直接从原本的县令推判越进为一府高官,可谓一步登天。 朱标多留一个多月也是为了看看他们会不会因为骤登高位而迷失权欲,好在这几人的心态都还不错,相信最起码近几年应该不会有大变化。 朱标从不会以固有印象看待一个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一个人随着身份地位的变化,确实会跟原来有很大的区别,清官不会一定一辈子都是清官,贪官也未必没有幡然醒悟的时候。 朱标留给他们二十万两银子,这笔银子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多,毕竟是要支撑好几个州府恢复民生之用,只希望他们不要被这银子迷了眼睛。 朱标也不是苛刻之君,张帆郭翀李进等人他都以个人的名义各赏赐了五百两银子,其余人多多少少也都赏赐赐下,为的就是告诉他们,好好办差自由富贵前途,莫要贪心走上歧途。 该给的他给了,不该给的也给了,他自问待臣下可谓是宽厚,若他们还是不懂事,那么朝廷自有能让他们追悔莫及的重刑等着他们。 之后一连数日奔波赶到了西安府,补给粮食的同时,朱标也接见了府城官员,挨个都好好敲打了一遍,然后用了一顿还算丰盛的宴席,在城中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才继续出发。 沿途无大事,朱标此次护卫也不算多,所有经常要到经过的州府补给,也没有拒绝各地官员的拜见,形形色色的官员各个都是伴食宰相。 捧起朱标来毫无底线,不过不得不说,听着确实是让人心神愉悦,恢复太子身份后,朱标所见到的从来都是好人,各个懂事乖巧。 沿途还能留下的官员基本都是被老朱筛过一遍的了,倒不至于是大奸大贪之辈,只不过这逢迎谄媚之态确实让朱标不太满意,但也不能因此苛责什么,忠顺储君能有什么错? 等过了山西之后,朱标就上了船,实在是车驾颠簸,既然有更舒服的,朱标也不想委屈自己屁股了,何况他近来身体确实不太舒服。 上了船后就轻松多了,不仅是朱标轻松了,随行护卫以及地方官员也都是松了一口气,晃晃悠悠半个月后,朱标终于重新踏上了京城地界。 刚上码头就看见胡惟庸领着文武百官穿着官袍满面欢喜的迎了上来,尚有五步的时候整齐的跪拜了下去:“臣等恭迎储君回京,太子殿下千秋万安!” 朱标回家了自然也是开心的,伸手虚扶道:“诸位爱卿都请起吧,多时未见本宫也甚是想念啊。” 胡惟庸起身道:“殿下不在京城,我等也是日夜殷勤以盼啊。” “是啊,殿下不在京城臣等就如同没有了主心骨,办差都惶恐的很啊。” “殿下消瘦了不少,可见辛劳。” 刚被放出来不久的御史中丞韩琦皱着眉头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怎么能轻易就随圣上出巡了,这太危险了! “殿下身为大明国本理当在圣上离朝期间监国理政以安天下臣民之心,若非当时老臣身在监牢,宁死也不会让二君一同离京。” 朱标面色一僵,无奈的看着一脸禀然的韩老夫子,不过也没生气,韩琦所言确实是忠君体国之言,万一发生意外,皇帝和太子一同死了,那天下可就乱了。 不过这次出去也是迫于无奈,毕竟是因为刘春的事情牵扯过大,忠孝大义哪怕是皇族也不能乱,否则如何以忠孝要求天下臣民。 通政使陈佑宗赶忙打圆场道:“韩中丞前些日子都已经在早朝上劝谏过圣上了,圣上也应下了,何必又在殿下刚回京的时候说。” 朱标认真的看着韩老夫子说道:“中丞所言极是,本宫记住了。” 韩琦面色一缓躬身说道:“殿下英明,臣御前无状………” 之后的话还没说就被阎东来等人拦住了,朱标自然也就当没听到,转头看向胡惟庸道:“后面那条船上有白银二十万两,归入户部,具体要用到什么地方,中书省以及六部商讨吧。” ddxs.com 此言一出,胡惟庸等人自然是眼前一亮,而户部尚书则是高兴眼泪都出来了,嗷叫一声连朱标都顾不上了,连蹦带跳的就朝着后面的船跑了过去。 户部现在穷的耗子进去都得抹把眼泪,偏偏朝廷其余各部都觉得户部藏着金山粮山一般,动不动就狮子大开口,一说没有,就有人弹劾他户部尚书贪污腐化,请圣上诛此国贼。 如此严峻的情形下,户部竟然还欠着江南士族百万石粮食,户部尚书都基本认定三年之期一道,圣上就会拿着他全家的人头给江南士族顶账。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突然带回来二十万两银子,二十万两啊,太子殿下圣明啊! 看着户部尚书欢快的背影,胡惟庸已及各部官员都是欣然一笑,仿佛看见自家没出息的瘦狗摇身一变成了大肥猪一般,当浮一大白啊! …………………… 第四百三十四章 长袖善舞 户部尚书自然也感受到背后那恶心的目光,面上显现出决然之色,等银子入了库,就是打死本官,也别想都抢走。 户部最起码要留五万两,不!本官要留十万两,要不你们就当场打死我,要么就让本官挪一下平调去他部,否则休想! 胡惟庸应了一声感叹道:“殿下这笔银子来的正是时候啊,解了燃眉之急。” 朱标沉声说道:“只是救急罢了,秋收也在眼前了,中书省要好好商讨一下当下的用度,开源节流并重,不能总指望天上掉馅饼。” “臣等谨记殿下教诲。” 朱标点点头就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太子车驾,胡惟庸为丞相自然也就坐了上来,还有刚才默默站在一旁的颖国公傅友德,其余人则是各自上了自己的车驾。 朱标含笑跟傅友德说了几句,此等镇国大将纵然是朱标也不会轻慢,傅友德不太会说客套话,但一板一眼对储君的尊崇态度清晰可见。 再有胡惟庸这个长袖善舞的丞相在旁圆场,气氛倒也极为不错,又问过了几句傅忠的事情,朱标也就不在难为他了。 转头对胡惟庸说道:“陕甘那边的底层官员缺口还是不小,胡相还需调任一批合适的官员过去,以便安民赈灾。” 胡惟庸捋着黑须应道:“殿下放心,臣定然会安排好,索性又有了一批新科进士,正好可以填补空缺。” 朱标眸光流转笑道:“本宫倒是都忘了这一茬了,却是离京太久了,今科进士的主考可是胡相?” 胡惟庸放下手恭谨的回答道:“正是微臣,承蒙圣上洪恩不弃,得此大幸为国取士实乃光宗耀祖啊。” 朱标笑道:“胡相太谦虚了……” 随着朱标跟胡惟庸你来我往的交谈,车驾也过了城门,径直向皇宫驶去,纵然是主道行人被驱赶到两旁,朱标依旧能感受到京城的繁华与热闹且还生机勃勃。 这是陕甘府城那边没有的,到了宫门口,胡惟庸傅友德等人下车,其余人也都向朱标拜别,他们还有公务要去处理呢。 朱标笑着邀请众人明晚在集贤楼喝酒,众人自然是纷纷含笑应下,难得殿下私下宴请,谁也不愿错过,何况邀请的人众多,也不必担心什么忌讳。 朱标转身进了宫内,没有乘坐撵车,实在是想要走一走了,没走两步就见刘瑾快步跑上来跪倒,红着眼睛叫了声爷。 朱标瞧见刘瑾也是高兴,走到头面前抬腿拿膝盖顶了顶他的肩膀说道:“起来吧,这才几个月的功夫。” 言罢就继续朝内走去,刘瑾拿袖子抹了把眼泪躬身跟在朱标后面,脸上露欢喜的表情,只有这时候他才感觉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的。 “宫里都太平吧。” “太平,圣上龙体康健,皇后娘娘入秋时稍微有些咳嗽,但服了太医的药也就好了,太子妃那边一日三清脉,吃用都好。” 朱标微微点头,刘瑾跟在后面接着絮叨其余事项,他离京几个月宫中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生任何事。 只不过干系不大,毕竟只要他们一家好好的,其余诸事朱标都有信心解决,朱标问道:“太子妃怀双生子之事没有透漏?” 刘瑾点头道:“皇后娘娘当即就下了禁令,宫外应该只有开平王妃知晓此事。” 应该,那也就是基本都知晓了,宫内的消息除非当即下狠手,否则极难瞒住,不过到底也不是大事。 朱标是想去看看常洛华的,但那样不和规矩,就是平常人家,男丁回家也得先拜过父母高堂,没有先去见妻儿的说法,当然了路上碰到不算。 朱标对一旁的刘瑾问道:“太子妃每日可还走路锻炼?没有因为那些婆子的话娇养吧? 刘瑾回答道:“太子妃一直记着爷的话,每日都会在院子里走走,奴婢们也都小心伺候着。” 朱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婆子们不是不晓得女人身体好生孩子顺利,她们是担心如果这么说了,太子妃走路一滑那罪过可就都是她们的了,还不如稳稳当当。 反正到时候生不出来,那也怪太子妃命不好,没有那个福气,谁家都不缺这样的女人。 刘瑾突然想起什么说道:“爷来信吩咐的事奴婢也办妥了,特意派人从微州府请到了宫里。” 朱标闻言安心不少,自从知晓常洛华怀的是双胞胎后,朱标就担心她难产,孩子暂且不论,自己嫡妻这么死了他也难受。 突然想到上次巡视沿海之时,听说过南方有种小手产婆,其手细小宛如婴孩,专门针对难产的孕妇,可以探入摆正胎位……… 所以立刻写信让刘瑾派人去找,他走前给刘瑾留下了东宫令牌,必要时候能驱使许多属于他的力量,派人南下找婆子自然也不难。 刘瑾还给朱标比划了一下那产婆的手掌大小,确实异于常人,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特意养成的,不会朱标也不在意,本就是以防万一的手段,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强。 ddxs.com 说话间就到了谨身殿,门口的太监宫女们都跪倒问安:“奴婢等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朱标笑着挥挥手,然后就踏步走进了殿内,老朱也早就放下笔坐在椅子上笑意满满的等着儿子进来。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黑瘦了不少,朱标痛快的跪下磕头喊道:“儿臣回来了。” “哈哈哈”朱元璋起身走上前拉起儿子,看着个头眼看就要超过他的儿子笑道:“早就叫你回来了,怎么耽搁这么久?” “陕甘地方要员一扫而空,郭翀张帆等人资历不足,儿臣不多留会,恐怕又要出乱子了,百姓何辜。” 朱元璋拉着儿子到一旁坐下:“如此想就对了,民生安稳国家才能太平,你不是还给他们留下了二十万两,等明年开春官府赐下种粮让百姓恢复耕种就好了。” 朱标点头道:“父皇真是消息灵通,那您可知晓儿臣带回来了多少银子?” 朱元璋闻言笑道:“不是才归入户部二十万两,难不成还有?” …………………… 第四百三十五章 肥年可期 朱标笑道:“户部空的跑耗子,父皇的内帤不也同样么? 朱元璋眼睛一亮,听这意思不仅是还有几万两的意思啊,他虽然是知晓自己儿子狠狠敲了那些贪官污吏一笔,但想着也就能有个五十万两的,全旭拉走十万两,留在灾区二十万两,归入户部二十万两,留下的应该不多了。 朱标感叹道:“陕甘多灾,当地百姓贫困潦倒,刚上任不久的官员底子也不厚,但久居哪里的大族豪商可是肥的不行了,估计在前元时候就没少干这事,纵使不算书画珠宝奇珍田契这些东西,儿臣此行也收拢了七十余万两。” 老朱同志穷苦出身,以前都不用提,纵使是开国之后,他的内帤最多时候也就有过十几万两,而且还马上就补贴朝廷了。 虽然朝廷每年都有大笔进账,可也都是入不敷出,天下百姓都还嗷嗷待哺,老朱身为君父,自然也不可能从其中抽银子入内帤,只能靠着皇庄皇田补贴。 也幸亏马皇后节俭持家,下面的妃嫔也不敢越过皇后,所以宫里用度勉强够用,但也就是勉强够用,想自己修个宫殿之类的是不用想了,户部那边的预算也过不去。 老朱喃喃自语道:“咱就知道那帮狗大户有钱,不过还是低估了,这还仅仅是陕甘几府的,汉中西安还有没动的,看来咱今年是要过个肥年了。” 朱标点头笑道:“起码还能有个二十多万两,不过也不好如同陕甘那边大规模抄家,定然是要有遗漏的。” 地方大户人家根茎缠绕,除非是像朱标那般一个不留,否则地头蛇终究是门路广阔,暗中包庇收纳一些犯官族人产业也不难,这是也是大家族的默契,不会正面对上朝廷,但是会做些手脚,亲亲相隐。 朱元璋自然也清楚:“也够了,难得师出有名,那些朝中的乌蝇蠢辈也不好求情,到时候让毛骧亲自去。” 朱标点头,由于牵连太广,陕甘之外的官员朱标并没有动太多,只是把最明显的几个官员拿下了,他们牵扯的人则是没有追究,毕竟鞭长莫及,何况安抚灾民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证据都已经随同那些犯人运抵京城了,也不能说是全部,除了官员之外,那些涉案的地方大户以及族人家小则是分别运送到了江南各地,在各地府城中施以酷刑,至于是给谁看的,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朱标沉吟片刻说道:“毛骧有些乱了,父皇还准备让他亲自去?” 朱元璋面上笑意满满,但虎目却透几分寒光:“不妨事,越是心乱他就越不敢出错,何况他的下家还没谈妥。” 朱标一听心中有就有数了,胡惟庸可不敢轻易接受毛骧的投诚,鬼知道是不是皇帝对他的试探,何况毛骧恶名昭著,纵然资历够但绝大多数的淮西勋贵都极其排斥他。 不过不急,随着放权胡惟庸的野心与恐惧都会与日俱增,到时候他自然不会放过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毛骧到底是掌握着皇帝亲军都尉府的存在。 何况从某种方面来说,胡惟庸和毛骧很相像,俩人都受到了朱元璋的看重,被委以重任,但俩人又都清楚,依圣上的心性,他们善终的可能微乎其微,蝼蚁尚且偷生,何况这两个聪明人。 这点父子俩没有往下再谈,毕竟时候还远远未到,朝廷目前离不开胡惟庸这个丞相,更离不开镇守各地的淮西勋贵们。 朱元璋正盘算着银子要如何去花,就听见儿子突然说道:“父皇暂时应该用不上这笔银子吧,儿臣却是要有大用的。” 朱元璋顿时愕然,他倒不是舍不得银子,毕竟几十万两银子对坐拥江山的老朱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只是疑惑自己儿子要做什么? 朱标解释道:“陕甘燕云等地贫苦之地暂且不提,我大明其余各地民生恢复,江南山西更是颇为富饶,加上巴蜀收复,时机成熟,儿臣自然是想再多挣些银子。” 朱元璋眉头一皱,朱标则是靠在椅子上说道:“总得找点事做,否则不是太刻意了,何况儿臣确实是早有打算。” 朱元璋闻言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小巧的玉如意挠了挠后背说道:“你心中有数就好,那就去做吧。对了,那几个该入东宫的也拖延不得了,过几日接进去吧。” 朱标闻言说道:“离洛华生产也没几个月了,要不等到年后再说吧。” 朱元璋摇头道:“标儿,越是这个时候不越是能看出很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吗?你都回来了,难道还怕看不住吗?” 朱标自然不是怕别的,只是觉得有些委屈自己太子妃,但如果常洛华真想母仪天下,那这等委屈,日后怎么少的了呢? 朱标起身道:“具体的儿臣这两天会写封奏章呈交父皇御览,现在估计母后都等急了,儿臣先去拜见母后去了。” 朱元璋瞧了瞧书案上的一摞奏章说道:“去吧,晚膳就在坤宁宫用,把洛华叫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朱标应诺而退,直奔坤宁宫而去,说实在的,他其实并没有多想念老朱同志,可能因为都是男人的原因,感情更加内敛厚重,轻易不会触动。 xiashuba.com 但他却是真的想念自己母后,尤其是听闻前些日子马皇后身体抱恙后,心中更是急切,或许也是因为潜意识里知晓自己父皇身体有多好,而自己母后按历史可是比他走的还要早。 不过朱标再急也不可能直入后宫,刘瑾领人在大前头开路清道,若是有妃嫔在遛弯就得赶忙请她们避让,省的冲撞。 幸好妃嫔们也都知晓了太子爷回京的消息,清楚太子回宫必然是要拜见皇后的,所以也就没有自讨没趣,都老实的在自己宫殿内呆着。 进了后宫后,朱标身旁就多了几十名宫女太监跟随伺候,一行人浩浩荡荡,这也是没有办法,太子毕竟都已经这么大了。 其余皇子们进后宫也都是这个待遇了,再不是拍拍屁股就闷头往里闯找自己母妃吃饭的时候了,寒来暑往难回童稚。 ………………… 第四百三十六章 身心俱疲 朱标一路直奔坤宁宫,路上倒是发现宫女们年纪普遍较小,看来是新选入宫的,马皇后怜惜宫女们不易,一般都会尽早放她们出宫婚配,省的耽误了大好年华,最后所托非良人。 在一群宫女们欢欣的恭迎声下,朱标踏进了恢弘大气的坤宁宫,马皇后正含笑坐在正殿主位上,而挺着肚子的常洛华则是站在门槛处,红着眼睛看着由远及近的身影。 朱标自然也是先看到了自己的太子妃,他走的时候常洛华的身形还没有什么变化,而现在已经很有规模了,她身上原本的英气也消散了许多,更个人柔和生动了起来。 看着骤然低头落泪的妻子,朱标也是心神一软,拉过她不自觉护在身前的手轻声说道:“是我的不是,在你生下孩儿前,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不会再出门了。” 安抚的拍了拍常洛华的手背,然后拉着她走进殿内,朝着走过来笑意满满的马皇后下跪道:“儿臣回来了,听闻母后前些日子身体抱恙,如今可痊愈了?” 马皇后拉起儿子,身后抚了一下他有些消瘦的面庞说道:“回来就好,灾民可都安顿好了?” 朱标起身回答道:“都安排好了,留下的银子粮食都够支撑到明年开春耕种,母后不用担心,更别在缩衣节食熬夜织布了。” 朱标都不用多想,马皇后身体像来颇为健康,骤然生病很可能是又领着宫中妃嫔公主们缝制被服,准备积攒一定数量之后送到灾区孤寡手中。 马皇后闻言说道:“那边的事京里也都传遍了,标儿你做的很好,赈灾救民冥冥中必有福报,洛华腹中的孩子定然会平安健康的降生的。” 马皇后随即让朱标安抚一旁还在流泪的常洛华,这可不是寻常,常洛华像来坚强自立,极少在朱标面前展现这等柔弱之态,可见他不在这几个月,确实让她很不安。 朱标朝自己母后笑了笑,然后拉过常洛华开始柔声细语的安抚,甜言蜜语也是一套一套的,一旁伺候的宫女们都羞涩的退了几步。 马皇后很欣慰的笑了起来,自己儿子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朱标小的时候就格外的会哄别人,尤其是会哄漂亮的小侍女,她早年那些侍女,那个不是哭着喊着不想离开元帅府的。 一直到朱标大了些知晓不能再轻易招惹姑娘了才端稳持重起来,不过现在看,这小子的本事没有退步啊。 朱标自然也感受到了自己母后戏虐的目光,说实在的,在自己娘亲面前哄媳妇,确实是有些尴尬,不过也没办法了。 好不容易才自己太子妃破涕为笑,朱标感觉比跟那帮贪官污吏在酒桌上虚以委蛇一番还累,可见怀了孕的女人有多难缠。 朱标还偷偷摸摸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妻子的肚子,柔软却又鼓胀,细细感受甚至还能察觉到里面的细小动静,看来两个小家伙还是有些拥挤。 朱标感觉自己的心情很复杂,很复杂,不是因为有两个,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己要当爹了,很奇妙。 这时候突然从后殿走进来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女童,穿着精致的月白蝶纹束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走来撅着小嘴还念叨着:“母后,皇兄还没回来吗?露儿都睡了两觉了。” 言情小说网 朱标展颜一笑,走上前一把将其抱起,高高的举在上方,待她惊呼一声之后,立刻又抛飞了两下,这才又揽入怀中。 一旁的婆媳含笑看着,宫女太监们是惊呼连连,生怕小公主被摔在地上,可又不敢去拦着太子爷,只好伸手跪在下方。 朱露同学这时候彻底清醒了,大大明媚的眼睛里含着大颗的泪珠倔强的挂在眼角,小姑娘又惊喜又委屈,撅着嘴叫了声皇兄就要哭的架势。 朱标哄妹妹可是手拿把攥,小声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朱露同学就原谅了自己无良的哥哥,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 朱标抱着她坐在椅子上捏了捏小嫩脸对一旁的常洛华笑道:“再过几年,本宫还得一手一个,到时候你可别拦着。” 常洛华也伸手怜爱的摸了摸朱露的小发鬓,满怀期待的笑了笑,她其实恐惧的很,自古女子生产就是过鬼门关,何况她这头一胎就是双生子。 夫妻对视一眼,夹在中间的朱露感觉自己受到了忽视,不满的挣扎了几下,从兄长怀里挣脱后,慢慢的走到了常洛华面前,摸了摸大大的孕肚,然后把自己的小肥脸颊贴在上面。 一旁的马皇后笑道:“自从露儿知晓里面的小侄儿小侄女能动之后,天天都要去陪他们说话,一日不见就要吵闹。” 朱标好笑的冲自己妹妹做了几个鬼脸,然后才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有些浑身酥软的叹了口气,这时候他才真的感觉自己回家了,放才入京城入皇宫都没有这种安然的感觉。 马皇后心疼的看了眼自己儿子,知晓他在外面受苦了,否则堂堂皇太子才出门几个月,怎么可能就黑瘦的这么明显。 儿行千里母担忧,可自己标儿却又不单纯是自己的儿子,是大明的皇太子,是这天下的储君,是要帮他父皇治理江山的男丁了。 见朱标如此,常洛华心中的委屈也消散了不少,她还从没见神采奕奕的朱标有这么身心俱疲的表现,可见他有多么累。 朱露仿佛也知晓兄长疲惫了,乖巧的走回自己母后膝前,趴在上面不安的扭动了几下小小的身子:“母后,皇兄该去睡觉了。” 朱标谨崩许久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确实有些困顿,都不想挪动身体,只想坐在这椅子上好好的睡上一觉,越是坐着疲倦就越是如同潮水般袭来。 他自入庆阳以来步步小心,就是担心一步踏错把自己浪没了,他是皇太子又不是金刚不坏的神佛,扛不住几刀的。 那王六何承若是真在他未与府军卫汇合前发现了他的身份,定然会下黑手的,左右是个死,还不如博个侥幸,只要做的干净,皇帝也不可能把陕甘的百万人都杀了。 ……………… 第四百三十七章 尾大不掉 迷迷糊糊的过了有些时候,朱标才被自己父皇的一生免礼惊醒,睁眼一看自己父皇都已经到了,马皇后和常洛华正在在殿前迎驾。 朱元璋大步走进来瞧着尚有些迷糊的儿子笑道:“你这架子可大了,没瞧见你爹来了。” 马皇后在后笑道:“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刚才还打鼾呢。” 朱标笑着站起身行了一礼:“回家了就困了,一闭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老朱坐上主位后拎起朱露同学逗了几下,然后就让传膳了,菜肴颇为丰盛,不过跟朱标的关系不大,主要还是偏着怀孕的常洛华。 朱标眯了一会儿此时神情也振奋了许多,见自己父皇心情不错,俩人还小酌了几杯,这时候宫女太监们都退下了,这种家宴马皇后从不喜欢让旁人服侍,都是要自己操持的。 马皇后则是顾着常洛华又看着朱露,偶尔再看看谈笑的父子俩,神情甚至满足,满怀期许的看看儿媳妇的肚子,明年朱家就是三代同堂了。 朱家饭桌上倒是没有什么不能谈论公事的规矩,朱标讲述了一下他化身陈韵泽时所见情况,还有那些官员贪腐奢靡的生活。 若是比较起来,他们一家的菜肴都没有他们那一顿精细,当然了,其中珍稀补品药材自然是要远远超出的,毕竟是贡品,天底下都挑不出更好的了。 但若不是常洛华有孕在身,他们家吃喝用度也就是那样,毕竟老朱和马皇后向来以身作则,节俭开源不贪口舌之欲。 一顿简单温馨的晚膳吃完了,又坐着一起喝了杯茶,老朱就开始赶人了:“吃饱喝足了,那就回去休息吧,明日早朝不要耽搁了。” 朱标应诺一声,然后就领着常洛华出了坤宁宫,看着早已等候多时的撵架朱标问道:“可累了,乘撵回吗?” 常洛华摇头道:“不累,还是多走走吧。” 朱标欣然一笑,给她紧了紧身上的鸾凤流云披风,然后拉着她的手朝着内花园走去,心中安定宁和。 刘瑾和云锦以及一大群宫女太监都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内花园内有梅竹松柏及各色花卉,中央有亭,四面各有五色琉璃石台一座,之后还有太华池、飘香亭、鱼亭、鹿亭、鹤亭等建筑。 太子入后宫的消息各宫妃嫔定然都是知晓的,今日定然是无人出来游逛了,何况就是撞上了也无妨,朱标身边还有太子妃在。 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常洛华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多,深宫内院的女子所求就是如此简单,夫君能常陪伴就知足了。 瞧着常洛华走的差不多了,朱标这才叫来撵架坐上回返东宫,等回了东宫,朱标自然是受到了暖玉大小双儿等奴婢的欣然跪迎。 “奴婢等恭迎太子爷回宫,殿下千秋。” 朱标下了撵驾瞧着一群熟悉的身影笑道:“本宫不在这段时日,你们伺候太子妃有功,凡是在东宫伺候的各个有赏,明日去刘瑾那各领五两银子两匹绸缎。” 有资格来迎接太子的奴婢就有百余人,更别说其他了,闻言各个欢欣鼓舞再三拜谢,朱标乐呵呵的进了自己的承乾殿,殿外众人才各归其职。 slkslk.com 唯有刘瑾以及云锦暖玉等贴身伺候的才跟随入内,常洛华则是被婆子请去旁殿歇息按捏,朱标接过暖玉端来的茶水笑道:“又胖了,太子妃的补膳都进了你肚子里了吧。” 暖玉委屈道:“奴婢才没有贪嘴,只是那么贵的东西,都丢掉多可惜。” 朱标哈哈一乐又笑着打趣了几句,然后对她们说道:“太子妃刚才还夸过你们,说你们尽心竭力从没有丝毫懈怠。” 刘瑾眼圈一红道:“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 朱标摆摆手:“功必赏,过必罚,这也是我东宫的规矩,本宫能这么安心的在外忙活,也是因为有你们在后方打理,这就应当有重赏。” “明日会有两大船的东西搬入内帤,刘瑾你去清点入账,然后你们各自都去挑两件,奇珍异宝名家书画都可,喜欢就好。” “对了,太医婆子那边也不好落下,刘瑾你明日融些金瓜子送去,也算讨个吉利,让他们尽心伺候,等皇嗣平安诞生本宫还有重赏。” 刘瑾应诺一声,也算知晓为何刘安和赵淮安为何没有随殿下一起回宫了,云锦暖玉大小双儿也都很欣喜,她们都知晓自家爷的性格,说赏了就是赏了,容不得她们推脱。 各自念叨着要选个瓷瓶,那个要选个仕女图,叽叽喳喳的问询着都有什么,朱标对这些物件像来不甚在意,何况送出去的快乐远比放在仓库落灰要强。 等清点完了,那些稀罕物件他大多都会送出去,宋濂那边也快过寿了,他肯定是不能亲自去了,那礼物就得丰厚,还有李善长那边,也不能太少。 送金银太俗,唯有稀罕物件算是个心意,双方都有体面,自然都会高兴的,朱标往后这两年插手的朝政公务不会太多了,毕竟要适当放权给李善长。 毕竟他若是真的下场开始监国理政了,那胡惟庸可就宛如傀儡了,跟汪广洋一般难以掌握大权,只能做个名不副实的丞相。 这当然是不行的,朱标威望日渐增长,许多问题根本不可能在他和老朱的执政的时代爆发,但他们父子终有一天会死的,那时候子孙面对的就是功勋滔天难以控制的庞大势力。 这些人老朱杀得,朱标这个开国太子也杀得,但后面生在太平盛世的君王却是要承他们的情的,人家祖上随太祖打江山,随太宗安天下,如今盛世繁华了,皇帝就要卸磨杀驴杀这等功勋之后了吗? 那时候不仅是名头上不好杀,实力上也难啊,世袭罔替的勋贵如果联合起来,那是有能力动摇江山社稷的,忠心这个东西,向来不值得相信的,人性更不能考验。 开国受封的勋贵太多了,大大小小的公侯镇压各州府,这不是因为他们现在有什么错,而是避免未来尾大不掉的局面发生 …………………… 第四百三十八章 抉择 政治就是如此无情,根本没有道理可讲,也不需要讲道理,因为道理不是用此处的,朱标思索间,大小双儿就以准备好了沐浴所需的一切。 朱标通透的泡了一会儿,这才换上一身轻薄舒适的里衣走回店内,清淡安神的袅袅青烟从紫铜狻猊香炉口中飘扬而出,朱标端坐回椅子上,暖玉拿着巾帕擦拭着他的长发。 等擦干后,朱标起身捏了捏暖玉白玉般软嫩的小脸,然后转身进了寝室,里面两个婆子正给常洛华按揉有些浮肿的小腿,见朱标走进来赶忙起身行礼,朱标随手挥道:“下去吧。”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低声说道:“太子妃月份大了,终归是要小心为上,要不殿下……” 朱标一愣,然后就反映了过来无奈的说道:“无妨,本宫自有分寸,婆婆无需担心。” 那两个婆子才不放心呢,太子爷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今又是小别胜新婚之时,别到时候把控不住一时贪欢出了大事。 可这种事她们也做不了主,何况就是劝走了太子爷,不仅太子爷不高兴,太子妃难道还能感谢她们,终究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说多了里外不是人。 可是真出了事,谁又敢怪罪贵人,终究是她们这些在旁伺候的背锅,她们日常伺候太子妃,自然知道天家有多重视尚未出生的皇嗣,皇后娘娘每天都要叫她们去问话,隔两天就要亲自来看看。 圣上纵然是没有回宫的时候,都是不时传旨往东宫赏赐,回宫后自身不好前来,但也是经常派太监来过问,可想要是出了意外,她们会落得什么下场。 可她们胳膊别不过大腿只能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朱标,脚步缓慢的一点点蹭出寝宫,弄的太子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她们走后,朱标甩了甩袖摆走到榻前笑道:“这算什么,防贼一般,本宫难道还不知道心疼自己太子妃了?” 常洛华从刚才起就一直含笑看着朱标的脸色,这时候才开口娇柔道:“爷别生气了,两个婆婆也是担心臣妾,平日里都伺候的周到呢。” 朱标坐在床榻边上从被褥里拉出常洛华白皙的小腿,轻轻的按揉了起来,确实是有些浮肿,一按一个小圆坑。 常洛华有些羞涩,但也极珍惜自己夫君对自己的温柔体贴,所以也就没有推拒,这要是未怀孕前的她,那定然是不答应的。 朱标柔声说道:“知道你身子重了,活动起来累,可总还是要多动动的,终归是好的。” 常洛华一听眼圈就红了,一手护着肚子起身就朝朱标怀里靠来,朱标揽住她也没在说话,常洛华把脸埋在朱标怀里,这时候她才感觉到安全感,自从知晓双生子先是欢喜后是恐惧。 她的那些小姐妹,如今也都嫁人生子了,都是官员豪门,可依旧还是有两个难产血崩而死,她们还都只是怀了一个,她却是两个。 宫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她,都夸她有大福气,可背后却是都用担忧的眼神望着她,纵然是生育过一胎的妇人都难产下双生子,何况太子妃这头一胎…… 朱标面无表情的用下巴摩擦着自己妻子的头顶,一只手放在她的肚侧,隐约还能感受到里面小家伙的活动,目光无神的望向窗檐处。 aiyueshuxiang.com 过了好一会儿,感受到胸口处的清凉,伸手扶住常洛华的肩膀,望着她无助的眼神沉声说道:“别怕,本宫会吩咐接生的婆子们,若有万一,舍小保大!” 常洛华呆愣的望着自己夫君,想从他面上看出是不是为了安抚她,而发出的善意谎言,毕竟女人于夫家而言,不过是绵延血脉的工具罢了。 可朱标目光中唯有坚定,常洛华仿佛心脏一缩,突然觉得这时候自己死了也值得,不为什么,就是感觉自己突然值得了。 伸手揉了揉眼睛展颜笑道:“爷说的怎么话,臣妾还舍不得自己孩子呢。” 朱标重新揽过她说道:“本宫也舍不得,不过一想本宫又还不曾见过他们,与他们也不算相熟,所以自然还是本宫朝夕相伴的太子妃更重要了。” 常洛华眉眼如画整个人仿佛灿烂了起来,伸手轻柔的抚摸着肚皮笑着说道:“等孩子出生了,臣妾一定要告诉他们。” 朱标气哼哼的说道:“那是离间天家骨肉,这可是重罪,到时候可没你好果子吃。” 夫妻俩没有马皇后干扰,谈起话来肆无忌惮,没一会儿脸蛋通红的常洛华就睡过去了,可见情绪大起大落对孕妇身心甚是消耗。 朱标这时候才有功夫把脸贴在鼓起的孕肚上,倾听自己血脉的动静,两世为人第一次要有自己的孩子,说不珍惜是假的。 不过方才他对常洛华的保证也是认真的,真到了难产不得已的情况下,朱标定然是要保大的,相信自己父皇和母后也不会太反对。 常洛华毕竟是皇太子妃,正经的下一任朱家宗妇,那是祭告过祖宗宗庙的,与其他女子不同,其余的不过是朱家开枝散叶的工具,只要能生下皇嗣,死活无关紧要。 上个月,就有一个赵嫔在分娩时难产,消息传到朱元璋那,毫无疑问的就是保小,马皇后也不能求情,因为世道就是如此。 入后宫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受尽尊荣,就是家中长辈见你都要行礼参拜,只是这些都是要付出风险的,成则继续安享富贵,不成则白骨一堆。 不过朱标的想法却是与这个时代有些差异,血脉子嗣对他来说其实也就是那样,纵然他家确实是有皇位需要继承,但他眼里并没有觉得子嗣有多珍贵。 常洛华也好,暖玉云锦也罢,都是伺候了他许久的人,如果要选择的话,他觉得那尚未出生的孩子,并没有她们珍贵。 这也可能是因为朱标还从未真正当过父亲有关,但目前来说,他的想法确实是这样,而且他对儿子莫名的有些抗拒,世间的一切事,人们大多只能掌控是否开始,结局却是难以预料的。 …………………… 第四百三十九章 细思极恐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穿戴好朝服冠冕,草草的用了早膳粥点,然后便出发前往早朝,莫名有种开学了的感觉,这可真是新鲜了。 朱标走到了午门待漏扫视一圈顿时愕然了,就算他今日来的算早,但也不至于一个官员的身影都没有,难不成早朝又提前了… 他身后的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跪地说道:“奴婢该死,上月初圣上见百官们迎候早朝时松松散散有损威仪,就在端门内设立专门的朝房,文武百官可按照品级坐立其中,整理衣冠等候早朝开始。” 朱标闻言眉头一皱,这种事本该早早提醒他,刘瑾虽然一早就去了宫外清点账目,但临走前也应该提点过这个小太监,估计第一次近身伺候,有些紧张忘事了。 朱标随口说道:“下朝后去领十杖。” 那小太监赶忙磕头道:“奴婢谢殿下开恩。” 朱标朝着端门走去,走到近处隐隐约约也能听到些声响了,一排班房都有灯火烛光闪耀,里面可见一些官员尚在补觉,还有些在低声交谈。 朱标笑吟吟的走到最宽敞的一处,里面正是中书省要员六部高官以及众多武将勋贵,大略一眼望去,武勋之数远超文官,可见开国之初武强文弱之势。 朱标一身朝服威仪堂堂,含笑走进来接受了一众朝臣的礼拜问安:“诸位免礼吧,离京许久都不知道设立了朝房,方才本宫到了午门处未见一人,还以为早朝又提前了。” 胡惟庸笑道:“圣上天恩浩荡垂怜臣工,让臣等在早朝前有了个休整的地方。” 朱标打了个哈哈,坐上了方才一直无人占用最上方座位,看来是特意留给他的,下手处就是胡惟庸,朱标随口询问起近来朝中的事务,在外这几个月大事他还能够接到消息,一般的则是不知晓了。 胡惟庸自然也不会那那些琐事应付,沉吟片刻后就按时间顺序把近来那些事说了一遍,一旁听着的官员们也会附和补充几句。 武勋那边自然不会看着太子殿下身边全是文官,腆着脸挺着肚子凑了过来,把一些尚书侍郎硬生生的拱到一旁,朱标也就当没有看见。 不过朱标也注意到,原本较为活跃的平凉侯费聚面色忧郁,低着头并没有凑过来,这可不太对,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等军方巨擎都离京而去,费聚在目前留京武勋中地位靠前,而且作为与朱标本就熟识的侯爷,不应有这般表现。 朱标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平凉卫定远将军王六曾是费聚的心腹,而王六如今却是涉及到了大案当中,王六绝境之下,未必不会攀咬到他身上。 甚至可以说,牵不牵扯到他身上,都已经不是王六说了算的了,陕甘大案因为太子殿下及时处理,所以牵扯的武将仅限于几个地方卫所将军,这体量未免有些太小了,实在是缺个杀鸡儆猴的靶子。 依照圣上的性格,说不定会认定就是他在背后指使王六贪污赈灾粮食,更何况王六竟然在大略猜出殿下身份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去与何承准备兴兵,麾下如此见微知著,可见你费聚也有不臣之心。 若他是王公之爵朱标说不定会主动安抚一下,毕竟武勋只要不犯忌讳,宽纵些也无防,何况王六早在送京之前就被韩政拷问过了,证实与费聚无关。 不过既然只是侯爵,那朱标就不会主动提点,而是得看看他对此事的反映,如果下朝后主动到东宫请罪,那么朱标也自会庇佑他,但若是心虚自行去走了其他门路,那他也就不算无辜了。 这时候不仅是朱标再看费聚,胡惟庸也同样如此,甚至两人所想的都差不多,费聚与此事牵扯的牵扯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可以轻易斩断的。 朱标地位过高,其实并不怎么看得上区区一个侯爷,但胡惟庸不同,他文官方面大势已成,在朱元璋以及朱标出巡这段时间内,他为丞相负责监国理政,已经彻彻底底的掌握了中书省以及六部。 除了犯忌讳的通政使司大理寺以及御史台没有太过触碰渗透外,其余关键节点都已纳入掌控,远超前任丞相汪广洋的权势。 tsxsw.la 甚至在这一方面超出了他的恩师李善长,毕竟李善长时期还有杨宪刘伯温等人制衡,而他在文官方面却是无可匹敌,杨宪被他弄死了,刘伯温被派到巴蜀,汪广洋也被他斗倒。 他如今唯一的短板就是武勋方面,甚至都有些比不过汪广洋,毕竟汪广洋资历够老,早年就跟随圣上起义反元,曾任元帅府令史、江南行省提控,受命参与常遇春军务,跟常系不少公侯私交不错。 虽然李善长给他留下了不少关系,可开国武勋骄横跋扈,并不是十分看得起他这个无爵之人,有大半都投靠了曹国公李文忠,向太子殿下那边靠拢,平日以东宫党羽自居。 目前真正掌握的武勋只有荥阳侯郑遇春、济宁侯顾时以及两个月前因坐擅驰驿骑,被夺爵降指挥使的前延安侯唐胜宗和前吉安侯陆仲亨,以及一些未封爵的将军们。 这些其实已然不小了,毕竟天下安定,胡惟庸又已经是当朝丞相之尊,但他却一直如居火宅昼夜难寝,因为他清楚,掌握的文官再多面对当今圣上不过是宛如纸虎,一戳就破。 想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那就必须让这纸老虎变成铁家伙,他不想造反,但他也不想为人鱼肉,何况他隐隐约约也感受到了圣上的恶意。 连李善长汪广洋圣上都会派人制衡,为何就他没有,论信任他在圣上心中不可能比得过李善长,论能力他又远超汪广洋这个庸才,为何就没有一点制衡呢? 这才是真正的细思极恐,越是势力庞大他就越是恐慌,尤其在圣上领着太子殿下一同离京的那一刻到达了极致,皇帝的权欲有多重他再清楚不过,除了太子殿下根本不容许其余任何人触碰,可那日就那么轻飘飘的交给了他。 ……………… 第四百四十章 烈火烹油 就在众人面上言谈甚欢心中千回百转之时,远处午门城楼上的第三声鼓声响起,众人一齐起身整理衣冠,随着礼部制定的规章制度完善,上朝时候的规矩也是越来越多了。 朱标其实可以不同众朝臣一起上朝的,他可以径直去自己父皇那边,然后跟随老朱一同上朝,只不过是觉得提前跟朝臣们见一见也是蛮有必要的,从言谈举止能看出不少在朝会时看不到的东西。 朱标当先走出朝房,屋内众人依次跟上,其余规格小些的朝房内官员则是没有急着出屋,纵然没有明确的规定,但人情世故难不成还有人不懂? 等品级最好的文臣武将们出去了,其余人默默的跟在队尾,朝服整齐面色肃穆,再次通过左右掖门而入,井然有序。 后面的小官们羡慕的看着排在前面神气盎然公侯们,纷纷在心中立志,往后定然当为队首公卿,方不负这身男儿躯。 大概到了卯时左右,文官由左掖门进入,武官则由右掖门进入,入宫之后也不是随便乱跑的,还先要在内五龙桥南边等待鸣鞭。 值守太监鸣鞭之后,文武百官才能依次过桥,抵达奉天门丹墀,在御道两侧相对站立等候,其中文官为左班、武官为右班。 在此期间,监察御史及仪礼司一直在旁进行监督,不同以前尚能交谈,如今出了朝房后从头到尾不能发出声音,因为凡是有咳嗽、吐痰、拥挤或者仪态不整的,都会被记录下来,等候上报处理。 朱标自然没有兴趣彰显自己的特权,老老实实站在最前方观赏着五龙桥上面的纹案,只觉得有些气势不足,修筑皇宫之时还是困于时间银两没有做到尽善尽美,如今看来倒是有些缺陷了。 朱标默默盘算了一下,想要好好修善一下所耗费的银子,然后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倒不是挤不出来这些银子,只是感觉应该花在更重要的地方。 他如今算是知晓昔日汉文帝将起露台,而惜十家之产的感受了,就在朱标思索之时,耳边传来了礼乐之声,皇帝的仪驾到了。 等朱元璋到达御门后,钟鼓司开始奏乐,锦衣卫力士撑五伞盖、四团扇,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御阶,而皇帝则走往奉天殿上廊内正中御座,皇帝登上御座之后,再次鸣鞭,礼官“唱”入班,左右文武两班这才齐头并进步入御道,身后就是一队精壮威武的持戟禁卫。 进入大殿找到自己的位置,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行一拜三叩头礼,朱标亦是如同,朝堂之上先分君臣后论父子。 皇帝威严厚重的眸光扫荡一周,文臣武将尽皆拜倒叩首行礼,朱元璋餍足之色显露于面,大丈夫生于乱世,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横压一世以家姓传国,何其乐也! “太子,此次陕甘之行所见所闻都给众倾家讲一讲吧,咱倒是想看看听完之后还有何人敢跟咱念叨什么苛刑猛政如虎,迫害官员士绅的屁话!” 朱标应诺一声,然后转过身看着低眉敛息不敢应话的官员们沉声说道:“本宫奉皇命白龙鱼服乔装入陕甘,游历灾区三府之地,沿途所见生民潦倒易子析骸哀鸿遍野路断人稀,而士绅官员穷奢极欲俾昼作夜美酒佳肴供之不绝,本宫于庆阳府见…………” 随着朱标的讲述,朝堂上众人纷纷义愤填膺,文臣武将各个对那些贪官污吏喊打喊杀,只是龙椅上的朱元璋清楚这些不过是做给他看的罢了,区区旱灾一些黎庶之死而已,又岂能动摇这些身居高位情绪。 真正愤愤不平能有几人?恐怕还是多在那些青筋绽起的御史台言官之中吧,只可惜他们愤恨的是自己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名列金榜留京任官,他们还依旧两袖清风,凭什么那些排在他们身后的外放之官吃的脑满肠肥! 朱标的目光扫过一圈,不由得有些悲哀,身居高位者大多缺乏同理心,能如御史中丞韩琦这样一心为公为民的高官要员寥寥无几。 就是那帮在排后面的官员们,他们现在虽然嘴上在骂,但就在方才他讲述那些地方官员奢靡用度的时候,他们眼中分明透出羡慕以及幸灾乐祸。 风气不正,贪腐奢靡之风盛行,不狠狠打压,往后终成亡国之患! 朱标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朱元璋自然也一清二楚,随着官员们的声音越发杂乱,大殿内侧的持鞭太监猛然一抽,黝黑的鞭子抽在空气当中,响亮清脆的声音回响在殿内,那太监冷喝道:“肃静!” 爱阅书香 所有人这才安静肃立,胡惟庸咳嗽一声上前一步:“如此贪赃枉法之徒不容有赦,请圣上施以严刑,以安天下民心!” 朱标派人押送入京的主要贪官都还活着,关在刑部日夜审讯,以抓出所以牵连此案的官员,其余那些小官小吏则是都被处以极刑了。 还有一些趁机抬高粮价的商贾也是同样,发国难财满门抄斩,如此一来就牵连甚广了,毕竟这年月能做的起买卖的,背后都有人撑腰。 吏部尚书拱手上前:“苛刑猛政如虎,但用在此等贪官污吏身上却是适当其用,臣附议胡相所言,此等官吏如不严惩难安民心。” 朱元璋深深的看着吏部尚书一眼,没有急着说话,其余各部尚书侍郎却是轮番上阵,各个言辞激进,恨不得让皇帝即刻下令杀进那些官吏。 有些人甚至进言连坐,若是依他所言,这次不杀个五六万人根本停不下来,如此激进确实是让朱标意外,难道他们不晓得皇帝点头了,拔除萝卜带出泥的,他们很多人也会受牵连。 如此变化也是让其余官吏变了脸色,他们可不想牵扯进去,此次刑狱牵连的以及够多了,怎么还要往里添油,是可惜他们根本没有站出去说话的余地。 武勋那边也有许多人变了脸色,都默默的捏住了拳头,目光幽深的看相胡惟庸,若是真的闹大了,胡惟庸这个淮西领头也该下去了,丞相之职位也得退位让贤! ……………………… 第四百四十一章 错综复杂 别看武勋平日在朝堂甚少开口,只知晓看文官的笑话,可这也证明了他们超然的地位,基本没有什么能牵连到他们,至今开国四载死上百个文官都不一定能死一个武勋。 绝大多数犯了事,也不过是罢爵降职而已,文官们降职了那就是人走茶凉,可勋贵们降职却是没有多大变化,毕竟谁也不想顶个不讲情义的名头,都是尸山血海里肩并肩摸爬滚打出来的,谁没救过谁的命啊。 不仅不会轻慢,反而会一起想办法替老弟兄求情铺路,这一点上武勋集团确实要比文官集团更具有凝聚力,但同时也更具有威胁性,讲义气有时候是要命的。 武勋们深深的看了眼胡惟庸,有几个脾气暴的想站出去说几句,但也被一旁的人拦下,现在至少明面上没有牵扯武勋,他们可不能做不打自招的蠢事。 何况最前面的颖国公傅友德还没发话,现今其余大帅们都不在,颖国公就是他们留京武勋的领头羊,傅友德功勋卓著战功赫赫,众人也都心服。 傅友德沉稳厚重的目光专注的放在龙椅上的朱元璋身上,朝堂争论丝毫没有影响他,朝服下山岳般巍峨雄伟的身躯与大殿两旁的蟠龙柱一般坚挺可靠。 朝堂上的气氛有些巧妙,众人所说多半隐喻了其他,没有人会轻易表达自己真正的意志,朱标倒也没想到自己离京许久重回庙堂,就遇上了如此精彩的表演。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此两句倒也阐述了庙堂君臣之间的关系,一个斗字贯彻其中,永永远远都不会结束,都是在妥协当中持续较量。 刑部尚书看了眼胡惟庸的背影,咬牙上前开口道:“此案涉及官员士绅广泛,甚至不乏江南豪富以及北方士族,请圣上下令,臣定彻查清楚,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此言一出,本来老老实实作壁上观的陈佑宗也是皱起眉头看向胡惟庸,这是疯了吗?江南豪富无疑是把矛头指向他,北方士族暗指的是边军将帅克扣军粮转卖到灾区。 江南士族领袖是他陈佑宗,北方边军则是尽归开平王常遇春执掌,这两方其实归根到底都可以说是东宫嫡系,胡惟庸怎么敢? 武勋那边亦是如此疑惑,他们都清楚在圣上的刻意安排下,常系如今根本没有留在京城的公侯,都不是在北方御敌,就是镇守在江南各处。 很明显是在培养他们,亦是再刻意打压,以便百年后让太子殿下能够广施恩德,招抚他们回京掌权,省的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对新君缺少忠诚。 中书省以及六部官员各个都顶着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疑惑、质疑、讽刺、杀意,蕴含着各种莫名情绪的目光仿佛正在引弦搭箭的强弓劲弩,随时可以把他们射成刺猬。 朱元璋以及朱标也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胡惟庸,这个局面确实有些让人意外,当朝丞相不应该是按照惯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吗? 怎么突然这么激进起来,要知道,地方官员如果说没有攀附京城高官那是不可能的,真的彻查起来,胡惟庸自己也讨不了好,甚至把自己性命搭上也属平常。 而此时胡惟庸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凛然持正的样子,对周围的目光毫不在意,仿佛激流当中的中流砥柱一般,骤然升起一种别样的气度。 朱标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是在不断思索,难道是以退为进?其实此案终究是地方贪污之案,无论是老朱,或是按照朱标的计划,都没有打算牵扯到京城江南边境这些敏感的地方。 因为时机尚未成熟,肃清吏治是需要时间的,现在哪怕把所有贪官都拿下,也根本无法保证顶上去的官员们不贪,甚至出现恶性反弹,继任者比前任更加贪婪残暴。 不过这手段太糙了,不像是胡惟庸能用出来的,逼迫皇帝让步,绝对是退无可退之时才会使用的绝境手段,后患无穷,胡惟庸目前处境还没到那个地步。 接下来又是一阵喧闹,大理寺通政使司以及大都督府的官员竭力呵斥刑部尚书无凭无据胡乱污蔑,分明是心怀不轨企图霍乱朝纲。 刑部尚书自认一心为国,其余六部官员纷纷力挺,场面顿时有些僵持不下,武勋那边东平侯韩政突然也插了进去,有人带头,武勋们自然不介意凑凑热闹。 殿侧持鞭太监连抽三下才控制住了场面,看着朱元璋黑沉下去的脸,文武百官赶忙跪地请罪,不过依旧是各持己见。 小书亭app 朱元璋把目光投向御史台那边,看着御史中丞韩琦问道:“此案御史台觉得该如何处置为好?” 韩琦深吸一口气站出来拱手道:“臣以为应该当严惩贪官污吏,但此案牵连已经甚广,不应在扩大了,以免造成动荡。” 此话一出,其余各部不提,御史台那些言官都楞了,这还是那个顽固不化的韩老夫子吗? 随即就有言官痛心疾首的看了眼昔日崇敬的身影上前拱手道:“起禀圣上,下臣以为胡相所言极是,理当彻查贪腐肃清吏治,岂能顾及恶徒势大而轻言放过!” 还有早就对韩琦不满的言官上前道:“臣弹劾御史中丞韩琦,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包庇贪官,请圣上将此獠斩首以正视听!” 自然也有很多清楚韩琦为人的御史上前求情,是可惜韩琦所言却是不是政治正确,在圣上三令五申肃清吏治的情况下,朝堂上根本容不得此言。 中书省六部以及许多武勋都使劲的朝着韩琦攻击,他们本来就极为厌恶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夫子,韩琦的儿孙可没少被武勋子弟追打。 毕竟从刘伯温到钱唐韩琦这几任的御史中丞各个都与淮西勋贵不对付,总是在挑他们的毛病,此仇焉能不报? 至于韩琦是不是一心为国为民,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何况真论起来,这江山还是我们弟兄打下来的,有你什么指手画脚的余地,竟然敢离间我等勋贵与圣上的关系! ……………………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不变应万变 随着攻讦不断,韩琦昔日顶撞朱元璋的事情自然也都被翻出来了,一桩桩一件件都被冠上了满满的恶意,这是要置他于死地。 韩老夫子面色不改,双手摘下乌纱帽缓缓跪地:“老臣平生最恨贪赃枉法之徒,恨不能尽数诛灭,只是朝廷大政当审时度势,绝不能仗之以力胡乱施刑罚于天下。” “胡相以及刑部尚书所言无错,但过于激进,老臣以为不合适,凡事过犹不及,老臣请圣上三思而行!” 朱元璋转头看向朱标问道:“太子以为呢?” 朱标转过身躬身拱手道:“儿臣以为胡相所言极是,贪赃枉法之人定然要彻查,无论涉及到何人都不应放过,否则国朝律法纲纪何在!” 朱标语气一顿:“御史中丞韩琦老而昏庸德不配位,竟然替贪赃枉法之徒求情,不亚于纵容包庇之罪,请父皇严惩!” 朱标的话一出,韩琦身形一颤,武勋那边各个就宛如打了鸡血一般,纷纷上奏请诛韩琦,而文官那边却是气势一滞,面色有些难看的。 他们本以为依照太子殿下的性格定然是会保住韩琦,并且劝谏圣上不要牵连太广,这也很符合他们的心思,毕竟真的彻查起来,户部以及中书省可是重灾区,半数的官员都与地方有牵扯。 朱标转过身与胡惟庸对视一眼,其中蕴含的意义耐人寻味,有些心中发虚的文官干巴巴的上前替韩琦说话,倒是没有了刚才喊打喊杀的气势。 朱元璋毫不理会下令道:“着令刑部以及大理寺彻查此案背后所牵连者,无论官员士绅将领概不得宽免,一个月内尽数羁押归案!” 刑部尚书曹荣以及大理寺卿阎东来出列应诺,谕令一下无论官员心绪为何,尽皆其声恭唱圣上圣明。 而韩琦还想说话,朱元璋起身随口吩咐道:“罢免御史中丞韩琦之官职,押入刑部大牢,若证实其涉案,直接判处腰斩,期间敢于求情者,同罪论处!” 一旁的太监见此大声唱道:“奏事毕! 随即鸣鞭,朱元璋神色莫名的瞧了百官最后一眼,随即转身离去文武百官跪送,一直等到朱元璋的身影远去,众人才站起身,而韩琦也被几名走进来的禁军拖拽住了。 众人皆是冷眼旁观,韩老夫子也默不作声,最后看了看地上的原本属于自己的乌纱帽,幽幽叹了口气,随即被押送下去。 朱标负手看了眼韩琦佝偻落寞的背影,随即转头看了看面色同样有些苍白无措的官员笑道:“朝廷政务繁多,但诸卿可别忘了今晚集贤楼的宴会。” 胡惟庸面色如常笑道:“这是自然,臣家中尚有几坛昔年圣上赏赐的美酒,窖藏多年了,正要请殿下品尝。” 悲欢流转何其易,又是歌舞升平乐,众人谈笑着走出了奉天殿,远处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不知不觉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众臣纷纷拜别各自回官属府衙处理今日的公务,自然还有些心虚者,得去联系刑部尚书或者胡相以求保住自己身家性命。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朱标一转身就看见了陈佑宗阎东来以及南雄侯赵庸等人还在恭敬的等候,也没多说什么,径直朝着武英殿走去。 这么多外男,自然也不好带入东宫谈事了,进了武英殿后,朱标伸了个懒腰,然后自然的坐在宝座上,众人齐身下拜。 起身后陈佑宗说道:“不知道胡惟庸是打的什么算盘,若真是严查,那中书省以及六部能有几个干净的,臣瞧着也不像是以退为进,着实让人疑惑。” loubiqu.net 阎东来摇头道:“别说其他,就是胡惟庸自己都可能陷进去,刑部大牢里面都有数个地方官员供认曾送重礼到胡惟庸老宅内。” 朱标没理会这些话语,而是看着他们问道:“那你们呢?你们都与此案无牵连吗?” 随即又敲了敲面前的桌案:“本宫什么性格你们也是知晓,如实说来即可,不得欺瞒!” 阎东来以及南雄侯赵庸等人尽皆摇头道:“臣等绝不敢欺瞒殿下,确与此案无所牵连!” 赵庸以及巩昌侯郭兴说完后又看了看一旁的陈佑宗有些迟疑道:“臣等近来靠着通政使赚了些银子……。” 陈佑宗摆手笑道:“买卖都是平常,并不违背朝廷律法,诸位侯爷安心。” 朱标闻言点点头,这些事他是清楚的,陈佑宗也特意请示过,江南士族的买卖铺的极大,只要愿意帮扶,让这些不懂经营的糙汉们赚些养家吃喝的银子并不困难。 陈佑宗面色一肃朝着朱标说道:“臣可以保证,陈家张家都没有掺合此案,只是奉殿下之命将粮食运送到灾区官府手中,只是江南其他家族或许……” 长兴侯耿炳文也是拱手道:“前些时日,末将也接到些消息,说是随常帅镇守北方的俞通源好像曾派遣亲军押送过一批粮草西去……” 俩人都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意思很明确,东宫麾下却是有牵扯进去的,不过这也在朱标预料之中,人多了自然就鱼龙混杂,每个人都有诉求,或是权势或是财富这是在所难免的。 身居大理寺卿阎东来拱手道:“臣该如何做,请殿下示下。” 朱标靠着椅背说道:“胡惟庸的打算目前不太明晰,不过也不妨事,以不变应万变。” “既然要彻查那就好好彻查,背着本宫违背朝廷律法,这等臣下本宫也不需要,自然也不会庇护,去吧,好好跟刑部尚书查案,看清楚他们要做什么。” 阎东来躬身而退,太子殿下的意思很明确,不会包庇那些东宫附属官员,不论是官员勋贵,尽皆如此,也只有如此才不会落把柄于其他人。 如果大理寺和刑部都各捞各的人,那就是达成默契了,互相谁也别掀谁的底子,省的大家一起死。 但大理寺若是铁了心的不徇私,那么刑部自然也就不能了,否则就是授人以柄,往后生死尽皆操于他人之手。 …………………… 第四百四十三章 加以笼络 阎东来退出去后,朱标的目光投向赵庸等人身上:“你们也下去吧,约束自己莫要这个时候找麻烦,家中子弟也看的紧一点,若是都不舍得管教,那就送到金吾卫或者府军卫吧。” 几个侯爷欣然应诺,上十二卫亲军是皇帝的侍从亲军,平时都不会对外招收兵卒,难得殿下开恩,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侯爷们各个志得意满退了出去,朱标看着他们的背影也没说什么,虽然明面上太子没有指挥上十二位的权力,不过朱标这个太子终究是于旁的不同。 在朱元璋的纵容下,朱标太子谕令却是有了莫大的权威,只要不与天子谕令产生冲突,即可遂心如意。 朱标允许勋贵子弟入府军卫也是早有准备的,放任这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纨绔整日流连于青楼赌坊才是取祸之源,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调教。 往后不好说,但最起码在他这两代的勋贵子弟不成材也得成人,休想过上堕落奢靡的小日子。 陈佑宗见其余人都走光了禀报道:“殿下吩咐的事情已经着手安排了,江南所有精通制纸票的匠人已经都已经尽快赶来了,包括其家属徒弟等。” 朱标闻言点点头,难得手里有这么多的银子,自然是要准备发行纸币了,朝廷其实也有这个意向,毕竟宋元两代都有纸币,其中利大于弊自然清晰可见。 而且经过这四年的大规模铸造洪武通宝,朱标看了宝源局的账目,每年大概铸钱两亿文,这就导致朝廷铜储存量急剧消耗,朝廷近来的通宝质量越来越低下,华夏历来就是缺乏金银铜这类金属矿的国家。 而且铜钱的许多问题也难以解决,比如铜矿稀少,难以开发,铸造成本高,劳民伤财,私铸问题严重,屡禁不止。 而白银黄金也是如此,物以稀为贵,可却不太适合作为流通的货币,而且携带不便,纯度不一等各式各样的问题也多。 所有朱标得到这一批银子之后,最先想到的就是以金银为本位,以纸币代替铜币,当然这得是一个循循渐进的过程,毕竟大航海未开,大明的金银储备并不充足。 经过宋元两朝,民间百姓士绅都开始不相信朝廷的信誉了,长期缺乏节制的印刷,导致纸币发生了通货膨胀,完全比不上金银保值稳定。 这也是历朝历代的毛病,哪怕是历史上的明清也一样,根本没有建立一个金融体系的概念,完全就是为了压榨民间财富而发放的纸币。 朝廷发的宝钞朝廷自己竟然不认不回收,而且朝廷完全没有储备金的概念,也没有相应的通胀应对机制,这不崩是不可能的。 说实在的宝钞产生本就是个迫不得已的选择,在目前这种百姓被严重束缚于土地之上、社会产业流动困难,且商业还没发展起来的社会环境下,用纸币作为主流的流通货币本就是个不怎么聪明的办法。 不过开国之初也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尤其是大明开国所面对的糜烂局面,元朝确实把基层祸害的太惨了。 去年朝廷大规模打压佛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融佛像佛器取铜,不得不说无论盛世乱世,佛教确实是富庶,从不吝啬以珍贵材料融铸法器。 朱标与陈佑宗商讨一会儿,俩人对此道都是一知半解,幸好时间还算充沛,可以让一些官员去研究元初所制定的纸币政策。 陈佑宗下去后朱标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其实他也没太大把握,毕竟也没学过金融专业,摸着石头过河罢了。 loubiqu.net 不过到底是有宋元成败的案例可以参考,耗费些时日应该内能够培养出一些专业的官员人才,到时候小心谨慎些,哪怕损失些也要优先保护朝廷信用为重。 没一会儿刘瑾领着刘安陈荣言走了进来,恭敬的行礼跪拜之后,刘瑾禀报道:“爷,奴婢已经按照账簿清点过了,没有遗漏,都已装车运送到宫门口,不知是搬入东宫还是……” 朱标吩咐道:“银子都搬入内帤,其余的都搬入东宫库里。” 刘安应诺而去,大殿内的陈荣言有些紧张,身穿朝服的太子爷,确实与往日所见不同,威仪堂堂,望之生畏。 对陈荣言朱标目前还用不到,安抚几句之后就让他去管理京城内外的几处皇庄店铺,以便日后随时听用。 而且目前管理皇庄的官员就是庸才,丝毫不见进项不说,逢年过节就知道拿些野猪兔子锦鸡糊弄了事,听闻前几天惹得老朱大怒,女入教坊男入凤阳… 等陈荣言千恩万谢的退出去,原本只是照在门槛处的阳光也已经爬进殿内了,不知不觉一个上午都快过去了。 刚起身活动一下,就见晋楚齐三王鬼哭狼号的跑了进来,看样子是在殿外等候了许久,都有些不耐烦了。 “大哥,我们都在门口站了两个多时辰了,你这刚回来怎么这么多事啊。” “大哥黑瘦了不少,看来京中第一美男就是本王了。” “大哥………” “大哥………” 朱标看着咋咋唬唬的三兄弟有些头痛,没理会他们乱七八糟的问题,负手看着他们道:“怎么出了宫就半点儿规矩都没有了!难不成是想搬回来?” “额…” 三人对视一眼,都不上了嘴巴,默契的整理了一下有些松散的衣冠,然后整齐规矩的跪倒:“臣弟参见太子殿下,恭迎皇兄回宫!” 朱标欣然点头道,负手走下台阶,绕着三兄弟走了几圈才笑道:“起来吧。” 三兄弟起身后瞧了瞧大哥的脸色,就知晓没有事了,顿时又闹腾了起来,朱标也不再制止,与弟弟们谈笑了起来。 老二老三年纪也不小了,婚事都已经定在了,其妻具是勋族,像老二之妻是卫国公邓愈之女,老三之妻是永平侯谢成之女。 老四就不用说了,由此可见目前勋贵势大,哪怕是朱元璋也要多加笼络,婚配皇子以示恩宠。 …………………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三兄弟 三兄弟一起走出武英殿,虽然看着像是并肩携手,但三兄弟还是隐隐刻意的落后了自己大哥一些,这也是多年来的习惯了。 这三个早就搬出了皇宫,本来是不和规矩的,还是朱标亲自去同老朱说情才解决的,否则皇子们除非成婚就藩,否则休想离开皇宫。 朱元璋估计还是念着让朱标做好人,也就同意了,但每隔几日三兄弟就得入宫接受老朱的训话,以防他们在外不务正业寻欢作乐。 其实他们也不敢,宫内宫外都是在京城,怎么可能逃得过老朱的眼线,不过是相比较中的自由罢了。 三个弟弟等了一上午,朱标这个做大哥的自然是得管饭了,于是就领着他们回了东宫,毕竟是自家兄弟,避讳也不多。 刘瑾提前几步前去安排,路上则是不厌其烦的回答着三兄弟的问题,着重详细的说了说灾区百姓的困难,也是希望他们三个日后能多考虑地方贫苦百姓。 不过终究都是少年心性,自幼安享富贵,听完自己大哥所讲,最大的反应就是对贪官的愤恨,但对百姓的苦难并不能深刻理解更不能同情同理,想来过两天也就忘的差不多了。 这点上朱标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他们扒光扔到灾区去体验民生疾苦去,何况纵然是体验了,也不一定就是说往后必定能爱民如子了。 朝中也有不少贪官污吏,本身就是贫苦出身,但这些都毫不影响他贪污受贿,甚至就是因为知道民生疾苦,知道饥寒交迫的感受,所以穷怕了,贪的更狠了。 人性复杂多变,都是独立里的个体,想要扭转一个人的心性岂是那么简单的,朱标领着三个弟弟到了东宫正殿。 常洛华挺着肚子起身出迎,三兄弟向来在嫂子面前规规矩矩,行礼过后恭敬的问候了几句,常洛华笑着回了几句,然后就去别殿用膳了。 四人刚坐下没一会,宫女太监们就开始摆桌端菜了,有酒有肉倒是也颇为丰盛,不过也就只是六七盘菜罢了。 如果常洛华跟着用膳的话能丰盛不少,毕竟按照马皇后定制的分例上常洛华一餐所用可谓是冠绝皇宫,朱元璋和朱标都比不上。 上了酒桌后朱标发现自己弟弟们确实都渐渐长大了,虽然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不过说话气度却是以然不容小觑,远比后世的同龄人成熟大气许多。 朱标没多喝,晚上还有跟一帮老狐狸的正宴,多是与兄弟们谈笑,倒也清闲自在许多,不用时刻思索许多。 酒喝的好那菜自然就吃得多,都是半大小子,幸好常洛华还从自己那边送过来几道菜,否则都快不够吃了。 等吃完的时候,刘安以及赵淮安正领着人一箱一箱的朝东宫库里抬着东西,长长的人龙一眼都忘不到头,可见搬运的箱子有多多。 三兄弟看的好奇,朱樉当先问道:“这就是大哥从陕甘押运回来的东西,真没想动如此之多。” 朱棢也是咂舌道:“寻常东西可不值得大哥带回来,那些贪官污吏可真是没少搜刮。” 这时候清涟也怯生生的走了过来,规矩的跪倒行礼,那段天然的抚媚纯真动人心魄,加上精致又与中原女子风格迥异的面容让三兄弟为之哑然。 就连向来较为沉默的朱棣都忍不住说道:“这就是大哥方才所说的庭州女子?果真风采不凡。” ranwen.la 老二老三看的也是心动,心里盘算着得派人去西边寻摸一下,这个是自己大哥的,他们可不敢伸手去要。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们对自己大哥的性格也算了解,大哥不是吝啬的人,但绝不是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的,如果越过了底线,还会受到惩罚。 朱标对一旁的云锦吩咐道:“把她带下去安置吧,用度暂且算是女官的,教教她宫里的规矩。” 云锦轻声应诺,随即带着清涟下去了,三兄弟顿时朝着自己大哥挤眉弄眼,老二笑道:“大哥突然带了这么个美女回宫,皇嫂那边可知晓了?” 老三也是附和道:“就是,要是皇嫂不乐意了,闹到母后那边去,大哥可别怪弟弟们要跟着去看热闹。” 朱标哼笑道:“我的热闹你们也想看,看来是最近好日子过惯了,等过两日去演武场练练?” 三兄弟根本不接招,上次去演武场大哥领着傅忠狠狠的揍了他们一顿,傅忠那个死心眼儿,是真的下死手啊。 调笑几句后也就没有人再提了,说到底只是一个女人,不过是个消遣罢了,借着与自己大哥开开玩笑,真论起来值得什么? 看着有些眼馋的弟弟们朱标笑道:“行了,都快挪不动脚了,去挑些喜欢的吧。” 三兄弟等的就是这句话,半点儿也不客气,上去就是各自挑了好几件喜欢的,都是珍品奇宝,不乏唐宋书画。 这些东西若是放在前世,各个都是得花门票隔着防弹玻璃才能远距离观赏的宝物,而今却是成箱成箱的往库房里搬运。 如此一来倒也不算什么了,朱标若是愿意随时都能再搜刮几大仓库,因为全天下有的是想要朝皇太子殿下溜须拍马的人,岂会吝啬这些身外之物。 朱标召开刘瑾,从他手中的账目清单上勾画了几十件顶级珍宝吩咐道:“都送去坤宁宫。” 然后又挑了一些普通的吩咐送到各宫皇子公主那边,这些质量就一般了,不过对久居深宫的年幼皇子公主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纵然送出去不少,但其实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毕竟几府之地官员士绅的家底儿,多得很呢。 四兄弟按照往日的习惯,一起去了御马监给自己的爱马刷毛,期间交流兄弟感情,到了下午时候,三兄弟知晓晚上自己大哥有正事就告辞离开了,不过也约好过几日朱标空闲了,他们做弟弟的要在宫外好好宴请自己大哥一顿。 朱标面色平淡的看着三兄弟远去的背影,三人还在不时打闹,宛如还没长大的孩子,但朱标心中却是清楚,自己三个弟弟真的长大了。 …………………… 第四百四十五章 吃饱穿暖 刻意在他面前表现的平庸贪财好色,言谈举止也有些刻意,不少话都是经过思索才说出来的,与去年相比很大不同了。 “近来他们在外都跟谁走的比较近。” 默默站在朱标背后的刘瑾轻声说道:“多是母族妻族的子弟,平日经常聚在一起在酒楼中饮酒投壶为乐,有时候还会去城外山林中狩猎。” 朱标眼睛微眯道:“包括那些将来要袭爵的人吗?” 刘瑾清楚自家殿下问的是卫国公长子邓镇和宋国公长子冯实,以及宋国公已经袭爵了的侄子郢国公冯诚。 刘瑾回答道:“奴婢瞧着都还有分寸,尤其是郢国公极少露面,只有实在推脱不过才会赴宴喝酒,而且从不与他们外出狩猎。” 朱标听到这儿心里就有数了,这也是他为何替这三个求情放出宫的原因,就是想要看看谁会往上凑。 毕竟太子东宫麾下的位置就那么些个,也不是想投诚就能投诚的,所以有些人想要退而求其次也不难理解,毕竟诸位皇子可都是开国太祖的儿子,将来必定是要就藩封王的。 与其在东宫排个末尾,不如依靠关系更近的王爷,日后家族同样也能在朝中立的住,朱标相信有此想法的人应该不少。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朱标转身径直去了工部,从前两年开始工部就一直在专心研究他要求的煤炭,以及派人在天下各地搜寻各种矿产资源。 吃饱穿暖是底层百姓最大的愿望,也是朱标最先要解决的问题,目前大明地广人稀,粮食的问题更多是受限于天灾人祸,而非王朝末年时期的土地兼并。 所以大明其实对高产粮食并没有那么急切,何况那些作物找过来就是成品的,南橘北枳的教训也是要考虑的,后世的番薯玉米应该是经过数代改良选种后的成品。 百姓们尤其是北方百姓,目前最大的问题是难以过冬,棉花经过这几年老朱的强制推广,产量高了不少,可运到北方后的价钱也不低,贫苦百姓依旧还是有穿不起棉衣的。 豪门大户才用得起的煤炭木炭就更不用多说了,所以朱标一直要求工部要制造出成本低廉的低价煤,不得不说工部还是有能人的。 刚开始研究了几个月就有了成果,只是价格还是偏贵,只是相对来说便宜了,贫苦百姓或许能买上一些,但也只会在寒冬腊月熬不住的时候烧一些,该受冻的依旧受冻。 所以研究就一直还在继续,如今两年过去了,他在从陕甘回京路上才接到消息,说是成功了,研制出了制造成本仅十文钱的煤炭。 朱标一算如果大批量制造的话,成本还能再下降一些,毕竟如今的年代,使用劳动力的成本极低,有的人想找个差事干还找不到呢。 一路直达工部,朱标步履匆匆倒也没有人不识趣的上前拜见攀谈,都是避让在旁躬身行礼,朱标微微点头也就过去了。 工部尚书领人在工部府衙大门前迎候,说了几句后就一起踏入一个工坊,里面烟尘缭绕地上也都是碎煤渣子,工部尚书在朱标身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里面着实有些杂乱,殿下不妨暂且等候片刻,臣命人打扫一下。” 朱标目光四处巡视随口说道:“不妨事,不过研制煤炭可需要注意通风,时刻小心为上,否则中了煤毒昏过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siluke.com 工部尚书立刻点头道:“殿下放心,臣等都注意着呢。” 走到一处房内,几个匠人正跪在地上等候,他们面前摆着几大篮子煤炭,身后则是一个火灶:“小人等拜见太子爷,太子爷千秋!” 朱标点头笑道:“两年辛苦终究是没有白费,只要此煤炭如你们上奏的说言那般,本宫绝不吝啬奖赏。” 其中领头那个须发花白但身体健壮的老者磕头道:“小人等绝不敢欺瞒,请太子爷检验。” 工部尚书摆手道:“放入炉灶中,让殿下看看成效吧。” 几人应了一声之后,拘谨的起身忙活起来,由于早有准备添煤燃火,很快就有阵阵热气蒸腾,火红的煤饼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屹立不化,效果斐然。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煤炭本就是这样的功效,朱标关注的也只是其成本如何,能燃烧的时间有多久,能不能让贫苦百姓们也能烧的起。 刘瑾从地上捧起一块煤炭,朱标瞧着中间有不少小孔,想必是为了更好的让燃火,样子也说不上整齐,黝黑粗糙。 一旁的工部尚书开始介绍制造方法,匠人们在旁不自觉的搓手等待,此煤碳主要用料是原煤、黄泥、木炭粉以及一些其他绕口的东西制造成的。 朱标听了一会儿就摆手道:“为何成本便宜?” 工部尚书无奈的停下嘴,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背下这么多绕口的材料名,好特意讨教了不少懂炼丹的道士,想着在殿下问询的话还能讲出典故。 谁能想到殿下根本不问,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道:“因为所用的原煤不需成块的上品,碎煤渣子亦可,那些本就是无用之物,所以成本极低。” 朱标闻言面上扬起笑意,不顾脏手拿起了一块黑乎乎的煤炭掂了掂道:“测试过煤毒吗?严不严重,需要通风才可以吧。” “这……”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工部尚书言道:“这倒是没有试过,不过研制这么久倒也没有发现谁中煤毒,料想只要正常通风就应该无碍。” 朱标吩咐道:“往后工部但凡研制了什么东西,只要是人用的,都要多测验,可以用些牲畜来试验,以防万一。” 朱标的话自然没有人会反驳,纷纷应诺一声,朱标对一旁的刘瑾说道:“装一些带走,本宫要请圣上也看一看。” 工部尚书赶忙说道:“此煤制造粗陋,实在不宜上供给圣上使用,殿下要是有需要,臣即刻命人赶制一批好的。” 朱标摆手笑道:“无妨,本就是要售予百姓,实用为上,其余的都是小事。” ………………………… 第四百四十六章 百泉冻皆咽 朱标瞧着这批煤炭已经有点后世蜂窝煤的样子了,若是在研究几个月说不定也就成了,不过时不我待,已经入秋了,大批量制造也需要时间,既然有了差不多的,今年那就先用着吧。 只要能让北方百姓较为舒服的度过今年的寒冬,相必收复民心的效果要远远比什么形式上的安民诏书强上千百倍,北方百姓对朝廷的认可也会更上一层楼。 朱标欣喜之下赏赐了五百两银子给那些工匠,别说工匠们乐坏了,就一旁的工部尚书都有些羡慕了,五百两银子啊,按照他堂堂三品大员的俸禄都不知要攒多少年。 朱标吩咐道:“即刻开始大规模制造吧,北方边军以及百姓都需要这些,工部其余的工作都暂且放一放,本宫过会儿会去同圣上请示的。” 屋内众人当即应诺,朱标转身朝外面走去,刚入秋下午还是蛮热的,在屋里烤了这么久,实在有些干热 那几名情绪激动的工匠还在不断磕头,太子爷的赏银无人胆敢克扣,到手后他们就是主动向上孝敬一点,剩下的也足够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儿孙也能交的起束脩好好读书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是天下人都知晓的,因为只有读书人才有当官做宰的途径,太平盛世了,谁不想自己出个状元郎。 朱标与工部尚书一同出了屋,朱标接着吩咐道:“离京城近些的矿山便罢,远些的尤其是北方的不用运原煤到京城折腾,工部派遣匠人官员前去就地立场招工制煤。” 工部尚书应了一声,随即有些迟疑道:“纵使制煤成本低廉,但如此大规模的开场招工,前期耗费的银子恐怕也不少。” 朱标说道:“一会儿便会有旨意,从户部那边先取出五万两银子交给工部,这笔银子本宫也会派人看着,务必落实到实务上!” 工部尚书知晓这是太子殿下在敲打他,当即回道:“殿下放心,工部定然不会有贪腐之徒!” 朱标点头道:“如此便好,本宫一向看中工部,尔等切莫让本宫失望。” 随后俩人一边谈论部署一边走向工部大堂,进去后就有差吏端来温水,朱标洗了洗手然后落座,煤炭研发暂且告一段落,不过朱标还是对工部不太满意。 区区煤炭竟然就耗费了如此之久,可见工部内并没有太多优秀的人才,更缺乏具有创新意识的人才。 工部乃是职掌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的部门,可目前来看思维有些僵化了,而且官员过多,工匠过少。 朱标也不是没有想过专门设立一个科研部门,提升工匠地位,以金银官职刺激其创新力,不过贸然提升一批人的社会地位可不是简单的,官员士绅的反弹就是大问题。 何况独立部门之后,科研所需的人力物力都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朝廷也没有那么多闲钱去投资前景不明的东西,所以还不如暂且依附工部这个资源充沛的大部门。 分别落座后,朱标喝了一口刘瑾奉上的茶水,随后看着工部尚书吩咐道:“本宫会再从东宫库里出两万两,用于工部从大明各地招收优秀匠人,往后再有研发务必不能拖延这么久了!” 西红柿小说 工部尚书眼睛一亮,当即应道:“殿下放心,臣定然会广招好手。” 朱标点头后又吩咐了几句,然后就起身准备离去了,工部尚书恭敬的把他送走,俨然一副对待财神爷的架势。 朱标自然也清楚,而且也根本没有对这三万两要求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工部作为朝廷官署衙门,向民间招收匠人本就无需付出任何代价。 最多也就是给个安家费罢了,他给的三万两无论怎么算都是绰绰有余了,多出来的那部分无疑就是给工部官员的奖励了,人情世故就是如此,你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总不能一味的甩鞭子抽。 一路直奔谨慎殿,刘瑾身后的几名工部小官则是捧着几篮子煤炭,到了地方通禀之后,朱标就顺利的进了殿内,老朱同志一如既往的在处理一摞厚厚的奏章。 朱标进屋拜见后,让身后的人把煤篮放在一旁,朱元璋自然也是颇为好奇的放下了手中的笔,自己儿子可是极少拿着东西来见他。 纵然是在外得了什么奇珍异宝也都是直接送到内帤,从不会拿到他面前卖乖,放下笔后,饶有兴致地走下御阶,看了看黑乎乎的煤块,还拿绣着龙纹的靴子踢了踢。 朱标含笑在旁看着,知道自己父皇是忘了这件事了,也对,毕竟都过去两年了,老朱同志日理万机,确实不大可能还记得了。 朱元璋仔细思索一下还是没想起来,不就是质量颇为一般煤炭,跟过冬时候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用差不多,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定然不会拿没有用的东西浪费时间。 老朱沉吟着不说话,朱标见状也不再装深沉了,要不老朱面上挂不住了,就是这时候不说什么,等过年时候可就要折腾他了,那些麻烦事可都得让他上,弄不好还得被赶到凤阳祭祀皇陵。 朱标光是想想都累的不行,赶忙说道:“父皇可还记得当年与儿臣商讨棉花的时候的事情,工部那边终于有成果了。” 朱元璋听到这个提醒再联想棉花很快就想起来了,眼睛一亮欣然的附身抓起一块乌黑沉重的煤炭,掂了掂问道:“这一大块多少文钱?种地人家里可用得起?” 朱标点头道:“用得起的,这一大块成本也不算高,因为主要原料用的是煤矿里的碎煤渣以及黄泥,开头这两年朝廷再补贴些,百姓们花上几文钱就能用的起了。” 朱元璋顿时欣喜不已,百泉冻皆咽,我吟寒更切,他是最知晓寻常百姓过冬有多难的,年幼时家中保暖的的被子里只装的起木棉、稻草、芦花等廉价又充实的保暖物品。 然而,稻草粗糙,缝隙又大,装在被子里沙沙作响,异常难受,芦花听起来美妙,实则异常轻薄,一被子的芦花也不如一斤棉花保暖。 ………………… 第四百四十七章 思虑再三 所以朱元璋开国后就下令,官田民田都要出一部分种植棉花,结果刚开始种棉令推行时,遭到了很多百姓的抵触,百姓惜田,能种粮食的土地,从不会浪费种什么其他的。 毕竟无论是种什么都是要交田税的,何况吃饱还在穿暖前面,种种因由之下,纵使百姓迫于官府命令种了棉花,但却并不认真照顾,依旧是把心力都应在粮食上。 朱元璋见此便下令,益种绵花,率蠲其税! 此令一下立竿见影,江南地区的百姓的心眼就活动了起来,种粮食是虽然可以填饱肚子,但是要花钱交税,种棉花不要交税,只要卖一把子力气,来年收了棉花,再把棉花卖了钱,就可以又买粮食了。 百姓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朴素,当然了,士绅地主自然也不会放过朝廷的优惠政策,他们是不缺粮食的,所以种起棉花倒是比百姓还狠。 只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棉花无论是做衣服还是做床被,都是极为舒服的,所以价格不低,太多百姓自家种了也舍不得自用,大多都卖了出去,也就留下一点点给家中幼子幼孙用。 多种棉花的南方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北方了,老朱推广棉花,最大的受益者是温饱有余的百姓,赤贫百姓的生活还没改变太多,毕竟正式种棉花也不过才三四年,产出相对所需人口还是相形见绌。 想来尚需十几二十年棉花产出多了起来,价格下降才能真正惠及天下,不过这也是常理,哪怕是工部研究的煤炭也是一样的,再便宜也总有买不起的人,而买不起的人却又恰恰是最需要的人…… 不过事情总还是要办的,就比如棉花,传入国内都已经不知道多久了,可前面多少朝代的明君贤相却从未推广过。 煤炭也是一样,宋朝时候就已经开始焦炭炼铁了,这是冶金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划时代的发明,相比于欧洲,华夏早了好几百年。 华夏从不缺少创新,只是甚少服务于底层百姓,愚民弱民更符合统治阶级的需求罢了,不过到如今,时代已经要变了。 世界即将连通,固守自家一亩三分地的时代一去不复返,纵然闭关锁国可以在延续一段时间,但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面对浩荡大势无处可躲,那就应该主动投入其中借势而为,犹如金鲤一般顺着时代洪流越过龙门,再次成为世界的主导。 朱标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否则他完全可以让工部先研究那些奢侈品,好好捞上一笔,只是那些东西于国于民无益。 如果朱标只是个百姓商人甚至是勋贵侯爷,那他才不会管这么多,更不会费心力谋划,只会安心捞钱,反正大不了就领着一些心腹混出海外,这时候那边都乱的很,有钱有人给自己弄个自治领土也不难。 但他却是国之储君,那么他的根就在这儿了,舍弃不掉的,所以才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筹谋打算,因为他知道,若是只抱着自己死后管他洪水滔天的想法玩乐一世,等大限将至那天他一定会后悔的。” 人活着总是要有责任的,于国于家他都会对大明负责,朱标的思虑一停,就见此时自己父皇已经命人把一旁的燃着熏香的五龙拱珠香炉掀开,把里面燃了一半熏料取出,兴致勃勃的把黑乎乎的煤炭投入进去。 命太监点燃后乐呵呵的看着,看了好一会才说道:“那些煤山本就都是朝廷的,成本算无,对百姓售卖的价格再低些吧。” 西红柿小说 朱标摇头说道:“已经够低了,再低下去对其他卖煤为生的商户也是个巨大打击,何况今年能卖给百姓的本来也不多,毕竟北方边军那边需要的也是个大数目。” 朱元璋闻言有些兴奋的心情平复下来,也是点头道:“不错,草原那边这几日连番大战,虽然没有波及到我大明,但如此动向不得不防,这些煤炭优先供给边军。” 朱标应道:“就是到煤矿边上开厂前期投入的银子也少不了,儿臣刚才同工部尚书说要从户部支出五万两…” 朱元璋坐回主位道:“可以,不过工部一定要尽快安排制煤,都已经是入秋了,不能拖拖拉拉的。” 说完后老朱苦笑道:“这银子昨天才入库,今天一早各部都发来了要钱的奏章,光是兵部就要十万两,其余的吏部要五万两,礼部要两万两,户部说要自留十万两,都是狮子大开口。” 朱标闻言也无奈的回答道:“难得天上突然掉下块大肥肉,各部估计都想着嘴快有嘴慢无,最后一个汤都没有。” 父子俩随口说了几句没有用的,然后老朱看着还在燃烧的香炉说道:“你今晚是要见不少人啊,是有什么打算?” 朱标点头道:“昨日邀请的时候倒也没想太多,只是想顺势看看远近亲疏,没想到今日早朝弄成这番局面,今夜看看胡惟庸的打算。” 朱元璋想起早朝的情况也是有些不明所以,按说他也只是想要把地方那些犯法的官员拿下,并没有牵扯京城以及北方边军的意思。 毕竟这两方面他都有布局,只等时候一到即可收网,先在打草惊蛇得不偿失,可胡惟庸这番动作却是有股鱼死网破的架势。 朱标接着说道:“胡惟庸是个聪明人,他应该也只是在试探,事情真的闹大了,父皇的计划固然乱了,可他却是实实在在要掉脑袋的,儿臣估摸着今夜他应该会主动低头。” 朱元璋眉头皱了起来,胡惟庸这般莽撞的试探着实不符合他平日的行事风格,在经过与杨宪的斗争之后,胡惟庸做事已经十分稳重成熟了,有了丞相的气度。 从他轻松写意的斗倒汪广洋就能感受到,他彻底从李善长的影响里走了出来,可以说是自立山门了,中书省六部衙门甚至一些勋贵将领都对他颇为敬仰。 这样的聪明人按说不会这么鲁莽,可他偏偏就是这么做了,甚至不惜亲自上阵,这就不得不让他思虑再三了。 …………………… 第四百四十八章 集贤楼 与自己父皇交谈了一会儿,朱标就踏出了谨身殿,现在大概是申时,斜阳欲落去,但依旧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垂挂在天边。 还不到赴宴的时候,但也不远了,这时候反倒是无所事事了起来,回东宫见妻子太远,去后宫看母后太麻烦,自己父皇还忙着批阅奏章… 朱标漫无目的的走在前宫,骤然回头一看就见成群低眉敛息的宫女太监,他们的日常就是跟随在朱标身边,除非朱标特意下令,否则总会处于一个众星捧月的状态里。 信步走到内五龙桥上,挑了个不错的地方,径直坐了下去,默默的看着下方流淌的河水,刘瑾见状走到桥墩一处隐秘的角落掏出一个青花瓷碗,里面全是一些光滑的鹅卵石。 而其余宫女太监则是规矩的等候在桥下,刘瑾快步跑上去把跪地将瓷碗递上,朱标随手接了过来,然后捻起一颗鹅卵石就朝水中抛下,小小的浪花掀起,石子落入水中清脆悦耳的声音随之传来…… 小太监们的目光慢慢都被石子吸引,他们的年纪也都不算大,也是喜欢玩耍的年纪,只可惜家中养活不起了,就把他们送入宫中,换些银子让家中其他人活下去。 而宫女们则是默默用希翼热切的目光看着神态平静丢着石子儿玩的太子爷,都渴望等有朝一日得到太子爷的宠爱,哪怕是一夕之欢也足够了。 众人众生相,谁还没个愿望呢? 等朱标把一大瓷碗的石子儿都投尽了,夕阳也落下去了一半,天色昏暗下来,朱标一个恍惚回过神来,随手放下瓷碗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莫名的感觉一阵索然无味,有些想回宫睡一觉了。 只可惜今晚还有正事要办,起身去一处殿内脱去朝服,换上了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墨玉麒麟腰佩,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 换完后大大方方的走到宫女们,见她们面红耳赤后方才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内殿,心想本宫就是晒黑了些,也是京城最靓的仔! 朱标突然想着下次得找机会让傅忠好好照着老三的脸打几拳,那小子越长越帅了,往后是个威胁,还有老六也是。 除了大殿外面的天色也彻底的黑了下来,宫里各处已经点起来灯火,不过因为马皇后节俭的命令,还是有不少黑暗的地方。 朱标算了算时间,这时候有资格赴宴的应该都到齐了,就等他去了,这才不慌不忙的登上了车驾,朝着宫外集贤楼行去。 刚到宫门口,就见数辆一摸一样的车驾等候在此,驾车的将领随意的插进了其中,然后宫门大开,几辆相同的车驾驶出,谁也不知道太子究竟在其中那个里面。 朱标也没兴趣给随行的护驾人员增添难度,老老实实的坐在其中,七扭八拐过了许久之后,车架才停了下来,外面这时候也传来了官员们的问候:“臣等恭迎太子殿下驾临。” 坐在另一辆车上的刘瑾先到了,此时上前拉开车门特制的车门,端坐在其中的朱标赫然显露,文武官员这才安心的拜了下去。 朱标矫健的下了车驾,一手负在手身后,先是抬头看了眼道旁高耸夺目的集贤楼,此楼也是半公半私,是洪武元年所建,听闻文官们向来喜欢到此谈风论水,是个雅致之所。 然后才对地上穿着便服的一群官员们笑道:“都起来吧,今日就不必拘泥于礼数了,否则这酒也不用喝了,本宫还不如回宫睡觉来的舒坦。” 最前方的胡惟庸起身笑道:“殿下所言极是,那一会儿臣可要好好敬您几杯酒了。” 后面的勋贵顿时来了精神,也不在黑熊精披袈裟愣充文人雅士了,各个从地上弹了起来,过程中谁碰到谁还不忘推搡几下。 “哈哈哈,殿下说的对,难得出来喝酒,又不是在宫里,喝得痛快高兴最重要。” “娘的,你高兴也不能跳起来踩老子的脚啊!” “嘿,老子愿意,你小子不服一会儿看谁喝趴下,谁输了谁请往后三天的勾栏听曲?” baimengshu.com “呸,粗鄙之徒,本官一会儿就要教训教训你们,勾栏听曲也带本官一个。” 武勋们自顾自的玩乐,尤其是赵庸等人,知晓自家殿下的脾气,也知道此时该活跃气氛,自然当仁不让本色出演了。 文官们看勋贵如此粗鄙,太子殿下也只是含笑看着,就知晓今夜太子殿下确实是想要热闹一些,于是都不在装深沉了。 唯有其中一批面色不好的,那都是跟陕甘之案牵扯过深的,大理寺以及刑部如今已经开始彻查,今夜他们还能过来赴宴饮酒,但明日可能就身在刑部大牢受刑了。 如此清醒之下,他们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只能死死的盯着最前方胡惟庸的身影,其中几个地位不低的,心中都在咬牙,若是胡惟庸真的不保他们,把他也别想过的舒服。 一群人说说笑笑进了集贤楼,菜品都是刘安过来安排的,清淡小菜为主,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不过鸡鸭鱼肉倒也不缺,毕竟是朱标请客,太寒颤也就太刻意了,没有必要。 入席之后酒菜也就端上来了,朱标落座后笑道:“诸位莫要嫌弃菜肴不盛,本宫在宫里可都吃不了这么好的,母后缩减宫中用度的情况,诸位应该也听过了。” 自然没有傻子会挑剔,都纷纷表示皇后娘娘乃是千古一后仁德可钦,还有文官表示如此丰盛的宴席已经许久未见了,诚恳的谢过了朱标。 朱标当先提了一句之后,就是其余人发挥的时候了,左右都是场面上的话,无论文臣武勋都会几句,朱标也没往心里去,只是不时举杯点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面红耳赤的武勋们就开始放飞自我了,污言秽语不断,不仅是互相较量,还会刻意把平日看不上的文官扯进来,仗着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劲头狠狠的灌了他们一顿。 ………………………… 第四百四十九章 忠臣良将 如此热闹的场面中,那一撮神情恍惚的官员们顿时就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朱标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停的与胡惟庸碰杯,小口小口的抿着酒。 渐渐的醉倒的人越来越多,就是酒量好的武勋们看看上面那两位面色如常还在谈笑的丞相和太子爷,也都自觉的醉倒了。 醉倒的自有家中仆人带回家中,朱标也不会挽留,等到月上中天之时,集贤楼内的人就不多了,武勋那边更是仅有南雄侯赵庸等寥寥几人留下。 不过按照朱标对那些家伙的了解,估摸着这会儿没喝尽兴的都脱身去勾栏教坊司耍乐尽兴去了,他们可不想掺合到陕甘贪污案中。 渐渐的酒桌上的气氛又凝固了起来,胡惟庸则是笑容依旧朝着朱标敬了一杯酒道:“今日圣上命大理寺以及刑部彻查陕甘贪腐一案,臣本以为朝中贪腐蠢物应该不多,正好可以趁机一扫污秽肃清庙堂……” 朱标径直接过他的话碴道:“胡相所想正合本宫心意,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庙堂乃朝廷中枢,岂能留贪污硕鼠居其中!” 一旁的刑部尚书张口道:“殿下所言极是,只是臣今日拷问那些犯官,他们竟有人张口胡乱攀咬,企图污蔑更多人。以达成法不责众的目的,其心可诛啊!” 朱标饶有兴致的问道:“哦?都攀咬到谁了?而且曹尚书又如何断定是胡乱攀咬而不是确有其事呢?” 刑部尚书曹荣面上神色一滞:“那人数可就多了,赵尚书陈通政甚至连远在镇边的开平王都有,这可不就是明目张胆的攀咬,臣以为应该仔细审讯而非听风即雨,也请殿下禀明圣上。” 朱标摆手道:“父皇既然是命曹尚书以及阎寺卿主管,那就是信任,这些事两位爱卿商量过后上奏禀明即可又何须本宫多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曹荣自然也不能说没有殿下您点头,阎东来那个铁面阎王根本就是油盐不进,没有大理寺的配合,刑部如今根本做不了主。 阎东来这时候也放下酒杯开口道:“曹尚书所言有些过于武断了,拿些犯官或有胡乱攀咬的嫌疑,但也不代表全是如此,本官以为某些京官确实与地方犯官有所牵连!” 吏部尚书正好坐在阎东来上手位,闻言开口道:“怎么听说阎寺卿的亲侄子翰林学士阎鹤堂貌似也有牵连?” 刑部尚书笑道:“这是凤翔知府的供认,胡乱攀咬罢了,阎家书香门弟阎公子更是前科进士品学兼优怎么可能会如此不智。” 朱标闻言看了看阎东来,这件事他倒确实不清楚,阎东来面色不变强硬道:“本官承蒙圣上信重,执掌大理寺主管刑狱案件审理,绝不会因私废公,若是阎鹤堂果然牵扯此案,定然要大义灭亲维持法纪,这点劳烦曹尚书在旁监管!” 曹荣顿时有些下不了台,这也是为何他厌恶阎东来的原因,据他了解阎东来根本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性格,此人在任职刑部之时,也曾有不少徇私舞弊的事迹。 但他在得到太子殿下信重之后,知晓了殿下喜好需求,他先是擦干了自己的屁股,把以前那些因他逃脱惩罚的人重新审判,然后改头换面变成了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 如此迎须小人岂能让人心服,他在摆出这等态度更是让人厌恶,只可惜太子殿下信任,谁拿他都没有办法。 通政使陈佑宗也是笑道:“阎寺卿所言极是,既然有人攀咬本官,不妨当面对质以证清白,有阎寺卿曹尚书在,定能让贪腐者受罚,还无辜者清白!” 此言一出许多的面色就不好看了,他们都清楚,这件事根本扯不上常遇春阎东来和陈佑宗几人的身上,最多也就是能拉下他们身旁的人,根本无法影响威胁。 而且从这俩人所表达的态度上也能看出太子爷的意志,根本没有遮遮掩掩相互妥协,以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思。 雅文库 朱标悠闲的举筷吃着菜肴,集贤楼果然不负所望,其菜品要比宫里的御厨强上不少,等以后朱标一定要举办个天下第一厨艺大赛,选其中最优秀者入宫当御厨。 御厨做饭竟然不好吃,那还配当御厨吗? 胡惟庸突然放下筷子悠然一叹,起身对朱标下拜郑重的说道:“今日一天臣却是收到了不少人的请托啊,未曾想中书省以及六部竟然有这么多人参与,此乃臣之过也。” 朱标眉头一皱同样当下筷子说道:“胡相此言是什么意思?” 胡惟庸面色有些难堪道:“臣本以为京中牵连者应当不多,但却是出乎所料,牵扯如此之广,若是贸然拿下,恐生动乱啊。” 朱标越发不清楚胡惟庸这个老狐狸在搞什么了,既然要低头那今日早朝又何必提起,这不是有病吗? 朱标心中不断思考胡惟庸的真实目的,面上不悦的一拍桌子:“胡相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父皇前些年就曾说过面对贪污腐败之徒绝不会因其人多势众而法外开恩,若有求情者一概同罪而论!” 胡惟庸跪地拱手道:“臣若有私心又岂会在早朝时请求圣上彻查,实在是经过一天才发现京中官员或多或少都得到过地方孝敬,毕竟朝廷俸禄低廉,这只是前朝以来的惯例,并非内外勾结之举,此等情况尚需谨慎处置啊。” 集贤楼中留下的中书省以及六部官员都协同跪下齐声开口道:“求殿下宽仁,以大局为重。” 朱标起身冷然开口道:“你们都与此案有牵连?” 众人一味磕头,尚留在座椅上的寥寥无几,朱标冷哼一声道:“难怪看你们方才都面色萎靡,原来是心中有鬼,赵庸即可叫人拿下这些人,交由大理寺严审!” 此言一出下方官员各个都有些惊愕,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各个都否认自己与陕甘之案有牵连,只是为了顾全朝廷大局才请求太子殿下。 没有那个会蠢到不打自招,那不是真诚,那是傻子,那是不给太子殿下台阶下,大家都是体面人,都是一心为公的忠臣良将! …………………… 第四百五十章 互相试探 朱标闻言面色好看些了,本来已经起身的南雄侯赵庸也被一旁的巩昌侯郭兴拉住,如果真的将这么多中书省以及六部要员一举拿下,那明天朝廷就得停止运转了。 而且每个把月根本恢复不了,这些人可不是随便挑出一批新科进士或者翰林院那些小年轻能顶上的,各个都是久经官场仕海浮沉多年的官员。 如果不是他们不好替代,老朱早就动手全杀了,元朝遗留下来的官员,十个里面杀九个都不会有冤枉的,但就是这些人撑起了朝政的运转。 地上的吏部尚书开口道:“臣等亦无颜肯求殿下,只是事关紧要,京中官员或多或少都得过地方好处,这也是惯例了,但与那陕甘贪腐绝无牵扯!” 户部尚书也苦着脸道:“殿下容禀,臣等下朝之后才知晓事情严重,若是洞幽烛微那牵连就太广了,臣以为不如只诛首恶余者不较更为合适妥当,请殿下三思…” 朱标哼了一声看向胡惟庸道:“朝令夕改,迄无宁日,这等道理难道胡相不知晓吗?如今倒来求本宫,岂不可笑? 胡惟庸磕头道:“臣愚昧莽撞弄成如今之局已是愧不敢言,自知实无掌丞天子助理万机之能,明日早朝臣就请辞相位,请圣上殿下另任贤能,以昭盛世。” 此言一出胡惟庸身后的众人皆是神色慌张,就连一旁冷眼旁观的陈佑宗赵庸等人都为之一愣,胡惟庸步步艰难好不容易登临相位,难道这么轻易就要放弃了? 朱标更是眉头一皱,深深的看了胡惟庸一眼,他这是在试探,看来他确实已经察觉到朱元璋刻意的安排了,现在是想看看能不能挣脱出来。 在皇帝的谋划中,他胡惟庸到底是处于什么位置,可有可无还是必不可缺?是针对他还是针对身处丞相之职位的人?更重要的是,天家愿不愿意放过他… 朱标的手不自觉的捏了捏垂在衣袍下摆的墨玉麒麟佩,深深的看了胡惟庸一眼说道:“胡相此言过了,彻查此事无论是圣上还是本宫都点头了,可见此令并无不对,严惩贪官污吏肃清朝廷吏治更是当前所需。” “只是没有想到牵连者如此之广罢了……不!并不是陕甘之案牵连如此之广,而是官场逢迎谄媚讨好送礼之风太过盛行,以至于如今的局面。” 朱标一句话把事情定性了,把大多数人从陕甘贪污粮食案中拉了出来,专为罪责较小的风气不正之中。 下面的官员磕头如捣蒜,仿佛绝境之中抓到了救命稻草,不断应是,而且还都义正严辞的反思了自己。 磕完头再看太子殿下果然是气度恢宏尧舜禹汤体察臣隐仁厚礼贤忠的完美储君,若是能尽快登基称帝就更好了。 吏部尚书磕头应道:“殿下英明,京官受惠绝非陕甘一地之孝敬,而是各地皆是如此,皆归咎于宋元遗留之不正之风,只是此时恰逢陕甘贪腐之案暴发,一旦彻查……” 中书参政涂节则是对胡惟庸的背影劝道:“下官等之罪,怎能让胡相承担,请胡相收回请辞之年,辅佐殿下好好处理此事才是紧要啊。” 胡惟庸听完太子替他开脱的话后没有丝毫喜意,面上虽然已经如常沉稳,但那双幽深的眸子却在不断闪烁,喉结也在不断上下滚动。 太子,不,是圣上已经认定他了,那个在暗中进行的计划必须由他胡惟庸推动,这也是为何他能一路斗倒杨宪汪广洋,还能让胡惟庸李善长为他让路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他比这四个人都强,而是因为圣上想让他赢,因为圣上一直都站在他背后,默默的为他上位扫除对手,而且还在他上位后不断给在朝堂中排除异己安插心腹的机会。 胡惟庸抬头看了眼太子殿下,这分明是太子的待遇,只不过圣上对太子的扶持摆在明面,而对他的扶持摆在暗处。 雅文库 圣上宠爱太子天下皆知,可圣上总不可能宠爱他胡惟庸吧? 不是宠爱那这份扶持早晚就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个代价恐怕也不是他能承受的,胡惟庸心中不断浮现杨宪的身影,难道这也是他的未来吗? 胡惟庸听着耳旁太子殿下的训戒之声,心中却是突然真的有了请辞归乡之年,事到如今他在想不明白圣上的打算那就真是蠢货了。 只是得了圣上如此多的扶持,现在想要抽身而退班里有那么容易,何况他也真的舍不得这个位置啊。 佐政事,定国策,辅君王,副署诏令,下安黎庶,群臣避道,礼绝百僚是为丞相。 除了本朝太子地位特殊之外,丞相之职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也不为过,胡惟庸自己确实是极为不舍得,半辈子拼搏至此地位,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发现皇帝要撤凳子了。 “胡相,胡相,胡惟庸!” 胡惟庸骤然回神朝着前方一拜道:“臣在,请殿下吩咐。” 朱标也知晓他如今定然心绪复杂,径直说道:“陕甘之事尽快结案,但官场风气不正亦当改正,如今已是大明而非宋元了,圣上治政以严,尔等亦当清楚。” “本宫暂且为尔等遮免一回,但莫要侥幸,往后大理寺配合亲军都尉府严查官场不正之风,京官再不可收受地方官员之财礼孝敬,若是胆敢有再犯,本宫绝不容情!” 胡惟庸领着众人磕头应道:“臣等谢过太子殿下,往后再不敢犯!” 朱标冷哼一声径直离去,陈佑宗阎东来等人紧跟其后,落在最后面的赵庸郭兴仿佛看了场难得的好细,满脸讥讽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文官们,摇着大脑袋嘴里滋滋有声。 文官们这时才终于松了口气,再看赵庸的那副嘴脸,各个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刑部尚书冷然开口道:“南雄侯当初可也没少敲打来京叙职的地方官员将领。” 赵庸不以为意的笑道:“那是多少年前的屁事了,何况老子最多要个酒菜钱,不比你们这些黑心的。” “呵,五十步笑百步,南雄侯还是赶紧跟上为太子殿下驾车去吧。” ……………………… 第四百五十一章 心绪难平 赵庸朝着拍打膝盖的吏部尚书嘿笑一声,壮硕的身躯扭过去,对着他们放了个响屁,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粗鄙不堪之蠢物,焉配位居我大明侯爵!” “明日本官就要参他一本,让圣上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无法无天的勋贵。” 几个中书省和御史台的官员被气的面红耳赤,而其余高官却是毫不在意,能逃脱大劫被嘲讽几句算的了什么,年轻人气量还是不够啊。 见他们还在喋喋不休,吏部尚书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眼尖些的赶忙拉住那几个劝道:“哎,南雄侯不向来就是如此吗?诸位又何必与他滞气,当年他攻庆阳应昌,功劳本最大,但因不服将令在应昌私纳奴婢,从而不得封公。” “后来又同殿下北伐立下了大功,如今行事过了些圣上殿下都睁只眼闭着眼,诸位何必自讨无趣,就当没看到吧。” 又随着几句之乎者也声音渐渐都小了下来,几位尚书却是看向默然不言的胡惟庸,面色都有些不解,如今闹这一场是图个什么? 太子愿意替他们遮掩这不出所料,京官可不比那些地方官,各个身居要职,如果大规模的牵连诛杀,朝廷根本补不上缺口,圣上身体再好能不眠不休能顶十个人,难道他还能顶一百人不成? 所以陕甘之事不大规模牵连京官也是默契,如果不是胡惟庸早朝上发疯请彻查,那都没有今夜向太子殿下求情的事儿了。 户部尚书让一群没有事儿了的下官们先走,而几位尚书侍郎以及中书省的几名要员却是没有动,很明显是要商讨询问一些事情。 他们目前以胡惟庸为首不假,但大家都是朝廷命官,品级或有高低,但还没到要下跪听命的程度,抱团取暖共同抵抗武将以及圣上那边的压力可以,但绝不是说会无条件服从你胡惟庸的任何决定。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厚着脸皮留下来的那几个地位也不低,户部尚书皱眉瞧了瞧问道:“胡相今日之举着实让我等摸不着头脑,您到底是要做什么?” 吏部尚书敲了敲桌子道:“若只是为试探圣上或者太子殿下那就太蠢了,根本没有必要用这种可笑的手段。” 中书参政涂节赶忙打着圆场:“几位尚书息怒,胡相此举定然是有深意的,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胡相的手段吗?” 兵部尚书冷笑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本官还坐在这儿,而不是去向几大王府投拜帖!“ 胡惟庸摆摆手拦住还要替他解释的涂节,幽深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在场的官员沉声说道:“今日之事,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先回去吧。” 此言一出,各部尚书的脸色立刻又阴转晴,胡惟庸的态度很明显,解释没有但会给补偿,这自然不会是金银,而官场上可以交易的东西可就那么几样。 如此交代可比什么狗屁的解释实在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要解释有什么用,还是到手的利益更重要。 吏部尚书当先起身笑道:“那我等就回去吧,明日可还有不少公务要办,曹贤弟那边多操劳些吧。” 刑部尚书曹荣当即应道:“兄长放心,有了大理寺的配合,不日就可顺利结案。” 户部尚书笑道:“殿下的意思你们也知道了,不得牵连但也得交出些贪婪成性违法乱纪的,各部匀一匀吧,把那些不知收敛的送上去。” 几人谈笑间就把事情定下了,然后朝着胡惟庸行礼告辞,他们与心惊胆颤一天的低品官员们不同,混到他们这个地步的,对朝廷局势都有一定的预判。 知晓大规模株连根本不符合朝廷目前的利益,无论是皇家还是官员们都不想看到这一幕,既然大家都不想如此,那这件事就不可能进行下去。 胡惟庸虽然掀起了这件事,但也负责任的当即解决了,而且还愿意补偿,那么他们自然乐于见成,左右他们付出的不过是在太子殿下身前跪了一会,给储君下跪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众人一起下了集贤楼,胡惟庸此时也恢复了往日沉稳大气,客气的与众人告辞后上了自家颇为简陋的车驾。 ranwena.net 随着车驾启动,周围封闭的空间再无他人,胡惟庸的面色阴沉起来,进不能攻退无可退,他如今的处境几无生机! 如今的境况造反是不可能成的,当今年富力强,储君众望所归,天下民心归附,凭他的影响力根本不可能动摇朝廷根基,说来可笑,大明如今的强盛,他的功劳也不小。 恩师,这也是您为何那么痛快的抽身而退的原因吗? 当初他就疑惑不解,凭借恩师的身份地位,以及开国前所立下的功勋,纵然是圣上有意打压,但只要他自己不想退,那最起码还能再当两三年的丞相。 如今想来原来是自己给李善长当了个送命替身,怪不得他有儿子,却依旧把所有麾下势力都过度到了他身上,没有留下一点给李琪铺路。 您可是真疼爱我这个门生啊,只是恩师,学生走入了绝境,难道您就想这么轻易的脱身而去吗? 胡惟庸确定了自己没有退路之后,整个人的面色反而越来越舒缓了,但眸子中却闪烁着疯狂。 与天斗其乐无穷啊,这世上能有几人有此机会?既然你朱皇帝选中了本相,那咱们就好好过过手吧,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 而此时朱标的车驾已经停在了宫门口,正在接受搜查,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若不是朱标的车驾,连被搜查的机会都没有,宫门一落岂能轻易再开。 朱标还在思索着什么,跪在车驾前的金吾前卫统领朗声说道:“请殿下下马车。” 朱标闻言也没说什么,径直走了下去,那将士才松了一口气,宫里的规矩,为防贵人在车驾内被贼人挟持威胁,深夜入宫者必须下马车以防万一。 朱标下车后很快就搜查完了,那将领命令开启宫门,然后再三向太子殿下请罪,朱标自然不会为此责怪什么,自然的夸奖了他们几句。 ………………… 第四百五十二章 铸造艰难 入宫后直奔东宫,沿途的检查却是没有丝毫懈怠,顶多是朱标不用再下马车了,但该停还得停,规矩纵然繁琐,但真正做到了杜绝万一。 试想朱标堂堂皇太子进来都如此困难,更别说其他人了,这对保证皇室安全以及维护皇室血脉是很有意义的。 折腾了许久才顺利回了东宫,也没去打扰常洛华,早已有些困倦的朱标洗了个脚抱着暖床的暖玉就睡下了。 估摸着还没睡两三个时辰就又被暖玉轻声叫醒:“爷,该去上早朝了。” 朱标被晃醒后也是困得很,倔强的闭着眼睛就是不想睁开,暖玉见此也是心疼道:“那让刘瑾去跟圣上说说吧,爷昨夜回来的晚,都没睡好呢。” 听到这朱标才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拉过暖玉在她胸前咬了一口,引的她不满的娇吟一声,朱标这才起身,围帐被大小双儿拉开,屋内的灯烛也逐渐亮起。 说实在的,朱标认为日日早朝其实有点多余,别看上朝的人不少,能说上话的就那么几个,其效果还不如开个小会来的痛快,还省的人多嘴杂了。 估计这也是自己父皇的恶趣味,那个官员都别想抱着娇妻美妾睡个舒坦,都得起早贪黑的干活儿,当然了这其中或许也有扭转官场散漫懒惰之风气的原因。 朱标草草的吃过早膳后,就去上早朝了,与平日一般无二,在班房等候一会后入朝觐见,大礼参拜之后,各抒己见参政议政,早朝分外和谐。 下朝后朱标跟着自己父皇回了谨身殿,帮着批阅了一部分奏章,这时候自己父皇也开始不断叫来中书省或者六部主事官员来开小会,其实大多政务都是如此完成的。 等老朱那边差不多完事了,朱标留下户部工部以及礼部的几位侍郎问话,几位侍郎只好向皇帝行了一礼,然后又走到一旁太子的书案规矩站好。 老朱瞧了一眼然后就又低头看起自己的奏章,不过看他迟迟不下笔的样子,就知道他把注意力挪到了儿子这边,看来是好奇朱标要问些什么。 朱标手里的笔墨,先是对工部官员询问了煤炭的安排布置工作,等其详细说明情况后才满意的点点头,工部的安排说不上多么出彩,但胜在稳妥,朝廷从不需要什么格外出彩的计划,稳妥才是重中之重。 煤炭制造也是如此,朱标也想过流水线生产,但细想之下其中的问题也不少,毕竟与传统的制造业差别过多,如今已经入秋了,寒冬迫在眉睫,还是等明年在实验吧。 而留下其他人则是想要询问关于纸币的事情,随着洪武四年也要过去了,大明经济恢复了一定的活力,朱标也准备在推动一下。 而且纸币的推行也是必然的,就算朝廷不推行,各地豪商大贾也会开设票号银庄,以便交易往来,毕竟银票的便利众所周知。 铜钱虽好但面额太小,买个包子烧饼喝碗凉茶尚可,买个牛马驴羊就得在脖子腰间缠挂好几圈,更别提买房子车驾之类的了。 金银倒也能交易,只是除非官银,否则各个成色质量不一,有的轻有的重,其价值也得互相商量着来算,并没有准确的汇率,毕竟朝廷真正认可通行的货币还是铜钱,而非金银。 而且金银交易买卖物件也没那么容易,买些小东西的话,还得用剪子把银块剪成几块,过秤之后才能达成交易。 真正过日子的可没有说拿着银锭往桌子上一拍的,你敢拍人家还觉得你这银锭是不是假的,不剪开瞧瞧里面的成色,根本就不敢收。 所以现在大宗交易都是用大商户银票的,只是银票交易也繁琐,何况银票是以商户诚信作为担保,没有人真的敢往里面存太多更没有人敢存太久。 鬼知道这商家哪天会不会得罪贵人因而抄家灭族,那个时候存里面的钱怎么算,难道还能找官府兑换出来? 怕是银子要不回来,连自己都得搭进去,所以银票基本都是自家用自家的,收了别人家的,那就赶快取出来,埋在自家地底下也比寄托在别人身上安心啊。 而且银票兑现也没那么容易,大多还要经过一个漫长的手续,也不是说一个乞丐捡了几张大面额的银票就能去兑换的,那其中说道可就多了,各家各户都不一样,说不出一二来,不但银票不兑给你,还得拉你去见官。 朱标先让几人说说前元发行的纸钞,这几位年纪都不小,大半辈子都是在元朝度过的,对于自己衣食住行所必需的纸钞自然也算了解。 何况其中留下的礼部侍郎张老夫子博学多识那是朝野公认的,就是朱元璋有什么不懂的,或是要询问历朝历代制度都会请来这位问询。 张老夫子是传统的文人,奉行中庸之道,身旁有众多同僚,所以也就没有先开口,省的让人家作陪无话可说,准备在最后补漏。 其余人也都清楚老夫子的性格,所以也就自说自的,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也猜到了太子问及此事的用意,所以所说的都是朱标想要了解的。 朱标虽然也是生在元末至政年间,但他那时候元朝发行的货币早就崩溃了,逐鹿群雄各自为政,并自铸货币,俨然一朝之政,但这些都只是昙花一现,铸造的货币也是显现一时。 比如元末张士诚据高邮,号大周,自至正十三年改元天佑、毁铜佛铸天佑通宝,徐寿辉铸天启,天定二钱。陈友谅杀徐寿辉后,改元大义,铸大义通宝。 朱标小时候摸到过的钱也只有韩林儿的龙凤通宝以及自家所铸造的大中通宝,元朝纸钞早就是废纸不如了,估计都被百姓引炉灶烧毁了。 所以朱标对前元纸钞并没有什么概念,而后世纸币与如今的情况又有许多不同,可以借鉴但不能套用,毕竟目前时代差距过大。 1200ksw.net 随着几人的讲述,另一旁的朱元璋也放下了手中的笔墨,其实早在洪武元年,他就想过弄纸钞,铜钱铸造艰难,真的是谁铸谁知道。 …………………… 第四百五十三章 无所不允 只不过被当时的李善长刘伯温劝住了,言说久经乱世民心不定,这时候发行纸钞很难让百姓信服,毕竟对百姓们来说轻飘飘的一张纸,远远没有实实在在的铜钱有分量有安全感。 随着几人讲述完,礼部侍郎张老夫子开始补漏,朱标则是把他们的话转化成自己的理解,也幸亏朱标学识不错,否则张老夫子那充满史记感的话语,这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听懂的。 原来蒙古原本就是一个重视商业的民族,早在成吉思汗时期便派遣商队前往花剌子模,希望与花剌子模建立和平的通商关系。 但是短视的花剌子人模杀害了蒙古商队,这也成为蒙古西征的导火索,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成吉思汗亲统大军西侵,历时五年,破城灭国收编了四十万军队,夺取了花剌子模大片土地。 从经济层面来说西征过后,蒙古建立了一个大欧亚贸易圈,而当时的货币存在着种种弊端,而且根本没有解决的方法,不利于庞大疆域内物资的大规模流通。 从政治上来说蒙古灭国无数,所以统一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如同秦始皇一般的统一混乱不堪的币制,但是如果按传统铸铜钱,同意各地分别铸钱,又容易造成割据,所以发行纸币,朝廷可以控制发行量,避免割据的形成。 那时候元朝自然就把目光投向了宋朝使用的纸钞,其发行成本低,携带方便,再加上发行纸币后,可以把更多的金银集中到国家手中,因此,纸钞成为蒙古的最优选择。 元朝前后共发行过五版纸币,除了前期各类的地方性纸币外,忽必烈即位后发行的中统钞,是第一版全国发行的纸币。 为了确保中统钞的顺利发行和流通,发忽必烈规定如果有人抗拒使用者,可以判处死罪,在蒙古铁骑的弯刀下,自然一切顺遂,其纸钞的效力竟与纯金无别。 而且元朝还吸收了宋朝发行纸钞的经验教训,通过控制货币发行数量、设置金银平准库、强调国家的金银储备,定期检查平准库的准备金储存情况,严惩富商大贾高抬物价以及管理官员通同作弊的行为。 还有完善货币回收等制度以及严格打击伪币的货币法令等举措有意识地保证纸币的价值,使得元朝纸币在发行之初,币值稳定,整体运行良好。 朱标听的不时点头,如此完善的货币管理制度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值得肯定的,朱标听到这突然转头看了眼另一旁的老朱同志,那您老那个大明宝钞是怎么回事,这玩意还能开历史倒车的吗? 就是照搬元朝的《整治钞法条划》都比大明宝钞的体系更加成熟,实在不明白老朱同志是以何等思想发行宝钞的。 难不成真的就是为了救急,结果印钱印上瘾了,也懒得顾及后果了? 朱标一想估计也差不多,任何朝代开国之初财政必然都是捉襟见肘的,大明尤其为甚,再加上开国之后大明对外需要打的仗也不少,偏偏家里天灾人祸还没个消停。 内忧外患之下,恐怕是连发行纸钞的准备金都凑不出来,只能是硬着头皮印钱,否则能怎么办,打仗要钱赈灾要钱发俸禄还要钱,总不能摊手说没有吧。 而且朱棣也要背锅,不可否认他作为皇帝的丰功伟绩,但他到底是造反夺位,所以心虚,他怕后人唾骂,他怕史书留恶名,他更怕死后见自己父皇。 所以他上位后不敢丝毫享乐,仿佛有人在背后拿鞭子催赶他一样,迁都北京、营建皇宫、七下西洋、五征漠北,组织编纂永乐大典,这些组成了永乐盛世,但件件都需要大量的民力财力。 在朱棣的领导下大明有了丰功伟绩,但上面的一切事物都需要钱,而且是海量的钱,是远远超出大明负担的钱,大明没有。 没有怎么办,那就只能继续印宝钞,这也就使宝钞彻底走向了绝地,发行数量越来越多,可价值却越来越小,百姓又在朝廷强令之下不得不用。 他之后的朱高炽登基不过十个月,为何有资格号称仁宗,还不是因为他赦免了许多建文旧臣,平反了许多冤狱,废除了许多苛政苛税,叫停了郑和下西洋,尤其在军事上,修整武备,停止了永乐时期的大规模用兵,让天下百姓得到了休息。 不是朱高炽不想继续撑着永乐盛世的光辉体面,而是实在撑不住了,朱棣要强一生,他是没有遗憾了,或许也有脸面去见朱元璋了,只是百姓过的很艰难疲惫,造反者此起彼伏。 说实在的,一个国家连续数代都是刚硬伟岸之君王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英明神武者必有大野心,必然想要在史册上浓墨重彩的留下几笔。 只是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求的从不是什么盛世,因为盛世也根本轮不到他们享受,反而要像蚂蚁一般,为盛世奉献各种的劳逸杂税以及性命。 因盛世而享乐的只有士绅公侯们,也只有他们才能吹捧出一个盛世,面朝黄土背朝天,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懂得什么? 不求盛世不求乱世,只求能在太平世道吃口饭穿上衣服,当个太平犬也好啊。 此时张老夫子的讲解也说完了,朱标径直吩咐道:“诸位卿家应该也知晓本宫问询此时的意思,回去后查询宋元纸钞的制度,根据《整治钞法条划》拿出个方案,给你们五个月的时间。” 户部尚书应诺一声,然后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皇帝之后才拱手道:“殿下,发行纸钞利弊皆有,需要周虑齐全,臣想请一些他部的人员配合。” 朱标点头道:“可以,不论是朝中官员还是朝外文士,都以此事为重,一应所需都可上报本宫,无所不允。” 2kxiaoshuo.com “尔等务必将宝钞种类和票面单位、宝钞发行和易换方法、发行准备金办法、宝钞行用范围和新旧钞比价、买卖金银办法与私自买卖金银的惩处、伪造宝钞的惩处等等内容都必须做出详细规定,不可疏忽!” …………………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大笔一挥 几人把朱标所说都记了下来后齐声应诺,不应诺也没办法,瞧太子殿下这个样子就是懂行的,办不好可交不了差事。 几人正要躬身而退,方才默不作声的朱元璋突然开口道:“礼部那边开始筹备太子纳妾的事宜吧,高丽那边都催促半年了,还有李善长那边的,都一起在年前办了吧,明年筹备老二老三的。” 礼部侍郎应诺,朱标见此也没说什么,虽然他原本是想着等常洛华分娩之后再纳妾,但他原本定下的那几桩确实也都拖了太久了,就像高丽公主,都在京城等了七八个月了。” 高丽那边的送婚官员都快急疯了,连月上奏朱元璋,基本每天都要去礼部闹一闹,实在是恐慌的不行,生怕自家公主殿下被退婚,回国后无法向高丽王交代。 等人都退下后,父子俩默契的放下手里的活,叫来太监传膳,都已经中午了,再不传膳马皇后就要来亲自看着他们吃了。 谨身殿内伺候的太监们见此也松了一口气,圣上和殿下处理政务的时候他们不敢上去讨嫌,可饿着了这俩位,他们做奴婢的也难逃责罚。 没一会四菜一汤端上了桌子,朱标看了眼屋内密密麻麻的宫女太监挥了挥手,众人退去,只留下刘瑾一人布菜伺候。 父子俩上桌吃了几口后,朱元璋说道:“想发纸钞就你那点银子可不够做准备金,再多几十万两还差不多。” 朱标夹了口燕窝红白鸭子说道:“是不够,不过发行纸钞怎么也得明后年,这期间想办法攒一些就是了。” 无论是完善的纸钞制度,或者是纸钞的防伪工作都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期间能操作的事情就多了。 何况朝廷手里捏着的盐铁茶矿瓷,那个不是暴利的行当,远比什么别的值钱多了,都不说盐铁这等各方都缺的东西。 光是茶叶对北方蒙古的诱惑力就大的恐怖,每年朝廷都得杀上一批私自向蒙古贩卖茶叶的人,多多少少也得有近千人。 洪武初年,自己父皇就下令过,民间蓄茶不得过一月之用,且但凡发现私茶出境与关隘失察者,并凌迟处死! 这还是抓着的,没抓着的就更多了,官员商户边军都有牵扯,这可是杀头的罪过,还有人前仆后继,就可想而知这里面的利益有多大了。 其实大明并不缺茶叶,光是汉中、金州、石泉、汉阴、平利、西乡诸县的茶叶种植面积就已经达到了茶园四十五顷,茶八十六万馀株的程度。 更别说还有刚收复的巴蜀之地,那边茶叶产量更庞大,朝廷现在定下的茶树税额是每十株官取其一,无主茶园,令军士薅采,十取其八。 一年算下来朝廷收税收上来的茶叶都有千万斤,自然说不上物以稀为贵,何况不同于食盐,茶叶属实算不上百姓日常生活所必需的东西,即便没有,也完全可以通过其它的东西来替代。 此稀缺非彼稀缺,老朱同志主要在意的并非茶叶的经济价值,而是茶叶所能给明朝带来的附加价值,或者说是战略价值。 虽然明朝不缺茶,但不代北方蒙古以及东北方向的女真不缺茶,事实证明他们不仅是缺茶,而且对茶叶的需求量还极大。 他们都是以肉、乳为主食,游牧民族缺少蔬菜水果等食物,所以就有了油腻燥热难以消化等等问题。 根据礼部的记载,元朝时期蒙古上上下下都是一日无茶,心虚头晕,饮食不香,夜不能寐。 slkslk.com 这其中或有夸大的程度,但也能看出茶叶对蒙元的重要性,而今他们失去了中原供给的茶叶,朱元璋又严禁官民私下售茶。 这就导致蒙古那边茶叶稀缺,只能用珍贵的马匹牛羊换取茶叶,这还得看朱元璋的心情,高兴了多卖你些,不高兴断你两三个月。 朱标吃了个八分饱就放下筷子:“父皇,我记得因为也速迭儿的事情,朝廷封锁北方贸易也有几个月了吧?” 朱元璋闻言瞧了他一眼点头道:“半年了,只有天保奴那边还有些贸易往来,其余的瓦剌以及鞑靼那些蒙古诸部都被封锁了。” 朱标闻言笑道:“那不是正好,儿臣打算用盐茶去好好搜刮一下他们的金银财宝,当初他们撤出中原的时候,带走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儿臣上次扫荡来的恐怕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就比如元顺帝当年从大都带走的那批用于复国的金银储备,儿臣突袭攻下上都后扫荡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 朱标逼死那位元朝皇帝后,缴获了不少奇珍异宝,但如今想来确实缺了太多,也不知道是狡兔三窟还是早就赏赐给各部诸王以安抚他们不要造反了。 朱元璋笑道:“弃国都出逃,再不以重金安抚,谁还能继续拥护他,如今想来都散在鞑靼诸王身上了。” 朱标遗憾的叹了口气,当初他为了尽快解决战端,下令部将不得侵占蒙古王公的财产,毕竟相比那时候黄白之物,安抚蒙古诸王归顺大明才是第一要务。 现在想来有些可惜,早知道多敲诈他们一点了,不过现在也不晚,蒙古如今困守草原,他们手里的金银与破铜烂铁无异,唯有与大明贸易才花的出去。 蒙古早就不是主导着大欧亚贸易圈的庞大帝国了,如今只是偏安一隅还在不断内斗的零散狼群,如今连个头狼都选不出来,互相不服相互撕咬,甚至还有一个最弱的想当狗了。 “父皇以为如何,指望境内是不可能了,您这刚才大笔一挥,又是好几个州府免税,再这样下去别说攒够发行纸钞的储备金了,恐怕连三年后的粮食都还不起。” 朱元璋闻言尴尬的放下筷子说道:“臭小子,那不免税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百姓活不下去造反吧。” 朱标闻言也是叹了口气,百姓地是够种了,但天灾人祸横行,贪官污吏刁难,如果朝廷在不给他们希望,那可真就要折木为兵,揭竿为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蒙元还有草原可以退,老朱家可没有,真要是天下大乱了,退回凤阳恐怕死的更惨,现在凤阳可是迁民居多,他们大多数人都快恨死逼迫他们背井离乡朱皇帝朱太子了。 …………………… 第四百五十五章 靠山吃山 有太多事情于大局有利,而从个体而言,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自古人离乡贱之类的典故时时刻刻影响着迁民的思维。 一受委屈就会不自主的说起想当年老子还在老家的时候有多风光,久而久之,他们都忘了,自己在山西老家过的其实也并不好。 但如此思想之下,一两代人对朝廷的感官好不到哪里去,或许也只有三四代人过去了,加上朝廷对凤阳的福利政策,他们才能彻底归心,人终究不是牲畜,是有喜怒哀乐。 而此时朱元璋也在思虑着自己儿子的提议,说实在的,当初他严格控茶,也正是为了能够通过茶叶实现固番人心,达到强大明朝的政治目的,继而取得巩固明朝疆域的效果。 至于以茶谋利倒是没有想过,按照开国初年的情况,蒙古尚有余势,时刻都准备反攻中原,大明百废待兴,虽然军队有战斗力,但后勤供给十分困难。 打一场仗,其所需要耗费的粮食自然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只能强征百姓口粮,一战下去,伤亡损耗不能只看战场上的,还需要算因口粮被夺饿死的百姓…… 不过如今却是不同了,近五年时间的修养生息,让饱经战乱的中原大地恢复了不少生机,其间虽然也打了几仗,但都算是速战速决,其损耗也在接受范围之内。 何况北方蒙古的形势更是越来越坏,随着反攻中原的打算破灭,蒙古之内的矛盾就涌了上来,只要常遇春和李文忠镇守住边线,那么瓦剌鞑靼的矛盾就是不可调和的。 朱标开口劝道:“这两年就是多卖给他们一些盐茶又有何妨?左右都是日常消耗品,根本就存不住,何况都饿了他们半年了,也该给他们尝点甜头了。” 朱元璋瞧了儿子一眼说道:“盐茶禁令一旦解除,那再想堵上可就难了,你这不仅是要给蒙古尝一些甜头,也是要给那些茶盐贩子一些甜头。” 朱标闻言笑道:“左右不过多杀些贪心之辈的事儿,如今是怎么堵住的,往后照办就是了,正好过两年边军镇守也该调换一下了。” 朱元璋皱眉道:“有些早了。” 朱标微微眯了眯眼睛道:“父皇放心,只不过是正常换防而已,儿臣知晓分寸。” 现如今盐茶禁令虽有,每年也会杀上几千号人,但终究还是有洞子可钻的,以茶换金银马匹,这是何等暴利的买卖,自有无数人前仆后继,虽九死而不悔。 纵然有杀头的风险,但十次总有能成一两回的,何况还有一些茶帮豪商会花重金打通沿边镇守的勋贵将帅们,只要沟通好了,除非运气背碰上京城来的巡视,否则大多都能成。 这其实也正常,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镇守沿边要地的将帅们也没百姓可以压榨,喝兵血也就能混个温饱,想发财可不得指着那些商贩了。 否则他们怎么置办的起自己在京城中的豪宅大院?怎么买得起城外千亩良田?怎么养得起膝下那成群的娇妻美妾? 镇守沿边从来不是什么舒坦的差事,可勋贵们各个都是抢破头都要去,辛苦几年一辈子的花销就有了,谁不想呢? 这点无论是朱家父子都清楚的,其实若是只如此倒也罢了,茶终究无关大局,何况他们偷偷摸摸走私又能运多少,根本不可能满足蒙古各部的需求量。 baimengshu.com 只是这人心不足,运茶到底是没有运粮运铁运火药挣得多啊,去年朱元璋突然从身在蒙古的全旭那边得到了消息,说是当月顺天府兵械库起火报损的那批兵器火药突然出现在了草原……… 这其实也没什么,顺天府出了一些利欲熏心的蠢辈而已,真正让朱元璋诧异的是亲军都尉府那边居然没有发现上报此事,兵器火药可不是茶叶,大车小车的就被运进了草原竟然无人发现。 这只可能有两个可能,要么是亲军都尉府懈怠了,北方的指挥使玩忽职守,毛骧任人唯亲御下不严!要么就是他们都被收买了,此事也有他们的一份…… 无论是那种可能,都让朱元璋对自己的耳目起了不信任感,这点就要命了,一个暗探组织失去了其主人的信任,那他们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也就是那个时候,朱元璋把全旭从亲军都尉府调出,又让朱标在山西凤阳大规模收拢孤儿,以培养出新的耳目。 这点相信毛骧也有感觉了,所以才越发不顾收敛,因为他清楚当今圣上的性格,你背叛过他一次,那就再也不用指望能弥补,还是趁着圣上留他还有用的时候,赶紧找条生路为上。 只可惜毛骧的身份太特殊,谁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或许如今的胡惟庸应该不介意吧,毕竟联合目前所有能联合的力量,已经是他唯一的办法。 说起来这俩人也算是珠联璧合,就是朱元璋都不知道毛骧执掌亲军都尉府这么多年,到底掌握了多少人的把柄。 有此为契机,再由胡惟庸出手拉拢,确实有机会拉拢许多官员,甚至不乏一些勋贵武将,这也是官场常见的拉人下水的手段了,倒也说不上高明,只能说俩人正好互补。 这或许也是朱元璋刻意安排的,毕竟他们太弱了,那也就枉费老朱同志的布局了,这棋子越多,掀起桌子来就越有趣。 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朱元璋才开口说道:“不要打草惊蛇就好,其余的你自己做主吧,茶也好铁也罢,三思而后行。” 朱标点头应诺,一旁伺候的刘瑾见话谈完了,这才走出谨身殿叫人进来伺候,随着宫女太监们的忙碌,饭桌菜盘都被收起,父子俩也净过手,喝上了热茶。 一杯热茶尽,朱元璋继续批阅剩下的奏章,而朱标则是直奔茶马司而去,茶马司是宋以后专掌茶马贸易的机构,设司令、司丞领其事。 茶马司主要职能为易马赏番,定期招番互市,严禁通番私易,将每年以茶易马数造册上报朝廷,大明开国后沿置于秦州、洮州、河州、雅州等地。 ………………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与民争利 茶马司在京城自然也有个衙门,只不过由于地位太低,所以地方有些偏远,根本不在内城里面,朱标到了宫门口,乘上了赵淮安驾驶的马车。 经过此次陕甘之行,赵淮安一下就成了宫内炙手可热的小太监,晃悠到哪里有有人给几分薄面,就是后宫妃嫔身边的大太监们也都捧着。 半个时辰后,车驾停在一处颇为偏僻的府衙前,站在门前值守的两个跨刀差役有些懒散的谈着话,眼见马车大大咧咧停在门前,有些烦躁的皱起眉头。 YY小说 入秋了,虽然比不上三四月的时候,但茶马司还是比较热闹的,尤其是各地茶帮茶商都会上门拜见,毕竟茶叶想卖出高价,那就得看名气。 茶叶不会自己说话,也不可能替自己吹嘘,但茶商可以,只要能捧自己种植的茶叶到御前供给皇家,那么这茶就算立住了。 贡茶之名一出,何愁高价客? 文人墨客士绅豪富都想知道当皇帝有多舒坦,但造反他们肯定没有那个胆子,所以适当的享受享受皇帝过的日子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两名差役明显将朱标的车驾当成前来逢迎的外地茶商了,其中一个皱眉走上前说道:“茶马司衙门前不准停马车,无论你是来见谁的,都先把马车停到隔街去,否则拉到兵马司挨了大板别怪爷没提点你!” 这样的话他也说过十几遍了,商贾衣食住行受限颇多,但也更讲体面排场,加上当今圣上解除了他们的一些限制,导致一些地方的豪商大贾来京后有些转不过弯儿,还以为自己财能通天。 可却不知这京城的水有多深,无根无底在京城招摇过市,若是碰上那个高官勋贵,那可就准备被敲骨吸髓吧。 毕竟是来送钱的金主,差役也没说的太过分,而车驾上的赵淮安跳下了马车后皱眉说道:“太子殿下驾到,还不快去叫人迎接。” “啊?” 差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茶马司这种冷衙门,别说太子殿下了,开国四载压根儿就没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来过。 瞪大了眼睛还把手摸向了腰间的跨刀,但骤然回神,这要不是太子殿下等会儿自然会被识破,之后直接押送到兵马司,他受顿责骂而已,等明日拎着酒壶去刑台看刑也就算出气了。 可这要是太子殿下,那他摸刀后的结果就是从赏刑变成受刑了,他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两权相害取其轻的道理还是懂的,立刻下跪抱拳:“小人这就去禀报,请贵人稍待。” 坐在车驾里的朱标还在看着从宫里取来的历年贡茶明细单子,他不需要全懂,但怎么也得知道一些,否则下面的官员轻易就把他糊弄了。 按理区区茶马司的事情,他直接召见其主官吩咐下令就可以了,但想着茶马司虽然在官场上权力不大,但其性质却是决定他的油水不小。 朱标自然是清楚权利加上大油水能有多大的影响力,何况他并不是仅仅打算将茶叶卖到蒙古圈钱,毕竟蒙古需要的茶并不是什么好茶,量大易存就够了。 好茶叶的销路还是要看大明境内的,文人雅士对品茗论道可是有很高的追求的,他们也是大明最富有的一批人。 还是那句话,朝廷其实想挣钱太容易了,因为他掌握了太多太多的生产资料,以及很多必需品的垄断,只不过一直受传统的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的观念影响。 其实这个道理并没有错,在董仲舒与汉武帝的对策中,就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也。夫己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 朱标当初还是吴王世子的时候就被宋濂拉着好好读了许多遍,身居高位,家中富足又享厚禄,因而乘高官厚禄的力量与民争利,天下怎么能安定? 道理没有错,官员若是能光明正大的行商,那简直恐怖,无往而不利,商品再也不用看好坏,而是看其背后官员的品级地位。 百姓也失去了选择的余地,行行业业都被垄断,商品价格飙升,银钱的购买力下降,通货膨胀严重,到最后民不聊生揭竿而起… 这也是就是为何朱标一直不愿插手经济的原因,他做买卖都不用造什么玻璃,就是卖粪都能天价,有的人想光明正大给他送银子,一直苦于求不到门路呢。 官商勾结从来都避免不了,但只要明面上有限制,那么他们再猖狂也有个底线,不与民争利,不仅限制的官员,其实也限制的是皇家,两者相互制衡。 当然了,现在的情况自然谈不上官员与皇室相互制衡,开国太祖皇帝健在,足以镇压一切,所谓祖龙死而地分。 在这个时代,一个伟岸的君王,确实拥有镇压天下的威望与实力,无论是始皇汉武明祖都是如此,他们才是真正的帝王。 只不过他们也会死,死了就只是一个牌位了,再也谈不上什么人间至尊,所以维系制度规矩比什么都重要。 但朱标的运气在于他是朱元璋的儿子,他是朱标,无疑老朱的身体还能再战二三十年,而他按照目前的预计,应该能在老朱走后再执掌大明一二十年。 这是秦皇汉武都没有的机会,他们俩者都不算开国太祖,无法避免的国内固有的势力颇大,不好割舍,因为他们以及与国家与皇家都牵连太深,休戚与共,纵然是秦皇汉武都不好狠下杀手。 而且这两位都对自己的继承人不太友好,晚期打压的态度颇为明显,储君的威望势力并不是太强大。 而朱标的处境确实与他们大不相同,纵然开国勋贵势力庞大,但开国皇帝建在,面对真正意义上的大明第一统帅朱元璋,无论是徐达常遇春都是拜服。 而且老朱心狠,对一切干扰国家的势力都能狠下杀手,不出几年,朱元璋就能将桀骜不驯的勋贵们调教成合乎心意的鹰犬,他们的爪牙再也不会伤害到主人。 …………………… 第四百五十七章 茶户 可以预见,几年之后大明的权柄将彻底归于皇帝一人,一夫之心,将替千万人之心,勋贵文臣都将匍匐于朱元璋的龙靴之下。 至于对待继承者这方面,朱元璋比秦始皇和汉武帝做的更好,朱标的地位也比扶苏刘据强的不只是一点半点。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们三人其实有许多相似的地方,都有一个伟岸霸道的父亲,都曾众望所归,都在历史中留下遗憾。 YY小说 扶苏为秦皇长子,大秦公子,为人宽仁有远见,刚毅勇武,信人而奋士,经常直言劝谏秦皇嬴政,被外派边疆,最后被赵高李斯胡亥等人阴谋篡改秦始皇的遗诏,扶苏遵父命自杀,秦朝二世而亡。 刘据为人汉武帝刘彻嫡长子,元狩元年即被立为皇太子,为人性格仁慈宽厚、温和谨慎,有见略有政才,只是不通权谋之道,被小人陷害逼起兵自保,最后兵败而逃自杀身亡。 这俩人基本就是历朝历代太子们的心魔了,也证明了一个道理,纵然自身德行兼备民心所向,但没有自己父皇的宠爱,终究是难以上位。 而朱标就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从出生那天起,前面的路就被自己父皇铺垫好了,不需要浪费任何精力在讨好自己父皇,打压自己兄弟,拉拢朝中大臣…… 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在自己父皇欣然的注视下稳稳的走过去,就可登上龙椅,成为大明锦绣江山的主宰。 有这个底子在,朱标才有信心去做一些事,否则光凭许些后世见识又能影响多少,在无公平无人权字里行间都写满了吃人两个字的年代,活下去就不易,何谈其他啊。 朱标沉思的功夫,茶马司的官员都赶忙跑了出来,乍一听太子殿下来了,先是惊疑然后便反应了过来,青天白日还在京城衙门前,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啊。 整整齐齐的跪倒在车架前:“微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这架势把几个路过的行人唬了一跳,都低眉顺眼的快步离去,还有几个大腹便便的商人,瞧着是要往茶马司来的,见此也都停下脚步想要退回去。 与朱标同在车架内的刘瑾拉开帷帘,赵淮安扶着朱标下了马车,茶马司主事偷偷瞧了一眼,确定真是太子殿下后,跪伏的身子压的更低了,其余官员也是有样学样。 朱标看了眼远处那几名进步两难的商人,随口对地上的官员们说道:“免礼吧,本宫来茶马司有要事询问,去把这两年的账册都拿出来。” 言罢就径直朝着府衙走去,一群官员应诺后赶忙跟上,其主事躬身在前引领,茶马司衙门说不上多气派,倒是大些的储库有不少。 步入大堂落座后,唯有茶马司几个主事有资格陪同伺候,其余官员尽皆退散各归其职,朱标先是随口问了几句,都是刚才从宫内账目上来到的。 茶马司令已经年逾六旬,老迈不堪,朱标问一句他得想好一会儿才能回答,而其司丞名叫苏志,回答较为活跃,而且条理清晰,朱标对他的印象不错。 没过一会一箱又一箱的账册被搬到大堂中间,苏志弯腰拾起目录名册递交给刘瑾,然后才到朱标的手上。 翻开目录就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不过朱标也习惯了,翻看了两柱香的功夫,堂内只有纸张翻动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老司令抑制不住的粗喘之音,其余者皆宛如木柱。 朱标看完目录让人从大箱子中取出他想要细看的账册,然后朝着司丞苏志问道:“去年各省入账的贡茶仅有三千余斤?” 苏志立刻回答道:“回禀殿下,三千余斤是没有算皇家茶园的上贡,只记了各省的上贡,江南500斤,江西405斤,湖广200斤,浙江520斤,福建2350斤。” 这个数量对皇家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毕竟朱家现在才多少人口,就是把后宫妃嫔都算上也就那么些个,拿茶当饭吃都用不完,大多都被朱元璋赏赐给官员们了。 这也是一种体面,近两年文武官员之间,只要看春贡茶叶一到,瞧各家分到的分量就可知在朝廷上谁更简在帝心了。 今年分到最多依旧是徐达,这已经连续四年了,其次是已经归乡退养李善长,之后才是常遇春李文忠汤和等人,依旧是武勋居多,而有趣的是,文官中被分最多的竟然不是汪广洋胡惟庸刘伯温这几位,而是宋濂。 这其中意味倒也有趣,宋濂在京的时候老朱不待见,这回乡几个月倒是有体面了,朱标在陕甘的时候都听闻如今老夫子家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名门望族都求着将族中最出色的子弟送到他门下。 朱标想着过完年,就得派人将老夫子请回来了,这也是当初就说好的事情,宋濂当世大儒的名望也是他急需的,朱标往后几年要办的事情都有些离经叛道,总得有个在文坛士林当中替他发言背书的人。 文坛士林之中的许多事朝廷也不好插手,毕竟人家也不造反,书生意气喝酒论政谁能拦得住,朱标总不能搞出文字狱啊。 等苏志把皇家茶园的贡量也说完,朱标接着问道:“本宫看归属于朝廷的茶户不少,这些人的日子过得如何?” 这话让茶马司的官员身形一颤,苏志也没有立刻回话,而老司令却是扬起满是皱纹的老脸回答道:“禀殿下,仰仗圣上恩德,各地茶户如今过的都比前代要强上许多,都对天家感激涕零呢。” 朱标没理会他的话,接过刘瑾端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感觉味道不如宫里的,转眼看向苏志:“确实如此吗?” 苏志深呼吸一口说道:“禀殿下,茶户们的日子确实要比前代强上一些,但依旧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毕竟是茶户…” 朱标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官话假话也好真话也罢,都不算什么,朱标也从不指望下面的人不糊弄他,但聪明人总得知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或者话他这个时候想听什么话。 ………………… 第四百五十八章 铁锅 所谓不痴不聋,不为家翁,若是什么都细究,连下面人的场面话都容不下去,那场面可就太难堪了。 朱标没有再瞧茶马司司令,也没再往茶农身上去问,而是放下茶杯说道:“茶马司同北方蒙古部的贸易已经停了半年有余了,是时候再开了,着圣命,令茶马司即刻着手准备,以河运将库存茶叶运送到顺天府。“ “臣等恭听圣令!” 茶马司司令领着一群官员下跪听命之后,眯着老眼瞧了瞧还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的司丞苏志后径直退了出去,宦海浮沉几十年,看来时候退位让贤归乡养老了,否则真等被人拿下,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YY小说 刚才的太子爷问话的意味他不是听不出来,只是他执掌茶马司太久,与地方牵扯太深了,根本不能随心所欲,何况他都这个年纪,就是有心,恐怕太子殿下也瞧不上,还是安安稳稳的吧。 苏志转头看了看压了他三四年的上官背影,无声的笑了笑,年轻就是他最大的资本,太子爷这个年纪,无论用人还是培养心腹都不会瞄着老家伙的。 等人都出去了,苏志开口道:“殿下,不知此次重开贸易,是要以茶叶换取什么,依旧是按照老规矩吗?” 朱标笑道:“茶马司茶马司,自然是要以茶换马,你觉得蒙古还有什么值得我大明垂涎的吗?” 苏志喉结滚动了一下说道:“几年来朝廷以茶换取了不少马匹,管牧民牧并行,而且听闻河套牧场那边马匹繁殖颇为顺利,虽然马匹永远没有够的时候,但我大明现今也不算急缺。” “而且微臣与茶马司同僚相谈的时候预测过,大概明年才会解除蒙古封锁,再开茶马贸易,所以微臣想着应该是圣上或者殿下有其他要求……” 朱标闻言点点头,此人胆大心细颇有主见,虽然从这么短的时间里也难看出更多,但有这些特质也就足够了,值得他给个机会,至于此人到底能不能行也无所谓,到底不过是茶马司的官员而已。 茶马司主官也就是个区区五品官职,平日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而且与蒙古贸易这种事情,许多关键性的部分还是由朝廷主导的,必然是要有户部官员随行的。 茶马司负责的只是征收运送,不过朱标有意往后将茶马司归入内务府,商政两分以便管理,如此一来茶马司还是需要一个较为出众的主官。 “不错,先前朝廷要求蒙古仅能以马换茶,而今马还要,但允许蒙古各部以金银铜钱为价换取茶叶丝绸食盐甚至是一部分铁器,比如铁锅。” 苏志有些愕然的抬头看了眼朱标,然后低头说道:“那蒙古各部恐怕是要把家底儿都掏出来了,只是铁器外卖是否不太合适,微臣以为不如换成粮食。” 朱标捏了捏眉心说道:“纵然是开始秋收了,可粮食那有够的时候,何况还得攒下一部分等着还给江南士族。” 苏志嘴角一抽,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真的打算还债,他们私下议论的时候都以为此事最后会糊弄过去,最多朝廷装模作样运几船粮食归过,就说还完了,士族还敢与太子殿下算细账不成? 苏志提醒道:“洪武元年圣上就曾下令过,无论何等器物,只要含铁就不准贩入蒙古,以防蒙古融铁铸兵,违令者族诛……” 朱标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说道:“那就只卖铁锅,其余铁器照旧,本宫听说蒙古牧民家中以有铁锅为荣,可以作为彩礼或嫁妆,兄弟分家,家里的铁锅一定要对半分?” 苏志起身行了一礼,然后恭谨缓慢的坐在了朱标所指的凳子上,屁股都只是半挨着,看着宛如惊弓之鸟,或许其中也有些故意为之的成分在里面,是为了向太子殿下表现敬畏。 苏志觉得效果不错,太子的眼神他看不透,但殿下身后那名太监眼中分明透出几分满意之色。 “回禀殿下,近年来蒙古侵扰北方边镇,所图就是金银财宝、女人和刀剑铁锅,在向朝廷进贡求和时,也会要求以铁锅回赠,毕竟相比陶瓷皮类,铁锅耐热耐摔,于牧民生活有大便利。” 朱标自然清楚蒙古部族主要以游牧为生,为了寻找更好的放牧场所,一年四季都需要不停的更换居住地,这就决定了他们所携带的家当要具备便利性和耐磨性。 在非常重要的日常饮食方面,蒙古人以牛羊肉为食,经常需要烹煮食物,而铁锅是生活必需品,毕竟陶土器皿没有铁器经久耐用。 他只是诧异于如今的蒙古竟然连铁锅都做不到自给自足了,这可到底是统治过中原近百年的民族,实在无法想象他们生产技术退化程度竟如此之快。 不过想想也正常,铁锅可是宋朝开始使用煤进行冶铁之后才出现的产物,可不是谁拿木头柴火就能轻易造出来的。 铁锅冶炼技术要求也较高,若没有熟练的铁匠和专业的锻造工具,不仅可能无法成功冶铁,操作不当也易造成安全事故。 苏志见太子颇感兴趣就说道:“微臣听在北疆镇守的兄长说过,如今蒙古各部的箭矢都开始用骨质木质的箭头了,一仗打完没人管死伤兵卒,而是先抢回兵器,可见他们是何等缺铁。” 朱标点点头道:“优先抢回兵器这本宫当年北伐之时也见过,不过那时候他们的箭头还是铁质的,没想到如今竟连铁箭头都用不上了。” 元朝灭亡后,漠北经济地理上一个最显著变化是蒙古汗国与元朝依靠汉地人力物力建设起来的城市及其附近的屯田农业迅速衰亡。 汉人工匠在像潮水一样退回内陆,这其中就包括铸铁工艺的匠人,他们因为害怕蒙古人对汉人进行无何止的迫害与剥削,他们逃离漠北城市。 这样带来结果,就是回到草原的蒙古各部经历了生产力大倒退黑暗时代,彻底丢失了冶铁工艺,连铁锅也造不出来了。 何况冶铁是需要大量燃料的,在用煤做焦炭之前,冶金的燃料基本上就只有木材,因此没森林就很难冶铁。 ……………… 第四百五十九章 局限 比如中原地区,因为北方森林都砍完了,只能用煤炭代替,但煤炭含硫高,质量不好,所以冶铁中心最后都向开发晚和有丰富森林资源的南方转移了。 而当初突厥人之所以以冶铁闻名,主要背靠阿尔泰山的森林,而今整个蒙古高原可就没那么丰富的植被了。 蒙古煤矿资源其实很丰富,但蒙古失去了工业体系后,根本无力开发利用,至于汉人工匠在蒙古时,为什么蒙古人不学习冶铁技术呢? 主要蒙古人统治期间制定的政策,汉人属于最低等一类,蒙古人不屑学习这种工艺,认为只要依仗弯刀快马强弓就足以永远奴役天下… cxzww.com 因此蒙古部落很难自产铁锅,来满足更多家庭的需求,一些拥有铁锅的人们,都是补到实在不能再补的地步,才会将它扔掉。 由于造不出铁锅,只能向朝廷求购,朝廷实在无法拒绝时,就会用相对粗劣的洛锅应付一下他们,尽量降低蒙古人用铁锅冶炼兵器的可能。 其实朱标认为有些多虑了,对蒙古牧民来说,铁锅可远远比一把刀剑重要多了,何况随着如今火器的发展,铁器也就是那么回事了,注定要被时代洪流所淘汰的。 大明军器局、兵仗局、火药局以及工部,时时刻刻都没有停止对火器的研发,哪怕是去年时局最艰难的时候,朱标都还在竭力维持。 不少文官都认为大明火器已经够用了,一直上奏说什么劳民伤财,没必要再继续投入资金研发了,那笔银子无论是赈灾还是发军饷都比烧在火器上强。 毕竟以大明现在的军事实力都足以镇压东南西北四疆,哪怕是蒙古都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农业文明的局限性又重新显现了出来。 不过朱标自然不会听他们的,居安思危也罢,提前布局投资也好,火器必然是要取代刀枪的,尤其是大航海开启后,船舰火炮更是重中之重,若是不发展火炮护航,那大明根本维护不了大航海所得的利益。 大航海一开,全世界海盗将如同杀不尽的蝗虫一般,追着大明的屁股咬,蝗虫这种东西可不是刀枪剑戟能解决的,唯有大范围杀伤的武器才能震慑住他们。 朱标回过神后向苏志问道:“除了这几样,蒙古那边还需要什么?” 苏志低头回答道:“马鞍、粮食、剪刀、丝绢缎匹、笔墨纸砚、靴帽、化妆品、药材、书籍、摆件,瓷器等等。” “去年茶马贸易尚未禁止之时,微臣就亲自领队去边疆跟蒙古商队打过交道,他们所求甚多,上至王公下至牧民皆有所需,只不过碍于朝廷禁令森严,许多东西都不可明面上交易。” 朱标笑道:“明面上不行暗地里也有办法,牧民也就罢了,蒙古那些商队背后的诸王可是豪富的很,总能开出让人满意的价格。” 苏志坦然的点头道:“殿下英明,不过朝廷禁令终究是禁令,纵然有人不惜以命犯险,但能成功卖过去的还是不多,丝绸瓷器纸砚等物便罢了,盐铁粮茶少之又少…” 朱标笑笑没有说话,他清楚这里面不仅仅是朝廷禁令的原因,大明的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能打通这么多关节的更不可能是一般人,都是聪明人怎么可能不懂得饥饿营销。 纵然没有这个名词,但他们也都懂得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否则蒙古各部商队凭什么开出天价给他们? 他们之间都是有默契的,偷运盐铁茶凉也有定量,这其中就有涉及到另一轮的利益交换了,毕竟归根到底大家背后都是官场同僚,形成一条利益网络之后,齐心合力发财才是正事,什么都可以商量,没人希望撕破脸后一起死。 不过朱标没有心思追究这种事情,朝廷一直都在严打,他在重申一遍的意义也不大,何况这种事情不比地方贪污案,定然是牵扯到许多镇守边疆的武将勋贵。 如今时机尚未成熟,打草惊蛇有些可惜,而且蒙古如今这个情况,偷偷摸摸买到这点儿玩意的意义也不大。 话说完后,大堂内稍有些沉默,这时候茶马司的几名官员捧来几只瓷罐,还有一套茶具,看样子是要请太子殿下品尝一些特色了。 刘瑾看了看他们身后跟着的府军卫将领,见他点头就知晓已经验过毒了,这才让开地方允许他们将珍藏的茶叶放下。 那几名官员放下茶叶罐后就规矩的战到了苏志身后,虽然苏志还不是茶马司司令,但明眼人都知晓怎么回事儿,如今自然不会抢上官的风头。 位卑而逢上,官场大忌! 苏志正愁没有话好说,当今站起身朝朱标行了一礼道:“茶马司别无他物,唯有茶叶尚可,请殿下品鉴些,若是有殿下中意的,微臣也好吩咐下去,明年让地方茶园种采精品,供给殿下。” 朱标自己倒是挺喜欢喝茶,但是他一般也不挑剔,基本每年贡茶一上来,老朱分给东宫什么他就喝什么,反正一定是最好的。 不过茶叶这个东西,一个人一个胃口,老朱钦点茶叶也不是都和他的胃口,既然都已经来了,而且往后也打算以茶叶谋利,自然是要仔细尝一尝。 苏志净过手后打开精致的白瓷云罐,取出一块块茶饼,其形状各有意趣,除了正常的圆饼形,还有浮云马蹄蝙蝠等形状的。 这也是时代特色,将茶叶压成饼状,以便运输,而且压成茶饼之后,可以更好地储存,茶叶的味道也会挥发的很慢,还不容易被氧化,这样就尽可能保证了茶叶的品质。 而茶压成茶饼以后,一般都是储存的越久,茶叶越香,泡出来的味道也非常的醇厚,不像散茶,放久了会回潮,泡出来的味道也不那么香了。 当然了,在没有工业化的年代,压茶饼可不容易,更何况要制成上贡的茶饼,精雕细琢讲究无数,种种流程下来,一块茶饼都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华而不实的工序才能成形。 宋朝兴起的龙风团饼茶就是如此,老朱同志辗战江南广大茶区,对茶事有接触,深知茶农疾苦,前两年看到进贡的是精工细琢的龙风团饼茶,令他感叹不已,认为这过于劳民伤财,因之诏令罢造,下诏令唯采芽以进。” …………………………… 第四百六十章 温柔小意 自此饼茶渐消,将原来炙烤煮饮饼茶法改革为直接冲泡散条茶一沦而啜法,如此一来品茗之风又盛,过去的饼茶改成了散形茶,将蒸青改为炒青,使贡茶的色、香、味、美更上一层楼。 文人雅士们感觉此法更为清雅,高价贡茶卖遍天下,各地茶商也是踊跃种植,若不是朝廷刻意压制,那些掌握了多数良田的地主豪商恐怕都不种粮食了 朱标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苏志醒茶,毕竟是储存多时的茶饼,需要的步骤还是蛮多的,这也是茶饼不如散茶直接冲饮方便的一项。 苏志则是还在轻声解释:“自从圣上下令之后,各地皆采芽以进,这些早先特意保留下来的贡茶茶饼倒是遗留在了茶马司,臣等又不敢贸然上供……” cxzww.com 苏志自顾自的解释着,而朱标则是继续神游天外,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朱标才被茶香唤回神儿。 “殿下,此三杯为历代贡茶之极品,一者为盛唐蒙顶茶,二者为宋朝北苑龙团凤饼,三者为元朝白鸡冠,各有风味特色,请殿下品茗鉴赏。” 朱标随手端起一杯茶嗅了嗅,三种极品茶香混饶,若是专门品茗的话无疑是大忌,不过这个时候也就无所谓了。 打发打发时间而已,朱标一句话吩咐下去,层层绕绕还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开始办理,无论是制煤还是定价运茶都是如此。 轻轻晃了晃蒙顶茶,观之其汤色清澈绿亮,滋味鲜嫩甘爽,叶底全芽均亮,品之,即感山之巍峨,水之清明。 至于龙团凤饼茶他小时候就常喝,轻抿一口就放下了,倒也不是不好喝,只是喝惯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远不如蒙顶茶带来的新鲜感。 而白鸡冠茶汤晶亮有光,清香扑鼻,清凉甘美,茶杆嚼起来也带有一股香甜,饮后满口生香,莫名的让朱标尝出了玉米的清甜味儿。 品茗这种事还得看兴头儿,朱标难得的尝到熟悉的玉米味,就让苏志等人再取来其他好茶叶,庐山云雾、顾渚紫笋、明前龙井等皆一一品尝。 不得不说京城茶马司衙门里的好货不少,有些小众的茶叶也别一般风味,除了自己喜欢的几种之外,朱标还挑了一些自己父皇母后或许喜欢的,命人送回宫去。 老朱和马皇后都不是那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基本就是能凑合就绝不会挑剔,可想而知他们俩定下的贡茶能有多好了。 朱标出去方便了一下,浑身轻松的走回堂内向苏志说道:“茶马司应当有不少茶商来求吧,毕竟贡茶名额有限,都想为自家争取一下。” 苏志点头应道:“殿下明鉴,虽然贡茶挑选都是圣上钦定的,但圣上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有时间一杯一杯的品尝,基本只要味道不差,先入为主者即可得中。“ 朱标闻言一笑,茶商们求的就是这个上茶的前后顺序,当今皇帝不是精细的人,没有闲工夫浪费在一口喝的上面,谁在前面谁的机会就更大。 果然什么衙门都有油水可捞,涉及到皇家的衙门更是如此,茶马司诧一看只是压榨茶农为生的颇衙门,但其实他们的捞油水的大头还在贡茶身上。 大多数茶叶的出产都不会太低,上供给皇家又能有多少,了不起就是千八百斤而已,剩下的数以万斤的茶叶可就能披上贡茶之名,高价售卖于天下了。 朱标朝着苏志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就含笑看着他,见他郑重应诺就起身朝门外走去了,刘瑾赶忙跟在后年。 一下午不见人影的茶马司官员们突然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恭敬的跪伏在地送太子殿下登上车驾。 等朱标和刘瑾进入车驾后,一直等候在茶马司外的赵淮安拎着马鞭甩了个响儿,车驾朝着皇宫驶去,安安静静的街道四周突然冒出许多身影,默默的跟在车驾后面。 回宫路途同样通顺,隐约可见不少兵马司官员在张威的带领下维持着纪律,京中百姓也只是好奇的看几眼,猜测又是哪位贵人。 车驾从正阳门而入,直奔东宫而去,申时都已经过去了,还是别去自己父皇那蹭饭了,何况这个时候老朱估计也处理完奏章了,没准儿去哪个嫔妃那潇洒去了。 老朱同志真心敬爱马皇后不假,但也不代表他会天天想去见自己夫人,毕竟皇后娘娘经常不惯着朱重八,明劝暗抚不行,冷面以对也是常有的事情。 老朱也是要面子的人,自然不想天天自讨没趣,所以温顺乖巧的妃嫔们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伺候人哪里有被伺候舒服,那些妃嫔对待皇帝陛下可是各种温柔小意,什么花活都会。 朱标自从当年看过春宫图后就发现了,他有些小瞧古人对这方面的造诣与追求了,只能说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 难道是因为这个时代娱乐项目匮乏,所以才会对此道有这么深厚的研究吗?难道青楼十二房之中的技巧真的存在? 可惜他这个身份是没有机会去勾栏验证一番了,实在是平生一大遗憾…… 朱标带着一身茶香回到了东宫,常洛华领着奴婢们出迎,行礼过后就先回正殿内换了真轻便舒适的常服。 然后拉着常洛华坐下,抬手抚摸了下她挺起的肚子柔声问道:“这两个今日有没有闹你?” 常洛华粉面透着笑意告状道:“闹了呢,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没个消停,也不知道是睡觉打把式还是都精神的不用睡觉。” 朱标轻轻拍了一下笑道:“等他们出来了本宫在帮太子妃出气,狠狠揍一揍他们的屁股,让他们闹的娘亲睡不安稳。” 常洛华吃吃的笑了几声,然后就朝着自己夫君的肩膀靠了过去,熟悉的衣服熏香之味以及朱标发丝上沾染的茶香让她心神安定。 不知为何,自从月份越来越大,她对自己夫君的依恋也就越深,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着他,不想让任何其他人接触他。 …………………… 第四百六十一章 母仪天下 只可惜是不行的,因为自己夫君是皇太子,因为她是皇太子妃,于国与家都注定了俩人中间要插入许多女人,或是品貌出众的,或是家世显赫的,还可能是自己夫君真心喜爱的。 夫妻俩温存了一会儿,朱标正准备叫她一去去用晚膳,喝了一下午的茶,放了个水就又饿了,果然喝水顶饭不现实啊。 “方才礼部侍郎来拜见过了,母后那边也有凤旨传来,下个月就要迎高丽公主与李家大小姐入宫了……” 朱标闻言抚了抚常洛华的后背说道:“本打算等你分娩后再迎纳的,李家那边便罢了,但高丽公主那边确实耽搁的有些久了,毕竟跨国而来,父皇那边也是被烦的不行了。” cxzww.com 言罢扶着常洛华的肩膀让她坐直,看着她有些微红的眼圈笑道:“听闻山西那边的陈醋滋味极好,本宫的太子妃是不是想尝一尝了?” 常洛华闻言有些羞愧的低下眼帘,吃醋好妒是当家主母的大忌,她自小也一直认为男儿三妻四妾属于平常,与东宫订婚后更是早就有准备要面对三宫六院的嫔妃。 她本以为自己会做的很好,可事到临头心中酸涩确实骤然涌现,自家夫君少年英伟,天表其华地表其璋,如何舍得与其他妖艳贱货分享? 朱标的目光低垂到她腹前说道:“李家那个是我与李善长的约定,也是父皇要展现给文武百官看的,太子正妃为武将之女,自然也要有一个文臣之女为平衡,李家再合适不过。 “男尚公主女入东宫,李家世代与国同戚,如此他才会安心退出庙堂,并且在日后会主动背上一口大锅,那时候李善长这多年名望必然是要毁于一旦。” 常洛华愕然的抬头看了看自己夫君,自从在京城外紫金山的那件事后,太子从没有与她说过任何一件政务,她更不敢多过问,生怕惹的夫君厌弃。 朱标拉着她的手接着说道:“高丽那边的情况就更复杂了,本宫在那边布局多时,迎纳他们的一个公主意义非凡。” 常洛华心中雀跃,本来柔弱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有神,眉宇间消失多时的英气重新焕发而出:“殿下放心,臣妾自当以大局为重!” 朱标伸手摸了摸常洛华的脸颊沉声说道:“志同道合方能携手远行,望你我夫妻能白头偕老。” 纵然不提情深不寿这种话,朱标也从不相信有不变质的爱情,爱情这种东西,注定是短暂热烈的,不是长久之计。 与其指望那个,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奢望,对朱标来说,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不需要是他最爱的,但必然是他倚重的臂膀,如同马皇后与朱元璋一般,要帮他维系朝廷宫内宫外的命妇体系,母仪天下。 看着郑重其事的朱标,常洛华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她入宫这么久谨小慎微,就是因为心中清楚,她在这皇宫里面,并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个人。 朱标笑着站起身说道:“既然下个月就要办了,那就有劳太子妃操劳一下了,虽然只是纳嫔妃,但该安排的还是要按照规矩办好。” 常洛华扶着肚子站起身明媚的笑道:“臣妾肚子都这么大了,殿下竟然一点都不体恤,还让臣妾操持。” 朱标笑道:“该休息就休息,该活动就活动,有点儿事情做总比你整日无所事事胡思乱想要强,何况还有云锦她们帮你处理。” 言毕俩人就携手走到外殿享用起了晚膳,吃了个八分饱后,朱标就要领她在院子里走走,常洛华应了一声后转身回内殿去换身厚点的衣服。 暖玉大小双儿跟上伺候,朱标看着一旁留下伺候他的刘瑾刘安云锦说道:“往后宫里的事情都由太子妃处理,非紧要大事不必再同本宫说了。” “奴婢领命” 朱标负手走到门槛处看着外面日渐黄昏的景色,不知不觉间他成婚也有些年头了,常洛华这个太子妃他很满意,为人处事周到细心有分寸,更难得的是知晓自己本分。 只是在紫金山敲打过一次而已,嫁入东宫后l不久就将自己陪嫁来的婆子侍女都送回了娘家,以退为进收纳了云锦暖玉。 如果她入宫后强势的与云锦抢夺权力,那么朱标只会觉得她贪心愚蠢,更本不可能放心将东宫交给她。 连云锦背后代表的谁都不清楚的女人,不配同他走下去,更不配成为他臂膀,成为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常洛华怀了他的孩子,无论朱标心中有多纠结,但那终究是他的血脉子嗣,何况还是两个。 说实话,朱标现在对常洛华有些愧疚,甚至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想过要落下这一胎,实在是风险太大,哪怕是皇宫里面,有太医稳婆,难产而死的女人也从不少。 尤其这个时代双生子的危险不亚于举着木刀上战场,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如果常洛华就这么难产死了,夫妻一场,他如何能不痛心。 到时候他定然是会为先前没有好好对她而后悔,朱标从不喜欢做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开心的度过这段时间,无论结果如何,大家都不要有遗憾。 一夜夫妻百日恩,朱标清楚自己太子妃想要的是什么,她的心结从不是其他女人,而是当日紫金山上他的那一句话。 常洛华骨子里的性格很英气,如果是男儿身,定然不会弱于沐英蓝玉这些人,这样的秉性对胜利对权力都有很大的追求。 那朱标就满足她,只要此后她不让朱标失望,那么她会得到东宫太子妃的一切权力,夫妻一体,她在某种程度上将获得不亚于朱标的权势。 “爷,臣妾换好了。” 朱标身后望去,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绽放在眼前,周围的宫女太监以及承乾殿富丽堂皇的景致都成了她的衬托,仿佛光晕绽放在她身后。 “真美啊,你比大婚那一日都要美。” 朱标的呢喃让宫女太监都为之一愣,随即忍着笑意赶忙低下头,不敢窥视两位殿下的夫妻私话,太子妃则是还以一个更大更明媚的笑脸。 …………………… 第四百六十二章 分寸 夫妻俩携手走在东宫内院之中,入秋之后花草渐萧,但依旧有常青之树木,花坛丛中凌霄与菊桂艳丽多姿,金黄色的夕阳之光普照在这五行属东方青木的宫殿之上。 在这个时代方位上也有很重的等级观念,在建筑群当中位于中央座北朝南是最尊贵的,除正殿外,就东西两方而言,以东为大。 太子称为东宫,是因为太子以诸皇子之首和储君的身份,地位仅次于皇帝,理所当然地应该居住在除正殿,即皇帝所居住的地方之外的等级最高的地方。 经过这几年断断续续的修筑,如今的皇宫要比洪武元年大上不少,东宫面积自然也随着水涨船高,从一开始的仅有几大主殿,到如今在其内绕一圈也需要半个时辰了。 朱标劝阻自己父皇建造中都凤阳皇宫之后,那些原本的建都预算就都用在了如今的皇宫当中,说实话,这给工部户部节省了不知道多少资源。 凤阳再怎么说也是穷乡僻壤,在那里建造一座皇宫可想而知所需用度得有多高了,南京可就不一样了,底子就摆在这儿。 哪怕是在元朝时期,也是监临东南诸省、统领东南各道的江南行御史台驻地,掌管江浙、江西、湖广三行省十道的监察事务,作为南方的经济中心,城内专业工匠就有六千余户。 常洛华一手拽着朱标的袖摆,眉目含笑的听着他讲述洪武元年的趣事,听完才开口笑道:“原来这还是殿下劝阻的,臣妾还记得当初武勋各家都传言京城不过暂时所居,不必急着买卖店铺田亩,等迁都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朱标看着远处的团龙影壁说道:“武勋多出自淮西,自然都希望能够迁都凤阳老家,只是都城乃是立国之根基,岂能轻动,何况凤阳老家方方面面都不合适。” 常洛华刚想说恐怕殿下是担心武勋势大刻意打压,不欲让他们顺心所意,话到嘴边徒然清醒,有些话纵然殿下允许她讨论了,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说出口的。 谨言慎行何时都是需要谨记的,今日实在是有些惊喜,让她都有些欣喜过头了,好悬说出这等没脑子的蠢话。 反应过来的常洛华不再多言,更不在提及武勋这等敏感话题,毕竟她也是武勋之女,但出嫁从夫,她已为朱家宗妇,除非是破家灭门之祸,否则她不会刻意照顾娘家。 夫妻俩顺着影壁走了一圈,然后朱标就扶着常洛华在亭子内坐下歇息,随手掏出巾帕擦了擦她微微冒汗的额头,肚子里揣着两个孩子,这番活动自然是很辛苦的。 俩人坐下歇息的瞬间,跟在后面的太监们赶忙摆好屏风遮挡,将亭子围住,以防风寒,这时候夕阳已经落下去大半了,仅剩天边一线金光残存。 其实今日天气不错,更没有什么风,否则他也不会拉自己怀有身孕的妻子出来转圈,不过朱标也没阻拦奴婢们摆设屏风。 等常洛华缓了一会气,一旁看顾的稳婆才允许刘安送上参茶,朱标也借光喝了一杯,感觉身体热乎了不少。 常洛华如今的但凡入嘴的都是太医们商讨后的结果,吃喝受用都有定量,绝不会出现营养不足或者补过了的情况。 xiaoshuting.cc 到如今孕妇受补太过导致胎儿过大难产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了,作为大明医学最高殿堂的太医院自然也清楚的很,都精细的打算着呢。 皇帝两日一问,皇后一日一问,太子时刻紧盯,他们哪里敢不尽心,听闻本来鹤发童颜身强体健的几位老太医近来都有些消瘦苍老了……… 等常洛华喝完一杯参茶,朱标才扶着她走回大殿,到底是武勋之女,心性坚毅,知晓自己生育困难后,时刻都坚持在保证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多活动,以便有足够的体力生出双生子。 俩人回宫后分开洗漱,常洛华安排暖玉侍寝后,自己就回偏殿睡下了,她怀着孕,夜里睡不安稳,太子陪她睡,还不如稳婆侍女在旁伺候来的舒服……………… 第二天一早,朱标在暖玉的伺候下穿衣洗漱,本打算休息一天,不去上早朝了,想着吃过早膳后去见见自己几个弟弟,然后再去工部转一转,但老朱身边的太监突然赶来请太子上早朝。 无奈之下又赶忙换上朝服,匆匆用过早膳之后赶到班房,里面的官员低声交流的有,做闭目养神实则偷偷补觉的也有,见到太子殿下到来都要起身行礼。 朱标摆手让他们安坐,该唠唠该睡睡,径直走到胡惟庸等朝廷要员身侧,胡惟庸领人躬身行了个小礼,然后便请朱标坐下。 顺势坐下后朱标笑着同他们客套了几句,然后朝一旁的工部尚书问道:“赶制煤炭如何了?工部可不要拖延,若是哪里有阻碍可以直接同本宫说,绝不可耽误进程。” 工部尚书回答道:“具体安排昨日就递交到中书省了,只要今日朝会通过,即可立即施行。” 朱标转眼望向胡惟庸说道:“中书省可看过章程了?低价煤炭关乎北方边军以及许多穷苦百姓过冬问题,若是无大碍就尽快通过,以免耽误时间。” 胡惟庸点头道:“回禀殿下,工部的章程大体无误,朝会之后中书省即可批复。” 朱标闻言又说了几句此事的紧要,既是说给胡惟庸听也是说给工部尚书听,让他们知晓他会一直关注此事,不可疏忽大意,更不能借此敛财贪污。 然后朱标又对吏部尚书说道:“本宫昨日去了茶马司一趟,其司令已然老迈,不堪大用了,让其退养吧,茶马司司令之位由其司丞苏志接任。” 吏部尚书当即应诺,这种小事太子殿下亲自开口了,自然不可能不答应,只是可惜那茶马司令了,他倒一直觉得其颇为不错呢,每年的茶叶孝敬都没拉下过。 一旁的中书参政涂节好奇的问道:“殿下怎么有时间去茶马司了,可是贡茶不和殿下心意,微臣府中还有几两好茶,过后就给殿下送来。” …………………… 第四百六十三章 秋收赋税 一旁的坐着的官员们也是好奇的看向朱标,说实在的,若不是太子殿下提起,没到开春他们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衙门,茶马司在庙堂之中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 户部尚书突然开口道:“茶马司令尚本清与微臣还是同年,此人胸无大志只是得过且过之辈,但分内之职定然是不敢疏忽的,殿下难道是因为地方茶户之事?” 胡惟庸看向朱标说道:“茶户艰难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怎么也有口饭吃,要比某些地方的百姓过的好上许多,何况圣上早就有恩旨降下。” 朱标摇头笑道:“诸位卿家误会了。” 之后也没有继续解释什么,毕竟他又不是下官,没道理这么殷勤的同臣子们解释,而且解除对蒙古的贸易封锁,以盐茶换银子这种事解释起来需要的时间可多了。 何况通知大臣们准备上早朝的鼓声已经响起来了,哪里还有时间在这里闲聊政务了,朱标与一众臣子们一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朝服,然后便井然有序的朝着奉天殿走去。 一通礼仪之后,帝坐上位,臣立其下,太子居中,中书参政涂节上前禀报道:“启奏圣上,陕甘各府传来奏报,如今灾情缓解,赈灾粮食充足,灾民安定士绅有序,臣等谨遵太子殿下所留之以工代赈法,组织灾民青壮开凿河渠植木护林修通驿路以待不时…………” 涂节念完陕甘奏报之后,拜倒在地:“洁兹宗彝,瑟彼圭瓒,捧彻祗敬,击拊和鸣,此皆赖圣上以及殿下之英明。” “臣等为圣上贺!” 其余文武百官自然也是跟着拜倒恭贺,无论如何灾情缓解都是一件喜事,圣上高兴了他们才能跟着高兴,否则今年这个年还怎么过。 毕竟陕甘贪污案可还没彻底结束呢,若是再出事,恐怕太子殿下都不好在保他们了,所以如今的局面再好不过,你好我好大家好。 龙椅之上的朱元璋自然是高兴的,今年国家最大的问题就是陕甘旱灾,虽然一波三折,但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就够了。 而朱标同样满意,不仅是灾情缓解的事情,还有郭翀张帆李进他们没有辜负他信任的原因,他离开陕甘之时留下的银粮可是天大的数目,心智不坚之人稍有不慎被贪欲蒙蔽双眼也属平常。 那时候丢脸的可就是朱标了,亲手拔除了几百贪官污吏,结果自己亲自任命的官员却还是贪官污吏,这不是笑话是什么,太子识人不明的名声可就洗不掉了。 朱元璋笑着让跪地的官员们起身,然后下令让吏部奖赏怀庆平凉凤翔几府的官员,也就是要扶正张帆李进等人,当初朱标任命他们执掌州府,其实并没有通过吏部任免,直接暂代了知府的位置。 毕竟他们原本品级就不够,这次做出成绩有功才能破格提拔,否则名不正言不顺,这也就是朱标干的出来,避过朝廷直接任免几府要员,别的官员如此行事,事后抄家灭族都不为过,因为这坏了朝廷的规矩。 而现在老朱破格提拔其实也是在为朱标擦屁股,区区一两个月,而且还有朱标打的底子,他们的功劳说不上多大,只能说忠勤廉洁,没有让人失望罢了。 156n.net 直升数品可是需要服众的功绩,所以往后几年张帆李进等人只能是在地方任职了,而且多半去不了富庶的知府,这也是官场的潜规则,其中利弊得失唯有自知了。 陕甘奏报之后,就是户部的上奏了,入秋也有段时间了,各地秋收的粮食赋税也都收缴好了,是都归入户部库里,还是收于地方粮仓,或是另有他用都要有个章程。 这事儿对各个府衙而言还是很重要的,六部尚书包括大都督府的武官们都参与了争论,谁都不让着谁,这个时候兵部与大都督府无疑是一家的,气势最盛,加上北方还在用兵,所以得到了最大的份例。 户部的尚书侍郎们则是宛如要被割肉一般同各部尚书将军们对喷,就想着多保留些粮食归入户部粮仓,以待不时之需。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户部若是不据理力争,那等这些牲口把粮食挥霍完,还会张牙舞爪的朝着户部要,给不出就上奏说他们贪污了,这几年户部官员都是恨得牙痒痒。 朱元璋父子俩没有掺合进去,而是作壁上观,偶尔打着圆场,老朱内帤刚入了二十多万两银子,这时候自然不会再同臣子们争夺。 朝廷每年收的粮食赋税就这么多,各部自然都想自己府衙富裕一点,若是不争,下面的低品官员都会不满,本来朝廷俸禄就低了,谁也不想跟着不为自家争取利益的上官。 也正是因此,所以那些平日气度渊博的文官们也顾不上体面了,武勋将领们更是毫不客气,若不是还顾及着皇帝太子,估计这时候都赤膊上阵了。 不过朱标看也差不多了,虽然武勋气势最盛,但光论嘴皮子哪里比得上经历元明两朝的文臣老狐狸们,几轮话下来就忘了自己刚才说什么,嘴里只剩下骂骂咧咧的粗话了。 南雄候作为武将里面嘴皮子最灵活的自然是代表着大都督府发言,不过矮个子里拔将军也说不过户部尚书,如今都被户部尚书的之乎者也无知匹夫等言弄的双目发红,要不是巩昌侯郭兴东平侯韩政在旁拉着他,估计户部尚书的脸早就开花了。 “狗屁,粮食都留在你户部库里做什么,还能再长几茬不成,老子看分明是你们这帮户部鸟官想要监守自盗,北方常帅那边还在抵御蒙古各部,过冬需要的粮食军饷不抓紧发过去还等什么?” 赵庸嘶吼完之后,户部尚书之是轻蔑的瞥了他一眼,随手朝着一旁的侍郎挥挥手,让他去同那帮莽夫争论,自己则是专心对付起神情严肃的工部尚书。 “娘的,你竟敢看不起老子!” 还不等户部侍郎上前接话,一旁的中书省右丞陈亮就皱眉对赵庸说道:“前几个月不是才从江南调去一大批粮食!北方又无大战,怎么又要粮饷?” ………………… 第四百六十四章 庙堂纷争 赵庸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叫道:“十几万大军严阵以待,每日人吃马嚼无数,你以为不打仗兵卒们就不吃饭了?” tsxsw.la “那也不应该耗费这么快,这才几个月的功夫,要是一直这么要,那朝廷什么都不用做了,哼,果然粗鄙武夫都只晓得穷兵黩武!” 东平侯韩政也忍不住回怼陈亮:“要不是我等粗鄙武夫浴血征战,你这臭书生焉有安居庙堂的资格!” 中书右丞陈亮也是分毫不让:“本官追随圣上出谋划策之时,你东平侯还在乡野聚兵混迹一方呢,何况本官虽为文职,但若无我等安民征粮供给后勤,你们这些杀胚焉有资粮东征西讨?” 此言一出让赵庸韩政俩人哑口无言,实在是陈亮资历太老,在李善长等人未到之时,就辅佐朱元璋出谋划策,开国后任大明第一任兵部尚书,与他们知根知底。 若是别的文臣,他们可不会惯着,早就上去骂娘了,他们向来都是无理还要占三分,有理更是从不饶人。 见他们俩消停了,陈亮的面色也缓和下来:“北方粮草不会短缺,圣上以及殿下都看着呢,你们这个时候少来添乱了,今年一年各部衙门都缩减开支,就是为了挤出资粮供给陕甘灾民以及北方军队,而今你们都吃饱穿暖了,还来抢就说不过去了!” 一直沉默不言的颖国公傅友德朝着陈亮拱手随即就上前搭话,傅友德秉性沉稳而且功勋地位远超赵庸以及韩政。 虽然资历也同样比不上陈亮,但若论起朝廷地位以及简在帝心的程度,如今风头正盛的傅友德可谓难逢敌手。 见难搞的陈亮被颖国公接手,赵庸等人立刻又把矛头指向一旁看戏的户部侍郎,张嘴便是彼其娘之,使得那侍郎血气上浮,面目铁青。 其实就像陈亮说的,北方其实不缺粮,无论是早先朝廷拨调的军粮军饷还是从江南士族那边运送过去的粮食都有剩余,毕竟打起仗损耗跟收边的损耗大不相同。 但是粮食再够,也不能不争,倒不是一定要争取到多少,而是态度一定要明确的表达出来,否则往后到了真缺粮是的时候,想要就困难了。 这也是军方将帅之间的默契,无论留京的是谁,都要为军方集体争取利益,所以一向沉稳不言的傅友德才会主动出面。 若现在留京的是徐达常遇春李文忠也一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边疆粮草充足,这些先让给其他各部衙门吧。 现如今朝堂上的官员心中都有数,知晓军方这次只是要个面,不是真的要狠狠的吃下一大块秋收的粮草赋税,所以文官内部的争夺更为激烈。 胡惟庸这个当朝宰相自然不可能带头争抢,论起来各部文官们皆是他的下官,所以一直在居中调和,不过暗地里自然是要优先照顾自己的心腹嫡系。 此时户部尚书面对口若悬河的工部尚书吼道:“真是贪心不足!前几天才给你们拨了五万两银子,更别提太子殿下还从自己东宫体己里面拨了两万两,整整七万两银子都还不够,你们工部天天研究的难道是怎么拿钱当饭吃?” 工部尚书也不甘示弱:“那银子都将用在建厂制煤上面,要在严冬之前赶制完供给北方百姓以及边军的煤炭,可不得烧银子,何况还有宫城内殿都用修,我工部再要五万两有什么不对!” 一旁的礼部尚书也挤进来说道:“下个月太子殿下纳侧妃,还有新年将至,宗庙皇陵都要大祭,各国使节也要出席,对了,明年晋王楚王的大婚也要开始预备………” 吏部尚书则是沉声道:“朝廷上下的俸禄也该发了,有些偏远地方官员的都拖了一两个月的俸禄了,既然户部有入项就赶紧发。” 兵部尚书拽着户部尚书的袖子喊道:“沿海将士们的兵饷以及阵亡将士的抚恤也得发了,上个月倭寇大举入侵,虽然我大明得胜我那个,但伤亡亦是不小。” 之后的通政使司陈佑宗大理寺卿阎东来以及御史台那帮两袖清风的御史们也是急着掺合进去,生怕连口汤都没的喝。 这还是朝廷重要官署们,其余的像翰林院国子监詹事府等官署衙门的主官自知体量小,抢不过头顶上的大哥们,所以都朝着皇帝太子哭穷,生怕连碗底儿都没得舔。 由此就可看出朝廷是何等缺钱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大明接手的就是一个满目疮痍哀鸿遍野的烂摊子,总不能这个局面还逼着百姓纳粮纳税。 所以近几年朱元璋一直大规模的减免地方赋税,尽可能的让百姓休养生息安心耕种,如此一来朝廷运转所需要的粮食资源就有些紧张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来当这个家,都得这么熬过去,总不能凭空让地里长出庄稼,凭空让妇女怀孕繁衍人口,更不能让幼儿瞬间长大,为大明开荒纳粮。 总得遵循客观规律,不过好在万事开头难,只要熬过这段困难的时间,日子定然是蒸蒸日上的,大明国富民强,未来可期。 喧闹了近两个时辰,虽然文臣武将们还是一副争闹不休谁也不服谁的样子,但大家心中有都有数了,互相的底线有都摸清了,知晓如何分配才最为合适。 这里面最累的莫过户部尚书了,连朱元璋都体恤的赐下一把凳子让他坐下喝杯茶,否则这小老头恐怕都虚脱昏过去了。 所有人都能轮番上阵,唯有他是单挑十八路诸侯,从开始的中气十足到后面的面色发白摇摇欲坠,就可看出他有多心神俱疲了。 见差不多了,朱元璋才开口制止,然后下旨让胡惟庸做主协同吏部尚书户部尚书调配用度,这也是前所未有的,除了李善长在位时之外,无论是杨宪或是汪广洋都没有得到这个殊荣。 众人皆是神色禀然的看向胡惟庸的背影,看来胡相确实简在帝心,而胡惟庸抬头看了眼神情威严的皇帝之后,便恭敬的低头应诺。 站在上位的朱标则是神情复杂的看着胡惟庸,然后便看向其身后的众多官员们,从今日起,胡惟庸就要掌权了………… …………………… 第四百六十五章 共襄盛世 所谓国家大事,惟赏与罚,分配朝廷资源自然也是极大的权柄,虽然胡惟庸在李善长退位后就接掌了文官集团以及部分淮西勋贵大旗,但他的权柄确实难以与李善长相媲美。 tsxsw.la 最明显的就是这户部历年所收赋税的分配,原先都是李善长领着中书省做主,自李善长卸任之后,就是朱元璋一手调配,中书省也只能参与商讨议论,根本插不进手。 如今这个殊荣权柄重新落在了宰相手中,这对文官集体来说都是个好消息,丞相礼绝百僚,但也代表着官员们的整体意志,同丞相打交道总好过跟皇帝打交道。 而现在不仅是文臣这边有震动,大都督府以及一些勋贵也都神色莫名的看向胡惟庸的背影,胡惟庸可也是淮西人啊。 随着一旁太监鸣鞭叫唱,朱元璋龙行虎步的在众朝臣的跪拜恭送声中下朝离去,朱标则是含笑走下御阶热情的同胡惟庸说了几句话,并送上祝贺。 “自李相回乡荣养之后,还是胡相最合父皇心意啊,如此也好,朝廷政务繁多,圣上怎么也忙不过来,本宫近来也有茶马司的事情要处理,胡相能者多劳,勿要让圣上失望。” 胡惟庸抬眼望了一眼热情洋溢的太子殿下,感受着身后羡慕嫉妒的眼神,彻骨的寒意猛然从体内涌出,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他现在就感觉自己被人强行推上了陡峭险峻的山峰,周边暗无日月光明,前后进退尽皆不由己身,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掉入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而且死后也不得安宁,恐怕会留下万载骂名。 胡惟庸忍住了撕碎眼前这张令人厌恶面孔的欲望,谦卑的躬身说道:“微臣承蒙圣上不弃,担此大任岂敢不尽忠王业,敢效历代先贤之志,定不负君王厚爱。” 朱标亲呢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着其后的一众官员说道:“尔等亦当与丞相同心协力共兴我大明盛世。” “臣等领命,共襄盛世!”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与胡惟庸对视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即转身朝着后殿走去,文武百官躬身相送,然后就都朝着胡惟庸围了上去。 停留在原地,或者转身退朝而去的官员寥寥无几,有圣上以及太子殿下背书,胡相真的要立住了,文武官员自然更加热情了。 通政使司陈佑宗以及大理寺卿阎东来负手站在原地,看着围成一大团的热闹人群,各自思绪万千,但又不敢细想。 而径直离去的人是以颖国公为首的大都督府官员,他们不会掺合任何朝堂之事,也不会与任何文官亲近,哪怕他权倾朝野。 而南雄候赵庸巩昌候郭兴东平侯韩政等人则是有些迟疑,若是朱标没有表态,那他们早就痛快的走了,鸟都不会鸟胡惟庸,反正他管得再多也管不到他们头上。 可自家殿下明确表态了,那他们就得配合,否则丢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殿下的,所以都有些脸黑,毕竟刚才才骂完人家,这时候还得往上凑,实在有些没面子。 而此时的朱标则是已经追上了老朱同志,或者应该说追上了正在等候他的父皇,父子俩汇合后,周围的宫女太监自觉的退后到远处。 老朱今日穿了一身赤红色盘领窄袖袍,前胸以及左右两肩都有盘龙纹样,以金织为主,腰间是玉带是以金玉琥珀透犀为主料制造而成的。 这一身堂皇大气的衣袍穿在朱元璋身上显得极为合适,开国帝王的气势,让无论多么华贵的衣袍都成了摆衬。 朱标微微落后半步跟在自己父皇的身侧,开口讲述了自己方才在前朝所说的话语,老朱听完后呼出一口气说道:“有些过了,这样容易让你的根底陷进去一批。” 朱标笑道:“父皇的朝堂有骄兵悍将贪官污吏,儿臣东宫麾下里面也有不少,既然有合适的机会,那就一起解决好了,拖到最后恐怕儿臣也该不好下手了。” 朱标虽然刻意控制东宫嫡系的数量,但还是难免混进来一些不好的,虽然不是罪大恶极,但倚仗着他的威势,还是没少欺压良善。 就像南雄候赵庸,这家伙要说对朱标忠心那是真的忠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你要说他是个好的可就错了,侵占官田私纳奴婢,纵然家奴仗势欺人,这些都没少干。 也就是近年还有些收敛,知道了些分寸,没有逼死人,御史台的御史言官们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没有上奏弹劾。 据朱标所知,他麾下将帅勋贵们如同赵庸这般的绝非少数,更别提都已经被罢爵的吉安侯陆仲亨以及延安侯唐胜宗了。 这俩人不仅是开国勋贵,而且还曾同朱标一起北伐,可谓是心腹中的心腹,也正因为此,俩人日渐猖獗,擅乘驿车而罢爵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 若是真是论起罪责,那他们两个可不是区区罢爵就可以脱身的,朱元璋还是有意保留他们俩,一则是为了杀鸡儆猴,以免有些人以为自己搭上太子车驾后就可肆意无忌,二则也是为了给朱标留下重新封爵安抚臣下的机会。 不过朱标这个时候却是不准备重新接纳他们俩了,包括平凉侯费聚等几人,朱标不差他们几个老鼠屎,准备都打包送给胡惟庸,省的好不容易拉开的大戏,以虎头蛇尾结束。 这里面他最惋惜的无疑是费聚,平凉府卫所指挥使那件事他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人心各异,若是什么案子都牵连上官,那岂不乱套了。 若是费聚老老实实的找他请罪,那自然什么事都没有,朱标不仅不会怪罪,还会加以安抚,好让下面的臣子们知晓,若是你们的人做了错事犯了大罪,不要因为担心牵连自己而帮其隐瞒遮盖,一切事都可以同他坦诚交代。 只可惜朱标回京后等了还几天,费聚依旧没有入宫求见,甚至都没有让自己妻子入东宫拜见常洛华,这点儿态度都没有,朱标自然失望不已。 ……………………… s 第四百六十六章 态势变化 身居上位者,从不怕属下犯错,只要能懂的悬崖勒马回头是岸,那就都还有救,就厌恶那种一去不回头的倔驴。 tsxsw.la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与老朱相比,朱标其实对下官犯错的容忍度更高些,老朱其实还是有些理想主义,希望能肃清吏治扭转乾坤,而朱标则是对人性不抱希望。 绝大多数人的一生其实就是为着两个目标而活,一个是活着,另一个就是活好,贪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体追求自身幸福的一种方式和选择。 虽然损害了他人以及集体的利益,但确实是能够让自身以及家人生活的更好,这一点就足矣让贪官污吏前仆后继,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一样。 毕竟侥幸心理也是人的本性,再加上幸存者偏差,很多贪官都不认为自己就会那么倒霉,都会认为自己所作所为天衣无缝,没看隔壁的蠢货侍郎贪了都有十年,现今还不是活的好好的,本官差什么? 父子俩溜溜哒哒走到了后宫范围内,按往常来说,这时候老朱应该正埋头苦干,为合理分配朝廷资源平衡各方势力而发愁,而如今都推给了胡惟庸,他倒是清闲下来了。 可以预见,往后几年老朱同志真的可以安心休养一段时间了,也能预见后宫的小皇子小公主们要迎来暴涨了。 虽然今日下朝晚了一些,但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这时候正是后宫妃嫔们溜达闲逛之际,虽然没正面撞上,但朱标也已经远远瞧见好几波成群的妃嫔快速避让了。 也是因为他们父子俩目较小,太监宫女们的在大后面跟着,否则早早就被发现了,也不致于逼的妃嫔们慌不择路。 若只是朱元璋闲逛,那花枝招展姿色艳丽的妃嫔们早就娇羞的迎上来了,可一旁既然还有太子,那她们自然是不敢上前打扰了。 朱元璋饶有兴致的看着远处四散的妃嫔笑道:“也速迭儿那边送来了几个郡主,鞑靼和天宝奴那边也是一样,加起来都够装满一个院子了,你说要收下谁家的呢?” 朱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喘了口气道:“看来李文忠入草原之后联络了不少部落啊,天保奴和鞑靼诸王也就罢了,一直也没少送女人,可也速迭儿那边原先不是叫嚣着要收复燕云夺回大都,控弦以待马踏中原的吗?” 朱元璋的步子迈得极大,步伐频率也很快,他自己早已习惯根本没有任何察觉,这也是早年留下的习惯,毕竟兵贵神速么。 朱标自己的走路的习惯则是慢慢悠悠,喜欢边走边思考,会在脑海中模拟一会儿可能要说的话,现在为了跟上自己父皇的速度,不得不自我调整,所以气息有些乱。 倒不是说累了,只是身体有些不习惯,慢慢调整了下呼吸节奏就好了,不过从这点也能看出俩人性格的不同。 朱元璋继续背负双手龙行虎步,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御花园精致的景色,听完儿子的回答后继续说道:“也速迭儿有大野心,可惜瓦剌虽然推他为可汗,但根本不可能为他效死,鞑靼诸王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也速迭儿到底不是忽必烈的子孙,阿里不哥的血脉难以让他们信任臣服。” 朱标了然的点头道:“虽然如此,可目前鞑靼那边还没推出新一任的可汗,也没有迎回天保奴为汗的意思。” 朱元璋笑道:“他们也是想坐山观虎斗,天保奴寻求了我大明的扶持,瓦剌则是抗拒大明的封赏,就算不提天保奴与也速迭儿之间的杀父之仇,俩者也必然是要有一战的,他们何必急着站队呢。” “而且听草原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今年格外的寒冷,恐怕入冬之后要有大雪,很大可能是要发生白灾了,昨夜咱还特意叫来钦天监监正问过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朱标一听就懂了,白灾来临,大风呼啸,雪花飞舞,牲畜成群结队的死亡,到处都将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灾对农牧文明的打击还好,除了一些极端贫困的百姓乞丐可能冻死饿死之外,大多百姓依照秋收冬藏的惯例都能挺过去,但草原上的牧民可救不同了。 白灾发生后,广阔的牧场被大雪覆盖,增加了牲畜采食行走的困难,也总体减少了食物来源,如果积雪疏松,马、羊尚有可能扒开雪层而吃到牧草,如果积雪由于乍暖后又降温,雪表面结成冰壳,则牲畜不仅吃不到草而且蹄子易受冰壳刮伤。 由于白灾发生后无法放牧,牲畜不易破冰采食,加之牧区交通受阻,过冬牧草不足,大批牲畜在饥饿的环境下,体温、体能下降,抗御冻害能力减弱,常常感染疾病,甚至导致大批牲畜死亡,同时,积雪将导致天气更为寒冷,进一步消耗牲畜储备的越冬体能。 这还只是一方面的问题,其他的都不用在多说,草原上的牧民以及各部首领必然也已经预料到了,这也是为何蒙古内部矛盾态势激烈的原因。 草原上的资源本就有限,哪怕人丁挺过白灾,但牲畜尽损往后的衣食无所依靠,必然要走上劫掠这一条道路,这对蒙古诸王的统治自然是极大的打击,毕竟草原上最富的就是他们。 内忧无法解决的情况下,将压力矛头转向外敌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哪怕不能成功杀敌掠夺,也能极大限度的消耗掉一批人口,将他们的资源集中分配,让其他人度过冬天。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布局颇多,也极大限度的分化了蒙古势力,但白灾降临之后,一切平和有序的态势必然发生巨变。 蒙古诸王贪婪自私,但他们清楚真正的敌人是谁,别看现在各个争前恐后的讨好大明,但不过是为了哄骗大明的粮草援助罢了,说不定也速迭儿已经同鞑靼一些诸王达成协议了。 狼行天下吃肉,大明想吧他们训化成犬,那绝不是这短短几年的布局能够完成的,可以预见入冬后蒙古大举进犯燕云边境是不可避免的,双方的损伤绝不会是一个小数目,这也是双方无可避免的默契。 …………………………… 第四百六十七章 文明局限 说实在的,朱标都宁愿今年草原风调雨顺无灾无难,他们现在是泼皮破落户,而大明正是尘尽光生欣欣向荣之势,朱标哪里舍得用精美的瓷器同缺口瓦罐硬碰硬,那赢了也是输了。 只是无可奈何啊,总不能为了不让蒙古不犯边而用大量的粮食安抚他们吧,那样的话与宋朝有何区别? 朱标丢不起这个人,老朱更是如此,他宁愿战死沙场都不会容忍这件事的发生,那样将对大明的国朝声望产生巨大打击,百姓离心离德士绅野心四起,大明将失去堂皇正统镇压天下的威望。 何况大明也根本挤不出能供给草原的粮食,除非立刻派兵强征百姓士绅的口粮,否则区区秋收的赋税粮食根本不够。 如此一来矛盾就无法调和,战争也无法避免,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也是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必然矛盾。 农耕文明的经济特征是自足,经济上的自足可以解决生存和发展问题,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精神特征是静定和保守,不求空间之扩张,惟望时间之绵延,其文化以固守本土、安定守成、质朴厚重、沉着稳健、崇尚和平为特征,积累深厚,兼容性强,是一种内容广泛的文化集成。 游牧民族的经济特征一是单调,需要贸易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二是不稳定,遇到天灾马上面临生存危机,经济上的不足不能稳定解决生存问题,更不能解决发展问题,动和进攻成为其精神特征。 其文化以流动进取、崇尚竞争、内部 团结、富有战斗性、侵略性和财富观念为其特征,文化的广度和厚度,都与农耕文明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若是光轮战斗力或者战争欲望来说,游牧民族南下,越打越富,一路劫掠,补给不成问题,而农耕民族北上,越打越荒凉,随着供应线的延长,供应变得越来越困难。 游牧民族掠夺人口的牲畜和财产,输了也没什么损失,农耕文明就是赢了也没有什么好处,俘虏少,没有有用的战利品,占领的土地也不适合耕种,随着战争的延长,士气越来越低。 这也就是为何历朝历代都以山河地利留驻长城防线,希望做到千古胡兵屈仰止,万重血肉铸安宁的目的。 在长城这种线状边境防御设施之内,历代王朝又修建了大量封闭形的城池防御系统,绵延万里的长城和从北往南先后修建的大大小小数不尽的城池,是农耕民族保守心理、防御心理淋漓尽致的外化。 只可惜长城作为中原王朝防御心理的物质存在,其作用终究是有限的,长城出现之后,从秦汉时进攻中的胜利,到唐朝进攻后的和平相处,再到宋朝退却中的彻底失败,长城竟然成了外族的防线。 何况长城就算能抵御外敌,又岂能遏制内乱呢? 祸事起于萧墙之内,危墙覆于累卵之间。 所以朱标一直反对朝廷耗费大量资源修筑长城,早在他率兵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朝中就有不少大臣上奏,提议以亦集乃旧城、大宁卫开平卫及东胜卫三个重镇为倚仗,峻垣深壕烽堠相接,各处烟墩务增筑高厚,上贮五月粮及柴薪药弩,墩旁开井连接旧城等。 其实说到底还是要铸长城,希望能将蒙古永远压制在草原,就算他们来犯,也能以高墙遏制其骑兵之锋芒。 只是朱标清楚,历史上明长城即使修得坚固、漂亮,最终也没有挡住满清南下的铁蹄,倒不是说长城不够坚硬,奈何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挡得住外族也挡不住李自成吴三桂之流啊。 秦皇汉武唐宗都证明了一件事,防御不如进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和平不是求来的,和平是打出来的。 草原不适合耕种,但却拥有广阔的牧场以及丰富的矿产资源,朱标开启大航海就是为了打破农耕文明的局限性,无论施行何等制度最终都难免腐朽,唯有开眼望世界,才能永远占据主动权。 虽然大明现在没有足够的国力逐亡逐北,但迟早朱标都会解决这件事,草原不比其他,乃是中原卧榻之侧,朱标岂能容许此患久存。 十年二十年,朱标终会攒够足够的家底儿,彻底的清除后患,当然不是要血屠草原,而是要大胜之后同化,所幸落后民族在先进民族经济文化的强烈影响下,逐渐融合于先进民族,是民族融合的大势。 蒙古入主中原百年,其实其贵族阶级已经被同化了很大一部分,中原能提供给他们的富足享乐绝不是落后的草原能够提供的。 双方纠缠百年埋下了仇恨,但也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联系,元朝统治了中原大地同时也统治了草原,那么大明同样也可以。 单纯的杀戮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反抗起义将永无停息,大明强盛时或许可以镇压一切不服,但一旦国势衰弱,星星之火既可燎原。 fantuankanshu.com 现在何人能够想到混迹在黑山白水之中的女贞日后竟可入主中原,并且还能驯服草原蒙古,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瞧任何一个民族。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大明朝中亦有不少蒙古将领,他们同样忠贞无畏,比如娄鬼里、吴成、脱欢、脱火赤、苫木帖木儿苏火耳灰等将。 还有道同这等文官,基层当中更是数不胜数,无可否认其有好有坏,但汉人官员难道就都是清正廉明之官吗? 朱标从来都认为文化认同胜于血脉,就算真的要论及血脉,那也应该是针对白人以及黑人,大明的人口不少,但放眼世界那就太少了,区区几千万的人,能占据多少地方呢? 当然了,朱标不是心善仁慈的蠢货,他自然清楚民族融合要经历的摩擦有多大,也清楚外族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但这是一个大帝国必然要经历的过程。 匈奴族从后汉至南北朝的汉化,鲜卑族在南北朝时期的汉化,契丹、女真在辽、金、元时的汉化,这些经验有不少值得借鉴的地方。 朱标现今就有不少思路,也正因此才会布局蒙古以及高丽,开展茶银贸易绝不仅仅是为了赚银子,而是加强文化入侵的手段。 ……………………… 第四百七十八章 未雨绸缪 欲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欲灭其族,必先灭其文化,欲灭其根,必先污其英雄。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兴衰,经济的强弱从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这个国家与民族的历史与文化所构成的意识形态。 要颠覆一个国家,先要解构其历史,毁灭支撑其浩浩青史的英雄人物,让他们失去文化自信,向往其他。 这种事好做也难做,所幸朱标早有打持久战的准备,更庆幸大明依旧处于世纪的潮头,拥有足够的文明同化能力。 朱标愣神的功夫,朱元璋也没说什么,自己儿子从小就这样,想的多想的深远,这是好事,总比没心没肺的强。 过一会儿朱标回过神朝着自己父皇说道:“既然无可避免,不如现在就让天保奴召集诸部进攻瓦剌,反正天保奴背靠燕云防线,想赢不可能但想输也不容易,左右能消耗一些蒙古战力。” 朱元璋摇头道:“没那么容易,天保奴区区几万人马,没有鞑靼诸王的支持根本没有进攻也速迭儿的力量,而且还要咱们供给粮草。” “可天保奴的人马不消耗,入冬之后怎么安置,若是放进我大明境内,到底是来去如风的骑兵,容易出事。” 大明原本的打算是将天保奴部培养成大明边境的防线,只是现在他们的实力很尴尬,不强不弱还有一定战力。 若是等白灾到来时让他们为盾牌抵御蒙古进攻,那不出两日就会被击溃,甚至出现大规模投敌也不足为奇,毕竟人家才是一家人。 那样的话大明对天保奴的所有投资就都打水漂了,而且也将会失去天保奴这个蒙古大汗正统继承人的政治作用,得不偿失。 若是放进大明防御边线以内,那同样容易出现问题,天保奴麾下将领虽然都是脱古思帖木儿残留下来的嫡系,可里面必然是有也速迭儿安插进来的内奸,而且绝不会是一两个。 脱古思帖木儿堂堂蒙古可汗,就被也速迭儿轻军偷袭袭杀了,这里面要说没有里应外合的配合那是说不过去的。 这些人安放到大明防守边境的后面,那可就是顾头不顾腚了,菊花残满地伤的结局现在都可以预见。 而且除去能骑马拼杀的青壮外,天保奴麾下的部族牧民也不是个小数目,这些人如何安置过冬也是个问题。 朱元璋伸手捏了捏眉心,他大明百姓都有不知道多少还挣扎在饥饿之中,如何能再从他们口中夺粮供给外族。 只是这些人现在名义上又臣服了大明,如果不管不顾无异于将他们推回瓦剌那边,我消彼涨祸乱之源。 朱标还是劝道:“父皇,内部无解之难题,唯有寻求外化,瞧蒙古那边的形势,纵然今年白灾没有到来,他们也一定是要进犯大明以图消耗人口,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提前行动。” “天保奴部将配合李文忠在草原上劫掠牲畜,无需与瓦剌鞑靼硬拼,只需要尽可能的掠夺资源,来去如风无所定律,就是有内鬼也没办法知晓行军路线。” 朱元璋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思考着利弊得失,统帅之才绝不会仅盯着眼前的利益,他要看的是如此行事可能引发的后果符不符合大明的利益,其利益值不值得所要付出的代价。 朱标之后也没再提军事方面的事情,他自己清楚,自己虽然也领过兵,但跟朱元璋相比,屁都不算,只是给了个建议罢了,他相信老朱军事方面的天资。 朱标把心神转回茶马司这边,既然白灾可能到来,那么茶盐贸易自然不可能顺利进行了,虽然目前是赚取利益的最佳时机,但朱标不是商人,不可能发国难财。 他不能坐在金银山上看着瓦剌鞑靼的大军喝着茶吃着铁锅炖出的食物来攻打大明,一切的谋划都要暂且延迟了。 随手挥了挥,远处的刘瑾赶忙快步走来躬身听命,朱标吩咐道:“去一趟茶马司,让苏志停止朝北方运送茶叶,清算已经开始运送了的茶叶量,明日把账目送到东宫。” 刘瑾应诺而退,朱标烦心的摇了摇头,虽然无关大局,但计划莫名的被天时打击也是让人郁闷。 朱元璋这时候心意已定,看着有些郁闷的儿子笑道:“这点小事有什么值得困扰的,茶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蒙古所求的,开春之后再说吧。” 朱标点点头,却是突然觉得自己无所事事了,因为胡惟庸的关系,他必须从朝堂抽出身来,所以才把精力转移到经济这边,想着利用朝廷垄断的资本赚取白银,以便日后发行纸钞,建立国家银行。 ranwena.net 想着在大航海之前将大体的经济结构搭建起来,这样才能顺利的收拢世界财富,赚取庞大的利益供养大明发展,以维持超越时代的科技文化领先。 而现在看来是要延迟一两年了,白灾加上战争,无论是瓦剌还是鞑靼人口缩减是必然的局势,人少了那也就意味着市场小了,所需的茶盐铁锅等物件自然也就少了,。 其实现在才是开展贸易的最佳时机,牧民们对即将发生的灾难也有预料,这时候他们不会吝啬手中的钱财,人死了钱也带不走。 若是能用金银换取茶叶粮食这种能在冬天提供热量的食物,那他们定然会不计代价的疯抢,朱标就是把价格提升几倍也拦不住他们的疯狂。 朱标有许多理由继续进行贸易,也有自信能说服朝中大臣,毕竟牧民纵然得到些茶盐也不可能攻破大明防线,但朱标身为国之储君却不能起一个坏头儿。 太子战前卖茶盐,那他们卖些粮食铁骑火器消息也无所谓吧,反正蒙古也打不过我们,无非就是边军那些臭丘八多死一些而已。 朱标现在不仅要停止贸易计划,还要大力严打敢在这时候偷偷贩运物资到草原的商队,追究他们背后的官员士族,杀鸡儆猴! 朱标能想到的事情朱元璋这时候自然也想到了随口问道:“你觉得该派谁去北方主管此事,毛骧还是御史台的御史呢?” ………………… 第四百七十九章 患不均 朱标想了想回答道:“儿臣以为这两者都不太合适,走私贩粮者定然牵扯许多人的利益,其中不乏高位者,儿臣建议由徐允恭常茂李琪前去处理此事。”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若是问其他皇子或是大臣,他们只会从他提出的选项之中选择其一,根本没有胆量提出自己的想法。 朱标说完后就感觉有些不妥,接着补充道:“也可以让老二老三走一趟,他们年岁渐长,总在京中浪荡也不是个事情,多走走边疆见见世面总有好处。” 朱元璋这才欣然点头:“你去安排吧,咱就不插手了。” 朱标应了一声,毛骧本身就有问题,亲军都尉府某些高层的干部从乱世走来也已经有些腐朽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亲军都尉府说到底就是特务机构,这种机构的特点就是位卑权重,仕途上限已经被限定了,一生所图唯有财富了。 致于御史,不是朱标看不起他们,纵然给他们披上一层虎皮,想在武勋林立的北境查出一些人可没那么容易。 武勋排外,纵然是与此事没有牵扯的将帅们,也绝不愿意见到文官在他们头上肆意妄为,如此一来查案的难度无疑高了许多许多,钦差大概率是要灰头土脸的无功而返。 而派遣徐允恭常茂就不一样了,他们本身就是武勋嫡系子弟,而且还是未来山头,对武勋将帅们来说,内部自查与接受文官彻查是两码事。 致于李琪不过是个搭头,李善长无论曾经再怎么风光,现如今也是人走茶凉的局势,而且李琪现如今走的也是文官仕途,将来还要迎娶公主,虽然未来定然是能承袭国公爵位,但注定是要成为摆设,绝不可能成为军方大佬。 朱标就是看在自家妹妹的面子上,也会提携他一下,何况未来的驸马国公爷,无疑是一个平衡勋贵内部势力的好工具人。 致于老二老三他们,望子成龙是每个父亲的期望,老朱虽然最爱长子,但其他儿子也是儿子啊,总不愿看着他们在京城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朱标倒也不在意,世人皆知大局已定,纵然是有暗扶潜龙的心思,如今也没那个敢表漏出来,除非朱标这边传出身体不好的消息。 溜达这么久俩人也累了,朱元璋随便找了个看着顺眼的石头就坐了上去,挠着屁股眯着眼仰头看向天空中散发着刺眼光芒的太阳,随着几声鼻吸一个响亮的喷嚏就打了出来。 老朱这才心满意足的把头转了回来:“昨日礼部上奏,说是王世坚已经归乡了,问朝廷给个何等追封。” “咱打算追封他为资善大夫,升授为资政大夫,赏银千两,再将他孙子放入国子监,如此也算说得过去了。” 朱标在旁点头应和,这种自己父皇已经有主意的事情,他没必要多嘴,而且王世坚从区区正七品御史台都事,直接被追封为从二品资政大夫,这已经很大的光荣体面了。 这也算朝廷千金买马骨了,王世坚死后朱标人在陕甘就特意派人把他曾经的烂账都解决掉了,如今的王世坚王大夫可谓大明官员清正廉洁之典范,文人报国之表率。 朱标已经去信让自己的先生宋濂为其背书,朝廷礼部吏部都会派遣官员宣读追封圣旨,并且主持王世坚下葬的礼仪,朱标也会派遣太监前去观礼。 这等尊荣体面可谓是罕见,王世坚死的不亏,而且王家子弟这几十年只要是不走邪路,仕途必然是顺风顺水。 朱元璋歇了一会儿就又起身走回谨身殿,父子俩坐下喝了杯茶,这时候中书省的奏章也开始送过来了。 朱标本想帮着批阅一些,却被自己父皇赶了出去,让他去见见高丽公主,毕竟晾了人家半年了,有点说不过去。 朱标瞧了瞧时候,也快到午膳的时间了,让刘安先去宫外传信,好让人家公主有个准备,否则贸然登门不合礼仪。 其实现在去信都已经晚了,按理都应该提前几天约定时间,不过朱标身为宗主国储君,面上过得去高丽那边也不敢挑什么毛病。 随即转身朝着东宫走去,心中盘算着时间对一旁的刘瑾吩咐道:“让徐允恭常茂李琪寅时入宫来见。” 朱标走了几步又吩咐道:“再把傅忠冯诚邓镇也叫上吧。” 刘瑾应诺一声,心中一算好家伙,最起码都是国公长子,都是京城内数一数二的锦衣少年,父兄跺跺脚边军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156n.net 朱标的年岁在未来恐怕是指望不上现如今的开国将帅们了,所以培养一部分年龄相仿的勋贵子弟也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作为开国二代,他们的性格能力都还不错,朱标文臣方面到一直没有什么担心的地方,何况也有了如今郭翀张帆李进等执掌州府的中层文官,五六年之后足以撑起朝廷中枢紧要部门的运转。 武勋培养这方面由于胡惟庸的原因,除了徐允恭常茂汤鼎之外他并没有接触什么,毕竟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胡乱培养容易影响判断。 而如今胡惟庸的动向其实已经很明晰了,文臣一手抓,武勋那边他努力拉拢的只有唐胜宗、陆仲亨还有平凉侯费聚、南安侯俞通源,河南侯陆聚等侯爵,国公一级的勋贵不是他能收拢的。 除非是他们致命的把柄被胡惟庸攥住,否则功成名就的他们不可能依附胡惟庸,哪怕他是当朝丞相也一样。 这点胡惟庸也清楚,所以他不会费力争取国公一级的人物,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收拢京城周围的卫所将军们,毕竟国公未逢大战的时候手里能调动的兵力也少的可怜。 所以还是官职不高没有爵位的将军们更有争取的必要,这群顶着一二品官职的武将们对自己未被封爵可是有不小的怨望的,谁也不会认为自己比谁弱,都是尸山血海闯出来的,凭什么他们是武勋,而我们是武官。 这里面的差距就是蠢货都清楚,最明显的就是人家儿子出生就是侯爷,世袭罔替,而他们的儿子最多也就领个三四品的指挥使。 ……………………… 第四百八十章 高丽王 朱标慢悠悠的走回东宫,常洛华领着宫女太监们出迎,一身宽大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含笑而立仪态万方,朱标伸手搀住了刚行半礼的太子妃笑道:“跟父皇转悠了半天都饿了,传膳吧。” 常洛华笑吟吟的点头,一旁的宫女赶忙下去安排,其余人规矩的走到太子太子妃身后,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前往主殿。 “方才娘亲才来看过,刚要走就被母后叫走了,估摸着是要一起织线聊天消遣了,也怪我身子重,近来很少去陪母后说话了。” 朱标应了一声跨过了门槛,站定之后一伸手,暖玉上前为他将朝服外袍脱下,朱标这才轻松的呼出一口气:“母后那边热闹着呢,玉儿姐经常入宫陪着说话,这会儿估摸着是叫岳母去打鹤格去了。” 所谓鹤格也就是唐朝叶子戏的演变版,算是纸牌博戏,叶子戏类似于升官图,兼用骰子掷玩,依次抓牌,大可以捉小,牌未出时部反扣为暗牌,不让他人看见,出叶子后一律仰放,由斗者从明牌去推算未出之牌,以施竞技。 相传最早出现于汉代,朱标年幼时还会陪着自己娘亲玩上几手,现如今就没有闲工夫,而且也是无趣,谁都会让着他,失去了竞技性这游戏也就没有意思了。 安然落座后陪着常洛华说了几句,其实朱标也想过弄什么斗地主麻将出来,但一想也没什么必要,富贵女子琴棋书画投壶养猫弄花叶子戏都有,她们并不是缺乏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只是真正的自由受限罢了。 富贵的用不着,贫穷的玩不起,反而又让赌坊多了个项目,致于后院女子能用麻将缓和关系那才是笑话,她们真正的矛盾从不是无聊,麻将又能同叶子戏有多大区别? 由于朱标回来的突然,而且还没到正常午膳的时候,所以正菜好需要点时间,宫女们先是将一盘盘精致的糕点果脯端上。 朱标净手后捏起一块元宝状的枣糕吃下了下去,又意犹未尽的拿了两块刻着圣人言的酥黄独,滋味可口。 腹中有物心方安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云顶茶,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一旁的常洛华笑道:“早上就劝殿下多吃些,这下了饿着了吧。” 朱标无奈道:“本以为上过早朝就去谨身殿陪着父皇批阅奏章,那时候再用些茶点也就不至于饿了,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快啊。” “对了,一会儿我得去见见高丽公主,你看着挑些东西吧,未成婚的公主,总不好来东宫拜见。” 常洛华扶着肚子皱眉说道:“多些礼物赏赐没什么,可纵然婚期是耽搁了一些,但也没有殿下亲自去见她的说法,李家和陈家的妹妹不也一样等了这么久,上下尊卑岂能不顾。” 朱标从善如流:“差点忘了,那就给李家的还有陈家的各备上一份,你安排人送去吧。” “殿下~” 朱标忍不住乐几声才端着茶杯说道:“高丽那边需要安抚,高丽王膝下无女,此来和亲的公主是高丽上任王留下的,也就是忠定王王?,此人是个可怜人,其父则是个奇人。” 常洛华察觉到自己夫君语气中蕴含的嘲弄讽刺之意,不由得有些好奇:“奇人?” 朱标点头道:“说起来也有趣,王?之父乃是高丽忠惠王王祯,此人荒淫无道两次即位,两次被废,传闻其在位之时,闻人妻妾之美,无亲疏贵贱,皆纳之后宫,几百余,于财利分析丝毫,常事经营,群小争进计划,夺人土田奴婢,尽属宝兴库。” 常洛华闻言厌恶的皱起了没有,一旁听着的暖玉等人也是惊异的张着小嘴,实在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等荒唐的君王。 朱标这还是怕吓到他们收着说的,就连元顺帝都曾评价过王祯“尔王祯为人上,而剥民已甚,虽以尔血啖天下之狗,犹为不足”。可见其人有多么遭人唾弃了。 常洛华开口道:“有如此祖父,其女恐怕也非良善之辈,若入东宫或有不祥,臣妾去求母后拒了她吧,让高丽再另选一位公主送过来。” 朱标笑道:“高丽王室嫡系血脉稀薄,恐怕是没有其他合适的了,而且此女之父虽然也不是个好的,在位时也保受非议,但有现今的高丽王相对比,在高丽的民间风评之中却又是好起来了。” 常洛华忍不住翻脸了白眼说道:“在位时风评不好,总不会又是一个人荒唐之君吧,俩父子皆是如此,您叫臣妾怎么相信这个女子能是个好的。” fantuankanshu.com 朱标笑吟吟的摆手道:“那到也不至于,忠定王年少即位,在位期间有些顽劣罢了,只听闻他曾与近侍通宵达旦地疯狂玩耍,又曾故意把墨水洒到侍学官的衣服上,看见有和女人走在一起的人,便起嫉妒之心,即使是宰相也会被他撞击,往往用铁椎把人往死里打,对了,他还曾在冬天用冰雪水拌冻饭强迫别人吃。” 常洛华听完忍不住眼前一黑,捂着额头道:“臣妾眼晕的很,您自己看着办吧,日后可不要后悔。” 朱标笑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好了,不过是逗逗你罢了,再荒唐也是男儿的事情,她一个闺阁少女哪有荒唐的资格,听闻其父祖早亡,她在高丽宫中过的也极为不如意,如同一个宫女一般。” 常洛华径直说道:“臣妾可不信您会特意挑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过来。” 朱标笑笑没有说话,其实这是姚广孝给他的建议,高丽现在明显走入了王朝末期,单凡读过史书的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连续数代君王皆是愚蠢残暴之辈,国家大权尽被高门大族掌控,国内百姓民生艰难社会矛盾尖锐到无可调和,俨然一幅灭国之气象了。 越是此时百姓或者世家都会怨恨当今执政者,再回首顾盼曾将还算是不错的君王,姚广孝还特意传回高丽当今高丽上层之间流传的话。 “忠穆、忠定皆以幼冲即位,德宁、禧妃以母之尊用事于内,奸臣外戚用事于外,二君虽有颖悟之资,何能为哉?且当忠定之时,江陵君亲为叔父,得国人之心,又有上国之援,诸尹不此之顾,朋比逞欲,酿成祸胎,卒使王不幸遇鸩,悲夫!” …………………… 第四百八十一章 铺行 此言很明晰的表达出了高丽上层目前的态度,辛顿辛旽当权后,便驱逐了李公遂、庆千兴、李寿山、宋卿、韩公义、元松寿、王重贵等大臣,安插上听命于己的官僚,控制了人事和言路。 世家大族对其恨之入骨,对委其权柄的高丽王王颛同样不满,而且王颛因为自己王后的死性情大变,或者说释放了天性? 他常常自施粉黛,扮成女人,和贵族子弟金兴庆每日同床共枕,在位末期组建子弟卫,由金兴庆统领,召集洪伦、韩安、权瑨、洪宽、卢瑄等贵族美少年侍寝。 还让年少宫女进入房间内,掩盖其面,让金兴庆及洪伦等人去……,自己则在旁边房间挖洞窥看,内心艳羡,然后又召洪伦等人到自己的寝殿…… 这些事情若是放在一个贵族身上也就罢了,大家笑话几句荒唐也就过去了,但放在王身上那就不行了,他损害的绝不仅仅是自己的名望,还有这个国家的尊严,以及王室血统的纯净。 所以朱标派去的使臣蒋思德在高丽国都过的可是宾客盈门饮酒作诗通宵达旦的神仙日子,高丽文化风气受宋朝影响极深,对政治斗争的敏感度也很不错。 大明使臣死死的钉在国都意味着什么,这么久了他们也大概品过味儿了,刚开始还都有些克制,但随着高利情况日渐颓萎,都迫不及待的往上扑。 也要多谢元朝以及元朝公主们对高丽的调教,他们上上下下对宗主国插手他们的国政都习惯了,所以并没有什么抗拒情绪,反而都希望趁机为自己家族谋取利益。 有些血脉稀薄的高丽王族也同样殷切期望能被大明选中,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蒋思德来信汇报过,说是他所居房院落的仓库已经装满十余间了,金银财宝无数,都快无处安放了。 致于姚广孝那边,两个和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辛旽虽有权势,但也日渐离不开道衍这位造反奇才了,何况这么久了,他对道衍身后的势力也有了猜测。 谁都不是蠢的,尤其是能在政治上有所作为的人,辛旽能从一个贫苦和尚做到如今的真平侯,守正履顺论道燮理保世功臣、壁上三韩三重大匡、领都佥议使司事、判重房监察司事、鷲城府院君就说明他也是个奇才。 只不过高丽终究是这个小国,所有人都清楚大明的体量,以及能够战胜元朝所代表的军事实力有多强,所以他们明知晓什么,却也不敢点破,更不敢下手除掉蒋思德姚广孝,所谓弱国无外交,不外乎如此。 只可惜朱标想要的绝不是单纯的让高丽换一个王,所以这些人的打算期望注定是要落空,话说辛旽也是时候该死了,否则可真要尾大不掉了。 ranwena.net 回过神来,朱标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满香喷喷的菜肴了,吃饭绝对是一件让人心神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当自己饿的时候。 常洛华看着吃的正香的朱标,原本刻意抿着的红唇也放松下来,嘴角上扬亲手给自己夫君布了几道可口的菜肴。 其实她才不在乎什么高丽公主,身为太子妃东宫的女主人,纵然是来几个刁蛮的又能怎么样,宫里的规矩多了,她想调理谁就能调理谁。 方才做些姿态,只是同自己夫君逗逗趣,也是表达柔弱,希望夫君更怜爱她一些而已,若论娘家地位,她也是堂堂开平王府嫡女,怎么可能怕一个蛮夷公主。 常洛华吃了一瓷碗精米粥之后,就悠然起身领着一群人朝着东宫库房走去,不喜欢是不喜欢,不过该挑的礼物她也不会寒碜了,何况竦余身兮敬事,理中馈兮恪勤乃是女主之职。 朱标则是留在殿中继续用膳,说起来他如今的饭量是真的渐长,不过身体发育的也很好,他自己都能感觉这一年长高了不少,都已经比一些成年人高了。 等他吃完,常洛华那边的准备的礼物也好了,高丽公主的还有李家的陈家的,一视同仁,都是些丝绸布匹金银首饰玉器之类的,朱标看过礼单也感觉合适,就没再说什么。 下面的太监收拾礼物的时候,朱标陪着常洛华溜达了一圈,然后送她回殿午歇,然后看了看时候,就领着刘瑾云锦出宫了。 安排了金吾卫府军卫暗中随行护卫之后,朱标乘车驾出宫门而去,此时正是午时京城之中最热闹的时候,车驾行了几条街后喧闹买卖之声不绝于耳。 朱标听着也开心,京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若是此处都凄凉寂静那可就完了,当年自己父皇打下集庆之后就收拢了许多工匠富户落户于此,如今算算都过去十五年了。 这么多年的发展,更是随着大明定都于此,百姓安居乐业,京城之繁华远胜苏杭,三百六十行各有市语,不相通用,仓猝聆之,竟不知为何等语。 一般为官府指定地点,使百工各有区肆,匠人们按行业分类而居,常以职业称其聚居地为某作坊,如木作坊、织锦坊、鞍辔坊等等。 作坊地点还考虑到客观环境的特点,染坊多布置在柳叶街、船板巷附近,因为漂丝必于青溪、东水关、北铜管三水合流之间,其色乌亮。 说起来京城富庶了,自然引得从商者闻讯而来,以江南山西商人为主,他们专职经商,规模都比较大,一般称为铺行,铺行多沿官街两侧设置,按类分段。 由于各地商贾争赴,甚至把宽广的街道都侵作店铺,以致于朝廷制定罚规:“凡侵占街巷道路而起盖房屋……者,杖六十,各令复旧” 除了正经铺行之外还有郊乡农户,以日用食物、燃料等贸易为主,营业地点多集中并有时间性。这种集中贸易处仍沿古制称为市,除聚宝、三山、石城等门外,城内主要集中于镇淮桥西秦淮河两岸,以及大中桥、北门桥、三牌楼等处。 为了促进流通,同时增加朝廷收入,老朱还命工部在三山等门外濒水处建屋,叫做榻坊,以供商人中转存货,官府收税,其利相当可观。 ………………… 第四百八十二章 重农抑商 说实在的朱标听着外面充满欣欣向荣的买卖吆喝之声,都有心提提商税了,要知道老朱为重建经济秩序,对商业采取低税政策。 明朝建国前对商人征收官店钱,税率是十五税一,因为没有统一天下之前,他的地盘最小、农业税收取最难,那么,收取商业税就成了重点。 为此,占领南京称吴王时,就将官店改名为宣课司,各地官店改为通课司。这些都对过往船只、商人所带货物等进行征税。 但建国后就放宽到二十分取一,不久又放宽到三十税一,对于民间生产工具、生活资料、文化用品以及嫁娶丧祭物品等的贩卖,并予免税。 利弊皆有,朱元璋有刺激商业恢复发展的意图,但更多的依旧是不太在意商业,他的思想还是局限于重农抑商,并没有把商业看的太重。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农业经济的恢复也为日后工商业的蓬勃发展奠定了一个重要的物质基础,农业生产量的提高造就了进入贸易流通领域的剩余农产品,剩余农产品的经常性流通促成了从剩余产品向商品生产的过度。 历朝历代为何都要固守重农抑商政策,不是在破坏社会规律中新生产力,华夏文明绝不是不懂资本积累,也不是不屑资本积累,而是早就洞察了资本的本性,明了了资本积累后社会、环境、自然、观念产生的各种变化。 当资本用金钱来衡量人生成就,用金钱关系来取代亲情和爱情时,人性灵魂的扭曲是无可避免的,这也就违背了古人所追求的天人道理。 中国文化先知们以士农工商等级划分,尽最大的可能驯服商业资本,守住大多数人的心灵,以传统理想作为最高层次的追求,理想追求高于物质追求也是华夏文明的特点。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传统中国在低欲望中索求,虽有所求难得,但未被物欲所驱使,保持住了心灵的自由与活力,这是难能可贵的。 若这世上只有华夏那还可以,只可惜没有人能够永远存活在世外桃源当中,欧洲那边的社会形态以及自然条件注定他们会走上资本主义,资本社会的生产力注定是要高于传统农耕社会。 在目前这个世界地理尚未被大规模发现的时代,黑暗森林法则同样适用于各国,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落后只会迎来奴役压榨,落后就会挨打。 aiyueshuxiang.com 朱标目光幽深的看着车顶的纹饰,听着耳边小贩的叫卖吆喝之声,如今这份繁华想要保护住,那需要的难度可不小。 车驾唧唧吱吱作响,纵然是工部精心打造的车驾,也没有过多的舒适感,只能依靠屁股下面的柔软的坐垫减轻屁股与木板的摩擦碰撞。 过了好一会耳旁的喧嚣渐渐小去,热闹的声音仿佛被抛到了身后的一处,安静与吵闹原来也可以如此泾渭分明。 一旁的刘瑾说道:“爷,已经过了镇淮桥了,这边就清净多了。” 朱标点点头看向车窗,云锦小心的撩开一角,周围的行人果然少了许多,更没有沿街叫卖的商贩了,都是一座座让人俨然生畏的府邸,牌匾之上简单的字句,都是一位位朝廷重臣,勋贵武将。 沿内秦淮西段,从镇淮桥附近到下浮桥,两岸多有工部赦造的府邸,吴元年朱元璋就下令官员住宅和部分民宅都由朝廷按等级统一配给,并规定,功臣住宅周围宽敞者可留宅后空地十丈,左右各五丈,但不许邻宅造园。其余官宅不许多留空地,超过的退出,不够住的,由政府另外安排子孙住房。 有资格被朝廷分府邸自然是不多的,而且基本上也不允许互相买卖,退了就把府邸留下,人回老家安养,才开国四年自然没有多少退养的人,更多都是被亲军都尉府破门而入揪出押入大牢。 勋贵们的府邸自然是可以世代居住的了,这也是为何勋贵瞧不上一般文臣武将的原因,就算你们侥幸登上了高位,子孙后代可就不一定还能维持了,就不信你们代代都走狗屎运。 文臣要员勋贵武将们大多都落户于此,从去年起,工部又开始在此建造公主们的公主府,高丽公主虽然地位比不上大明公主,但毕竟是来嫁入东宫的,所以也就暂时住进了其中一座已经建造完主体的公主府之中。 朱标的车驾稳稳的停在府门前,早就接到通知的高丽送嫁大臣以及一些陪嫁的奴仆们都恭敬整齐的拜倒在地上,有些别扭口音的官话喊出。 “外藩小臣代我高丽平阳公主跪迎大明皇太子殿下,叩首!” 响亮整齐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就是府门内也有隐约拜倒恭迎的声音响起,因为公主府尚未完全建成,周围的建筑府邸自然也都差不多,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人流,所以显的恭迎唱诺之声格外清楚。 刘瑾当先掀开车帘下了车驾,地上捧着圆木小凳的刘安赶忙奉上,刘瑾接过快速的检查了一遍将凳子放好,抬头看了眼街头街尾,见金吾卫在阳光下隐约闪烁着寒芒的铁甲,又看了看值守在公主府门前的府军卫侍卒,这才安心的请朱标下车驾。 这期间跪倒在地上的高丽众人纹丝未动,就像是雕塑一般,仿佛没有听到大明皇太子的声音就会永永远远的跪着,刘瑾看着十分满意,蛮夷小国倒也还懂些规矩。 随着朱标现身,四周突然就仿佛一阵微风吹过,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护卫,他们身着布衣皮甲,身上也没有什么显眼的武器,唯有腰间鼓鼓囊囊,想必随时都可掏出一柄致命的寒锋。 朱标瞧了一眼府门里面,隐约可见一群蓝色衣裙的侍女簇拥着一个红衣金钗的女子跪伏在地上,应该是刻意准备的,让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当中少女身上。 “免礼吧,尔等护卫公主远来大明有功,数月以来公主身体康健亦可知尔等之忠勤,本宫皆有赏赐。” ……………………… 第四百八十三章 同风 朱标温和清朗的声音响起,对于跪伏在地惶惶不安的高丽众人来说宛如天籁之音,领头的那两位高丽大臣的眼泪都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来的时候都是争着抢着靠家族关系才得到护送公主出嫁的美差,想着不仅可以见识见识天朝上国的风采,有了这个资历,回国后起码也能官升三级,往后仕途定然是一马平川。 可没想到大明皇太子殿下竟然如此公务繁忙,按理说太子不都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宫里读书明理吗? 怎么太子比他们高丽的王都要忙碌,来来回回都不着京城,他们都到了半年多了,国内是一催再催,甚至王都来亲笔信训斥他们无所作为。 可大明朝这边却是一拖再拖,吓得他们六神无主,被困在京城走投无路,天天去礼部也没个说法,被推诿的都要怀疑人生了。 可没想到峰回路转,大明礼部那边通知尽快准备,大明皇太子殿下竟然也亲自登门了,如此一来他们的心才总算安定下来。 “外臣等不敢居功,请殿下入府。” 朱标点点头朝里面走去,高丽众人这才敢抬头起身,小心恭谨的看了眼太子的背影,然后就低眉怜息的跟了上去。 方才跪在门内的红衣女子已经不见身影,朱标也没意外,毕竟是未出阁的公主,总不好就这么相见,径直朝着正堂走去。 沿途可见府内设施已经颇为健全了,亭台水榭皆有,最显眼的就是高院墙旁有一个类似跷跷板的东西,长木板中间垫上圆圆的稻草捆儿,好在木板两端维持平衡。 朱标还是头一回在府内见到这玩意儿,不过也早就听闻过高丽那边的女子极喜此项游戏,不同与大明这边是坐着玩的,他们是站着玩的,跳的极高,其目的自然是也不言而喻,只为了看看高墙外的世界。 高丽国情就是钦慕学习中原文化,程朱理学自然也是被他们搬了过去,在李穑、郑梦周等的发扬下逐渐植根于朝鲜半岛,后成为朝鲜王朝唯一尊奉的官学,如此情况之下高丽女子的地位以及所受的束缚不言而喻。 其实程朱理学之前传入前,高丽的风气更像是唐朝,虽然是男性主导的社会,但女性地位并不低,高丽社会流行入赘,订婚男子自幼被养于妻家,称为预婿,家族内部,女儿跟儿子一样拥有财产继承权,女性甚至可以成为户主。 那时候的婚姻也非常自由,男女相欲为夫妇则为之,同时离婚比较普遍,男女?娶,轻合易离,当时众多男女一起在河水沐浴,毫无忌避。 而如今高丽大户人家的女孩亦如同大明的官宦小姐一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外面的世界自然充满了好奇。 朱标迈步进了大堂落座于主座之上,右手捻起腰间玉佩都有兴致的看了眼周围的摆件,布置的颇为雅致,有几幅字画都很不错,不过落款的人他却是一个不认识,估计应该是高丽文人墨客所作。 朱标轻声念了念都是唐宋时期的诗词,上面的汉字写的很漂亮,高丽这时候还没有出现自己的文字,汉字一直是朝鲜半岛唯一的书写文字,由于当时汉文化作为一种优秀文化为东亚地区周边民族所仰慕。 高丽在吸收各方面的汉文化时,对承载汉文化的工具,汉字也全面接收了,朝鲜半岛的人民学习用汉字书写经典文献,也用汉字记写自己的历史,用汉字创作本民族文学作品,记录本民族语言。 朱标记得他们好像得是李氏朝鲜的时候才特意颁布了朝鲜半岛最早的表音文字,训民正音,即教百姓以正确书写字音。 只不过由于当时中国文化的绝对优势以及在朝鲜半岛的深远影响,作为新文字的训民正音并没有得到及时推广。 据史料记载,就在训民正音颁布后不久,一些士大夫们便上书反对,他们认为,汉字不仅是世界上最高雅的文字,而且也是世界上最普遍使用的文字,他们甚至偏激地把朝鲜王颁布的训民正音贬斥为螗螂之丸,而把汉字誉为苏合之香。 说起来后世韩国一直厚颜无耻的抢夺申遗华夏各种文化遗产,可能也是由于这种长期病态的崇拜钦慕心理。 朱标把目光转向恭然肃立于堂下的高丽官员们,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崇敬之情,非常纯粹,好像真把他看作一个高贵无比的神明一般。 言情小说网 说实在的朱标都没有在大明官员身上感受过这种情绪,也是因为当前大多数官员都是跟随老朱一路从乱世走来的,对朱家知根知底。 想要培养皇族的神圣威严那最起码还需要几代人的功夫,而高丽远离中原,一切消息传到那边都有些失真,所以对他们来说,追亡逐北建立大明的朱皇帝就是天命所归的人间至尊。 可见大明击败元朝对他们整个社会所有人的冲击有多大了,这是好事,朱标发现自己有些想偏了,把拿下高丽的难度想高了不少,却忘了他们现如今是最迷茫无助的王朝末年时期。 高丽被同化的已经很深了,唐宋元三朝对其影响深远,尤其元朝铁鞭驯化政策之下,高丽对大明充满了向往与畏惧,不仅仅是局限于百姓士族,甚至连官员王室都是如此。 这时候常洛华安排的一车礼物也入了库房,由云锦代表太子妃赏赐高丽公主,并代受高丽公主的参拜。 朱标含笑同有些紧张激动的高丽大臣们聊了起来,虽然他们的口音略微有些怪异,但也没什么,朝廷上有口音的官员大有人在,差不多能听懂就行了。 毕竟是同学四书五经的,这时候的高丽说是小号的中华都可以,实在是太相像了,就宛如中原王朝治下有些偏远的州府一般,虽有自己民俗口音,但政治文化艺术都极为一致。 对朱标的问询,高丽众人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争着抢着回答,他们刚来的时候还只是想要镀金,想着回国后有个资料好让家族安排他们往上爬一爬。 ………………… 第四百八十四章 鸿鹄之志 而现在却是不同了,无论是他们自己或是他们家族的意思,都是希望能够留在大明谋图发展,如今高丽局势越发混乱,与其归国卷入是非,不如留在大明为家族留条后路。 随着辛旽权势愈发膨胀,其人的形式作风也不像原来的得道高僧那边超然脱俗了,恭愍王虽蠢但也不是傻子,如今也起了防范之心。 去年请高丽王封自己为五道都事审官,被其拒绝,俩人之间“师救我,我救师,死生以之,无惑人言,佛天证明”的诺言约定也正式分崩离析。 只是覆水难收,辛旽执掌高丽大权也有六年之久了,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笼络的力量不可小觑,也幸亏辛顿的政策同士族豪门天然敌对,否则登高一呼都足以改天换地了。 高丽王现在可以说是有些骑虎难下,所以收拢贵族子弟组建子弟卫,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满足个人病态的癖好,也是为了安抚士族结盟共同打压辛旽收回权柄。 随着两盏茶的时间过去,高丽的几名官员也都放松许多,只不过对朱标的敬仰反而更盛了,都心想着皇太子殿下果然不愧是宋龙门的弟子,天潢贵胄还才学惊人。 其实朱标也没说什么,只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能作认真聆听之态,那就足矣让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心折了,尤其是对这些社会等级森严的高丽官员来说,温润如玉的朱标,无疑满足了他们对明君贤主的一切幻想。 高丽实行严格的社会等级制度,可划分为贵族、两班、良人、贱人四个等级,凌驾其上的王室自然至高无上,高丽近来的数代王基本都是一路货色,各个都是比较奇葩。 而正常人都不会喜欢变态,因为实在难以相处,鬼知道会不会突然犯病弄死谁,大家都想在一个正常有规矩的地方生存。 各方面一对比,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别看高丽子弟卫那边风流潇洒日夜笙歌,但王族也不是吃素的,所以进入子弟卫的也大多不是家族嫡子,因为那些老狐狸都能猜到这些人的下场不会好,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弃子罢了。 而到大明的这些,才是高丽各大家族真正的未来,否则也不可能捞到这么好的差事,这时候云锦也从后院走了回来,朝着朱标行了一礼后就默默站到了其后。 那几名高丽官员根本不敢正眼去看云锦,只是快速的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记住相貌以免日后相见不识得罪人。 突然其中一位金姓的官员开口道:“既然婚期已定,殿下今日难得有闲暇到来,不如去见见公主吧。” 一旁陪坐的几人一愣,这可不和规矩,但也都没有出声反对,对视一眼后才开口道:“如此也好,若不是耽搁了,殿下与公主早已成婚许久了,也不用太拘泥于礼数,平阳公主可是我高丽明珠。” 朱标笑容依旧摆手道:“今日来的也有些仓促,怎好再唐突了公主,左右婚期已然定下,不妨再等等吧,所谓好事多磨,这点一会儿也请转达给公主。” “皇太子殿下果然谦谦君子,臣等为平阳公主贺!一会定然将殿下心意转达给公主所知,小臣等皆盼望殿下与公主能早日诞下贵子,以安我高丽臣民之心。” 这群人可不仅仅是要让他去见公主,分明是想让他去睡了公主,以此献媚讨好,朱标又不缺女人,自然不会做这种没品的事情。 而且据他了解,自己这位未来侧妃幼时过的虽然不好,但也是知书达理坚韧不拔,并不像其生父忠定王那般顽劣不堪。 一介前王孤女能在高丽宫廷内活着,可想而知有多艰难,若非是女儿身,高丽王想着能用来联姻,否则早就被下毒推河弄死了。 也就是去年定下同大明太子联姻之后才过的好了一些,否则在宫廷内的地位与宫女一般无二,洒扫浆洗无一不做。 这样的女孩朱标无意折辱,她以后就是自己的女人,应该给予的尊重体面他会给的,何况她还是公主,身上的政治作用不低,尤其是对朱标的目的而言有很大的帮助。 不说其他,其生父忠定王被夺位之后,被迫迁居江华岛,供膳不充,往来又绝,忧愁号泣,身边仅有一个奴仆陪伴,后来又中毒身亡。 爱好中文网 光是这点就有的是文章可做,而且朱标往后也有了光明正大插手高丽事物的理由,否则终归有些束手束脚,毕竟得讲究个师出有名。 朱标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就起身准备走了,今日他来本就是为了表态,婚期拖延确实是他的问题,虽然大明宗主国,但也没有苛待下国的道理,而且高丽人自卑狭隘的性格特点也要照顾到。 想要调教也得等收入囊中之后再做考虑,现在自然是要哄着来,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朱标不过是浪费一两个时辰来喝口茶,就能让高丽那边的势力感到亲切愉悦,何乐而不为。 没见眼前这些个高丽士族官员都要按耐不住了吗?若不是顾及着尊卑,以及还没摸清他的性格,估计早就扑上来了代表家族臣服了。 方才那句话不就是在明里暗里表示他们家族愿意支持太子与公主的孩子为高丽王,他们也好作为扶龙之功臣,领着家族继续维持富贵兴盛。 朱标起身后屁股挨着凳子一点点的高丽官员们瞬间弹射起身,恭敬的弯下了腰,朱标向前一步站到放才第一个出声的金姓官员问道:“本宫瞧你有些眼熟,不知与洪武初科的那位高丽进士金涛是否有亲?” 那人身体一颤受宠若惊道:“太子殿下博闻强记,我二人年纪相仿,但金涛算起来乃小臣本家侄子,现如今以回返国内,任全罗道罗州牧,此子常在家中炫耀曾受大明皇帝以及皇太子殿下接见,家中长辈引以为荣,算是我等这一辈最出彩的了,所幸小臣也得见了太子殿下,就是现在回国亦有谈资炫耀了。” 朱标笑了几声,然后伸手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乾坤未定,如何能坐看他人出彩?罗州牧虽然也不错,但本宫看也就一般,男儿丈夫当有鸿鹄之志,岂能徒羡燕雀安居。” …………………… 第四百八十五章 猫嫌狗厌 随着朱标的手掌触碰到那人的肩膀,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下意识的瑟缩,但也可以看到他越发明亮的眼睛,以及猛然散发出的亢奋激动之意。 这是太子殿下的回应吗?大明果然有意染指高丽,否则根本没有必要对他这个藩国外臣说这种话,这也太好了! 若是大明无欲无求,那他有什么用武之地,注定一辈子被金涛压在身下,最多当个家族二把手,罗州牧啊,那可是走向封疆大吏的通天大道,也是只有未来金家家主才能得到的资源扶持。 2kxs.la 一旁的几人也反应过来了,热切的看向了朱标,身子却是弯的更低了,朱标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朝外走去,留下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野心瞬间升腾而起。 堂堂罗州牧只是燕雀,那何等尊荣才算鸿鹄呢? 几人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原本相互之间的那点儿小摩擦瞬间消失了,欲谋大事当有党众,他们就是天然的一派,也唯有联合几大家族的势力才能有资格被太子殿下利用。 活在这世上不怕被人利用,就怕你连被人利用的资格都没有,世家子弟更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默契的跟上太子跨出门槛的脚步,谦卑的躬身跟上,恭恭敬敬下拜送太子殿下登上马车,等车驾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们才笑着爬起身。 “我要立刻向家族去信,时不我待,慢了一步在想追上可就难了。” “我也一样,金兄我等家族本就世代联姻,往后还要继续守望相助共谋鸿鹄之志才好啊。” 几人言谈毫不避讳一旁的奴仆,哪怕其中有公主的贴身侍女,因为他们清楚,说到底上,他们同公主的利益是一致的,平阳公主又不是当今王的女儿,俩人之间甚至还存着杀父之仇。 金澈对着方才送云锦出来的侍女用高丽语柔声说道:“皇太子殿下已经回宫了,你也回去伺候公主吧,公主有任何需要你都可直接向我们传达,我等定然全力满足。” 那名小侍女受宠若惊,慌忙的行礼应了一声,这种态度先前可是从来没有的,虽然他们也尊重公主,但也是只是浮于表面,而现在连她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 “前些日子公主希望能看看大明的书画……” 全州陈门的大臣当即应了一声:“这是臣等的疏忽了,这就派人去买。” “听闻城中文轩斋藏有宋朝名家的字帖,去重金买来,皇太子殿下学富五车,公主也应多读书,另外汉语也应该再更好的学一学,一会儿我就去请几位女先生过来,好在离大婚也有段时间。” “是极,还有礼部虽然送来了珠钗礼服,但公主殿下自带的珠宝首饰还是有些少,入了东宫不太体面,明日去找最好的店铺定制些贵重的……” “对了,还有大明长沙王以及通政使家中的千金将来都是要同公主共居东宫的,应当以公主的名义送些礼物,以通往来。 “总之这几天要动起来了,都少去饮酒作乐,我等身为人臣要尽心为公主筹谋打算!” 那名侍女面色涨的通红,赶忙行了一礼然后就朝后院脚步走去,等不及要把好消息分享给公主,公主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终于要好起来了。 等那名侍女走远,几人嘴里的话也慢慢停下,该对公主表达的态度已经表达了,如果公主接受他们的善意,那往后就是互为倚靠。 不过想来公主不会拒绝,毕竟她背后什么都没有,堂堂高丽公主,陪嫁都寒颤的很,全部置办下来才花了几千两,开京大些的豪门千金出嫁都不止这点儿。 谁叫她无父无母呢?先前他们可不会管这个破事儿,反正他们就是来混个资历的,公主受不受大明太子的喜欢,能不能在大明皇宫内存活下去都跟他们没有关系,反正他们送完亲就回国了。 而现在不同了,他们相互需要彼此的帮助,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双方走的更稳更远,甚至公主未来的孩子,很可能是他们要侍奉的君王。 “对了,一会儿在跷板那边铺上毯子,不,大婚在即,让公主玩些别的吧……” 人生无常,境遇逆转,朱标的寥寥数语,就对自己那位尚未正式见过面的侧妃产生了巨大影响,一切的待遇都随之改变,从和亲工具转变为真正的一国公主。 车驾上的朱标闭目养神,刘瑾看了眼朱标,知晓自家爷并不是要睡觉了,所以就替他开口问道:“云锦姐,那位高丽公主品行如何?” 云锦也瞧了朱标一眼说道:“公主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娇小玲珑,温婉可亲。” 朱标无奈的睁开眼睛说道:“问她品性如何,哪个问她容貌如何了?” 云锦掩嘴轻笑了一声说道:“奴婢也不是算卦的,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也就能瞧瞧外貌了,至于内在品行,哪有那么容易摸透。” “本宫瞧着你一会儿怎么回太子妃,要是有出入就等着挨罚吧。” 摸透一个人没那么容易,不过云锦跟着马皇后管理后宫多年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加上女人之间特有的敏锐直觉,交谈下来大概是个什么性子还是瞧的出来的。 自从朱标彻底将东宫大权交给常洛华之后,云锦暖玉几个很自然的就靠过去了,这也是朱标默许的,等这三个入宫后,以后还会有更多,太子妃的权威也得树立起来了,否则朱标一天给宫里的女人平事儿就得浪费许多时间精力。 倒不是他有多好色,实在是太多势力需要安抚情绪,没看老朱都要操劳不过来了,他们这几个长大了的儿子,自然也得为父分忧了。 前天听说朱樉的侧妃也定下来了,他可是连正妃都没娶呢,狼多肉少就是这个局面,年龄适合的皇子太少,朱家又没有宗室旁亲,只能如此了。 女人之间的事情大多都是小打小闹,如果都要他评判处理可就没完了,而且无论他如何公正都不能让她们服气,毕竟是坦诚相见的关系,弄不好也更容易激化矛盾,得不偿失。 还是太子妃管理妃嫔们最为合适,无论是从地位还是法理上来说,同为女子但身份高贵的太子妃,更适合作为后宫的裁判。 想清楚后也就不再多想了,吩咐刘瑾去买些果铺玩具送到朱露那边,自家胞妹越来越粘人了,也不知晓往后该指给谁好。 车驾停了一下,然后再次发动,朱标靠在云锦肩膀上歇息了一会,然后就感觉车驾摇晃他的脸颊硌在云锦消瘦的肩膀上有些痛,只好换到她柔软的大腿上。 车驾摇摇晃晃,朱标看着上方云锦精致的下巴,莫名的想起了自己幼年时期,每天就是这么看着自己母后或者玉儿的下巴,迷迷糊糊的睡过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等他再次醒来满足的打了个哈欠,感受到没有晃动就知道已经到了回到宫里了,挺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云锦悄悄伸了伸发麻的腿柔声说道:“已经有半个多时辰了,还没到酉时呢,奴婢想着一个时辰再叫醒您的,正好到酉时接见几位世子。” 转过身捏了捏她的大腿说道:“往后到了地方直接叫我就好,一个时辰你这腿还想不想要了,快活动活动吧。” 云锦见自己被发现了,也就不再遮掩,缓缓的抬腿活动了起来,这时候外面早就回来的刘瑾听到动静说道:“爷,东西都给宁国公主殿下送去了,公主让奴婢传话,让您明天一定要去看她,否则她就要生气了。” 车驾内的俩人都与朱露相熟,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小朱露缺着一颗门牙站在板凳上虎着小肥脸叉腰对着躬身陪笑的刘瑾威胁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露乃是朱标的嫡亲胞妹,正经的正宫皇后所出,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说老朱脖子上也就他们兄妹俩上去过,其余皇子公主可都没这个福分。 要真论起来,朱标上去的次数都没朱露那么多次,也就小时候四五岁的时候上去过几次,致于朱露同学,可能昨天还在上面玩呢。 子凭母贵也是命,旁人羡慕也没办法,所幸老朱对儿子女儿投入的感情虽然不一样,但都是爱的,谁也不致于会被苛待。 当然了,皇子们挨揍不算,毕竟他们也是真的皮,一群小的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整日也不爱学习,经常气先生,爬树摸鱼无所不作,还都叫嚣着要跟二哥三哥四哥学。 这可把那三兄弟坑惨了,老朱本来瞧着他们岁数也不小了,确实不是读书的料,也就放弃他们了,反正那哥儿三确实有领兵的天赋,虽不学习,但平日弓马骑射也没放下。 但这一看要把其他儿子都带坏了,老朱自然气愤,所幸都叫来一起揍,鞋底鞭条乱飞,期间自然少不了斥骂。 “就知道学不好的,你们怎么不跟你们大哥学!啊?咱看你们就是好日子过够了,吃的太饱了,看咱不打死你们这些狗崽子,哭!谁再敢哭一声再挨十下!” …………………… 第四百八十六章 身兼两爵 大大小小的皇子挨揍,一旁的小公主们虽然不至于挨揍,但也是被吓得跟着哇哇大哭,宫里一阵鸡飞狗跳,妃嫔们自然是坐不住了,生公主的还能趁机挺腰杆冷嘲热讽几句,致于没生的自然是不敢出声。 不过那些生了皇子的到底还是底气更深些,毕竟打皇子的是他们的亲爹,总不至于打坏了,顶多就是皮肉之苦,所以对面其他妃嫔的嘲讽,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的回嘴。 不过一般这种情况也持续不了多久,亲手骨肉在自己面前嚎哭求饶,可她们又不敢上前求情,这种时候为母则刚也没用,知晓皇帝不会给她们脸面,说不定一气之下连她们一起骂了,万一再被那漂亮的柳条鞭抽几下,那可就颜面尽失了。 2kxs.la 所以都会一窝蜂的到坤宁宫前面跪着流泪,马皇后也不好看着她们梨花带雨的哭唧唧,自然就得去求情了,毕竟按照礼法来说她才是所有皇子们的嫡母,也有照顾保护他们的责任。 马皇后一出面劝几句,在上前把老朱手里的柳条柳条鞭夺下来,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朱元璋不会不给嫡妻颜面,最多等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嘴里再骂上几句狗崽子。 那画面想想就可乐,朱标原本在念书时候还能帮着劝劝,可如今搬出大婚参政之后,就少去勤学殿了,所以只能靠着马皇后求情了。 一般一通鬼哭狼号之后,被无辜牵连的三兄弟自然也不会甘心,都会黑着脸再追着把那几个闹事的小皇子揍一遍,他们已经是封王的皇子了,那些妃嫔没资格更没脸面去拦着,只能朝着三兄弟的母妃求情。 宫里沉闷,唯有打皇子的时候比过年还要热闹,虽然太监宫女们碍于规矩不敢表露出来,但确实是一件喜闻乐见的欢乐场景……… 等云锦缓好了发麻的腿脚,朱标也乐完了,俩人下了车驾朝着东宫走去,刘瑾赵淮安等一帮小太监宫女赶忙跟上。 步入东宫后,朱标径直走向文华殿,而云锦赵淮安等则是去向常洛华汇报并传达高丽公主以及李家陈家两位千金的谢意,毕竟赏赐都是以太子妃的名义送去的,自然是要有乖顺的态度传过来。 朱标回到文华殿后,刘瑾赶忙奉上茶水糕点,算算时间也快到晚膳时候了,不过一会殿下定然是要与那几位小爷商讨要务,说不准要耽搁多久,所以还是趁现在填填肚子吧。 朱标落座后随手从面前的书案上拿起一份奏章看了起来,虽然他不用天天去陪着老朱批阅奏章了,但老朱批阅完后的一些不太紧急但又有些深意的奏章都会被送到文华殿供朱标学习。 朱标除非真的事物繁忙,否则都会仔细翻阅一遍,如今这个时代通讯不便,没有大数据的监察,国家状况大体如何都只能通过这一份份的地方奏章查看,所以不能疏忽。 “爷,常世子徐世子以及几位小将军都到了,正在东宫外求见,是否叫进来?” 专注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直到耳旁传来刘瑾的通报才回过神,抬眼一看周围都已经燃起火烛,外面的天色虽然还没暗下来,但店内确实是灯火通明。 “直接带进来吧。” 刘瑾应诺一声,他清楚这几位未来都是自家殿下的股肱之臣,所以也不敢怠慢,亲自出门迎去,而不是随便让个小太监去带进来。 躬身对着朱标倒退了几步,然后才轻轻的转身迈出文华殿,然后快步走向宫门口,沿途的宫女太监都敬畏的避让到一旁。 刘瑾隔着老远就看见一群英武的少年列成两队站在那边,除了长沙王世子李祺之外,都穿着将服,可见都是下差之后直接就过来的,刘瑾含笑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几位小爷,殿下请诸位直接进去。” 常茂与刘瑾最为相熟大大咧咧的打了个招呼,而其余人则是正经的还了一礼:“见过刘公公,劳烦通报了。” 刘瑾可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大太监,纵然是他们的父辈都不会轻易得罪,他们的妹妹可不是东宫之主,自然没胆子像常茂那般随意。 刘瑾笑吟吟的客套了几句,然后就在前方引路,常茂则是问询起自家妹妹的身体,刘瑾一一回答,一行人大步流星的走到文华殿前停下。 面见储君怎么也得衣着整洁,少年们停下整理衣袖,刘瑾也不催促笑着在旁等候,片刻之后才整齐的朝着文华殿迈入。 朱标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放下手里的奏章含笑看向前方,今日叫来的几个都是他千挑万选权衡利弊才选定的人,未来将是他执掌军权的心腹臂膀。 开国勋贵优劣并存,是必然要打压的,但是勋贵势力却也是要维持的,绝不能彻底打散,唐朝地方藩镇割据节度使权利过重,以及宋朝崇文抑武武将过低这些都要防范。 无论是武强文弱还是文强武弱都不和朱标的战略部署,文武平衡分立才算是羽翼齐全,大明才能振翅腾飞镇压寰宇。 文臣那边朱标早已部署多年,江南士族新科考生国子监,这些都会源源不断的供给文臣,未来朱标还会另造学院,培养人才。 而武将这边第一选择自然是培养勋贵子弟,朱家根基未稳,兵权绝不能轻易假于他人之手,所以与国同休的勋贵才是最好的利益共同体。 从刚开始凤阳迁民起,朱标就领了几乎所有勋贵子弟出去,其中不乏人杰也不乏纨绔也不乏东宫嫡系勋贵之子,但那时候朱标明面上没有特意亲近拉拢任何人,一直都是让常茂徐允恭这两个他早就选定的人去管理他们。 他自己则是在暗中观察,不仅是要考虑他们个人的性格能力,也要考虑他们父兄的态度,不同于文臣权柄可以予取予夺,兵权权柄朱标可是要顾虑周全。 当先走进来的自然是常茂以及徐允恭,这两位不仅是中山王开平王世子,而且他们的父亲现在大权在握,一个执掌着北方兵马大权镇压蒙古诸部,一个则是代天巡察地方军镇,号称开国第一功,自然是当仁不让。 其后就是风头正盛的颖国公长子傅忠,原先肯定是要派末尾的,不过如今人家父亲刚立大功,奉命执掌京师军队,隐约有了替代汤和的威势,傅忠的在勋贵子弟圈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再然后才是长沙王世子李祺,曾经冠绝年轻一辈的天之骄子,连徐允恭常茂都要退让的少年,如今却是窝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不仅他爹李善长退出了权力中枢,而且他自己还要尚公主了,前途渺茫。 按理说他都不应该在这个位置,不过李家虽然权势不再,但根基爵位尚存,而且还和天家拉上了关系,男尚公主女入东宫,所以后面两人也就没有跟他争。 然后就是冯城,郢国公冯国用之子宋国公冯胜之侄,冯家可谓是万里良田一根独苗,郢国公早逝,宋国公无子膝下仅有两女,所以身兼两爵传承的冯胜可谓责任重大,就连朱元璋都极为重视,马皇后也常派人去慰问。 宋国公冯胜不用多说,百战骁将,纵然是开国将帅当中都是数得着的大功臣,而郢国公冯国用则就有些声明不显了,但朱标却是知晓,自己父皇更看重冯国用。 那是一位智将谋主文武全才,那时候自己父皇还是郭子兴麾下的一员小将,正在遭受排挤打压,只领了许达汤和在内的二十四人南略定远,就在这时候冯国用领着弟弟冯胜以及几百号青壮精锐前来投奔效忠,对老朱而言无异于是雪中送炭之情。 此后朱元璋的队伍终于有了声势,顺利的招抚了张家堡驴牌寨民兵三千人,后又招降了豁鼻子秦把头的八百人,统率着这支队伍,朱元璋向东进发,乘夜攻破定远横涧山的元军营地,元帅缪大亨投降,朱元璋从降军中挑选了精壮汉人二万人编入了自己的队伍,并南下滁州开启了辉煌的一世。 那时候朱元璋遇到问题定然要叫来询问的人就是冯国用了,听自己母后说起过,那时候刚打下太平,也就是那时候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老朱自然喜不自胜,兴奋过后就叫来冯国用问道:“咱该如何平定乱世?” 马皇后那时候就在屏风后面,就听冯国用激动却又沉稳的声音回答道:“集庆(金陵)为虎踞龙盘之地,世代帝王之都城,大帅可先夺之作为根本,然后四出征伐,举大义,广收人心,不贪图美色财昂之小利,如此,天下可定!” 也就是那时候马皇后才真正了解到了自己夫君的野心,没错,野心,那时候的红巾军的山头林立,朱元璋上头有的可不仅仅是一两个人,他其中根本不起眼,而现在却问自己该如何平定乱世! 此后朱元璋将怀有身孕的马皇后安置在太平,自己出征同红巾军进取集庆,于各方尔虞我诈,最后郭天叙和张天祐等人相继战死,唯有朱元璋一步一步掌握大权,兵围集庆,也就是那时候朱标出生了………… ……………… 第四百八十七章 未来臂助 说起来朱标还记得冯国用的长相呢,朱元璋打下集庆后改名应天,设立了天兴建康翼大元帅府,冯国用毕竟是老朱的心腹谋主,经常出入其中。 那时候朱元璋常在外面东征西战,若是难得没有出去,就很粘着儿子,晚来得子稀罕的很,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流口水打奶嗝的朱标,常抱着他接见将帅们。 朱标记的冯国用其人长得倒是不怎么好看,山羊须身材消瘦,常年儒冠儒服,气度倒是不错,温文尔雅,但总有股沐猴而冠的感觉。 其实朱标那时候不认识他,毕竟冯国用也没有徐达常遇春李善长等人有名气,只是诧异于此人如此之丑,为何能还能在老朱面前散发出如此强烈的自信,所以印象深刻…… 此后冯国用协同诸将接连攻取镇江、丹阳、宁国、泰兴、宜兴,又随朱元璋征讨金华,进攻绍兴,累功升至亲军都指挥使,期间不少将帅都受过他的恩惠,比如徐达就曾言欠他一条命。 只可惜英年早逝,在参与绍兴之役时,冯国用因暴病死于军中,年仅三十六岁,朱元璋为之痛哭,于鸡笼山筑坛来祭奠他,后绘像于功臣庙,位列第八,开国后追封为郢国公。 此人死的实在有些早,正是朱元璋大展宏图的关键时期,也是将帅们立功的重要时期,否则无论从资历或者才能来说,其地位排名都绝不应该仅仅是第八,可见时也命也…… 如此情况之下,冯国用的遗泽就落到了其弟冯胜身上,袭其官职,典掌亲军,毕竟那时候冯城年幼,不足以接收其父的部将,而冯胜也是一代英才,继往开来立功不断。 开国后冯城袭爵郢国公,宋国公冯胜也上奏朝廷希望等自己百年之后,宋国公之爵当由冯城嫡次子承袭,朱元璋允之。 说起来冯城还婉拒过郢国公之爵,估计也是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门两国公确实有些太显赫了,只不过被朱元璋驳回了,毕竟那时候他们父子俩的打算就是广封爵位,以观后效。 而且老朱确实对死去的老第兄们有感情,加上冯国用也是淮西人,所以就造成冯城在勋贵当中的特殊地位。 按理说他走在徐允恭前面也是应该的,毕竟徐允恭常茂等人虽然是世子,但也没袭爵,终究是个小辈,而冯城已经是郢国公了,就是去见中山王府也得徐达亲自接待陪同,现在却甘居末位,可见其人低调谦逊。 冯城旁边就是邓镇了,卫国公邓愈之子,亦然是顶级勋贵子弟,只是与周围这几位相比,那就相形见拙了。 六人规矩的走到朱标书案前方下跪行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应了一声后说道:“免礼起身吧,刘瑾去搬来几个凳子。” 刘瑾应诺一声,周遭的宫女太监已经忙活起来,而起身的几个又再次谢过,朱标瞧着他们的衣服说道:“看来是刚下卯就过来了,本宫记得你们几个除了李祺在中书省之外,其余的都在大都督府挂职吧。” 徐允恭看了眼冯城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就当先回答道:“正是,李兄在中书省任员外郎,我等四人都是在大都督府挂都事经历的职,冯兄则是任大都督佥事。” 员外郎以及经历都事皆是六七品的小官职,冯城的都督佥事则是正二品的官职,当然了,这都是实职,若是说虚职,那他们除了冯城各个都顶着从三品轻车都尉的衔儿。 这时候凳子也搬来了,刘瑾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退下,只留下了义子刘安与他在殿内伺候茶水。 朱标点点头后说道:“入秋有段时候了,大都督府可有商议过北方军情?” 这问题就涉及到徐允恭几人的盲点了,他们虽在大都督挂职,不过平日都是在城内城外军营当中练兵,或者负责值守巡查的工作,大都督府衙内开会也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参与进去的。 冯城见状开口道:“回禀殿下,自然是商议过的,尤其是得知北方草原隐有白灾降临的趋势后,几乎天天都会同兵部商议。” “那商议出来的结果呢?还有你是如何看的?” 冯城深呼吸一口回答道:“按照目前常帅那边传过来的蒙古动态来看,恐怕确实是要有大动作了,左都督已经联名兵部尚书上奏圣上了,致于微臣以为白灾一到蒙古承受不住,定然是要入侵我大明劫掠的,所以朝廷要提前预防。” 朱标双手交叉认真的看了眼冯城,有边军以及亲军都尉府传来的消息,这是但凡带点脑子就分析出来的东西,不知道这个冯城是就是如此,还是扮猪久了真变成猪了,按理说没必要在他面前藏拙。 百盟书 不过这时候也不好多问,而且想看一个人的能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交给他繁杂事项让其去处理,冯城再想藏拙也不敢耽误正事,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朱标把目光投向徐允恭说道:“都听到了吧,北方战事将起,你们有何想法?” 这几人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被叫来,然后在有被突然提问,实在有些搞不清太子殿下想让他们做什么,以及如何表达才能让殿下满意。 常茂站起身高声回答道:“男儿功名马上取,臣愿北上抵抗蒙古,卫我大明不受侵扰!” 傅忠毅然站起身,雄壮挺拔的身躯配上一幅稚嫩青涩的面庞:“俺也一样!” 朱标哑然失笑一手扶额笑了几声说道:“常帅麾下几十万将士,不缺你们几个。” 常茂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头,那叫他们来干嘛,总不会是出谋划策吧,那还不如找兵部那些黑心的来呢。 傅忠却是面色涨红道:“殿下,末将不敢说万人敌,但怎么能领兵冲锋陷阵摧…摧…” “摧锋折锐”李祺帮着傅忠补完那句话后再朝着上位的朱标拱手道:“臣等微末,北方有常帅执掌,朝廷又早有防备,而且庙堂之中不乏百战骁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等领兵抗敌,想必殿下叫臣等来是另有委任。” 徐允恭也开口道:“请殿下下令,无论何事臣等皆将尽忠效命万死不辞!” 李祺从来都是个聪明人,现如今骄狂散尽宛如尘尽光生,虽然还没有照破山河万朵的气势力,但也有了其父李善长的几分风采。 而且还因为要尚公主,所以想着在朱标面前竭力展现自己的能力,生怕以后沦为坐府朽木,整日去祭祀宗庙,一辈子伺候公主混吃等死。 对没出息的纨绔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可对有能力人来说不比坐牢强多少,尚公主是无法避免的,这是家族的需要,除非他暴毙了,否则绝不可能推掉。 所以他唯一的出路就在朱标身上,现如今能更改礼部关于驸马规定的只有两人,李祺没胆子去求自己未来岳父,所以只能在自己未来大舅哥面前好好表现。 致于徐允恭,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很明确,忠君报国不负平生所学,自己父亲就是他最好的榜样,亦然是他追求的方向,统帅三军扶皇保驾开疆扩土! 徐允恭一直庆幸太子在军事方面的才能一般,对一个励志成为无敌统帅的人来说,自己效忠的君主比自己还强,无疑会让人产生强烈的挫败感并且怀疑人生,自己父亲就是一个活生生例子,当今圣上实在全能的让臣子自卑。 ………………… 第四百八十八章 心思各异 朱标又瞥了一眼沉默不言的邓镇一眼,然后开口道:“白灾在即,凡我大明臣民皆是一心抗敌,但也总有害群之马,想借着白灾到来草原蒙古诸部物资匮乏牟利的,你们都是勋贵子弟,想必其中阴私勾当也大略清楚一些。” 徐允恭沉声说道:“私贩偷运粮草茶盐的事情屡禁不止,其中必然是有商贾疏通了边军将士,甚至恐怕还有将领监守自盗……” 这话常茂就不好说了,毕竟现在执掌北方边境的就是他爹,虽然确信自己老子不可能掺合,但却不敢保证常系其他将帅没有掺合。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子叫他们来的意思也就清晰了,众人皆是面露苦笑,有些萎靡,就连傅忠都苦恼的挠了挠头,乖巧规矩的坐好,一下从雄壮威武的黑熊精变成了等盆盆奶的大熊猫。 其余人也是如此,这件事实在不好干,太得罪人了,别看他们都是未来的国公爷,但论起私交来说,边军有好些将帅都是他们叔伯辈的,纵然是那些没有爵位的,说不定就对自己父兄曾有救命之恩…… 这样的人你就是查到了又能怎么样?上奏朝廷判他个满门抄斩?还是隐瞒不报自己背个欺君之罪? 朱标倒不意外,这个差事别说他们了,就是御史台那些御史清流都不愿掺和,军方势力盘根错节,而且还不讲道理,只讲义气。 就是抓个正着,只要没涉及到铁器火药那勋贵们就会死保,毕竟开国之初,将军们的功勋还热乎着呢,就是老朱也得顾忌边军将帅们的心情。 如此一来,也就是仗责几十戴罪立功的结果罢了,打蛇不死自遗其害,平白多了个死敌,除非是一心要做孤臣的人,否则谁会愿意接这样的任务。 只不过这件事情可由不得他们愿不愿意,军方虽然有派系,但矛盾并不深,无论是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相互之间都没有深仇大恨,相反关系都不错。 大佬们如此,下面的将帅们自然也是如此,或许极个别人有矛盾,但军方总的来说还是一个整体,尤其是面对外部压力的时候,这对朝廷对皇室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父辈们的交情是可以传递下去的,无论是徐允恭还是常茂身边都有一群小弟兄,基本都是这个侯爷那个将军家的。 由于要避讳明面上结党营私之类的风言风语,他们父辈现如今或许不好太过亲近了,但都会通过让各家嫡子结伴学文习武来凝聚关系,这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朱标可以容忍文臣结党,因为只要军权在手,而且豁的出去名声,他们不比一群鸡鸭来的强,烹炒煎炸无一不可。 而武将就不同了,孤而为犬聚众为狼,试想往后一个掌管着五城兵马司,一个掌握着内功禁卫,再有几个值守宫门的将领,若都是性命相托的至交好友,趁夜刺杀皇帝都不难。 当然了这仅仅是一个比方,实际上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而且朱标也不可能让一派系的人执掌这么多紧要的职位,也不可能没有其他后手防备。 但也看得出来,这股势力有多危险,稍有不慎就容易脱离控制造成巨大的损伤,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不是信任的问题,而是一个君王最基本的原则。 为什么颖国公傅友德现在最受朱元璋信任,甚至代替了徐达执掌京营,不就是因为他是个孤臣,再军方有威望却无根基。 朱标现在最看重的是徐允恭,最信任的是常茂,但最喜欢的却是傅忠,其中缘由细想而知,朱标估计李文忠已经察觉出来了,所以一直表现的很积极。 果然,在他人还在叫苦退缩的时候,徐允恭站起身躬身道:“臣愿往!此行定然铁面无私,无论牵扯到谁人身上,臣都不会退缩,心中唯有朝廷法纪,请殿下恩准!” 李祺眸光一闪同样起身道:“臣亦请命,愿为国效力,辅佐徐兄彻查私贩之事,请殿下恩准。” 其余人见有人接下苦差事了赶忙松了一口气,然后在起身跟着请命,语气中多少有点心虚,想着既然有人愿意去,那殿下也应该先选他们去吧。 朱标目光深沉的看了一圈,嘴角上扬道:“本宫叫你们来可没打算同你们商量,愿意去的得去,不愿意去的也得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哪里有你们前推后退的余地。” 常茂面色一苦,其余人就没有这个胆子了,用仿佛一开始就打算要去的语气大声说道:“臣等岂敢推诿,请殿下下令!” 朱标正色道:“此事不经吏部文书,持本宫密令以郢国公冯城为主,其余人为辅,再加上御史台监察御史郑士元韩宜可明早直奔顺天府去见开平王以及曹国公,交接密信后调兵彻查此事,允你等便宜行事之权!” 众人下拜应诺,刘瑾躬身走上前从朱标书案上捧起早已写好的一封文书以及两封密信,然后走到冯诚面前,轻轻放在他举起的双手之间。 loubiqu.net 朱标信手敲了敲书案轻声说道:“尔等奉命行事,是为朝廷办差,绝不可有私情在其中,那样绝非是在帮他们反而是在害他们,这件事父皇交到既然本宫手中,那最后的惩处亦是本宫决断,到时候自有考量,你们那时候求情也不晚,莫要自作聪明让本宫失望!” 除了迷迷糊糊的傅忠之外,其余人都是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太子殿下不仅是在敲打他们,也是暗示他们此事到最后还有情面可讲。 这样也就免去了他们的担心,其实若是那些偷卖军械火器给蒙古部的将领,那都不用朝廷下令,他们自己发现了都恨不得杀而鬻之。 可若是那些仅仅是偷卖丝绸瓷器茶叶补贴家用的,那也严查上奏送其满门归西的话确实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朝廷俸禄军饷也不多,北方又寒苦……… “臣等恭听教诲!” 朱标这才满意的让他们起身,又同他们仔细的交代了一会儿,还说出了几家北方商铺的名号,让他们可以从其入手。 明里敲打完了暗里也少不了,告诉几家证据确凿的商号,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在北方要严于律己忠与职守,玩小聪明小手段是逃不过朱标眼睛的。 “常茂留下见见太子妃,其余人都退下吧。” 几人面色沉重的起身下拜,然后躬身倒退三步,这才转身离去,这件事无论怎么处理,必然是要狠狠得罪一大群人的,甚至会影响到家族派系的团结,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他们没有拒绝的资格和理由。 刘瑾送他们出宫,入秋了天色黑的也快了,外面都已经开始挂上宫灯了,没有刘瑾去送,这几人沿途还要被盘查许多遍。 朱标看着空荡下来的宫殿有些愣神,随着今年的肃清吏治即将结束,各地钦差都开始返京,朝堂内其实已经开始平静下来了,朱标现在对军方贪腐通敌下手,其实也是为了给胡惟庸一点机会。 想杀人诛心,怎么可能少得了通敌卖国这个大罪名,胡惟庸久在京城,朱标总得给他安排接触这件事的机会,只要他没忍住诱惑,出手保下几个勋贵将领,那以后就有的是帽子戴了。 无论是对淮西勋贵下手还是对丞相这个体系下手,总得有足够多的理由,否则如何让天下士人信服,如此才能显得正道堂皇。 说起来有些太坏了,只是政治上的事情,如果仅用善恶来评判,那就太幼稚了,这世界绝非仅存黑白善恶,更多的是灰色…… 朱标回过神看向坐立不安的常茂说道:“坐没坐相,屁股既然这么痒,不如本宫赏你几廷杖,正好算算你纵马游街的罪名。” 半旬前就有御史上奏弹劾常茂酒后在京纵马,也就是在晚上没有踏上百姓,所以朱元璋也就小惩大戒,责令在府中幽禁,前日才放出来。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这么大个小子,人家老子在北方抵御蒙古,亲娘是自己皇后的好姐妹,妹妹怀了又自己的孙儿,纵然是老朱也不好对常茂下手太狠。 常茂挨了骂仿佛舒服了不少,腰杆都挺了起来陪笑道:“臣知错了,那天喝多了才做下蠢事,不是都挨罚了么,这庭仗还是免了吧。” 朱标白了他一眼然后对一旁的刘安说道:“去请太子妃过来一趟吧。” 常茂赶忙说道:“还是不用了,算起来太子妃如今月份也大了,来回走动不安全,一会儿臣走的时候在承乾殿外问个安就是了。” 别的不说,常茂对自家人还是很上心的,同老狐狸们过招多了,一个人装模作样还是真心实意,朱标还是能看出来的。 虽然如今的人虽然都早熟,但年轻人道行总还是有些浅的,毕竟这个东西得需要时间打磨,朱标观人脸色语气可是这辈子打小练出来的,毕竟他年幼的时候也被别的能干的。 ………………… 第四百八十九章 多重作用 “无妨,这时候她用完晚膳本来也是要在院子里散散步活动一下的,去请来吧。” 听到自己妹妹本来也要走动常茂的脸色才平缓下来,刘安也是领命快步而去,大殿内安静了片刻,常茂突然小心的问道: “这一去估计也得有些时月,父王本就不在京城,臣一走家中就没有主事的男丁了,何况臣还想着迎一迎外甥呢,要不就别让臣去了。” 朱标闻言笑道:“开平王府什么时候轮到你主事了,不都是岳母在操持吗?” 常茂有些尴尬但还是倔强道:“那也是啊,这迎来往送总得有男丁出面……” 朱标摆手打断他,倒也没生气,如果常茂是在刚才一群人面前仗着自己身份特殊这么说,那定然是要狠狠教训一顿,但他没有,而是痛快的应下了。 一直等到私下才说就证明他确实是把自己当做家人了,这很好,朱标也高兴,自然不会起什么厌恶之心,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其余人是自知没有那个体面,但常茂是有,那理所当然的会试试,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知道现在北方边军多是常系,你去了无论怎样都是进退两难,但事情总是要办的,你们几个身份特殊,缺一不可,致于其他的事我会同岳父交流,你安心办差就是了,不用多想了。” 常茂一听上面有人扛着,瞬间松懈下来,人最重要的就是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没有什么深谋远虑的心智,但好在自己爹娘妹妹妹夫有,这就够了,他们总不会让他吃亏的。 俩人谈论之间,一身正装的常洛华也到了,朱标含笑起身走下台阶去迎,常茂也是开心的站起身,都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了。 开平王妃蓝氏还能经常入宫照看女儿,而常茂作为男丁,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胞妹了,最多也就是能从自己娘亲那知道她过的好。 太子妃一身暗金细丝褶缎裙,因为是特制的所以很宽松,常洛华神情含笑,粉面顾盼生辉,双目明亮有神,她本来看天色渐暗还以为是见不到兄长了呢。 欣喜的看了看兄长,然后又幸福的看向迎上来的夫君,知晓是为了哄自己开心,才在宫门都要关闭的时辰还留兄长在宫中。 毕竟就是寻常人家嫁出的妹妹也不好晚上见外男,纵然是兄长也一样,更何况是规矩森严的皇宫内院了,若非夫君做主了,常洛华自己都不好提出要见一见兄长。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感情自然是好的,尤其常茂虽然有时候一根筋,但自小也知道照顾妹妹,有什么好吃的都先让妹妹先挑,自己吃剩下的,年幼时也没少替妹妹背黑锅挨揍。 朱标伸手搀扶住常洛华将要行礼的身姿笑道:“都是一家人,就不用那么周全了,难得兄长入宫,叫你一起用顿晚膳。” 常茂见小夫妻和睦,心里比吃了蜜糖还欣喜,面上都露出了有些痴傻的憨笑,虽然常听自己娘亲说殿下疼惜太子妃,可终究是有些不放心,但又无可奈何。 有时候都心想妹子还是嫁个普通人家好了,那样最起码他这个大舅哥还能管着点,若是敢对自己妹子不好,他也能把那王八蛋绑在马屁股上好好拖他几条街,让他知道往后家里的祖宗到底是谁。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他只能给妹婿家当牛做马,只求着能看在他父子二人任劳任怨的份上,不要难为自己妹子,最起码要给她身为太子妃应有的尊容体面。 如今一看却是真正安心了,既是对自己妹妹的生活安心,也是对自己未来的人生安心了,傻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就见小夫妻俩正含笑看着他。 常茂面色一红不自觉的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猛然想起自己娘交代的规矩,规矩的低头行礼道:“臣常茂拜见太子妃。” 本来常洛华时隔许久再见自己哥哥的傻样正掩口轻笑呢,一看兄长恭敬的行礼顿时又有些哀伤了,红唇紧抿都有些发白了。 一旁的朱标赶紧打圆场,这男子与女子之间的思维方式天然就有极大的差异,加上常洛华月份一大,有些产前抑郁的迹象,一点小事就可能刺激到她。 百盟书 “这定然是岳母交代的吧,可见你平日没规矩有多让人担心了,不过这时候也没外人,还是不必如此了,显得血脉至亲之间都有些生疏了。” 常茂乐呵呵的抬头正要应一声,却瞧见了自己妹妹有些埋怨的眼神,吓的猛然一哆嗦,但凡她露出这个表情,总没他好果子吃,不出半天就要挨自己老子的一顿狠揍……… 只不过常茂还是有些不解,他生怕给她丢脸,都规规矩矩行礼了,怎么还这样?幸好这个姑奶奶嫁出去了,自己老子也不再京城。 一旁的朱标瞧的有趣,这嫡亲兄妹之间的感情实在有趣,不见的时候千好万好时刻惦念,一见面就互相嫌弃上了,现实的可怕。 朱标拉着常洛华坐在上位,挺着大肚子站着确实累人,常茂也就顺势坐下了,到底是许久未见,常洛华还是原谅了自己愚蠢的哥哥,开口问他的生活起居。 常茂刚开始还挺高兴,但随着常洛华喋喋不休的发问,以及不时的皱眉教训,他就有些嘴里发苦了,尤其是自己自任的好事都说的差不多了,再问就全是勾栏听曲儿喝酒闹事打架的荒唐事儿了。 朱标对常茂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而且还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许撒谎,让常洛华好好发泄一下情绪。 朱标昨日问过伺候常洛华的婆子,得知在他不在东宫的时候,太子妃有紧张、焦虑、心悸的状况,对周围事情缺乏热情或者兴趣,经常皱眉发呆,宫女婆子们用尽办法怎么哄也哄不好。 朱标上辈子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的,妇女产前抑郁的情况也是听说一些,大概可以判断常洛华是轻度产前抑郁,可能与她头胎怀双生子以及体内内分泌变化都有些关系。 但归根结底还是心理问题更大,太子妃再怎么尊贵,那也是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仅是身体被困在深宫内院当中,精神也被世俗女戒束缚的严严实实。 她没有发泄的渠道,从小受到的教育也让她在这个时候不会对自己夫君提出任何任性的要求,反而还要用更严格的要求来约束自己,不给他人添麻烦。 其实这也是古代分娩困难的一个重要因素,孕妇产前焦虑是会对母亲及胎儿造成直接的影响的,朱标前世去医院体检排队的时候就看过关爱孕妇的宣传图册。 据说产前严重焦虑的孕妇剖宫产及隅道助产比正常孕妇高一倍,严重焦虑的孕妇常伴有恶性妊娠呕吐,并可导致早产、流产,孕妇的心理状态会直接影响到分娩过程和胎儿状况,比如易造成产程延长,宫内缺氧胎儿窒息,产后易发生围产期并发症等……… 在当前这个时代,自然不会有人关注孕妇的心情,生不出来只能是她自己福分不够,休了另娶才是常态。 朱标自然不会如此,他很满意自己的太子妃,所以还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强行带她出去散心也不是办法,而且她也不见得愿意,何况肚子都这么大了,出去也有风险。 若是让她用言语宣泄情绪,朱标自己倒是不介意,大不了让奴婢们都出去,就当夫妻闺房私话了,但常洛华绝不会答应,面对朱标她也根本骂不出来。 若是让她骂奴婢们也不好,太子妃何等身份,严厉斥责一个小宫女太监了,都不等别人献媚讨好的出手,她们自己就能活活把自己吓死,谁不知道太子妃现在是宫里的宝,上有皇帝皇后太子怜顾,下有开平王一系的将帅们捧着,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女。 …………………… 第四百九十章 齐家治国 所以常茂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了,关系亲近地位也够高,朱标笑呵呵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常洛华情绪发泄完了,明日再请王妃蓝氏进来说说话,估计情况就会好转不少了。 谈话间晚膳的菜肴已经端到了偏殿,回返的刘瑾安排摆放布桌,由于是亲族家宴也就没有分开布置。 等刘瑾来请,常茂赶忙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起身,常洛华这才刚过了他,三人走到偏殿落座,常洛华如今是少食多餐,一般隔一两个时辰就会用一点儿,但不会吃太多。 所以只是喝了一碗乌鸡汤,而朱标常茂则是真饿了,俩人原先在凤阳处理迁民事宜的时候也没少在一桌子上吃饭,所以倒也不拘束,吃的很尽兴。 席间谈笑几句,常茂年纪与朱标相仿,今年刚定下婚约,其未过门的妻子正是宋国公冯胜的嫡长女,说起来还是马皇后做的媒,估计着等常遇春明年回京,这婚事也就该办了。 朱标估计这还是有老朱的打算在里面,冯胜地位特殊,而且因为膝下无子所以就更特殊了,加上他还是担着太子右詹事的职位,偏偏又和徐达极为亲厚,这里面的说道可就多了。 常洛华谈起此事有些皱眉:“冯家的那个大小姐我是见过的,相貌体态倒是不错,只是性格有些不好,宋国公膝下无子,对两个女儿确实有些娇惯了。” 常茂还在埋头吃饭不以为然道:“娇惯就娇惯些了,大不了等过门后天天让她到你这里听训,总有她老实的时候。” 常洛华无奈道:“家里有娘亲在,何况哪有出嫁的妹妹管教嫂子的道理。” “我都在这被你训了多久了,也不差她了。” 朱标倒是颇为意外:“我看冯诚不错啊,虽然有意藏拙但进退有据,不都是宋国公一手带出来的吗?” 常洛华摇头道:“养女儿与养儿子总是不同的。” 常茂在旁深以为然的点头,虽然清楚家中从来最看重的都是他,但那可是沉重的负担,方方面面的严苛教育,生怕他不成器,往后将家族带向歧途。 而女儿家就不同了,宛如暂居府中的娇客,荣华富贵的供养着,就是为了让其记住娘家的好,未来联姻后可以顺利的拉近两家的关系,否则送去个恨意滔天的女儿,那不是在结亲而是在结仇。 说说笑笑间晚膳就吃完了,常洛华难得说了这么多话,都有些疲倦了,常茂也就顺势告辞,朱标对一旁的刘瑾吩咐道:“尚服局前几天不是送来了几件披风,入秋夜寒去挑一件给世子穿上。” 刘瑾应诺,常茂也是欣喜不已,不过到底还记着规矩,面上还在推辞,常洛华也感觉有些不适合,尚服局特意给太子做的衣服,必然是纹龙绣凤的,臣下穿着有些不太合规矩。 朱标不以为意,没一会儿刘瑾就取来了一件墨龙卷云披风,织造样式精美绝伦,常茂虽然能力一般但相貌还是很出众的,少年英气勃发,配上这华贵庄重的披风,气势都不一样了。 常茂美滋滋的向夫妻俩拜别后就在刘瑾的带领下出宫去了,常洛华虽然看着也高兴,但还是想嘱咐一句回家后收起来,莫要穿出去显摆惹祸。 朱标看他走远了才乐呵呵的宽慰道:“无妨,他这么晚还没出宫,岳母一定等着呢,瞧见这披风就会收起来了,才不会让他穿出去招摇呢。” 常洛华闻言也反应了过来笑道:“爷是早就打算好了,想让他白高兴一场。” 朱标看着外面明亮的灯光说道:“常茂性格还是有些跳脱,看看明年成婚后能不能有些长进吧,要是还没有,那就得好好搓磨历练一下了,否则往后是要吃亏的。” 常洛华知道夫君是真心实在的再为她娘家打算,依恋的靠在他怀里,心神安稳下来,这几日莫名的心悸惊恐之感也不翼而飞。 朱标笑着揽住了她,论到安抚人心可就是他的强项了,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个女人都哄不住,还说什么其他。 确实以朱标的身份地位可以不在乎这些,可以随意训斥常洛华常茂甚至是常遇春,但有什么意义呢,他又没有什么心理疾病,非得要通过欺负自己老婆的娘家获得心理快感。 无非就是耗费时间做做样子,就能让所有人都开心,何乐而不为呢?朱标也想忙碌一天回到东宫休息的时候,可以看见言笑晏晏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宛如木石佛像的太子妃。 朱标轻轻抚摸了下常洛华的肚子柔声说道:“方才说了那么多都累了吧,回去歇下吧,我在看会儿奏章就过去。” “嗯,那臣妾告退了,殿下也别看到太晚。” 朱标负手看着常洛华被宫女婆子们簇拥走出大殿,常茂明日就要启程北上了,久别京城的常遇春自然会问询女儿的状况,经此也能安他的心了。 方才朱标看了自己父皇送来的奏章,其中就有两份都是常遇春请求能回返京城的奏章,看其言语措辞恐怕不是第一次了,看来常洛华双身子确实让常遇春紧张不安。 否则堂堂边关大帅,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在大战在即的时候频繁上奏希望朝廷派遣徐达冯胜去接替他的位置或者干脆让李文忠接管北方边军。 当然了更大可能也只是在向皇家表态,希望借此能让常洛华更受重视,毕竟成婚后朱标久在外面奔波,他也是离京许久,小夫妻俩的感情状况到底如何也是让他担心不已。 现如今大明近半数的兵力都集结在常遇春手中,虽然也有制衡,但以如今这个时代的通讯速度,若有意外产生根本来不及沟通化解。 所以安抚常遇春是必然要做的事情,何况他还派遣了徐允恭李祺等人去北方彻查案件,这些也离不开常遇春的支持,否则谁去都没有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朱标呼出一口气,转身坐回主殿宝座之上,从书案下的暗盒内取出一叠信件,这些都是汤鼎、姚广孝、蒋思德、沐英蓝玉等人通过全旭、陈佑宗、刘瑾送进宫中的密信。 他有不少安排都不想让他人知晓,所以必须绕过正常的渠道,以免计划泄漏导致事情被耽搁,倒不是特意想要瞒着老朱。 所以他才把陈佑宗加进来,通政使司本就是检查内外奏章和申诉文书的中央机构,处理些密信本也在职责范围之内。 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凡经过通政使司的密信,只要老朱有心知晓,就算不能得知其内容,但也能知晓此信的来历,以及最后是送到了那里。 这也是父子俩心照不宣的默契,老朱想知道内容就会直接问,朱标自然不会隐瞒,否则他根本没有必要加进个通政使司,完全可以让全旭直接送到刘瑾甚至是他自己的手中,那样更为安全。 虽然麻烦了些,但朱标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感情这种东西是需要维护的,父子之间也好,有了秘密就容易有隔阂,隔阂就是一切矛盾的开始。 朱标随手拆开这两日送来的密信,当先就是沐英以及蓝玉的,他们俩奉朱标的命令寻剿盘踞各州府要道的山匪水寇,以及一些地方上的牛鬼邪神,尤其是以活人为祭的那些。 山匪水寇不用多提,大大小小无数,少则七八人多则上百众,但也就是这样了,规模再大的早就被当成聚众造反的剿灭了,而且上千人的队伍根本也不是靠抢劫索财能吃饱的。 多是些乌合之众,靠着欺负往来的落单百姓或者小规模的商队为生,多数人破财免灾也就过去了,真正杀伐无忌的当年就去同老朱逐鹿了。 这也是开国之后难得的好消息,有能力有大野心的基本都已经死光了,剩下的都是臭鱼烂虾不值一提,朝廷缓过劲儿就顺手收拾了,往后几十年的盛世就有了。 蓝玉的信很短,基本就是报喜不报忧,只说自己浇灭了多少山匪水寇,而沐英的就全是此行发现的各种问题,以及蓝玉惹出的一些麻烦。 xiashuba.com 朱标细细的看了一遍,倒也不出他所料,民生多艰加上官绅勾结被逼上山的有不少,本就是地痞青流犯案后逃窜去山的也有不少,束手就擒老实投降有,依仗山河地利抵抗的更多…… 束手就擒的便罢了,朱标早就下令,只要手上没有人命没有强抢过民女的,免死罪送入凤阳为开荒奴,表现良好五年之后免罪。 有人命案子强抢过民女的,一律充入工部为奴,修筑城墙宫殿疏通河道,此等永不释放。 致于举行人祭谋财害命的神婆神汉皆在当地行腰斩之刑引百姓观看,凡有愚昧迷信者阻拦,一律鞭刑五十。 都半年过去了,沐英蓝玉等人扫荡州府民县,斩杀的山匪水寇神婆无数,甚至蓝玉上头了,连一些与他们有勾结的士绅都杀了,一些朝廷命官都被他亲手鞭打了几十个,甚至前几日还鞭死了一年逾六旬的县丞…… ………………… 第四百九十一章 信件往来 朱标看到这儿眉头一皱,虽然那个县丞勾结山匪罪责当斩,虽然他对蓝玉犯事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生气。 不是因为蓝玉妄动私刑,而是气他蠢,朱标既然放他们俩出去剿匪,那自然是给了他们便宜行事的特权,证据确凿的时候情况下杀几个地方小官安抚民心无可厚非。 毕竟有些偏远地方的官员做事确实出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事后向刑部大理寺送交相关证据文书就好了,大理寺卿阎东来那边朱标早已打过招呼了。 明明就可以让合理的判刑斩杀,顺便邀请县中百姓观看,以证大明治下朗朗乾坤罪责难逃,却偏偏要自己动手,愚不可及! 难道就不知道他自己行刑与他麾下士卒行刑是两回事? 朱标看了看落款的时间,他这份是加急密信,朝廷那边收到消息还得是明天或者后天,可以预见御史台那帮御史又要闹腾起来了,不仅是蓝玉要被弹劾,沐英也得负一部分责任。 按理说朱标也难逃其责,毕竟当初他提出让沐英蓝玉去剿匪并许以特权的时候就被文官阻拦劝谏过,沐英倒是没有人能挑出错,谦和有礼文武双全,但蓝玉实在恶名昭彰威名赫赫。 御下不严、识人不明、任人唯亲这些都可以安在朱标身上,不过想来没有人会这么做,说到底此事也不算多大的事情,那县丞有罪是证据确凿的,只是蓝玉不应当动用私刑。 而且半年多来沐英蓝玉剿匪功劳颇大,虽然在朝中大臣们的眼中不值一提,但对当地州府来说确实是极有意义的。 山匪水寇多是坐地虎,地方府衙官吏或者卫所小将受贿与其勾结相连通风报信,州府有心有力剿匪却总是落空,而沐英蓝玉根本没有一定的目标,动手前也不会跟州府汇报,随心所欲反而有奇效。 所以半年来中书省收到不少地方州府请功的奏章,本来早就有嘉奖要落下,沐英蓝玉怎么也该升官赏银,但都被朱标以功成再叙的理由打回了,就是预防着这一天,虽然朝廷明面上没有以功抵过的说法,但庙堂之上却有这般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朱标沉思了片刻,若是放在以前估计闹腾两天也就过去了,文官们自己都会劝住御史台的言官们,毕竟犯不上因为一件小事跟太子殿下较劲,沐英蓝玉都是奉朱标之命出去的,打狗还得看主人,蓝玉赏罚也应当由殿下做主。 到时候朱标顺水推舟高抬轻放就是了,左右蓝玉这两年大起大落惯了,心理承受能力强了不少,可如今却是不知晓胡惟庸会如何抉择,是继续隐忍积攒,还是借此机会同朱标试试手。 政治就是如此,不可能一直坐以待毙,总得不断亮牌,只要最大的底牌藏好,其余的都是秀自身肌肉以及试探对方底牌的工具… 朱标抚了抚柔顺的眉毛,然后看起下一份密信,这是汤鼎两个月前写的,至今才送到朱标手中,看完日期朱标又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下这个时代的通讯手段。 不过也是正常,就是在陆地上传递消息都缓慢,更别提孤悬海外的汤鼎了,还能顺利的把消息传回来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说实话,这段时间以来,朱标每每入睡前都惦念着汤鼎部,毕竟是海上,出现什么意外都不奇怪,相比变幻莫测的海洋天灾,倭寇都不值一提了。 他都想好如果汤鼎真亡于大海,他该如何安抚汤和,以及如何安置汤鼎留下的孩子了,这也是当年他对汤鼎的承诺。 细细的看下去,写信之时汤鼎已经到了日本本土岛屿之上,为防意外特意写了三份同样的信件分前后发出,期望最起码能有一份送到太子手中。 之后的内容就是关于侵入劫掠日本的大概计划,以及他们探听到的消息,日本如今分裂为南北朝,现今是北强南弱的局势,但差距不是太大,南方依旧有足够的实力抗衡。 汤鼎在信中表示,本打算是四处劫掠的,但抢了几次发现日本因为常年战乱民生艰难至极,抢了好几个沿海村镇,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有,所谓富户都仅有几条咸鱼,旁的更不必多提,就剩一条苟延残喘的烂命了。 所以汤鼎打算先去南方劫掠,展现自身实力再招揽一些武士水手扬名立万,所谓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古之名言! 汤鼎自然是看不上区区官职的,但他已经发现,杀再多的渔民也没用,对现如今混乱的日本朝廷来说贱民之死活不值一提。 而且汤鼎发现,倭寇生猛不是没有理由的,连年战乱必出精锐,虽然日本基数较小,但偏偏局部战争极多,锻炼的武士悍不畏死,虽然战阵纪律配合等方面远不如大明士卒,但单对单,矮小灵巧凶悍的武士却有可取之处。 而且因为战争各地大名消亡换代极快,这就造成流浪武士极多,日本传统的上下级关系苛刻,大多数大名都不愿接受曾效忠其他人的武士。 而且由于武士扭曲的价值观,导致相互之间非常排斥,而依仗麾下武士领兵打仗的大名们也不好违背他们的意志,或许他们不会反叛,但说不定会觉得自己受辱而刨腹自尽,所谓的武士道就是如此极端。 一个民族一个时代都会有其普世的价值观,日本如今无疑陷入了崩坏之中,礼法颠倒黑白不分,但上上下下却又都遵循着怪异且腐朽的规则。 当然了这与汤鼎没有关系,在他眼中日本本就是一群海猴子,愚蠢落后不通礼法,他只是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许多流浪武士在他们的家乡已经活不下了,赖以生存的刀剑并不能为他们换取生存食物,想要效忠却又走投无路,所以出海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但故土难离是人之常情,但凡有的选择,他们都不会投入前途渺茫的大海之中,既然如此,那何不以战养战,反正在这期间耗费的粮食以及人丁都是日本的。 汤鼎是打算做个无本买卖,他麾下兵多将广,而且装备精良,依仗快船可以直接勒索南朝的所有贵族大名,交涉间换取个小地方大名的身份不难。 对南朝来说被勒索倒是小事,可汤鼎的势力如果加入北朝那对南朝来说无疑是个重大打击,这点相信他们不会不懂,消灭不掉又极具威胁,那拉拢无疑是最佳的解决方法。 有了贵族身份再加上勒索来的粮食,汤鼎打算大规模收拢流浪武士,养的起就养,养不起喂一顿饭就发动对北朝的战争,活下来的才继续有饭吃。 反正汤鼎也不在乎死少人,还可以借着日本南北战争锻炼手下的统兵能力,规模虽然小了些,但耐不住频率快啊,什么套路都试试。 笔趣阁 能拿这么多条人命试验兵法的机会可是绝无仅有的,而且可以借此接触更多势力,也可以暗中派人描绘日本本土的地形图,元朝当年攻不下日本,不仅是因为天时不好,被日本依仗地利压着打也是个重要因素。 朱标看完后靠在椅子上思索了起来,汤鼎的打算有些过于理想,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计策,何况是针对对一个悬于海外的国家了。 好在日本内部矛盾尖锐,甚至都超过高丽了,毕竟高丽如今还只是门阀权臣之间的争端,民间虽有苗头但还没到起义造反的地步,而日本已经开战多年了,双打死伤惨重仇怨深重。 ………………………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东瀛 朱标不断回想着日本在这个时代的情况,再结合汤鼎送来的信息,可以得出许多结论,而且宋元本来留下了不少关于日本的相关记载。 宋元时期别的不说,对外贸易可是发展的极好的,有贸易自然就有信息交流,而且后世日本刻意的文化入侵,也让朱标被动的接受了不少关于日本的知识。 由于日本古代特殊的虚君体制,使得日本皇室的地位极少受到冲击,日本国内所谓的“豪杰”争天下争夺的是幕府将军的职位,所以日本皇室号称是万世一系,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他们只是吉祥物,而非大一统的君主。 本质上所谓天皇(倭王)同他们的三神器一般,只是作为一个象征意义,如此奇特制度的形成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朱标认为最主要的就是因为自然条件,山川分离地支离破碎的地形,形成松散政治格局是必然的。 贵族、大寺院、神社占有具有经济效益的领地,规定让开垦耕地的人永久拥有耕地,这使得开拓者后来结合成利益集团,更武力兼并庄园,渐成各地武家实力的来源,形成了日本特色的地主阶级。 武士们效忠的对象不是天皇,而是给予他们特权与土地的贵族大名,更上层就是幕府将军,至此掌权者为武家,统治阶层为武士,皇室与文官为辅的奇葩社会体制就形成了。 如此制度自然会让皇室与文臣不满,他们天然就是向往权力的阶层,所以开始发力,镰仓时代后期,由于后嵯峨天皇废长立幼,两个皇子先后即位,使得皇室分为持明院统和大觉寺统两个家族。 为争夺皇位斗争激烈,在镰仓幕府的谋划调停下,双方约定由两派轮流担任天皇,即二统迭立,这也为南北朝分立埋下了一个很大的祸根,这也是幕府为了压制权力欲望日渐膨胀的皇室所采取的措施。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政变,虽然最后北条氏的镰仓幕府灭亡了,但他为日本皇室埋下的隐患爆发了,后醍醐天皇上位后,按照二统迭立的规矩,理应由另一派后二条天皇的皇子为后醍醐天皇的皇太子,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要立自己的亲儿子。 这其实无可厚非,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为什么非要给远方亲戚的儿子,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愿意,朱标也不可能愿意让朱文正的子嗣继承他的江山。 不过日本自古就是病态的,他麾下的将领大名武士们都不支持此项决定,还纷纷上言让后醍醐天皇维持传统。 如此权利的矛盾再次产生,上位的天皇依旧没有掌握大权,所以他坚定地要打击幕府,建立皇室权威。 朱标翻看着汤鼎送来的政令,都是当年后醍醐天皇上位后发布的,汤鼎找人翻译完成的,朱标细细看了几遍,见微知著。 废除院政、摄政、关白等分散天皇权力的旧体制,把被武士阶层夺走的权力再次集中在天皇手里。 然后改元为“建武”,这是汉光武帝消灭王莽后使用的年号,并实行新政,其政治意义不言而喻。 可以清晰的看出,他想重整天皇亲政的政治机构,废除幕府,他更照顾自己人,如皇族,贵族大名,寺院主,把之前镰仓幕府欺压征收的土地重新分配了回去了。 此项其实没有问题,分蛋糕的时候都不知道多分给自己人的也不配玩政治了,但他竟然蠢到在这个时候打压武家势力,政治上轻视武士阶层…… 对武士拥有的土地做出限制,在用人上,仅重用京都公家贵族,弃绝武士,而且,要加大对小地主,自耕农等集团的压榨程度以供养贵族。 不得不说蠢的有点东西,皇族大名寺院主虽然在日本社会都有崇高的地位,但他们手里没有刀啊。 一个政治体制的建立是要符合经济基础的,天皇在军事大权不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强行推行这一套根本行不通,不符合当时日本实际情况,建武政权搞得秩序一片混乱。 各派武家以及广大的武士阶层为倒幕充当了主力,但不仅没有收到合理的奖赏,自身阶层的利益反而被剥夺,自然不会容忍。 武家之首倒幕大将足利尊氏非常不满,再度反乱,发动延元之乱,不出所料摧枯拉朽,皇族寺院主等皆畏缩根本挡不住武家的刀枪,后醍醐天皇退位,足利尊氏立持明院统之光明天皇,光明天皇策封他为征夷大将军,建立室町幕府。 后醍醐天皇被迫退位后,不安分,逃走了,还带着象征日本皇室的三神器,退往大和复辟了。 这就成了所谓的一天二帝南北京的分裂局面,室町幕府这个武家政权成为事实上的北朝,而日本南朝则是皇室为核心,广封宗室亲王统领各地。 汤鼎送来的信非常厚,可能是因为知晓通讯困难,下次再传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把所有消息都传递回来了。 朱标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日本情况特殊但也有许多借鉴意义,读史明智,鉴往知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虽然国情不同,但政治却是相同的,朱标喜欢代入其中,畅想如果身在其中该如何决断,这些都是积累,日后如遇相似之事,当有所为。 送完常茂回来的刘瑾赶忙换上一杯新茶,方才间自家殿下看的认真不敢上前打扰,好不容易见了空子赶忙换上。 “研墨濡毫” 刘瑾赶忙应了一声,将尚有些烫的茶杯放在一旁,然后三步并做两步拾起云纹墨条,在天青盘龙砚台中稍稍加入些许清水然后研磨。 刘瑾在这方面是行家,知晓磨墨用水,宁少勿多,才能磨得浓淡适中,持墨的的手垂直平正,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不斜磨不直推,更不随意乱磨,要知轻重、快慢适中才能磨出好墨,宫中就没有比他磨的更好的太监。 朱标随手拿起笔架上的一根紫毫笔,吸足蘸墨后尖齐圆健,落于特质防水的信纸之上,许许多多事宜承办目标方向皆在其中。 朱标其实原本并没有这么早落子东瀛的打算,只是时机既到那也就无所谓了,正好高丽那边也有了突破性进展,双管齐下也是个法子。 如此时局实属难得,甚至都有些玄学了,大明初立日渐昌盛之际,周边各国竟然都有大规模的内乱发生,莫非天意真属华夏? xiashuba.com 若是周边各国都国泰民安无内忧外患,那大明也不好插手其中,更别提入主了,而此时大明若是倾力一战,高丽日本皆可一战而定,明初海路双军威凌寰宇,灭两个弹丸之国确实不难。 只不过得不偿失罢了,战线拉的太远想要统治鞭长莫及,何况大明现在连自身国土都消化不完,打下两个社会矛盾空前尖锐民生艰难至极的国家,纯属往泥潭里踩,光是镇压安抚其国百姓就需要耗费恐怖的资源。 不过往里面插几根钉子确是好的,日后大明国力恢复了,就可以顺势拿下,尤其是汤鼎的发展路线同道衍与蒋思德不同。 他们俩走的是挑拨离间拉拢豪门世家,以待大明名正言顺的入主高丽,而汤鼎的发展则是武力路线,占据港口广纳武士,到时里应外合以武力一举拿下日本。 两种路线各有优劣,高丽那边无可避免的要分一部分利益给世家大族,这也是合作的基础,朱标不可能因小失大违背诺言。 最起码几十年内要保护好他们,为往后投诚的势力做个榜样,千金买马骨,百里换羊皮,终究会物有所值。 而且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以极小的损失入主高丽,大明将士们可以少流血牺牲,而且高丽百姓那边也会有人安抚,大明需要付出的并不多,只是要满足一部分人的利益需求而已。 大明将士不惧怕伤亡,朱标也懂的慈不掌兵的道理,但他绝不会让他们无意义的牺牲,利用政治手段瓦解对方,避免使用武力,减少损失,这就是政治的意义。 而日本这边无疑怎么弄都要开战,不同与高丽一直臣服宗主国,日本自元朝两次入侵之后就已经拒绝同元朝往来,闭关锁国自成一体。 其扭曲的价值观以及夜郎自大的性格特征,使得其必然不会甘心臣服,而且汤鼎的身份也不适合打入统治阶级的上层,毕竟他的身份是外来海盗,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刀子。 连谈判拉拢的基础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汤鼎的作用就是为大明开辟一块安全的港口,避免在重蹈元朝的覆辙,然后探明日本山河行军定型图,以免日后摸黑打仗。 再有就是尽可能的收拢流浪武士,到时候可以作为前军,无论是打前锋还是镇压地方百姓都是极为合适的,既然大明准备入主日本,那就不能做的太狠毒。 但总得有人充当恶人,否则怎么体现好人存在的必要呢,众所周知,背叛者向来对原先的自己人更狠毒,狠毒到令人发指,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向主人表达自己的忠诚。 ……………… 第四百九十三章 殚精竭虑 朱标写的很详细,汤鼎领兵打仗激发士气的才能不错,算得上是将门虎子,目前看来在勋贵二代中仅次于徐允恭,有帅才,只不过还是有些太过年轻。 而且身边又没有得力谋主,孤悬海外周旋于别国内政之间,虽然进可攻退可守,但风险还是有的,朱标厌恶东瀛,但绝不会小瞧他。 生性好斗而又非常温和,黩武而又爱美,据傲自尊而又彬彬有礼,顽梗不化而又柔弱善变,驯服而又不愿受人摆布,忠贞而又易于叛变,勇敢而又懦弱,保守而又十分欢迎革新,遵小礼而无大义…… 如此矛盾且病态的民族性格特征造就了日本顽强的生命力与活力,民族性格上虽然日本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中国传统儒家思想的影响,但这与中国自古以来提倡的中庸之道却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很大程度上是走两个极端的表现。 极端有时候也以为某一方面的强大,而且日本从唐朝学到的可不仅仅是铸造耕种等生产技术,还有许许多多兵法韬略以及先哲典籍,虽国小但政治智慧也不容小觑。 朱标将大略部署都交代清楚,致于细节方面他也没办法了,距离太远交通不便通讯困难,大事小事只能看汤鼎随机应变了。 朱标写完等墨迹干了之后,又特意誉写了两份才放下笔对刘瑾吩咐道:“三份密信分三日发出,让全旭派人交到靖海侯手中,着由心腹死士送到东瀛,人在信在,人亡信毁!” 刘瑾应诺一声接过信纸开始密封,朱标则是捏了捏眉心,按说这种信件理应以特殊方式书写,以免情报泄露,只是事发突然,毕竟原来也没计划要扎根日本,而现在相隔万里通讯困难,根本没有商量的机会。 不过好在这件事也说不上是什么阴谋,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汤鼎船坚人锐固守港口,大不了就是驾船离去,日本内乱自顾不暇谁能有实力派数万人出海追击? 致于影响,大明与日本可还没建交呢,又不是高丽那般受大明册封的藩属国,就是特意针对他又能如何,难不成日本还敢兴兵入侵? 至于往后有高丽为跳板之后,加上许多降服倭寇的指引,找个合适的港口攻上东瀛本也不算多难,而且汤鼎写信都已经是两月之前了,想必日本内陆地形大概也探明的差不多了。 而且靖海侯吴祯的心腹死士也不至于临死前连封信都毁不掉,不过这件事也算给朱标提了个醒儿,未雨绸缪也是很有必要的,得让全旭那边加上一门暗文密码的课程,朱标可是对锦衣卫抱有大希望的。 密信暗格里面还有两封信,一份还是汤鼎的,内容与前一个一样,也就是三份密信只有两份送到了,其中一个下落不明,不知道送信的人遭遇了什么情况,也许是遇上了海贼也许是遇上了巨大的风浪,海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这种事也不用他再吩咐,自然会有人去追查,朱标随手拿出最后一封信,是道衍送来的,原来高丽局势突变,高丽王觉得辛旽的作用已经达到了,现在所有世家都殷切希望杀掉辛旽,被迫同王室做了不少交易,子弟卫的建立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世家对王臣服的态度,至少明面上如此。 所以现在把辛旽推出去平息怒火再好不过,朱标看着略微点头,这是为君者的基本的操作,历朝历代都得有个这样的人,有用的时候权倾朝野,没用的时候推出去喂狗。 只不过朱标觉得这个高丽王有点想一出是一出,这明显就是最近才起的念头儿,可能是因为他终于从王妃鲁国公主逝世的悲伤颓废中缓过来了,或者是因为天天同子弟卫混迹在一起,有了男儿雄风,然后起了治理国土的野心? 毕竟如果只是将辛旽当作弃子的话,那就不应该给他如此崇高的地位,更不该给辛旽畜养军士的荣耀,如今想狡兔死良狗烹也得看人家答不答应,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执掌大权六年之久的人物了。 道衍信中说辛旽已经开始谋划刺杀高丽王了,并且特意令道衍联络朱标,希望能得到大明的支持,上位他将亲自奔赴京城跪求大明大皇帝的册封,高丽将永为大明藩属国,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永世不渝! 之后就是种种许诺,朱标大概算了一下,要比现在高丽的贡品多上三四倍,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大方的让人意外。 不过倒也正常,他赢了就是新一任的王,给大明再多东西也不亏,反正都是从百姓身上剥削来的,如果输了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有再多东西也不可能带到地下去。 何况诺言这玩意儿只要事成,之后就有的是商谈的余地,世上哪有绝对的条约,何况大明天朝上国还能以大欺**死藩属国不成,俩国可都是读圣人书的。 这是辛旽让道衍传来的信息,后面则是道衍自己的分析,辛旽胜率不高,除非大明全力扶持,让蒋思德那边也出力,以大明的名义号令开京的世家大族予以配合、才会有改天换日的希望。 辛旽掌握了大权而在民间号称圣人在世不假,看似威压一国民心归附,但其实外强中干,他得罪了绝大多数的世家大族。 他当年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世家大族通过手段兼并的土地分还给穷人,并将庄园主的私人奴婢恢复为良人,受到了下层百姓的拥戴。 但如今的时代,下层百姓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无根浮萍罢了,真正代表民心的是世家大族,真正能载舟覆舟的也同样是他们。 世家大族善隐忍,辛旽盛时俯首帖耳,毕竟王室还有余威,到如今辛旽与王室分立,那他们可就要反噬了。 现在随着朱标的布局,蒋思德与道衍在这新旧两方势力当中都拉拢了许多人,他们的效忠目标也从狭小的高丽境内扩展到了大明承乾殿之中。 等金澈等人的消息传回高丽,想必蒋思德在高丽朝堂的话语权将处于一个超然的地位,也将从暗处走到明面上,代表大明皇太子的意志。 由此朱标仅仅派遣两个人,就能对一国政治产生巨大影响,这也算降纬打击了,高丽王室纵然知晓也无可奈何,弱国无外交,何况一个藩属国。 朱标喝着茶水开始思虑,若是支持辛旽上位其实也并非不可,算起来高丽王室传承至今也有四百余年了,这不是个短时间,影响深远,在盛行儒家文化的国度当中正统的意义不言而喻。 按理说就算是天朝上国也只有废立王位的权力,并没有扶持他姓为王的理由,强横霸道如元朝也只是借助公主掌控高丽,而非随便册封一个皇子为高丽王。 yqxsw.org 所以如果扶持一个辛旽改天换日,杀绝王室血脉,然后大明再以肃清造反奸佞为由大军入高丽擒拿辛旽,明正典刑之后再让高丽朝臣求情大明册立王者,只要造势的好…… 朱标站起身在殿内走动,绕了好几圈后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这个办法倒不是不行,只是时机尚不成熟,大明没有余力治理高丽,无论是钱粮都是如此,不可能放着自家百姓不管不顾优先照顾高丽百姓。 高丽如今底层百姓生活艰难,如果大明接管高丽后还不能改善民生,那天朝上国的名望就会一降再降,加上其国王室动荡导致民心不稳,那造反叛乱者将揭竿而起,以杀止杀解决不了问题,还会不断积累仇恨,加大统治难度。 而且大明现在也没有合适的皇子去接管王位,最大的晋王朱樉也才十五岁,都还没有成婚,别说朱标怎么想,朱元璋就不可能让他去。 总不能让一个臣子或者高丽士族中挑选一个去当高丽王吧,那朱标谋划多年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亏的一塌糊涂。 不知不觉间月上中天,已经到了戌时,一个常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宫女小心的走进来跪倒禀报道:“殿下,太子妃见夜深了,请您回殿早些安寝。” 朱标回过神看了眼外面,一旁的刘瑾赶忙说道:“爷,都已经快到亥时了。” 朱标朝那名宫女沉声问道:“都这个时辰了太子妃还没睡?” 那名宫女头埋的更深了,但终究是云锦调教出来的,声音平缓的回答道:“太子妃睡了一会儿了,醒来才得知殿下还在文华殿,这才打发奴婢来请。” 朱标面色舒缓轻生道:“回去吧,若是太子妃睡下了便罢,没睡就回禀她说本宫再有半个时辰就回去了,让她安心先睡吧。” 那名宫女高声应诺一声,然后便规矩的退下,朱标也是有些迷糊的揉了揉眼睛,这两天思虑过度,要想的事情太多,而且影响深远都很重要,不得不殚精竭虑,以全众多。 刘瑾在旁心疼的说道:“爷,什么大事也没您的身子重要啊,今日就先这样吧,奴婢伺候您回去歇下。” …………………… 第四百九十四章 忙里偷闲 朱标自然是极为爱惜身体的,默默的起身扭了两下吩咐道:“明早你去圣上那边替本宫说一声,就说近两日就不去早朝了,然后再请刘太医过来请脉。” 刘瑾闻言欢快的应了一声,他就怕自家殿下强挺着心神疲惫继续操劳,纵然是年轻力壮也受不了啊,到底不同于体力活,忧思过重慧极必伤才最令人担心。 朱标活动片刻后又坐下写信,既然确定明日可以休息后,整个人的精神又振奋一些,埋头开始给道衍以及蒋思德写信。 辛旽德行一般,是个贪婪背信之人,但此人还是有一定能力的,而且宗教出身的人都擅长鼓弄人心,他在高丽民间的名望太高,如果让他成事,朱标再想插手高丽内政就有些难了。 所以他朱标不准备扶持他,如此一来他败亡已定,毕竟是准备刺杀政变,这本身就意味着他知晓在正面战场上自己毫无胜算。 哪怕快到王朝末年了,世家大族以及王室数百年积攒的底蕴也不是一个幸进的和尚能掀翻的,何况辛旽上位,本就是依靠着高丽王的全力支持,如今人家想收回了,他确实没有足够的力量反抗。 所以才会如此急切的寻求外力干预,甚至都有些丧权辱国的意思在里面了,可见确实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朱标继续埋头书写,如今的情况,高丽王有意收回权柄,辛旽打算绝地反扑,而朱标不愿扶持辛旽,但也不想看见高丽王站起来,所以让他们两败俱伤才是最好的结果。 辛旽要死,高丽王也要死,如此一来高丽才会彻底走向灭亡,大明不能背负刺杀藩属国王者名声,而其国内乱君臣相弑就与大明无关了。 他们俩一死,高丽必乱,但又不致于立刻亡国,因为世家大族尚有余力,民生虽艰却还不会造反,毕竟高丽存续四百载根深蒂固。 只要还有王室的人在,在撑几十年国祚也不难,只是当今高丽王王颛性不喜骑,导致膝下无子,官场上传言王有个儿子名叫牟尼奴养在辛旽府中。 但堂堂王子不养在宫中养在臣子家中本就很可疑,世家大族普遍认为是辛旽谋藏祸心,所以才会刻意传出这等风言风语,还曾一起去上奏弹劾过他,只是王颛的态度一直很暧昧,不承认不否决… 但朱标却是知晓怎么回事,道衍也居住在辛旽府中,自然接触过此子,以道衍的能力,有什么想知晓的,总能有办法查清楚。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道衍来信曾告之过朱标,辛旽最得王颛信任之时曾请他到府中共同研读佛经,刻意安排之下,让王颛临幸了一个叫做般若的侍妾,并成功怀上了孩子。 由于那时候鲁国公主尚在世,王颛没有胆子将般若接进宫中,所以就安置在了辛旽府中,结果第二年孩子出生,但鲁国公主去世了,之后王颛性情大变,再也不关注那个孩子,所以一直就留在了辛旽府中。 只是王颛也不知道,他那个亲生骨肉早就被活生生的溺死了,如今那个孩子是辛旽的亲子,可见其早就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了。 当初道衍就曾在信中说过,此子日后必有大用,如今果不其然,辛旽以及王颛死后,最适合继续高丽王位的莫过此子了。 高丽王室旁枝子弟不少,其中也不是没有英才,但朱标可不希望一个有为的王上位给高丽带来希望,牟尼奴这种玷污王室血脉的东西,最适合为高丽王朝送葬了。 用东西来形如一个孩子不太适合,但现实就是如此,他是王颛的工具,也是辛旽的工具,到最后是朱标的工具,而他个人的一切都不重要。 半个时辰后,较厚的一叠信纸被密封好,将会连夜被送出皇宫,经由明暗两条途径送到身在高丽的道衍手中。 一场大戏就要开锣了,真想亲眼去看看啊,虽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感觉也不错,但终究还是不太过瘾,颠覆一个国家,想想就让人激动。 朱标突然有些理解道衍的兴趣爱好了,区区一个高丽都是如此,更别说在大明改天换日了,所谓大丈夫生于世,生不能九鼎食,死亦当九鼎烹。 可本宫貌似就是九鼎食的人…… 带着莫名的失望出了文华殿,身旁骤然出现了一群提灯的宫女太监,众星捧月的将太子殿下护送到主殿,周围的黑暗被明亮的宫灯驱散,唯有带着泥土气息的夜风袭面而来,无可阻挡。 没去打扰常洛华,朱标洗了个脚后就独自歇下了,躺到柔软的床榻之上,用力的舒展了一下四肢,疲倦如潮水般涌来,床帏上绣织的龙凤华纹纷飞,不知不觉间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多年养成的生物钟精确的唤醒了朱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支撑着手臂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甩了甩身后散乱的长发,四周依旧处于黑暗之中。 原本应该顺势亮起的烛光以及应该出现的人都没有出现,朱标皱起眉头刚想叫人,骤然回想起今日自己并不需要上早朝,也不需要去见任何官员大臣,昨夜还特意吩咐刘瑾不用叫醒他… 下一刻,朱标瞬间躺回尚有余温的被褥之中,心满意足的哼唧了两声,该死,本宫被封印了,必须睡到日出三竿才能解封! 回笼觉总是令人愉悦,朱标重新睡下没多久,前朝那边熟悉响亮的鸣鞭之声炸响,恢复许些意识的朱标不仅没有生气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之后睡的更香了。 下书吧 这世上最令人愉快的就是别人还得苦着脸辛辛苦苦的爬起来上早朝,而自己还可以继续睡大觉的了。 朱标难得的睡了个饱,若不是实在憋不住了,他估计可以睡到午时,往后得长个记性,睡觉前不能喝太多茶水。 起身解决问题,随后唤来云锦穿衣洗漱,年轻人的身体,不说别的,恢复力是真的强,睡饱之后疲倦一扫而空,心神愉悦。 只是饿的快也是真的,已经是巳时,都快到午膳的时间了,朱标从寝殿内出来,就见常洛华正同王妃蓝氏说话。 “本宫睡过头了,岳母来了竟然都没有出迎” “臣妾(臣妇)见过殿下。” 朱标坦然的受了一礼然后对一旁的常洛华笑道:“实在不该,太子妃应该叫醒我才是。” 虽然他无需费心力讨好自己岳母,但随口一句话让两个女人乐一乐倒也值得,果然,听到朱标的话,刚直起腰的开平王妃蓝氏面上布满了慈爱的笑容。 “殿下难得休息,岂能因为臣妇这个常来常往的打扰。“ 坐下略微客套了几句,蓝氏关心完朱标的身体就主动告辞道:“上次入宫的时候同皇后娘娘说好了,相约一起打叶子戏,臣妇这就告退了。” 如今这个时代,纵然是岳母女婿也不好交谈过多,往常都是朱标特意避讳,如今他连饭都没有吃,自然是得蓝氏退让了。 朱标与常洛华起身送出殿门,然后吩咐刘安去送蓝氏到坤宁宫,随后才转身回到殿内,刘瑾知晓自家殿下饿了,这时候菜肴都已经开始上桌了,估计他在心中早就盼着蓝氏早点走了。 朱标同常洛华落座,俩人说起来好像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辰一起用膳,或者说这个时辰俩人见面的次数都少,毕竟朱标平常这时候不是在谨身殿陪朱元璋批阅奏章就是在见朝中大员。 …………………… 第四百九十五章 清闲难得 一顿不知该算做早膳还是午膳的佳肴,在小夫妻俩的欢快享用下很快就被解决了,由于朱标今日根本没有为自己安排任务,所以倒是清闲的不知该做什么了。 刚用茶水漱了漱口,就见刘瑾走过来说道:“爷,刘太医和张太医都在外面候着呢,是否传进来请脉?” 朱标往身侧的瓷盆中吐出一口茶水,口中原本的菜油之味瞬间被茶叶位取代,整个人都感觉舒服了许多:“怎么叫来了两位太医,不是吩咐你请刘太医来就可以了么?” 刘瑾从朱标手中结过漱口用的茶水递到身后:“今早儿奴婢去向圣上请示的时候,圣上问询了几句,奴婢将爷的交代说了一遍,圣上就吩咐多叫一个太医请脉…” 朱标闻言笑一笑:“那然来了就都请进来吧,也好让父皇安心。” 常洛华用完膳腹中胎儿有些闹腾,就先回后殿躺着了,不同于朱标睡到日上三竿,人家可是早早就起来活动过了,这时候正到了歇一歇的时候。 不多时两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虽年老但都是面色红润眼神明亮有神,显然是精气神具备,说起来这也是广大太医们的基本状态了,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的郎中。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站起身虚扶道:“两位太医免礼,烦劳一早跑一趟了。” 虽然刘瑾没说,但朱标也猜到这两位太医恐怕一早就到东宫候着了,却是没想到他一觉睡到这个时辰。 为首的刘太医直起腰捋着洁白整齐的山羊胡笑道:“殿下客气了,先让臣探探脉吧。” 朱标请他们来就是为了这个,自然不会客套,一旁的刘瑾掏出绵软的巾帕放在桌子上,朱标将小手臂略微举起,柔顺的衣袖下滑漏出手腕,正好搭放在巾帕上。 两位太医神色庄重的依次上前把脉,朱标则是神态自若,他自己感觉身体是没什么问题的,请太医来看也只是做个保障罢了,毕竟他的命于己于国都太重要了,容不得半点侥幸。 把完脉后又请朱标张开嘴看了看,然后俩人对视一眼,庄重的神态瓦解,令人安心的笑容重新浮现,刘瑾在旁也跟着露出笑容。 张太医笑着开口道:“太子殿下身体康健,并无任何病症。 刘太医也跟着点头道:“来之前我等就向刘公公询问过殿下近来的饮食起居状况,本也担心殿下是否会因为思虑过度而损伤身体,如今看来却是无碍,到底是少年人,年轻力壮血气充沛精力旺盛,睡一觉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也是因为殿下自珍自爱,肾固体健,不像其他……” 张太医下意识的接了话,然后赶忙住嘴向朱标请罪道:“是臣多嘴了。” 朱标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自常洛华怀有身孕后,他确实少有叫其他人侍寝,那个清涟在东宫养了这么久,朱标也没碰她。 不是不想,少年人血气方刚食髓知味甘之如饴,只是朱标刻意压制罢了,十七八的身体纵然是精力旺盛,那也弄不过后宫无穷无尽的美女佳人,放纵开来可就有瘾了,朱标可不想年纪轻轻就靠着滋补肾气的药膳过一辈子。 遍读史书,有多少王侯将相是倒在了女人的肚皮上,所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为了一时之欢愉,葬送一世之荣华,朱标可不会这么短视,纵然方才张太医没说完,朱标也知道他说的就是老二朱樉,那小子几年前就开始不老实,近来放出宫后,可算撒了欢了,日夜笙歌婉转。 同京城那些不上不下的纨绔子弟一样,明明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确实整日眼圈发黑,神采萎靡颓废,朱标上次还特意说过他几句,不过看样子是没当回事儿,朱标也不好对弟弟的床上事多嘴多舌,也就过去了。 请脉的事情说完,朱标也就闲来无事了,就同两位太医聊了起来,从强身健体到滋补养身都说了说,刘太医谨慎精明,张太医直爽大气,俩者皆是见多识广之辈,所言也是各有意趣。 同人聊天总是愉悦的,太医终究不同于那些臣子,而且刘太医与张太医都是已经在仕途爬到头儿的人了,在太医院多年也了解太子的性情。 所以对朱标恭敬但也不至于去尊献媚,这就是很难得的了,三人落座喝着蒙顶黄芽,味甘而清,色黄而碧,酌杯中香云蒙覆其上,凝结不散,如此氛围实属安宁。 聊了有半个多时辰,气氛正热,朱标就突然听见外面有喧闹之声,还不等他说话,一旁含笑侍奉的刘瑾脸就黑了,自家殿下难得又如此放松的机会,何人竟敢打扰,不管那人是谁,若无紧要大事,非得让他没个下场! 两位太医也是停下了讲解的话语,没一会儿赵淮安就走进来下跪道:“爷,晋王身边的太监特来求件,哭着喊着让您去救救晋王殿下,急切不安的很。” 朱标一听就知道老二是又犯在老朱手上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是因为什么,转头看看了一旁面色正有些尴尬的张太医,心想真是经不得念叨。 刘太医老而持重,低头默默的享受着难得的好茶,这茶一年才有三四百斤,出了东宫他们可没别的地方能喝的到。 “叫进来吧。” 赵淮安应诺而去,没一会儿就领进来一个小太监,朱标瞧着眼熟,确实是常跟在朱樉身边的贴身人,那太监急的满头大汗眼睛发红,一进来就扑倒在地,使劲的磕头:“王爷特派奴婢前来向太子殿下求救,请殿下快去御花园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那太监因为急切声音又些大,刘瑾低声呵斥道:“住嘴!殿下面前岂有你大声喧闹的资格?若是惊扰到太子妃,你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 听到刘瑾的训斥,那太监身子一颤,嘴里叫着奴婢该死然后就是不断的磕头,样子也有些可怜,朱标摆手让刘瑾不用在训斥了。 “别磕了,抬头说话,本宫听着呢,晋王这次是因何事被圣上教训的,你说清楚本宫一会儿才好去救他。” 那太监抬头拿袖子摸了把脸小声但快速的回答道:“今日奴婢陪着晋王殿下去拜见李妃,沿途路过御花园,正巧碰见圣上路过,晋王殿下上前拜见,还没说几句就见圣上大怒,命人扒下晋王殿下的裤子,圣上自己亲自去一旁树木上掰下枝干,晋王见状赶忙让奴婢前来向太子殿下求救。” “还请太子殿下快去救救晋王吧,奴婢走出后宫的时候都听见了晋王殿下的哀嚎之声,再晚可就要打坏了!” 朱标听完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确实得快点去了,老朱平常打儿子一般都要叫来一群人围观,颇有仪式感,这次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动手,可见是恨急了。 哔嘀阁 赶忙站起身朝外面走去,到门口的时候猛然停下脚步转身对也跟着站起身手足无措太医们说道:“俩位也跟着来吧,恐怕这次是需要治疗了。” 言罢快步走出承乾殿,身后刘瑾等宫女太监赶忙跟上,俩位太医也是紧随其后,东宫离后宫有段距离,朱标不得不快步变小跑,想着怎么也得救自己弟弟一条狗命,否则往后欺负谁呢? 如此一来颇为罕见的一幕出现了,向来沉稳有据的皇太子殿下竟然在宫中奔跑起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奔跑的人群。 宫里值守各处的侍卫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或者青天白日做起梦来了,也不敢多看,都直愣愣跪下,看着身前一对对急匆匆的腿脚快速掠过。 跑了好一会儿,两位太医已经落在了大后面,毕竟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了,纵然保养的好,但也没这么跑的。 朱标也有些气喘了,身后还跟着的都是小太监,宫女们都在后面娇喘吁吁,她们向来学的是行不漏足,这么跑估计还是头一次。 到了后宫门前,几名侍卫苦着脸拦住了朱标:“末将等拜见太子殿下,请殿下止步。” 刘瑾喘着气道:“让…让开,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阻…阻拦殿下的去路!” 领头的金吾卫头领说道:“方才圣上传令,如果太子殿下赶来,不得让路。 “请太子爷体恤,末将等也是奉命行事。” 朱标深呼吸了几下,略微粗重的呼吸渐缓,耳旁听到的声音也渐渐清晰,咒骂呵斥之声以及另一位的哀嚎惨叫之声灌入耳中,光是听着就有些于心不忍了,颇有见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感觉。 朱樉的那个太监脸都白了,跪在朱标脚边比划道:“奴婢走时亲眼看见圣上掰下这么粗的一条树木枝干,打了这么久,铁打的身子也打坏了,求太子殿下救救晋王吧,奴婢求求您了。“ 朱标看他比划的粗细白了一眼,你当皇帝是鲁智深啊?他会倒拔垂杨柳不成,真要那么粗一条还用打这么久,三棍子下去就死定了。 ………………… 第四百九十六章 挨揍 不过听这动静儿也确实得快点进去,老二如今都是十五六的少年了,不是原来的皮孩子,封王之后也是要脸面的,如今这么不管不顾的在后宫哀嚎惨叫,可见是真疼了。 那几名值守的侍卫也是满脸苦色,最难的莫过他们了,若是可以选择,他们宁愿去替晋王挨揍,也不想夹在皇帝与太子之间。 放太子爷进去,无异于是违背皇命,不放那就是得罪太子爷,往后岂能有好,实在是进退两难。 最后若是逼的太子爷强闯,那种状况他们肯定是不敢拦的,伤到太子必然是死罪,弄到最后两头不讨好……… 朱标没朝着侍卫们生气,奉命办事忠于职守岂有罪责,若是这点都不能体谅,心胸是得有多狭隘。 “尔等忠于职守理当夸奖,不过权衡变通也是要的,圣上何等英明,岂会料不到你们阻拦不住本宫,无非是多拖延一会罢了,否则方才直接下令让你们去抓回这个报信儿的小太监岂不更方便?” 侍卫们见太子殿下屈尊降贵心平气和的同他们讲理都是心头一暖,猛然涌起冲动想直接给殿下让路,大不了事后被责罚一顿,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罢了。 其统领挥手,让侍卫们让出道路,然后朝着朱标拱手道:“圣意高远臣等不敢揣测,只懂奉命行事,请殿下指点。” 朱标没回答,只是朝着刘瑾使了个眼色,刘瑾当即朝着统领扑了上去,其余宫女太监一愣,然后也都张牙舞爪的冲了上来,把其余的侍卫埋没了。 一群小太监小宫女能有什么力气,岂能比得过千挑万选出来的禁军虎贲,只不过是侍卫们配合罢了,否则就是不还手,手挽手结成人墙也能轻松将他们拦住。 这个场面也是有趣,一摞摞人山叠了起来,最下方是捂着脸趴下的侍卫,其上是小太监,最上面则是不断娇斥的小宫女们,各个神采奕奕,仿佛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青涩的小脸上绽放出耀眼的光彩。 朱标看的发愣,而他脚旁跪着的太监却是急的不行,他可不管那群宫女现在有多耀眼,一心惦念着他的主人。 “太子殿下,咱们快点进去吧,晋王殿下都没声了,奴婢这心都快跳出来了,不会出事了吧?” 朱标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还有个弟弟,赶忙朝着里面跑去:“好样的,等回宫后各个有赏!” 又是一阵欢呼,底下的侍卫们脸色更红了,别管怎么说,被一群小太监小宫女拿下这件事一传出去,定然是要被同僚耻笑的。 “你个畜生东西!猪狗不如,咱今天非得打死你,省的以后给咱丢脸!” 啪!啪! 终于快到地方了,朱标心头一跳,刚才朱樉的声音没了,他还以为是老朱打得差不多停手了,可现在这动静好在揍啊,那怎么没动静了? 不会真的打死了吧,卧槽! 朱标暗骂一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后面的小太监都被拉下了,终于过了一道回廊,看见了朱元璋高举的木棍,以及地上刺眼的血迹… “父皇别打了!” 老朱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手中的木棍狠狠落下,仿佛生怕再晚就打不着了,一棍子生生震散了一层血,被打的那个也是身子颤动了几下,也不知道是被活生生打醒的,还是听到救星的声音苏醒的。 “圣上别打了,皇爷别打了,奴婢们求求您了,晋王殿下都昏过去,太子殿下也到了,您停停手吧,要打就打奴婢们吧,再打可真要出事了啊。” 俩人身旁跪着几十个太监宫女,清一色的额头泛青,可见都是求老朱息怒求了好久了…… 朱标冲上来抱住自己父皇的腰杆,嘴里穿着粗气,后宫的路七扭八拐,他以冲刺的速度跑,方才一个大拐弯好悬没直接扑到池塘里,这要是没抱住自己父皇,他也得趴在地上了。 “别…别…打了,父…皇,有话好说,二…二弟有什么错,儿臣…儿臣管教……” 朱标感觉喉咙发甜,有铁锈的味道,也幸亏这辈子身体比上辈子强,不是亚健康状态,要不跑半道就趴下了,从东宫跑到这儿七扭八拐的,还穿着一身束手束脚的衣袍,可真不是一般人受的了的。 被朱标这么一扑,老朱晃了晃身子,用手中的木棍撑住了,他也是满头大汗嘴里喘着粗气,抡棍子打了这么久,他也累的不行了。 跪在一旁的人想上去搀扶,可有不敢,只能眼巴巴的瞅着,而地上趴着的朱樉也是恢复了神智,略微扭过头看见自己大哥的身影,张嘴便虚弱的哭嚎了起来:“大哥,大哥救命,父皇要打死我了,呜呜呜…” 朱标在自己父皇背上抹掉额头上不断滚动的汗珠,然后松开环住老朱腰杆的双手,朱樉身下的血液都有一摊了,看着吓人。 朱标趴到朱樉身前嘴里念叨着:“没…没事了,大哥来了,你感觉怎么样,屁股还有感觉吗?” 朱樉面色发白抽泣道:“疼,又麻又疼,大哥我屁股好疼,呜呜~” 朱元璋双手拄着棍子,下巴贴在双手上,看着自己长子脖颈处的汗珠,以及明显粗重的气息眼中透出欣慰满意。 朱樉屁股处的裤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可见打得确实不清,朱标伸手摸了摸他的腰眼以及臀股部分,一碰朱樉就是一阵哀嚎抽泣。 朱标大大的松了口气嘴里念叨着:“还知道疼就好,腰没断,骨头没伤到。” 然后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骨头没伤到,只是皮肉伤就好说了,老二虽然总有些小心思,但怎么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两世为人连朱棣都能容下,更别说一个脑子不聪明的朱樉了。 一旁的朱元璋则是气哼哼的说道:“标儿让开,咱今天非得打死这个狗崽子!” 言罢那棍头都被血液染红的棍子再次高高举起,朱标这才看到,原来棍头上面是有几根木刺,流这么多血是皮肉被划破了,不是被生生打出来的。 老朱到底还是爱自己子嗣的,朱标这才真的放心下来,他刚才就觉得不对,依自己父皇的性格,朱樉纵然犯错了,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原来还是举的高落的轻… 不过他都到了,也不能再看着朱樉挨打了,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疼却是真的疼啊,皮开肉绽的屁股,碰一下都要一哆嗦,更别提坚硬粗糙带木刺的木棍再落下了。 朱标撑地抱住自己父皇的腿:“父皇,不能再打了,您教训的也差不多了,老二肯定知道错了,后面的儿臣教训他,定然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让开,说教有用的话,这小子还能这么浑?咱今天就得让长个一辈子的教训!” 这时候马皇后同一群嫔妃也急匆匆的赶来了,所有人入眼的画面就是,皇帝神色狰狞的高举着带血的木棍,地上躺着流血虚弱哀嚎的晋王,太子紧紧抱着皇帝的腿哀求。 这个刺激不是一般养尊处优的妇人能承受的,几声娇吟过后,瞬间后仰躺倒几名妃嫔,中而晋王朱樉的母妃李氏,也捂着博大的胸怀仰了过去,但心念爱子坚持着没有昏倒。 “娘娘,求您快救救晋王吧,怎么都打成这样了。” “就是啊,太子殿下竟然也没拦住,可见圣上是动了真怒,也不知道晋王殿下是犯了什么大错。” “晋王向来胆大……………” 妃嫔们胆子大些的也看得脸色发白,但靠着本能还是开始了窃窃私语,只是没一个敢去上前,唯有马皇后面色不变步伐坚定的向前走去,母妃也赶忙跟了上去。 朱标也看到自己母后来了,刚要松一口气,就感觉自己胸口被老朱用膝盖顶了一下,心思一动,朱标就转身顺势扑到了朱樉身上,瞬间就感觉一个棍子落在了他背上上。 较为沉闷的声音响起,整个天地仿佛都安静了,方才还吵杂喧闹的声音瞬间停滞了,所有人的眼睛都要鼓出来了,就仿佛被吊上岸鱼一般,张着嘴却呼吸不到空气。 最先有反应的就是远处的妃嫔们,又是两个意志不够坚定的昏了过去,好悬后面的侍女没接住,实在所有的都处于一个目瞪口呆的状态。 晋王挨打没什么了不起的,虽然这次看着惨烈了些,但在众人心中也就是那样,反正大的这几个皇子们都皮实,自小就被圣上打出来的。 可太子殿下不一样,那可真是圣上的心头肉,纵然入宫晚些的也知道,太子自幼受尽宠爱,圣上别说动手打了,连大声责骂都从没有过的。 这下周围的太监宫女们也不再跪地哀求了,纷纷站起身拦在地上的俩人前面,将皇帝同两位殿下隔开,若是要打这棍子也只会落在他们身上。 饭团看书 他们心中都清楚,晋王挨打他们敢上去拦,那是死罪,可太子若是挨打了,他们敢不上去拦着,别说太子殿下会不会处罚他们,圣上消了怒回过神也会重惩他们,竟然不知道保护太子,那时候才是万死之罪。 ……………………… 第四百九十七章 宗室 背上挨了一下什么感觉,只能说挺疼还有点烫,但也还好,趴在朱樉身上的朱标默默的感受了一下,他这辈子自打出生以来还是头回挨揍,莫名的还挺新鲜。 老朱这手法也不知道是当年从军时候练过,还是这些年大儿子们练出来的,反正声音听着挺响,但其实也没用多大力气。 否则朱樉挨着这么久的毒打,盆骨早就被打碎了,可见老朱还是为了让他涨涨记性,顺便杀鸡儆猴,没猜错的话一会儿老三老四他们也该到了。 正想的功夫,周围却是吵杂了起来,朱标都以为天黑了,四周密密麻麻全是人影,微微抚着后背回头都看不到自己父皇的身影了。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啊,不能再打了,万一打伤了国本可如何是好,圣上有气就打奴婢们吧……” “娘娘来了,皇后娘娘来了,请圣上以龙体为重,暂息雷霆之怒吧,先听听娘娘怎么说。” “快去传太医,太子殿下受伤了,快去传太医啊!” “圣上就是看在太子殿下如此顾念手足之情的份上也该息怒了,奴婢们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来皇帝是真的怒气上头了,竟然连自己心头肉都舍得打了,生怕再出更大的事,赶忙一拥而上,抱腿的抱腿,当人肉盾牌的当盾牌,就是没有人敢上去碰皇帝手中的木棍。 奴婢终究是奴婢,可以劝可以求可以用身体阻拦,但绝不可以也绝没有胆量去抢夺主人手中的武器。 朱标坐起身子,却见朱樉没了动静,显然是又昏过去了,估计是以为父皇真的要打死自己,连大哥都拦不住,可见自己这次真的要凉了,然后就害怕的晕过去了。 而马皇后和李妃也是终于到了朱元璋面前,李妃这时候也看不见自己儿子的情况了,只看了一眼皇帝充满怒火的面庞一眼,就嘤咛一声就软软的趴在了地上抽泣嚎哭。 “圣上,小二在怎么样也是您的亲子,您怎么就舍得要活活打死他,我的儿啊!” 马皇后面色凝重继续向前走去,沿途跪在地上的太监们欢欣的让出一条路,祈祷皇后娘娘能拦住圣上,否则他们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元璋此时依旧喘着粗气,脚下踹飞了不知道多少个太监,可他们就跟狗皮膏药一般,被踹的后仰出去也立刻爬回来抱住他的腿哭嚎求饶。 马皇后上前直接拿住了朱元璋手中染血的木棍,眼神坚定的看向丈夫的眼睛,皇帝如今处于暴怒,双目充血有些发红,任何人瞄上一眼都会两股颤颤心虚恐惧的低下头。 而马皇后却是敢直面那双慑人心魄积威甚重的眼眸,夫妻俩眼神接触几秒钟,马皇后心中就有数了,自己夫君没有因愤怒而失去理智。 这些人恐惧是因为极少看见皇帝如此暴怒,但对马皇后来说,这在寻常不过,从在义父郭子兴手下受排挤开始,他们夫妻俩携手同行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天下至尊的位置,遇到过多少艰难困苦,多少无法对外人诉说的压力。 那段岁月,于内安抚自己夫君让他平息怒火,以最理智的心态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于外让他在谋臣将帅们面前保持一个英明神武决断非凡的完美君主形象,就是马皇后最主要的任务。 朱元璋最无助最愤怒最阴暗的一面也只有她最了解,没有隐瞒没有遮掩无需抑制,以最大的温暖包容理解,化解朱元璋孤苦无依二十余年所积攒的戾气,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的家。 就如所有太监宫女妃嫔们所期盼的那样,圣上威严愤怒的面孔渐渐缓和,手中的木棍也被皇后娘娘轻松夺过,众人的心头都是一松,身子一颤吐出一口气,本来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落会原位,身子这才感觉有些温暖,仿佛雨过天晴了一般。 马皇后拿过木棍后径直吩咐了起来:“你们都让开吧,去请太医来为晋王诊治,晕倒的妃嫔送回各自宫中安置,半个时辰没醒再请太医……” 一声声应诺之声响起,方才的混乱随着主心骨的到来都平息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之中,皇后娘娘就是这宫中的定海神针。 无疑所有人最敬畏的是皇帝陛下,但最敬爱的却是皇后娘娘,从吴元年开始,就不知多少宫女太监蒙受马皇后的大恩大德。 这时候刘太医与张太医也到了,后面还跟着老三老四,他们到来时所见的就是皇帝余怒未消站在原地,皇后手持一根染血木棍,几个妃嫔被抬走,一群人散开露出满是血迹的地面,晋王朱樉毫无动静趴在地上流着血,太子朱标坐在地上背后印着一条鲜红色的棍影………… 四个人面色齐刷刷的白了,楚王朱棢都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齐王朱棣也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搬出宫后他们三兄弟基本形影不离,二哥有错还能逃的了他们? 俩位太医到底是见多识广,上前几步行礼之后,就快步奔上前去查看两位殿下的身体,皇帝要如何处置皇子,那跟他们没关系,但皇子绝不可以在他们面前有任何问题。 loubiqu.net 朱元璋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而是虎眸一扫即而直勾勾的盯着刚走进来的俩兄弟,那俩人腿一软跪在地上头贴着御花园的地面:“儿…儿臣,拜见父…父皇…” 朱元璋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咱是你们亲老子,也没说要把你们怎么样呢,就吓成这副德行? 而且俩个哥哥都在地上,有功夫怕老子,难道不是更应该急着上前关心兄弟的身体,或是替他们们求情? 于是冷然开口道:“咱当初让你们搬出宫是因为你们大哥替你们求情,说是拘在宫中规矩多,不好勤学弓马,还说你们出去后定然会好好用功,绝不会奢靡享乐贪欢废功,可如今怎么这都这个鸟样了!” “方才咱叫来老二一看,面虚体弱神色萎靡颓废,随便问两句话都反应不过来,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好啊,咱小时候饭都吃不饱,你们这些狗崽子这点年纪倒是先学会声色犬马了,把前朝那些废物的东西全学会了!” 下面的俩人身子不断颤抖求饶,而正在接受刘太医诊治的朱标却是嘴角一抽,回头看了看尚未醒来的朱樉,确实是眼圈发黑形销骨立的模样,这个年头儿大家睡的都早,能熬出黑眼圈的不是公务繁重就是在同妖精打架…… 朱樉能有什么公务要处理,而且半大小子正是身体恢复得最快的时候,能把自己黑圆圈弄的这么显眼而且下巴骨头都瘦出来了,可见其近来确实是颇为操劳过度了。 马皇后也走到俩人身旁问询,刘太医仔细检查问询过后小声说道:“娘娘放心,太子殿下身体无碍,回去抹点膏药三天就好。” 马皇后本也不是关心儿子来了,既然自己夫君根本没有他表现的那么暴怒,那就不可能对自己心头肉下狠手,估计又是这父子俩打什么坏主意呢。 张太医摸索了半天也是松了口气:“晋王殿下也无大碍,并没有伤到骨头,虽然皮肉伤看着严重了些,但在床塌上修养个月余也就能下地了。” 朱标也是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挨这一棍倒不是为了让朱樉感动之类的,毕竟以他的地位无论是晋王还是其母李妃都不算什么。 只是为了传出去给天下人看而已,皇室为天下宗族之领袖榜样,如今这个时代宗族才是社会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全天下都是由一个个大宗族小宗族组成的。 宗族有稳定社会秩序、降低朝廷行政成本的作用,他基本就是最基层的行政部门,皇权不下乡,就是因为在乡下宗族内,族规比朝廷律法好使。 百姓绝大多数目不识丁,祖孙三代可能都没出过自己的家乡村镇,甚至都不晓得当今皇帝是谁,但他们一定认识自家族长宗老,并且唯命是从。 如此想要教化宗族,那就要先迎合他们的观念,再以此来影响他们,任何宗族最主要的族规,定然是宗族和睦团结互助兄弟相亲,因为这就是宗族形成的根本原因。 在天灾人祸横行个体宛如浮萍的年代,自由无疑是最没用的东西,大家唯有以血脉为纽带团结在一起,才能有力量面对困难。 朱家现在作为大明最强大的宗族,血脉尚且有些稀薄,所以必须要团结,最起码要表现出团结,这世上有许多事看似不重要,但其实真的很重要。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会打压维护宗室成员,打压是因为忌惮他谋权篡位,毕竟身为皇族,不同于外姓夺权,确实都满足了称帝的基本条件,所以任何时候都要打压抑制他们的发展壮大。 而维护就有些奇怪了,明明很危险明明确有其罪,明明在其他问题上杀戮果断的皇帝面对宗室犯法的情况却都统一的表现出了抗拒以及维护,非要朝中大臣们一请再请,一拒再拒,最后无可奈何才挥泪斩杀…… …………………… 第四百九十八章 防民之口 宗族与皇权的矛盾无法避免,因为随着宗族的发展,这种矛盾无法消除,或多或少存在,但只要皇权足够稳定,宗族还是非常愿意服务皇权的。 只要皇室能做出表率,宗族倾向于将自己的利益托付给皇权,毕竟,皇权至上无法违背,而且如果政权稳定,那宗族就可以繁荣发展;如果政权混乱,那宗族的发展将会受挫。 朱标多表表态,往后也好将这些弟弟平稳的分封出国,否则天下士人都会认为他是为了独占天下,而将手足兄弟放逐到蛮荒夷域当中送死。 若是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是为了大明发展才外封诸王,那么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下积毁销骨,于内朱标名望尽毁,在这个宗族为主的时代,连自家血亲兄弟都不能善待的人,谁能相信他会善待自己的臣民? 天家宗室血脉相残,亲王无罪却被放逐海外,还如何引导天下宗族,难道朝廷官府每年诏谕的劝民向善布告都是欺民虚言? 如此言论一盛,被分封的诸王自然感同身受,而且远离中原跨海而去,水土不服之下疾病盛行,怎么可能没有折损,不需要多,单是死两三个亲王,就足够诸王反抗民论沸腾的了。 朱标比任何人都知道舆论的力量,他们是纸老虎,看似不堪一击,但其实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天家无私事,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在大庭广众之下。 而人又从来都不是理智客观的,他们只会抓住一个可以抨击的点,站在道德顶层站在弱势方的一方,狠狠的指点批评一下贵人,以获得难以言喻的优越感以及满足感,这也是人性。 在后世民智大开的时代,舆论都是盲从的,何况是如今这个年代,目不识丁的平民百姓懂得什么?还不都是从读书人口中知晓的,他们说谁是圣人,那谁就是圣人,他们说谁有罪,那谁就是有罪……… 防民之口甚重于防川,汉朝末年就曾发生过禁党人之议,魏晋南北朝禁止士族子弟议论时政,违者终身不能做官,宋朝议论时政要置以重典,或刺配,或迁边,或斩首,宋哲宗还厚赏检举妄语者,元朝规定诸公事非当言而言,拳其耳;再犯,笞;三犯,杖;四犯,论死。 但这些成效都一般,因为民言是堵不住的,纵然是一个有上顿没下顿的乞丐或者田间苦耕的乡村老汉也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抨击朝庭政策,谈论皇帝家事有极大的兴趣,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难道说八卦是人的天性或者本能? 所以闲谈莫论人非成了高贵的品德。 如此,强行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是不可能的,想让人所有人闭嘴更是难于上青天,位高权重也还是人,不是神,伟力不能归于己身,那就别想着逆势而行。 强行逆势只会不断消耗凝聚的共识,共识散去权柄也就散去了,这就是人类权利的真谛,也是掌权者的限制。 皇权至高无上,但皇帝却是可以限制的,古圣先贤载舟覆舟,人活一世谁能肆意妄为?谁能逃得过后人评说?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包括如今的老朱,其实都是很在乎自己身后名的,这也是权柄达到一定地步后的必然结果,物质需求彻底被满足后,那还能追求的只有精神上的满足了。 一个平头百姓绝不会关心自己的身后名,因为他知道本来也没人会记得他,别说几百年,自己儿孙两代人就会把他遗留下的那点痕迹都带走。 朱标其实在物质生活上也没有追求了,金银财宝美女佳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如果说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身后名那是假的。 人只能活几十年就会死去,有些人死了就是彻底死了,就像一个蚂蚁死了一般,谁也不会记得,仿佛他从来没有活过这一场,但有些人却是永垂不朽,永远活在青史人心当中,在人类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比如秦始皇,无论几百年几千年,只要人类文明还在延续,那么就会有一代又一代的人惊叹,原来有人在几千年前做出过这么伟大的事迹,如果我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朱标自然也是想的,不同于别人没有机会,他是有的,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他这一边,不过他不会因为这个而束手束脚,相比个人名声,他更希望将大明带领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但这需要万众一心,集合更多的共识,凝聚更多的力量,想要做到这点,不仅是权谋之道要足够出众,还需要引导舆论,当权者要足够伟岸。 所以一切都不冲突了,大明需要信仰,百姓士绅也需要信仰,但朱标不可能供起上帝也不可能供起一尊佛更不准备供起一个圣人。 神明信仰本就不符合华夏自古的国情,虚无缥缈何足敬畏? 所以朱元璋以及朱标自身就是最好的选择,他不是要让百姓磕头上香也不是要让他们苦熬今世以求来生,而是要成为一种精神依靠。 至少在当下这种时代大变革之中,他希望全国上下都能在一个信仰下同心协力,就如同后世建国后教员那般,没有这种精神寄托,在民智未开的时代想要于内扫除一切牛鬼蛇神,于外争取一切利益是不可能的。 笔趣阁 就如同朱标以前所说,现在国家民族的概念还没明确的出现,所有人只是麻木的为统治者工作,无论上面是元朝统治还是清朝统治,只要能保证他们耕种养家,只要还能给他们向上爬当官的阶梯,那不管皇帝是哪个族的都可以。 舆论战在乱世至关重要,在太平盛世更是如此,士族豪门不可信,文臣武将不足信,百姓商贾同样不值信,其实他们没有什么根本区别。 盲从的不仅是愚昧无知的人,读书识字的又如何?只要某种言论成为主流,那大家都会附和,反正那么多的人都那么认为,一般不会错的,至少相信大多数,是比较保险的,这也是华夏刻在骨子里的中庸之道。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因为绝大多数人根本不需要真理,只需要掌握真理者给他们一个舒适的构架。 朱标就是要给他们一个构架,一个可信赖的精神依靠,朱元璋这辈子没得说,开国帝王本就是传奇,而朱标养望十余年,有意无意之下贤名士林传唱,京中百姓皆知。 朱标本来可以任性,但他没有,十几年来顺应这个时代的主流观念,刻苦读书礼贤下士体恤将帅不贪杯不好色,为的就是先声夺人,任何人现在都挑不出他的一点毛病。 没有这样的底子如何让人信服?皇太子的地位只能让官员臣服,士林民间可有的是不想当官的,他们只要不骂娘,抓住太子的小毛病讽刺两句谁能如何,总不能这时候就弄出文字狱吧? 朱标前两年就叫来了许多戏曲大家,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把他们作为引导舆论的力量,戏曲如今在当今无异于是最普遍的发声渠道。 因为也没别的了,民间娱乐活动匮乏,乡村红白喜事都少不了摆个戏堂,识字的不识字的,老的小的谁不想听听看看,谁不会跟着唱几句戏词,念着念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就出来了。 戏子下九流,难登大雅之堂,但却是当今最适合选择,朝廷发下的告示不说能有几人看得懂,能有几人有闲情逸致去看呢? 当然,想要培养忠君爱国的信仰自然没有那么容易,这是一个最普遍的招术,还会有其他各种方法来不断积累量变,直到达成质变,这定然只要耗费几十年的功夫。 好在大明必然是欣欣向荣的,唯有体会过苦难才会知晓当下的幸福来之不易,只有经历过乱世,才会感觉到朱家真的为天下做了实事。 所以卖人设的路任重而道远,东汉末年宗室甚多,为何只有刘备为何能屡败屡战,为何只有他总是能东山再起? 刘备是不是真“仁德”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的全天下都认为刘备仁德,这就是他的精明,两汉多少明君,朱标认为只有刘备是最像汉高祖刘邦的,区别就是刘邦卖义气刘备卖仁德。 自古除了开国君王之外,甚少有人会去特意引导舆论,可能是因为生来天潢贵胄血脉高贵,不屑在去弄这些,最多都是专注于庙堂权谋之术。 其实这不对,有些太高傲了,连哄哄自己百姓都懒的哄,百姓蕴含的力量是无穷的,只需要适当的指引,而不是一味的把他们当作牛羊来用,这其实才是真正的浪费。 事实证明万众一心真的能爆发奇迹,只要有个信仰有个目标,大航海时代已经不远了,朱标不可能让连国家民族概念都没有的百姓跨海远洋。 那样无异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国内迁民都有怨言,更别提让他们出国了,不让他们对国家有信任,就是说海外有金山银山,也没几个相信并且愿意去的。 …………………… 第四百九十九章 性格缺陷 “看你们这德行,出了宫说勤学苦练就练出这成德行?都他娘的是出去玩了,立刻给咱搬回宫里来,往后没有咱的命令谁也别想踏出宫门一步!” 朱棢朱樉瑟瑟发抖不断应诺,实在是刚才的情形给他们吓坏了,本就对自己父皇有心理阴影的兄弟俩现在屁股都崩的紧紧的,生怕一歇劲儿放出屁来。 朱标叹了口气,这俩兄弟却是无妄之灾,俩小子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不好女色,但也有个度,最多就是拉着自己贴身侍女耍一耍,不比朱樉到那浪荡,跟些纨绔学坏了。 不过谁叫他们向来形影不离,难兄难弟谁也跑不了,好在这俩都没有黑眼圈精气神都在,虽脸色苍白不过一看就是吓得,老朱自然也看出来了,否则早就又抡起棍子了。 朱标再次走到两个弟弟面前,正对着自己父皇跪了下去:“儿臣身为长兄,奉父皇母后之命管教诸位弟弟,所谓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典守者不能辞其责耳!” “儿臣有罪难逃其责,请父皇念在诸弟年幼,将责罚尽归于儿臣身上,更请父皇息怒保重龙体,若父皇因怒而恙,儿臣等其能心安!” 一旁的李妃已经扑到朱樉手边握着儿子的手不断垂泪,马皇后和两位太医不断安抚,此外这方天地一片寂然,所有太监宫女们都垂手肃立默不作声。 皇后娘娘以及太子殿下都到了,这时候他们只需要保持安静就够了,若是连这两位都安抚不了圣上,那他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马皇后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个皇子没有说话,朱樉的面色她这会儿也看了,确实是损耗的太过了,再不制止非得耗空肾气早夭不可,该打。 跪在朱标身后的两个皇子见兄长顶下了压力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若非大哥上前,他们是在快要不行了,父皇连大哥都舍得打一棍子了,打他们还不得活活打死。 不过这俩个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要是这么安安静静的躲在大哥羽翼下,那更会惹的父皇暴怒,纵然看在大哥面上暂且放过,但一定会找机会打回来的,这就是三兄弟自小总结的生存经验……… “父皇,是儿臣等顽劣不堪造就,大哥公务繁重但也时时提点,是儿臣等自己放纵偷懒,请父皇责罚!” “父皇要惩罚就惩罚儿臣吧,昨日是儿臣非要去城外山中打猎,凭着手中令牌同三哥偷偷出城,这些大哥都不知晓,岂能让大哥替我们受罚!” 朱元璋冷声呵斥道:“抢什么,这是多大的功劳?咱告诉你们,不用你们抢,谁也逃不掉,明日你们三个就在宫中开一块地,开春后种地种菜,寻常百姓家的子弟怎么过,你们就怎么过!” “居高位者勿骄,处佚乐者勿侈,骄者善言不入,而过不闻。侈则善道不立,而行不顾。如此者,未有不亡” “往后除了太子,所有皇子在城中走动都不许骑马乘轿,出城远行穿皆草鞋,半路骑马半路走,咱当年托钵行乞就靠着一双草鞋,你们也都感受感受吧。” 朱标同俩兄弟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立刻磕头应诺,虽说限制多了,但已经让都有准备挨顿狠揍的俩兄弟绝处逢生了,别说种地走路了,他们背着马走都行。 朱元璋哼了一声问道:“老二都是跟谁家的子弟耍的?” 这朱标就不知道了,他才从陕甘回来没多久,事务繁重的哪有心思关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老三老四则是知道,但对视一眼后都是吞吞吐吐,毕竟十几岁的孩子,还是比较讲义气与担当的,不愿被上个出卖朋友的名声,用屁股想都知道告诉自己父皇了,那几个小命儿可能都没了。 朱元璋最看不得儿子们这个样子,要说就痛快的说,不说就把棍子递上来,咱也算你有骨气,吭吭哧哧算什么东西,本来平息的怒火眼看又要上来了。 两个皇子的母妃这时候恨不得站出来替儿子说了,他们现在只想快点平息皇帝的怒火,然后快点领着儿子回宫缓口气,否则她们的心脏可真要承受不住了。 只是她们没有那个胆子,也知道她们说了更会激怒皇帝,马皇后叹了口气提点道:“说吧,说出来也好让你们父皇下旨让他们家里管教,否则好好的男孩都成什么样了。” 听着马皇后提点朱棢立刻开口道:“谢全安,刘万昌,周绍纳,彭云业……” 跪下最前面的朱标眼睛一转按照姓氏就把大概的家门猜出来了,这几个的名字都耳生,估计都不是家中嫡子,应该是嫡次子或者庶子,否则不敢这么跟皇子接近。 朱棢的声音又有些迟疑了,朱标眉头一皱,然后一想就清楚这小子没把李家那几个说出来,到底是自己母族血亲,还知道护着点,只不过有些蠢了。 老朱怎么可能猜不到李家的人会接近俩位皇子,这可是他们家族未来荣华富贵的依仗,朱棢这小子就是这样,多智难断,平时机灵真遇上事情了反倒犹豫不决。 可能也是年纪尚小吧,不过其性格确实有问缺陷,难为上位者,这个位置的人,不怕没有主义,因为身边有的是出谋划策的幕僚,就怕的是不够果决,举棋不定进退两难。 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如同袁绍一般,老二老三也都有这些性格特征,只能说不愧是同胞兄弟,这也是为何朱标一直惯着他们俩的原因,因为他们俩就不是成大事的人。 lingdiankanshu.com 而跪在一旁的朱棣眼见父皇的脸色又严厉起来赶忙开口道:“还有李佩沣、李均钦、李均为三个,这些人总是同我们玩耍。” 此言一出朱棢的面色一变,而另一旁的李妃也是身子一颤,这三个都是她亲兄的嫡子,这要是被圣上重责了,她那里还有脸面见娘家人。 虽然都清楚这些迟早要说出来,就是不说皇帝一查也没有查不到的,但人就是有侥幸心理以及埋怨他人的心理。 朱棣感受到了母子俩的眼神,但面色并没有丝毫变化,他清楚老三在这么吞吞吐吐下去,父皇震怒必然是要严惩的,那时候他肯定也逃不掉。 与父皇的惩罚相比,老三和李妃一时的埋怨屁都算不上,他也是堂堂齐王,除了父皇母后以及大哥之外,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朱元璋面色果然缓和了下来,狠狠的瞪了一眼朱棢,儿子们这点儿小心思这么可能瞒的过他,同朝中的那些老谋深算的文臣武将,他们还太嫩了。 朱棢面色一白,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后悔的想拿头撞墙,今日事情都太突然了,大起大落都让他脑子迟钝了,该死! 朱元璋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太子,父子俩对视一眼,朱标开口道:“都还是少年,有几个还同儿臣去过凤阳,尤其是那个李佩沣,记得做事也算稳重踏实,儿臣还特意夸奖过他,少年风流好玩但总归没触犯律法,下令让其家中管教一番就是了,请父皇莫要重责。” 朱棢这时候低头不言,李妃则是把感激的目光投向太子,朱棣则是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大哥好像永远不会出错…… 马皇后也开口道:“明日我叫来那几家的命妇说说,家里看的严了也就好了,终究是陪咱家的孩子玩耍,总不好苛责太重。” 朱元璋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众人赶忙下拜,也没人敢出声,等他走远了才陆续站起身,朱标三兄弟却是没起身。 马皇后抬头看了看时辰对他们说道:“跪两个时辰才准回去,往后看你们还敢不敢。” “儿臣谨遵母后旨意” 三兄弟恭敬的应了一声,也知道这是马皇后在帮他们开脱,方才皇帝走的时候没有说话,那他们就是跪到明早也别想起来,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 而马皇后下令了,他们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毕竟这后宫当中能下旨意也只有这对夫妻了,其余人就是想让他们起来,也得去跪求皇帝开恩。 随后马皇后就领着人送朱樉回去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装昏呢,按说也该醒了,又没打头。 没一会儿周围就剩三位皇子各自的宫女太监了,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家殿下,有心替跪有没那个资格,甚至都不敢上前。 唯有刘瑾胆大,到三位皇子背后跪下,膝行靠近一点点挪到朱标身侧说道:“爷,奴婢给您在膝盖下放个垫子吧,跪两个时辰可怎么受的了。” 朱标膝盖自然是疼的,而去还有两个时辰要熬,也就没有拒绝,刘瑾快速的将巾帕垫好,还算厚的一叠,方才马皇后下令的时候他就把周围宫女太监的巾帕都要来了。 这时候另外俩人的贴身太监也跪过来了,可他们没那么机灵面子也没刘瑾那么大,所以手上仅有几张薄的巾帕,基本没用。 朱标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从膝盖下抽出两叠甩了过去,一旁的刘瑾看的心疼,对他来说没有比自家殿下的身体更重要的了。 ……………………… 第五百章 各有其职 朱棢朱棣也不客气,赶忙拽过垫在了膝盖下面,他们刚才因为害怕跪的急了,膝盖估计都磕青了,现在就疼的不行,更别提两个时辰之后了。 刘瑾开口道:“三位殿下稍候,奴婢这就去再找些膝垫来。” 老朱一走俩兄弟也就不紧张了,朱棢羡慕的开口道:“刘瑾可真好,大哥听说你宫里还有几个得用的,不如给弟弟一个。” 朱标没理他对刘瑾吩咐道:“你立刻回东宫,估计太子妃那边也听到消息了,去看着点,不要让她担心,本宫一会就回去了。” 刘瑾当即应诺,快速的膝行退后然后拔腿向东宫跑去,心情不好的朱棢又骂了两句身边的太监,让他们赶紧去找别的巾帕。 等周围的人都走了,三兄弟挺的笔直的腰杆也就松软了下来,慢慢的扭动几下,噼里啪啦的骨骼脆响不断传来。 “这他娘的可真是无妄之灾,就怪老二那家伙,是没见过女人怎么着?” 朱棣自然也是心情不好说道:“这下好了,又要回宫里圈着了,这次估计不到就藩是别想出去了。” 朱标敲了敲自己腰,难得今日想着偷懒一天,多睡了几个时辰,至于遭这么大的罪吗?总感觉亏大了,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朱棢把垫子往前一丢,然后跪到了朱标身侧,讨好的给他敲起了后背:“大哥,弟弟以后可就指望您了,您要是有什么事要出宫去办,可都得带着弟弟,俗话说打虎亲兄弟,咱肯定给大哥卖力干。” 朱棣也是立刻把垫子扔到了朱标另一侧:“大哥,以后不带老二了,我们俩个乖,一定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这俩个对女色到没多痴迷,不过确实是喜欢去城外跑马打猎,如今就这么被圈起来了,自然是不甘心的,不过最近肯定是不敢去求老朱,所以只能把主义打到朱标这了。 yawenku.com 朱标叹了口气:“免了,你们俩是我哥,往后再有事可别指望我给你们扛,看看给我敲的。” 朱棣看着大哥背后那道极为显眼的棍痕轻声说道:“大哥,父皇真的打你了?从小到大父皇可是从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 朱棢也是睁大眼睛看着把脸转到朱标背后贪婪的看着染着血迹的棍印,眼中莫名的绽放出奇异的光彩。 “不会吧,大哥这是不是你抢父皇棍子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两道目光在朱标背后汇合,一触即散又回归到那道血印上,朱标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灼热的目光,刺激的他痒痒的。 这一棍是在他们俩来之前受的,具体情形并没有看到,所以还是在试探,这是父皇刻意打在大哥身上的还是意外打上的,这两者蕴含的意义可谓天差地别。 大哥为什么这么超然,不就是因为父皇那独一无二的宠爱,所有兄弟中,就是六七岁的弟弟们,也不是没因为淘气被父皇揍过屁股,可谁都知道,大哥自小就是父皇的骄傲,从没挨过一下,如今这个金身终于被破了吗? 朱标没有回头,微微抬眼看了看远处树丛中绽放的牵牛花:“总不能眼见老二被打死吧,扑上去替他挨了一下。” 背后灼热的目光瞬间冷却,朱棢有些担心的声音响起:“大哥,老二没事吧,刚才看他屁股上都是血……” 朱棣则是毫不在意,刚才看母后以及太医的脸色就大概猜到了老二并无大碍了,否则那里还有功夫教训他们,而且父皇对他们虽然比不上对大哥,但也不是毫不在意,怎么可能下死手。 “没伤到骨头,血多是因为棍头有刺把老二屁股戳了几个洞,打得不轻,估计这一个月他是得撅着睡了。” 听到这句话朱棢也就彻底放心了,一时突然沉默了下来,三个少年各有心思,如今危机过去,就要考虑此番事件的影响了。 朱标其实无所谓,毕竟这件事真抡起来同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所说长兄有教育弟弟的责任,不过上有老朱,加上他自己都未及弱冠,谁敢对他再指责什么。 而且长兄应该表现的担当他都表现了,甚至还替以身护弟挨了一棍,传出去是美德,虽说打破了一个看似尊荣无比的金身,但其实是好事。 太完美也就太虚无缥缈,有时候稍微有血有肉点,更能得到世人认可,何况朱标的格局早就从皇子争宠这种小层面上升到庙堂了,忠臣良将才是他权柄的根基。 如果可以借着这件事,试探一下众人的反应那就再好不过了,看看有多人是真的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他身上,还是压在了老朱的宠爱金身上,这对朱标来说意义极大。 天家无私事,恐怕内宫的风声现在就已经传到外朝了,许多人都在观望,看看这件事情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谁都清楚,虽然朝廷看似风平浪静,但暗中却是波涛暗涌,说不准什么时候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爆发出来。 “大哥,明天咱们真的去种地?” “我不会啊!” “你们俩看我会吗?” “爷,奴婢会,小时候常跟着爹娘下地干活。” 朱棢朱棣的小太监已经找了垫子回来,恭敬的给三位皇子垫上后,朱棣的小太监听到这话赶忙接了一声。 两兄弟眼睛一亮还没等开心朱标就回头笑道:“你们觉着父皇会不会派人来盯着?” 俩人顿时萎靡了下去,用老二千疮百孔滋滋喷血的屁股想都知道,父皇最起码生气这几天肯定是要好好折腾他们的,要是投机取巧恐怕就得真的得种到明年秋收了。 “你们俩可要好好干,表现好了我在去帮你们俩求求情。” 俩人没有半点笑意而是一人拽住了朱标一边的袖子:“大哥,父皇的原话可是要让咱们哥儿三去干活,你可不能丢下我们自己跑了,亲兄弟得同进同退啊,大哥~” 朱标把袖子从俩兄弟手中拽回:“不是大哥不想陪着你们,实在是公务繁重,茶马司工部那边都得我看着,蓝玉还闯祸了……” “哎,都跪好了,别往我身上扑,你们俩怎么这么笨呢,都去种地了,谁去哄父皇,真准备种一辈子地啊?你们安心先干着,大哥肯定会救你们的,咱们亲兄弟之间还信不过吗?” 朱棢朱棣很想说信不过,自己大哥什么人他们还不清楚吗? 真遇上事儿了大哥肯定罩他们,但绝对也不介意看他们吃点小亏,然后他在旁边幸灾乐祸看笑话,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但自小的经验也让他们清楚这时候该做什么,不是去戳转大哥的恶趣味,而是好好扮演一个愚蠢的弟弟,让大哥早点过瘾,否则真容易变成笑话。 “大哥英明神武!地里的活儿就交给我和老四,肯定好好干,大哥只要别忘了早点儿救弟弟们脱离苦海就成。” …………… 好话一箩筐,就连向来冷清的朱棣都豁出去了,虽然没亲自种过地,但种地苦却是经过老朱多年训诫渗入骨髓了,天然就抗拒。 朱标舒服了就大方的表示:“大哥不是不讲义气的,明天是头回,大哥陪着你们一起去。” 朱棢面上乐呵呵的恭维,暗地里却是咬牙切齿,好嘛,好事全让你占了,都不细想,皇子们种地的消息一传出去,所有人关注的只会是太子殿下领着众位皇子耕种,体会民生艰难。 重点就是太子殿下,而他们哥儿俩就是众位皇子,连他娘的名字都没有,鬼知道是他们俩种的,还是别的皇子种的。 调戏完两个弟弟心神愉悦了不少,突然感觉如此也挺好,比原本计划中的在文华殿看书来的开心,受罚不怕,只要你身边有比你更惨的,那优越感带来的快乐就来了。 如今都入秋了,肯定是种不了粮食了,而且想种地哪有那么容易,宫中连地垄都没开辟出来,更别说其他的乱七八糟了。 估摸着老朱就是想让这两个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好好累一累,知道知道什么叫苦,最多一两个月,入冬前肯定就把他们放了,因为他们是皇子,他们要做的要学的并不是种地。 人各有其职,种地是职业,藩王也是职业,但说没有高低贵贱是放屁,说让几个出身高贵的藩王种种地,就能体会民生艰难,往后会懂得怜惜下民之苦也是放屁。 那未免太想当然了,老朱会让朱标读书识兵法,给他权柄让他就地演练纵横,也会让他去各地看看民生百态,但从没说过标儿,去种地试试,去要饭试试,去当小贩试试,因为没有意义。 只要脑子没问题出门转悠过几圈的人,都知道种地百姓不容易,走街串巷的小贩不容易,伺候贵人的奴婢们同样不容易,但这些都并不耽误上位者继续压榨他们,没什么道理,因为本就是如此。 人作为人来讲,本质上或许平等,但现实生活就是不平等的,人太聪明了,万物之灵长,他不会因为养了猪骑了马而感到骄傲,因为他们太蠢了。 只有奴役同等层次的人类,让同样聪明的人类卑躬屈膝才能给人最大限度的愉悦感幸福感,这就是为何世上总有阶级,无论什么地域,什么肤色,什么时代,人类社会必然会发展出个高低贵贱。 ………………… 第五百零一章 辛苦 两个时辰说长也不长,但如果是跪着的话就有些难熬了,纵然膝盖下面有垫子,但也就是略微舒服一些罢了。 三兄弟刚开始还有聊的,慢慢也就都沉默了下来,原本高悬头顶的太阳也逐渐到了眼前,刺眼的光芒映射,让人无处可避,太监们也不敢到皇子们身前遮挡…… 终于等到阳光不再那么刺眼,而是将柔和的金黄色映在整座皇宫的时候,三人被身边的小太监搀扶起来,腿脚酥麻无力,膝盖有些疼痛。 不过问题倒是不大,三人肚子统一的响起了咕咕声,站立起来缓了一会,等到麻劲儿过去了各自散去,约好明早去开荒… 朱标看这俩个弟弟走远,挑了挑眉毛对一旁的刘安吩咐道:“饿了,去通知备膳吧。” 刘安应诺一声快步朝着东宫走去,朱标则是同早就回来了刘瑾慢步行走在御花园当中,并没有急着回东宫。 刘瑾躬身一礼然后就走到了一旁小太监的身边交流了起来,然后又默默的回到了朱标身后,陪着他走到一处池塘亭子内坐下。 朱标舒服的做了下去,悠悠的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揉了揉膝盖:“父皇可曾下旨降罪了?” 刘瑾躬身回答道:“圣上下旨降吏部左侍郎李宗尘为员外郎,大理寺右少卿谢云贬为寺正,通政使司右通政………” 朱标不时点头,这些人大多是那些纨绔的父兄,也有几个不是的,可能是原先就被老朱记下小帐的,借此机会一起清算了。 yawenku.com 老朱毕竟是皇帝,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去责罚那几个纨绔,那无异于壮汉打幼童,有失体面,所以就直接降罚他们的依靠,反正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而且还不用自己动手。 这里面被降的最狠的无异于是朱樉朱樉的亲舅舅吏部左侍郎李宗尘,直接从正三品贬到了从五品,其余的倒是都还好,降了一两级小惩大戒。 如此特殊可见绝不是因为这件事了,打的再狠老二老三也是堂堂晋王楚王,因为这等摆不上台的小事,如此严苛的责罚他们舅舅无异于是打他们兄弟俩的脸,两位皇子亲王的尊荣有损,这不是老朱希望看到的。 看来李宗尘是与某些人走的太近了,惹的老朱心中不快,所以才严厉敲打,想让他知道分寸,知畏守己。 若是别的六部官员如此,老朱绝不会管,甚至还会推波助澜,在这个暗流涌动的时局,还不知死活的向丞相胡惟庸靠拢,必然是心中有鬼,所以才会迫切希望寻求同党互助。 朱元璋肃清吏治的决心宛如堂皇大日高悬于空,势要照破一切阴私虚暗,太多官吏自知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曾经犯下的案子要被翻出来,那时必然会被烈日灼光照的魂飞魄散,所以在末日之前,结党自保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这其实是很清晰的事情,从先义惠候之子刘春被杀之后,所有人就知道这件事不可阻挡了,皇帝宁愿背上忘恩负义残杀恩人血脉的名声,都要将肃清吏治进行下去。 当皇帝连自己名声都不顾了之后,那这个世界上就基本没有能限制他的东西了,尤其是此人还是威震天下的开国帝王。 不过在怎么样,人都想要活着,越是位高权重,越是享受过富贵奢华就越舍不得去死,所以联合所有力量结党自保就成唯一的出路。 不奢求推翻大日的统治,只求一块不被烈阳直射的阴影之地繁衍生息,他们觉得只要树大根深,只要根须扎入地核,只要动则折损过大,或许就能使得活下去,甚至还能谋求更大利益,让他们活的更好… 只不过他们低估了朱元璋的决心,低估了这位草莽帝王的魄力,开国之主同守业之主是截然不同的,官员们代代传承的经验教训多来自守业帝王,觉得权衡利弊制衡妥协能解决一切,也能约束帝王,毕竟天下确实不是靠一个人能治理完成的。 对守成之主来说,稳定的守住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就是重中之重,安稳胜过一切,因为他们的权柄来自于血脉来自于体系,而不是自身。 但对开国之主来说,没什么不敢的,就是玩坏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尤其是对老朱这种千古难遇的乞丐皇帝,难不成还能比原先开局更难? “回宫,本宫都快饿死了。” 朱标笑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明天还要去开垄,可得多吃点了,说起来今天才用了一顿,中间又跑又跪的,难怪这么饿。 径直朝着东宫走去,想着这时候菜肴应该快准备好了,估计回宫就能吃上,这种幸福感,不枉他特意在这边等了这么久。 有了期待走的自然也就快了,没一会儿就回到了东宫,常洛华云锦等都出来迎接,看样子都担心得很,没等她们行完礼朱标就从她们身旁过去了。 “本宫好饿,都别愣在外面了,暖玉过来布菜,先把那个烧鸡端过来。” 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众人各归其职,在外洒扫的洒扫入内伺候的伺候,照顾太子妃的照顾太子妃。 在云锦的伺候下,朱标快速的净了手更了衣,然后落座夹起碗中的鸡腿咬了一口,舒坦的叹了口气了。 常洛华看了眼云锦,见她含笑摇头就知道太子后背无伤,心终于彻底落下,中午传过来的消息个个含糊不清,若不是刘瑾过来解释,她都要坐不住了。 朱标连吃了半碗饭,腹中饥饿感消退,这才开始细嚼慢咽,看着自己太子妃说道:“老二这小子,这次可是牵连了不少人,往后估计都没人再敢同他玩了。” 刘瑾让其他太监宫女退去,只留下了云锦暖玉给太子太子妃布菜,其余多嘴多舌的不适合留在这里。 常洛华这才开口道:“那您也不该扑上去拦,幸亏父皇有分寸,否则受伤了可怎么办,爷可是国本,这传出去外人还都不知道怎么想呢。” 朱标不以为意道:“他们怎么想无所谓,关键是他们怎么做,算起来你的生辰也快到了,要不热闹热闹?” 常洛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不办了吧,臣妾月份大了,安稳些的好。” 朱标却是劝道:“难得有桩喜事,而且也不用大操大办,叫些你的闺阁好友过来聊一聊,想必你们也有许久没有见过了吧。” 常洛华听到这也是眼睛一亮,她自然是有些交好的小姐妹,只是随着各自婚嫁难得一见,其他人倒还好,怎么也有机会约在一起去逛逛胭脂水粉珠宝店铺,唯有她久居深宫。 那些好友都是去当媳妇,纵然是嫁入勋贵之门,头上还有婆婆在,命妇的资格自然轮不到她们,所以就算平日过节宫中宴请命妇,她们也没资格入内参加。 见常洛华有了兴致,朱标就含笑同她计划起来,倒也不是有什么太大的深意,只是随手安排,顺便转移一下自家太子妃的注意力。 孕妇么,又不是什么艰苦的时局,让她了乐呵呵的玩笑就对了,大不了那天他去别的地方呆着就是了,臣子之妻犹如虎蝎,他得避讳着点,纵然没有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一顿晚膳用完,朱标还是陪着常洛华在外面走了一圈,然后才去文华殿看了会书,戌时就回殿安寝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用过早膳,换了一身他父皇特意送过来的粗布素衣,然后就到了武英殿后面,楚王朱棢齐王朱棣两位尊贵的亲王殿下正在挥舞着锄头,在两个户部官员的指导下埋头苦干。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摆摆手让他们免礼,从一个太监手中接过锄头到兄弟俩特意给他留出的位置干了起来,不论是准备种粮食还是种地,总得先翻土松土,总不能直接挖个坑就埋种子浇水等收成。 “嘿嘿,这也没那么辛苦,我们去练臂力甩石锁可比这累多了。” 朱标看着可劲显白力气的朱棢无力吐槽,你才锄几下,自然是不累的,种地的辛苦是不断积累的,而不是石锁那般痛快,那酸爽连着干几日就明白了。 不过自己这两个弟弟也确实要比寻常农家子弟底子强,所说没什么耕种的经验,但自小营养充足,舞刀弄剑弓马娴熟,虽说还没长开,但身体素质已经比绝大多数成年人要强许多了。 朱标无论是去山西迁民还是巡游沿海的时候,所见村镇百姓多是瘦骨嶙峋身材矮小,他自然知道这是因为营养不良造成的,自小吃不饱却还得干体力活,自然是折损身体的,所以大多老的快寿命不长。 在军伍当中也是如此,都不用看衣甲,谁胖谁的地位就定然不低,纵然不是将校那也肯定是伙房的大爷,不能得罪。 朱标一下一下的锄着坚硬的地民说道:“不辛苦就好,这样大哥也就能放心的这个任务交给你们俩了,对了,老二怎么样了?” …………………… 第五百零二章 采生折割 朱棢继续挥舞着锄头道:“今早我跟老四就先去看了他,撅着屁股嚎呢。” 一旁的朱棣嗤笑一声道:“我看挺好,他在不歇歇可就真要脱阳而死了。” 朱标也跟着笑了笑,目光投向奉天殿,早朝开始了,按说蓝玉鞭死县令的弹劾也该上了,本来应该是无大事的,一个罪证确凿的县令而已,没人会冒着得罪太子爷得罪开平王的风险多纠缠。 加上蓝玉本人也是个滚刀肉,只要不死就肯定会报复敢弹劾他的人,纵然不会下死手,但敲闷棍毒打其家中子弟对蓝玉来说可是毫无压力的。 不过经过昨天的事情,这件事很可能就不仅仅是蓝玉的事情了,或许将会成为一次政治站队的平台,朱标地位超然,能够在正面试探的机会可不多啊。 之后也不再多说什么,三兄弟在那两名户部官员战战兢兢的指导下开始干活,其实也没什么好教的,体力活罢了,技巧什么的干多了自然也就会了,熟能生巧。 两三个时辰下来,三兄弟都是灰头土脸,垄出来的沟壑也不算多平整,不过对这从没下过地干活的天潢贵胄来说已经不错了。 那两名户部官员也诧异的很,他们俩都以为三位殿下估计都是要偷懒的糊弄过去的,本还打算着偷偷帮忙,好让这差事起码面上过得去,没想到三人干的不好但却极为认真。 三人的小太监们在旁坐立难安,从没说自家殿下辛苦干活儿他们在旁看热闹的说法,如今这场景让他们心中极为不安,甚至是惶恐不已,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不怕脏活累活苦活,只怕自己没有用了。 朱棢把锄头狠狠的钉在地里,往地上吐了口满是土味的口水,然后把袖子抹了抹干燥的嘴唇,朝着自己的贴身太监一招手,立刻就有人端着茶水过来。 朱棢接过喝了一口,立刻转头吐在了地上,然后一脚踹在那太监屁股上:“傻的吗?给爷拿这么热的茶水怎么解渴!”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爷息怒,奴婢这就去取清水……” 朱标听着吵闹挺起腰杆活动了下发胀的手腕,刘瑾立刻捧着一个葫芦快步走了过来,朱标接过含了一口,然后吐在地上,感觉嘴里土腥味少了,才重新喝了起来。 喝完后直接抛给了一旁的朱棢,里面是凉茶,今早儿刘瑾特意准备的,刘瑾苦出身,小时候也没少跟父兄下地干活,自然知道干累了渴了喝凉的才舒心。 朱棢也不客气,喝完后又递给一旁的朱棣,三人对视一眼莫名的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又开始埋头苦干,若他们没出身在皇家,恐怕这就是他们的日常了。 到了中午,还不等刘瑾他们去安排膳食,老朱安排送来的烧饼凉茶就到了,三人这才有功夫坐下吃口饼。 虽然因为马皇后的安排,皇子们的膳食不算奢靡,但每餐都还是有菜有肉的,烧饼这种没什么滋味的食物向来不受皇子们欢迎,应该说宫里只有老朱喜欢吃这玩意。 随便找了个亭子,灰头土脸的三兄弟净了手就开始就着凉茶啃咬起烧饼,别说,滋味贼棒,越嚼越香。 朱标靠着根梁柱咬着烧饼笑问道:“老三,锄地同耍石锁那个更累?” 朱棢苦笑道:“不一样,感觉不是一样的累。” 朱标笑了几声然后朝着刘瑾招手:“说说吧。” “刑部尚书曹荣上奏弹劾蓝玉擅动私刑鞭打致死朝廷命官之罪,请求圣上严惩蓝玉,中书参政涂节、中书右丞陈亮、左都御史张承、大都督同知王思良皆附议。” 朱标神态自若,倒是一旁的朱惘朱棣听的皱眉,蓝玉果然又犯事了,而且这次好像闹的挺大,刑部中书省御史台甚至大都督府,各方竟然都在施压。 刘瑾继续转述刚才从刘安赵淮安两人口中得到的消息,这俩人一早就被他打发到奉天殿伺候,为的就是好好纪下朝中见闻。 爱阅书香 等刘瑾讲完,朱标正好吃完一整张大饼,虽然顶饱,但属实是有些噎人,赶忙喝了一大口凉茶,然后有从饭盒中撕下半张烧饼,开始细嚼慢咽。 听着难得一闻的消息,两兄弟都顾不得饿了,他们俩虽然是亲王,但还是没有上朝的资格,更没有打听庙堂政务的胆量,最多是听听官员们外传的风声,但那种消息必然是过时的。 而刘瑾现在所说的可是就在一两个时辰前发生的新鲜消息,无论是朱惘还是朱棣,都是眼神明亮如饥似渴的听着,越是接触不到,他们就越是好奇那个世界。 不过以他们俩目前的政治智慧以及政治嗅觉,很难从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中提炼出本质的东西,那些才是官员们想表达的东西,也唯有听懂这些、才能参与到这场游戏当中。 两人听完面面相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能听出来有些人想要蓝玉死,有些人想让蓝玉吃苦头,有些人想保蓝玉…… “大哥,下午的活我们俩干就行,你要不去忙吧,别让蓝玉真死了。” 朱棣也是点头道:“父皇画的地咱们也锄了快一半了,大哥去忙正事吧。” 朱标笑着摇头道:“雷声大雨点小而已,还是陪着你们俩锄地吧。” 别看刑部中书省御史台叫的欢甚至连大都督府都有人参与,但其实都不算什么,蓝玉的事情刑部与御史台弹劾本就是正常,他们俩要是不弹劾老朱还得治他们个玩忽职守之罪。 至于中书省的几名官员参与就是代替胡惟庸表态了,但听其言辞倒也不是真要杀人诛心,至于右军都督同知就更不算什么了,连个爵位都没有,探水用的马前卒罢了。 如果就是这等小场面朱标都坐不住要亲自下场了,那可就太令人失望了,朱标下场只会是一锤定音,绝不可能以皇太子之尊去同臣子辩论,那样有失体统。 何况蓝玉终究是做错了,私刑朝廷命官本就有罪,既然触犯了规矩,那朱标作为规矩的制定者以及捍卫者,绝不可能明面上保护他,朱标纵然是下场了也一定是表态要求严惩蓝玉。 如果连皇太子都带头违背朝廷律法,那这个律法规矩还有什么威严? 没了规矩朱标这个太子又有什么威严? 无规矩不成方圆,无律法无以成国家,规矩律法是统治的基石,朱标法理上的正统也皆来自于此体系。 而且今日看似凶险,但其实只不过是热场罢了,没看勋贵们都默不作声,如果真到了决断蓝玉生死的时候,常系勋贵们怎么可能坐的住,蓝玉可是未来常系的掌旗者。 不仅是常系,甚至是东宫一系的文武都会出手相助,在朱标没有决定之前蓝玉生死之前,那他就是东宫一系的柱石。 如果是正常由圣上判决也就罢了,但如果有人想借此机会打击太子,那他们绝不会容忍,否则有一就有二,谁也不想自己成为敌人的下一个目标。 朱棣突然问道:“蓝玉虽然冲动,但也不至于如此行事,那个县令本就是死罪,何必急着亲手处刑?” 朱惘嘴角一抽说道:“老四,你真的觉得这不是蓝玉干的出来的吗?我怎么觉得挺正常,说实话,听他要领兵出去剿匪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他绝对是要闯祸的,这件事虽然很不正常,但放在蓝玉身上就很正常了。” 朱标:“………” 朱棣:“………” 朱标朱棣俩人对视一眼,其实俩人也觉得蓝玉做出这种事儿挺正常,如果说他出去逛了一大圈,什么祸都不惹,那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刘瑾在旁躬身解释道:“听闻是那名县令与采生折割案有关,蓝将军怒发冲心,不仅是鞭死了县令,还亲自动刑弄死了差役以及涉案犯人二十余名……” 朱惘愣道:“采生折割?这是什么案子?” “这……” 朱标面色深沉,也就是因为采生折割,所以朱标这次对蓝玉才没那么大的怒火,甚至准备保下他,这也是沐英特意送信来求的原因。 朱惘朱棣这两个家伙虽然常出宫游玩,但毕竟是皇子,寻常下九流也接触不到他们,加上京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采生折割也没有赶到这发展的。 刘瑾间自家殿下微微点头就向两位有些迷茫的皇子殿下解释道:“起禀两位殿下,所谓采生折割有三种,一种是当作药引子,邪门歪道残害人命,折割生人肢体,采取其耳目脏腑之类,用以和药,以欺骗病人可治百病。” “再有就是用以祭祀邪神,抓取活人用麻索缚住双手双脚,脑后打死,次用尖刀破开肚皮,取出心肝脾肺,剜出左右眼睛,斫下两手十指,两脚十指,用纸钱、酒物祭赛云霄五岳等神” 这两种至今较为少见了,更多的是乞丐商贩迷走幼童,用刀砍斧削及其它方式把他变成形状奇怪残疾的怪物,用以乞讨表演赚取银钱,手段残忍至极,奴婢不敢多言恐污殿下之耳,蓝将军此案即是此等。 第五百零三章 兵马牌 朱惘朱棣听完面上都有厌恶之意,不过倒也没有什么义愤填膺,毕竟才是十余岁的少年,没有那么多的同理心,仅凭寥寥数语也想象不到此事究竟是何等残酷,况且刘瑾也没把最残忍的方面说出来。 采生折割因利润丰厚自古便有之,在汉朝一经发现车裂分尸,在唐朝则是判处绞刑,至于如今,在吴元年老朱就曾下令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虽不知情,并流二千里安置,为从犯者斩! 可以说蓝玉动私刑都算给他们一个痛快了,鞭刑总好过凌迟,不过问题的关键从不在是用什么刑罚,而是蓝玉擅动私刑,不同于其他犯人,县令终究是朝廷命官。 朱惘开口道:“既然那县令是罪有应得,那蓝玉应该没事吧,怎么这些官员都在替死犯说话?” 朱棣摇头道:“区区一个县令的死活根本不算什么,他们不满的是蓝玉藐视朝廷律法妄动私刑。” 朱标瞧了朱棣一眼也没说什么,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就靠在柱子上小憩了一会儿,大概半个时辰以后,三兄弟再次起身锄地。 又干了有一个时辰,五皇子朱橚领着四五个弟弟也扛着锄头过来了,瞧那兴致勃勃的样子估计把下地干活当成难得的趣事了。 “大哥三哥四哥我们来帮你们干活了~” 朱惘朱棣眉头一皱,烦躁的看向一群小崽子,就是老五朱橚今年也不过才十岁而已,后面的就更不用说了,都还没锄头高,来这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朱惘还不客气的回道:“谁让你们过来的,这个时辰你们还没到下学的时候,竟然还敢逃课,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屁股痒了吧!” “老五领着弟弟们回去,这里不用你们帮忙,让父皇知道了仔细你们的皮!” “大哥,大哥我们来帮忙的,你看三哥四哥!” 几个小的根本不理会那两个,都知道父皇不在能真正做主的人是谁,一窝蜂的窜到朱标身边,地垄纵横,老七朱榑踉踉跄跄好悬没摔倒。 朱标倒是不生气,抬头望了望日头算了算,这个时辰老朱的紧要政务应该处理完了,确实很有可能来这里教训儿子,估摸着是那些嫔妃午间的时候哄劝儿子来露脸的。 朱标笑着摸了摸弟弟们头柔声说道:“先告诉大哥,你们是逃课过来的还是同先生请过假了?” 老六朱桢立刻回答道:“中午我们就同先生商量好了,下午好好学把今日的课业写完,就能过来帮忙。” “要不是老七学的慢,我们早就过来了!” 朱标安抚了几个争相恐后想在他面前表现并寻求夸奖的小崽子们,张目向远处望去,七八个穿儒袍的士子正恭敬的跪在远处,见太子望来赶忙行礼。 朱标摆摆手让他们退去,宫里的事儿麻烦着呢,对朱标来说是一览众山小,可对那些教皇子读书的翰林院小官来说,哪个嫔妃打招呼他们也不敢违背啊。 何况弟弟过来帮受罚的兄长干活,无论怎么说也是兄友弟恭手足和睦的美德,本也没有道理阻拦。 几个小皇子兴致勃勃,朱标自然也没有打击他们的欲望,何况让他们知道种地比读书辛苦也不是坏事儿,至于他们母妃的那点儿小心思更不值一提,想表现就表现好了。 正正经经的给他们几个安排了活,并且让他们的小太监看顾仔细,不求能干的多漂亮,别把锄头挥到自己脑门儿上就行。 朱惘朱棣见大哥都没赶他们走也就不说话了,都是这么大岁数了,自然知晓那些嫔妃的盘算,自己父皇爱惜血脉不假,但毕竟是皇帝,朝政繁重,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同儿子们交流,他们这几个大的还行,小时候还跟着父皇走走看看过。 老六之后的皇子们可真是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宫门半步,只有无穷无尽的学业。 又过了一个时辰,小的几个早就累的不行趴在远处亭子里面啃着凉烧饼,唯有老五还安静的在自己亲哥旁边儿努力挥锄头,干的倒是挺卖力,只不过那小嘴叽叽喳喳就没停过,烦的朱棣恨不得一锄头敲晕他。 笔趣阁 “哼,就你们这样的,要是生在寻常百姓家非得饿死不可,都把这么好的地给糟践了!” “儿臣拜见父皇。” 老朱龙行虎步走来,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垄地对着几个儿子狠批了一顿,脱下外袍夺过朱橚手中的锄头干了起来。 刚开始的姿势尚有些不自然,很快就调整了回来,那锄地的效率不比大小伙子差,三兄弟也不敢说话,赶忙继续卖力。 几个小的也不敢偷懒了,跑过来苦着脸举着沉重的锄头一点一点的锄了起来,时间缓缓的流逝,一群太监宫女站在远处,夕阳西下老父亲领着大大小小的儿子开辟着新的耕地… 不知过了多久,老朱出了一身透汗,几个小的手脚发软,大的几个这么干一天也是又累又饿,疲惫从骨头里透出来,只想吃饱了好好睡上一觉。 朱元璋扔下锄头:“行了,今天就干到这儿,剩下的明天接着干,老三老四你们到时候按着我垄出来的继续,可别锄歪了。” 朱标把锄头放到一旁,伸开手掌就可见几个被磨出来的水泡,说不上有多痛只是感觉不舒服,拿笔的手骤然挥舞起锄头确实不太习惯。 朱标走到自己父皇身旁笑道:“应该让老二过来,看他还能不能有心思再想女人。” “咱已经给太医下令了,就用军中的伤药,十天后就让他过来干活,不仅是今年要干,明年开春也得干,那小子再不调教就废了。” 朱标闻言欣然的笑了起来,一旁的朱惘朱棣也是同样毫不掩饰幸灾乐祸之意,他们本来好好的在宫外玩耍,偏偏因为那个家伙被牵连的不仅圈回宫中,还得辛苦耕地,自然是恨不得他倒大霉了,否则这心意如何能平? 如果按照太医们的温和疗法,那朱樉确实可以舒舒服服的躺一个月,但若是用上军中特制的伤药,那疗效确实好十天就可见效,但疼也是真的疼,不仅是疼而且还非常痒……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老朱欣然领着儿子们去吃晚饭,看着身边大大小小的儿子,朱元璋心中安稳非常。 在托钵行乞的那段岁月中,他最奢望的就是能有朝一日娶妻生子,然后生一大群儿子,领着儿子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养传家。 一顿较为丰盛的晚膳,不同原先各个拘谨,皇子们都累坏了更是饿坏了,现在也顾不得害怕老爹了,争先恐后的仿佛一群小猪仔,老朱这个向来注重规矩的人,这次难得的没有制止,反而含笑看着。 吃饱喝足后老朱就让他们各自回宫休息,朱标则是还陪坐在一旁,同自己父皇一起看着弟弟们离去的背影… 等他们都走后俩人起身走回谨身殿,御案之上依旧摆满了一摞摞的奏章公文,不用多说什么,朱标走到自己的小书案前坐下,刘瑾从御案上搬过来一部分奏章,父子俩埋头批阅起来。 干体力活可以一大家子来干,但这种事,唯有他们父子俩可以做,其余的皇子们都不行,甚至到这里多瞧一眼都是不允许的。 他们俩批阅奏章的时候倒也不安静,有时朱标遇到大事,或者同朝廷未来大方向有关的奏章都要问询自己父皇一遍,老朱也时不时拿起一份复杂的问题考教儿子。 一直忙到辰时才算把今日的政务处理完,有些牵扯过大的则是留中,明日老朱会叫来主事要官开小会解决。 “标儿,明日你不用去上早朝,先去工部看看上个月咱命工部特制的调兵走马兵牌如何了,还有武臣金银牌,这些事关朝廷兵马调动不可疏忽,还有礼部请求大祭黄帝轩辕氏,你亲笔替咱写一封祭文……”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两件事除了老朱外也只有朱标做才好,兵牌不用多说,也就是原先类似虎符的东西,作为突发情况之下调动兵马的凭证。 现如今兵马调动困难,朝廷就是想用兵,也需皇帝下令,中书省下达兵部,再由大军都督府执行,命令真正传达到统兵将领面前所需的流程太过繁琐。 未预防突发情况老朱就命工部制造制造军国调用走马符牌,真龙金牌一,由皇帝执掌,用宝金牌二,由中书省、都督府分别收藏。 遇制书发兵,省、府以牌入而后内府出宝用之,其走马符牌,凡有军国急务遣使者佩戴以行,是给钦差大臣在地方调用地方卫所军卒所用的。 至于祭祀轩辕氏,那就更不用说了,正正经经的国之大事,原本应该是由老朱亲笔书写,然后由礼部官员到黄陵县桥山之巅的黄帝陵宣读祭文,以表后世子孙感念轩辕先祖之恩德。 自汉以来,历代都有祭祀、修葺、保护桥山黄帝陵的记载,洪武元年朱元璋就让官员大修黄帝陵寝,历时三载才算修完,毕竟元朝可不会多管轩辕氏,今年算是正式开始祭祀,这开国第一祭代表的含义不用多说。 …………………… 第五百零四章 章程 朱标起身应诺一声,朱元璋也是放下笔揉了揉手腕:“蓝玉的事情你先不用管,阎东来等人也不必见,先看看他们随机应变的能力,否则日后如何能委以重任?” “儿臣明白。” “恩,回去歇着吧,临睡前记得把手上的水泡挑破。” 朱标笑着应下后就退出了谨身殿,径直回到东宫沐浴洗漱,然后让刘瑾帮他将水泡挑破,抹上刘瑾特意去太医院取来的药膏,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同常洛华说了几句后就去偏殿歇下了,沐浴完感觉全身松软,仿佛轻了许多,躺在较为柔软的床榻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朱标再次被前朝那边传来的鸣鞭声吵醒,身体的支配权重新回归,想要起身就感觉浑身无力手脚发软,估计是因为突然进行高强度劳作,乳酸堆积导致的。 朱标叹了口气适应了一下之后就起身了,他起身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早早起来等候在屋外的刘瑾等人,一盏盏明亮的灯火从外入内,此时外界夜色尚未散去,朝阳也只是染红了东方的那片云彩… 一通井然有序的流程过后,威仪赫赫的皇太子殿下就新鲜出炉了,用早膳的同时让刘瑾去礼部将前朝历代祭祀轩辕氏的祭文寻来,一会儿书写的时候也还有个典范章程。 工部要员现在都在上早朝,他这个时辰去工部也没个管事的人,还不如先将祭文写好,等午时再去查看兵马令牌。 同常洛华简单的吃了一点,见刘瑾还没回来就陪着常洛华讲了讲昨日那几个小的干活时的趣事,都还是孩子,面对辛苦的工作偷偷耍些小心思也有趣的紧。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朱标地位稳固,知晓弟弟们动摇不了自己的权柄,所以才能以一个兄长的心态对待他们,纵然不是一母同胞,看在自己父皇的面子上,只要他们不过分,朱标也念他们是血脉亲人。 否则谁能心平气和的对待可能要同自己争夺一切的兄弟,人皆是自私的,亲兄弟也别想从我的碗里抢饭吃,除非我吃肉你甘心喝汤… 常洛华未怀孕前常在马皇后身边,对自己那些个小叔子自然也是颇为了解,毕竟按照规矩,他们经常是要到坤宁宫拜见嫡母的。 “老五乖巧懂事,听说学问在那几个小的里面也是最好的,父皇母后都夸奖过他,说是有殿下年幼时的几分风采呢,不知道臣妾腹中这个会有多像殿下。” “怎么,太子妃就这么想生个同本宫一摸一样的孩子吗?” 常洛华眉宇柔和生动侧过脸看着自己夫君的鬓角说道:“当然了,每次母后说起殿下小时候的趣事,母后都笑的极为开心,那股骄傲劲儿可是很难在母后身上看到的。” 朱标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年幼时老朱长年在外征战,难得回来见见儿子自然是稀罕的不得了,但有所求无不应允,娘亲则是扮演一位严母,极少会夸奖他,不过看来马皇后在背后还是极为儿子骄傲的。 slkslk.com 外面尚有些微风,所以朱标就拉着常洛华慢慢在宫殿内走动:“说起来也有趣,老四老五一母同胞,可性格却是相差极大,老四冷漠果决,老五温和守礼,一个好武一个好文,可见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那殿下更喜欢那个弟弟呢?” 朱标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道:“应该是老三吧。” 夫妻俩聊了有一会儿,刘瑾才领着厚厚的几摞书回来,朱标让常洛华好生歇息,然后便同刘瑾回了文华殿,落座后翻阅了一个时辰的祭文。 然后才站起身平心静气,准备落笔书写,一手扯住宽大的袖口,笔毫蘸满墨汁,一个唯我独尊的“朕”字就跃然浮现于特制的绢纸上。 祭祀黄帝轩辕氏自然不可能是以太子的身份,唯有皇帝才有资格,朱标只是代父执笔,不过这也是极为罕见的荣誉了,如此无异于向天宣告下一任人间至尊的归属。 若是其他朝代的皇子得到如此殊荣,定然是激动的寝食难安,不过对朱标来说倒是极为寻常了,因为从朱标出生起,这样的殊荣就从没有断绝过。 朕生后世,为民于草野之间。当有元失驭,天下纷纭,乃乘群雄大乱之秋,集众用武。荷皇天后土眷祐,遂平暴乱,以有天下,主宰庶民…… 最后一句圣灵不昧,其鉴纳焉,尚飨!结尾,祭文其实也就这样,先讲讲自己的功绩再说说有多仰慕轩辕氏的功绩,你好我好大家好。 政治意义大于实际,不过确实有用,看看一旁刘瑾那激动的样子就知道了,太多太多不幸的人,是崇拜是迷信皇权神灵的。 哪怕是刘瑾这种贴身人都虔诚的认为朱标是神圣的,毫无疑问,哪怕朱标现在流落荒野无依无靠了,刘瑾也一定心甘情愿用刀子割下自己肉供养他,哪怕死了也毫无怨言。 要知道不同于文臣武将,他们拼命救了皇太子起码能让子孙得享荫福富贵百年,而刘瑾这等无根无后之人,除了自己命一无所有,何必如此呢? 见朱标放下笔,刘瑾膝行上前奉上一个木盒,里面躺着一块精致的青玉质交龙纽印玺,这也是昨夜带回来的天子信玺,专用于祭祀天地鬼神。 朱标双手捧起四四方方的青玉印玺蘸上朱砂印泥然后重重的落在那张写满祭文的绢纸之上,原本只是一张写了字的纸张,唯有有了这印记之后,才算是真正能上达天听祭祀先贤神灵之书。 “去吧,送到礼部,让他们尽快派人去举行大祭。” “诺”刘瑾恭敬捧起那纸祭文,根本不敢放在自己头下,高捧着就退了出去,出门的瞬间就有几个小太监举着五色华盖来遮风…… 见他们走远后,朱标重新坐回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捧着那天子信玺,很好看也很沉重,但其实也没有什么了。 但祂确实拥有着极大的威能,不仅是祭祀天地鬼神,还能册封山川湖海之神灵,唯有经过这方印玺加盖的才是人间正神,才配享受香火祭祀,否则皆是牛鬼邪神。 若是鬼神显于世的世界,那这方印玺可就厉害了,可惜现在却是没有什么用,一年到头也就祭祀的时候用的到。 叹了口气收起信玺,等什么时候有空再去还给自己父皇,还没听到退朝的鞭声,估计是因为蓝玉的事情吵闹呢,不知道今日是何人登台唱戏了? 随手拿起本书看了起来,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了鞭声,刘瑾这时候也回来了,领着他踏出文华殿的大们,朝着六部衙门的方向走去。 刚过文楼左顺门,就遇上了一群散朝的官员,基本都是文官,慢慢悠悠的,朱标朝着奉天门那边一看,只能瞧见一群虎背熊腰勾肩搭背的背影,真是下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伸手虚扶了一下胡惟庸:“诸位爱卿免礼吧。” 胡惟庸起身说道:“臣见到殿下才算安心了。” 礼部尚书也是开口道:“殿下安康就好,臣等昨日听闻太子殿下为护着晋王殿下受了圣上一棍可是昼夜难安,殿下乃是我大明国本,往后可不能这般了。” “就是啊,虽然是手足情深,但殿下还是要分清轻重缓急,晋王皮糙…咳,晋王殿下身强体健,挨几下有太医看顾不会有事,可太子万金之躯,臣民之依仗,国朝未来之根本,岂能鲁莽。” 朱标面上谦和的点头道:“诸位爱卿之言有理,是本宫稍有鲁莽了,往后定当自珍。” 听到太子殿下这么说,一群人的内心顿时满足了,没什么比管教君主更让人内心舒适的了,所谓一言之师终身难忘,他们这教导太子,往后同家中子弟也能吹嘘当过一言帝师了。 朱标都如此了,一旁没来得及说话的自然不愿意看他们那志得意满的神情了,开始为太子舍身护弟做辩护,天家血脉亲和正是天下宗族之表率,这有什么不好! 反正无论怎么说都是朱标的好,他自然是愿意听着,如此互相吹捧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结束,胡惟庸除了刚开始那句一直默立一旁。 不同李善长宛如定海神针,不同杨宪光彩照人,也不同汪广洋泯然众人,胡惟庸这个丞相做的可谓是奇特,难以言喻。 此人无论是在老朱面前也好,朱标面前也罢都是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可在私下臣工们面前却是威严蛮横,如此毫不避讳的二皮脸真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中书参政涂节突然开口道:“蓝玉之事殿下可曾听闻?不知殿下以为该如何处理才好。” 朱标笑着看了眼涂节回答道:“本宫这两天没去上朝,倒是不曾听闻,蓝玉又犯什么事了?” 不等涂节讲述,通政使陈佑宗就抢先说道:“蓝玉莽撞冲动,这犯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殿下这两日贵体欠安,何必再污了殿下的耳朵。” “蓝玉随西平侯出巡剿匪本就是殿下的吩咐,如今出了事自然也得听太子殿下的安排,我等臣子也好以有个章程。” ………………… 第五百零五章 工部 “放肆!难道臣子做错了事还要怪罪君主吗?竟然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无礼,本官明日一定要好好参你一本!” “下官绝无此意,只是一时言语失措,请殿下见谅,臣万死。” 右都御史训斥完,大理寺卿阎东来也是目光深沉的看向正面漏惶恐之色的吏部官员,仿佛刚才之言语真的是一时口误一样。 其余人也皆是纷纷开口指责,不过指责归指责,目光还是投向了朱标,那人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总算是把他们的态度表达出来了。 蓝玉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再清楚不过,若是有大战将启,那把他丢过去再合适不过,就像所有人都相信蓝玉会惹祸一样,所有人也都相信蓝玉在战场上不会让朝廷失望。 但区区一个境内剿匪,几千人的兵马调动而已,太子殿下就让蓝玉去确实不太合适,杀鸡用牛刀不仅是大材小用,还容易割伤自己,如今果然出了事,太子殿下也该表个态度。 他们这些人是不惧怕开平王的,粗鄙武夫而已,如今又不是群雄逐鹿兵戈求存的年代了,圣天子居上众臣俯首,山河社稷运转自有规矩律法,他常遇春也只是臣子,大家同殿为官而且文武分立,何惧之有? 想要惩治蓝玉可以不管开平王的态度,因为大家本就不是一路人,于公于私都得划清界限,甚至越是闹得不可开交皇帝才会越安心对他们委以重任。 所以中书省也好御史台也罢,从没停下对勋贵们的攻击,哪怕是明知道勋贵势大,些许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动不了他们的根基,但也还是数年如一日…… 但是他们不能不管皇太子的想法,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蓝玉这个甚得东宫信重的大将,而且他们正希望看到朱标为蓝玉开脱,只要皇家铁面无私肃清吏治的规矩被开一道缝隙,那再开大点也就不难了。 如果连蓝玉都能以功抵过,那我等差什么,他才打了几场硬仗,都是有开国之功的文臣武将,谁身上没几个功劳苦劳,肃清吏治的屠刀能避开蓝玉,就不能避开我们了? 朱标坦荡的迎受着众人的期待的目光,心里清楚,只要暗示一句,蓝玉的事情就算结束了,明日早朝都不会再有人提起,更别说要如何惩治了。 “本宫虽不太清楚蓝玉所犯之事,但朝廷自有律法在,本宫虽蒙受父皇圣恩临朝监政,但毕竟年幼少不更事,朝中之事自有父皇圣心独照,何况既然涉及律法,那就当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商议上奏,本宫信任诸位爱卿定然全力支持,以维护国朝纲纪!” “这…蓝玉虽有违律法擅动私刑,但犯人确实是罪大恶极,采生折割天理难容,如此一想也并非不能法外开恩。” 吞噬小说网 朱标眉头一皱肃声说道:“陈爱卿莫不是顾虑开平王?断不可如此,何况开平王也不是那等徇私舞弊之人,尔等无需忧虑其他,秉公执法就是。” 这义正严辞的言论让其余人都不知道如何继续开口了,说太子不知道蓝玉的事情那鬼都不会信,说太子不想保蓝玉同样鬼都不会信,但他不认,身为人臣又能如何? “臣等谨遵太子殿下教诲!” 朱标欣然点点头,然后又特意朝着阎东来的方向说道:“务必公事公办,对了,本宫往后几日颇为忙碌,听刘瑾说昨日有不少人想去东宫拜见,却是不必了,如今也见到了,本宫身体安康,都不必挂念了,尽心办差吧。” “诺,那臣等这就告退了。” 胡惟庸同中书省等官员行礼,躬身从朱标身侧走过,其余各官署衙门的官员也紧随其后,唯有礼部尚书以及工部尚书被朱标用眼神拦住,依旧肃立听候差遣。 朱标先同礼部尚书说道:“祭祀黄帝轩辕氏的祭文本宫已经拟好并且加盖信玺送到礼部了,尽快差人去祭祀,到时候广召周边士绅观礼,无须节省。” “臣明白,定然遵照古礼祭祀,以慰於维圣神。” 又嘱咐了几句之后就让礼部尚书下去了,朱标则是同工部尚书站在原地谈论起了煤炭的进度,今年北方风雪必然要比往年更甚一筹,无论军民都迫切的需要能提供热量的物资。 朝廷已经尽力开始往边关筹集粮草了,燃料也是重中之重,多一点都有重要意义,幸好有朱标的支持,工部几个月基本将其余诸事都放下了,集中人力物力加紧制造煤炭。 要知道京城内外都没建造完成呢,一国之都城,天子之寝居,怎么可能是区区五六年就建造完成,从至正二十六年就开始征发军民工匠填燕雀湖改筑新城,但毕竟仓促,那时候天下未定,为安抚文物顺和天下民心只建造了宫城主体作为开国之用了。 开国后不断扩建,不仅是皇宫还有皇城、京城和外郭城四重城墙需要修建,湖城和街道住宅也是不断的在扩建,按照工部的预计,最起码也还需要二十余年才能彻底达成修筑目标。 但如今为了加紧制造煤炭以及守城辎重等事宜,所以大部分建筑的建造都已经叫停了,事有轻重缓急,工部所属的匠人劳力大多都分散到各处煤矿当中建厂造煤了。 边说边朝着工部衙门的方向去走,朱标问一句工部尚书答一句颇显沉闷,俩人过了奉天门,周遭官员都已经散去了,唯有刘瑾等人跟在后面。 朱标负手走在前面突然说道:“方才诸位爱卿言论之事,徐尚书觉得如何处理为佳?” 工部尚书颚下斑白的胡须一颤:“老臣才疏学浅,只懂得如何听命行事,这刑罚判决之事臣是不敢掺合,何况蓝玉可不是好相与的,臣可怕儿孙挨揍啊。” 朱标脚步一顿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和煦的说道:“徐爱卿年纪大了,是到了顾虑儿孙的时候,不过子孙辈受点挫折也没什么,梅花香自苦寒来么。” 言罢朱标也不在拖延脚步朝着工部衙门的方向快速走去,工部尚书年纪有些大了,朱标突然提速他跟的就有些吃力了,但也没臣子说让君主等等的说法,只能勉力跟上。 六部衙门注定是要经过大洗牌的,其余部门朱标倒是不在意,等过几年后,吏部户部礼部刑部都会有储备人员,兵部目前的职权不多,大部分与大都督府重合,由于开国特有的武强文弱,兵部目前可以说是可有可无。 这五部衙门的人员较为容易补充,以翰林院国子监科举地方举荐等方式,但工部的基层官员,以及更要的匠人却是不好补充,尤其是某些匠人手中是有绝活的,死了就没了。 要知道现在的工部可谓是人才济济,这也是因为老朱极为注重公共设施建设,从打天下的时候就开始了,朱标三岁那年老朱就设施了专门负责水利的营田使,可谓是打到哪里修到哪里,还有驿站官道等等。 不是盲目的修,而是同朝廷移民屯田等大政策息息相关,哪里开荒种地配套的水利工程立刻跟上,种到哪里修到哪里,种植灌溉无缝对接。 多年下来工部上层官员倒无所谓,但那些经验丰富的中低层官员以及老匠人们却是难得的珍宝,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培养出来的。 这些人当然也有不少贪污的,但对朱标来说他们利用价值大于他们贪污的那些,大明未来不会缺读书人,但这样能完善基层建设的人才却是永远不够用的。 所以这个徐尚书不行,想要骑墙两头讨好哪有那么容易,还不如干脆的倒向胡惟庸,他也好早点安排布局,再让他这么干下去,工部最后上上下下都要被拖下水,真到了清算的时候,那就不是说朱标想保谁就保谁的。 刚才徐尚书的回答朱标不满意,原先他提点几句的时候以为此人懂了,没想到是个愚蠢之人,朱标现在已经在思索让谁让这个工部尚书更适合了。 需要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也不用他同胡惟庸对抗,毕竟六部虽然分工不同,但向来同进同退,其余的尚书都投向胡惟庸了,只有你于世而独立,那不现实,光是户部就能卡死工部。 朱标不希望工部的事宜受限,大明百废待兴,别看南方恢复的不错,但其他地方尤其是北方西方依旧处于逆境民生艰难,也就是没有了战乱,但该吃不上饭的还是吃不上饭。 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想要恢复哪里有这么容易的,就是后世站起来后都经过多少年才让全国百姓达到温饱,而且那已经是个世界性的奇迹了。 现如今方方面面都要比那个年代艰苦,可想而知刚开国四载的大明还存在多少问题,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民生,才能有精力把目光转向外面的世界,所幸上天庇佑,外界其余国家的境遇同样不好。 如此以大明的体量,只要缓过一口气,就能抢得先机,所以朱标可以容忍朝堂斗争,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但绝不会让工部限于此,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 第五百零六章 时也命也 朱标边思索着下一任工部尚书的人选,一个能在暗流涌动朝局中稳住工部上下专心做事的人,保持一个度,明晰但又不明晰的度,朱标到时候就能将工部主体护住,不会影响后面的基层建设。 只是这样的人也不好找啊,有资历有能力的大多已经职位固定了,毕竟是堂堂工部尚书之职,正二品的朝廷大员,不是随便找个顺眼的就能提拔的。 一行人径直到了工部衙门,照着规矩受了官员们的跪迎之后就在正堂落座了,工部尚书命人去将铸造好的军国调用走马符牌取来。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侍郎亲自捧着长方型的木案走来奉到太子面前,朱标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去,由上至下呈三角形摆放着六块符牌。 朱标伸手拾起最上面那精雕细琢的龙纹金牌,其绽放紫金之光,牌首为龙窍贯以金丝绦,拿在手中掂了掂感觉很有分量,龙凤纹细致入微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是宫中御造的手艺。 “起禀殿下,真龙金牌长九寸宽五寸,上钑盘龙,下钑二凤,乃是工匠以……” 工部尚书在旁不断讲解,朱标满意的点点头,将此符牌放回原处,拿起下面的宝金牌,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质量不一样,应该不是同一种金属打造的。 “宝金牌,宽三寸,长八寸五分,上钑二凤,下钑二麒麟……” 除了图样不同之外,宝金牌最大的特点就是上面刻有铭文曰:藏之内府,调令则出,符令所至,即时奉行,违者必刑! 工部尚书见朱标并没有漏出不满的神情略微松了一口气:“不知殿下是否满意,如有瑕疵请殿下指正,臣等立刻去修改。” 朱标随手又拿起木案最下方的两块符牌,为黑色应为铁质,比上面那两块都要小上许多,上钑二飞龙,下钑飞鱼,牌首为圆窍,贯以红丝绦。上钑文为:符令所至,即时奉行! 这两块的区别就是铭文的颜色不一样,一个为金一个为银,不同于上奉于皇帝的真龙金牌,也不同于收于中书省和都督府的宝金牌,这种的铁牌才是真正用于个人的。 若是铸造的早,那沐英蓝玉就应该带走一块金字牌,以便有需要的时候调集地方卫所的兵卒出兵协助剿匪,若是御史钦差的话就应该佩戴银字牌,发现贪官污吏罪证确凿还敢反抗逃窜的,既可以银字牌调集衙门差役甚至卫所兵卒擒拿。 朱标都看过后点头道:“还不错,就照这个样式传阅各部吧,金银字牌再各铸二十,至于真龙金牌与宝金牌无御命断然不可再铸,将模具销毁以防万一,这三块本宫就直接拿走了。” “诺!” 刘瑾上前将最上面的三块金牌小心收起,可以预见,这三块调兵金牌过了今天恐怕是难有再见天日的机会了,毕竟只是一个紧急预防的手段,往后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字牌。 slkslk.com 正事办完气氛也就缓和多了,工部几名四品以上的官员都陪着太子爷闲聊喝茶,大概喝了两盏茶的功夫,朱标才起身要走。 一番颇为肉麻的送别之后,朱标出了工部大门,面上含笑但眼眸深处却有失望之意,两盏茶下来朱标就看出工部这几个高层官员都不怎么样,甚至还不如当今的工部尚书,迎须苟且之辈罢了,恐怕连胡惟庸都看不上他们。 想从工部内部挑出下一任工部尚书的计划是泡汤了,估计其他官署衙门也差不多了,文官集团除了御史台之外,大多数都已经被胡惟庸拉拢了,毕竟如今的文官多是元朝遗留下来的,贪污腐化程度不低,不投靠胡惟庸连今年的肃清都挺不过去。 朱标自己培养的文臣要不就是像陈佑宗阎东来一般职位明确不可轻动了,要不就是像张帆李进郭翀一般资历不足正在地方磨砺的,实在没有适合的。 办完事正准备回宫向自己父皇复命,路过礼部的时候也没打算停下,毕竟关于祭祀的事情他都仔细交代过了,再不办好礼部官员就准备拿头向轩辕氏谢罪吧。 只是隔着院墙都听到里面颇为喧闹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朗读之声,礼部向来都是书呆子老学究的地盘,最是循规蹈矩守礼遵静。 刘瑾见自家殿下有些好奇就微微躬身然后径直走进了里面,朱标见刘瑾去了也就不在管了,继续向前走,一会儿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是略微好奇罢了。 刚走过端门就听见后面急匆匆的脚步声,朱标也没急着发问,刘瑾平复着略微粗重的呼吸也没急着说话,等气息平稳了刘瑾跟到朱标身后侧说道:“方才今科进士梁临作了一首面圣恭赋,说是上旬有幸入朝是见圣上以及殿下英姿所做,其礼部同僚传唱贺喜,正巧殿下路过。” 朱标突然笑了一声道:“可真是正巧,你觉得他所作的诗如何?” “奴婢方才特意背下了”刘瑾轻声念道:“午门韶舞阅春辉,阊阖炉烟细细时。黄帕金盘擎虎榜,绯衣乌帽拜龙池。身临北极闻天语,面觐东宫见凤姿……” 那首诗还没念完朱标就挥手打断刘瑾:“本宫是问你觉得他作的如何。” 刘瑾思虑片刻后小心的回答道:“奴婢一介阉人,只是蒙受爷的恩典跟着学了认字,这诗词歌赋可谓一窍不通,只是觉得念着有那么些味道。” 踏上五龙桥朱标停下脚步看着桥下流淌的河水道:“诗词歌赋小道尔,于治国安民何助?这个梁临是什么出身?” 刘瑾办事妥帖自然是都打听清楚了才回来的:“回禀殿下,这个梁临是广州新会人,家中薄有田亩,今科的二甲头名,听说师从罗蒙正,尤擅诗文书画。” 罗蒙正,朱标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有些耳熟,但又没有什么印象,要知道他向来记性好,如果见过应该不会忘的。 见朱标望着河水思考,刘瑾朝着身后的刘安打了个眼色,刘安反应过来后立刻跑下桥口寻摸出大瓷碗,里面满满的都是光滑的石子儿。 朱标下意识的朝后伸手,顺遂的摸到了石子儿,然后手臂用力朝河水中甩去,一个小小的水花溅起,莫名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只是手臂有些发软所以甩不太远,不过这时候他也想起罗蒙正是谁了,他确实没有见过此人,不过倒是常听自己先生宋濂提起,说此人博学强记弱冠学诗贤名远播。 朱标突然眼睛一亮,这不是有现成的工部尚书人选吗?算算时间宋濂回家休养的也差不多了,开春就把老头请回来坐镇。 本来朱标的打算还是让宋老夫子坐镇御史台或者礼部,工部虽然跟宋濂专业不符,但也无所谓,历任工部尚书也都不懂铸造修水渠这些事,到最后不也干的挺好。 朱标越想越合适,宋濂在朝中的资历地位功绩都是数得着的,若是论起文坛地位,别说胡惟庸了,李善长都不配给老夫子提鞋,也就刘伯温高启能比一比。 宋老夫子肯定是不想在掺合朝政了,毕竟人家已经圆满了,辅佐真龙定鼎江山,又教育出贤名传唱天下的皇太子,自身诗词文章誉满天下,已经注定是青史留名的人物了,夫复何求? 老夫子这个岁数了,真的不愿意,纵然是老朱都没法说,但朱标这个亲传弟子去磨磨,老夫子总归是会心软的,这个时代的师生关系可不比后世。 子嗣传承的是血脉,弟子传承的是衣钵,于宋濂而言,自他从吴元年开始竭力为朱标扬名之后,俩人的关系就密不可分了,甚至自己的子孙都没有朱标重要,青史可鉴。 为了让朱标飞的更远更高,老夫子绝对不介意用自己老迈的身躯作为踏板,这就是师生相处十载培养出的信任。 “爷,那个梁临该如何处置?” 朱标清楚刘瑾的意思,这件事可大可小可有可无,或许是有意为之也可能真的是巧合,对梁临来说是决定生死荣辱之大事,但对朱标来说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想要投机取巧也好,运气使然也罢,总归是帮本宫解决了问题,一会儿将本宫批注过的那本《齐民要术》赏赐给他,就说本宫希望他往后脚踏实地。” 刘瑾应诺一声,心中却是有些羡慕,那小子真是好运气,竟然真的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或许此时只是殿下一时兴起,也不见得会立刻提拔培养他,但终究是不一样了。 朱标最后丢了一颗石子儿然后拍了拍手就准备去见自己父皇了,刘瑾回东宫取书,而刘安则是留下原地重新收集石子儿装满瓷碗,以便下次殿下想玩的时候还有… 礼部官署衙门内,一个身穿官服的青年还在揣揣不安,根本无心理会身旁同僚们的言辞,心中只想着自己这次冒险到底值不值得。 万一惹得殿下不喜,被罢官免职都是小的,一旦被扣上刺探太子行踪图谋不轨的罪名可就要满门抄斩了,一想到这梁临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 ……………………… 第五百零七章 原来如此 但梁临心中依旧充满了期盼,所谓自人者智,自知者明,他自己的能耐有几分自己再清楚不过,吟诗作赋第一流,可本朝更重实务,无论是当今还是储君都多次表达过这种态度。 如果不能发挥自己优势的话,恐怕只能苦熬资历混成一个五六品的官员,运气好些也不过是侍郎之流,这对其他人来说已经不错了。 但梁临也同自己的那些诗坛前辈们一样,有个辅佐君王治理天下的梦想,否则他何必走仕途,凭着自己的家世还有出众的书画诗词,考个举人后舒舒服服的富贵一生也不难… 朱标去谨身殿前,又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两个弟弟,于是又特意绕到武英殿那边,远远的瞧了一会儿辛勤劳作的弟弟,也没上去说话,心满意足的走了。 解决了问题又看了看倒霉的弟弟,这日子真是再好不过了,沿途有碰上几个灰头土脸勋贵侯爷,一看就是被老朱指着鼻子臭骂一顿了,如此看来今天他们父子俩的心情都会很不错。 随口打发了上前行礼的侯爵们,直接穿过奉天殿华盖殿到了谨身殿,老朱正喝着茶看着奏章,见朱标进来行礼放下茶杯道:“标儿来了,事情都办妥了。” 这语气非疑问而是很自然的肯定句,朱标笑着行礼后从赵淮安手中接过刘瑾留下的三枚符牌:“祭祀之事儿臣已经吩咐礼部庄重办理,符牌也看过了,除了三块宝牌外又着令工部再造四十块字牌。” 朱标走上前将三枚宝牌交到自己父皇手中:“模具也已经命人销毁,以防有人鱼目混珠。”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接过符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然后就随手放在了一旁:“咱上个月不是让中书省同户部草拟文武官员岁禄,今日胡惟庸亲自送来了。” 朱标接过自己父皇甩过来的奏章一看:正一品一千六百石,从一品一千四百石;正二品一千二百石,从二品一千石………正九品一百二十石… 高了,太高了,这是整体翻了近一倍,其实上几品的倒无所谓,因为朝中无论实职还是虚衔正一品二品的官员就那么几个,给他们的俸禄再高对朝廷也毫无压力。 但是越是往下朝廷的压力就越大,要知道朝廷今年发放的的俸禄正一品才不过九百石,正九品七十石,这还是去年朱标给他们提了一些,否则正九品一年只有五十石的岁禄。 朱标放下奏章摇摇头笑道:“他急了,不过也是条路子。” 定岁禄这种事其实是个苦差事,定的低了皇帝满意但同僚们可就要背后骂娘了,定的高了同僚们高兴了,但皇帝不仅会驳回还会严加斥责,基本就是自绝于天。 吞噬小说网 所以一直以来的默契就是定的低些,定到连皇帝都有些于心不忍的程度,这样一来皇帝定然会往上提一提,官员们也就会顺势感恩戴德高呼万岁,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从吴元年开始这岁禄修改过两三次了,基本每次都是这样,也只有朱标去年是直接往上提了,毕竟论起来太子是储君,愿意给下面的人多吃点,没人会说什么。 就连向来对官员们吝啬的老朱也是乐于见成,他向来对任何能提升朱标威望的事情都持支持态度,朝廷日子稍微拮据些,就能让天下各品级的官吏蒙受太子恩德雨露,这在朱元璋眼中是非常合适的。 而如今胡惟庸却一改传统贸然将俸禄调的这么高,很明显他清楚皇帝绝不会批,但他还是提了,想必京中文臣武将都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个岁禄的多寡了。 再理智的人也定然会忍不住起了几分侥幸,万一圣上批准了呢,那大家的日子可就都好过不少,现如今的俸禄也就是能吃饱,如果圣上准了胡相所请……… 有了期望之后的失望更显深刻,但意义也不是太大,官员的心情对老朱这种铁血帝王来说是不值一提的,顺者昌逆者亡,哪有你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但对胡惟庸来说则是一个很好的政治表态,他清楚自己从方方面面都比不过老朱,但他还想活着,那就要不断收纳同党,壮大自己的体量,那他就要树立一个人设,一个为官请命的人设,成为广大官僚集团的代言人。 丞相这个职位本就是百官之首,本就是文官集团约束皇权的重要存在,汉唐时期的丞相位高而权重,哪怕是君主也要敬而礼之。 但随着皇权不断强化,君主专制达到顶峰,丞相的职权不断被分割,丞相不在是文官集团的代言人,成为了皇权的代言人,甚至是替罪羊。 胡惟庸现如今就是在找回丞相原本的地位,那他往后将不是李善长杨宪汪广洋那般的应声虫,而是要对抗皇权为官僚们争取利益,不仅仅是文臣,还包括武将。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争取到一线生机,其实也没错,这确实是他唯一的出路,哪怕是朱标站在他的位置也只有如此,因为这就是皇帝希望看到的。 面对一个集权至此的君主,除了在内部想办法,难道还能去外面造反不成,那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何况胡惟庸本身也是个渴望权势的人,这条路是老朱逼他走的,但或许他自己也想走呢? 否则胡惟庸现在服毒自尽,老朱也没办法,死己身而保满门无疑是个明智的抉择,但胡惟庸没有这么做,自己父皇看人的眼光真是犀利,若是李善长汪广洋之流深思熟虑之后定然会选择自尽,杨宪恐怕会扑到老朱脚下疯狂表忠,对抗不敢死也不敢。 “咱看就照着去年定下的再加五十石就差不多了,也就是今年只有陕甘大旱,其余各地还算风调雨顺,否则咱本打算给他们削减一点。” 朱标点头道:“太高了不好,但如今这个局面削减的话更不好,多多少少加一些,最起码让那些清廉不贪的官员们存点积蓄。” 朱标的态度一直都是多发些俸禄,倒不是准备高薪养廉,而是老朱从一开始定下的俸禄就太低,官员们大大小小一家子,说不定还要接济宗族长辈,这久而久之不贪的说不定也贪了。 贪赃枉法利润丰厚甜头太大,尝过一次就有无数次,由小贪到大贪再到巨贪,其实用不了多久的,老朱希望官员们能到达温饱的程度就够了,而朱标是希望官员们最起码到达小福的程度。 衣食无忧还能给子孙攒点儿银子的程度,朱标觉得并不过分,无论是京城官员还是地方官员,除了极个别的清水衙门,大多也是非常忙碌的,几十年寒窗苦还得冒着杀头的风险工作,有点较高的收入是合理的。 想要马儿跑总得给他吃点好草,否则何以致千里? 如此一来杀起还敢贪赃枉法的官员也就顺心了,否则有些官员家中贫苦的确实可怜,京城中都还有妻儿重病缠身,家中除了四面漏风的破房还有一身官服之外尽皆变卖了的官员。 朱标还特意派人去查过了,本以为又是个准备以清廉博名的狠人,结果竟然是真的贫苦至此,如果不是他派人接济了,恐怕都挺不到今年发放岁禄了。 朝中贪赃枉法之官员数不胜数,但也确实有那么一批以廉自守持身以正的官吏,尤其多在御史台以及翰林院,就如同王朝盛世也不可能没有贪官一样,再恶劣的风气中也总有显得愚蠢的清官。 今日的奏章倒是不太多,朱标同自己父皇闲聊的时候又翻到吏部上奏的天下府州县数额,府一百四十一,州一百九十二,县一千零一十三,这也是正式把原先夏国的州府县纳入大明版图了。 朱标好奇的问道:“父皇,说起来刘伯温去巴蜀也有段时间了,他就没提回来的事?” 朱元璋谈起刘伯温就不高兴,靠在椅背上哼道:“人家不是想回来,是直接想不干了,从上个月开始就不断传信过来说什么自己年事已高久病缠身,希望咱能给个恩典,趁他死前让他落叶归根回青田老家安养。” 朱标放下手中的奏章走道自己父皇身后给他按捏起肩膀:“等明年就放他回乡吧,刘伯温怎么也是早年就追随辅佐您的老人了,有功劳有苦劳,父皇纵然不喜欢他,也给个恩典让他荣养,如此君臣两怡传于后世也是一段佳话。” 朱元璋眯眼享受起儿子的孝心,不过还是没有立刻答应的打算,他身后的朱标自然也感受到了,忍不住好奇道:“父皇,刘伯温就算有些高傲,但您什么人没见过,说起骄横狂傲,当年的常帅比如今的蓝玉也强不了多少,您不也驾驭的好好的,儿臣是不信就因为这点事儿您就如此厌恶一个大才。” 朱元璋哼哼唧唧了几声才开口道:“你娘总是在咱耳边夸他是大才,说什么让咱好好笼络他,可怎么示好那老小子也是一副不亲不近的样子,跟咱不行也就算了,偏偏跟你娘还很亲近!” 朱标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母后,怪不得这么多年什么苦活都丢到刘伯温身上,原来是吃醋了。 …………………… 第五百零八章 一紧一松 “您要是这么算,那人可多了,当年那些文武哪个不是跟母后亲近,都指望万一犯了事儿请母后替他们求情呢。” 自当年打下集庆后,老朱长年外出征战,马皇后抱着朱标坐镇后方,但娘俩妇孺组合也不能执掌后勤运转,所以一般都是李善长做主,遇到大事才会到大帅府向主母请示。 这种时候自然是召集所有留守的文武一起商讨,刘伯温作为谋主多谋善断,自然是很得马皇后信任,另一方面来说李善长作为后方主管,掌握着老朱大军的后勤供给,权势已经够大了。 而朱标那时候还没脱离襁褓,所以马皇后必须支持另一个文臣支柱制衡李善长,否则他们一家三口很容易出事,要知道大军在外征战,粮草供给一旦中断,打打不过耗还耗不过,想要退敌军也不会放过你,到时候多半就是败亡之局。 文官要做手脚,留守的那帮武将大佬粗根本发现不了,这点朱元璋也是看出来了,所以在淮西文武势力庞大的时候,浙东一系在他们夫妻的暗中支持下悄然而起,作为浙东领袖的刘伯温,在开国前后那段时间都是制衡李善长的存在。 如此一来刘伯温自然是于马皇后相熟,其实不只是刘伯温如此,基本当年追随老朱的大多都是这般,毕竟朱家底子薄,老朱根本没有宗族兄弟,出征在外家里就没有其他能主事的男丁了。 “看着吧,咱这儿没应允,刘伯温定然还会给你和你母后写信卖惨,这家伙向来如此。” 朱标无奈劝道:“刘伯温想退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连儿臣都亲口允诺过他两回了,父皇就是看在儿臣的面子上也让他退了吧,他那身体恐怕也是没几年了。” 朱元璋说出一直以来堵在心口的话之后心情也舒服了不少,毕竟这种话他不能跟臣子说更不能同妻子说,一直憋闷着才会越发想要拿刘伯温出气。 “那就看看他拿能把巴蜀治理的怎么样,若是好咱就给他个恩典,若是不好他就准备给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 见自家父皇总算松口了,朱标也是不再言语专心按捏起来,刘伯温向来敬重他,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北伐时期,都曾数次进言献策,而且此行巴蜀之前,朱标也确实允诺会帮他求情。 过了好一会儿老朱才伸手拍了拍儿子的手背,示意他不必按捏了,朱标也是顺势撤手从宝座后面走下来。 “户部左侍郎有缺,咱准备调任高启接替,没想到那老小子故辞不受,又是跟刘伯温一路的货色,他们这些文人雅士,但凡有点名望了就愿意搞这一套,你说咱该怎么处置他?” 朱标的背影一颤,今天怎么全是这种屁事,梁临刘伯温高启是商量好了吗? 朱标回到自己的小书案后坐下叹了口气疲惫的说道:“若是如同山东二贤一般思恋前元拒不为朝廷效命者,自当是该斩以儆效尤,但高启在洪武元年就应召入朝,时为士林表率,而如今身拒高位,可见确实是性不喜仕途。” “高启少年就扬名天下,至如今可谓大儒,与宋濂刘伯温齐名,而且教授诸皇子纂修《元史》有功,如只因此而诛之,恐怕会引得士林哗然,还请父皇宽恕吧。” 虽然知晓自己儿子说的是正确的,但心情不好的老朱同志还是冷笑道:“这个要咱恩典那个要咱宽恕,这么好事全让他们这帮人占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都不懂吗?” 若是别人这时候恐怕就吓得磕头请罪了,不过朱标知晓这只是自己父皇发泄郁气的方式而已,他终究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哪怕口头上再瞧不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影响力,至少在如今这个时代,他们的笔墨就是真理,没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还真是不好杀他们全家。 “父皇说的是,高启既然不受擢升那就免去其官职放还吧,子孙三代概不任用,也是杀鸡儆猴,看谁敢以此博名。” 朱元璋听到这儿才微微点头,如果儿子继续劝他任用高启他可就真要窝火了:“那就如此吧。” 朱标也不敢再听了,拉过奏章帮着批阅起来,生怕还有哪个缺心眼儿的惹老朱生气,还得他帮着灭火,如果不是刘伯温高启身份特殊,他才懒得求情。 见儿子闷头干了起来,朱元璋眼中流露出几丝笑意,舒展了一下身体也俯手批阅起来,心中动力十足,总得给儿子留下个安稳江山,不用受任何人的鸟气。 到了下午见奏章没多少了,朱标放下狼毫笔起身说道:“父皇,儿臣想去看看老二的伤势怎么样了。” 朱元璋头也不抬道:“去吧,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如果再管教不好弟弟,你也跟着受罚。” 我真是嘴欠,说去看太子妃不香吗? 朱标恭然应诺一声,然后走出书案朝着自己父皇行了一礼,然后就出了谨身殿,看着西垂的太阳深深的叹了口气,明天老实的在宫里呆着吧。 然后就动身朝着大善殿那边走去,大些的皇子如今都在那边居住,老二老三老四也都搬回来了,往后还在后宫的小皇子们也将陆陆续续的搬过去。 刚过了后右门就撞见了李妃一行,这个时辰估计也是刚从朱樉那边回来,毕竟母子连心,打在儿身痛在母心,可以理解。 李妃当先下拜行了一礼:“臣妾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微微回了一礼,虽然李妃地位比他低,但怎么也是为天家生育了两子,该有的礼遇还是要给的。 “本宫正打算去看看二弟,没想到竟冲撞了李妃娘娘,还望恕罪。” “岂敢,殿下太客气了,殿下爱护手足,臣妾还没谢过殿下当日救助之恩,若不是殿下在,晋王恐怕……” 朱标不等她说完就摆手道:“本宫与晋王向来亲近,这本就是应当的,时辰也不早了,娘娘还是快些回后宫吧。” 李妃再次行了一礼然后就领着身旁的宫女太监避让到一旁将主路让给朱标,她如今可没别的心思,只想着儿子们往后还要瞧着哥哥的脸色过活,可不能得罪。 朱标也不推辞,叫她一声娘娘是给自己两个弟弟的面子,若是真的准备让他让路,那是不能够的,无论宫内宫外,除了老朱与马皇后之外,天下没有人有这个资格。 李妃等人默默肃立在道路一旁,朱标客气的点点头之后就过去了,听动静就知道他走出挺远后面的人才敢走动。 宫内的住处自然比不得朝廷礼制里的王府规模,任何一个皇子也就是有个小宫殿,除了自己居住也就能容下十几个贴身太监宫女居住,比不得朱标庞大的东宫。 踏入朱樉的小宫殿就已经听见他的哀嚎之声了,殿内伺候的太监们赶忙下跪行礼,还有一个磕完头就到里面禀报的。 “都免礼吧,这是正上药呢?” 那日去东宫求救的太监恭声回道:“回禀太子殿下,张太医正在给晋王殿下上药。” “去里面伺候吧,等上完药之后再叫本宫。” 朱标自然没兴趣去瞧自己臭弟弟被打烂的屁股,有那个兴致还不如回东宫瞧自己那些美艳侍女的,径直走到正殿主位上安然落座,随手拾起腰间的玉佩把玩起来。 小书亭 估计是知道自己大哥来了,朱樉的哀嚎的声音越发凄凉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疼还是为了向自己大哥卖惨,好让他去向父皇求情。 朱标听着惨叫面上由衷的扬起笑容,来这里貌似也不错,他这一笑让殿内的气氛一下缓和了起来,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都忍不住松了口气扬起笑脸。 虽然明知道太子殿下的性格温和无论是对诸位皇子公主还是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很和善,些许小错总能宽容,但在这宫里缺没有不敬畏太子殿下的,可谓是又爱又怕。 没过一会儿张太医就走出来对朱标行礼问安,朱标伸手虚扶道:“免礼,晋王伤势如何了?” “老臣听从圣上吩咐用了军中猛药,虽然上药过程有些疼痛,但疗效必然是很好的,估计再有七八天晋王殿下就可下地活动了。” 朱标继续问道:“猛药伤身,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太子殿下放心,军中伤药本也是陈太医当年调配的,军中将帅包括圣上当年都用过,见效快疗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药效猛有灼烧感,但绝不会伤根本。”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便好,辛苦爱卿了。” “不敢,老臣不过尽忠职守罢了。” 随即张太医起身告辞,朱标让刘瑾亲自去送了送,这得罪谁也不能则罪大夫,谁知道哪天你就靠人家活命了。 而此时内殿还是不断传开哀嚎之声,朱标老神在在的坐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旁的太监小声说道:“太子殿下,晋王殿下上完药了,您是不是……” 朱标并没有理会,等刘瑾送完人回来后问道:“赏赐送到那个梁临手中了?” …………………… 第五百零九章 刑罚世轻 刘瑾瞧了眼内殿方向就回道:“送过去了,梁临感激涕零言说定不负殿下所望。” 朱标随意的点了点头,朝中官职众多总得有人去任职,其实只要不到上三品,那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能力强些还是差些也就那样,这个梁临也算聪明,希望以后能有所发展吧。 这时候屋里的装模作样的惨叫声调也小了下午,毕竟是嚎了这么久,朱樉的嗓子估计都有些沙哑了。 朱标这才起身向内殿走去,到了里面就看见晋王殿下高高的撅着屁股的身影,也幸亏还有床帘帷幕遮挡,否则朱标可真就要调头走了。 “大哥,你怎么才来看我啊……” 朱标在内殿中间站定身后自有太监搬过椅子,顺势坐下后才开口说道:“皮肉伤有什么好看的,就是该给你一点教训,让你出宫是为了勤练弓马,你可倒好竟然把身子亏成这样,怎么,才活了十几年就活腻了?” 朱樉身子一动忍不住叫唤一声,把头探出床帷委屈的抱怨道:“就是没忍住多玩了几天,别人不也都这样,至于……” 朱标立刻皱起眉头冷喝道:“住嘴!父皇教训你那是天经地义,再敢有怨言,小心我把你拖出去再打一顿!” 本来还装模作样只是有一点小委屈的朱樉眼圈瞬时一红,然后把头缩了回去,可见因为动作大导致伤处疼痛的一颤,但这次倔强的没有叫出声。 朱标也是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朱樉也是十六七的年岁了,算起来是到青春期了,虽然这个时代的孩子较为早熟,但他毕竟长期受宫中规矩的束缚,骤然出宫难免有些放飞自我。 “你到今天竟然都没有想明白父皇是为何教训你,难道真以为是气你好女色?这天下能有几个男人不好色,何况你身为皇子,为皇室开枝散叶本就是你的责任。” 见里面的人没有回话朱标眸光一冷:“老二,你这点儿自制力都没有往后如何能坐镇一方,如果你真的只是想玩乐一生,那大哥成全你,别说那几个清倌人,十个百个千个大哥都可以给你,你自己想清楚吧。” yawenba.net 说完朱标就起身准备走了,他对朱樉的要求一直不高,甚至可以说很低了,但朱樉今天的表现确实让他失望,耍小聪明没什么,但如果连个正常人都当不了,那就老老实实当个猪吧。 朱标也有些疑惑,前几年朱樉还有些劲儿头,无论是弓马骑射都很不错,吵吵嚷嚷的要去守边疆,怎么突然就这样颓废了? 屋内的众人皆是战战兢兢,不明白为何太子殿下进来时候脸色挺好,怎么突然就动怒了,朱标就要踏出内殿,朱樉的贴身太监跑来跪在他面前磕头。 “太子爷息怒,我家殿下只是一时委屈,他向来都是最敬重您的了,爷这么走了殿下过会儿定然会后悔的,您看在多年手足兄弟的情分上,再说几句吧,奴婢求您了。” 刘瑾见状也是劝道:“晋王殿下年少,爷宽恕一二吧……” 朱标同然体会到方才自己父皇的感受了,原来心里憋着一口气,别人还来硬劝的时候这么窝火,真想回头朝着朱樉屁股上撒点盐。 这时候里面传来动静和一群宫女太监的惊呼,朱标没有回头也听到了动静,一声较为沉闷的声响以及倒吸凉气的声音。 朱樉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传来:“大哥,我知道错了。” “都滚出去!” 朱标声音传出的瞬间所有人都躬身快步退了出去,内殿只留下兄弟二人,朱标并没有转身去看他的笑话,也没去虚情假意的搀扶他,只是背对着他沉声问道:““你错在哪里了?” 朱樉感觉自己屁股很疼,也感觉湿湿的,不知道是药膏融化了还是伤口崩裂流出了鲜血,伤痛委屈混迹于心,只感觉自己很可怜。 “我不该不顾身体沉迷享乐荒废武艺,不该同一群纨绔厮混辜负父皇以及大哥的一片苦心,不该不知悔改连累……” 说道后面已经开始哽咽,毕竟只是个少年,突然被自己爹狠揍了一顿,伤还没好紧接着又被大哥教训,自然是有千般委屈万般无奈在心头。 “老二,众兄弟之中除了我你就是最大的,理当为弟弟们的表率,可你看看你自己有个当兄长的样子吗?” “别说老三老四,现在连老五老六都比你要强,人活一世总得有个成就吧,你难不成真想文不成武不就的过一辈子,最后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可以的,老二,你是晋王,你爹是皇帝,你哥是太子,没什么道理可讲,你生来就该享受这一份尊荣,谁家还能没个不成器的,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大哥与父皇都会成全你。” 朱樉抹着脸上的泪水鼻涕哭嚎道:“不,不要…” 朱标没再说话径直出了朱樉的宫殿外面整整齐齐的跪着一群宫女太监,看见太子殿下出来后都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朱标看着他们叹了口气,人与人之间的命运差距何其之大,这些奴婢也都是跟朱樉差不多大的年纪,可一个还能任性,另一群却是朝不保夕命途皆操于他人之手。 “都起来吧,好好照顾晋王,再去请张太医过来上药。” “诺” 朱标吩咐完后就朝着东宫走去,刘瑾等人赶紧跟上,沿途气氛颇为沉闷,刚穿过华盖殿准备回东宫,朱标猛然停下脚步又掉头朝着武英殿方向走去。 刘瑾等人也不敢多问,只能默默跟上,没一会儿就到了武英殿后面,楚王朱棢齐王朱棣还在埋头苦干,看见自家大哥来了都撅着嘴默默拿后脑勺对准了他,还以为他跟中午一样是过来看笑话的。 朱标走进后让过来行礼的户部官免礼,然后脱下厚重的外袍,走到沟壑纵横的地里拿起一把锄头,往手心呸了两口就挥起锄头挖了起来。 朱棢朱棣都是颇为意外的看向自家大哥,不过也看出来他心情不是太好,就没多问,也跟着干了起来。 一个多时辰后今天的活儿也就干的差不多了,老朱今天没来,估计是又有突发情况要处理,不过朱标也不担心,天下太大了,消息严重滞后是常态。 文书发下去,可能就要月余才能到,紧急要务汇报送上来,可能讲得已经是十天半个月前的事情了,这种情况下,政治决策者需要有一种从容的气度,因为急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要保持中央不乱,地方的事情在大也能统筹解决,这也是为何一定要中央集权的原因,既然不能保证最快反应,那就保证最大限度的力量。 一个时辰的劳作,朱标稍微恢复一些的手腕又肿胀发软了一些,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而且浑身力气都用光了,也有一种另类的舒爽放松感。 同两个弟弟打了个招呼朱标就回东宫了,沐浴更衣之后陪着自己太子妃用了一顿晚膳,略微活动一下之后就一起歇下了。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朱标侧身躺着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太子妃隆起的肚皮上,也不知到是不是因为刚吃饭的原因,里面两个小家伙也在不停的活动。 感觉虽然不是太清晰,但也能大概猜到是小拳头还是小脚丫,真是神奇,朱标两辈子都没当过女人,真是不清楚肚子里揣着两个小生命是种什么体验。 “殿下今日心情貌似不是太好,是因为朝中的政务吗?还是因为舅舅的事情?” 朱标轻声道:“都不是,只是莫名的心情不好而已,有点担心以后咱们的孩子该如何教育才好,至于蓝玉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常洛华也伸手盖在了夫君的手上:“一切都有殿下,臣妾真是好命呢。” 朱标把目光从她小腹移到她明亮的眼睛上笑到:“是啊,你怎么会这么好命呢。” 夫妻俩相视一笑然后凑近一些闭目睡过去了,悠悠长夜漫漫星光都被一轮红日扫退,朱标夫妻俩起身后分开洗漱,然后一起在正殿听了早膳,朱标陪她游逛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向往日一样出东宫忙碌或者去文华殿看书。 而是难得陪着常洛华下棋作画,俩人琴棋书画都算精通,倒也能玩到一起去,快到午时的时候还到文华殿南侧去钓鱼,金陵本就多河,新城还是填燕雀湖而建,自然多水流贯穿。 悠闲惬意的过了一上午,用完午膳之后让太子妃去午睡一会儿,朱标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发现自己近来情绪确实容易变动,高兴的快低落的也快,这是男孩子也会来的生理低潮期吗? 朱标摇摇头对一旁的刘瑾问道:“今日早朝如何,可谓有什么大事?” 刘瑾回答道:“还是先为蓝玉之事吵闹了好一会儿,刑部尚书上奏请诛蓝玉以护朝廷纲纪,而大理寺卿阎东来则以刑罚世轻世重,惟齐非齐,有伦有要为理劝谏回护,其余官员各有表态,但还是僵持不下,暂时不了了之。” …………………… 第五百一十章 安南 朱标也没意外,这种放到朝会上讨论的事情多半就是这样的,拖拖拉拉到最后才有个双方都认可的结果,如果真是紧急要务,那都是开小会即刻就有决断的。 蓝玉的事情只是个试探的过程,结果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双方都想看看这期间任职紧要职位的同僚如何站队。 “除了蓝玉的事情之外,还有别的吗?” 刘瑾回想了一下说道:“翰林院编修高启被圣上斥责,最后还是中书参政等官员求情,圣上赐金放还,但下令其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也不可被举荐任官。” “还有就是侍讲学士张以宁病卒交州,圣上大哀下诏有司归其柩,沿途州县皆要祭尊。” 朱标听到这眉头一皱,张先生到底是没能挺住,也是因为此行耽搁太久,老先生毕竟年逾七旬了,出使安南也确实有些勉强,何况还遭遇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两年前朱元璋命翰林侍读学士张以宁赍诏印使安南,册封其主陈日煃为安南国王,结果不巧的是刚入安南境内陈日煃就死了。 国王虽然死了,但天朝上国的册封诏书还得受啊,所以安南朝臣宗室们请求将大明皇帝册封安南王的诏书授给陈明宗之子恭定王陈暊,以定正统。 安南这个时候比高丽都要乱套,如果安南朝臣请求的是将册封诏书授予陈日煃之子,张以宁也就答应了,父死子替有先例可循也是袭承正统,毕竟两国相距这么远在回去取另一份诏书也不现实。 可这么推出一个王叔继承王位,老夫子就不能接受了,天朝上国的册封人选岂是你们蛮夷小国能私自内定更替的,那大明的威严体统何在? 张以宁再一查发现陈日煃竟然是被安南宗室所杀,原因竟然是他并非陈氏血脉,乃是优伶杨姜的儿子…… 其母在已有身孕的情况下被恭肃王陈元昱悦其艳色而纳之,出生后被恭肃王当作自己的儿子在宫中抚养。 yawenba.net 陈裕宗病危无子,指定其为嗣君,群臣极力反对皇统断绝,为外姓所据,但莫名其妙陈日煃还是当上了安南国王,但就在大明册到来之前被恭定王废黜,连其子被乱棍打死…… 这乱七八糟的情况自然让张老夫子气愤礼崩乐坏,根本不入居都城直接在洱江留居,概不接见任何安南朝臣,责令安南宗室立刻派人去向大明朝廷告哀,请求重定承袭王爵的人选,否则绝不给予册封。 如此一来耽搁的就久了,等双方终于协定完,老夫子得了朱元璋圣旨才入安南都城册封新王,之后还教育新王以及宗室要服丧三年,令安南人仿效中原行叩拜礼。 总之就是把那边的大礼仪调整了个遍,让安南时隔多年重新蒙受中原正统礼仪的管束,这才心满意足的回返大明,没想到终究是没挺到归朝复命的那一天就病卒了。 朱标起身叹了口气,去年他们父子俩还在书房赞叹张以宁有天朝使臣的气度,老朱还亲口将老夫子比作陆贾马援,想着回来后要好生嘉奖重用。 “本宫记得张学士有个孙子在国子监读书,送套本宫用的文房四宝过去,让他好生读书,往后当袭承其祖父之志报效国家。” “还有等他从国子监学成任官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本宫一声,莫要忘了。” “奴婢记下了。” 安南真腊占城等南方小国由于被云南所阻隔,大明一直也就没有上心,毕竟云南都还没打下来同更南方的国家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例行条例的派遣使者。 不过有机会接触其国朝内政终究是好事,有时候潜移默化要比大刀利刃还要强,现在中间有阻隔,但所有人都知道,大明收复云南是迟早的事情,这也是为何安南天高皇帝远也不敢强逼张以宁册封新王的原因。 朱标又到文华殿坐了一会儿,昨天打算今日老老实实在东宫呆着,可忙碌惯了还真是歇不下来,摇摇头后又起身朝着谨身殿走去。 进殿朝着自己父皇行了一礼,只见老朱今日也没向往常一样批阅奏章或者召见朝臣,而是有些发愣。 “标儿,张以宁病死了,今年咱的老臣们可是走了不少啊。” 朱标略微一算还真是,就是不算那些因犯罪斩头的官员,衰病之死的也有七八人了,还都是老臣,其中还有广德侯华高。 “父皇无需伤心,他们大多都是算是寿终正寝,尤其张学士罗编修都是年逾七旬的老人家了,可谓是高寿。” 朱元璋还是叹了口气:“咱不应该让张以宁去的,山高路远不说,安南国破事还一大堆,虽然他来信的时候没说,可咱也知道他在洱江居住的时候过的很不好,食用起居都很艰难,安南那边明面上不敢做什么,可暗地里威逼利诱也没断过。” “尽忠报国诚以皇业可得其所,张学士求仁得仁内心定然是欢喜的,儿臣方才已经让刘瑾去给张学士的孙子送去文房四宝。” 朱元璋闻言欣然点点头,自己儿子虽然未及弱冠之年,但行事作风可谓是顾虑周全滴水不漏,这是大好事,他再怎么厚赏也是君恩国务,而太子私下赠送文房四宝那就是情份了。 如今满朝文武私底下都在说他称帝后刻薄寡恩,但为了继续肃清吏治这个刻薄寡恩过河拆桥的帽子他是不准备摘下去了,可这个名声终究是不好的,如果下一任天子也是这样,那群臣不该有的想法也该有了。 朱元璋回头看了看日渐挺拔的长子,心中那点优柔伤感一扫而去,无穷无尽的动力升起,龙行虎步走回御案后面坐下,对着厚厚一摞的奏章发起猛烈的攻势。 朱标有些愕然的看着自己突然兴奋起来的老爹,实在不明一个人心情的转变真的可以这么突然这么痛快吗? 不解的摇摇头后走到自己的小书案后面坐下,一招手就有两个小太监搬来一摞奏章,还有一个过来倒水磨墨。 朱标翻开一张就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奏章,其中上奏以徙北平山后民三万五千八百户、一十九万七千零二十七口,散处卫府,籍为军的给以粮;籍为民的给田以耕。 又以草原遗民三万二千八百六十户,屯田北平管内之地,置屯二百五十四处,开田一千三百四十三顷。 这是今年年初开始的迁民,朱标当时还不在京城,不过看来成效不错,开辟的田亩也蛮多的,从南方运粮耗损无数,如果能在北方自给自足那可就太好了,就算暂且不能,能顶上两三成也是大大缓解朝廷的压力。 这种奏章无需回复,朱标落笔写下批阅记号后就放到一旁,开口同老朱汇报一声就算完成了。 之后的奏章也是大多如此,如今的政局暗流涌动各地方官员压力山大,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要上奏禀报,生怕哪件事由小变大传到朝廷,到时候被追究玩忽职守之罪。 如此繁多的奏章自然是耗费精力,但好处是看完这些基本在心中就能对天下局势有个大体了解,总之就是一种心安的感觉,不过累也是真的累。 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陕甘的奏报,其中就有张帆李进等人的,如今调去的官员基本都是新晋官员,不比那些元朝遗留下来的老狐狸们,吃拿卡要的经验不足加上朝廷大批斩杀陕甘官员的余威尚在,晓得皇帝太子的目光依旧在紧紧盯着。 所以都老老实实的安抚灾民,纵然是有贪心也没那个胆子,随着灾情渐缓以及灾民人口的锐减,受灾州府的粮价也渐渐稳定下来。 当初朱标走的时候留下不少收缴的赃银,都留下给张帆等人去其他州府收购粮食,虽然可以直接命令陈家张家再次运粮,但他不能总让江南士族割肉放血,虽然他们乐意之至,但事情不是这么办的,规矩也不是这个规矩。 朱标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也就安心了,赈灾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钱有粮就能轻易解决,贪官污吏让朱标横扫了之后,事情就在没有阻碍了,可见灾情在明年开春之后就彻底结束了。 人死不能复生,但生活总要继续,重建家园耕种传家对农耕文明来说是天赋本能,朱标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虽然大明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灾情发生,但如同陕甘这次的旱灾还是较为少见的。 朱标也总算知道为何历朝历代都会不断祭祀苍天请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了,实在是农耕文明对天灾的抵抗力太低,水多水少都是天大的灾难,影响一地数十万百姓的生死存亡。 再往后看就是靖海侯的奏报,快入冬了,沿海倭寇也都开始发狂了,大明如今对付他们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是被动防守,但有心算无心总能让倭寇吃个大亏。 从侵扰次数频率规模等都可以看出来倭寇如今侵扰的重心已经开始变动了,大明确确实实大疼了他们,硬骨头难啃自然是转头去挑软骨头,高丽可就摆在那边呢。 ……………… 第五百一十一章 大礼仪 虽然高丽没有大明富庶,但抵抗力小啊,倭寇是悍不畏死,但也不是没有脑子,如果没有选择的余地也就罢了,既然有自然是只要啃软骨头,硬骨头实在崩牙。 朱标批阅之后放到一旁,然后就看到了太原知府上奏请赏的奏文,太原卫所兵卒林旺韩伍儿处巡之时意外发现太原大王村里正刘原利有聚众谋反之动向…… 朱标无奈的摇摇头,天下虽定但民心尚未彻底归附,大的不说,这种几十上百号老弱病残就想揭竿为旗折木为兵立年号造反的疯子数不胜数。 这种的大多连县府差役那关都过不去,三四个拎着腰刀铁鞭的捕快就足以镇压他们几十人,一群乌合之众说来简直是贻笑大方,但就是屡禁不止。 没什么好说的,找死的人朱标也拦不住,只是可怜牵扯到的那些无辜亲眷,莫名其妙就被押上断头台,喊冤叫屈也没活路。 知识眼界越贫乏的人,就越是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勇气和自豪感,因为知识越贫乏,其所相信的东西就越绝对。 他们大概是觉得朱元璋一个托钵行乞的行僧都能坐江山,老子好赖也比乞丐强,俗话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他娘的,干了! 朱标批阅回复:“授太原卫军士林旺韩伍儿等为百户,赏其发觉平定刘原利谋叛之功赐白银各五十两绮帛各八匹,以昭圣听。” 这并不是皇恩圣旨,毕竟只是封赏几个百户而已,一会儿送到中书省后他们自然会一级一级的传下去,到最后就是以兵部的名义传达到地方卫所。 没一会儿朱元璋就开始命太监去传唤各部要员前来商讨开会,朱标坐在一旁默不做声,只有他们进来特意向他行礼的时候才会说句免礼之类的话。 众大臣也早就知晓太子已经开始处理批阅奏章好些年了,所以也都习惯太子旁听观政,这次讨论的是关于巴蜀求粮的事情,巴蜀初定,虽然民间伤亡不大,但夏国为了抵抗大明还是强征了不少民间青壮,这就耽搁了农活。 导致巴蜀粮食不够,粮价大幅上涨,所以还需要朝廷支援一些粮食,户部尚书提议命湖广武昌等十府发民夫三万人舟八千艘运粮十四万石由襄阳转输汉中仍命所在卫所军士沿江护送。 这般事务林林总总,中书省六部以及大都督府的官员来来往往,一件件朝廷要务就都着这般处理的。 等到了临近黄昏,谨身殿才算消停下来,朱标帮自己父皇处理完今日的奏章之后就径直去武英殿后面陪着老三老四锄田。 他本来也没什么其他事,而且坐了一天活动活动身子骨也挺好,每天干一个多时辰的活,吃得好睡得香,也算锻炼身体了,何况还能顺便逗逗两个愚蠢的弟弟。 如此一个多月的时间基本天天如此,蓝玉的事情最后不轻不重给了个教训,之后朱标也不时去上个早朝,如果不用上就陪着太子妃下棋作画,中午去谨身殿批阅奏章,下午跟弟弟们活动活动身体。 至于老二朱樉,挨打后第八天就下床天天陪着老三老四干活,虽然因为伤势并未痊愈干的稍微慢了些,但也算是表了态度。 言辞作风又恢复往日的状态,兄弟俩默契的将那日的交谈略过,但朱标还是能看出来朱樉没有那么萎靡颓废了,精神不少。 秋收之后朝廷大部分官署衙门紧张忙碌的气氛也渐渐平缓下来,无论是公务还是原本暗流涌动的政局都是如此,仿佛大家都准备过个好年再说其他。 唯有工部忙绿依旧,甚至可以说干的热火朝天,天气日渐寒冷,虽然南方还好,但北方都有降雪的消息传来了,无论是北方百姓还是边军都急需大量的低价煤炭。 大统一王朝的效率是值得信赖的,尤其是还有朱标这个皇太子紧盯着,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都畅通无阻,虽然有不少人眼红这批煤炭的价值,但终究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过旁敲侧击是免不了的,成本如此低廉的煤炭,只要能拿个二三成就够一大群官员吃饱喝足过个流油的富贵年了,其他人都不用说,就是东宫所属都有过来试探的。 朱标自然不可能答应,给了几个闭门羹之后,所有人也就都老实了,连东宫心腹都捞不着,旁人就更不用想了。 朱标倒不是吝啬分蛋糕,对他来说只要划分利益的权柄在手,分出多少都不心疼,只是这煤炭不是奢侈享乐品而是北方许多贫苦百姓的生存必需品,加一两文铜钱对他们而言都是巨大的负担。 现如今大明人口不盛,每一个男丁妇孺都是值得格外照顾的,牺牲一些短期利益换得人丁繁衍对朱标来说是非常值得的,为此斥责一批文臣勋贵也在所不惜。 至于其他官署衙门也就礼部比较忙了,朱标迎纳高丽公主的礼仪准备的差不多了,而且公主之后还有李家小姐陈家小姐,李善长也是王爵,他的女儿不可能陪同前高丽王的女儿一起入东宫。 这三个女子中也就陈家小姐的地位低了些,不过陈佑宗乃是朱标的心腹大臣,陈家近年来忠勤王事,该给的尊容体面不能含糊,所以就得各自错开时间了。 除了这些婚嫁之事外,礼部的事情也多着呢,宋元以来朝中礼仪荒废杂乱,这些都得溯本清源以正视听,也好传达诸藩属国何为礼仪规范。 自己父皇近来每日召集百官,侍于左右,询问民情,谘访得失或考论古今典礼制度,以至于有官位卑下,也可上殿议论逾越班序之事,时有发生。 开国四载大明终于站稳了脚步,这才有时间有精力细致的讲究这些,尤其是半个月前的宴席上有教坊司献乐,朱元璋厌恶前代乐章多用谀词以为荣耀,以至鄙陋不堪,便命礼部尚书陶凯等更制其词。 ranwen.la 要求礼以导敬,乐以宣和,不敬不和,何以为治? 下令元时古乐俱废,惟淫词艳曲,又杂以北方之音,甚至以祀典神祗饰为队舞,谐戏殿廷,殊非所以导中和,崇治体,自今一切流俗喧哓淫亵之乐,全部摒弃! 朱标这几天就一直奉命窝在礼部翻看汉唐宋的礼仪书册以及乐谱,这次修礼仪涵盖方方面面,就连官民揖拜礼,以及上朝朝贺赞呼等都要重新制定。 朱标放下手中的书册揉了揉眼睛对一旁的吏部官员说道:“圣上以为朝贺时三呼万岁皆系虚语,不实不诚难以为君臣之系,诸位爱卿以为如果更替为好。” 这礼部大堂内坐满了吏部官员而且还有几位从翰林院借来的老学究,折腾到如今各个有些萎靡,但听到太子殿下问话了自然得有个态度。 吵吵嚷嚷争论片刻后礼部左侍郎站出来说道:“臣以为莫不如遇朝贺之日,赞礼官云赞呼,众臣皆呼“愿君有道”再赞呼,众臣皆呼“天下和平”以此为君臣朝贺之礼,不知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朱标听的直皱眉,怎么感觉还不如山呼万岁呢,见太子面漏不满之色,满屋的官员心中哀叹一声,翰林院的老编修开口帮朱标拒绝道:“赞呼之词,是臣祈君之至诚,此两言未免有些逾越本分,何况凡朝贺赞颂皆当三呼,如此只有两呼,不和礼制。” “是下官不察,请殿下治罪。” 朱标摆摆手道:“我等奉圣命制定礼仪,本就该畅所欲言,在此只要不是大逆不道忤逆之言,本宫绝不会追究。” 如此又商讨了好一会儿吏部尚书陶凯开口说道:“不若一呼天辅有德,二呼海宇咸宁,三呼圣躬万福。” 朱标一听有天有海有皇帝,貌似也不错,听着倒也比万岁实诚一些,按照老朱的想法来想应该也能过的去。 “倒也不错,这条先暂且留存吧,本宫会传达给圣上,现在劳烦诸位爱卿再想几个不错的,到时候也还有个预备。” 主菜终于定下来,屋内的官员们也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们也都清楚只要太子这边说的过,那圣上那边大概率也通过,毕竟这话主要就是喊给这两位爷的。 半个时辰后又定了两条不错的,这朝贺礼仪暂且告一段落,礼部侍郎出去喊了一群礼部下官过来收拾遍布堂内的书册典籍。 刘瑾等人端来一壶壶好茶给众人倒上,这都是特地从东宫取来的,成天成宿的翻阅讨论,没有茶水可真顶不住。 朱标同官员们喝了一盏茶,又歇息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一筐一筐的书册典籍被搬进屋内,涵盖各方各面都要制定好后传达天下省州府县以及大明所有的藩属国……… “周之仁厚可以为法,秦之暴虐可以为戒。下如汉,唐、宋之政,亦互有得失,要取其所长而舍其所短………” “为学之道,志不可满,量不可惬,意不可矜。志满则盈,量惬则骄,意矜则小。盈则损,骄则惰,小则卑陋………” “近世文士,不究道德之本,不达当世之务,立辞虽艰深而意实浅近,往后凡翰林为文,要通道理,明世务,不要追求浮藻。” ……………… 第五百一十二章 陪都 还比如往后朝服色所尚之色,夏尚黑,商尚白,周尚赤,秦尚黑,汉尚赤,唐尚黄、宋尚赤,今大明承元之后,取法周汉唐宋以为治,服色所尚于赤为宜。 可以预见无论是士农工商往后的服饰都会崇尚赤色,红缎布匹的价格定然是要飞涨了,宫廷御造的珠宝首饰等也将变动,这也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还有一件关乎朱标自身的事情,那就是东宫储君妾室的品级制度,其实原本开国之时定下的是太子妃之下唯有才人、选侍、淑女,其他封号一概等诸君即位在另行封赏。 不过如今不仅是要纳高丽公主,还有李善长之女等,如果仅仅给个才人之名分未免有些不好听,所以朱标决定还是暂且沿用唐制。 太子妃以下,设置良娣二位良媛六位,承徽十位,昭训十六位,奉仪二十四位……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见外面暮色降临朱标站起身对同样一脸困倦的礼部官员们说道:“礼法乃国朝治民之根基,不容忽视,如今大体定下的要再好好精细一下,没定下诸位卿家明日在同翰林学士们仔细商讨,务必精益求精。” “臣等谨记太子殿下教诲。” 朱标点点头道:“今日就先如此吧,诸位爱卿辛苦了,各自回府好好休息,刘瑾,你安排人护送。” 一番推辞婉拒之后,礼部官员们先将太子送出礼部衙门,恭敬的看着车驾远离这才各自揉着酸软的腰杆回府休息,明日还有的是典籍要查。 朱标坐在车驾内也是疲惫的吃了果脯点心,精神疲惫连带着肉体也疲惫不堪,连续数日翻阅那些晦涩难懂的典籍,感觉脑浆子都烫了。 车驾最后停在了奉天门前,这里守卫森严朱标也懒得接受他们层层叠叠的搜查车驾内部,直接步行入宫,如此一目了然就顺畅多了。 刚准备去谨身殿向自己父皇禀报今日所为,结果还没过奉天殿就被一个太监拦住:“奴婢拜见千岁爷,圣上口谕,太子入宫不必拜见,直接回东宫歇息。” 朱标朝着谨身殿方向躬身行礼:“儿臣遵旨。” 随后让刘瑾将在礼部写下了奏章交给那个太监:“这是礼部尚书亲笔所写,你去呈给圣上御览吧。” “诺” 省去了来回折腾,朱标顿时感觉舒坦了不少,转身领着刘瑾等人朝东宫走去,可得好好吃一顿,然后赶紧睡觉。 回到东宫后一如往常,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回来,洗漱的汤水以及端上来的肉食的温度都是如此恰到好处。 常洛华给自己夫君布了几道菜肴说道:“过几日就要纳入高丽那位公主了,臣妾准备将她安置在春华殿,殿下以为如何?” 朱标随意点头道:“你看着安置吧,让她跟着你立规矩也可以,左右都随着你的心意。” 后宫女人之间就不可能相亲相爱,她们天然就存在着尖锐的利益之争,朱标自然不会天真的认为他一碗水端平就等让大家一起过上幸福的日子,那样也太瞧不起人性了。 何况随着女人越来越多,品行相貌身材各有不同,朱标又不是太上忘情的圣人,能达到以天地万物为刍狗的境界,用绝对公平的心态对待她们。 难免会有喜爱的不喜爱的,但他不是普通人,宠妾成群也无所谓,宫内的尊卑秩序必须要维持,毕竟他没有过多的精力耗费在后宫上,所以尊妻抑妾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两年他也看出来常洛华的品性了,知晓自己的妻子不是那种善妒偏激的女人,到底是将门之女,天然就有一股子英气,也有着母仪天下的潜质。 用完晚膳后朱标沐浴了一下然后就舒舒服服的睡下了,明日早朝他还得上,所以还是早睡早起的好,这几天都是这么过的。 第二天一早朱标在夜空还是弯月斜挂群星璀璨之时起身,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昼短夜长,天亮的越来越晚了。 洗漱更衣用早膳,然后就朝着奉天门方向走去,今日还是稍微晚了一些,文武百官已经从班房出来了,正井然有序的朝着奉天殿走去。 两旁都有御史紧盯,如果朱标不是太子,这个时候才匆忙赶来,难免是要被治一个怠慢之罪,朱标径直走到文武官员最前方,当先踏入奉天殿。 在朱标身后胡惟庸等人依次跟入,但大半的官员却是定下了脚步肃立于外,并没有踏入大殿参加早朝,而是停留在了殿前丹陛左右。 这也是前几天才定下的规矩,礼部上奏朝廷之上,礼法为先,殿陛之间,严肃为贵。我始为谘访庶事,而令百官入侍左右,至班序失次,是与严肃朝仪相悖。 所以新规文武百官入朝,除侍从、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指挥使、六部尚书侍郎等官许上殿,其余文武官五品以下,并列班于殿前丹陛左右,若有违犯,由纠仪官举正。 跪拜礼朝贺之礼后朱标走上御阶站到自己半君半臣的位置上,侧身而立面对群臣,随着大殿内侧持鞭太监一声清脆响亮的辫响,今日早朝正式开始。 先是礼部将昨日的成果一一汇报,然后就是颖国公傅友德上前禀报:“大都督府奏京师将士之数凡二十万七千八百二十五人,今岁将过,是以汇禀圣上。” 朱元璋点头道:“诸将士守卫皇城有功,着令兵部以及大都督府商讨犒赏之事,户部酌情予以配合。” “诺” 朱元璋随后对胡惟庸说道:“昨日咱看了中书省奏文,近世狃于胡俗,家人之死,以火焚烧,而将其骨投入水中,致使孝子慈孙于心难忍,又伤恩败俗,应严厉禁止。” fantuankanshu.com “百姓贫穷无地埋葬的,所在官司可择近城宽地,辟为义塚,由其埋葬,若有宦游远地,不能归葬的,有司给予力费,令其归葬。” 胡惟庸站出来躬身说道:“圣上仁德爱民,天下百姓皆应叹服君父皇恩浩荡。” 其余琐事轮番上阵,朱标一般都是静静地看着,毕竟他还是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奏以练习国政的阶段,并非越过老朱监国理政,所以大多事情还不用他处理或者发表意见,还是以多听多看之主。 突然监察御史郑沂踏出来说道:“启禀圣上,微臣以为京师为天下根本,四方瞻仰,爵位之设,当使内尊而外卑,内重而外轻。” “今南京、北京知府与在外散知府同称,甚失内外之统,臣以为宜改应天知府为南京尹,开封知府为北京尹,如此则国体尊而爵位适当。” 朱标突然听到北京猛的一愣,然后这才回神想起说的是开封府,明朝洪武元年三月,徐达带领北伐军攻取河南,那时候不少文武群臣都建议定都汴梁,毕竟是八朝古都,尤其是宋朝国都,汉家正统。 老朱北伐前在应天招兵的时候就是于营门建立二大黄旗,两傍立二牌,旗上书云: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牌上书云:九天日月开黄道,宋国江山复宝图。 那时候老朱确实动过这个心思,四月,老朱就去了汴梁城考察,结果失望而归,汴梁久经锻炼早已荒废的不成样子,连城墙都是破破烂烂的,想要修缮都不可能了,唯有推到重建。 老朱回京后下令改汴梁路为开封府,置河南中书分省,省治开封府,同年八月,以开封府升格建为北京,位居陪都,重建开封城, 所以开封府确实是如今的北京城,只不过一直以来也没人提起此事,毕竟太破了重建也没完成,所以都是以开封府直称,倒是少以北京为名。 中书参政涂节上前道:“臣附议,两京府城位格尊贵,其知府也当格外擢升,这在宋朝也是有先例可循的。” 礼部尚书与身旁的两位尚书小声交谈几句也上前附议,翰林院等官员对这种事情自然也是上赶着力挺,地方文官之首本就多出自翰林院,在有两个品级高的自然是好的。 朱元璋倒也没什么意见,京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别说稍微提升一下,就是直接提到正二品又能如何,在京城这种政治中心,一个知府难有什么作为,能维持任期平稳就是祖宗积德了。 朱标这时候转过身子对自己父皇躬身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有奏。” 听到朱标的话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本还要踏出脚步附议的官员们默默将腿脚收好,如果太子殿下是反对这件事,那他们在这么附议也无济于事。 这种可允可不允的小事上,只要太子殿下说话了,那么圣上就算为了维护殿下的威仪也一定会答应下来,不可能为这种事削了殿下的体面。 朱元璋也把目光投向儿子,有些疑惑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怎么向来在早朝上沉默寡言的儿子要插手了,不过也无所谓,无论他赞成与否应下就是。 “太子说吧,咱听着呢。” “是,儿臣同样附议郑御史之言,南北京城知府确实应该格外擢升,但儿臣以为当去开封府陪都之位,升北平府为北京,为我大明陪都。” ………………… 第五百一十三章 争议 朱标此言一出,本来安静下来的朝堂瞬间吵杂起来,不过倒也没人直接出来反对,而是都有些惊愕的同身旁的同僚们交流,有摇头的亦有点头的。 朱元璋也是微微一愣,改立陪都可不是小事,其中所牵扯的事情关乎全局,开封虽然如今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其涵盖的政治正确意义对初建的大明就有重大意义。 当初确定开封不适合作为首都之后,他不是没想过把目光放在洛阳西安过,只是由于方方面面的原因不得不暂且搁置,但还是第一时间立开封为陪都,并且耗费巨资重建新城。 要知道在洪武元年划出那么大一笔资源重建开封并不合适,还不如用到其他地方,但朝廷还是那么做了,就是因为开封的象征意义巨大,虽然宋朝屈辱历史颇多,但毕竟是汉家正统。 一般而言,开国集团都力图将首都定在与自己起家的政治根据地不远的地方,这个因素十分重要,周秦隋唐如此,辽夏金元亦无不是如此。 南京说实话作为首都从地理位置来说并不是太合适,有些太偏东了,但这里是最能被淮西文武以及南方士族所接受的,而且也是老朱由南逐北的真正根基所在。 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话虽粗俗但也是这个道理,目前以南京作为大明国都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以开封为陪都就未免有些太鸡肋了,两京制的作用完全没有体现出来,南京开封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陪都的最主要政治意义就是作为首都的职能补充,首都不在全国的地理中心而偏于边地,不利于统治者管辖全境,故有必要在紧要的军政要地设置陪都,以加强对全国的控制。 目前来说开封并没有做好这个工作,至于那个象征意义随着大明根基日渐稳固也在逐渐失去作用,那么将军政要地北平立为陪都,加深南北联系安抚北方民心更有意义。 以上这些如今的朝臣们都能想到,只是事关重大不敢轻易上奏罢了,这种事提出来就是得罪人,满朝文武勋贵,但凡手中富裕些的基本都是先买京城周围的田亩买不到了再去买开封周围的田亩。 京城地贵由此而来,可想而知如果废开封陪都之位格,其周边的田亩地价必然是要狠跌的,有不少人恐怕要血亏了。 通政使陈佑宗当先力挺自家殿下:“启禀圣上,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深谋远虑臣等拜服,开封虽经修缮但尚不足为我大明政经之都,反观北平乃我朝抵御蒙古之军政要地,正好扼住蒙古兵锋。” 户部尚书也是支持道:“臣附议,北平为前元大都当年中山王统兵进取,元顺帝不战而逃,其城内主要建筑完好,只要稍经修缮即可使用,确实能省下极大的人力物力,远比继续重建开封更为合适。” 建立一个陪都可不是小事,也不是能简略的了的,基本就是另盖一座皇宫,而且朝廷各部的府衙也得一应俱全,以便朝廷随时可以入主继续维持国家运转。 现如今南京还在不断建设,开封也在不断建设,两头开工导致户部困难的很,如果能用上元朝遗留下的北平府,那可就能省下太多了,也只有这样户部才有可能攒下三年后还给江南士族的百万石粮食。 所以别管其他人怎么样,户部反正是必然要全力支持的,紧随其后的便是兵部以及大都督府的官员,南方无大战,唯有北方蒙古让他们昼夜难安。 只不过有支持的自然也有反对的,中书参政涂节就进言道:“微臣以为不合适,北平原为蒙元外族之都城,我大明汉家正统,焉能立都于此。” 中书右丞陈亮也是说道:“微臣也以为陪都改立乃是大事,不好如此轻易决断,何况开封府地处中原腹地,乃是正中之央统御四海八荒之基,宜比偏远之北平更为合适。” 吏部尚书陶凯上前道:“河东地势高厚,可控制西北,尧曾建都,但其地苦寒,江淮士卒不堪,开封,襟带河淮,宋曾建都,但其地平旷,无险可守,臣以为这两者都不合适,不如另立西安或者洛阳为上。” 监察御史胡子祺进言道:“洛阳,周公曾卜之,周、汉曾迁之,但嵩、邙诸山,非有散函、终南之阻,涧、伊、洛,非有泾、渭、灞、沪之雄,所以据百二山河之胜,可以耸诸侯之望,可以绵宗社之久,举天下莫如关中。” 以赵庸等为首的勋贵们看了好一会儿的戏,见还能挑别的地方立刻上言道:“末将等附议太子殿下之言!” 见没人理会他们接着喊道:“若是都不行,那不如立凤阳为陪都……” “粗鄙武夫黄口小儿之言,老夫羞于与尔等同殿!” “南雄候这么想回老家,不如请命镇守,何必搅合国朝要政。”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陪都改立总会牵扯到他们自身利益,所以各有各的说法,朝堂之上吵吵嚷嚷了好一会儿。 朱标在说完话之后就安静的站在了一旁,这种事儿朝会上是解决不了的,但如此大事不经过朝会议论也不行,总得给各方一个表态的机会。 朱元璋见该说话的都说过一遍了就开口喝道:“行了,都别吵了,陪都改立乃是大事,丞相领着中书省尽快将各方利弊权衡取舍一下,然后汇报到咱这来,咱到时候自有决断。” 一直缄口不言的胡惟庸上前一步:“微臣领命。” 安静片刻后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伏惟圣上独断万方!” 如此这件事就算暂且翻篇了,礼部尚书上前奏请道:“如今五岳、五镇、四海、四渎及各处城隍神皆为前代所封,微臣以为天命重立,我大明宜当重封神明以安天下民心,以破各府邪神外道。” 156n.net 朱标微微点头,这是他昨日交代给礼部尚书的,有些事他提可以,有些事则就要避讳一些了,总是出风头也不是什么好事,达成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朱元璋思索片刻后说道:“去前代所封名号,只以山川本名称其神,至于郡县城隍一体改正,唯有朝廷敕封神明才可享受香火祭祀,民间但凡敢私自祭祀邪神外道者斩!” “由太子携领礼部以及道录司僧录司商讨敕封人选,郡县城隍神官优先选取忠贞义士以及殉国将士,等都确立好后由礼部工部铸神像送往地方祭祀。” “诺” 朱元璋说完后想起一事朝着户部尚书问道:“百姓户帖制定的如何了?” 户部尚书施施然的向前一步,一看就是差事办好了,自信的开口道:“民,国之本,古代司民,岁终献民数于王,王拜受收藏天府,臣等奉命以来夙兴夜寐确立户帖,由地方官吏记录百姓乡贯、丁口名岁、田宅、僮婢、畜产等,合籍与帖,以字号编为勘合,用半印钤记,籍藏于部,帖给于民,有司每年统计其户口之登耗上报。”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赵文景虽然是个属铁公鸡的,但他掌着户部确实让人放心,办事也稳妥,虽然看着有些小人得志的嘴脸,但能办事就是好官。 随口夸赞了几句之后就看向文武百官道:“众位爱卿还有何事启奏?” 沉默片刻后礼部尚书又上前说了几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朱元璋点点头后就站起身,持鞭太监鸣鞭一声文武齐拜恭送圣上退朝…… 等老朱大步流星的身影消失后众人才站起身,朱标看着礼部尚书吩咐道:“敕封神明非同小可,礼部立刻召集僧道录司研讨,确立山河湖海之神名。” “微臣领命,请殿下放心。” 朱标点头后也就在众人的躬身行礼中离去,如此文武百官才俩俩三三的结伴退去,小声谈论着今日早朝上的事情。 朱标一路径直走到谨身殿,见门口站着一群宫女太监就知道是被自己父皇打发出来的,所以就没经过通禀直接走进去了,身后的刘瑾等人则是停在了外面。 到里面就见老朱正双手叉腰活动着身体,目前那奉天殿的龙椅上可没有软垫,硌屁股的很,朱标也劝过自己父皇垫个软垫,只是老朱不愿意,说硌屁股才好。 朱标行礼之后也跟着活动了下身体,奉天殿上坐得有坐相站也得有站相,否则御史台和翰林院那帮老学究宁肯挨板子也得谏言。 “标儿,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改立陪都了?” 朱标回答道:“儿臣也是突然想起来了,但开封作为陪都确实有些鸡肋了,我大明得国之正远超赵匡胤夺孤儿寡母江山黄袍加身篡位称帝,如今南方民心基本归附,北方却是差的多了,不如立北平为陪都。” 其实算起来的话,同样作为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地位必然是远超赵匡胤的,纵然是有个黄袍加身的遮掩,赵匡胤得国不正也是改不了的。 朱元璋皱眉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标儿你得知道,将北平设为陪都之后,如此军政要地你该让谁坐镇才能安心? ……………… 第五百一十四章 迎难而上 这当然是放谁去都很难安心,历来北方军事优势就比南方要更明显,特别是在经济重心南移之后,良马、人口、盐铁等资源的地位就更加突出,而南方则更加偏重于经济、贸易。 除了朱元璋之外,历代横扫天下者多是由北方统一南方,因为北方气候相对干旱,低矮的灌木和青草逐渐代替了在南方生长的乔木,而与草类相适应的生物,便是牛羊马,衍生而来的就是大规模骑兵。 漫长而寒冷的冬季,让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为了在身体里储存足够的能量来抵御寒冷,因而他们的饭量也相对南方更大。如此,在自然环境的影响下,更加强悍的北方人慢慢出现。 而南方所面临的环境,则和北方大相径庭。多雨而潮湿的自然环境,让密林成为大地上最广阔的存在。江河交错,湖泊星罗棋布,活跃在其中的不是高头大马,而是尾尾游鱼和体型小的鸡鸭。 南方没办法给大量马匹提供足够的食物,也没办法给他们提供足够宽阔的天地奔跑,因而南方少有强大的骑兵队伍,在和北方交手的时候,南方人就只能拿步卒对抗骑兵…… 虽然现在因为火器的出现情况有了些改变,但还并不足以彻底扭转南北军事实力上的差距,如此情况谁坐镇北方统辖军政,谁就会在朝中处于一个超然的地位,就是皇帝也不敢轻动。 当然了,说的不是当下这个时代,朱元璋身为开国帝王威震天下,而且京城兵力同样是十足的精锐,不乏北方精兵强将,而且北方大帅常遇春也不是没有制衡,无论是派去的李文忠还是游离在西北的中山王徐达都是有着重要使命的。 这种事情没有信不信任这一说,讲道理常遇春的女儿已经嫁入东宫,以当今太子的特殊性可以说未来坐江山的必然是他常遇春的外孙,如此而言他根本没有造反的动机。 但在老朱的安排下该派去制衡的一个没落下,朱标也从没阻拦,这种事还谈什么信任也就不配坐上那个位置了,早晚让人坑死。 如今要是立北平为陪都,那必须派一个皇室代表过去,常遇春可以是军中大帅,但绝不能让他军政一手抓,那无异于将北方送给他当封地了。 小书亭 皇室血脉稀薄,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朱标,但同样不合适,朱标现在监国观政都有人说什么天有二日时有二主了,这还去陪都坐镇成何体统,何况太子远离朝廷中枢也不现实。 至于派其他数位皇子去坐镇倒也是个办法,只不过老二老三几个年岁也不大,还远远没到就藩的时候,何况宗室藩王的危险更甚于外人。 朱标到现在也是理解为何历史上朱棣靖难之后要迁回北京了,不仅是因为他的根基在北方,也实在是不放心交给其他人,稍一不小心就又是一场奉天靖难。 北平山川险要之处,而且紧邻蒙古,若是坐镇的人起了不臣之心,只要能联合众多北方势力,那必然是动摇国家根基之难。 朱标沉默片刻后说道:“立陪都北平弊处繁多诸事难解,但儿臣依旧坚信此事利大于弊,我朝虽然开国一统了,但北方毕竟脱离中原治世许久,礼仪民风习俗偏移,儒法不兴正统不盛,长久下去必然生乱。” “如今国都位南,政治经济文化皆汇聚于南方,南北差距日渐悬殊,从这两年的科举取士也能看出一二,儿臣以为我大明乃是天下人的大明,而非割据一方偏居一隅的南方小朝,当有穰阔四海八荒之象,岂能弃北不顾?” 朱元璋越听越满意上前拍着儿子的肩膀说道:“听听咱太子说的话,哈哈哈,标儿啊,咱听到你能说出这般大格局大气象的话比横扫了草原都高兴!” “事情难怕什么,这世上就没有好办的事,如果瞧见难处就不干了,那还不如去当乞丐算了,只要确定利大于弊,那就遇事解事迎难而上就对了。” 朱元璋此时就仿佛睡醒了老虎,一扫方才的懒散,虎目明亮而锐利,一举一动慑人心魄,大步流星的走回御案后坐下笑道: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有爹在任谁也翻不了天,你说立北平为陪都那就立北平为陪都,咱倒要看看谁胆敢有不臣之心!” 朱标本来还在思考后续的解决方案,没想动自己老爹直接让他撤手了,不过也好朱标手上的资源确实很难完美的解决这件事,于是躬身道:“那就劳烦父皇了。” 如果是经济发展之类的事情朱标还真不太放心自己父皇,毕竟老朱确实不擅长这方面的事儿,不过要是政治军事上的事情,那这个时代还没有谁能玩过自己父皇这位千年一遇的军政天才。 后续的大概方法朱标也能猜出来一点,估计还留在朝中的勋贵们也要被打发出去了,尤其是他东宫麾下的南雄候巩昌候等人,估计徐达汤和邓愈傅友德等人也要有大变动。 “年前你替咱去趟京营犒赏士卒,这二十万精锐是重中之重,不可疏忽,至于地方驻军和边军那边也可以想办法酌情犒赏一下。” 朱标点头应下,然后就回到自己熟悉的书案后面做好,埋头批阅起奏章,而朱元璋则是传唤进来伺候的太监让他们传胡惟庸以及兵部尚书等人来见。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谨身殿来来回回走了数波军政要臣,明面上没有提及北平的事情,但心思活跃些的都已经听出来了,许多细微的调动演变到最后就是大变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自己父皇这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手段他还得跟着多学学,没一会儿就发现了翰林院的奏文,应该是替老朱拟的。 “自古帝王开基立国,必依靠贤俊之臣,共同理政,殷汤周武既定天下,即用俊贤,列于庶位,因此得以光昭上下,泽流无穷,我今肇基江左,统有万邦,稽古建官,期以治永。” 朱标挥笔将共同理政划掉,然后将我字改为朕,然后批复“诏下之日,有司悉心推访贤俊之士,以礼送至京师。” 这也是年年都要发布的选贤公文,虽然科举以开,但官员缺口依旧很大,只能在再以举荐之途多选些人才,确实也有效果,由于举荐的人才要经过老朱亲自鉴定,所以地方官员也不敢举荐草包废物。 从质量来说还要比科举出身的强些,最起码实务上面要强不少,被举荐者大多数都是年纪不小的了,名望实力缺一不可。 再往后又看到郑州知州苏琦上奏言“宜于沿边要塞屯田积粟,以立长久规制;宜选才兼文武、练达边事重臣,分镇要害;于中原垦田,责之守令,招抚流民,永安田野。” 朱标看的点头,言之有物实属难得,朱标记得这个苏琦曾任前元户部左侍郎,然后见政局纷乱就自请归乡了,还是洪武二年征辟出来的,名声还算不错。 朱标挥笔批复“屯田以守要害、垦田以实中原,皆是控制外寇和实行王政之法,宜当根据实际,参酌施行。” 这时候上面突然传来老朱的声音:“标儿,这个磨勘司司令是你的伴读吧?” 朱标闻言一愣然后点头道:“应该是叫高晖,是儿臣年幼时的伴读,其父曾是父皇的亲军都统,战死在平江之战。” “父皇,可是高晖犯事了? 朱元璋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这个磨勘司有些鸡肋了,职权和上奏的东西基本同大理寺一样,估计也就是因为同属你的门下,否则这两个官署早就起冲突了。” 朱标松了口气道:“今年大理寺职权加强,而磨勘司只是北宋时才有的衙门,去年父皇才复立给予了稽查刑名、钱粮,冤滥隐匿案的职权,而今既然与大理寺冲突不如罢免了吧。” 这件事去年朱标也劝过,只是那时候老朱不知道有什么考量,总之就是强行重建了这个北宋时期的官署,去年肃清户部刑部吏治的时候倒也起过作用,但如今确实有些多余了。 朱元璋摇摇头道:“咱看还是不罢免的好,这种监察官署多少个也不嫌多,既然京城用不到他们,那就放到地方去,复查地方官署衙门的冤滥隐匿案。” “这个高晖你要留下吗?咱派个别人去也可以。” 朱标随意的说道:“既然是查地方案件,那背景不硬估计也办不成什么事,就让高晖去吧,儿臣的伴读总归是有点体面的,明日儿臣敲打他一番就好了。”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地方刑事案件更是猫腻频出,如果背景不硬恐怕连翻阅卷宗的资格都没有就被地方官员打发了。 这般随口的交谈就是父子俩的日常,说完后俩人又批阅起奏章,偶尔有大事才会交流一番,朱标处理政务的本事以及政治智慧也是这么一点一滴磨练出来的。 不是那种天赋型选手,那就多听多看多学多练,政治这东西寻常人接触不到,但能接触到的人如果不懂,那下场多半不会太好。 ……………………… 第五百一十五章 艸盛上出 到了傍晚临近结束的时候朱元璋笑道:“倒是有趣,能如此教子应当不是为非作歹之人。” 朱标将批阅完的奏章摞好站起身走到自己父皇身边,只见他手中拈着一封信纸其质颇为一般,明显不是官用的信纸。 “这是刑部尚书夹在奏章里面送上来的,前日刑部搜狱,得其与子书信,上报于刑部官员,然后竟一直传递到咱手上。” 朱标接过信纸一看,字迹颇为工整可见是个学熟之人,书信中写道:“吾儿亲启,为父犯案于狱中有所感怀,欲传教于子……为官须廉洁自持,贫穷清苦是士之常规,古人说贫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抚民当以仁慈为心,报国当以忠勤为本,处己当以谦谨为先,进修当以学业为务…… “另外,若有顺人,可买附子二三枚,花椒一二斤,必经税而后捎来,其他物品一概不要。” 朱标看完也忍不住笑了笑道:“写的倒是不错,不过既然是刑部搜狱发现的,那肯定是犯人了,既然有此觉悟怎么会犯事呢?” 朱元璋靠在椅背上笑道:“倒不是什么大罪,只是穿戴逾越了些,判罚也不过两个月,看他如此教诲儿子可见是知道错了,咱打算网开一面。” 朱标又念了一遍内容说道:“父皇是准备传阅给文武百官了,倒也是个不错的例子。” “其人不过平民百姓,其子却是个七品官员,倒是难得能有此觉悟甘心受罚,而不是让儿子托人走关系减免刑罚,应该让那些官员们好好看看,身居高位却只知道徇私舞弊。” 随即朱元璋挥笔在刑部尚书奏章上批文“令释王升出狱,并赐附子五枚、花椒五斤,以表彰其贤。 小书亭 最后一份奏章批阅完成,朱元璋说道:“今日难得闲暇,一起去坤宁宫陪你母后用膳吧。” 朱标点点头应道:“近来天天在礼部工部来回转,有段时间没陪母后用膳了。” 一旁的刘瑾听到这儿立刻躬身退了出去,准备提前去通报坤宁宫准备晚膳,上面的父子俩则是慢慢悠悠的起身往外走。 出了奉天殿后朱元璋随口说道:“吴祯又在苏州建了个造船场,虽然是为了清剿倭寇加大海漕,但再加上其他几处的造船厂这朝廷每年的损耗不小。” 朱标微微侧目看了看自己父皇的面色就知道他在考虑缩减大明海军开支了,其实也没错,当下大明财政艰难,而海军的支出远超陆军却没有什么大用。 朱标算了算今年朝廷的收支状况说道:“沿海状况逐渐好转就是因为我朝海军兵锋日盛一日,儿臣以为船厂还是要维持的,至于粮饷空缺可以从他国身上找一找。” 朱元璋眉头一挑:“从他国找?高丽安南占城等国都是受了册封的藩属国,大明收些朝贡可以,但如果想让他们再出一大笔可就难了。” “父皇,从东瀛南北朝对抗以来,历年倭寇的数量从来都是有增无减,杀之不尽斩之不绝,可今年犯我大明沿海的倭寇却比前几年少了许多。” “那些倭寇总不可能是幡然悔悟自行回国了,估计都是放弃大明去找高丽安南等国街略去了。” 朱元璋眼睛一亮道:“你是想让吴祯率海军将高丽半岛以及南洋诸国的沿海都纳入我大明的庇护之中?” 朱标负手跟在自己父皇身侧点头道:“前几日儿臣收到了蒋思德的密信,今年高丽庆尚道、全罗道、杨广道等沿海地区受到倭寇大举入侵,高丽沿海防线全面溃败,倭寇甚至攻入其腹地劫掠,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虽然还没有接到南洋诸国那边的消息,不过儿臣料想他们的情况也不会太好,倭寇劫掠之地可谓人畜尽绝寸草不生,如此大的损失之下他们不可能不向宗主国求援。” 朱元璋停下脚步思索片刻道:“得不偿失,倭寇犹如饿红了眼的狼群,大明好不容易赶走它们,为了那点供奉再上前招惹恐怕是肉没吃到反惹得一身骚。” 倭患侵扰可不仅会使沿海地区城镇衰败,其他地区的丁壮亦因运送粮袜,而停耕废织,稼稽失时影响深远,朱元璋本打算打疼倭寇之后再想办法联系东瀛,以政治手段解决倭寇问题。 “标儿,你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练兵吧。” “儿臣确实有这个想法,自开国以来海军一直闲置在沿海卫所,除了洪武二年在汤帅的带领下主动出海围剿过倭寇过外,一直是处于被动防守状态,大多数海卒缺少海上作战的经验。” 朱元璋沉默片刻再次迈动步伐:“大明还不够大吗?” “很大了,但儿臣害怕我大明难逃历代王朝的覆辙,固守祖业最多也就是二三百年的国祚,儿臣想趁着王朝盛世为大明寻一条生路。” 朱元璋笑道:“咱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定律,谁能相抗?二三百年的国祚也不短了……” 老朱说完话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说道:“罢了,你想做就去做吧,反正有爹给你撑腰壮胆,只是你得记着有多大胃口就吃多少饭,别太好高骛远,得记着隋炀帝的教训。” 朱标知道自己父皇的为人,向来是一步一个脚印,画大饼对他是没有用的,就是把海外诸国说的千好万好也不可能让他打乱自己的计划。 所以朱标只是认真的回了一句:“儿臣明白。” 随后俩人一路直行到坤宁宫,马皇后出迎,如今朱露小朋友也去读书启蒙了,常洛华临近分娩也很好轻动,马皇后这边颇为冷清,幸亏玉儿常来拜见。 晚膳已经摆好了,简单的四道菜一碗汤,依稀可见里面的织机,如果他们父子俩没来估计马皇后随口对付一顿也就继续织衣了。 朱标给自己母后行过礼后笑道:“露儿也大了,母后平日该多叫些人来热闹热闹,就是一起织布也是个伴,中山王妃等不是都同母后情同姐妹的么。” 马皇后闻言白了眼一旁的干笑的朱元璋一眼:“你父皇说什么也要严宫阃之政,借我的名头下令群臣命妇,除朝贺外,不得入宫中,君亦无有见命妇之礼,如此一来那些姐妹那里还敢入宫同我作伴。” 朱标闻言不由的也看向自己父皇说道:“宫中本就枯燥无趣,朝中公侯之妻多是母后昔年好友,当年一起留守后方为将士们做鞋织衣,父皇何必下如此规矩。” 老朱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服软硬气道:“元末之君不能严宫阃之政,以致宫嫔女谒私通外臣而纳其贿赂,或施金帛于僧道,或番僧入宫中摄持受戒,而大臣命妇亦出入禁掖,淫渎乱政,礼法荡然无存,以至于亡国,咱这也是以防万一,为后世儿孙定下规矩。” “再说了,宫中别的没有,妃嫔不多了,妹子嫌自己无聊都叫来作陪就是了,何必非要叫那些宫外命妇入宫作陪,来来往往都是麻烦。” 这话一出别说自己母后了,就连朱标也是有些无语,自己父皇可真是钢铁直男,哪个妻子能喜欢自己丈夫的那些小妾,平日碍于礼法也就忍了,但怎么会天天叫来给自己添堵。 老朱默默的承受了一会儿妻儿怪异的眼神,最后忍不住挠头道:“咱不是想着再过一个月儿媳妇也就生了,妹子有那个闲工夫跟那帮婆娘闲扯还不如带带孙儿……” 坤宁宫内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母子连心朱标这时候当然是站自己母后这边的,没一会儿朱元璋见没人搭理他,搓搓手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下埋头吃起晚膳。 马皇后见此忍不住笑了一声道:“罢了罢了,我这个老婆子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带孙儿吧,省的让圣上嫌弃了。” 朱标上前卖乖道:“母后才不老呢,皇后乃中宫之主,母仪天下艸盛上出,本就有携领天下朝臣命妇之责,父皇掌了外事五权,母后就当掌内事五枚,接见命妇本就是天理之责。” 朱标所说的五权五枚其实是商周时期的规矩,传统王族,外掌权、内掌财,外分五权以统管天下,内分五枚以监督五权。 外事五权,一曰地,地以权民;二曰物,物以权官;三曰鄙,鄙以权庶;四曰刑,刑以权常;五曰食,食以权爵。 而所谓枚,拔宫中树,监督、执杖王权的尺子,协助以父系为主的王族、进行对五权的管理、平衡。 这下老朱坐不住了抬头道:“五项财权归于你母后,咱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但你小子最好问问你母后能容你那么东搞西弄?沿海的造船厂明日估计就得停工,省下来的银钱用于预防天灾救济贫民。” 朱标立刻面无表情的坐到了自己父皇身边,还顺手从盘子里夹了一根鸡翅膀放到老朱碗里,然后自己也埋头干起饭来。 赈灾救民理所当然,但是绝不能以放弃国防力量作为代价,否则就是舍本逐末了,许多东西放弃简单,重立可就难了,如果没有不断发展的沿海军队,倭寇侵扰造成的伤亡远盛于洪涝震灾。 马皇后本来无所谓,但见儿子叛变的这么快也忍不住有些生气,不声不响的坐到了一旁,见此父子俩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 第五百一十六章 南洋诸国 吃饱喝足后朱标就辞别自己父皇母后回东宫了,至于老朱今晚还能不能在坤宁宫歇下就不关他的事情了,不过料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别看老朱同志在人前耀武扬威大男子主义,但是自小看多了的朱标却是知晓,等奴婢们都散去了,老朱还是会说点甜言蜜语哄哄自己夫人的,只是尬的很,朱标还是小朱的时候听得直吐奶…… 快要入冬了,夜里风寒朱标披着赤龙披风袖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福禄寿袖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到全身上下,听刘瑾说是内铸局名匠特制的,今年仅铸成了三个。 此炉厚薄均匀,花纹精细,整炉不用镶嵌或焊接,全用榔头手工敲击出来,炉盖上的雕镂很细,但用脚踏不瘪。 盖子十分紧密,就算用了很久,也不会松动,尤其令人惊奇的是炉中炭火虽烧得很旺,传递出来的热度也很高,但偏偏摸上去时却不烫手,热度与炭火温热时一般。 如此珍品东宫就得了两个,太子与太子妃各一,剩下那个朱元璋也没留着自用,而是送给了马皇后,朝中上下无不感叹帝后恩爱正统稳固。 回到东宫后跨入正殿,挥手让跟在他身后的大批宫女太监们回去休息,低价煤炭出来后就算是平常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也能过个暖和的冬天了。 常洛华挺着大肚子出来迎接:“臣妾恭迎殿下。” 身后的刘瑾帮他解下披风,朱标将袖炉放在一旁笑道:“晚膳在母后宫中用过了,天冷了外头风也大就没请你过去。”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安歇了,第二天朱标没去上早朝而是先去接见了从江南召集而来的票号老匠人,这些人可是宝贝,都是跟主家签订了死契的人,掌握着各家票号防伪制造的根底。 众所周知各家各号都有自己独门的那套防伪手段,有些是银票材料、图案和花押,还有些是印明花暗花浮水印,总之是各有传家手段。 按说这种匠人基本一辈子是出不了主家大门的,也就是朱标才能让江南士族破例将这些人送来,陪着太子妃用完早膳后直接来到武英殿。 里面除了工部的官员之外还有翰林院的吴伯宗,朱标大步走进殿内径直在最上方的位置坐下,眸光落到跪在地上的几人说道:“去将他们请进来吧。” 一名工部主事应诺一声退了出去,其余人继续低头看着地面,朱标看向吴伯宗说道:“本宫知道你想去钦天监任职,只是如今得用的人不多,所以就先委任你办此事了。” 吴伯宗拜倒:“微臣定当尽忠职守不负殿下信赖!”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吴伯宗不比郭翀张帆李进等人志向高远,所向之志就是研究天文历法,听闻近来同土耳其那边来的马德鲁丁等人交流密切。 说来有趣,洪武二年的时候马德鲁丁携三子自土耳其来到,时逢宋国公冯胜攻占甘肃临洮,他们一行人因为言语不同被当作俘虏押入京城,还是朱标听说后将他们放了出来。 虽然交流的费劲,但马德鲁丁确实是个人才,精通***教义,尤其擅长天文历算,大明在这方面颇为薄弱,毕竟自古以来绝大多数读书人的心思都不在天上的星星而是在脚下的仕途。 正好如今天下沿用的历法还是元世祖时期定下的授时历,朝中早就有官员进言要重修,于是老朱就专门给他们成立了个回回钦天监、翻译《回回历》、《经纬度》、《天文》等书。 说话间工部的官员领着一群弯着腰的匠人们走了进来,年级普遍都不小了,但看着还是精气神十足,虽然神态有些惶恐,但远比一些平头百姓要强。 “草民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万福。” 朱标柔声笑道:“诸位免礼起身吧,辛劳你们远道而来了。” “草民等不敢当太子爷如此礼遇,愿为殿下效死力!” 各行各业能做到顶端的就不会是一般人,这些老匠人在各自主家也是颇受礼遇的,顿顿酒足饭饱,暖房的小妾也不止二三个,手下使唤的学徒也有几十,如今真见到了皇太子也还不至于连话都不敢回答。 “提特意召集诸位来的原因你们也都清楚,就是朝廷为了制造纸钞,你们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希望齐心协力尽心办差,办好之后本宫绝不吝啬奖赏。” 自然没有那个敢这时候说出自己想要的奖赏,不过应诺的声音确实大了几分,对他们来说堂堂皇太子的话跟皇帝老子的也差不多了,都是金口玉言,看来等事成之后奖赏是少不了。 朱标又说了几句激励的话就让吴伯宗领他们退下了,朝廷已经在工部附近划出了一个场院,而且朱标还特意安排了府军卫值守护卫。 xiaoshuting.info 这次也没规定时间,左右目前朝廷的银两根本不足以作为发行纸钞的储备金,北方这场突如其来的寒灾打乱了朱标的计划。 不过倒也不妨事,民间刚刚开始恢复商业贸易,交易体量暂且还小,朝廷储存开采铸造的铜币也还能再挺两年,最关键的就是朝廷信用还没彻底确立。 朱标可不想让他发行的纸钞重蹈宝钞的覆辙,所以前期准备工作长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货币这种东西越稳固越好。 朱标特意在武英殿接见这些匠人也是做给朝中文武看的,省的他们乱打主意,随着朝廷肃清吏治,这些家伙的日子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什么油水都想蹭一蹭。 就是平民炭也是朱标拿了两个东宫所属官员杀鸡儆猴,又仗责了几个勋贵才让各方消停下来,不过也只是明面上,暗地里想伸手的人不计其数,只是知晓现在太子看的严不敢太过份罢了。 人性就是如此,刑罚再严厉也总有利欲薰心之徒前仆后继,朱标有时候都难以理解,银财真的就值得拿命去赌个侥幸? 等人都下去了朱标坐在上位喝了一盏茶热热身后才起身到奉先殿,今日是祭祀祖先的日子,按理说应该停朝一日,由皇帝亲自祭祀,但却是被推给朱标了。 这一祭祀又是两个多时辰,朱标磕头磕的有迷糊了,只是听着礼官的唱赞不断行礼,奉先殿磕完磕太庙,太庙磕完又到社稷坛跪拜了一圈…… 最后回到柔仪殿沐浴更衣,泡在温暖的汤水中朱标舒服的叹了口气,内殿摆放两尊紫铜暖炉,里面燃着特贡的兽金碳使屋内暖如春夏。 刘瑾在浴桶内放入从太医院取来的驱寒固体的外用药粉,没一会儿汤水就变了颜色,朱标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幸好旁边还有一桶清澈的热水。 “今日早朝如何?” “浡泥国王马合谟沙遣其臣亦思麻逸进表笺贡鹤顶玳瑁孔雀梅花龙脑米脑糠脑西洋白布及降香黄蜡等物。” “占城国王阿答阿者遣其臣答班瓜卜农来朝奉言:大明皇帝登大宝位抚有四海,如天地覆载日月照临阿答阿者,譬一草木耳钦蒙遣使以金印封为国王感戴欣悦倍万恒。 “情惟是安南用兵侵扰疆域杀掠吏民伏愿皇帝垂慈赐,以兵器乐器乐人俾安南知我占城乃声教所被输贡之地乃天朝上国所庇佑之地,则安南再不敢欺凌我国,伏惟恭祝大明大皇帝陛下万世永昌!” 朱标闭着眼靠坐在浴桶内,长长的墨发披散在桶外,殿内雾气蒸腾仿佛仙境,刘瑾缓慢清楚的念完占城使者在早朝上磕磕巴巴诵读的占成国王书信。 当初他能被选中伺候还是吴王世子的殿下,就是靠着这一手记忆力远超常人才脱颖而出,否则谁不知道能贴身伺候世子往后定然非同一般。 朱标消化完所的消息,又思考了一番南洋局势,没想到安南自己国内动乱频繁,竟然还有精力去侵扰占城国,这是转移内部矛盾吗? 只不过云南尚未收复,大明也不可能跨过云南去给占城主持公道,除非是走海路,只不过得不偿失。 安南不弱,前次因为册封安南国王的事情就闹的挺不愉快,虽然安南碍于大明覆灭元朝的威势忍让了下来,但也是因为没触及到安南王的根本利益。 毕竟大明测不册封人家都已经坐上王位了,只不过是担心未来大明收复云南之后的种种情况才忍了张老夫子,而如今想要调和安南与占城的战争,甚至是让安南把吃下的城池让出来可就不简单了。 大明派兵少了恐怕会被羞辱一顿,派兵多了浪费钱粮替别人讨好处,但是不管的话大明在南洋诸国的威势将会削弱,甚至他们还有可能支持云南的梁王。 所以要么暂忍一时,等收复云南在君临南洋诸国,要么就不惜损耗维护威严,这两者其实都不怎么样,但大明对南洋局势实在看不清,基本可以说没有消息来源,否则趋狼吞虎也是个办法。 毕竟大明的体量以及潜力都摆在明面上,有的是人想要提前搭上关系,元朝时候南洋诸国谁强可不是看自身国力的,而是看谁与元朝关系更好。 ……………… 第五百一十七章 兵部议事 最好还是能以外交手段解决问题,无论占城还是安南都是大明的藩属小弟,太拉偏架往后也难以服众。 何况朱标还是希望能联合南洋诸国扫荡盘踞东海南海之上的倭寇,大明路军自打败了蒙古之后可以说是天下无敌,水军也是相当出众,鄱阳湖水战打出了风采。 只是纵横江河的水军却极少出海作战,江河同大海可不一样,朱标希望在二三十年内培养出一支海上精锐,除了不停的打造战舰外,作战经验丰富的士卒也是重中之重。 看来得挑个时间见见南洋诸国的使臣了,倭寇肆虐对他们的影响也不小,大明跨海帮他们保护沿海,纵然派不出多少人手帮忙,起码的作战供给以及抚恤应该出吧。 朱标也不怕他们不答应,大明自身沿海防线稳固之后,其他国家所承受的倭寇侵扰压力本就在不断的变大。 如果都不答应也就罢了,答应的藩属国越多,没答应的那个就会成为靶子,倭寇眼中的软柿子,可以想象原本应该分摊到广大沿海诸国的倭寇被迫只能集中一点劫掠…… 别的不敢说,最起码高丽占城等国是必然会答应的,高丽那边是因为朱标的意志已经渗透了进去,别说答应这种事,就是高丽王的废立都在他一念之间。 至于占城那边几乎处于被安南和倭寇南北夹击的局面,虽然两方并非有意联合的,但确实把他逼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步,无论那个方面都急切的需要宗主国施以援手,仅仅是付出些银财简直梦寐以求。 “说说其他事吧。” 刘瑾知晓自家殿下习惯思考周全,所以刚才一直没有再出声,听到吩咐应诺一声然后招手让其他服侍的太监过来添热水,自己则是继续用四平八稳的声音转述今日早朝的见闻。 “西安凤翔庆阳三府以旱闻诏免田租一十九万三千三百余石” “大都督府奏内外卫所武臣不能约束军士,致逃亡者众,宜立条章以示惩戒于是定例,凡小旗逃三人者降为军总,旗逃十五人者降小旗,百户逃十五人者……” “户部奏浙江行省民一百四十八万七千一百四十六户,岁输粮九十三万三千二百六十八石,设粮长一百三十四人” …………… 一项项数据在朱标脑海中构成大明如今的体量,对比了一下前两年这个时候的情况,不由的喜从心发,每年的进步都是大幅度的,民生恢复的速度一年比一年快。 虽然现在看户部所收的粮食不太多,但那是因为朝廷减免了太多太多地方州府的赋税,甚至有好几个省府都是直接免除了一两年的赋税,这等的情况不仅收不到粮食朝廷还得补贴进去不少。 但这就好比种庄稼施肥一般,总能挺到春华秋实的那一天,到时候朝廷就有余力做更多的事情,大明国力终究是蒸蒸日上的。 朱标站起身踏出浴桶,在雾蒙蒙内殿站好,身上滴落的水珠都是带着汤药色的,刘瑾捞起清澈的温水小心翼翼的往他身上泼洒了一遍。 朱标又进入另一桶干净的汤水中泡了一会儿,至少才算沐浴完成,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换上一身暖乎乎带着熏香味的赤龙圆领袍,感觉方才祭祀导致的疲惫一扫而空。 神采奕奕的踏出揉仪殿,路过奉先殿的时候躬身一礼,然后就穿过中右门到了奉天殿前,早朝结束好一会儿了,官员们这时候应该在各自府衙办公。 朱标先朝着兵部走去,京营二十余万将士都要有所赏赐施恩,这得要先同兵部以及大都督府商量好,再经过户部以及中书省,别管赏赐什么东西,乘以二十万就绝不会是个小数目了,不协调好容易出乱子。 何况不仅是京营要赏赐,靖海侯那边的海军士卒还有收复巴蜀的士卒以及正在北方边境枕戈以待的守边士卒都得要有所赏赐,这也是惯例了,多多少少得是个心意,否则谁愿意卖命。 “去大都督府一趟,请颖国公等到兵部来。” 刘瑾应诺一声,然后对身后的刘安使了个眼色,刘安即刻停下脚步躬身看着太子一行人远去,等确定殿下看不到他了拔腿就朝着大都督府跑去。 出了承天门过了外五龙桥就是六部衙门的官署了,这边就热闹了,来来往往的官吏数不胜数,看见朱标后也不惊讶只是规矩的上前行礼,见殿下点头了就退避到一旁让出道路。 实在是近来太子殿下都快住在工部礼部了,他们刚开始还诚惶诚恐,后来也就习惯了,太子殿下犹如皎玉无暇,不喜迎须拍马,只要安稳办差即可。 xiaoshuting.info 一路点着头到了兵部,兵部尚书领着一群人出迎,一番行礼过后就进了兵部正堂,朱标落座后吩咐道:“五品以下的不必陪同了,各司其职去吧。” 整齐的应诺声过后大堂瞬时空旷了许多,兵部尚书行礼道:“不知太子殿下亲至有何吩咐,臣等恭听训诫。” 朱标笑着摆手道:“是有关京营以及其他驻守军的赏赐,特来同兵部诸爱卿商讨,一会儿大都督府的将帅们也就到了,咱们一起拿出个章程吧,也好让户部以及中书省尽快协调。” 兵部尚书笑道:“这等事太子殿下直接召见臣等去宫中商讨就是了,何必亲自走一趟。” 寒暄客套几句后就听到外面的动静,没一会儿颖国公傅友德就领着数位执掌京营各部的勋贵将帅们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兵部尚书等人侧立到一旁,傅友德魁梧雄壮,身后的侯爵指挥使们也是各个威武不凡,这群人看都没看兵部的高官,走到大堂中央直挺挺拜倒在地“末将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看见他们就觉得欣喜,笑着站起身伸手虚扶道:“免礼吧,往后在外不必行如此大礼了。” “诺!”一声干脆利落的回复之后众将站起身,这时候兵部尚书领着侍郎们先拱手道:“见过颖国公……” 等双方都见过礼了才各自落座,兵部大都督府现如今可谓一家亲,或许是因为大都督府无人可制,或者也是清楚大都督府真正的主宰一直都只有那一位,所以兵部安分守己的很。 朱标点名此次要商讨的主旨后又柔声道:“今年户部比往年宽裕了一些,而且今年无论是北边的边军还是颖国公率领的征西军亦或着是靖海侯的沿海卫今年都有大功劳,可谓是捷报频传,圣上以及本宫都闻而欣悦之,众将士忠勤为国理当嘉奖。” 坐着的闻此言都欣喜的对视一眼,太子殿下这是明言告诉他们,今年可以多要点,朝廷不会如往年一般抠抠嗖嗖,圣上那边也会准奏,尽管开口吧。 众人站起身弯腰喝道:“此皆赖圣上英明神武,太子殿下威仪赫赫,臣等不过尽忠职守,岂敢妄自居功!” 朱标笑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乃我大明铁律,诸位爱卿不必谦虚了,开始商讨一下具体的赏赐吧。” 随即朱标就不再言语了,下面的工具官员同大都督府的将帅们开始商量,难得朝廷大方一回,将帅们是狮子大开口,不过好在兵部官员还能劝着点。 其实也不多,就是一个士卒多领少领几十铜钱几尺布的事儿,但这总数太大了,一算下来就是天大的数额。 不知道户部尚书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急急忙忙也跑了过来,进屋听见他们的谈话差点儿一蹦磕到房梁。 “没有!户部拿不出来这么多,你们这群臭丘八就是把户部衙门拆了卖也没有这么多! “老夫一看你们兵部和大都督府聚在一块儿就没有好事,幸亏来的及时,你们想把朝廷掏空不成,年底一到各州府官员的俸禄还没发,你们就都准备拿走了?” “不要脸,鄙其娘之,尔等之母婢也!” “娘的,老子忍你半天还没完了,吃你老子一拳!” “老赵悠着点,你别真把这老头打死了……” “来啊,有种别停!想要这么多,你们要么打死老夫要么老夫撞死在奉天殿,总之户部绝不同意拿出这么多来,都去做你们娘的春秋大美梦去吧!” 从户部尚书到了以后,兵部大堂算是乱成一锅粥了,也不知道这矮胖的小老头是有多大的勇气,硬是扯着嗓子喷着口水同一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壮汉挑衅叫嚣。 如果不是朱标在这估计户部尚书得被打出个好歹来,朱标确实是想好好犒赏一下诸军士卒的,甚至有准备要掏出从陕甘弄来的那笔银子兜底儿。 银子花出了才叫钱,否则就是一堆金属,既然纸钞发行还需要时间,那不如先犒赏三军,补贴底层士卒们的生活,顺便刺激经济流通。 何况今年各军确实都有功劳,前几年朝廷财政艰难,弄的军饷经常一拖二三个月,也是时候补偿补偿,而北方边军即将迎来大战,也该鼓励军心士气。 …………………… 第五百一十八章 绝不姑息 吵吵嚷嚷一分一厘的讨价还价,终于把大体的数额定下了,无疑京营所得最多,其次为北方边军,再然后是征西军,最后那点零落才到了靖海侯的沿海水师身上。 虽然不太公平但没办法的事情,京营乃是朝廷根底,本就是老朱横扫天下的嫡系精锐,从来都是优先补给的那一批。 说句不好听的,没了京营分散在天下各处的驻军凭什么听朝廷的命令,就凭几个捧着圣旨顶着钦差名头的文人? 边军也是重中之重,而且马上就要同蒙古开战了,不仅是朱标这边要犒赏,朝廷那边也要提前运送粮饷物资,以稳定人心提升士气。 随着蜀中渐渐稳定,征西军基本就要被打散到各地屯田镇守了,这也是朝廷最后一次大规模的犒赏他们。 至于沿海水师,虽然有抵御倭寇的功劳但也就是守成之功,而且倭寇也不被军方这些将帅们看在眼里,水师目前处于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处境。 甚至不少将帅都有牢骚,认为水师年年耗费大量军资造战船结果连个倭寇都不能彻底浇灭,根本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有那个造船的钱还不如给他们造铠甲火器了…… 兵部大堂内众人皆是气喘吁吁,扯着领口大口喝着茶水,户部除了最先来的尚书之外两个侍郎也闻讯赶来助阵了。 三个文官硬是气的大都督众将帅要掏刀砍人,凡是涉及钱粮那是寸厘不让,要不是朱标开口说会从内帤补上缺口,这事闹到明天也解决不了。 yqxsw.org 一听可以薅皇家的羊毛,都没等大都督开口,户部尚书就先替他们张罗了起来,估摸他们是盯上那笔银子好久了,只是碍于老朱天威不敢说,如今太子主动开口了户部可开心坏了。 朱标虽然有些心疼自己父皇的内帤又要跑耗子了,不过也没法子,户部确实拿不出来这么多饷银,除非把各地的储粮都抽掉出来。 不过那样一来地方一旦有个天灾人祸,朝廷可就真拿不出一点赈灾粮款了,所以只能是先靠着皇家内帤犒军了。 好在如今的皇家节省,无论是朱元璋还是马皇后都是不喜铺张浪费的,平日用度本就很低,连皇帝皇后都是如此,下面的妃嫔皇子公主们自然也习惯了节俭。 朱标喝完一盏茶水,见众人气息也都平缓了开口说道:“京营就在眼皮子下面,想来有本宫看着发多少都能到他们手中,而发放到其他各军的就未必了。” 此言一出兵部及大都督府的官员将帅却是不好开口了,这么大笔粮饷肯定得调遣兵卒护送,一路上这些人就得吃掉不少,等到了地方天高皇帝远被克扣掉一些也属平常。 再经过将帅校尉们的层层刮油水,真正能落到底层士卒手中的恐怕能有一半就不错了,这也是惯例了,别说将帅们,连士卒们都习惯了。 户部尚书则是坐着看笑话,普天下都认为户部藏奸纳垢贪赃枉法官吏频出,可真正了解的人都清楚,这些臭丘八才是最狠的,喝兵血吃亏空倒卖军械都能肥死他们。 颖国公傅友德皱起眉头,他向来是不屑于此的,但他作为统帅也清楚,这种事情很难解决,下面的将校可以为你冲锋陷阵赴汤蹈火,但你不可以阻拦他们发财,否则这兵就没法带了。 大家把脑袋别再裤腰上,刀口舔血死里求生,为的是升官发财封妻荫子,能有几个是为了驱除鞑虏报效家国? 将帅们已经功成名就了,还不让下面的弟兄发点财可就说不过去,总不能我们卖命你升官,然后我们继续当穷困潦倒的臭丘八吧? 傅友德沉声说道:“末将亲自派人看着护送,定然将圣上以及殿下的恩德落实到士卒手中!” 傅友德的话一出其余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人扛雷再好不过,随即都神色莫名的看向那道雄厚宛如山岳的身影,心中不免钦佩。 这要得罪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单单的勋贵阶层,而是遍布全军的中高层将校,他们才是真的指着这个养家糊口,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朱标欣然看向傅友德,这等决断可不是一般人能下的,尤其对统兵大将来说,基本是自绝于军方,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军伍之中,兄弟义气大于天。 傅友德果然是值得委以重任的孤忠之臣,越是这般人物越得保护,朱标自然舍不得他去扛雷,何况此事别说傅友德,就是老朱想要立刻解决都不现实。 百人之中都必然有正邪贪忠奸滑耿佞各色人物,更别说大明体量如此庞大的军队之中了,甚至可以说如今这个时代,军伍之中无论上下良人偏少。 若是论悍勇无敌,大明开国横扫天下之军自然当仁不让,只是这些人都是元末乱世出生的,绝对多数都是被强征入伍,他们大多不认字,更没有什么善恶是非之观念,以杀人破敌为自身价值。 将帅校尉们都是这般出身,还有不少是横行一方土匪水匪出身,虽然如今以从龙之功身居高位,但他们的道德素质可想而知,乱世出身的人可不懂得怜悯为何物。 这也就是所谓的骄兵悍将,也是老朱为何要对勋贵们下手的原因,实在是浪荡劫掠惯了的野狼难为太平盛世之犬,野性难驯为之奈何? 朱标就当没有听见傅友德的话自顾自的开口道:“本宫也是带过兵的,这其中的阴私勾当一清二楚,名册中的活死人也就罢了,古人言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本宫也懒得深究。” “但为了这次犒赏,天家的内帤都掏空了,这是圣上的恩德而不是朝廷的军饷,这点要说清楚,圣上的恩德不是尔等能刮分的,动之者死,勿谓本宫言之不预!” 众人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陆续跪倒在地了,等朱标说完整齐的回答道:“臣等谨记太子殿下教诲!” “徐允恭常茂等人是去做什么你们也知道,如此北方边军也有看着了,那就是征西军那边以及沿海水师还缺人看管,颖国公坐镇京师不可轻动,这两处诸位爱卿谁愿为本宫分忧?” “末将愿往,定秉公执法为君分忧!” 除了被点出去的傅友德外,大都督府以及兵部的官员谁也不敢落于人后,身为臣子储君都开口问谁能分忧了,还推诿落后不就是再说自己不忠吗? 洪武朝不忠太子的结果只有一个…… 朱标一只手敲着桌子眸光落下跪伏请命的诸将身上,这里面有长兴侯耿炳文、巩昌侯郭兴、南雄侯赵庸以及东平侯韩政,都是刚才跟傅友德一起过来的。 基本都是他东宫的臣属,但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纵容家奴为非作歹、喝酒闹事去勾栏不给钱、抢占良田提拔亲信以及喝兵血这些勋贵的基本操作都干过,只是没那么过分罢了。 “赵庸你押送征西军的饷银,韩政你走一趟水师,你们俩都是随本宫北上西去过的,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千万。 朱标的声音很平稳但落在俩人耳中宛如雷鸣,韩政还好他本来也没打这个主意,南雄候赵庸喉咙发紧,他是想着偷偷拿一些的… 但朱标这两个千万打消了他所以的念头,至少目前是如此,谁都清楚太子殿下仁厚,与当今圣上不同施政理念以宽仁为主,但大家也都清楚,太子爷在必要时刻是有那个决断的。 这在北伐以及山西迁民以及陕甘肃贪等事中都展现的淋漓尽致,没有人真的认为太子爷是个柔弱可欺之人,只是相比当今圣上宽和而已,都是真正的人主。 韩政赵庸纷纷立誓之后朱标的脸上才重新浮现出笑意,大堂内的气氛回暖,众人也终于可以从地上爬起来喝口茶压压惊。 事情定下来狠话也说完了,之后的事情就轻松多了,还是为了最大限度的让士卒们知晓皇恩浩汤,这些就是兵部的事宜了。 朱标看了眼脸色还有些白的赵庸,这家伙没蓝玉那么浪,但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别看现在怕了,回头喝两口猫尿就又立起来了,胆大包天的很,这也是绝大多数将帅的通病。 开国之初将帅们弊病初显的时候老朱天天压着他们在宫里苦口婆心的教育,大板子打也打了,痛心疾首的骂也骂了,甚至都拿出身为王爵的汤和杀鸡儆猴了,但就是没用,老子就当你放屁,出了宫依旧我行我素。 朱标自然不会真的把事情都交给他们,还得派另外的人看顾,金银粮食布匹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余万两,这还是铜钱布匹都有现成的,不小心看着怎么能行。 这群家伙让他们学学读书识字叫苦连天,恨不得拿头撞墙,贪污粮饷喝兵血却是不教自通机灵的很,朱标这次就是要看看,这东宫将领能不能听他的话。 些许小错朱标能忍,有些贪财小道也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他都这么嘱咐了,还有人敢不当会事儿,那就是原则问题了,绝不姑息! ………………… 第五百一十九章 火药颗粒化 一通敲打过后朱标让兵部协同大理寺上奏中书省,这件事已经定下来,皇家出大头犒赏三军谁也没理由阻拦,只不过是走个流程。 留下几人商量细枝末节的琐碎事务,朱标径直离开了兵部衙门,转头就进了隔壁的工部,翻阅了下地方制煤厂的账目,这些东西真的是稍有疏忽就可能被不怕死的咬上一口。 工部制造煤炭的匠人都已经下到各地矿区了,如今已经有一大批运送到北方边军手中,大概是足够撑到二月份了,现在赶制的是用于售卖民间的。 不求聚财甚至是在赔本赚吆喝,纵然平民煤原料以及制造成本低廉但运送到北方各州府耗损的就大了,但也没办法,朝廷终究与商贾办事不同,不可能只顾着利益,大局稳定才是最主要的。 这次的小冰河期还没到最严重的时候,但征兆从元末就已经显露出来了,近年来天气反差相当大,亦即极端天气发生的频率较高,不是干旱就是洪涝灾情,这次北方骤寒,草原白灾突然袭来就是明证。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稳住底层百姓,尽最大可能维持秩序,提供给百姓粮食以及燃料,旱灾洪涝乃是天威无法预防无法阻挡只能事后救援,但寒冷却是可以提前预防的。 朱标仔细翻阅一遍后说道:“很不错,继续维持生产,运送交给平西候负责,其余人一概不的接触,运送途中经过各州府驿路关卡不得收税,违者立斩!” 工部尚书应诺一声,等朱标放下账册才献宝般碰触一个长管柱型的东西,上面还有精致的花纹:“殿下曾吩咐打磨清澈白净的琉璃做望远镜,臣等幸不辱命。” fantuantanshu.com 这东西其实做好都有一个多月了,不过那时候太子刚吩咐工部全力去制造煤炭,连宫城的修筑都停下了,他自然不敢去触霉头,本想等个好时机,没想到一拖就是月余。 朱标闻言露出笑意接过扫了一眼,然后大步走出屋内,站在门槛外把一头对准眼睛瞄向远处几十米外的楼阁。 不说清晰可见,但确实有了放大望远的效果,起码原理是对了,只是透镜的材质或者是打磨抛光没达到标准,以后再让匠人想想办法就是了。 朱标放下手中的粗制版望远镜回头话夸奖了工部尚书几句,吩咐他赏赐工匠,不过倒也没太激动,这东西本来难度也不高,光学玻璃虽然造不出来但琉璃技术还是挺成熟的。 早在元代琉璃生产已形成一定规模,产品以珠、笄为大宗,还有簪、扣子等。笄,颜色以蓝为主,另有绿、黑、白、茶晶诸色。 只不过一直以来琉璃就是朝着流光溢彩色彩瑰丽方向发展的,而是不追求洁净剔透,朱标特意要求后才有匠人朝这方面努力。 不过终究是有用的,无论是在军事还是航海亦或者研究天文学上都是很有意义的,而且望远镜有了显微镜也就有了,二者原理是一致的,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透镜不达标。 “镜片还是差了些,最好在精细一些。” “微臣明白,过会儿便吩咐下去。” 朱标将手中的望远镜交到刘瑾手中然后对工部尚书笑道:“爱卿向来老而持重,怕是不会仅给本宫准备这么一个小惊喜吧?” 工部尚书向后院指引道:“太子殿下睿敏,确实还有其他要给殿下过目。” 朱标闻言自然心情不错,大步朝工部后院走去,而落在后面的工部尚书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眉头都皱了起来。 老儿持重,这话可是意有所指,明明可以用其他词汇,殿下偏偏用老,要知道他的年纪在六部尚书之中可算是小的了,还远远没到老一说,难道殿下是想让本官退位让贤? 不过这时候也来不及细想了,工部尚书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谦卑持重的笑容重新挂在连上,急匆匆的跟上朱标的步伐。 到了后院,一眼望去也不用其他人介绍,一个简陋的热气球就摆那里,里面还用绳子绑着两条狗,工匠们正在做最后的检查,估计是从朱标翻阅账目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一番忙活之后,热气球成功上天,天空中不断传来焦躁惶恐的犬吠之声,刘瑾等人小心的护在朱标身边,随时预备那东西突然砸下来。 过了好一会狗都叫累了,热气球才被拽下来,看样子站个人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对天气的要求太大,目前不太好操控。 朱标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工部尚书,脸上的喜悦并不大,这两个东西都不难,甚至可以说原理非常简单,工部拖延这么久才给出答卷实在让人失望。 纵然是因为平民煤耽搁了,但工部属官办事效率低下也是真的,如果下一件还是如此,那也不用等到明年宋濂回来,明天就得换一个工部尚书了。 工部尚书本就处于敏感状态,立刻就感应到太子温和面貌下的冷漠,慌忙开口说道:“此两者都研造出来许久了,只是碍于殿下公务繁忙,加上初品粗陋所以才耽搁了,下一件定然让殿下满意。” 朱标笑道:“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 工部尚书领路走到一处颇为偏僻的院子内,也没敢领着朱标走进去,在门口吩咐一声之后就有人捧着托盘上前。 里面满满的都是黑色颗粒状物质,宛如细碎的石子儿,朱标却是眼前一亮,上前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可试验过了?” 工部尚书松了口气笑道:“试验过了,威力更大了,装添也更容易了,而且这种枪药防潮也容易了许多。” 朱标这才露出由衷的笑容,自元以来使用的火药都是粉末状的,威力不算大而且填装不易,运输不便、燃速不均匀、极容易受潮等诸多问题,使得火器能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基本就看天意。 作战的时候一遇风雨阴天,火药极难防潮,受潮后根本燃烧不起来,之后火器就都变成废铁了,想在用非得等到烈阳天曝晒才行,打仗要命的关头哪里等的起天气。 除此以外,粉末火药运输也不方便,因为粉末状火药在运输颠簸的过程中因自身重量不同的硫磺粉、木炭粉和硝石粉会相互分离开来,密度最大的硝石粉会居于火药桶的底层,最轻的木炭粉则会处于火药桶的表层,这必然会使得火药威力下降,甚至是根本点不着。 使用前,除非将火药全部倒出重新混合起来才行,但这在战争不紧急的时候还有时间操作,一旦发生紧急的战争则根本无法迅速取用。 因为有炸膛的风险,朱标自己是没用过如今的火器的,但毕竟领过军,也跟火器士卒交流过,对火器还是有点了解的,如今粉末状的黑火药在枪管内受力时很容易挤压在一起,这样在点火时会因缺氧而无法完全燃烧,这降低了火药的威力。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大明士卒都会避免将火药装填的太紧,但太松也不行,因为这也会降低火药的威力。 最好的操作就是在往枪膛里装火药时故意不装太满太紧,不过这虽然可以发挥出火药的威力,但对枪手的经验和技巧要求很高,未经长期训练的普通人难以学会使用火器。 这也是为何弓弩依旧占据明军主要远程作战武器的地位,火器现在的问题太多,不能能先解决颗粒火药的问题也很让朱标满意了。 火药的进步定然会对火器普及和发展做出促进作用,这事毋庸置疑的。 朱标放下手中的黑色颗粒抖了抖手道:“是何人研发的,本宫要重赏。” 朱标记得不大清楚,只是大概记得火药颗粒化的出现不是在嘉庆年间就是万历年间,能提前出来一二百年就是很大的进步了。 工部尚书先回答道:“这也多亏了殿下,殿下特赐工部工匠酒食不断,工部匠人王二意外发现在火药中加入烈酒以及草木灰等物风干之后即可得到颗粒化火药。” 朱标闻言自然也是高兴的,按理说如今的时局,酒可是稀罕物,朱元璋也严令禁止民间私自酿造酒水,毕竟要耗损太多粮食。 官酿的酒可不是寻常人能喝得到的,更别说工部穷苦工匠们了,但有此来工部视察问询工部匠人们有什么需求,就有一个匠人提出太子爷能不能赏赐些酒水。 朱标思虑过后还是应允了,毕竟喝酒误事的多,喝酒后灵光一闪的也不少,何况也不是无限制供应,挺多提提神,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朱标笑着摆手道:“本宫岂会抢占匠人的功劳,爱卿也是领导有方啊。” 工部尚书谦虚几句就朝远处一招手,一个中间匠人就跑了过来,离朱标还有十步的距离就过了下去,实实在在的磕了好几个头。 “小民参见太子爷,太子爷千秋!” 朱标看他身材颇为健硕,声音也洪亮的很,不像个匠人反倒像行伍出身的将士:“免礼,你做的很好,本宫不仅要自己嘉奖,也会上奏圣上嘉勉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 第五百二十章 早产 “草民惶恐,不敢邀功请赏,但请太子爷做主。” 朱标闻言笑了起来:“你倒是机灵,本宫也不好小气,那就由本宫替你去圣上那边讨赏吧,到时候嘉奖会一起下来,只是本宫希望你得了赏赐后还能继续研发火药火器,再接再厉朝廷绝不吝啬封赏。” 那匠人自然欣喜若狂,他自己知道自己眼界不高,贸然请赏低了自己吃亏,高了惹得太子殿下厌恶,左右都不讨好还不如让太子做主,想以太子之尊总不会让他吃亏。 朱标对火药火器方面的人才还是很看重的,于是问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军伍出身,这手艺是跟谁学的?” 那匠人赶忙回答道:“太子爷英明,小民原先是炮手,后来奉军令保护陶先生,机缘巧合之下被先生收为弟子学习了制造火药火器的手艺。” “陶先生?本宫没什么印象,是工部哪名大匠吗?” 工部尚书在旁解释道:“启禀殿下,陶成道乃是浙江婺城陶家书院的山长,至正十八年圣上率军攻取婺州路,此人是那时候率一干弟子相投,殿下那时候时年也就三四岁,自然没有什么印象。” “此人崇尚道学喜好钻研炼丹之术,投军后因制火器有功,被圣上升为万户,后来没几年就请辞回书院继续教学了,圣上挽留过几次未成也就放行了,近来传言他想上天……” 万户还想上天,朱标自然记起这位是何人了,说其本名确实没印象,但万户这个官职名称却是很有辨识度,按理说万户此职乃金初设置,为世袭军职统领千户,元代相沿,其军制设万户为万夫之长,隶属于中央枢密院。 大明是没有万户这个官职的,老朱也不可能给臣子万户之民作为封赏,就连徐达常遇春李善长等人都没这个尊荣体面,更别说一个陶成道了。 大概就是当年老朱起家的时候沿用了元朝军制,所以才会封陶成道为万户,应该只是个虚衔,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此人教出的弟子就有如此本事,不知为何没入朝为官呢,可是当年与同僚不合?” 按理说既然主动领着弟子投靠了,没理由突然抽身而退,老朱向来看中火器,不应该轻易放走这样的人才。 工部尚书苦笑道:“此人乃是前元举人学识渊博,曾被地方举荐为官但都被他拒绝了,当年立功后圣上也准备委以重任,但他却一心回乡,实在是不慕仕途。” 朱标摇摇头后也就不再继续问了,能为家族书院的山长还能有闲工夫炼丹问道研究火药,这种人都是钱多烧的,很难以功名利禄拿住他。 不过官位不行热气球或许可以,或许可以写信给他,诱惑他过来一趟,虽然热气球技术还没成熟,但总比他把火箭绑在椅子上,自己坐在上面,双手举着大风筝活生生把自己当成人体烟花炮仗炸死强。 不来也没办法,估计陶成道年纪也不小了,朝闻道夕死可矣,对这种科研人员来说,上天是梦想,纵然有去无回也无妨,死在床榻上才是真正的不甘心。 让刘瑾将望远镜带上,颗粒火药也带了一小包,朱标就在工部官员的陪送下出了工部府衙,径直朝宫城走去。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朱标慢慢悠悠跨过内外五龙桥穿过奉天殿到了谨身殿,经通报走进去后给自己父皇行了一礼。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圣恭万福。” 老朱也是正经八百的回了一句:“朕躬安,太子免礼。” 朱标站起身后父子俩忍不住笑了起来,大礼仪几天前就彻底通过了,上上下下许多礼仪都改变了,万岁万万岁的朝贺用语往后也就在万寿节等特殊日子才会有了。 笑完后老朱继续俯首批阅随口问道:“犒赏三军的事情怎么定的,户部那边的预算过去了?” 朱标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大头都是父皇的内帤出了,户部还有能有什么意见,其实银钱倒也罢了,这粮食布匹的数量才是真的伤筋动骨,只求明年春夏不要有什么大灾大难了。”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近年来天灾频发,朝廷的粮食总是不够也是因此,赈灾济民的损耗比打场大战都要高,实在是无可奈何。 大殿内的气氛沉默一会儿,朱元璋无惧天下任何人,无论是草原还是南洋诸国在他眼中都不算什么,唯有天意难敌啊。 先苦后甜才是正道,朱标打起精神说道:“今日工部给了儿臣三个惊喜,儿臣也准备献给父皇。” 朱元璋放下笔撇下奏章道:“那还等什么呢,快拿出来。” 朱标挥挥手让刘瑾将望远镜以及小心包裹起来的火药送到御案上,朱标自己往大殿门槛出走了过去站定,刘瑾则是告诉老朱如何使用望远镜。 无非就是对准眼睛看远处,朱元璋听明白后就举起望远镜看向朱标,一看吓一跳,忍不住放下用肉眼看一遍再用望远镜看一遍,很是新奇。 对朱标来说这东西不算新鲜,甚至是落后的东西,前世放到他眼前都懒得浪费时间拿起来玩一会,但对从没见识过这东西的人来说还是很令人惊讶的,几十米外的东西放大到眼前,怎么想都很神奇。 siluke.com 老朱是个军事天才,很快就明白了这东西在战场上的意义,不停的摆弄了起来,朱标走近给他说起原理。 朱元璋对原理不感兴趣,只问这东西造价几何?能不能大规模量产?能不能看得更远更清楚? 无论是陆地作战或是海上作战,看得更远更清楚对统帅来说是最重要的,如果能让将帅们人手一个望远镜那就是进可攻退可守,多挣得一份时间都是加大一份胜率。 朱标解释过后老朱当即传令工部赶制百个,抛去雕工纹路等无意义的东西,造好后立刻送到北方常遇春手中。 放下望远镜朱元璋兴致勃勃的妄向另外的小包裹,打开后眼神明亮的捻了捻颗粒状的火药,老朱精通火器,对火药也是知根知底,远比朱标要强。 惊喜之下直接封那个工匠为工部员外郎,这可是从五品的官职,说是一飞冲天也不为过,此外还有银钱布匹等实际的奖励,可以说此人是改变了整个家族子孙后代的命途。 前两者都让老朱欣喜,唯有第三个热气球老朱不太满意,主要是按照朱标的描述,热气球借助天时地利人和完全有可能突袭皇宫… 不过老朱也只是严令工部不得泄漏这三者的制造工艺,并且严禁匠人私下制造,热气球的出现同样能衍生出无数战法,最起码热气球同望远镜结合的侦查效果就远远超出现在的斥候。 没一会儿各部大佬们就都到齐了,中书省以及六部高官以及众多勋贵们,又是好一通吵嚷,这个高层会议开到傍晚才结束。 朱标跟着官员们一起退谨身殿,然后自行回了东宫,折腾一天可饿坏了,好在刚才还就着茶水吃了一盘糕点,但还是不顶饱。 常洛华近来也挺忙,太子纳才人不是小事,何况要纳两个,而且论起来都可以说是公主郡主之流,毕竟高丽公主同长沙王嫡女地位也差不了多少。 此外还有个陈侍选,三人都是要在年前完礼的纳入东宫的,此外云锦暖玉几个也不小了,不可能让他们一直做为侍女待下去了,索性一口气都封为淑女。 正好朝中一直有官员上谏天家血脉稀薄,应该给圣上以及太子广纳秀女好为天家开枝散叶,扩充宗族。 所以常洛华就有事要做了,而且还不好不做,因为这是她身为太子妃的天职,而且常洛华自己也愿意去做,不知道是贤惠还是在宣示她的主权。 夫妻俩用过晚膳后常洛华同云锦继续商量,朱标则是回了文华殿,坐到书案后年开始挥笔给自己先生宋濂写信,言辞恳切的问候了一遍老夫子的身体,然后写了近来的朝廷大事,最后希望开春之后老夫子能回朝帮他稳定大局。 在信尾朱标还打了套感情牌,还有月余自己的两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将来交给别人教诲他也不放心,希望先生还能像当年教他一般…… 信还没写完文华殿的大门就被人撞开,朱标都被吓得一惊,笔锋划过这两个字都毁了,刘瑾瞪着闯进来的刘安喝斥道:“放肆!” 刘安冲进来就磕头喊道:“太子…太子妃要生了,殿下快去看看吧!” 朱标咽了口吐沫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踩着书案跳下台阶朝门外跑去,边跑边喊道:“太医稳婆都请来了吗?” 刘安赶忙跟上喊道:“稳婆就在太子妃身旁,太医那边也有人去请了。” “刘瑾你去通禀父皇母后,再派人去开平王府通报,请王妃过来。“ “诺” 朱标跑到承乾殿前就被宫女太监拦住,他这时候心跳都有些快,实在是太突然了,早产了一个月,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朱标看着来来往往忙活的太监宫女稳婆们心绪渐渐平定,心中安慰自己双胞胎早产也属正常,仅提前一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 第五百二十一章 双生子 朱标在门口来回转了好几圈,就仿佛拉磨的驴子一般,都是自己无意识的举动,脑海中乱七八糟,千百种奇奇怪怪没有丝毫道理的想法不断涌出来,一细想还什么都没有。 承乾殿内不时有稳婆宫女进进出出,但里面没有传出丝毫叫声,朱标的面色赤红,突然拽住一个端着盆子的宫女问道:“太子妃如何了?” 那名小宫女也是紧张万分,猛然被拽住差点哭了出来:“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朱标咽了下口水松开了她,感觉自己意识很清醒,但又仿佛在做梦,找了个台阶无力的坐了下去,一群太监簇拥下旁边却不敢说话劝慰。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突然开始传出常洛华的叫声,朱标却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一直太安静了,他都以为自己妻儿已经死了,那些太监婆子害怕所以串通一气在装模作样骗他。 这会功夫他连怎么用重刑折磨他们都想好了,听到妻子分娩时的叫声终于心神一松,种种奇怪又暴虐的想法如潮水般退去,但心脏又开始上蹿下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朱元璋气喘吁吁的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远远吊着一群太监,他的胸口不断的起伏连带着胸前的团龙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张牙舞爪。 虽然很累了,但老朱没有坐下的意思,而是看了一眼殿门然后又看了眼儿子,背着手不断的转起圈来,猛然停下脚步对赶来的太监下令:“立刻让礼部祭祀奉先殿!” “对了,凤阳皇陵那边也不能拉下,立刻派人赶过去祭祀,不得延误!” 看见自己老爹以后,朱标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站起身宽慰起自己父皇,不过老朱这时候可没心情听他磨叨了。 见此朱标无奈的笑了笑,拽过一个宫女走到一旁小声吩咐道:“去告诉张婆婆,如有必要务必舍小保大,无需出来请示,胆敢自作聪明后果自负!” 那名宫女怔怔的望着朱标出神,眼睛里仿佛有星光在闪烁,随即坚定的点了点头行了一礼就朝产房走去。 这个时代女子不过就是产子的工具,纵然高贵如太子妃也改变不了这个本质,如果一会儿真遇到那个关头了,老朱定然下令舍大保小,就算是开平王常家也不会有意见,有他们常家血脉的太孙出世就够了。 但是对朱标来说,孩子是很重要,但陪伴他好几年的妻子更重要,如果常洛华就这么走了,朱标实在难以接受。 没一会儿马皇后就到了,瞧都没瞧一旁转圈的父子俩,在门口默默的停了一会儿,然后才走进了产房,马皇后当年领着妇孺们在后方,男丁们都在前线拼杀,谁家妇人分娩都是她去坐镇产房,经验丰富。 里面的声音起伏不定,后宫的妃嫔以及皇子公主们也都赶来了,看到有些心绪难安的爷俩有心上去说几句好话,结果老朱嫌她们叽叽喳喳的烦人,一瞪眼让她们都滚蛋,少在这里添乱。 顿时妃嫔们花颜失色捂着脸跑了,刚干完活灰头土脸的三兄弟还有心留下陪陪自己大哥,顺便等着见自己大侄子,结果被她们母妃顺手拽走了。 领着弟弟妹妹们的长公主朱镜静向自己兄长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就哄着几个要凑热闹的小萝卜头走了,他们还不知道姐姐救了他们的屁股。 依照老朱的性格以及传统迷信,突然拽过几个皇子揍屁股弄哭他们添点给东宫添点孩子的哭泣声讨个吉利也不是干不出来… 折腾了半个时辰,开平王妃蓝氏终于匆匆赶到,仓促的行了一礼之后站到产房外安慰起自己的女儿,她来的匆忙身上带着寒风,所以不敢直接进入产房。 无需人吩咐,皇宫之中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奉先殿那边的祭祀都已经开始了,宫外文武百官也都接到了消息,绝大多数人都殷切的希望太子妃顺利产下皇孙。 尤其是勋贵集团还有保皇党以及东宫所属的官员,他们的身家性命祖孙荣耀都与天家正统紧密相连,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越来越多的官员在承天门前集结,俩俩三三的低声谈论保佑皇太孙顺利降世,以续天家宗庙传承。 官员们有身穿朝服的也有穿着常服的,越是品级高的身穿朝服的就越多,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少低品官员见状都偷偷溜回家换衣服。 也有些不上不下的官员暗地里嗤之以鼻,认为都已经入夜了,纵然是太孙顺利出生圣上也不可能放他们进宫宴饮,本就是过来看个热闹,何必如此装模作样。 朝中官员如何暂且不提,京中底层的官吏们却是在摩拳擦掌,从上个月起京城府尹就吩咐官吏暗中准备了许多大红大紫的丝绸彩带,等太孙降世就挂满全城图个吉利,博圣上殿下一笑。 如果不顺利出现了不忍言之事,那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红绸彩带就地销毁,往后几天城中禁止婚嫁,等候朝廷的命令。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本来还挺热闹的场面越发沉默,谁都知道妇人产子是过鬼门关,何况这次还是双生子。 说他们有多忧愁苦闷是假的,毕竟又不是他们的子嗣,何况太子妃能有身孕就说明太子殿下没有问题,太子身体康健那皇太孙降世只是早些迟些的事儿,并不影响大局,更不会动摇国本。 笔趣阁 但他们心情不好是真的,圣上宠爱太子殿下,爱屋及乌之下肯定也极为珍视东宫所出的皇孙,如果有个万一,那圣上哀伤之下把脾气发到他们身上也没准…… 苍天可怜,他们的日子已经很难了,可在经不起圣上折腾了,还是保佑太子妃平安诞下圣孙,好让天伦之乐化解圣上的惶惶天威。 东宫那边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搬,耳边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爷俩看的眼前直发黑,尸山血海没少见,一道军令之下亡魂数以百万计,但事关自己的血脉可就没那么容易冷静了。 朱标是准备当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朱元璋也没什么经验,别看他儿女众多,但就像朱标出生时他在率军围攻集庆一般,前几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都在外征战。 等开国称帝不必外出拼杀的时候,膝下儿子女儿已经一大群了,再出生的自然也就没多稀罕了,基本都是让马皇后去看看,自己该干嘛就干嘛。 像这么特意赶来等候在大殿外也是第一次,心中惦念的唯有自己的孙儿,也不仅仅是孙儿,很可能是大明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朱明天下将来的继承者。 “哇啊~哇~哇~” 终于,一声特属于婴孩的啼哭声突然在东宫响起,朱标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而一旁的朱元璋则是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片刻过后就有一个宫女脚步轻快走了出来欣喜的朝父子俩磕头道:“奴婢恭贺圣上恭贺太子殿下,太子妃为我大明诞下皇长孙了!” 朱元璋眼睛一亮大手一挥就要广发赏赐,然后准备去奉先殿亲自给祖宗磕个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列祖列宗,咱家的江山定然能好好的传承下去。 朱标赶忙开口问道:“太子妃身体怎么样,还有一个呢?” 那名宫女回答道:“太子妃安好,皇后娘娘正亲自给太子妃喂参汤补充体力,张婆婆说另一位小殿下胎位也正,很快就能生下来了。” “好,咱知道了,你立刻回去伺候,咱过后重重有赏啊,都重重有赏,哈哈哈!” “标儿啊,你要当爹了,咱也要当皇爷爷了,咱是真高兴啊,一会儿跟爹去祖宗那谢恩,谢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咱朱家子孙延绵宗庙有继。” 朱标也是彻底松了一口气,然后就不得不面对现实了,他有儿子了,但里面还有一个不知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儿就好了,一下子儿女双全,如果还是个带把的可就难办了。 朱元璋高兴过后也反应了过来,爷俩面面相觑,老朱向来都是嫡长子继承制的坚定维护者,可如果这两个嫡孙几乎同时出生…… 就在这时候另一声婴儿啼哭也响起来了,那个刚消停下去的也被刺激的嚎哭起来,此起彼伏颇有章法。 俩人都想知道这个是男是女,但又纠结的不敢去问,只能眼巴巴的等人出来通知,结果过了好一会儿马皇后才出来。 并没有抱着婴儿,毕竟是深秋夜里,刚出生的孩子受不得一点风寒,马皇后的脸色也有些奇怪,欣喜跟纠结掺杂,老朱一看妻子的脸色就明白了,也是哭笑不得。 马皇后开口道:“洛华争气,一口气就给我朱家添了两皇孙,这是大好事,对不对重八?” “对,大好事,咱得让祖宗也跟着乐一乐!” 朱元璋自然是高兴的,有孙子总比没孙子好,何况还是两个孙子,双倍的快乐。 既然现实如此那也就不纠结了,他们爷俩都是意志坚定之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何况区区两个稚子,真的说起来也不算什么。 毕竟朱元璋自己春秋鼎盛,朱标这个太子未及弱冠,立谁为皇太孙也不是什么急切的事情,有的是时间可以思虑周全。 ……………………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天辅有德 这世上最尊贵的三人达成默契之后,一切的问题也就都解决了,东宫之中本有些压抑的气氛顿时消散,宫女太监们最接近皇权,对这些事自然也极为敏感。 马皇后脸上展露出慈祥的笑容说道:“大的那个左臂上有个小太阳般的胎记,小的偏偏右臂上有个月亮般的胎记,这可不就巧了。” 朱元璋闻言哈哈大笑:“不愧是咱的孙子,日月为明永照天下,这是上上大吉!” 朱标也忍不住笑道:“是挺吉利,洛华怎么样了,母后让我进去看一眼吧。” 这是大好事,最怕的就是两个小的一摸一样,有区分再好不过,朱标原本还想着准备故意喂胖一个呢。 “不行,没有的规矩,何况你进去只会碍事,一身的风寒再把孩子冲撞了,你们爷俩忙去吧,不用回东宫了,今天夜里我跟开平王妃守在这里。” 朱标这下就挠头了,好家伙,两个小东西刚出生就把他的东宫给强占了,自己母后以及岳母都要在这守着,今夜他是得去别的地方了。 朱元璋迫不及待的说道:“标儿你赶紧去换上朝服,咱们先去奉先殿祭拜。“ 言罢老朱就兴奋的朝着谨身殿走去,他的帝王朝服还在那边,至于朱标的朝服大多都在承乾殿,好在文华殿一直都有备用的。 约好在奉先殿汇和,朱标又看了看紧封的宫殿步履轻快的朝文华殿走去,一旁的刘瑾刘安等人都亢奋异常,看样子比他都高兴。 回到文华殿刘瑾去取朝服,朱标坐回原位看着墨迹都已经干了的信纸,方才写信的时候他还没儿子,这一会功夫就有两个了,真是世事无常。 抬笔继续书写,帮刚发生的事情也写了上去,越写心绪越平和,虽然两个儿子有些意外,不过其实也没什么。 他和太子妃年纪都不大,未来肯定还会有儿女,那也是都会是嫡出的血脉,他们难道就不会想争了? 历朝历代别管嫡庶与否,有机会了那个会不争? 生在皇家这就是命,天潢贵胄锦衣玉食怎么会没有代价? 何况有竞争也是好事,历朝历代的太子能安稳登机的极少,不就是因为他们太安逸了,朱标不赞成养蛊的方式,但也不想养出个太平猪。 说实话他没养过孩子,不太确定自己能否不培养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优秀的帝王不一定是个优秀父亲,否则早就万世一统了。 毕竟后天教育的影响虽大,但孩子毕竟是有先天性的,这两个谁更优秀也不一定,但老大无疑是占优势的,早生一盏茶跟早生一两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先后次序就是如此。 这就是命,就比如朱标如果不是嫡长子,纵然他样样出众,也绝不会得到老朱的认可,更不能被顺理成章的立为皇太子,因为规矩远比一时的利弊得失重要。 立贤是一个非常主观的事情,人人心中的贤明都不一样,甚至里面会充斥种种的阴私权谋,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坐到庙堂之上的官员绝不会是个单纯正直的好人,有条件的话就会选择最利于自己的君主。 而立嫡立长则是最稳妥的方法,对如此庞大的国家来说,稳定高于一切,内乱绝对比外敌的破坏力更大。 在信纸最后落下款,然后交给一旁等候的刘安,朱标站起身伸开双手让刘瑾等人为他换上庄重的朝服,左右两肩及前后绣四爪金龙,底服为黑色。 在文华殿烛光之下精美至极的衮龙袍衬托的朱标宛如在世神明,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目光中都是从心底发出的崇敬臣服,纵然他们明知道皇帝太子亦如他们一般需要吃喝拉撒… 朱标踏出文华殿,一路走向奉先殿,道路两旁数不尽的宫女太监持灯而立,周围宫殿上的琉璃瓦璀璨夺目,如果从宫外高处观望,那就能瞧见整座皇宫都散发着光明。 还没走到一半,庄重威严的礼乐之声响起,声音越来越大,由宫内传播到承天门外,无需通传,文武百官整齐划一的朝着奉天殿的方向叩拜祝贺。 京城中的差役立刻发动包括兵马司的士卒,在京中所有显眼的地方都挂上红绸彩带,机灵些的商铺也都自发挂上红灯笼。 由于宵禁的原因,百姓们不敢出来凑热闹,但明早一起来就能看见焕然一新的京城,他们也会跟着高兴,大明其他地方不说,京城百姓的生活不断变好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人敢在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压榨百姓。 朱标走到奉先殿前,这里远比其他地方更明亮,甚至都有些刺眼了,大殿之门紧封,殿前有好几波方队,有准备牺牲祭品的,有指挥礼乐的,尚书侍郎井然有序。 朱标郑重的朝着大殿行了一礼,然后就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到了一旁的柔仪殿,老朱也正在里面,父子俩对视一眼然后就站定由礼部官员施为。 其实按理来说无需这么庄重,毕竟皇帝儿子不少,未来的孙子也不会少,纵然是东宫所出也不算什么,毕竟这个时代皇家的夭折率也不低,何况太子能不能继任大宝还是两回事呢。 但本朝却是不同,太子大位稳固到前所未有,现如今早已不是皇帝宠爱这么简单了,文武勋臣尽皆臣服储君,可谓是众望所归天下咸知。 如此一来东宫嫡出的孩子,那就不仅仅是一个皇孙,只要能健康长大就是大明未来的天子,这个世界最强帝国的继承人。 朱标身上被撒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东西,一旁的朱元璋也是一般,金盆净手之后,外面的礼乐一变,显得更加深邃自然,父子俩前后差着半个身位,一前一后走出揉仪殿。 外面这时候不仅是礼部官员了,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已经到了,庄重的文官威武的武将,宛如早朝班战列两旁。 “拜!” “臣等恭贺圣上天辅有德!” “拜!” “臣等恭贺圣上海宇咸宁” “再拜!” “臣等恭祝圣上圣躬万福!” 三声朝拜唱贺之后奉天殿大门缓缓打开,朱元璋领着朱标走了进去,外面的文武官员再次叩首时候就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向社稷坛走去,奉先殿不是他们这些外臣能进去的,社稷坛才是他们要负责祭拜的。 官员们走了但礼乐自然是不能停的,恐怕今晚他们都要在这给朱家祖先们演奏礼乐,里面朱元璋亲手点燃香火,分出一些给儿子,然后自己念念叨叨的给祖宗们上香磕头。 朱标自然也是跟着照做,他现如今已经平静下来了,甚至还觉得那两个小崽子是个麻烦,都有些嫌弃上了。 但老朱可不这么想,他最大的希望就是上天庇佑他再多活几年,好帮儿子扫清朝廷骄兵悍将,肃清天下贪腐吏治,交给自己标儿一个安稳的江山,如果还能有机会调教孙儿就更好了。 老朱对自己教育儿子的本事可谓是志得意满,朱标有多出众他就有多骄傲,看看他亲手培养出的太子,完美无缺! 这方面纵然是秦皇汉武也得退避三舍自愧不如,他们的扶苏刘据都什么玩意,看看老子的太子,文武全才多谋敢断,那两个加起来也比不上。 老朱这时候已经选择性的忽略了后面几个儿子,可能也是觉得他们不成器那是因为老子没好好调教,反正他们会吃喝拉撒睡。当个太平王爷也够了。 如果他在把孙儿调教好,那大明最起码可旺三代,连续三代英明伟岸之君足够铸造出一个雄厚的王朝根基了,起码几百年的基业就有了。 跪了半个时辰多,朱元璋才算跟祖宗们说完悄悄话,也不知祖宗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朱标微微抬头看了看上方摆着的排位,在这个气氛以及外面的礼乐声中,确实有种神而明之的感觉。 朱标也在心里默念:“祖宗保佑,希望这两孩子能健康长大,也祈望他们能兄友弟恭,将来不要因为皇位闹的手足相残,希望………” yyxs.la 朱元璋站起身看者还跪在地上的儿子说道:“标儿,你将来要记着立嫡立长,咱们爷俩开个好头,未来的儿孙才好遵照,你自幼博览群书,李唐的教训你也清楚。” 朱标呼出一口气道:“儿臣明白,父皇放心吧。”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样对小的自然不公平,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公平,既然生为皇族子孙,享福是应该的受委屈也是应该的,这是命!” 这两个小孙儿虽然他还没见过,但都是他朱元璋的嫡出孙儿,是他与马皇后的血脉,怎么可能有不疼爱的道理? 但这个时候不果决的定下来,往后定有锥心刺骨的痛,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朱元璋在乱世拖钵行乞南征北战见过太多太多,所以他才会一直坚定不移的加固长子的地位。 朱元璋心疼是因为他骨子里就重视血脉,这是因为时代特征,也是因为朱元璋自小孤苦的经历造成的,而朱标却不一样,对儿子对兄弟们都是一个态度。 生为皇族天潢贵胄,自幼享福受用不尽,一辈子注定荣华富贵,还想要什么公平,你们都叫嚣上天不公的话,宫外的人还怎么活? 总之,我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你也没资格叫屈,真有本事就来抢,抢到了才是真本事! ……………… 第五百二十三章 绝地反击 转眼就到了后半夜,由于发动的突然上上下下熬到这时候都以心神俱疲,从奉先殿出来之后,老朱难得下令今日早朝取消,各回各家安寝。 在社稷坛那边的文武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欣然雀跃,如果还要上早朝的话,他们都不准备回府休息了,就在宫门外马车上眯一会儿了,省的不够折腾的。 父子俩回了谨身殿,刘安等人已经都布置好了,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房间,何况老朱本来就经常批阅奏章到深夜,常常睡下谨身殿,上早朝的时候也方便。 有叫来人去东宫问询了一遍,毕竟是早产了一个月,虽然产婆和太医都说颇为健康,但这么大点儿的小东西,谁能保证呢。 没一会儿云锦亲自过来禀报,说是太子妃与皇孙都很好,皇后娘娘以及王妃都守着呢,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敢休息,就在东宫外的文楼处等候随时传唤。 如此朱标也就放心多了,这一天他也是折腾的不行,虽然精神还有些亢奋,但还是强迫自己赶紧睡下了,起来后有的是事情需要处理……… “殿下,殿下醒醒……” 朱标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然后就看见了床榻旁一脸无奈的刘瑾,心脏骤然一缩,整个人直接坐了起来:“可是那边出事了!” 刘瑾赶忙说道:“不是,太子妃与两位小殿下无碍……” 朱标茫然了一下然后愣愣的躺了回去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就想打人了,没事儿你叫醒我干嘛? 刘瑾苦着脸说道:“奴婢也想让殿下睡个好觉,只是圣上醒了之后在前殿转了好一会圈了,还不时看向这边,奴婢才…” 朱标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了?” “快到辰时了。” 朱标揉了揉眼睛就起身了,刘瑾松了口气叫来宫女服侍太子穿衣,一顿忙活之后朱标也彻底清醒了,走到前殿就见自己父皇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估计是早早就想去东宫看一看孙儿了,只是不太方便,虽然皇后在哪但开平王妃也那边,总是有些不方便,只能等儿子起来再一起去。 爷俩匆忙的用了早膳,然后就直奔东宫去了,沿途可见宫中张灯结彩焕然一新,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也是积极的各司其职,他们都清楚宫中有了这么大的喜事,必然是要有厚赏的。 昨日尚有些风,今日却是难得的大晴天,到了东宫之后,依旧是被拦了下来,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进去,常洛华要坐月子,就是朱标起码也得有半个月是见不到她了。 屋内的温度不低,马皇后让他们俩老实的坐一会儿,等气息温度与屋内一样了才准去远远瞧一瞧那两个孩子,朱标感觉比祭拜祖宗还麻烦,老朱这个急性子却是毫不在意,甚至跃跃欲试。 这就是所谓的隔代亲?朱标感觉自己地位不保,真是恐怖的皇三代。 等了好一会儿才进入了温度更高一些的房间,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奶娘正小心的照顾着两个皇孙,朱标也是终于迎来了与自己儿子的第一次会面。 “真丑!” “真好啊!” 朱元璋看了一眼后终于放心了,两个孩子体格都不错,看样子睡的也很香,可见虽然早产了些时候,但先天并没有亏损,只要精细的养大概率是能养大的。 最怕的就是刚出生的孩子一直啼哭,睡不稳吃不进去,老朱自己的儿女加起来都有二十多个了,其中也夭折过几个,还是有些经验的。 可能是察觉到了动静,左边的那个张嘴小声的哭了起来,另一个被吵醒也跟着哭了起来,马皇后走上前安抚的哄了几声,然后就挥手将爷俩赶了出去,并且让他们这几天不许再来打扰了。 被赶出承乾宫的老朱可谓是志得意满,理都没理朱标背负着双手就走了,看样子是去处理昨日积攒的奏章去了,过会儿今日的也该送到了。 朱标回头看了看紧封的宫门无奈的摇摇头朝着文华殿的走去,这段时间估计这儿就是他的寝宫了,开平王妃昨夜留宿是紧急情况,往后最多也就是白天过来照看,下午就要出宫了。 落座后朱标对着刘瑾吩咐道:“太子妃要养身体,你去同云锦商量下发赏钱的事情,凡事在东宫伺候的以及太医院的那些都不要拉下,银钱布匹都要发,讨个吉利。” “告诉她们,等皇孙百日另有嘉奖,让她们尽心伺候。” “诺” 等刘瑾下去后朱标从书案下面拿出厚厚一叠密信,仔细检查过火漆封后才拆开,时隔这么久汤鼎终于有回信了。 信中言说他一路向南边劫掠边招收武士水手,同南朝大名麾下的军队硬碰硬几次之后闯出了个海鬼王的匪号,南北两朝都派人同他接触,希望能获得他的效忠。 北朝的价码开的不低,但南朝的更大,毕竟汤鼎现如今是在往南朝疆域打,北朝军队跟在他身后捡漏,让南朝本就风雨飘摇的局势越发糜烂了。 汤鼎说他已经准备布下陷阱然后猛然回身一击,狠狠的坑一手北朝,既然是想要从中得利,自然要维持南北朝一个微妙的平衡,让北朝无力扫平南朝,又让南朝不得不拼命拉拢依靠他。 随信送来的还有两份地图,一份是很笼统的将东瀛全境主要城市以及山川河流画了出来,其中还标明了南北朝目前占领的疆域。 另一份就很细致了,只是很不全面,应该是汤鼎行军的路线图,因为亲自走过所以画的很详细,但只是一条线的地形图而已,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汤鼎才去没多久。 朱标看完后满意的点点头,汤鼎的统帅天赋在勋贵二代中应该仅次于徐允恭,大局观非常出众,的确是难得的人才,应该说不愧是汤和的儿子。 朱标看着日本如今的局势图加上汤和的情报开始推演,如果无外力的介入这场南北对峙的局面也就在二三十年之内结束,实在是他们越打局面越烂,基本就看谁先挺不住。 二三十年啊,时间绰绰有余,何况还有汤鼎在其中捣乱,他如今麾下也有数万好手了,其中五千是朱标给他的根底,还有五千是拿着朱标手令从义乌招收的矿工,都是难得的精锐。 其余多是招收的倭寇海盗,不乏南洋诸国的亡命徒,兵对船坚足以横行一方,何况东宫处于内乱不休南北对峙的状态。 汤鼎在东瀛的实力应该超过绝大多数的大名,也就是比两朝主力军弱一些,但汤鼎又没有需要死守的驻地,根本不需要同别人硬碰硬。 唯一的问题就是汤鼎的忠心到底有多坚定,能不能维持十几年的时间,麾下几万精锐足以让一个人膨胀的不成样子,何况他现如今孤悬海外,大明根本无法约束他。 虽然他的父母妻儿都在大明,但以汤鼎如今的权势,只要狠狠心,再生十几个儿子不也是轻轻松松,如果愿意跑远点占据个小国称孤道寡也够了。 朱标不自觉伸手敲了敲书案,从现在的来信看,汤鼎还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只要朱标想,还是能派几个人去制衡他的,因为汤鼎的根底就是那一万大明军民,那些人可还想落叶归根呢。 只是那样一来场面就有些不好看了,汤鼎尽心尽力打下了基业却要被几个莫名其妙的人捡便宜分权,是个人都会不满。 不制约的话,一旦汤鼎生出反心,那朱标的布局很可能功亏一篑甚至产生后患,虽说几率不大,但风险确实是存在的。 朱标叹了口气,赌人性十赌九输,一个合格的上位者绝不会赌人性,赢了什么也没得到,输了功亏一篑,不过暂且在看看吧,看汤鼎会不会主动请朱标派人支援。 汤和何其睿智,想必汤鼎应该也能了解自身的情况,毕竟是公侯子弟自幼耳听目染,这么浅显的道理不会不懂。 如果这一年都没有动静,那不管汤鼎愿不愿意,朱标必须派人过去了,大局面前个人利益无关紧要,布好的棋局绝不能乱。 xiashuba.com 此去的无论是汤鼎还是其余人都一样,该有的制衡必须要有,这不是信任与不信任的问题,而是以防万一,万一万一,万中出一就是大麻烦,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心中有了决断之后朱标也就不再纠结了,拿出姚广孝传来的信件看了起来,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辛旽竟然决意刺杀高丽王了,算算时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已经发生好几天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到大明。 高丽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夜同子弟卫那些英俊少年厮混的原因,竟然又渐渐起了雄心壮志,想要拿回赐给辛旽的权柄了。 高丽毕竟也是受儒家思想侵入颇深,王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权柄,天经地义,哪怕是辛旽这样的权臣也无力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割肉。 辛旽自知得罪世家大族态度,一旦失去了权柄,最后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被逼无奈之下决定先下手为强。 还通过姚广孝向朱标许诺,他愿意亲自到大明称臣纳贡朝拜大明大皇帝,往后年年朝贡的数量再加五倍,只要大明承认册封他为高丽王。 ……………… 第五百二十四章 良辰吉日 这个许诺很诱人,高丽现如今的贡品就价值不菲,老朱还隔三差五就朝高丽伸手要马匹,如果辛旽上位那根基定然不稳,只会更毫无底线的跪舔大明,借外力镇压其朝内的两班大臣。 往后几代逐渐成为正统才有资格跟大明讨价还价,这对大明来说非常合适,只是朱标有更深远的打算,自然不会答应。 如果姚广孝的计划顺利,那么高丽王将会遇刺身亡,身在开京联络了众多高丽大族的蒋思徳将会举大义号召平叛,诛杀弑君的乱臣贼子辛旽。 有姚广孝的配合,辛旽绝不是蒋思徳的对手,因为辛旽这一派系的众多骨干已经看出了许些端倪,知晓辛旽如果得不到大明的支持,那么哪怕成功刺杀了王,结局也定然是被当成叛逆剿灭。 因为辛旽缺乏高层基础,虽然他在高丽民间的威望很高,但得罪了太多世家高门,民间的基础并不足以帮他对抗世族的力量,毕竟辛旽的改革才短短六七年而已。 而且他自身腐化的速度也是很快的,刚上位的辛旽有野心但确实是准备为民请命的,但奢靡的生活还是腐化了这个曾经的高僧。 酒色财气无一不沾,这样的领袖自然让人失望,原本坚定维护追随他的官员也失去了方向,因此辛旽一系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重新倒向了世家大族。 其实这次预谋的刺杀不是没有消息传出,只不过被蒋思徳以及两班大臣们压了下去,当成妖言惑众的情报,都没有汇报到高丽王耳中,如此内外合力,高丽王死的也不冤枉。 辛旽一系还有相当一部分投靠了姚广孝,毕竟蒋思德那边的位置已经被世家大族占满了,他们大多出身不高,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左右都是在大明皇太子麾下效命。 其实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官员们都已经看出问题了,有人抗拒有人支持也有人置身事外,但终归都无可奈何,大明覆灭蒙元威压四海,如日之升如月之恒,而高丽内忧外患何能挡之? 朱标放下密信对殿下伺候的赵淮安吩咐道:“去叫礼部左侍郎以及高丽送亲使臣到武英殿候着。” “诺” 要尽快迎纳高丽公主入宫了,如此才好打着公主的名义光明正大的插手高丽庙堂,毕竟大明是天朝上国,高丽是朝贡称臣的藩属国,如果吃相太难看了可就说不过去了,而且也容易激起其他藩属国的恐慌心理。 高丽如今看似已经在朱标掌控之中了,但其实只是虚的,他明面上派遣到高丽的只有一个蒋思德,真正办事的是那些对高丽王以及辛旽改革不满的世家大族。 他们因为自身利益投靠了朱标,并且愿意把头磕在地上服从朱标的命令,因为他们知道朱标想要真正控制高丽,那就不得不依靠他们,毕竟天高皇帝远。 朱标刻意让姚广孝收拢辛旽的那些平民党羽也是为了将来制衡高丽这些世族高门,现如今大家利益一致,但等高丽王死后如何瓜分利益,那就看谁手里的牌更多了。 可以预见高丽王遇刺身亡,辛旽被诛杀之后,巨大的权力空洞将会让世家大族团结一致的全力清剿辛旽党羽,然后在内部消化这份权力。 而那时候蒋思德也约束不了他们,姚广孝也只能避其锋芒尽力保下一些重要骨干,因为他们俩手里都没有足够的兵力,大明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大军压境,而且大明内部也不会支持派兵征伐高丽。 所以只能一步一步的来,幸好高丽王留下了个不错的棋子,那个一直养在辛旽府中的王子,高丽王唯一承认的血脉,王位正统的继承人,虽然那孩子已经被辛旽狸猫换太子,但那又如何? 别管高丽宗室如何叫嚣,大明只会承认并册封此子为新一任的高丽王,新王年幼远嫁天朝的公主殿下派遣合适的大臣去教育保护王,不是很合理吗? 至于这个王能做多少年王位,那就看将来的权衡了,或者说要看朱标需要多久才能彻底打压下高丽那帮占据全国军政要脉的世家大族,什么时候能随意任免两班大臣。 还是那句话,高丽王以及辛旽的政策其实没有错,虽然有些急功近利,但高丽开国太久社会阶层已经彻底腐朽了,世家大族掌握了太多太多,底层百姓毫无出头之日不说,连生存都是个难题,不改革中兴,亡国之难就在眼前。 只可惜这两位掌权者,各个意志不坚,或许曾经有过救国救民的理想,但面对种种压力还是屈服了,高丽王沉迷俊俏少年,辛旽只顾贪权夺位,结果就是被庞大的利益集团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这些都是借鉴,朱标放下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世家大族虽然心思各异,但面对根本利益问题的时候,都是相当有默契的。 朱标又拿起蒋瓛转递过来的信件,此人为仪銮司指挥使,算是亲军都尉府的三号人物,是近来才被朱元璋提拔上来的,底子干净武略出众。 毛骧的异动被老朱察觉之后,亲军都尉府上层就做了些调整,毕竟老朱可以放纵一些人,但也得确保自己眼睛耳朵依旧有用。 是关于唐胜宗和陆仲亨的消息,这俩人去年因为擅用驿车而被罢爵去官放逐到地方,其实也不算什么大罪,只能说是老朱杀鸡儆猴。 这俩人一个延安侯一个吉安侯还都是跟随朱标北伐过的,算是东宫嫡系,只不过这俩人骄狂的很,北伐回来后就更猖狂了,酒后失言不敬上位不是一次两次,纵容亲属侵占良田纵马游京当庭殴打御史言官也不是一次两次。 纵然是面对朱标的教训这俩人也是当作耳旁风,所以老朱贬黜他们的时候朱标也没有出面求情,如此一来东宫门下也就自觉的同这俩人划清了界限。 不过勋贵们大多都是狐朋狗友,别看他们俩做的过分,皇帝太子都有意敲打,但还是有不少公侯将校有空就上奏求情,说看在他们俩往日的功勋上在宽恕一次吧。 俩人到了地方卫所也是大爷,谁也不敢得罪,毕竟人家是开国功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复起了,所以地方上也是不断上奏,希望圣上赶紧把这俩活祖宗领回去。 朱标思考了片刻起身朝着武英殿走去,礼部侍郎领着几名高丽使臣都已经到了,恭敬的给太子殿下行礼,朱标摆摆手到上位坐下。 “(外)臣等恭贺太子殿下子息昌盛,恭贺大明宗庙社稷有继!” 朱标笑着点头应下,这种恭贺估计这几天谁看到他都得来一遍,不过人家说的是好话,朱标也不能不让人家祝福。 客套了几句后朱标看向站在礼部侍郎身后的金澈问道:“入秋了,公主身体可还安康?” 金澈躬身笑道:“劳烦殿下关心了,托殿下鸿福公主身体安康,昨夜听闻太子妃临产,公主在佛前跪了一晚上,祈求佛祖庇佑太子妃以及皇孙平安……” 朱标乐呵呵的说道:“如此说来本宫也该给公主一份喜钱,以谢公主的心意,听闻公主喜欢书画,刘安,你去将文华殿那副《值雨帖》送到公主手中。” “诺” 高丽使臣们都是有荣与焉,太子看重公主,那也就是看重他们,千恩万谢的行礼替自家公主谢了恩。 “王爱卿,近来可有吉日良辰?”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就明白意思了,太子这是想要尽快迎纳公主入东宫,高丽那边虽然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但毫无异议,甚至迫不及待。 礼部侍郎第一反应却是感觉不太合适,毕竟吉日不是说有就有的,何况定好的日子怎么能说提前就提前,虽然太子妃要坐月子了,但您的东宫又不缺女人,何必如此急色。 不过朱标这么多年的好名声终究是发挥作用了,礼部侍郎也相信自家太子不是那种人,抬头看了眼朱标后躬身回答道:“七日后就是上上大吉之日,诚宜婚嫁之事。” aiyueshuxiang.com 朱标其实恨不得明日就把高丽公主接进来,高丽那边的消息也就这两天就传过来了,但也知道七日就是极限,毕竟是事关两国邦交,太草率显得无礼,而且礼部布置也需要时间。 “那就定在七日之后,王爱卿下去准备吧,虽然日子提前了一些,但礼仪不可疏忽,务必不能亏待了公主。” “老臣遵命,请殿下放心。” 礼部侍郎皱着眉头转身看了看几名高丽使者就下去了,太子殿下不是好色之人,否则宫中也不会这么久才只有一个太子妃,看来是高丽那边的事情了。 蒋思德顶着礼部的官职出使高丽,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自然有人关注,大明与高丽之间不乏商队往来,有些情况也瞒不过朝中这些精明的大臣。 不过大多人都只是认为圣上以及太子只是想效仿前元插手高丽内政,毕竟有了个忠实听命的小弟也不错,有什么事都可以让他去趟路。 所以大家也就装作不知道,何况他们也没办法插手回去,每天努力从圣上手中活命就够累了,哪有功夫替蛮夷小国操心。 ……………………… 第五百二十五章 随遇而安 等礼部侍郎下去之后,留在殿里的就只有高丽送亲使臣们了,朱标望着他们谦卑讨好的面容说道:“诸卿可曾接到家里的传信?” 几人闻言有些不解,对视一眼后回答道:“启禀殿下,外臣等近来接到的家书都只是族中长辈嘱托我等尽心为殿下效命,但有所需皆可传信家中,族中一定全力配合。” “臣等愚钝,不知所答是否为殿下所问,若不是还请殿下开恩指点迷津,臣等顿首以拜!” 朱标摆手笑道:“尔等虽是藩国外臣,但公主马上就要入东宫了,你们也算本宫的臣属,也就不同你们见外了,昨日接到密信,辛旽仰面视君有刺王杀驾之意,如今算算时间,恐怕也有个结果了。” 那几人身子一颤,他们学的也是正统的儒家文化,无论什么情况刺王杀驾都是不容于法统伦理道德的,所有的斗争都应该在规则之内。 金澈最先回过神道:“臣等都还没有接到这个消息,应该还是在路上,否则必然是要第一时间禀报殿下的。” 一旁的安姓的大臣躬身道:“辛旽在高丽权势滔天如今谋逆不臣恐怕是有把握的,但其贼虽然势大,但朝廷各部都掌握在宗室以及我等家族手中,无论成否成功刺王,辛旽事后必然伏诛,除非……” 一旁的几个人也跟着咽了咽口水,辛旽近几年虽然风光无限,各家世族都对他卑躬屈膝,但怕的不是他,而是王族宗室。 如今辛旽跟王决裂,也就失去了自己最大的靠山依仗,他的权势就不值一提了,其近几年笼络的党羽都是以科举出身的文人,面对世家的屠刀不会比鸡鸭强。 除非辛旽获得大明的支持,因为百年来的联姻,如今的王室都流淌着黄金家族的血脉,大明如果以此为借口重立王室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对世家大族就非常不友好了,辛旽的政策就是在刨他们的根基,如果他真的坐上了王位,那可真就是要翻天了。 朱标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脸色,欣赏了一会儿他们惶惶不安又不敢直言询问的纠结表情才开口道:“造反谋逆无可赦免,高丽乃我大明治下属国,其王废立皆应有我大明皇帝决断,若高丽王真有不测,大明也会派兵剿灭叛贼还高丽一个朗朗乾坤。” 其余几人松了口气,而金澈却是突然悟出了什么咬牙开口道:“我国局势不明,我王岌岌可危,外臣身为高丽使臣,理应请求天朝上国派兵进驻以平动乱!” 金澈身后的人忍不住狠狠拽了拽他的袖袍,如果大明派兵进驻了,那高丽到底是藩属国还是大明的一个州府,他们的家族将来何以立足,金澈是要陷他们所有人于不忠不孝! 安以荣跪倒在地急忙开口道:“辛旽不过一介跳梁小丑,根本不足挂齿,岂劳天朝上国兴师动众!” 其余人也纷纷开口婉拒,朱标没理会他们微微俯身同金澈对视了一眼,见他眼中满是坚定才满意的开口道:“安卿家所言有理,金卿家之言有些急躁了,如今已经要入冬天气寒冷道途难行,两国相距甚远,大军岂可轻动劳民伤财,不妨等等消息吧。” “皇太子殿下英明!” 又是一番套话之后,高丽众人告辞离开,朱标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同来时簇拥着金澈以其为首,离去之时已经把他孤立在外了,金澈独自落在最后面…… 朱标淡然的喝起了茶水,没一会儿一个三十余岁样貌普通的男人走了进来,拜倒在地:“末将蒋瓛参见太子殿下!” “暗地同金澈接触,如果是针对高丽人的命令,遵照执行便可,无需再来请示。” “诺” 想要办成大事,总得拉拢一批打击一批分化一批,高丽自治多年民风彪悍,大明贸然派遣大军入境,纵然能掌控一时之局,但必然成为高丽内部矛盾的宣泄点,得不偿失。 如果占领一个国家那么容易,蒙古帝国也就不会这么快灭亡了,想要接收一个完整且较为稳定的高丽,那么就需要高丽世家的配合,他们才能真正代表民心。 等人都下去了,朱标站起身打着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筋骨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大步走出武英殿,本准备去谨身殿,结果刚过武楼隔着挺远就看见胡惟庸几人急匆匆的背影,估计是被老朱传召过去商讨政务了。 这时候去也没意思,自己的东宫又回不去了,朱标只能挠挠头转身去找自己三个臭弟弟,别看都要入冬了,哥三个还在宫中开田预备开春的耕种呢。 甚至已经下令了,这田亩明年还要给朝廷交田税,往后历年都要如此,等后面的皇子长大了也都要亲身春耕秋收一次,体会民生之艰。 刚准备过去,就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太子爷留步,圣上有口谕!” 朱标驻足停步转身看着谨身殿伺候的太监急匆匆的赶过来,等他到了跟前朱标朝着谨身殿躬身行礼:“请圣躬安!” 那太监侧身站定开口道:“圣躬安,归义侯明升上奏有礼献上,让太子先去替咱看看吧。” 言毕那名太监笔挺的腰杆瞬间弯了下来:“启禀太子爷,归义侯的礼物应该是上等水西马,圣上已命人领归义候到御马监处了。” 朱标点点头道:“本宫知晓了,圣上一会儿也会过去?” “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天意,请殿下恕罪。” 朱标闻言也不意外,老朱不相信太监,对太监的管束颇为严厉,导致宫中太监各个小心谨慎,收个几两银子都战战兢兢。 言毕朱标就朝着御马监走去,离武英殿倒也不远,安置的马匹除了皇帝以及几位皇子的坐骑外,基本就是藩属国上贡皇帝的御马,都是让勋贵武将们口水直流的极品,非是银钱可能得的。 明升入京也有段时间了,一直以来谨小慎微,基本就没出过归义侯府,这次突然献礼不只是打得什么主意。 其实无论是老朱还是朱标,都对明升印象不错,夏国未灭之前他与大明往来的国书就很恭敬,还曾赠送给大明不少珍贵木材。 朱标除了在受降仪式上见过他外,也就只在大朝会上瞧过他几眼,文文弱弱的性子,确实没有一国之君的气魄,只能说是被其母彭氏教养废了,不过在如今这个时局反倒是好事了。 马皇后也特意接见过那位彭太后,俩人经历倒也相似,都是跟随红巾军出身的丈夫南征北战,一个曾为明夏摄政太后,一个现为大明皇后。 估计这次献礼也是彭氏的主义了,毕竟母子俩寄人篱下,就怕那天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被迫暴病身亡。 一路行到御马监,现任归义侯就迎了上来,规规矩矩的大礼参拜,朱标乐呵呵的亲手扶住了他说道:“你我年纪相仿,不必如此拘于礼数。” 明升一袭御赐的蟒龙袍,己身腹有诗书气自华,加上到底做过几年大夏皇帝,一身的雍容气度倒是比朱标那几个四肢发达的弟弟还强些。 “太子殿下宽怀,圣上更是天恩浩荡,但尊卑体统尚在,微臣不敢逾越。” “不瞒你说,本宫与你一见如故,只是碍于诸事繁忙一直没有时间去你府中拜访,如今倒是显得有些生疏了。” 周围有几名明家的宗亲陪同,闻言都是欣喜不已,他们以前是王公贵胄,现如今连皇帝都只是一个侯爵,更别说他们了,生怕莫名其妙就被明升陪了葬。 朱标说的话向来诚恳,加上现在掌握了所有主动权,明升这个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少年自然感动不已,眼圈一红都要哭出来了。 本来他就听说过,当初他们还没到京城的时候朝庭有人进言,准备照着孟昶降宋的前例举办受降仪式,还是皇太子殿下进言免了他的屈辱。 笔趣阁 明升哽咽道:“微臣何德何能,竟蒙受太子殿下宽怀以待,恨不能陨身以报天恩厚德,臣往后定然恪守本分绝不敢有丝毫他念!” 明升一哭周围的明家宗亲也跟着哭嚎叩拜了起来,他们哭了礼部官员可就笑了,这就是值得好好在史册上记上一笔的事情,这就是我大明的气度啊! 朱标宽慰了好一会儿,明升仿佛把所有的压力都哭了出来,擦干眼泪后整个人都明朗了许多:“让殿下见笑了。” 朱标摇头道:“生死存亡之间有大恐怖,明兄近几年久历动乱有压力也是正常,只是要记得活着才最重要,昨日之日不可留,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明升似有感悟的点了点头,朱标也不知道他悟到了什么,这种空话也就这种天真的人才会信吧,不过天真有时候也挺好,随遇而安起码比那些自不量力的人强。 就比如那个归德侯陈理,比明升大了五岁,也是称过帝的,整日自暴自弃哀呼其哀,也不想想朱元璋真准备杀他早就让他暴病身亡了,陈友谅都死了多少年了,让人望之生厌。 ………………… 第五百二十六章 神驹 前戏弄完也该上正菜了,明升陪着朱标走进入御马监,远远的朱标的目光就被一匹高壮无比的白马吸引,不需要什么伯乐,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一望之下就可确定这是一匹神驹。 实在是它太醒目太神骏了,哪怕是在大明的御马监,哪怕是在众多宝马名驹之间也是犹如鹤立鸡群一般,高昂灵动的头颅警惕地观望着来人。 御马监的马都关在马槽里面,此时场地内的只有十匹马,颜色各异嘶鸣不断,其中九匹都以上了鞍缰,唯有最中间那匹身无余物被一群侍从围在中间小心安抚。 那马见来人众多抬蹄嘶吼一声,整个御马监所有的马匹都安静了,它周围的马匹不顾旁人的拉拽俯首四散奔逃。 万马为之辟易,鞯勒不可近,近辄作人立而吼,威仪赫赫神武不凡,这场景就连朱标都忍不住咂舌不已,御马监的官员也都是一个样子,膛目结舌。 朱标从来都不是一个多喜爱马匹的人,宫中多御马,高丽蒙古等各处年年都有上等名驹进贡,但他都懒得看一眼,可在这一瞬间他也忍不住心动了,应该说是个男人都会想要征服如此神骏。 明升的叔父见此也终于松了口气恭敬的在旁说道:“启禀太子殿下,此马生于洪武元年冬,是两山中的养龙坑所出,传言养龙坑泓淳裔深,开阖灵气,而蛟龙实藏其下。” “当春日始和,物情酣畅,土人立柳坑畔,择牝马之贞者系之……必获龙驹焉!” 所谓养龙坑在唐宋时期为水东宋氏附属功州地,元代被水西土司侵占,元末明玉珍建立大夏又归夏国,而今名义上归附到了大明。 朱标忍不住问道:“此马甚高,具体如何?” “身长十有一尺,首高九尺,尾之高比首而杀其二尺,有肉隐起项下,约厚五分,广三寸余,贯膺络腹,至尾闾而止。” 太高了,明朝一尺是什么概念,换算到后世约31厘米,这匹马竞然体长近三米半首高也有近两米八,真真不像是人间之马,其余马匹在它身旁就宛如幼驹一般。 朱标也已经想起来了,这匹马也是青史留名的,是与狮子骢照夜白的卢绝影等齐名的飞跃峰,正是明升所献,宋濂作《天马赞》后来杨慎也作过《养龙坑飞越峰天马歌》。 由此种种既可知此马何等神骏,朱标回头对刚赶回来的刘瑾说道:“去请圣上过来,上天降此英物,又经归义候献上,即可知所宝惟贤,则迩人安。” 刘瑾应诺一声立刻退去,一旁的明家人欣喜不已,不枉他们精心筹备了这么久,如果圣上也欣然接受,那么于情于理都不好针对他们了,明家也可以真正的在大明繁衍生息了。 朱标忍不住同身旁的明升交谈了起来:“此等神驹恐怕也不是常有的吧?” 明升也是郑重的回答道:“养龙坑自古多出名驹,也就是水西马,但一般的水西马也就体高也就三尺半有余,如此神骏的恐怕也是数百年难得一遇,传闻此马出生时便极为不凡,水西土司作为礼物献上……” 朱标后面问的就不是马匹了,而是关于贵州土司的情况了,贵州一带唐、宋、元诸朝均以土司羁縻,自治自立。 如今虽然夏国投降,但贵州土司依旧没有彻底向大明称臣的意思,还是在不断的讨价还价,希望维持自身自治自立的局面,甚至还有同云南粱王结盟以抗大明的意向。 四大土司家族心思各异,朝廷派刘伯温去巴蜀还留汤和统兵镇守就是为了进一步向贵州土司们施压。 贵州情况复杂,除了四大土司之外还有大大小小数百个土司,土司之外又有无数扎寨自保的少数民族,民族成分复杂各族势力之间时常因利益相互搏杀。 那边相当排外,大明派遣了不少暗探过去,十去九不归,寨民土司杀人掠货简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种种条件之下,大明得到的情报并不多。 但是贵州自古以来就是中原和两湖地区通往西南地区以及中南半岛的重要通道,无论是商旅使节还是军队,想要南下到云南以及中南半岛,在不经过贵州地区的情况下,要么通过巴蜀地区直下云南,要么从湖广地区穿越广西, 但是走这两条通道绕过贵州,都会拉长路线和补给距离,大明最缺的就是补给,想要跋山涉水平定盘踞云南的梁王和大理段氏绝不是轻松的,派遣的将士多了补给供应不上,少了还打不过。 如果控制了贵州地区,那么中原王朝就有了一个掌控西南各省的稳固战略支点,极大地缩短了补给距离,对于收复云南控制和稳定川滇桂地区都有很大的帮助。 当年蒙古大军南下伐宋,忽必烈率领一军穿越川西和吐蕃,剿灭了盘踞云南和缅甸地区的大理政权,再从云贵地区迂回进入南宋境内,使得南宋遭遇了南北夹击的不利局面。 基于历史教训和现实情况,朱元璋早就决定彻底扫平云南地区的元朝残部,然后掌控云贵地区,绝不能再让他们游离于皇权之外,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先拿下贵州作为战略支撑点。 从去年开始,一道道直通贵州的驿路就开始修建了,大明已经做好派军进驻贵州扫平不愿归于王化的土司们的准备了。 明升对贵州内部知晓的不多,毕竟哪怕是夏国也没有彻底拿下贵州,只是胁迫他们上贡而已,加上明升自己也从没掌握大权,那几年就是坐在王位上当个吉祥物。 幸好一旁的夏朝宗室有不少同土司打过交道的,在一旁查缺补漏倒是让朱标了解不少,毕竟他们也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希望能重新走上仕途,坐吃山空的滋味可不好受。 现如今贵州那边的最大的土司名为陇赞阿期,汉名为霭翠,为水西彝族第六十六代君长,于元朝末年世袭顺元路宣抚使,八番顺元沿边宣慰使,领水西四十八目。 正说着呢,就有太监提前过来禀报圣上驾到,朱标领着众人向后迎了过去,到了御马监门口看着远处的仪仗过来,周旁还有不少礼部以及翰林院的官员。 看来自己父皇是要表演一番了,明家众人也是眼神明亮,大家两厢情愿各取所需,大明皇帝博个好名声,善待降臣宗室历来都是罕见的善举。 一番大礼参拜之后,朱元璋也是亲手扶起明升,让其同太子一同跟在身后左右,进了御马监后,纵然是老朱已经得到了消息也忍不住咂舌而叹,一旁的礼部以及翰林院官员也是惊异不已,口里念叨着天降祥瑞。 也幸好老朱带来的都是文臣,要是把那帮勋贵武将带来恐怕御马监都要被他们的口水给淹没了,没有任何一个武将能抵御此马的诱惑,远比什么美女佳人强上百倍,有了此马谁还跟老婆睡? 朱元璋领着众人绕了好几圈观赏神驹,周围全是歌功颂德的声音,朱标听的烦躁明升听的脸红,而老朱则是当他们在放屁,一句都没听到耳朵了,心里只想着怎么骑上去跑两圈。 明升叔父赶忙上前说道:“启禀圣上,此神驹天生野性,土司建言若想骑乘必先以囊沙四百劬压之,人跨囊上,使其游行苑中,久之,性渐柔驯方可鞍骑。” 朱元璋兴致勃勃的点头道:“上谓天既生此英物,必有神以司之,诏礼部以牲牢祀于马祖,诸卿各显神通,画其像作诗文以敬神明,御马监主事按策准备囊沙,咱要亲自驯服此马!” 前面的都好说,周旁的官员纷纷应诺,但听到最后一句可就都炸了锅了,这马如此高大而且野性十足,如果皇帝不小心被掀下来可是要出大事的,纷纷上谏阻拦,礼部尚书都已经抱住朱元璋的大腿了。 明家众人也是纷纷劝阻,皇帝有个万一他们被凌迟都算痛快的了,朱标也跟着劝了起来,实在是有些危险,这马现在就这么高,再垫上沙袋就更高了,这要是摔下来可够呛,何况马蹄更危险。 朱元璋也是清楚,只是一个男人看到如此神骏实在是心痒痒,如果让别人帮忙驯服总感觉有点难受,但他背负的太多,儿子未及弱冠孙儿刚刚出生,大明还需要他。 朱元璋突然问道:““标儿你想不想骑?” 还不等朱标回话,礼部尚书就哭嚎了起来:“圣上三思,您骑不得太子殿下也骑不得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国之根本!” loubiqu.net 翰林院的官员也是喊道:“明家包藏祸心,引诱君王,臣请诛其族!” 明升眼泪汪汪道:“圣上三思,神驹虽好但也不过是一匹马,最终还是会臣服到圣上胯下,何须二君亲自驯服……” 朱标看着远处那匹灵动飘逸的生命道:“儿臣不想骑,但想去看看此驹骟了没有,如果还没有那才是大喜事。” 明升叔父赶忙道:“没有骟掉,此驹今岁才长出四齿,想着献给圣上决断,不敢私自动手。” 马生下来一、二年间在草地上进行精心骑乘训练,使其饱食青草,膘满体壮。长出四齿即去势,如此马匹矫健勇壮,而且有力柔顺,不会咬人、踢人。骑马的人在马背上感到很平稳。下马后不用拴马,马也不会离开走远。 ……………………… 第五百二十七章 情况复杂 一匹马再怎么神骏其实也就是那样了,并不会有过多的影响,最多成为官员们歌功颂德的理由,武将们酒席间的谈资。 但如果优良的基因能够传承下去,哪怕没有这匹这般神骏也足够了,在这个时代,陆军依旧还是以骑兵为王,优良马匹的作用不言而喻。 朱元璋闻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御马监的官员吩咐要好生照料此马,等开春后择优良母马配种,不可疏忽。 随即就是对明升好一通夸奖,虽然没赏赐什么东西,但这份夸奖对明家来说可谓是如淋甘露,夏国在最后是献城投降的,宗室大部分财物得到了保留,他们并不缺钱,缺的是生机。 见时候差不多了明家人主动拜别,献上了礼物主人家也高兴了,再留下就难免有邀功请赏的意味了。 等明家人都离去后,朱元璋最后看了眼那匹野性十足的神骏,然后领着朱标离去了,其余官员四散而去各司其职。 等过了西角门爷俩身边就只剩下太监宫女们了,朱元璋开口道:“犒赏三军的物资开始运输了,能走漕运的尽量走漕运,户部那边有点缺口,内帤尽快调配吧,这风声都传出去了,如果缺斤少两又该有人闹腾了。” 朱标跟在自己父皇身侧道:“儿臣回去后立即安排,绝不会耽误犒军。” “方才儿臣同明升聊了几句,贵州土司还没入朝奏拜的意思?”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咱的驿路都要修完了,他们自然知道怕了,最近往来的使者都多了起来,等明年开春就上表称臣率土归附了。” “父皇准备如何安置他们,贵州土司林立民风彪悍,纵然是率土归附了我大明恐怕也很难掌控。” 朱元璋也清楚这一点摇头道:“慢慢来吧,左右不过分化拉拢打压,咱准备将西南各处的屯田卫所军移到贵州广设卫所,中书省和都督府那边已经在准备了。” 不同大明其他地方,贵州排外情绪极高,不是迁移百姓可以解决的,贸然迁民,恐怕朝廷刚把百姓安置好,过几天再来看就只剩下被烧杀抢掠后的断壁残垣了,只有迁移卫所军卒以武力自保,才能安稳扎根抵抗土司青寨,成为大明逐步掌控贵州的基石。 卫所扎根后才能不断往贵州迁移百姓,逐步同化那些少数民族,如果贵州连汉民都没有几个,那改土归流归于王化自然也没有施行的基础,土司再如何对苗裔来说也是自己人,而非外族之人。 改土归流可是明朝中后期才开始施行的,在那之前并没有那个条件,实在是贵州少数民族太多,方才朱标听明升叔父言。 贵阳而东者苗为多,而铜苗九股为悍,其次犵狫,佯犷,八番子,土人,峒人,蛮人,冉家蛮,杨保,皆黔东南夷属。 自贵阳而西者,罗罗为多,而黑罗为悍,其次曰宋家,蔡家,仲家,龙家,僰人,白罗,皆黔西夷属。 诸苗夷有囤峒而无城郭,有头目而无君长,自古不宾,滇南之境,非由贵不达,汉不能尽服黔中,唐辄失志于南诏……… 如此众多的民族,他们互相之间就矛盾重重,常常拼死杀伐抢夺妇人粮食,真可谓弱肉强食优胜劣汰适者生存,随便把大明普通妇孺百姓迁移到那边,说是送羊入虎口也不为过。 朱标手中的情报还是有些少,现在不同于后世民族大团结各族兄弟姐妹齐心协力,而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时代。 现在汉民在他们眼中绝不是自己人,在汉民眼中他们都是不通教化的蛮夷野人,双方互相看不上。 谈论间就回到了谨身殿,父子俩落座歇息片刻,各自饮了一杯热茶,然后就开始批阅奏章了。 朱标现在也没办法,对高丽日本他能下狠手毒计,但对自己国民就只能以柔和手段徐徐图之了,总不能调遣征西大军血屠万里,然后再往里迁移汉民吧。 朱标翻开奏章第一件事就是地方州府上报赣州府地震,有两县房屋倒塌牲畜被压死,伤者数百,亡者数十…… 这种人力不可抗的情况,谁也没有办法,朱标批阅地方安抚救济百姓,一应用度由朝廷供给。 下一份是大督府的奏章,襄阳郧县民易文通聚众作乱,集船五十艘建旗号劫掠百姓,卫国公邓愈调襄阳卫兵讨之斩其伪参政王某等余党悉平之,请圣上嘉奖。 能集船五十能耐不小,若是往前数个二三十年估计能有大作为,只可惜现在天命以立,聚众作乱死路一条。 随手批阅之后再拿起另一份奏章,朱标的脸色瞬间就黑了起来,户部奏报泸州府大军仓失火,大量储粮被焚毁,波及民房五座,死伤看守军卒七人…… 这可真是巧了,朝廷刚要调集周边州府的存粮犒赏三军,泸州府军仓就失火了,而且看守的军卒也死了,可真是治罪都找不到犯人了。 朱标哼笑一声就把这份奏章递给了自己父皇,老朱看完后眸光一寒,随即让太监去传唤胡惟庸以及户部御史台的官员到底。 朱标施施然的坐回原位拿起下一份奏章,这种事情不用多想,真是巧合的机率低的不能再低,军仓本就是禁火的地方,如今可都快入冬了,平白无故怎么可能燃起这么大的火势。 兵部奏请赐北平红罗山新附鞑靼军五千七百余人绵布及平民煤,朱标思虑片刻后还是准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何况五千余人的供应也不算大。 还有常遇春上奏,故元知枢密院伯颜率其官属一十六人士卒五百三十人来降并献马八百匹驼五十头,朱标批阅赏了个闲散的武职。 这两年来投靠大明的蒙古部族不少,族民都安置到了北平府附近,其首领都赏赐闲职孤身到南方就任,几年后才有重回边疆到机会,如果稍有异动,连同族人俱诛之。 过了一会儿胡惟庸等人就到了,朱元璋直接把泸州府的奏章甩了下去,这件事既然是由户部转奏,那定然是经过了中书省,所以这几人心中都有数了,先请罪再保证,但还是免不了被喷的狗血淋头失魂落魄。 没一会儿蒋瓛又进来了,老朱怎么可能就信任他们,定然是要做两手甚至三手准备的,一旦派去调查的官员有同谋包庇的情况,一应同罪论斩! 等到天黑这两日的奏章才算处理完,朱标开口将高丽以及日本的情况讲了一遍,老朱听的很认真,他其实不在乎那些地方,因为境内的云贵都不好彻底掌控何况是境外的飞地了。 但他想看看自己儿子的手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这是一个优秀帝王应有的素质,朱标没出京城,却能影响两国内政,甚至卓有成效,这是很难得的,无论成否都是个锻炼。 “东瀛那边可以考虑让蓝玉过去,也不用去找汤鼎分权,就让他去北朝好了,以他的本事给个几百精锐就能起家了,省的他在家里折腾。” “至于高丽,既然你已经控制住了局面那就不能急切,当要徐徐图之,世族那边要安抚要让他们相信你缺了他们就不行,给他们名利权势,让他们疯狂压榨高丽百姓排除异己……” “咱看高丽就要乱了,只不过是靠着王室数百年积攒的名望在勉强维持着,等咱们顺应世族之请册封那个非王室血脉的小子为王,再放出半真半假的消息,不出几年必然又是乱世之局,只有那时候你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扫清世族重立新规…… 朱标不时点头附和,心中不禁感叹自己老爹不愧是造反出身的行家,姚广孝跟他比起来还是稚嫩的很,难怪历史上姚广孝要忍到朱允炆上位才敢去勾搭朱棣。 要是朱允炆能学到其祖父半分手段,也足够轻松镇压他们俩了,也不至于沦落到成为笑柄的地步。 这一谈就是一个多时辰,老朱仿佛回到了当年那段峥嵘岁月,不时拿着当年元末乱世里的事情举例,谈到后面朱标都不好说这区区东瀛高丽,两个弹丸之地,哪里需要这般乱世屠龙之术。 不过受益匪浅也是真的,朱标虽然生在乱世,但作为少主,一直都是坐镇在大后方的,毕竟乱世争雄沙场征伐生死难料,如果前方的朱元璋有个万一,朱标就是整个势力的凝聚点。 2kxs.la 他早期对乱世接触不多,无论是老朱还是马皇后都只要求他健健康康,他好好活着就是对自己父亲最大的帮助与贡献,结果还不等长大发挥作用,老朱就把天下打下来了…… 辞别老朱之后,朱标回了东宫,这时候开平王妃蓝氏已经出宫回府了,明日才会再来探望,马皇后也会后宫休息了。 朱标突然又想看看那两个丑丑的小家伙了,当然更想看看自家太子妃,到了承乾宫门前就要进去,结果被云锦拦下。 原来马皇后走前下了严令,绝不可让太子入内打扰皇孙以及太子妃,胆敢擅放者,杖责三十! “殿下若实在想入内,奴婢明早愿去坤宁宫领罚………” 第五百二十八章 立锥之地 自己母后这哪里是给奴婢们下的令,分明就是给朱标下的,平白无故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儿让云锦去挨杖责。 “那本宫不进去了,你去给太子妃传几句话吧。” “诺” 让云锦转递了几句关切的话,朱标就甩了甩袖子,背负着手回了文华殿安寝,宫中能以殿为名的建筑,都是极大的,文华殿作为储君的专属书房更是如此。 进了内殿就见暖玉正趴在被窝儿里,估计是等的太久太舒服了,都已经憨憨的睡着了,天冷夜寒她暖床的任务又开始了…… 第二天一早,朱标就在暖玉的服侍下起来了,洗漱更衣用了早膳之后就在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上早朝去了,这个时辰天还没亮,抬头尚能看见明月群星,昼短夜长。 呼吸了一口新鲜又有些寒冷的空气,前方的道路在提灯的照耀下有些灰蒙,穿过左顺门到了班房,里面已经燃起了火炉,不少官员在旁取暖闲聊,太监们供应着热水。 朱标踏步走进后又迎来了一大群官员们的恭贺,热热闹闹的客套了一会儿后才消停下来,众人该补觉的继续补觉,该闲谈扯淡的继续去扯淡。 这个时辰就连贩夫走卒都还没起来讨生计,一群大明最高贵的官员老爷们却是早已披星戴月的赶来上早朝了。 随着时间一到,一个平淡的早朝就开始了,但就在结束之时,外面传来地方卫所的紧急奏报,高丽使臣还没到但消息先一步送到了京城,高丽王王颛遇刺身亡…… 文武官员听到此事后交头接耳的议论了几声,随后就兴致缺缺了,对他们而言一个藩属国的王被刺身亡无关轻重,左右谁上位不是上位,不耽误朝贡就好。 礼部尚书站出来说道:“高丽王乃我大明所册封之王,圣上派遣使者授予册宝衣冠,如今却被奸人所刺,我大明理该派遣使臣前去主持大局,并择其宗室优良子弟为新王。” 其余官员也纷纷附议,此事这么解决就可以了,虽然详细的状况没有讲清,但也大概听出是高丽内部的问题,内部问题由高丽内部解决就是了,又不是外敌入侵,大明总不能隔山跨海帮他们平叛吧。 朱元璋也是顺水推舟道:“那就由礼部安排使者去走一趟吧,尽快出发。” 朱标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也没刻意安排自己人去走这一趟,远在开京的蒋思德手中有朱标的手令,足以让使臣听命行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明面上的事情其实就是流程了,关键的都在暗地妥协谈判之中,朱标相信姚广孝会做好的,毕竟高丽世族虽然是地头蛇,但大明却是真正的猛龙,纵然暂且不过江,但也拥有绝对的谈判优势。 此事解决完后早朝就散了,朱标领着户部尚书侍郎们就朝着宫中内帑库房走去,户部的钱粮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太子承诺的内帤钱粮了。 一通蒸腾之后,内帑看管太监们都苦着脸看兵卒差役们一箱一箱的往外搬着银钱,他们都替天家心痛,这个搬法,强盗看了都会流泪。 朱标看了一半就走了,虽然不是太在意,但这么看着属于自己的银子被这么搬走,还是有些难受,眼不见为净吧。 反正也不用担心别的,任谁也不敢贪污内帑的钱? 何况很快就有新的进账了,徐允恭常茂等人可不是白去北方的,随着北方日渐寒冷风雪连绵,蒙古各部对粮食布匹茶叶燃料铁锅的需求增大,开出的价格也是高的离谱。 商者趋利而行,纵然朝廷抓的严,但总不会缺利欲熏心之辈,毕竟只要成功交易一次,纵然会被边军层层克扣一些,但剩下的也足够他们一举成为豪商巨贾了。 何况还有不少北方驻守的勋贵将军们亲自出马的,如此一来虽然北方天寒地冻但商路却热闹的很,有偷偷摸摸的也有光明正大的,就看背后的关系硬不硬了。 朝廷派遣的御史台官员们收获甚小,但徐允恭等人却是收获满满,由利欲熏心之辈自然也有清正廉洁的,当然更多的是羡慕嫉妒恨的,自己吃不到肉别人家却顿顿大鱼大肉,实在是恨啊。 不过在如何也是有默契的,知情者不可能将此事汇报给御史台的文官,因为文武分立天然就有矛盾,那些人可以背叛某个人但却不能背叛自己的阵营,否则往后就身无立锥之地了。 而徐允恭常茂等人就不同了,他们本就是勋贵集团内部的嫡系子弟,甚至是未来的领军人,内部矛盾内部解决,自然可以不用顾忌什么。 如此一来徐允恭常茂等人捕获的商队是御史台那帮人的数十倍,私运商队通过的一道道关口,只要重刑严查没有差不出来的,这些镇守的将领们都有罪。 目前徐允恭上交给朱标的名单上,勋贵侯爵就有四位,五品以上的将军指挥使二十七位,五品以下的八十二位……… 这还远远没查完呢,常遇春提前将此案盖棺定论了,如果不是因为北方战事将起,太动摇军心也合适,这个数字在翻个翻也不足为奇。 不过这些人也不都是主谋,军中讲情义,有些将领就是粗人,喝好了什么都敢拍胸脯应下,全然不顾朝廷明令禁止的条例。 被截获的偷运商队有些装着货物还没进草原,有些是赚的钵满盆满刚从草原出来,无论哪种都是赃款,自然要被收归国有,涉案商号还得被抄家。 敢做这种事的胃口就没有小的,如今却是正好能贴补一下内帑,虽然国库里的钱粮也都能被朱标任意支配,国库内帑的分界其实并不大。 但朱标觉得这方面还是尽早划分清楚的为好,他跟老朱都是用内帑补贴国库,可谁知道后世子孙会不会不要脸的用国库补贴内帑。 而且也是打好规矩,若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实在难以服众,如果彻底分离内帑与国库了,那连皇家都不能从国库随意掏钱,你们这些臣子何有胆量脸面去贪污国库? 一路走到武英殿,里面站着不少人,见朱标大步流星的走来都急忙跪了下去,额头紧贴地面,双手平身在前方,以一种怪异的口音说道:“蛮夷外臣参见大明皇太子殿下,大太子殿下……” 这群人皮肤略黑穿着打扮都是大明的衣冠,看材质都还是很好的颜色也很鲜艳,一旁的礼部官员脸都黑了,教了这么久还喊什么大太子,真真蛮夷难以教化。 朱标坐上主位后朗声道:“诸位远道而来不必多礼了,都请起身吧,赐座。” 一旁的太监们搬来椅子,那群人其实也没听得多明白,但也看出来是让他们坐下,都欣然接受了,心中暗想大太子比大明大皇帝好接触多了,见大皇帝的时候别说坐了,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一顿训话后迷迷糊糊就被拖出去了。 朱标挨个问询了其国国情还有其国主的身体,言辞诚恳情真意切,虽然这些使臣们的官话很差,但也大概能听懂,何况还有专门的官员帮着翻译。 这些使臣来到京城后本就有些自卑,见到大明太子竟然对他们如此尊重热情,都是知无不言,甚至还都会抢答了。 现今南洋诸国也是战乱频繁,王朝兴立速度极快,去年就有使臣来大明上表,结果回去的时候自己国家都已经没了…… 这种情况也就导致大明看不上他们,老朱也只当他们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收了他们那点玩意儿后还点贵重的瓷器布匹,让他们能回去交差。 尊重是所有人都渴求的东西,尤其尊重你的人身份越高贵,那这份尊重带来的欣喜就越大,以朱标的身份,别说几个使臣,他们国王来了都该感激涕零。 yawenku.com 话到最后朱标就把话题引到了倭寇身上,那些使者立刻就有愤恨之情了,倭寇现如今可谓是人憎狗厌,偏偏还武力强悍,对南洋诸国来说,倭寇带给他们的痛苦倾四海之水都无法洗清。 朱标自然也跟着同仇敌忾了几句,南洋使臣们也清楚大明高丽才是倭寇的主攻目标,所以还主动安慰了朱标几句,只不过这群家伙唠唠就下道儿,几句话的功夫就开始吹嘘其自己国家剿灭了多少倭寇。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临近国家同样如此,远交近攻适合所有人类势力,南洋诸国矛盾重重,就如占城和安南现在还打仗呢。 如今自然是不能让对方嚣张,朱标刚开始还认真的听了几句,然后就发现如果他们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整个东瀛应该是被他们杀的没几个活人了,汤鼎应该也是叛变了,一直传递假消息蒙蔽他…… ………………… 第五百二十九章 南洋事宜 朱标硬着发麻的头皮听完他们的吹嘘,然后给一旁的礼部官员使了个眼色,礼部那个官员也是机灵,立刻也吹起了这两年大明对倭寇的战绩。 言辞间的数字远比实际高出十余倍不止,没办法,总不能说大明的战绩比占城这个小国都弱吧,反正大家心里都有数。 吹到最后,礼部官员也把倭寇入侵数量锐减的消息说了出去,很是认真,这下南洋诸国的使者们就有些吹不动了,谁都能看出东瀛只要内战不停,倭寇的数量就不会减少。 那大明这边的的倭寇少了,那他们所要面对的倭寇就多了,此消彼长不外如此,再三确定这不是吹嘘之后,南洋诸国的使臣们就有默契的开始吹捧起大明。 什么大皇帝是如何英武,大太子是如何仁慈,大明横扫蒙元兵锋是如何强悍等等,说到最后就开始希望天朝上国能庇佑他们这些属国,他们愿意年年纳贡岁岁来朝…… 朱标皱起眉头道:“诸位都是我大明属国,只是我大明百废待兴,实在难以抽调兵力去南海剿匪,此事容后再议吧。 占城使者立刻趴伏在地上说道:“请大太子怜悯,我占城正处水深火热之中,希望天朝派遣天兵救助。” 其余使臣也是跟着拜了下去,虽然他们国家的面临的局势没占城这么艰难,但也知道如果南洋倭寇数量再加多,那可就是天灾了。 如果能哄得大明帮他们巡视海域,那可就太好了,省下来的资源用来享乐不好吗?反正大明离南洋如此之远,也不用担心别的,大不了朝贡的时候多带点稀罕物过来。 听着他们的诉求,朱标面露怜悯,但嘴里却是丝毫没有放松,南洋诸国都颇为富庶,盛产粮食海产品等,大明东南各州府广种的占城稻就是宋朝时南洋传过来的。 如果因为这些去攻占南洋诸国无疑是亏的,毕竟南洋离大明实在太远,纵然是打下来了其实也和贵州是一样的,只能以羁縻政策掌控,得不偿失。 但如果现在有机会,朱标自然是愿意刮一刮南洋的油水,元朝留下的烂摊子如果内部消化实在是需要时间,能有机会提速自然是抓住的。 半个时辰后南洋使臣们嗓子都快哑了,但别说,官话的进步还是挺明显的,朱标则依旧如同开始那般四平八稳,一丝一毫的利益都不愿让出去。 yyxs.la 最后还是占城市那边先松了口,毕竟他们是面临危机,如果能缓解沿海的压力,那他们就可以专心抵抗安南的入侵了。 占城使臣声泪俱下道:“外臣请大太子开恩,派遣一支水师帮占城抵御倭寇之患,水师自开拔之日起的一应用度我占城皆愿供给。” 朱标为难道:“这不是粮饷的问题,如此劳师动众跨海作战实在有些危险,倭寇凶狠本宫何忍将士们埋骨他乡………” 能作为一国使臣的基本无庸才,虽然朱标还是拒绝的态度,但其中的些许动摇还是很明显的,使臣们见有机会自然也就开始加大投入了 你来我往又耗费了半个多时辰,南洋诸国所要付出的银粮才终于打发了他的心理预期,朱标看着还在不断哭穷的使臣们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使臣传信回去,请国王再派遣使臣同我大明达成契约,契约达成之日,便是我大明水师开拔之期,诸国往后再不受倭寇侵扰。” 这种事情自然需要一份正式的国书,各使臣心思各异的拜别离去了,礼部官员也一同告辞,等人都下去了,朱标笔挺的腰杆松软了下去,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 大明自建立以来,沿海船厂就没有一日停歇过,船舰规模绝对是当世独一档的,只是一直以防守为主,主动出击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一直当个摆设也是事情,虽然扫荡南洋难免有所伤亡,但也没办法,总不能因噎废食,大明往后是要引领大航海时代的,没有一支威慑寰宇的舰队如何能巩固夺得的利益。 其实就算没有南洋诸国供应粮饷,朱标明年也是要令靖海侯率队出征的,如今找到了冤大头,再好不过。 何况大明水师纵横东南黄三大海域,必然会促进贸易发展,要知道根据礼部的记载,宋朝时候就六十余个国家和地区有贸易往来。 元朝时候更是同近百个国家和地区发展了海上贸易关系,这些国家和地区涉及西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广阔海域。 特别是宋朝时期,上到中央朝廷,下到地方官员,都特别欢迎海外商人来做生意,宋朝皇帝甚至会下诏书寄往南洋诸国招徕生意,跟他们说,大宋欢迎你,快来做生意,利益丰厚。 一艘外国商船来到后,朝廷直接收取百分之十的货物作为关税,剩下的就可以自行开展贸易了,这也是大宋财政为何如此富足的一部分原因。 别的不说,宋朝的经济政策确实比较先进,朱标研究完之后也觉得有不少是可以借鉴的,目前大明海外贸易稀少,除了老朱不喜欢海贸,更喜欢朝贡贸易之外,就是因为倭寇的存在了。 一般的商队漂泊在海上,如果被倭寇盯上,无异于在大草原遇上了饥饿的狼群,因为损失巨大,从元末起就很少有外国商队来华贸易了。 朱标站在大明权利的最顶峰,高层建瓴之下可以看见大明对外的贸易体系已经有些扭曲了,因为倭寇以及大明当前政策的原因,海外诸国能顺利到大明的船队唯有使臣船队。 基本没有私人商队,这很不好,宋朝时平等互利的贸易制度已经有向朝贡制度扭曲的态势,成了皇帝对化外之国的一种恩赐。 朱标要做的就是提前将扭曲的部分掰回正路,首先就是肃清沿海海域,让贸易商路重新开始,海禁是没有必要的,在朱标的影响下,老朱至今也没有下达片板不得下海之类的命令。 等明年在狠狠打击一波倭寇之后,朱标就会让江南士族牵头开始海外贸易,这也符合他们的自身利益,有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后面就顺理成章了。 至于倭寇其实自汤鼎入东瀛之后就已经不足为惧了,等合适的时候朱标就会下令将东瀛海域封锁,在强行让东瀛南北朝配合肃清倭寇。 其实倭寇也不受东瀛南北朝的待见,毕竟他们的本质就是强盗,本来就是因为在自家实在抢不到东西了,才会源源不断的侵扰别国。 如果朱标投入这么大资源的水师,连个区区东瀛的倭寇都解决不了,那朱标可就要生气了,虽然他还不是天子,但一怒浮尸万千还是可以做到的。 朱标叫刘瑾传膳,跟着群家伙说了这么久,肚子都饿的不行了,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内殿躺下歇了一会儿,随后就被一道道菜肴的香气勾起,好好的吃了一顿。 吃完后又到工部走了一趟,叫来那个研制出颗粒状火药的匠人,其实不能叫匠人了,人家如今已然是工部员外郎了,堂堂正正的大明五品官员。 扶起千恩万谢的员外郎,朱标当着所有人的面勉励他,希望他继续研究火器火药,只要还能有研发,一定还为他请封,封妻荫子高官厚禄甚至爵位都不吝啬。 此言一出,工部官员们面色各个都有些不好看,虽然他们不是礼部以及翰林院的那些学究,但他们到底是士人阶层,高贵的读书人,十年寒窗苦才得官位,怎么这群匠人也能当官了…… 只不过工部官员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也是依仗着众多工匠,知道如果现在劝阻无疑是得罪太多太多人了,至少不能现在明面上说。 而且也是因为知晓,太子殿下如此行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初在凤阳迁民的时候就不顾官吏之别,提拨了许多干吏为官,那时候六部衙门御史台翰林院都没少在圣上面前闹,结果……… 工部左侍郎摸了摸屁股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提官员们纠结的脸色,工匠们各个都兴奋的红了眼睛,原来不是个例,大家都有机会啊。 等众人回到工部大堂,至于匠人们都去拼命做事去了,那股热情肉眼可见,朱标落座后看着众人的目光说道:“本宫其实对工部很不满意,平民碳也好,望远镜也罢,都耗费了多少时间?” “尔等总领工部诸多匠人,竟然连分内之事都做不好,若非有火药颗粒化这个惊喜,本宫非要好好调整一下工部!” 这话一出工部众多官员还哪里敢站着,纷纷跪下请罪,朱标早就对工部有不满了,只不过碍于平民碳之事迫切,暂且忍下罢了。 如今煤炭制造都已经落到了地方,边军供给的量也已经完成,朱标自然是要发难了,六部之中刑部户部礼部都被朱标调教的差不多了,吏部兵部也有尚书侍郎被朱标叫到谨身殿训斥过。 唯有工部一直置身事外,隔岸观火看热闹看的太久了,这群家伙都学会糊弄了事了,朱标对工部的期望甚大,在宋濂回京之前,非要把他们的毛病给去了。 ………………… 第五百三十章 慈不掌兵 朱标难得如此严厉,工部官员被骂的灰头土脸,这时候他们还哪里顾得那些工匠的事情了,只想赶紧服软把头上那位活祖宗送出工部。 许久后朱标才在工部官员们的恭送下回返宫中,朱标的车架走出好远他们都不敢挺起腰杆,实在是太子殿下轻易不动怒,一动怒却也是雷霆霹雳,甚至感觉比当今圣上更吓人。 毕竟圣上动怒还能去找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去求个生机,惹得太子殿下动怒了再去求圣上恐怕死的更快…… 于是工部众官员正准备好好表现以将功补过,结果第二天早朝时候工部就被大调整了一番,除了工部尚书暂且没动之外,左右侍郎以及主事等降职的降职外调的外调。 补充进来的官员都是名声极好的干吏,有不少是朱标这两年暗中选好的人才,一直没有提拔重用就是因为想着压一压磨一磨,再有就是想要等到胡惟庸上路之后在启用,正好补上朝廷到时候的空缺。 不过由于工部的重要意义,朱标不得已只能提前启用一批人了,有这些基石再加上宋濂,足够维持工部这几年不受政局动荡的影响,可以继续平稳的发展,工部中下层那群经验丰富的匠人和基层官吏也能保住。 朱标的这次猛然出手也让朝局有些翻腾,不过胡惟庸还是主动出面压了下去,六部之中工部并不是他的主要棋子,他也不愿过早的同皇室产生直接冲突。 随后就是朱标迎纳高丽公主的日子了,虽是公主入嫁,但毕竟不是嫡妻宗妇,礼仪规模完全没法与常洛华入主东宫相比。 朱标也不用亲自去上门接取,只是由礼部以及高丽使臣护送而来,朱标安稳的端坐在正殿等着高丽公主行大礼参拜然后赐下些寓意好的物品。 如果说太子大婚是折腾太子与太子妃加上朝野上上下下,那太子纳才人选侍等,折腾的就只是女方了,给朱标行过礼后她还要到常洛华房外敬茶,太子妃同样会有赏赐。 看着那道绰约多姿背影,朱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希望能如其风评一般,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朱标这才算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王才人的样貌,长得只能说还算可以,身材倒是不错,并不是什么美女佳人,莫说同常洛华相比,就是云锦暖玉都要比她出彩。 爱好中文网 不过也无所谓了,政治联姻不就是如此,各取所需罢了,若是要真说起来的话,那老朱后宫还有真不怎么样的,老朱不也一样接下了。 当然那种样貌的一般其家族都会安排几个姿色艳丽的侍女跟着一起入宫伺候,这也基本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毕竟联姻是想达成合作也不是想要恶心人。 至于那个女子愿不愿意,只能说她的意志在这个时代并不重要,而且大多女子已经被潜移默化的影响了观念,并不会觉得有多难以接受,不能以后世的思维模式来判断古人的行为理念。 等她下去后朱标看了看时间就朝着谨身殿走去,如今南方越来越安定北方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随着北方不断降雪,大明也已经很难详细的了解草原上的状况了。 只能通过零星的情报得知瓦剌使者频繁与鞑靼诸部接触,有几个临近大明北方疆域的部族都已经开始迁移了。 至于天保奴所带领的部族,则是拼命贴紧北方防线,天宝奴本人也是不断上奏希望大明能允许他们进驻长城,同大明一起防守。 朱元璋自然是不可能答应,虽然天宝奴已经臣服,但谁知道他麾下的部族族长们是什么想法,要知道自脱古思帖木儿被也速迭儿杀害篡位后,这个曾经的蒙古王子就远没当初那么风光了。 朱标刚过华盖殿就撞上了胡惟庸等人,见他们步履匆匆朱标也就没多客套,等他们行礼后道了一声免礼就越过他们走了。 直入谨身殿,就见大殿中央一群太监捧着北方地形图,而朱元璋正站在地图前不断皱眉打量,朱标走过去行了一礼说道:“看样子是常帅来信了,北方瓦剌鞑靼都有动静了?” 朱元璋头也没回道:“不仅是常遇春传来了军情急报,还有也速迭儿的战帖。” 朱标一招手刘瑾就躬身身体上到书案将那封明显有草原风格的信纸拿了过来,朱标大略的看了一遍,也不知道也速迭儿是请了谁捉刀,这封信写的颇有意趣。 开头就是先夸了一遍自己身上传自成吉思汗的血脉,然后说自己乃是天命所归的大元皇帝,蒙古诸部共同推举的新一任大可汗,然后就是对朱元璋的贬低,说他是忤逆叛乱窃据大统的奸贼等等。 总而言之就是一封恐吓信,要求大明先割让北方诸地,并且朱元璋去帝号退京师,再拿出三百万石粮食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东西,他才会大发慈悲允许明朝作为大元的藩属国继续存在,否则大军破城之日必定血屠…… 朱标看完后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本以为也速迭儿能借瓦剌的势力袭杀脱古思帖木儿,并且还能成功上位,尚且能算是个枭雄,没想到竟然还在用这种小儿科的手段,实在是令人失望。” 朱元璋也是哼笑了一声道:“传闻草原最北方已经降了大雪,有不少游牧部族都彻底失去了消息,蒙古人的牲畜被冻死的也不在少数,随着大雪越大,大战恐怕就在这一两个月内就会爆发。” “儿臣看也就是这一个月了,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越早开战对蒙古越有利,这估计也是也速迭儿为何要特地送封战帖试图激怒您的原因了。” 朱元璋指点了几处关隘道:“咱准备调遣京营八万大军北上,这是也速迭儿上位后第一次同我大明开战,虽然是被天灾所迫,但他一定希望打出个威名,否则此战过后他的地位必然不稳,鞑靼诸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咱可是听说他至今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 朱标闻言也郑重的看起那地形图,也速迭儿是靠着瓦剌起家造反上位的,但哪怕是在蒙元鼎盛时代,瓦剌人通常也是自称卫拉特人而非蒙古人,他们跟蒙古本部终究是不同的。 也速迭儿这个阿里不哥的后裔,恐怕在瓦剌人眼中也不是自己人,只能说是林中部族企图脱离草原部族的一个试探,双方非主仆而是利益合作关系。 有传闻瓦剌各部仰仗着强大实力和拥戴之功非常跋扈视也速迭儿为傀儡…… 朱标换位思考,如果他是也速迭儿,那么面对这种局面定然是要争取打出一个开门红,以胜利带来的威望拉拢鞑靼各部族的人心。 只要他麾下的草原部族越来越多,那就有资本将局势反转,彻底压服瓦剌这林中部族,重新将蒙古聚拢成为一个整体,而非各自为政的部族。 “父皇准备让何人统兵,南雄侯和东平侯都被派去押送粮饷了,留在京师的将帅可不多了,像颖国公还要坐镇京营以及大都督府不好轻动。”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儿道:“徐允恭那几个小子是不是还没回来?” 朱标迟疑片刻后回答道:“还没回来,虽然彻查边境偷运走私的案子暂时告一段落了,但儿臣还准备让他们留在边疆跟在常帅身边见见血的。” 朱元璋转过身看着儿子说道:“他们亲爹都是一方大帅,能跟在后方学的东西早就学完了,跟在常遇春身边又能多学什么,真想磨砺出统兵将帅还得是身临沙场死人堆里打几个滚儿才成,标儿你还是心太软。” “咱知道你看中那几个小子,有些舍不得摔打,但你得记着,别管成色多么出众的璞玉,你不舍得打磨就永远是璞玉,要么怎么有玉不琢不成器的说法。” 朱标叹了口气道:“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儿臣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因为他们的指挥稚嫩要让士卒们无辜丧命……” 朱元璋眼中闪过柔和但嘴里却是更加严厉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要是都像你这么想,那这世上还能有几个将帅?” 朱标默然无言,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万骨里面从不仅仅是只有敌人的尸骸… 朱元璋转过身指着关隘说道:“这次以固守为主,靠着你从江南弄来的粮食还有那个平民碳,咱大明可是难得的要打场富裕仗了。” 朱标也瞬间把情绪调整好,虽然比他计划的提前了一些,但徐允恭等人统领一方也是迟早的事情,随着开国勋贵们日渐衰老,兵权逐渐过渡也是正常的。 其实现在徐达常遇春等人已经在渐渐退让了,以李文忠为首的中生代已经逐渐成为主力,也是时候培养徐允恭等人作为预备役了。 等这场仗打完,常遇春也该回京成了,从那两个孩子出生之日起,常家注定不能执掌兵权了,要不是大战在即,临阵换帅于士气不利,估计常遇春早就被召回了。 …………………… 第五百三十一章 脸面 自皇孙降世那天起,常家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皇亲国戚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朱元璋和朱标暴毙了,那目前的常家完全有实力扶持幼帝登基,常遇春这个开平王就会变成实质意义上的摄政王。 还是那句话,政治上没有绝对的信任这一说,人性也从来经受不住考验,无论常遇春心底是如何想的,那不重要。 结果就是有得必有失,等太孙登基后,常家必然是要与国同休的,哪怕是往后有不孝子孙犯下大错,后世帝王也不会赶尽杀绝,甚至其国公爵位都永远不会断绝,真正意义上的世袭罔替。 但起码在常遇春常茂这两辈上,再没有机会过多的染指兵权了,别说是天家不答应,文臣集团也不会愿意,毕竟任何威胁稳定的因素,都值得他们警惕。 事实上从几天前御史台以及中书省官员们就开始不断的上奏弹劾开平王常遇春了,北疆私运猖獗,镇守关隘的守将们监守自盗这些事情常遇春作为镇守北方的大帅,自然是有御下不严失察之罪的。 除了此事外还有不少其他攻击的罪状,不过也就不值一提了,文官集团发力,而大督府的将帅们处于一个默然的状态,其实众人都是一个意思,希望稳定…… 父子俩站在北方地形图前讨论了一会儿,随即便让人撤了下午,此仗无可避免,但也无需太过忧虑,毕竟是早有准备的,对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大明都准备了妥帖的预备方案。 除了坐镇北平的常遇春李文忠之外,中山王徐达坐镇河间府,宋国公冯胜正在巡视河套,卫国公邓愈应该快到肃州卫了。 fqxsw.org 虽然兵部与大都督府一众文臣武将商议多次都认为蒙古不可能突破大明北方的防线,但在朱标的强制要求下还是做了极为细致的预防工作,确保万无一失。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就是朱标留给兵部和大都督府的话,北方民心尚未归附,就是因为百姓们久经蒙古铁蹄,不信任大明真的能庇佑他们。 所以哪怕是看似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也要做,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给北方百姓安全感,再加上源源不断运送到北方的平民碳,安全感加上温暖,相信北方民心一定会尽快归附的。 朱标照往常一样开始帮自己父皇分担奏章,第一封就是钦天监的奏文,言夜有星如杯青赤色光润自天市垣口起后有三小星随之东北入天市垣至游气中没…… 朱标随手批阅了一下,已经习惯了钦天监的大惊小怪,只要是有天象,不论具体如何,定然是描绘的宛如上天有灵要警示苍生一般。 再然后是兵部的奏文,广东亡卒王福可等聚逋逃为盗,剽掠惠州海豊县,广东卫派兵讨捕斩首一百二十二人获马二十三匹其党遂平,奏请圣上明知。 朱标根据后面的具体奏报写下提拔赏赐的明细,有个叫王五的兵卒冲锋在前斩首二十余,为最出彩者,广东卫指挥使在奏报中也不吝溢美之词,朱标看的高兴除了提拔其官职外,还将五字改为武,希望他能再接再厉。 这种对朱标来说兴之所至的事情,对一个普通兵卒的命途来说就是翻天覆地的改变,此人往后如果还能精益猛进那么前途不可估量,如果安于守己那也最起码就是个卫所指挥使,他的上限下限都被拔高了。 然后就是御史台的奏报,上旬建昌蛇舌岩上有一个黄衣者歌曰:龙蟠虎踞势岧峣赤帝重兴胜六朝,八百年终王气复重华从此继唐尧! 当地官府得知后曾派官兵追捕,但人迹渺茫难寻,不少百姓纷纷传唱,京中也有不少士子议论纷纷。 朱标看完后眉头一皱,这话是好话,但绝不能顺水推舟的接下,必须严厉斥责歪风邪气,否则这次是好话你让朝廷受了百姓信了,那下次是坏话朝廷到时候接还是不接? 朱标直接以朱元璋的语气批复道:明理者非神怪可惑,守正者非谶纬可干,汉之文成五利足以为戒,事涉妖妄岂可信耶! 天下太大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发生,处理起来耗费心神,毕竟批阅奏章这种事情需要长时间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 等殿内燃起灯火的时候爷俩才算处理完今天的事宜,朱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苦笑道:“父皇还是考虑考虑儿臣提议的殿阁辅臣吧,这奏章是越来越多了。” 朱元璋也是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这不是身体疲惫而是心神疲惫,但他还是说道:“虽然你说的那个殿阁辅臣官职不高,但参与到了如此机要的事宜咱……” 说到最后朱标只能告辞了,老朱对外人的不信任是刻在骨子里的,纵然再苦再累也不愿意,既然是自己老子真的不愿意,那朱标也不好撒泼打滚,只能继续陪着了。 幸好现在还有中书省分担压力,不过料想胡惟庸之事后,中书省必然是要被废黜的,到时候无论自己父皇愿不愿意,必然是要重新设置一个机构了。 饥肠辘辘的回到东宫后,朱标直接去了春华殿,也就是高丽公主目前的寝宫,也是常洛华早就安排好的,一处颇为雅致的院落。 看着领着一大群人拜倒在面前的朱标伸手扶起一袭浅红衣裙的平阳公主王蕊,其实高丽王室的规矩,王蕊应该只是个翁主或者殿主,毕竟她不是当代王的嫡女。 不过谁让她是唯一一个适龄的宗室女,所以她就成了高丽高贵的平阳公主被送了过来,由此可见造化弄人命途难测。 “公主往后不必如此拘紧,见到本宫也无需大礼参拜。” “藩国奴婢入东宫侍候皇太子殿下,不敢轻慢礼仪有丝毫怠慢。” 朱标很客气而王蕊则是把自己轻贱到了极点,连一旁的宫女太监们眼中都起了几分鄙夷,堂堂一国公主,纵然是不如我大明公主那般高贵,但又何须如此自贱? 早就听说这个所谓的高丽公主原先在高丽宫中干的就是普通奴婢的活计,看来是真的了,高丽真是蛮夷之地,这样的女子焉配我大明太子? 朱标从听到这话就开始皱眉头,无论她以前如何,从今日起她就是太子东宫的才人了,她丢脸丢的绝不是自己的脸,而是朱标还有常洛华的脸面。 ……………… 幸好常遇春已经功成名就,而常茂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必须要松开军权了,甚至到常茂以及其儿子这一辈 第五百三十二章 郡县垦田 朱标呼出一口气踏进了殿内,王蕊躬身跟在后面,大殿内早已布上了红绸彩带,四周灯罩内燃的都是龙纹喜烛,中央酒菜齐备。 落在最后面的刘瑾猛然回头冰冷的的目光扫向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活在这深宫内院之中,捧高踩低基本是本能,越是身在底层越是现实,这不是上位宽仁能解决的状况。 不过在这东宫之中,只要殿下没有示意,那他刘瑾就不容许任何人胆敢以下犯上,尊卑体统绝不可乱! 众人接触到刘瑾的目光后各个低头肃立,太子爷太子妃对下宽仁,但刘瑾云锦这两位大管家却是铁面无私,谁犯了错必有惩戒绝不会姑息迁就,至于屡教不改的…… 刘瑾冷哼一声点了几个侍女跟随他入内侍候,其余没被点到的宫女太监都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星月呼啸的寒风之中。 殿内温暖如春,朱标看了眼殿内的摆设,然后就落座了,今日批阅奏章批阅的有些晚了,实在是有些饿了,落座后也没说什么直接开始动筷。 王蕊则是服侍在一旁干起了宫女的活计,动作娴熟恰到好处,刘瑾以及入殿准备伺候的宫女们见插不上手,而殿下也没有制止的意思,就在殿内角落垂手肃立宛如雕像。 红烛洒泪,殿内除了朱标细微的咀嚼声外,还有蜡烛燃烧后不时发出的噼里啪啦之音,终于朱标随手放下筷子。 竹筷同瓷碟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这一声激活了一旁的宫女们,就仿佛突然出现一般,一阵红绿身形飘闪过后,饭桌上碗碟菜汤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剩下升腾着热气的香茶。 朱标看着王蕊说道:“公主可是觉得入嫁为妾有些委屈了?” 王蕊展颜笑道:“奴婢自幼孤苦无依,本是终老王庭之命,难得上天庇佑有幸脱离苦海,不敢再有任何奢求,奴婢求仁得仁心甘情愿。” 朱标眯着眼睛笑了笑,心中却是有些警惕了,以己度人之心人皆有之,王蕊在高丽王宫内的经历朱标早已派人打探过了,此女这十几年可谓尝尽人间疾苦。 当今高丽王上位的手段并不光彩,先代高丽王也就是王蕊的父亲死的也很蹊跷,若不是当今高丽王脑子有些问题估计早就斩草除根了。 虽不知为何放任王蕊存活,但宗室女该享受的待遇王蕊从没享受过,在王宫一直是当作普通宫女一般教养,宫内的高层都当作没有这个人,不排斥不打压但亦不保护。 如此一来虽然没有上层的刻意欺压,但就如小天鹅生在鸭子堆中,宫女太监们都默默的把她当作了出气筒,被妃嫔责罚辱骂了,就回来找个理由拿王蕊出气,真贵人得罪不起还得罪不起你个假贵人吗? 这般环境下长大的人,心性阴暗一些也属平常,得势之后筹谋报复也能理解,如果是被搓磨的谨小慎微胆小如鼠了也合理,但就是这份格外的洒脱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 要么真就是天生慈悲心,要么就是所谋远大… 朱标端起茶杯送到她手中道:“高丽王遇刺身亡,请公主节哀顺变。” 王蕊躬身道:“谢过殿下宽怀。” 大殿内渐渐沉默了起来,朱标看着身前不远处燃烧的烛光摇曳,而王蕊则是低眉顺眼无问无言,就这么过了近半个时辰,朱标起身走入内殿,王蕊亦步亦趋,一番沐浴过后被褥翻腾…… 许久之后刘瑾领着宫女在门外敲了敲,随即挥手让宫女进去将王才人请到偏殿安寝,这不是明规暗矩,但也有先例可循,当今圣上就从不与藩国女子同榻而眠。 一个人睡着的时候就是最脆弱的时候,哪怕是君王也一样,朱标看着那道忍着疼痛扬着笑脸顺从的拜别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第二天一早,朱标在春和殿用过早膳后去了承乾殿隔着掩的死死的门同常洛华说了几句话,坐月子碰到降温,自然是不敢透风的。 然后又到了另一处内殿,同样是隔着挺远看了看两个孩子,正巧遇到他们俩换襁褓尿布,朱标的目光凝聚在他们手臂上的胎记上。 心中默默吐槽,这胎记说是日月实在有些勉强,只是两块形状不同的胎记而已,一个圆些一个扁一些,真是难为马皇后爱孙之情了。 这两个孩子还没有名字,不过也不急,连他们这几年出生的小叔叔小姑姑们都还没有正经的大名呢。 不过马皇后倒是起了两个小名,一个叫阳儿一个叫亮儿,都挺顺口,估计是按着胎记起的,朱标是挺满意的,总比小的叫阴儿或者月儿要强。 老朱倒是不太满意,说是小名起的贱点好,不过终究是没别过马皇后,只争取到了给孙儿起大名的权力。 礼部与翰林院奉命编纂《祖训录》有两年了,不过目前来看再有两三年恐怕也完不成,自己父皇对这本书极为重视,认为他自己以及亲手培养出来的开国太子都是顶级人杰,但未来子孙就不一定了。 所以一直精益求精,想要为子孙定下一个完备的规章制度,哪怕头脑不聪明只要按着训录之策去做也能当个太平皇帝。 这训录里面就应该有宗室子弟的起名规矩,但朱标还没听到风声,辈份顺序应该是还没定下来,不过朱家第三代子孙最后一个字应该是火字旁是变不了了。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老朱自己的璋字就代表了金戈之意,是为诛杀元朝的利器,而朱标一众兄弟都是木字旁,是为金生木,木生火,下一代理应为火字旁。 不过如今这个情况,老朱特意让长孙特殊一些也在情理之中,朱标也懒得猜测了,毕竟生在皇家,说实话名字也不太重要,真用到名字的时候也不多,向来都是种种敬称。 看完孩子后朱标起身去上朝了,经过朱标的劝说,老朱终于同意入秋冬之后,上早朝之期延缓一些,文武百官也终于可以多在暖和的被褥之中多享受片刻了。 开国快五载,官员都绝望了,天天披星戴月的上早朝,春夏也就罢了,冬秋才是艰难,尤其是翰林院御史台的官员们,他们清贵是清贵,但穷困也是真穷军,早上连个驴车都顾不起,日日盯着风雪瑟瑟发抖的赶来。 朱标这一举动,感动的翰林院官员专门开了个诗会唱诵太子殿下的仁德,这只能说压迫的紧了,稍微松一点都是大恩大德了… 走进温暖的班房,这在以前也是没有的,老朱向来节俭,连给自己用炭火都舍不得,怎么可能给官员们上朝前暖手烧这么多碳,也就是平民碳出现后,炭火在各处才广泛应用起来。 朱标在众人的起身恭迎中走到最里侧坐下,户部尚书赵文景亲自倒上一杯热茶,朱标笑笑接过说道:“户部不会又缺粮了吧?” 小书亭app 赵文景嘿笑道:“殿下这是哪里的话,各地的赋税都到齐了,存到了太仓里面,若是现在跟殿下说没了,恐怕是要被殿下泼一脸的热茶了。” 朱标还是比较欣赏这个户部尚书的,虽然此人同胡惟庸走的颇近,但也并不妨碍,毕竟丞相本就是携领中书省统辖六部衙门的。 朱标喝了口热茶问道:“户部统计出今年的田亩了吗?” 赵文景身材矮胖富态,捂着鼓起的肚皮笑的如同弥勒佛一般:“正要在今日早朝向圣上以及殿下禀报,今岁天下郡县垦田十万六千六百二十二顷四十二亩……… ………………… 第五百三十三章 犯边 吏部尚书陶凯在旁捋须道:“今岁远比去年要多上不少,可见我大明欣欣向荣之景象,此皆赖圣上朝乾夕惕倍极勤劳,励精以宗万机,虚怀以纳舆论,圣德昭昭光被四表,遂至海宇生平之盛!” 中书右丞陈亮笑道:“郡县垦田徒增也是因为迁民百姓尽快的度过了困难开始安心耕种开荒,这还是仰仗了太子殿下辅政得人同民好恶,迁民有方。” “是极是极,天赐二君于我大明,诚乃上苍庇佑…” 今年垦田的数字较往年是要强上不少,一众官员们听着也很欣喜,这跟他们是否清正廉洁并没有什么关系,如今大家都是大明这条船上的人,都已经占据了高位,没有人希望船翻了。 朱标听到这个数目也是颇为欢喜,涨幅喜人如果能保持住,那么不出几年大部分地区的百姓起码不至于被饿死了,开国初年最大的好处就是人口较少田亩多空余,只要稳住局势,让大部分人吃上饭不难。 既然朱标自己高兴了,自然也愿意让其余人也高兴高兴,对着周围的官员一顿夸赞,反正只是私下,怎么说也无所谓,说个满堂热闹就是了。 朱标坐在班房中央,周边围满了文武臣工,各个都是妙语连珠,互相打趣着同僚们的闲闻轶事,也有些带着颜色的笑话,这样的朱标不接茬,但也不会制止。 除了闲谈之外,也会有个别人说些乍一听来莫名其妙的话,朱标一般思索片刻后也就含笑点头了,然后气氛就更活跃了。 官员们都清楚,当今太子殿下不是苛刻守旧之人,许多事情只要不是真的违背朝廷律法欺压良善百姓,那么就有宽松的余地。 就比如那家勋贵想要将自己宅邸修的更大些,谁家子弟想要越级调任到中书省,谁想要为妻母谋个诰命…… 都不好直接去求圣上,暗地操作又有风险,而且如今这个时局暗流翻滚,都怕在这个当口被抓到把柄,所以都是借着这个机会旁敲侧击的说一说,成则安之不成则罢了。 两盏茶的功夫之后,鸣鞭之声骤响,朱标与一众官员站起身整理袖袍,然后井然有序的走出班房去上早朝。 朝贺过后就如往常一般,六部尚书轮番奏事,御史台的御史弹劾弹劾勋贵,中书省在其中打打圆场,简单又蕴含多种深意的早朝就结束了,有些人懂了有些人则是没懂。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了月余,一天傍晚,朱标同常洛华坐在床榻边上看着两个鼾睡正香的孩童说道:“虽然是早产了一些,好在你们母子都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儿。” 常洛华满眼都是幸福,自然的靠在了自己夫君身上,穿过鬼门关生下两人的血脉结晶之后,许多原本恪守的礼仪规矩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或许这个时候他们俩才算突破了政治联姻的界限,虽然并不一定是爱情,但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了,生同塌死同陵。 内殿燃着暖炉,昨夜京师降了入冬后的初雪,寒冷异常,平民碳尚有预存,京城百姓都能买上一些,不过恐怕也就是最冷的时候能用一用,毕竟绝大部分都供应到了北方州府。 等到明年冬天情况就不一样,平民碳出来的还是晚了一些,虽然工部全力赶制了,但想要供应大明全境还是差太多,这是生产力的局限。 常洛华开口道:“听闻父皇有意册封阳儿为皇太孙了?” 朱标伸手戳了戳两个孩子的小脸蛋点头道:“礼部上的奏,其实也是众多大臣们的意思,觉得这种事早定下来比晚定下要强,父皇也有些心动。” 两个孩子被戳的不耐烦,张嘴就委屈的啼哭了起来,常洛华不满的轻轻推了推自己夫君,然后俯身哄了起来,等两个小家伙重新昏昏欲睡了,赶忙叫奶娘抱到偏殿好好睡觉,避开他们俩的无良父亲。 两个奶娘小心翼翼的抱起两个皇孙,对着靠在床塌边上的太子爷行了一礼,然后就转身向偏殿走去,赵淮安等人赶忙跟上。 这两个小家伙如今可是金贵的很,专门喂食的奶娘一人就有两个,都是蓝氏亲自在京城挑选的胸怀宽广之辈,身家清白人品端正。 “虽然是长幼有序,可这是不是太早了,两个孩子还……” 朱标略一皱眉道:“没有什么这那的,晚一刻钟同晚一年没有区别,这就是规矩。” 常洛华叹了口气,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虽然高兴阳儿这么早就会被册立为皇太孙,可又难免心疼自己小儿子。 朱标对自己太子妃的叹息不以为意,妇人之仁罢了,小的再如何也是未来堂堂的亲王,难不成爹娘给他这么高贵的出身还有错处了? 这时外面传来刘瑾的声音:“爷,北方军情急奏,数日前也速迭儿统兵大举犯境,延绥镇蓟州镇宣府镇皆有敌情,圣上召您去谨身殿。” 朱标应了一声,不急不缓的起身更衣,本就是在意料之中的时候,何况开战都已经有几天了,在急也赶不上趟。 常洛华也是没有丝毫的惊慌,她父王是大明的开平王,战无不胜的常十万,如今北方屯兵近五十万,区区外骑入侵算得了什么? 亲手给朱标披上一身麒麟披风道:“夜深了,外面尚有余雪,殿下走路莫要匆忙,可要小心脚下。” 朱标点点头道:“早些睡下吧,本宫回来后就到春华殿歇下了。” 随即接过刘瑾递来的袖炉踏出大殿,迎面就是一阵寒风夹雪,吹散了朱标的困意,在一众宫女太监簇拥下穿过文楼直达谨身殿。 沿途可见不少值守侍卫肃立,通往后宫的宫门更是紧闭,守卫森严,估计是要有外臣入宫觐见了,否则大晚上无需如此阵仗。 踏入谨身殿前朱标站定躲了躲脚,并把披风的带子解开,威武霸气的墨麒麟披风顺势滑落,正好落在紧随其后的刘瑾手中。 小书亭 殿内灯火通明,四周由太监高举着北方地势图,朱元璋兴致勃勃的贴着研究着,听见身后儿子的行礼声后也没回头,随意的伸手指了指御案上的奏章。 朱标也没客气,径直走上前拿起常遇春亲笔所写的奏章,细细的阅读起来,其实也不算出乎预料,虽然自降雪后草原情报难以快速传递,但大股部队集结的动静是瞒不了的,何况其中还有不少担心大明事后清算的小部族首领通风报信。 ……………… 第五百三十四章 谋一域 草原部族的首领们也都清楚这次大举进犯并不是条件成熟,准备重占中原复立大元,而是一次迫于天灾的无奈之举。 白灾之下大多数牧民是活不下去的,以游牧民族的特性,活不下去绝不会等死,而是得去劫掠他人,无论是鞑靼还是瓦剌都清楚他们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内部互相杀伐劫掠,要么将压力转移出去。 这种情况之下入侵,失败基本已经是注定的了,区别就是能耗损掉多少人口,能不能以部分牺牲换取到一些成果。 当然了,这对大明来说就是无妄之灾,打赢了也是帮他们减轻负担,这种气候草原牧民都在草原活不下去了,大明就更别想反攻劫掠了牛羊了。 朱标看完奏章后门外有传来动静,胡惟庸傅友德等军政重臣依次入内,老朱直接说了句免礼,然后就招手将傅友德等勋贵叫到身旁指点起地形图,而朱标则是将奏章交到胡惟庸手中。 等众人迅速阅览过后就围在一起商讨起来,这次进犯比预想中的早了半个月,蒙古那边大军恐怕都还没有集结完毕,如此匆忙也证明了那边的局势有多恶劣。 也速迭儿不是无智之人,用兵也有章法,本来就优势不大,还在各部没有协调完毕就直接莽攻,只能说明其内部矛盾重重,而且粮草严重不足,只能刻意先消耗一些刺头儿部族。 会议开了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兵部以及大都督府的官员今晚是别想休息了,户部也得跟着忙,这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各种补给永远没有够用的时候。 等众人走后朱标才开口道:“蒋瓛所言恐怕有夸大之处,胡惟庸就算再蠢也不至于跟也速迭儿那边勾结过深。” 朱元璋面无表情道:“勾结深不深不清楚,但他们私下通过毛骧有往来却是真的。” 亲军都尉府原本就有拉拢离间草原各部的任务,所以毛骧能在其中牵线,只是不清楚胡惟庸同也速迭儿达成了什么约定或者共识。 前些日子蒋瓛送来密奏的时候朱标确实一惊,当朝丞相同蒙古大汗有联系可太惊人了,朱标都怀疑是不是蒋瓛为了尽快上位构陷的毛骧。 不过此事真假就目前来说也无所谓,胡惟庸虽贵为丞相,朱元璋目前为了钓鱼对其放任自流,但他的权势还是受限于文臣集团,对北方战事能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 至于大明对北方的战略部署从没有想要掩盖什么,收复了燕云十六州这等战略要地之后,蒙古骑兵再想像以前一般仗着机动性侵扰朝廷后方或者切段大军军需供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何况胡惟庸也不会那么蠢,为了让必败的蒙古占些优势就把自己暴露出去,说到底他们俩也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是两个弱势者互相抱团,准备互相利用罢了。 “此战恐怕要持续两三个月,但战势最激烈的就在这一个月中,一个月后就会有部族退去了。”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这就是蒙古如今最大的问题,各自为政无法将战力集中,也速迭儿虽然自称蒙古是北元皇帝,蒙古帝国第十八代可汗,尊号卓里克图汗,但依旧整合不了鞑靼诸王。 忽必烈以及其子孙的胜利延续了上百年,他们怎么可能真心臣服于阿里不哥的子孙,那就等于是要否认自己族上所有的荣光,这在蒙古的传统观念中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一个月内,如果攻破不了大明的御守,不能南下劫掠弥补自身,那么鞑靼诸王的部族定然是要后退的,转头去刮分那些死伤惨重或者没有相应号召的部族。 瓦剌同样如此,也速迭儿的威望最多值得瓦剌拼一个月的命,再多就不可接受了,当今瓦剌的真正首领是绰罗斯·孛罕,其人老谋深算,也速迭儿也只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 其实蒙古这个时候还保留着一定的汉化,有不少精通兵法韬略的人才,毕竟元朝近百年的统治,还是拥有一些底子的。 如果都能齐心协力,那么今年这场仗,朱元璋必然是要赶到北方亲自坐镇的统御的,实在是北方战线拉得太长,需要极快的决断力。 大明作为防守方,定然是没有攻方那么灵活的,如果蒙古愿意付出一定的牺牲,行声东击西之策,那么一部分精锐依仗其灵动性,说不定真的能突破防线劫掠北方州府,给大明造成极大的损伤。 但就是因为各自为政的原因,战略部署很难下达,原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铁骑成了游兵散勇,只能说天道好轮回。 虽然朱标没去边线,但也清楚蒙古许多小部族都是被强逼而来的,攻城时身后就是瓦剌鞑靼贵族率领的督战队,不上则死。 这些小部族青壮损失殆尽之后,其部族也好不了,本来就很可能挺不过白灾,何况还有人祸在其后,草原这个时候就真的只讲弱肉强食了。 “父皇可有意扶天宝奴上位?也速迭儿此役注定失败,鞑靼诸王更不可能服气了,那他这个名不符实的大汗对瓦剌的作用也就不大了,恐怕突然暴毙也不是没有可能。” “也速迭儿仅有一子,传闻其子病弱不堪,成婚多年未有子嗣,也速迭儿一死其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汗位传承也就断了,瓦剌虽然一时占据了上风,但底蕴还是没有鞑靼强,多方妥协之下,蒙古大汗之位应该会重回忽必烈这一系。” 朱元璋坐回书案后默默思虑,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他们父子从来都没把这场仗放在眼中,尤其是平民碳以及颗粒化火药出现后。 原本入冬后不易抵御蒙古,就是因为守城火器受潮冷后不易燃烧,而今火炭已经就位,颗粒化火药赶制后虽然来不及供应北方所有重镇,但集中供给几处薄弱点确是可以的。 所谓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大明自夏秋就开始准备,求的就是一个万无一失。 所以这场仗的结局已经注定,但其后才是更紧要的事情,大明为何一直没有拿下贵州剿灭云南梁王,就是因为太多精力都被草原牵扯。 这次白灾算是意外,没有办法,但后面就得多谋划了,还是那句话,这个时候,能不打就不打,最好让蒙古陷入内战,大明安稳收复南方平稳西方,然后发展一会儿。 现如今实在是打赢了也没用,总不能放着好好的耕地不种大规模迁民去草原放牧吧,大明自家人口这么少,耕地也分不完,草原完全如同鸡肋,还是带刺的鸡肋。 “天宝奴不合适,他毕竟是元朝帝系的正统,也速迭儿篡位后扶持他对抗可以,但绝不能让他脱离咱大明的掌控,何况那小子表面憨傻,其实有不少小心思。” yawenba.net 朱标眯着眼睛道:“天宝奴有什么心思也无所谓,只要他还在我大明的掌控之中就不怕他翻天,如果太跳脱就让他死好了,左右他还有个弟弟,没了弟弟还有儿子,若是能借此机会再将前元帝系的那点余威都打散就再好不过了。” 朱元璋闻言捋起下颚上的短须道:“有点风险,咱虽然在天宝奴身边安插了不少人,但他终究是身在草原,咱们的掌控可能力有不逮,如果天宝奴找机会逃了可就又是麻烦事了。” 朱标笑道:“那就把其子以及地宝奴接入京城,如果天宝奴逃到鞑靼了,那就把地保奴送到瓦剌部,甚至直接册封瓦剌的绰罗斯为汗也可以,反正求的不就是个乱吗?” ………………… 第五百四十五章 辽东形势 其实蒙古目前所谓的正统也就那样了,也速迭儿刺王篡位不也好好的,鞑靼诸王不真心臣服但也没见为脱古思帖木儿报仇,更何况是天宝奴地保奴这俩兄弟了。 说到底还是所谓的血脉亲族有些远了,各自的利益远比旁的重要,现如今所谓的正统只能说是在谁都不服谁,又没有一个拥有压倒力的部族出现时,所被推出来的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妥协物。 也速迭儿也好天宝奴也罢,或者这个王那个汗也都可以,只要是黄金家族的血脉,大明都能扶持他为帝,尤其是此仗打完之后,朱标要开始割韭菜了。 只要把控住铁器火器,其余的都可以同蒙古大小部族贸易,灾后的必然情况就是牧民减少,但金银财宝会更加集中到蒙古贵族的手中,蒙元百年的积攒还是非常可观的。 元朝的贸易在开国前期可是十分发达的,由于蒙古对商品交换依赖较大,同时受儒家轻商思想较少,故元朝比较提倡商业,使得商品经济十分繁荣,如此积攒的自然不会少。 尤其是储备的金银,要知道元朝忽必烈时期推行纸钞的时候可是收拢了大批金银,据礼部的记载,有一部被元世祖赏赐给了众贵族,还有一大部分被运回了草原储藏。 只有元朝财政艰难的时候被运回来一些,但大头应该还没动,朱标当年北伐的时候其实刻意寻找过,但并没有找到,因为那时候是轻兵突进孤悬草原,所以就放弃了。 不过料想应该还是在鞑靼诸王手中,毕竟他们才是忽必烈一系的子孙,这笔金银想要通过战争手段夺来恐怕不易,而且必然要耗损众多将士的性命,得不偿失。 父子俩落座后又谈了几句,随即朱标突然问道:“北方白灾,辽东那边情况应该也不会太好,前元辽阳行省的主管刘益还没做出决定,再拖下去就要被纳哈出发现了。” 朱元璋喝了口茶道:“大体意向已经达成了,刘益率土归降后咱会册封他为从二品中奉大夫,并改辽东指挥司为定辽都卫,刘益为指挥同知,吴立张良佐等人为指挥佥事。” 朱标闻言笑道:“这真是个好消息,刘益归降了我大明也终于可以在辽东安插一根楔子了,就是不知道纳哈出会作何反应。” 朱标口中这个纳哈出可不是一般人,属蒙古札剌亦儿氏,为成吉思汗四杰之一木华黎裔孙,早年颇为英勇善战,元朝末年之时曾率军镇压红巾军,颇有建树。 至正十五年也就是朱标出生那一年,老朱还是濠州义军副帅的时候,在安徽太平与元军的一支兵马相遇,元军领兵的将领是纳哈出。 那一战朱标后来也听自己父皇讲述过,纳哈出时任太平路的万户,作战勇猛部下精锐众多,朱元璋率部与之交锋被纳哈出一阵掩杀,损失惨重,大将汤和也在混战中中箭受伤。 纳哈出首战告捷就有些骄纵轻狂了,没把老朱所部当回事放松了警惕,可见天欲其亡必令其狂,时逢天降大雨,老朱果决下令,顶着瓢泼大雨趁夜偷袭纳哈出大营,纳哈出慌乱中上马率军迎战,结果被徐达胡大海等人团团围住,力尽被擒。 yyxs.la 那段时间老朱百战百胜气魄愈大,得胜以后并没有折辱或者诛杀此人,而是诚心劝降,毕竟那时候元朝分崩离析之态以见端倪,战败后的文臣武将顺势倒戈的数不胜数。 结果纳哈出到底是没有辱没其祖木华黎的名声,宁死不降但求速死,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还有如此忠贞不渝之士,老朱自然更喜欢了。 朱元璋便亲自给他解开绳子,把缴获他的弯刀与弓箭还给他,而且还送给了他一袋金银说“忠义之士难能可贵,咱也知道你这次输的不服气,这样咱放你回去,有机会再一决胜负,倒时候再输可就得安心在咱麾下效命了!” 纳哈出也不客气,接过弯刀长弓还有那一大袋子金银,深深的看了眼朱元璋就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谈起纳哈出老朱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朱标估计自己父皇那时候看着绝尘而去的纳哈出也是有点懵,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应该立即纳头便拜高呼效死么? 此后的消息就是朱标自己归纳的了,纳哈出回到元大都后,并没有因为被俘经历受到牵连,凭借着家族势力,他还一路高升,最后他成了北元的太尉,掌管辽东地区。 元朝在辽阳地区设立辽阳等处行中书省,治所设在辽阳路,统辖七路、一府,分别是辽阳路、广宁府路、大宁路、东宁路、沈阳路、开元路、水达达路、合兰府。 在北元彻底被朱标覆灭的时候,纳哈出已经是辽阳行省左丞相了,率领二十余万军士屯驻金山,牛羊牲畜繁盛布满百里,统辖着开元路以东至松花江流域一带。 同北元辽阳行省平章高家奴固守辽阳山寨,知院哈剌张驻扎在沈阳,丞相也先不花屯兵开元,与驻兵金山的纳哈出相互呼应,互为声援共抗大明。 当然了,其所谓的金山二十万大军有多少水分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反正朱标是不信的,如果他真有二十万大军还用龟缩在金山,何况仅以辽东的黑山白水如何供养的二十万大军,真当那些女真人不用吃饭了? 按亲军都尉府从女真部族那边谈听的消息,纳哈出也就是佣兵五六万的样子,而且此人前些年还曾败于高丽李成桂手中,成了对方成名的踏脚石。 传闻纳哈出如今食古不化嗜酒如命再不负早年之英勇无畏,这也是刘益、高家奴、也先不花等纷纷暗中积极同大明接触准备投靠的原因,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现如今的纳哈出已经没有足够的威望震慑辽东,他祖宗木华黎名声也让他挥霍的差不多了。 不过再如何纳哈出也是辽东目前最大的问题,大明在这个时候可抽不出数万兵马去辽东,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安抚纳哈出,否则这家伙不管不顾弄个鱼死网破把大明在辽东的所有布置都毁了可就麻烦了。 “父皇还是在写封信给他吧,总归先把今年冬天熬过去,等明年春夏儿臣想法让高丽去打前锋,两方压迫之下,说不定会有奇效。” 朱元璋闻言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其实自吴元年起他就没少给纳哈出写信劝降,想着当年有恩与他,几次派人以书谕纳哈出,晓以大义,分析形式,劝其“观天地变化之机,知时识势而不失者,乃为杰丈夫” 先是好话说尽可纳哈出就是装聋作哑没个答复,后来老朱还特意写信骂过他,言“抑人谋不决,故首鼠两端欤?不然,必以曩时来归,未尽宾主之欢”,“昔窦融以河西归汉,功居诸将之右,朕独不能为辽东故人留意乎?” 好话赖话说了个遍,这两年老朱也就没心思再去劝他了,所幸将目标对准刘益、高家奴等人,结果成果显著。 这时候他自然是不想再同纳哈出说什么了,真要说的话也是纳哈出跪在他脚下的时候,朱标自然体恤自己父皇的心情:“那就由儿臣代为秉笔吧,还是大局为重啊。” 朱元璋见此也就默许了,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其实儿子再多劝几句他自己也能些,纵横天下几十年他什么荣辱没见过,这点小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 第五百三十六章 恭愍王 见自家太子爷有动笔的意思,一直躬身肃立在旁的刘瑾赶忙上前摊纸研墨,朱标则是用手指节敲击着书案,想着如何规劝为好。 北方战势胶着,东北那边如果再起战端的话就有些麻烦了,大明倒也不是承受不住,毕竟中山王徐达就在河间府,随时可以统兵驰援刘益等人抵御纳哈出。 而且真的有必要的话,朱标强令高丽出兵骚扰纳哈出也不是不可以,大明终究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不是偏居一隅的割据势力能够抗衡的。 其实朱标有预感,纳哈出降服只是一个早晚的问题了,可能他也同老朱一样,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处境,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台阶下,直接投降觉得丢了自己一生的威名…… 于是朱标拿起笔开始书写,并没有给他讲什么权衡利弊,而是以老朱的语气回顾了下当年的交情,轻描淡写的点出大目前与高丽女真的联系,最后诚挚的邀请纳哈出之子察罕来京城一游。 停笔后朱标挥手让刘瑾将书信交给圣上阅览,结果老朱看都不想看直接让刘瑾封装好,他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这种事无需他操心。 朱标笑道:“父皇放心,无论如何儿臣都会让纳哈出在明年入冬之前到京城跪在父皇面前请罪。” 得闻此言朱元璋面上才露出笑容:“那就好,纳哈出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咱到时候非得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其实如果在刘益等人没有投靠的时候纳哈出率辽东之地归附大明,按照他的功劳地位怎么也能捞个国公之爵位,但就现在的状况顶天也就是个侯爵了。 如今不比以后,开国之初一个侯爵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纳哈出当年还得罪了汤和徐达等将帅…… 正事谈完以后朱元璋随意的说道:“咱准备册封阳儿为皇太孙,你觉着怎么样,其实按照咱原本的想法,是想皇孙到了八九岁再说,毕竟也得顾虑福大压身这一说,但如今这个局面还是早点儿定下为好。” 朱标想了想说道:“这连百天都没有到呢,还是等开春以后再说吧。” 朱元璋神色不变:“倒也不差这几个月,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你得懂得,国之根本不容私情。” 朱标靠在椅背上点头道:“父皇放心,儿臣清醒的很,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论嫡论长都是阳儿,儿臣不会含糊的。” 朱元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两个孙儿都是好的,宠爱荣华都可以公平的分给他们,但唯有大位没有动摇的余地,一旦开了论贤的头,那往后朱家必然血流成河。 那些有野心的文臣武将为了博从龙之功,可不会管什么稳定,稍有机会就会动摇社稷,使得大明陷入内乱。 按照大明的体量,就算出个一两代的昏庸之君也不至于亡国之难,可一旦陷入内耗,败坏的就是真正的根底。 朱标如今也想明白了,除非自家老大真的是个暴戾乖张昏聩无能无可救药那种选手,否则老二终究只能是老二,大明的江山他是不用想了,最多在境外给他补偿。 其实也容易得很,这跟老二干不甘心服不服气没有关系,就如同现在晋王朱樉楚王朱棢齐王朱棣这三兄弟包括后面那几位皇子。 他们甘心吗?他们服气吗?但他们有办法? 没有的,因为老朱给他们的权柄小的可怜,甚至都不算是权柄,只是皇子该有的尊荣而已,而朱标却是大权在握,门生故吏麾下将帅遍布天下,登高一呼万众景从。 只要朱元璋和朱标明确心意,将权柄授予老大,那么老二其实什么办法都没有,就如同现在还在武英殿后面锄地的那三兄弟一样,手中能调动的就那几个没本事的狐朋狗友。 思路客 甚至老二可能还不如那三兄弟,三兄弟好赖还有母族支持,老大老二都是常洛华嫡出,那也就是一个母族,常家也不可能没事找事,两个个皇孙都有他常家的血脉,怎么可能非得逆天而行扶持另一个。 说起来对老二颇为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朱标心意一定之后,他们俩的胜败其实已经注定了,根本不是小聪明小野心能够改变的。 当然了,虎毒还不食子,老二作为他的嫡子,未来的大明亲王,如果他真有野心的话,朱标会为他准备一块足够宽阔足够有潜力的领土,如果他安于富贵,那朱标也会妥善将他安置在大明。 “对了,还要请父皇下旨,高丽送来国书,请大明给王颛赐下谥号,还有为王禑请封的文书也需要批复。” 朱元璋眉头一挑道:“王禑是那个辛旽的私生子?至于谥号直接由礼部商定就是了,还是你有什么别的安排?” “正是那个牟尼奴,高丽王遇刺之后那个孩子就高丽明德太后接入王宫,由两班大臣商定出了八个字明德太后圈定了禑字,听说已经被册封为江宁府院大君,接受高丽百官祝贺了。” “至于谥号儿臣也准备好了,曰恭愍。” 朱元璋念了两遍道:“咱虽然不是太懂谥号这些,但恭愍这种一听就是个恶谥,王颛在位时主动臣服我大明,总也算是有功的,是不是太过了?” 朱标敲着书案道:“执礼御宾曰恭,敬事供上曰恭,既过能改曰恭,芘亲之阙曰恭,在国遭忧曰愍,在国逢骨曰愍,祸乱方作曰愍,使民悲伤曰愍。” “高丽近年动乱不堪,此谥倒也说不上多过,何况王颛纵容辛旽乱政,世家大族早有不满,他在民间的名声也一般。” 后面的话朱标没说,朱元璋也没再问,知晓儿子自有主张,何况老朱其实也看不上王颛那个喜欢被骑的属国王。 至于王禑虽然是恭愍王的独子,但由于年幼且身世不明,明德太后及侍中庆复兴都打算在宗室中另择一人为王,所以才只是册封王禑为江宁府院大君。 朱标要做的就是配合广平府院君李仁任尽快拥立为王,李仁任就是高丽世家大族的领袖,半个月前同朱标往来了几封书信。 其人在书信中言辞恳切谦卑,一副皆听大明皇太子殿下旨意的意思,不过以朱标多年的经验来看就是一个十足的老狐狸,永远忠于家族利益,而非任何君主。 不过也不防事,本来就是互相利用之局面,朱标也不在乎对方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计划能够稳步进行就足矣了 ………………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三韩之地 李仁任乃是高丽名臣星山君李兆年之孙,李褒之子,李仁复之弟,出身高贵,而且其人极善左右逢源,身为高丽世家大族的领袖,却还偏偏极受王颛和辛旽的信任。 而今看来他却是早有预谋,借助朱标的布局提前接触了王禑,根据蒋思德送来的密信,李仁任已经哄的王禑视他如父言听计从,这也是为何他硬顶着明德太后推举王禑上位的原因。 王禑身份有问题,这在高丽上层不是什么秘密,但无论传言如何,王颛明面上都只有这么一个子嗣,现如今王颛已死,辛旽败亡被诛也在顷刻之间,而且其言也已经不足为证。 真正掌握着王禑身世之秘的关键证据已经被朱标提前安排姚广孝掌控住了,所以只要大明态度强硬,加上李仁任为首的世家大族配合,王禑上位已经不可阻挡。 至于李成桂,朱标也让人接触过他了,此人目前的野心也还有限,并不是十分抗拒朱标的拉拢,其家族全州李氏如今在高丽世家当中也说不上多么显贵。 李成桂去年以骑兵五千步兵一万自东北面渡鸭绿江攻打东宁府,纳哈出麾下的东宁府同知李吾鲁帖木儿逃往于罗山城,李成桂冰锋一度到达辽阳,声威显著。 被纳哈出称赞“年少而用兵如神,真天才也,将任大事于尔国矣。” 朱标图谋高丽,自然不会忽视这位历史上的朝鲜太祖,不过也不至于太重视,李成桂虽然展露头脚了,但也只不过是高丽军中的一个新星罢了,声名渐起而然大势未成。 高丽的状况本就是到了王朝末年,没有李成桂也会有王成桂赵成桂,就如同现在朱标愿意的话,扶持李仁任上位也无不可,时局造英雄不外乎如此。 倒也不是看不起谁,只是时局与英雄就跟伯乐与千里马一样,两相结合才能惊天动地,否则在稳定僵化的体制内,千里马也难逃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 朱标现在更在乎的是李仁任等世家大族的态度,辛旽谋逆两班大臣中必然是要有一大群辛旽党羽跟着伏诛的,这职位的空缺朱标自然也有想法。 无论是蒋思德还是姚广孝,他们在高丽呆了这么久,自然是收纳了不少投机取巧之辈,基本都是平民出身的,现如今官职也不高。 高丽的官员选拔任用制度早已僵化,他们就算是给世家大族当狗也难有一条出路,干一辈子都可能是在白费功夫,临了一口肉都吃不到不说,很可能还得为那些世家子弟背黑锅。 所以这些人就搭上了蒋思德以及道衍的门路,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求的就是一个破除壁垒上位的机会。 吃了这群人之外还有一些辛旽的党羽,这些人都是走投无路了,这正是朱标最喜欢的,如果是世家大族投靠,把他还得有些顾虑呢。 现如今朱标明面上掌控了大局,看似高丽两班大臣世家大族都对他俯首称臣,但如果世家大族不配合,其实他连高丽一路一城都指挥不了,更别提任免文臣武将了。 朱标布局这么久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个名头,要只是为了这个还需他这么费心力?高丽本来就是大明的藩属国,名义上听他的话天经地义。 所以朱标可以预见,等王禑上位后,他与高丽世家大族之间的蜜月期也就过去了,统一的敌人都没了,剩下的两者就是天然的对手。 bqgxsydw.com 朱标是天生神圣的过江猛龙,高丽世家大族就是根深蒂固的地头蛇,两者各有优劣,但只不想撕破脸皮,那就只能通过政治手段解决。 大明不可能耗费兵力去攻打高丽,朝野上下都不会支持,于道理法统来说,高丽是年年上供岁岁来朝的藩属国,大明作为宗主国只有保护的责任,没有理由去强占其土地百姓。 如果这个列子一开,那么大明其他的藩属国就会人人自危,大家都是打不过天朝上国才臣服纳贡求保护的,但如果天朝上国有吞并他们的心思,那大家可就要宁死不屈了,哪国的宗室都不可能答应放弃统治权。 于现实来说,大明是打得过高丽的,无论是走辽东还是走海路,两国之间距离不远,趁着春夏之际攻入开京擒拿高丽王问罪于君前并不难,红巾军都能做到的事情何况国威正盛的大明了。 但如何统治高丽就是大麻烦了,无论是世家大族高丽宗室亦或是百姓商贾,都不会愿意看着外人占据国土,有组织有预谋的造反起义将络绎不绝。 大明最起码要在高丽驻军数万才可能稳定高丽主要城市的局势,大明派遣治理高丽的官员将会受到重重阻碍,许多政令根本没有施行的余地。 投入如此之多,高丽偏偏还不是一个富庶的国家,三韩之地,非四方舟车之会,无物产之饶、货殖之利,民生所仰,只在地力,偏偏境内境内多山而贫瘠…… 据朱标通过蒋思德信件的了解,高丽朝廷现如今自己都收不上来田亩赋税,大明去收就更不用想了,就是收上来一些也都不够驻军的吃用供给。 如此入不敷出数十年通过不断的迁民安民大明才能真正消化掉高丽,如果大明现在是中后期,那朱标认为还是有必要的。 可现在偏偏是开国初年,大明境内肥沃的耕地都缺人耕种,哪里有多余的人口迁移到苦寒贫瘠的高丽,就算是未雨绸缪也该去图谋南洋诸国,那边起码土地富饶呢。 针对高丽,朱标是不准备用大军压境的办法,那样做是简单轻松了,可损失远大于预得的利益,得不偿失。 所以朱标才会这么耐心的谋划,就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以最平稳的手段,接手一个百姓思安人心归附的高丽,而不是一个仇视大明的高丽。 朱标才不会给去当出头鸟,将高丽尖锐的社会矛盾转接到自己身上,还是让他们内部爆发出来,等过后大明再以一个天朝上国拥有的姿态去安抚高丽百姓。 ………………… 第五百三十八章 妥善安排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yawenba.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第五百三十九章 心意深远 可以预见,等王禑上位后,成功打败了辛旽的世家大族将会进一步的夺回因为辛旽政策而失去的土地田庄奴仆,如此一来本来稍有缓和的社会矛盾将会再次爆发,活不下去的良人贱人们将会仇视高丽贵族以及众多两班大臣们。 那个时候蒋思德以及姚广孝麾下的高丽官员最起码也应该掌握了一些实际权利,如果顺利的话,朱标还将借助李成桂掌握高丽那两万精锐骑兵。 如果一切计划都顺利的话,世家大族到最后就会发现,他们失去了所有部队的指挥权,手中攥紧的只有政权以及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以及虚妄的土地田庄。 高高在上掌握了国内财富以及权势的贵族大人们将会发现,他们竟然无力镇压任何一路造反贱民,他们除了自家的仆从之外谁也指挥不动。 到那个时候世家大族后悔也晚了,有朱标推波助澜,放出王禑乃是辛旽之子的证据,再让汤鼎派遣一波倭寇给他们来一手火上浇油,内忧外患之下,国亡矣,而且还是他们的百姓自己灭的。 朱标要的从不仅仅是高丽王位,那个其实不难,王禑身份有问题,甚至说起来恭愍王王颛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朱标真有心谋划的话,同高丽世家大族做些政治妥协,他将来与王蕊的儿子身兼朱明血统与王高血统完全有资格继承高丽王位。 但那样做的话,就是送去一个傀儡而已,高丽世家大族的权柄已经越线了,从这次王禑能上位就可以看出,在明德太后等高丽宗室都反对的情况下都能被李仁任强推为高丽王。 可见王权有多么旁落,简直是个笑话了,他与王蕊的孩子虽然不是他的嫡子,但朱标也不愿意他去做人家的提线木偶。 何况既然耗费如此精力占据了高丽,朱标自然是希望他能有所发展好在未来返哺大明,所以必然是要缓和其社会矛盾,将世家大族占据的田亩庄园归还给高丽百姓,并鼓励他们进行商业手工业等事宜。 朱标靠在椅背上同自己父皇说了好一会儿,老朱不可置否,他显然对高丽没有多大的兴趣,他还再听的原因只是想看看儿子的大局观。 对朱元璋这种观念传统的人来说,大明就是世界中心,其余土地皆是蛮夷之地,耗费精力去打下来也无用,就如同蒙元一般,大又治理不了,岂不是跟没有一样? 他们夜深了,该谈的也谈完了,朱标辞别自己父皇回返东宫,而老朱则是懒得动了,直接在谨身殿安寝。 往后月余除了正常上早朝外商讨北方军情外,朱标又迎纳了李家李嫣以及陈家陈韵清,太子后宫这才有了点儿规模,这两个目前看来都挺乖巧。 至于王蕊更是安静,每日除了去给太子妃问安之外,就是在屋内看书写字赏画,最多就是同侍女一起下下棋,对待朱标一如即往的谦卑。 常洛华现在是有子万事足,根本也懒得敲打调理这三个才人,对她们三个还颇为大方,内造的首饰头面都没少赐下,俨然一副合格正妻的作风。 至于两个孩子虽然出了月,但毕竟是冬季,天寒地冻冷风呼啸,老朱与马皇后虽然都想孙儿,不过也不舍得这大冬天来回折腾孩子,所以见的也不多。 尤其是老朱,马皇后隔三差五还能亲自到东宫看望,一手一个逗弄一会儿,而老朱就不好探望了,就如同朱标现在轻易不会入后宫一样,入后宫也会让刘瑾提前清路,让自己父皇的那些妃嫔避让,老朱总不好让自己儿媳退避。 所以老朱想享受天伦之乐,估计也只能等到开春以后才能经常将两个孙儿接到自己身边玩耍了,那时候孩子也就可以现在这般娇弱。 近来朝廷中的大事没有小事却是不少,比如巡查京营的钦差就上奏言“将士居京卫闲暇有以酣饮费赀者,值守侍卫甚至有喝到恍恍惚惚玩忽职守的。” 此言一出看热闹多时的将帅们脸就黑了,恶狠狠的瞪了几眼那个御史之后就苦着脸跪下请罪,官酿的酒水有限,他们这些将帅平常都喝不着多少,下边值守的士卒买的定然是私酿的。 老朱自己其实是极喜欢喝酒的,不过这个时代酿酒需要损耗大批纯粮,元末之时百姓连口粮都吃不起,偏偏商贾们还在大肆酿酒。 所以朱元璋早在打天下的时候就下了禁酒令,一是因为耗费粮食,二是怕将帅们喝酒误事。 刚开始没人胆敢犯老朱的军令,治下的州府也是同样如此,商家世族生怕破家灭门之祸,但时间一久,就有人动心思了,俗话说物以稀为贵。 禁酒令越严格,酒价就越高,一旦酿造所获得的利益可想而知,于是商贾们勾勾搭搭找上了胡大海之子胡三舍,结果那小子也是利欲熏心应下了。 生意越来越红火,自然难逃老朱的法眼,那时候胡大海乃是右翼统军元帅,在军中仅比徐达低一头,李善长等人就劝谏老朱小惩大戒以安在外将帅之心。 其实也没错,胡大海那时候统兵镇守宁越要地,一旦兵变或者投靠陈友谅等势力可就要出大事了,但老朱还是坚持以军法杀了胡三舍以及那些勾搭他的商贾。 如此一来禁酒令就再无人胆敢触犯了,一直到天下将要平定才算松了一些,不过最起码明面上也只有朝廷以及官营的酒楼才能酌情酿造一些酒水。 而从洪武二年起,南方百姓逐渐安定之后,私酿酒水的风气就又兴起了,秋露白、三白酒、神曲酒、饼子酒、白杨皮酒等酒的名声朱标都有所耳闻。 这种事暗地里在如何也无所谓,可一旦被抬到明面上可就不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老朱先是斥责了京营那些勋贵将领们上梁不正下梁歪,杖责了几个,然后又命兵部官员彻查京营。 slkslk.com 中书省领悟了皇帝的意思之后又下令各州府郡县严厉打击私酿酒水的工坊,然后再一次重申勤俭为治身之本,奢侈为丧家之源,尔等身位地方主官,耽嗜于酒一醉之费不知其几,以有限之资供无厌之费,岁月滋久岂得不乏? 不过敲打归敲打,私酿酒水这种事情随着南方百姓粮产逐渐富裕必然是越来越的多的,现如今朝廷也不好多管了,估计明年也就顺势解封了。 除此事外,朱标同中书省以及兵部商定了军官军士优给之例,凡军职战没无子弟承袭,而有父母若妻者,给以全俸三年后减半给之,有子弟年幼者亦如之俟袭职给本俸…… 大明对军士家属还是颇为优待抚恤的,毕竟乱世之中,这点对凝聚人心稳固士气尤为重要,只不过一直没有落成明文规定,朱标特意落实了下来。 北方战报频传,虽然是据守城池但也速迭儿的攻势也颇为疯狂,根本不在乎伤亡,如此一来那些牧民也给大明带来了颇大的伤亡。 这批伤亡将士将会享受政策,朝廷会责令地方落实到位,朱标也会安排,都说皇权不下乡,这次也是个试验的机会。 而且朱标打算将受伤的将士安排到地方任职,不一定非要在卫所,也不一定非要有什么职权,就是为了看看那些乡绅对朝廷政策的抗拒程度,如此朱标才好有下一步的安排。 其实朱标还有不少打算,只是现如今军制不好轻动,大明东西南北各有隐患,军制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军事力量受损,其后引发的问题太过严重,所以朱标只能继续求稳了。 ………………… 第五百四十章 浓墨重彩 一旁的朱镜静笑靥如花堪缱绻,但眼中难掩羡慕之意,她生母早亡,虽然也是在母后膝下教养大的,但终究不是大哥的嫡亲胞妹。 朱标自然也感受到了于是开口笑道:“李祺在北方辅佐徐允恭镇守关隘也立了不少功勋,听闻还曾亲自上城墙射杀了几名蒙古骁勇,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如此允文允武才堪配本宫的妹妹。” 朱镜静面色一红忍不住向着常洛华靠去娇嗔道:“大哥突然说他做什么……” 常洛华伸手揽住自家小姑子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从母后那边听说,李家可是催的紧呢。” 李祺只比常茂小几个月,早就该成家立业了,只是一直碍于朱镜静年幼,连个小妾都不敢纳,如今李善长年纪也不小了,自然是想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朱标笑道:“那倒是不着急,静儿年纪也还不大,大婚再过几年也不迟,我也好多磨砺磨砺李祺。” 朱镜静闻言也开心了许多,闺阁少女多相思,纵然是公主也一样,尤其是她这般生母早逝的,更期望能嫁个良人组建自己的家庭。 李祺身为长沙王嫡子,未来起码也是个国公爷,而且文名远扬素有芝兰玉树之称,虽然朱镜静还没正式见过,但毕竟是早早就定下来婚约,如此一来她对自己未来的夫君还是很盼望的。 一旁的朱露间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了,顿时感觉心塞,一头撞进朱标的怀里,小小的身子骨不依不饶的扭动着。 欢快的玩闹了半个多时辰,朱镜静就懂事的牵着朱露的手告辞了,而被自己小姑姑折腾了好久的俩兄弟终于能安心的睡下了。 挥手让奶娘抱下孩子去暖房睡下,朱标同自己太子妃用了午膳,交流了一下北疆的事情,常洛华得知战势缓和也安心了许多,虽然是对自己父王有信心,但常遇春毕竟是年纪不小了。 午歇过后朱标起身去了武英殿,那边早有一群兵部以及大都督府的官员在商讨前线刚送来的战报,战争一日不停,他们就没有休息的余地。 战报送的再快到了京城也是过时的了,朝廷能做的就是查缺补漏,并根据战报组织后勤供给,以稳固战局。 朱标到了之后种种需要决断批阅的公文被递上,大多都是军需物资的调运,没有皇帝的印玺根本不能调度,除了朱元璋外能有资格掌印盖玺的唯有太子了。 又是忙碌了两个时辰,各府官员纷纷告退离去,朱标喝杯茶歇了片刻后又叫刘瑾传太医院院丞前来。 武英殿内炭火不熄,朱标随手抽出几封密奏看了起来,大灾之下难免有贪赃枉法趁机谋利之辈,北方数个州府都有案例,朱标自然是早有预防的。 今科取士的进士们除了榜眼探花状元按制入了翰林院之外,其余都在十月的时候被朱标安排插入了北方州府为官,为的就是看看其中有几人是清正刚直的,有几人是和光同尘的。 自大雪后,朝廷不仅是调度粮食炭火去了前线,各州府也有不少份例,如此一来虽然会导致朝廷粮款再次紧张,但朱标还是强逼着户部拿出了家底儿。 这数额不小,只不过能有多少真正落到百姓手中就不一定了,而且本来北方的道路就不好走,大雪之下就更是通讯艰难了,许多事情都被洁白的雪花掩盖了。 从目前的奏报来看,州府县城倒还可以,最起码明面上是如此,但到乡村一级就不好说了,地方没有足够的人手挨家挨户发朝廷救济,只能是通过村老乡绅,自古便是如此。 到了这边水就深了,皇权不下乡,当地士绅才是真正的土皇帝,掌一村百姓生死荣辱,各家各户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是靠他们调度的。 就凭这救济谁家多分点,谁家少分点,谁家干脆不分,就足以拿捏全村的百姓,分的少的纵然不平,但也无处喊冤,甚至都无需乡绅出手,得了好处的几户就动手了,谁也不愿吐出进了嘴里的肥肉。 有了此项权力,稍有些脑子就能安然鱼肉乡里,何况乡绅们掌握的权力远远不仅于此,平头百姓对他们确实无力反抗,朝廷律法现如今并不比村规族矩要深入人心。 卖儿卖女卖田,让出妻女供人淫乐换取一家老小生计的比比皆是,底层百姓之艰难难以一言概述,亦难以用道德观念去看待,实在是层层叠叠软硬兼有的压迫剥削,纵然是不畏死不畏苦的男儿也无力反抗。 漫漫长夜,何时能终? 朱标看的奏报越多越详细就越能感受到那股无言的约束,在没有严格法理约束的社会当中,一个人的命太贱了,贱到普遍底层百姓的命都不如一头耕牛重要。 想要结束想要终结难上加难,到如今皇权如威如狱,朱标可以对现如今广大的乡绅阶层动手,但这基层权力的空缺却是总要让其他人弥补的。 乡绅阶层从不是一家一户,而是谁掌握了这份基层权利谁就是乡绅地主,朱标找不到替代品,任何阶层上位后都可能腐坏,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未可知。 以老兵替代同样不可行,越是精锐的士卒其人性就越是冷漠,就越是容易出现**,如果说士绅还有点儿体面,那么兵卒执权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千万千万不要把现如今的士卒想的有多好,当兵吃饷上阵杀敌天经地义而已,并不是他们有多想保家卫国,何况大明如今的兵卒多是当年南征北战时强征纳俘而来的。 朱标叹了口气放下密信,虽然根本问题解决不了,但该杀的还是得杀,起码有个杀鸡儆猴的作用,这两年肃贪多是在官僚体制内,现如今也该下到乡绅百姓中了。 等开春后朱标要借着朝廷肃贪的东风,狠狠翻一番旧账,鱼肉乡里的士绅豪强,为非作歹的地痞流氓,以及根深盘结的赌坊逼良为娼青楼都要好好清洗一遍。 宁杀错不放过,这种时候优柔寡断只能坏事,而且如此大范围的肃清,里面没有猫腻是不可能的,朱标也有了防备和觉悟,这也算钓鱼执法,看看最后谁会暴露出来。 左右亲军都尉府这把旧刀早已锈迹斑斑了,也不怕在干点脏活儿,真有必要的话,事后把毛骧等都尉府高层都推出去杀了便是,早早晚晚的事情罢了。 正思索的功夫太医院院丞走进来拜倒在地:“老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回过神摆手道:“赵院丞免礼,书册编辑的如何了,可有什么难处。” 赵院丞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细嫩,有种让人心安的气质,只见他不急不忙的起身回答道:“启禀殿下,臣领着太医院一众太医,还有京城各药铺的名医们共同考古证今辨疑订误,引用医书二百八十三种……” 畅想中文网 朱标听的认真,但终究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所以只是听了个大概,这是他自陕甘回来后即命太医院所做的事情,编纂一部医书。 其实也不仅是医书,工匠农业等也都在筹备了,早在去年翰林院修撰就曾进言经过宋元战乱之后,各行各业传承的经典著作都有遗失,希望朝廷尽早收录保存。 不过那个时候朝廷哪有闲工夫,老朱对这个也不是太在意,不过朱标却是记在心里了,无论是《本草纲目》或是《天工开物》这些重要的著作都没有出现,其作者离出生也早的很。 朱标潜移默化的改动了许多,对后世的影响更将巨大,如此一来那些人物还能不能出生都不一定了,更不一定还会按照原有的历史规矩做出事迹。 所以朱标干脆直接以朝廷的力量办成此事,群策群力应该会做得更好,朱标优先将资源给了医道方面,就是因为现今病多医少,而且古代本草书中存在着不少错误或者是矛盾的地方。 例如药物远志,南北朝著名医药学家陶弘景说它是小草,像麻黄,但颜色青,开白花,宋代马志却认为它像大青,并嘲笑陶弘景根本不认识远志,又如狗脊一药,有的说它像萆薢,有的说它像拔葜,有的又说它像贯众,说法很不一致。 所以朱标不仅是让太医院负责,还强行命令他们要同民间名医共同参详商讨,并且让地方州府推荐护送各地最出众的名医来京,无比尽实尽详,不仅要有文字描述还要画出模样。 等院丞说完大题进度后朱标点头说道:“诸位辛苦了,但万万不可疏忽,本宫不求速成但求详实,对各家献上的秘方都允将名姓写在书中,以供后世瞻仰,如此青史留名……” 朱标最擅长的就是画大饼了,医者基本没有太穷困的,尤其是能参与此书编纂的更是当世名医,不一定各个豪富,但最起码都是衣食无忧的。 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于当世名利基本都是无所需求了,但名留青史可就不一样了,随着朱标投入的资源越来越多,而且三天两头就在百忙之中抽空闻询,更是让他们知道太子殿下是真的准备让他们编纂一部必然在医史当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医书。 …………………… 第五百四十一章 爱屋及乌 这也是为何朱标不懂也经常叫来太医院院丞询问的原因,实在是以他的地位,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揣摩心意,他越是重视的事情,就越是顺畅无阻 至于允许献方者留姓名甚至献多者可以在书中专门留下自己生平简介就更无所了,朱标又不缺这几篇纸张,如果能以此得到更多效果出众的秘方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时代敝扫自珍的情况极为严重,到也说不上是错,一个效果出众的秘方,确实足以让子孙后代吃上饭,走到何处都有个立身之本,不至于受人欺辱。 但对大局来说就不太友好了,人有祸福旦夕,一旦有个闪失,这方子就没了,就算有替代品但先人独有的智慧结晶就消逝了,所以朱标用了不少办法。 成效不能说没有,但也不能说太好,医者父母心,但终究是自家儿孙才是亲的,朱标起码知道有五六个民间名医压着自己秘方不放呢,但这种事也没办法,人各有志,总会都是他的子民,总不能拿刀子架在脖子上问出来。 朱标照常画完饼后说道:“这集大成的医书不急,三年五载本宫也等得起,但如今天下灾情不断,每逢灾情百姓生吞树皮毒草观音土等秽物撑胀痛病而死的比比皆是。” “难得天下名医汇聚,就先画出可食用救荒野草图录,还有有毒的野草该如何分辨,中毒后该如何化解,如何去毒变成果腹之物等,还有写上一些普遍疫病的救治方法,纵然不足救济全体斯民,但也好过无所作为。” “太子殿下佛陀心肠,臣等定尽心竭力!” 朱标记得此事应该是老五就藩以后做的,不过这个时候可没时间等他长大了,虽然由于百姓不识字等方方面面的原因,这部以救荒治疫为主的医书可能发挥不了想象当中那么大的作用。 但有就是有了,总比没有要强千倍万倍,何况随着发展,大明识字的百姓会越来越多,一群人不需要都识字,有那么一两个识字的就能靠着朱标主持编纂的各种工农医药等书籍帮助大家。 或许有些想当然了,但这种事终归是要有人去做的,朱标手握大权,天下的民力物力国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信手而为的好事罢了。 等太医院院丞退下后,朱标站起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久坐导致有些僵硬的关节发出几声脆响,这时候门外传来通禀的声音,老二老三老四走了进来。 朱标继续活动身体看着三个弟弟规规矩矩的向他行礼问好,如今大雪倾覆这三个家伙自然也不用继续耕地了,早就被老朱赶回学堂同年幼的皇子们一同进学。 “这个时辰还没到下学的时候吧,怎么跑到这里了,你们三个别是皮又痒痒了。” 老二闻言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屁股说道:“今日是老六的生辰,父皇特许我们早下学了,刚才同他庆贺了一会儿,然后就出来找大哥了。” 老三笑嘻嘻的接口道:“大哥,这天气吃古董羹肯定舒坦。” 所谓的古董羹也就是火锅了,因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咚声而得名,大雪纷飞之时吃个火锅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享乐。 老四保持着一向的高冷,不过眼神也是期盼的看着自家大哥,朱标闻言后眉梢一挑,近来实在太忙,都没注意有皇子到了生辰。 刘瑾赶忙上前一步解释道:“今个一早太子妃便命奴婢去给六皇子殿下送了生辰贺礼……” 朱标点点头如此便好,宫里女人多是非多讲究多,虽然他已经超然物外了,但也没必要那么不讲人情往来,左右不过送一个物件的事情罢了,常洛华能替他查缺补漏再好不过。 朱标自己正好也饿了于是笑道:“肉类菜品可都备齐了,你大哥可是挑嘴的。” 朱樉立刻大声回答道:“都是弟弟亲自安排人准备的,牛肉没搞到,但豚羊肉管够,萝卜白菜韭黄、生菜兰芽也都备齐了。” 朱标闻言也是心情愉悦,火锅的魅力就是如此真实,乐呵呵的走下台阶同弟弟们撞了撞肩膀说笑着一同向外走去。 这个时节豚羊肉不算什么,那些保鲜反季的菜蔬才是珍贵,不过华夏到底是农耕文明,精耕细作之下不乏超前的意识。 当今温室蔬果虽然产量不比后世,但技术原理可一点也不落后,朱标就知道无论是宫里或是勋贵大户人家一般都有地窖火室保鲜或者栽培蔬菜。 至于普通百姓就享受不起了,一般也都没有那个闲暇精力去弄,从《东京梦华录》所记来看,在宋朝冬日的东京街头,反季节蔬菜瓜果的种类不少“街市尽卖撒佛花、韭黄、生菜、兰芽、勃荷、胡桃、泽州饧。” 大明京城的百姓都还没到这个地步,不过也是正常,书中记载的是宋朝鼎盛时期,而大明目前还是恢复国力阶段,远远没到鼎盛… 兄弟四人到了一众皇子们的寝宫,今日这顿安排在老二殿内,朱樉说了一声就快步走去安排,毕竟原先还不能确定自己大哥能不能来,现在还要亲自去看一看。 朱标也知道朱樉这是要正视感谢自己上次替他挨了一棍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拦着,慢慢悠悠地在雪地中前行并同老三老四说着闲话。 按着规矩,所有皇子过了七岁就要彻底从后宫中搬出来,就藩前同一众兄弟居住在大善殿后面的宫殿群中,老六朱桢今日就是正式搬过来了。 朱标听着远处传来笑声的宫殿说道:“来都来了我去看看老六吧,正好老二还得准备一会儿。” 老三老四自然也不会拦着,他们这几个搬出后宫的时候大哥都亲自来看过,老六平日最崇拜的就是大哥,只不过谁都知道大哥这几个月忙的很,听说老六的母妃还特意嘱咐他不准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太子。 还没走到殿门口一群小萝卜头就冲出来了,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在老五老六的带领下乖巧的向自家大哥行了大礼。 tsxsw.la “臣弟等拜见太子皇兄,见过两位皇兄。” 朱标弯腰拉起一众弟弟,亏着老朱多年辛勤耕耘,他的弟弟们属实不少,这一个个都是未来的王爷啊。 朱标突然有种莫名的疲惫,这拿下高丽东瀛也不够安置这么多小老弟啊,何况自己父皇还没停下来了的意思,而且他自己也会有更多的儿子…… 一起进了老六的宫殿,里面的布置也很不错,用的炭火也是最好的一批,估计是老朱特意赐下的,如今这个时代就是皇家也不能保证每个皇子公主都能存活。 毕竟刚出生的孩子太脆弱夭折的风险很大,而过了七岁就算稳定了,也可以放心的投入感情以及资源扶持了。 朱标落座后几个小的立刻围上来叽叽喳喳的诉说起来,小眼睛明亮有神,各个都希望得到大哥的关注。 从两个太孙出生以后,宫里生育了皇子的妃嫔们也彻底认命了,纵然是深闺妇人也知道那个位子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们的儿子了。 当今太子的底蕴太过深厚,从而导致太孙从出生那刻起就有了绝对的政治资本,纵然是太子暴毙,那些东宫的嫡系党羽也会拼死扶持太孙继承大统。 这在法理上也是说得过去的,当今圣上爱屋及乌之下也很可能愿意等待太孙成长,所以他们认命了绝望了,之后就是向儿子灌输要讨好长兄的观念。 ………………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不敢言 从这儿也可以看出子嗣在这个时代有多么重要,朱标先前再如何尊荣也总有人贼心不死,因为纵然是王公贵族,也难免有个祸福旦夕,比如突然染上了不治之症暴毙身亡,那其皇子不就有机会了? 可现在两名太孙健健康康的出生了,东宫又新纳了两个才人一个侍选,太子血气方刚的年纪,可以预料东宫血脉会不断开枝散叶,别的皇子已然没有任何机会了,除非背父叛兄造反…… 但就算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深宫妇人都清楚,除非有人疯了才会支持其他皇子,纵然是他们娘家的父兄听到这个消息都会立刻同她们划清界限然后举家进宫请罪。 不仅是宫中的妃嫔们想清楚了,老二老三等几个年长的皇子也想清楚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些无用的期盼可以放下了,讨好自己大哥才是未来唯一的出路。 朱标陪着几个弟弟说笑了一会儿,都是六七岁的孩子而已,而且是迫切希望讨好他的孩子,自然是好哄的,天家的孩子总是早熟的很,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说起来有点可怜,但也没什么,这世上谁能真的事事顺心如意呢?生在天家安分守己,总归好过生在民间饥寒交迫,所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各有苦楚。 说话间朱樉就回来了,几个小的自然也是想去凑热闹,不过被老二还不留情的拒绝了,十多岁的大孩子是瞧不起自己七八岁流鼻涕的小屁孩的,加上他也不是大哥,自然不会惯着他们。 叽叽喳喳吵闹一会后老三说道:“锅子菜品一会儿也给你们送来一份,但哥哥们是要一起喝酒的,你们几个小的就别去碍事了,等你们什么时候能喝酒再说。” 朱标站起身揉了揉老六的脑袋对一旁的老五朱橚问道:“老五长大了,要不跟哥哥们去喝酒吧。” 老二老三对老五倒是不排斥,一来是老五年级也不小了,二来毕竟是老四的胞弟,他们哥儿三个天天一起玩,自然也得给朱棣一个面子。 朱橚则是恭敬的回答道:“臣弟不胜酒力,还是不去打扰皇兄们的雅兴了,何况这几个小的也需要人看着,省的闹出乱子惹得父皇生气。” 理由还算不错,加上朱标知道朱橚向来性格内向也就没再为难他,摆摆手在一群小皇子的恭送下领着哥儿三出了老六的寝殿…… “嗯,真香!” “哎,要是能天天这么吃就好了(′▽`)” 宫内在马皇后的主持下向来节俭,纵然是皇子们也别想顿顿吃香的喝辣的,能在大雪纷飞之日吃上一顿有肉有菜蔬的火锅,无疑是难得的享受。 一起举杯喝了一口,然后就谈论起北方战况,这老二老四语气中不乏向往之意,老三则是不同以往,看样子是安于在京享乐了。 朱标倒是不以为意,弟弟们是渴望建功立业也好,安于享乐也罢,终究都是一条正路,总比脑残犯二的好。 否则就像当初的刘春一般,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麻烦的很,纵然现在是有自己父皇出面,但哪朝哪代都少有虎毒食子的例子,朱标也不想自己父皇承担这份痛苦以及骂名。 喝酒间就想好要找机会调理调理那些负责教导皇子们的先生了,所谓严师出高徒,棍棒出孝子,多管束总比放纵熊孩子要强,最起码也要培养出同理心怜悯心,否则这一个个天潢贵胄的王爷们,未来还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说起来现在的孩子头儿是老五老六,都是天性端重幼而喜学的性子,这很好,总比老二老三这些坏榜样要强…… 一顿舒适的晚膳结束,弟兄四人吃的鼓腹含和满面红光才散去,朱标一身酒气就没去看望儿子,而是在陈韵清处安置了。 ranwena.net 其实也挺麻烦,原来的时候朱标还能自己睡,现如今都是新入宫的,于情于理都不好闲置,前几日歇在了李嫣或王蕊房里,这两日怎么也得安慰一下陈韵清。 毕竟其父通政使陈佑宗可是他的嫡系心腹,也是他同江南世族的联系纽带,人家将嫡女送入东宫,结果还只封了一个侍选。 所以只能从别方面弥补了,毕竟那两个都是王女,如果一起封为才人有点不合礼制,这也是陈佑宗主动要求的,如此一来朱标也不能没有表示…… 第二天一早,朱标睁眼就看见了一张正在酣睡的秀美面庞,尚有些稚嫩但颜色极好,不愧是江南水乡养育出的女孩。 轻轻的起身揉了揉腰间,感觉肾都空了,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近日以来临近年关公务不算繁重,结果有些放纵了。 起身出了内殿,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洗漱更衣,然后回了承乾殿同常洛华用了早膳,真真堕落的生活。 由于今日没有早朝,朱标用完膳后活动了片刻就去了文华殿,方才已经让刘瑾去武英殿问过了,并没有新的北方军情急报传过来。 就在朱标在文华殿看书的时候,蒋瓛送来一份书信,是盘踞辽东的纳哈出送回的信,应该是给老朱的,但老朱肯定没兴致看,所以就又到了朱标手中。 拆开信只见里面言辞还算敬重,照例问候了一遍老朱的身体,然后就是大段的敷衍之辞,甚至不惜将也速迭儿抬出来,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将在开春后将其嫡子察罕派来京城拜见。 透过现象看本质,纳哈出如果内心坚定,根本没有必要将嫡子派来,据朱标所知,纳哈出还是非常疼爱信重他的这个长子的,其麾下最精锐的重骑兵统领就是察罕。 看来也速迭儿这次侵扰大明并没有给其余还在观望的前元残党带来信心,纳哈出已经看出蒙元难复巅峰了,自然是要为子孙做打算了。 辽东的纳哈出如此,不知道盘踞云南的梁王是个什么意思,朱标目光一闪,等过完年是该再派遣使臣去梁王以及大理段氏那边走一趟了,成不成无所谓,主要还是为了试探一下。 云贵地形崎岖彝苗遍布多林多瘴,大明想要拿下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倒不是说梁王军队有多悍勇,实在是自然环境险恶,数万大军进去直接病倒几千都丝毫不足为奇。 如果梁王或者大理段氏有一方可以顺势归降,那么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大明所需要付出的也不过是个爵位罢了,能以区区爵位减免将士们的死伤再合适不过。 就在朱标思索间,送完信的蒋瓛依旧跪在地上,不像往常那边默默退下,刘瑾见状使了几个眼色,蒋瓛视若无睹。 刘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挥退殿内服侍的一众宫女太监,蒋瓛乃是亲军都尉府的右都统,其身份特殊,如此定然是有事要说的。 宫女太监们退下的脚步声虽轻,但朱标还是察觉到了,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向了殿中跪着的蒋瓛,微微眯了眯眼睛也没说话,低头继续看起书来。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朱标才仿佛不经意间的开口说道:“可还有什么要事需要禀报?” 蒋瓛把头磕在地上:“启禀殿下,亲军都尉府内部突然出现了不少风言风语,影响极大,不少弟兄都惶惶难安。” 朱标继续翻着书页:“哦?什么消息竟然能让天子亲军惶惶难安。” “有人传言,亲军都尉府多年以来行事猖獗惹得天怒人怨,已经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了,太子殿下命全旭将军在凤阳训练亲军,就是为了将来替代亲军都尉府,在后面的话末将不敢言……” ……………… 第五百四十三章 腊月 “不敢言?那本宫可就有兴致了。” 朱标饶有兴致地放下书本靠在椅背上看着跪伏在地的蒋瓛,其实朱标从听到开头就知道这事大概率是毛骧的手笔了。 全旭收拢那么庞大数量的孤儿,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资源注入,这种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更瞒不过亲军都尉府这种专业打探消息的组织机构。 所以有什么风言风语也属平常,毛骧刻意夸大放出风声,应该只是想激起都尉府内部的抗议,好借此机会拉拢一些底子不干净的人。 但估计他自己都没料到真的猜中了,大多数人原来只是认为全旭在培养亲军都尉府培养新血,为日后执掌亲军都尉府做准备。 这也是朱标以及全旭明里暗里表露出的意思,真正知晓锦衣卫未来作用的人屈指可数,里面绝没有毛骧亦没有胡惟庸。 蒋瓛缓声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末将探听到指挥佥事李少光同数名镇抚经历喝酒时大放厥词,其中不乏对圣上以及殿下的大不敬之言……” “还说圣上老尔昏聩,殿下乳臭未甘,大业未成就要过河拆桥实属无智,枉费都尉府一众兄弟拼死拼活帮朱家打下的江山。” 朱标面色不变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蒋瓛,而一旁的刘瑾却是面色狰狞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若是那李少光等人在此,他就算不敌也要狠狠扑上去撕咬下一块带血的肉来。 “这些话你可曾同圣上禀报过?” “这…未曾,末将是昨夜才探听到的消息,今日圣上公务繁忙一直没传召末将,所以就先同殿下禀报了。” 朱标随意的伸出一只手指敲击着身前的书案,大殿内静悄悄的,蒋瓛跪伏的身形有些发颤,怀疑自己赌错了,犯了太子殿下的忌讳。 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仿佛敲打在他的心脏上面,嘴里不断的分泌唾液,但在太子殿下面前也不敢失仪,只能不住的往里吞咽。 朱标则是目光又些空洞的思索着,区区一个李少光不算什么,他更想知道蒋瓛是个什么立场,按理说这种事应当先禀报皇帝,至于他说的见不到是不可能的。 毛骧不在京城,蒋瓛就是亲军都尉府的最高指挥,是皇帝的亲信耳目,只要他说有紧急事件,就是半夜也能入宫觐见。 既然明明可以见到皇帝,那么于情于理都不该同太子说此事,毕竟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疑难案件,不就是酒桌上骂了皇帝太子吗,一个死罪罢了。 朱标深深的看了眼蒋瓛下令道:“立刻派人将李少光等人拿下,押入刑部大牢,不准任何人接触审问,亲军都尉府内部的风言风语也要解决,你蒋瓛是右都统再有此事本宫就要先治你御下不严之罪!” “末将遵命!”蒋瓛再次狠狠嗑了个头爬起来躬身而,刘瑾见他走远抬起茶壶给自家殿下倒上一杯新茶。 “你说这蒋瓛是心怀鬼胎还是单纯想接机攀龙迎上向本宫表忠呢?” 刘瑾思索片刻回答道:“奴婢愚钝,但总感觉此事有些怪异,方才奴婢恨不得生撕了李少光等人,可现在却怀疑他们真的如此大胆,就为了一些风言风语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言?” 朱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且看吧,有些人按耐了这么久,也该有点动向了。” 刘瑾这次没有接话只是小心的帮自家殿下整理着书案上有些杂乱的书本,在宫里什么话该接什么话不该接也是门学问。 ranwena.net 到了午时就有人来禀报,说是李少光等一干罪犯都已被压入大牢,其家宅也被搜检过了一遍,刑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卿阎东来也特地来请示。 朱标并没有接见也没,只是让刘瑾去吩咐阎东来派专人看管牢房,没有大理寺的人在旁不允许任何人提审李少光等。 如此动向自然惊动了不少官员,只不过谁都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加上被关押的又是亲军都尉府的这文武双方都敌视的,所以也没人出头说什么。 朱标到了下午才去同自己父皇说了一声,然后此事就暂且这么搁置了,准备等过完年再说,也是给一些人思索的时间 ………………… 一眨眼就到了洪武四年的腊月二十四,宫中就开始正式准备过年了,御膳房开始祭灶神,大量的蒸喜馒头蒸点心豚肉等,各处挂上红灯笼,奉先殿社稷坛等处香火供奉不断。 宫女太监们也都换上了新衣,多是穿葫芦景补子的衣服,像刘瑾这般得宠位高的奴婢还会被赏赐穿蟒袍,不过仅仅是过年这段时间陪王伴驾的时候才能穿。 其实说穿了依旧只是为了伺候人图个吉利罢了,比如那葫芦景补子衣袍,就是因为葫芦的枝蔓与万字谐音,成熟的葫芦里葫芦籽众多,均有子孙繁茂的寓意。 这天傍晚朱元璋马皇后领着一群儿女观赏着皇宫内安设鳌山灯扎烟火等景色,他们这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所到之处五色烟炮不断炸响,正所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小皇子小公主们各个眨巴着大眼睛亢奋的跑来跑去,马皇后不时吩咐小心照看,老朱含笑领着大些的儿女悠闲的转悠着,不时突然侧目看看自己的太子,去年朱标不在,他都没心情出来,只是让马皇后领着孩子们看的烟火。 朱标自然也感受到了自己父皇的眼神,哪怕他再成熟也是忍不住有些羞涩了,父皇实在是太疼爱自己了,幸福的烦恼。 凑上前指点着远处由灯笼组成的灯山,哄着自家父皇开心,老二老三也是在旁耍宝,逗得老朱开怀大笑,一旁的公主们也是借着难得的机会同老朱卖萌。 实在是平日里除了朱标之外,任何一个皇子都很少有机会见到自己父皇,更别说公主们了,当然嫡出的朱露同学另算,她年纪尚幼还没搬出坤宁宫,所以跟着马皇后自然是没少见皇帝。 从这里也能看出嫡庶之别了,何况老朱是个标准的老封建,重男轻女基本刻在骨子里了,纵然也是疼爱女儿们,但也不会太亲近。 朱标在旁看着莫名的也有些感想,天家甚少有骨肉亲情,实在是皇权太过神圣,纵然是儿女面对自己亲生父亲,也是发自心底的敬畏,根本不敢有丝毫逾越。 夜里风寒,众人只是大略看了一遍就回返后宫了,今夜是有个家宴的,常洛华正在钟粹宫操持着酒宴的事宜,后宫的妃嫔们都很配合,谁让人家是正经进了宗庙家谱的太子妃未来的中宫皇后,而她们只是妾。 没一会儿帝后就领着一众儿女踏进了钟粹宫,常洛华领着一众妃嫔上迎行礼,朱元璋扫了一眼就乐呵呵的夸赞起了儿媳。 这是他朱家的大功臣,不仅是为他生下孙儿,而且其父还在北疆完美抵御了蒙古的侵袭,大手一挥就赏赐了一柄金丝玉如意,马皇后也是夫唱妇随跟着赐下金凤纹霞帔。 如意如意称心如意,皇帝许你诚心如意哪个敢让你烦心? 金凤纹霞帔更是皇后才配穿戴的,原本常洛华也只能穿戴翟纹霞帔,如今却是越级赏赐了。 有了帝后赐下的这份尊荣,常洛华的地位可就是稳如泰山了,就算是朱标都动摇不了,否则就是不孝。 朱标突然有点怀疑,难道自己太子妃才是主角? 常洛华大大方方的跪谢了公婆,一身不逊男儿的英气展露无遗,朱元璋看完更加满意了,心中骄傲自己果然英明,当初就是觉得自己儿子稍显文弱,所以才挑选了这将门虎女。 …………………… 哦五百四十四章 奉亲 皇帝高兴了这宫里就没有敢不高兴的,满堂欢喜满堂乐,一众皇子公主簇拥着老朱以及马皇后坐上了主位。 朱标当仁不让的拉着常洛华坐下下手处,然后便是老二老三等一众年过七岁的皇子们,这一席也就再没有别人能落座了。 其实真要是论起来的话常洛华其实也不能坐,理应同其他妯娌另坐一桌,不过现如今天家儿媳就她一个,让她去同公主们坐又有些不合适,所幸老朱对这个大儿媳满意,也就不会挑礼了。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尊卑之序了,再得宠的妃嫔也越不过皇子公主,真正的龙子凤孙不是她们一群生育工具可以比媲的,任何皇子公主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从来都只是皇后。 一道道佳肴端上颇为丰盛,毕竟是要过年了,再省吃俭用也不是这个时候该省的,刚开始还是食不言,不过老朱嫌不热闹就开始随机拷问儿女们,大些的作个应景诗词,小些的背诗诵词。 这就热闹起来了,像老五老六这些好学的都迫不及待想要在父皇面前表现一下,至于老二老三这种武坯都恨不得把头埋进饭碗里。 妃嫔们在这个时候是没有说话的资格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儿女们,希望他们抓住机会,这么多的兄弟姐妹,若是没有点本事,往后哪能有尊贵体面的王号封地。 朱标这时候自然是笑看热闹,只有弟弟妹妹又因紧张卡住了才会出言解围,其实他也会作诗,毕竟按着格式韵律硬作一首也不难。 只不过妙句难得,何况为赋新词强说愁,也属实不是他的性格,朱标端起酒杯笑吟吟的看着老二不幸被点中,涨红着脸磕磕巴巴的作着诗,一旁的老三听的面色都扭曲了,看样子恨不得用脚趾扣出个地缝领着难兄难弟躲进去… 月上中天酒宴将尽,朱标没被叫起来吟诗作赋但也因为离得近实实在在的陪自己父皇喝了不少酒,一旁的马皇后见状就吩咐散席了。 老朱喝的正高兴捏着酒壶:“这才喝到哪?你们累了就下去吧,皇儿们留下继续陪咱喝,哈哈,咱爷们儿不醉不归!” 老二老三老四等是化羞愤为酒量,这时候也不怕亲爹了,纷纷附和,下面的妃嫔们是既高兴又担心,毕竟得罪他们老子也就是一顿鞭子的事情,违背了皇后娘娘可就不知道如何了… 别看马皇后向来不对妃嫔皇子们发脾气,但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的脾气都是冲皇帝发的,这比什么都吓人。 何况越是资历老的妃嫔越清楚,皇后娘娘从当大帅夫人的时候就同她们这些深闺妇人不同,她们那时候是安分守己在大帅府织布做衣,而夫人那时候却是掌着各处衙门,压的那些文武俯首听命,也就是开国后才撒手不管的。 马皇后瞪了儿子们一眼喝斥道:“还喝什么,外面都起夜风了,喝多了出去受了风寒怎么了的,都去拉下去醒酒,半个时辰后再出后宫!” 这一瞪眼老二老三可就吓醒了,老朱也是默不作声,悄摸摸的在同身旁的朱标碰了一杯,皇后娘娘凤威之下,各妃嫔起身告退,公主们也是纷纷拜别。 没一会的功夫真的大殿内一壶酒都找不到了,都被宫女太监们撤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热乎的醒酒汤。 但男人的思维方式同女人终究是不同的,这醒酒汤落到这群父子手中,喝的就仿佛依旧是酒一般,大大小小的头碰在一起听着老朱吹嘘往事,朱标不时附和,老三在旁喝彩,热闹非凡。 马皇后与常洛华看得直摇头,不过醒酒汤终究是醒酒汤,片刻后那股热闹劲慢慢变小,老二咽了口水默默收回搭在自己父皇肩膀上的手臂,老三也不再拽着自家大哥的袖子不放…… “咳咳!” 马皇后正同常洛华聊着孙儿的小趣事,一回头吓了一跳,方才还恨不得揉成一团儿的爷儿几个纷纷正襟危坐,俨然一派天家气度,长幼有序。 “回去吧,夜里风寒多穿衣物,明日都去奉先殿给祖宗磕头。” “诺,儿臣等谨遵父皇教诲。” ……………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接过刘瑾递来的手帕狠狠擤了一把鼻涕,怪不得夜里感觉不舒服,喝酒发热后再回东宫还是有些受寒了。 “爷,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太医过来了。” 朱标随意的点点头道:“从今日搬到文华殿去住,省的把病气过给太子妃,你们这些在旁伺候的也莫要同太子妃那边的宫女太监接触了。” 刘瑾赶忙应诺道:“奴婢晓得,太子妃以及皇孙那边都安排了,绝不会让病气传过去。” 朱标感觉自己就是留点清涕,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毕竟孩子脆弱,万一病了也不好下药。 而且正好借机清心寡欲一下,得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一时爽何如一世爽? 洗漱过后两名太医就到了,轮番诊断后开了药,朱标用完早膳后就被灌了一碗非常非常苦药,然后就去奉先殿祭祖去了。 公主们无需来,皇子们只要能走道儿就得来,祭祖也没别的就是个跪,只是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朱标领着弟弟们出了奉先殿,在里面香火燎绕的鼻子都通气儿了,嘱咐弟弟们回去别受凉,生病了的赶紧吃药,然后便去了武英殿。 本来是应该去谨身殿同自己父皇处理昨日积攒的奏章的,不过毕竟是生病了,还是别去传染老朱的为妙。 派人去谨身殿取来一批奏章批阅起来,没一会儿就听刘瑾说方才早上替他诊脉的两名太医被老朱叫去问询了好一会儿… 朱标看完刑部的奏章随口问道:“那个李少光那边可有什么动向?” 刘瑾负责此事立刻回答道:“只有大理寺卿阎东来奉殿下之命去审讯过一遍,其余在无人过问过。” 朱标点点头不再开口翻阅起奏章,礼部上奏希望朝廷大祭孔圣,林林总总写了一大堆理由,朱标思虑片刻还是允了。 孔子是没什么错的,有错的也是其徒子徒孙以及其子孙后裔,朝廷可以打压孔家却不好打压孔子,何况这种事有张有弛,这两年打了好几棒子,也该给个甜枣吃了。 户部奏浙江行省民一百四十八万七千一百四十六户岁输粮九十三万三千二百六十八石设粮长一百三十四人… 刘伯温奏报,狭西旱饥汉中尤甚,入冬以来乡民多聚众为盗莫能禁戢,而今时府仓储粮十余万石,微臣与僚属谋曰:民饥如此岂可坐视其毙?仓廪储粮尚多,臣等欲发以贷民赈其饥荒,俾秋熟还仓且易陈为新…… 朱标眉头微皱,汉中尚有存粮但朝廷本来是打算明年另有他用的,没想到那边的情况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但也只能批准了,他清楚刘伯温但凡有别的办法也就不会上奏请求了。 只希望明年蜀地莫要有天灾,否则可就麻烦了,那附近州府的粮食基本都已经被抽调干净了,再有灾荒只能从东南掉粮了,长途跋涉耗损无数啊。 吏部的奏文也不少,都是官员调动的问题,有一条颇为特殊,言河南右卫百户张纶临濠人,自陈父母年皆八十,家远不可迎至奉养,于是乞职归养。 看样子是个纯孝之人,百户之职也不是一般人舍得抛弃的,朱标批复命为濠梁卫副千户,俾就禄以养焉。 随手将奏章往前一丢:“派人去查查这个张纶,看他是真的至孝奉亲还是因为旁的缘故想要弃官逃罪。” 2k小说 “诺” ……………… 第五百四十五章 失宠 地方上的奏报定然是经过核实的,不过其中也不是没有漏洞可以钻,所以复查还是很有必要的,总好过被人当傻子糊弄了。 之后的奏报就没有什么了,都是些老生常谈的问题,要事少琐事多,朱标按照惯例批复就可以了。 一个时辰后朱标碰着袖炉坐着车驾出了奉天门,在六部衙门巡视了一圈,然后又到大都督府晃荡,同一干文臣武将联络了一圈感情。 此日之后朱标就在东宫闭门养病了,其实就是偷懒,一直到三十儿那天才出来,这时候年味越来越重了,宫中开始更加忙碌起来,大大小小的门殿旁植桃符板将军炭,贴门神,室内悬挂福神、鬼判、钟馗等画,床上悬挂金银八宝、西番经轮,或编结黄钱如龙,檐楹插芝麻秸,院中焚柏枝柴…… 朱标也是才知道老二老三老四三兄弟已经被老朱赶去凤阳祭祀皇陵去了,按理说这种事情有外戚派外戚,没有外戚就派礼部官员,估摸着老朱还是觉得皇三代出生这种大喜事,让个官员去不合适,索性就让三个刚当叔叔的去了。 朱标去年过年时候正好在凤阳安置迁民,所以更清楚这大节日子祭祀皇陵有多累人,今年终于轮到他们三个受罪了。 不过他也好不了,皇陵祭祀不上,太庙和奉先殿祭祀却是躲不过去了,这两者区别不小,太庙的规制要更高些,祭祀的是江山社稷以及华夏历代的先贤圣哲,包括三黄五帝等。 太庙地位尊崇,受限于礼的制约,祭祀活动属于国家重大典礼,每次祭祀都是规模庞大礼仪繁重。 至于奉先殿就简单了,只有朱家的祖先们,其实本来是没有这个的,还是朱元璋发明的,老朱纯孝,登基称帝后总是觉得愧对父母,所以时常想要祭拜,但太庙祭祀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所以就设立了奉先殿,有空了自己就去嗑磕头上上香。 到了午时东宫一阵吵杂,一顶严实的轿子被抬入承乾宫正殿,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当初就是太子妃大婚那天凤轿都是停在外面,太子妃步行入承乾宫。 刘瑾走过去把手伸到里面感受了一下吩咐道:“还是有些冷,再放两个暖炉进去,可不能让两位小殿下受凉了。” “刘安你再去看看从咱这到坤宁宫的道儿都扫干净了吗,你们几个抬轿子的一会儿也要小心着,一个晃儿都不准有,听懂了没有!” “诺!” 刘瑾仔仔细细的吩咐一遍,然后又等轿内温度同内殿差不多了才去请朱标动身,没一会儿一身朝服的朱标同自己太子妃携手出来了,俩人身上龙纹凤影齐飞,庄重肃穆。 身后则是小心抱着两名皇孙的奶妈,他们俩坐进轿子后伸手接过孩子,一人一个襁褓,都是大红布绣金龙纹饰的襁褓,包裹得很严实从上面只能看见小巧可爱的小鼻子小嘴巴。 朱标感受了一下轿内的温度笑道:“应该没事,难得过年了,让父皇母后高兴高兴吧。” 常洛华将小儿子紧紧抱在怀里点头道:“臣妾知道,不过还是得小心,好在今日天气也不错。” 朱标朝着刘瑾点点头,然后轿子的帷幕就被严实盖住,确保寒风不会透进去,又等了一会儿才正式起轿出了大殿,八名身材高壮的太监步履稳健的朝着坤宁宫走去。 刚开始常洛华还有点紧张,不过随着轿子内依旧温暖便放心了许多,看看两个孩子依旧睡的香甜就更安心了,不过还是时不时的伸出一根手指探探孩子们的鼻吸,朱标都拦不住…… 坤宁宫内马皇后正哄着朱露玩耍,朱元璋则是坐着看书不时看向门庭,马皇后忍不住打趣道:“标儿和洛华一会儿就到,你怎么还眼巴巴的盼上了,不就是几天没见儿子么?” “哼,妹子你可别乱说,谁眼巴巴盼着了,咱可没有!” 这几日老朱不用上早朝,需要批阅的奏章也不多,所以一直在坤宁宫住着,这老两口刚开始还腻歪的很,可从昨日起就开始不对付了,真真远香近臭,互相嫌弃。 轿子直行到乾清门被侍卫拦下,为首的统领看见刘瑾就知道是太子爷或者太子妃到了,不过职责所在,不能就这么放进去。 刘瑾当先开口道:“里面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直接从东宫而来,冬日风寒无需检查了。” 那府军卫将领面色一苦看着严严实实的轿子行礼道:“不是末将无礼,实在是……” 轿子内的俩人小心的把孩子耳朵捂住,朱标才朗声开口道:“是赵文义吧,让开吧。” 那将领松了一口气,避让到一旁,太子爷不开口他就得例行公事,开口了就得听命行事,这不冲突也不矛盾,他也相信太子殿下不会因此事对他有不好的印象。 刘瑾却是不满的瞪了一眼,赵文义也不敢说话,只是拱手陪笑,使了个日后请酒的眼色,俩人其实熟识。 这个赵文义曾护卫朱标走了陕甘一趟,是唐士忠的副将,唐士忠留平凉卫后,赵文义就接替他在府军卫的职权了,也是标准的东宫门下。 似他这般的将领,在京城磨砺两年之后就会直接下放到地方卫所统领一方,但凡有点作为其仕途就能畅通无阻,作为太子在军方的根基羽翼,不过再如何也不比过刘瑾这般某种程度上能体现太子意志的近侍。 过了前朝与后宫的分界线后,轿子畅通无阻的到了坤宁宫,而且通传一声后就直接进去了,老朱本来挺高兴的,但一见轿子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身为人子过来拜见父母,岂有乘轿入殿的道理,这不仅是不合规矩的问题了,而是大不敬,甚至不孝,大明以忠孝治国,这要是传出去对朱标自身的名望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不过知子莫若父,朱元璋实在不相信自己精心教养长大的太子会如此不智,所以才没立刻呵斥,这要是别的皇子,这时候早被他下令扒光吊到城门口去了。 马皇后也是皱起眉头:“这外面有这么冷吗?标儿洛华你们俩个还不赶紧出来!” 刘瑾赶紧将一层层的帷布掀开,生怕晚了真让圣上和皇后娘娘赶出宫去,朱标在里面自然也听到自己母后不满的声音了,也可以想象到自己父皇那张横眉竖目的面孔了。 为了预防一会儿真的挨揍,朱标坏心眼儿的隔着襁褓伸手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屁股,果然响亮委屈的婴儿哭嚎声从轿子里面传了出来。 本来气愤的坐在椅子上的俩夫妻立刻弹了起来,老朱大步流星的走到轿子前推开刘瑾,虎眸发亮的掀开帷帘。 “哈哈哈,是咱的大孙儿来了,来人再搬过来两个暖炉!” 朱元璋看都没看儿子儿媳一眼,径直伸手将朱标手中的襁褓夺过,然后还不满足看着另一个,只不过不好从儿媳怀里夺,朱标无奈的从常洛华手中接过小的,还没调整好角度就没了… 朱元璋一手一个孙儿在殿内大步晃悠起来,马皇后生怕他粗手粗脚将孩子弄掉,伸手亦步亦趋的在旁护着。 “哎呀,重八,朱重八你慢点……” “哈哈哈,没事儿,咱的孙儿哪有那么娇贵,你看这不就不哭了!” 朱露也是人来疯,在自己父皇母后脚边蹦跳着要抱小侄子,以至于还没从轿子里出来的太子爷和太子妃都被遗忘了。 畅想中文网 “父皇父皇,我也要抱,我是姑姑我也抱抱!” 朱标忍不住对一旁的常洛华笑道:“要不回去吧,反正咱俩都失宠了。 ………………… 第五百四十六章 大吉 常洛华这时候已经没有功夫搭理朱标了,快速的起身走到公婆跟前,也是担心有些亢奋过头的公公会把孩子摔下来。 最后只有朱标拖着下巴陷入深思,独处轿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果然晚婚晚育少生优生天下大吉…… 朱标无奈的从轿子里出来,几个太监立刻把轿子抬出,这时候老朱已经在马皇后的催促下抱着孙儿到更温暖的内殿去了。 两个多月的孩子正是非常可爱好玩的时候,没那么嗜睡了,也会咿咿呀呀的叫几声,这对错过太多子嗣童年的朱元璋来说,非常新鲜。 当然也是爱屋及乌,毕竟这是他与马皇后的嫡亲孙儿,而且也是大明江山社稷的继承人,无疑寄托了更多美好的期望。 朱元璋是不信什么仙神鬼怪的,自然也不信那些延年益寿的丹药秘方,他清楚自己就是人,当了皇帝也还那个朱重八,生老病死是逃不过去的,与其耗费国力精力去追寻那些缥缈虚无的东西,还不如好好教养自己的血脉传承。 “来,叫爷爷,咱的好孙儿,哈哈哈,妹子你看阳儿亮儿这眉眼,跟咱标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哎,鼻子也有点像……” 马皇后无奈的看了眼陷入莫名亢奋的皇帝,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她还能常常去东宫探望两个孙儿,而某位亲祖父这次才算头一回近距离接触孙儿。 两个小家伙终于不哭了,瘪着红润的小嘴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无意识的打量着四周,很给面子的没有立即睡下,当然,也可能是朱标方才下手太黑,两个小宝宝的屁股痛的睡不着… 朱露也是没少伸手戳戳大侄子小侄子,还会把手指伸到他们俩身旁,被攥紧后咯咯直笑,老朱也跟着尝试了个遍,才心满意足的让开身位。 又乐呵呵的在旁看了半个时辰,两个孩子都又睡着了交给奶妈看顾后才从后殿出来,此时朱标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没一会儿马皇后同常洛华拉着还一步三回头的朱露小同学出来了,刘瑾立刻传膳,这顿耽搁了许久的午膳终于开始摆桌了。 历年的传统就是年三十儿这顿午膳他们一起吃,晚膳守岁等那就是大家族一起了,具体的规矩礼仪数不胜数,天家想过个消停年也难。 朱标夹了口肥鸡豆腐片汤下肚后才舒服了许多,方才饿的不行,喝茶喝的都头晕了,连平时不爱吃的点心都吃了好几块,但还是肉汤让人满足啊。 “太庙祭祀那边可派人看过了?” “今早儿臣就让刘瑾去看过了,礼部布置的都差不多了,就等父皇领着儿子们去奉先殿将祖宗牌位送入太庙后就可开始正祭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夹了口攒丝烀肘子:“好啊,今年一年也要过去了,大体上还是好的,巴蜀收复贵州土司欲投,南方粮产颇丰北方战事顺利,如此明年也终于能腾出手来了。” 朱标自然知道老朱口中的腾出手是什么意思,其实从吴元年开始,他们父子俩就被困住了,国朝初立内忧外患,天下十室九空百废待兴,为了求稳其实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从即将带来的洪武五年起,局势就又不一样了。 草原各部经过这次白灾之后,必然是伤亡惨重,无论也速迭儿是什么意思,草原几年内都不可能恢复元气侵扰大明了,甚至都要担心大明再次举兵扫荡扫荡梨庭。 恐怕有些侥幸活下来的小部族都要北逃了,纵然苦寒也好过被大明屠杀或者再次成为瓦剌鞑靼大部族的赴死炮灰。 那些体量庞大的部族则是逃无可逃,可想而知等开春之后,又会有一大批王公向大明皇帝献上宝马佳人金银财宝,以求大明不要针对他们部族。 朱标咽下嘴里的食物道:“儿臣听说贵州土司陇赞阿期准备亲自北上朝见父皇,如果顺利的话,贵州也就大体平定了,贵州云南一向是唇齿相依,依如今唇亡齿寒之态,料想梁王的使臣也快到了。” 朱元璋乐呵呵的举杯同儿子碰了一下:“如果云南也归附了,那咱就立刻点兵收复辽东之地,如此咱大明版图基本也就齐全了。” 马皇后在旁说道:“如果梁王也投降了,那纳哈出可就不会硬撑着了,他那所谓的二十万众都快被高丽打没了。” “妹子,咱跟咱太子聊国政你插什么话,可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往后记着点!” 马皇后翻了个白眼:“是是是,这又不是当年你朱重八求着我管这管那的时候了。” 朱元璋就仿佛没听到,转脸又同儿子商量了起来,其实方才那话不仅是给皇后说的,自然也是给常洛华这个太子妃说的。 他信任自己婆娘,也相信常洛华这个自己跳出来的儿媳,但往后的可就说不准了,深闺妇人掌国必然要依靠外力掌控局势,如此就必然会给某些野心勃勃之辈篡权乱国的机会,不可不防。 “咱准备给贵州那几个大土司赐汉姓,再加高官厚禄以安其心,中书省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朱标点头道:“贵州自立为国多年,虽然经过元朝治理,但终究是不服汉化,还是徐徐图之为上。” 相传水西彝族土司远祖济火,因帮诸葛亮征讨南中地区有功而被封为罗甸国王,统治包括今毕节、大方、黔西、织金、纳雍、金沙等县的大片土地,是为慕俄勾君长国。 唐、宋时期被称为罗氏鬼国,统治中心在鸭池河之西,因此称之为水西。 到了元朝时,忽必烈率领一军穿越川西和吐蕃,剿灭了盘踞云南和缅甸地区的大理政权,再从云贵地区迂回进入中原,顺手在水西设宣慰司,以水西首领阿察为总管,开始建立了土司制度。 但元朝期间其实也没真正掌控过贵州,因为其民悍勇民风彪悍,加上也没什么珍贵物产产出,所以元朝也就不以为意,不造反就不管。 现如今大明同样掌控不了,但该收复还是得收复,通商、迁民、驻军,花上几代人的时间,终究能彻底收复这西南要地,顺势建立西南各省的稳固战略支点。 至于目前,可以预料,纵然是陇赞阿期这位贵州土王臣服朝廷了,大明派遣官吏建立地方衙门,但官府也就是名义上管理当地,实际上却仍旧是当地的部族掌握财政、司法、行政等权力。 这也是就是所谓的羁縻制度了,以夷制夷,因其俗以为治,有别于一般州府,简而言之就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中央王朝与地方少数民族首领为了维护各自的利益,做出的相互妥协与让步。 目前的乌斯藏以及未来的云贵辽东甚至高丽以及南洋基本都是如此,没办法如果当地汉民太少,那么实际的统治力必然要大大缩减,毕竟民风各异,以武力强行镇压必然激起反弹,必然是得不偿失的。 xiashuba.com 就比如安南,历史上是被朱棣收复过的,但在明朝尚未经历土木堡之变前的鼎盛期就被朱瞻基主动放弃了。 不就是因为大明在安南是入不敷出,可以说安南就是个无底洞,明朝在安南付出了大量的财力物力,结果是损兵折将,当地是叛军四起,根本建立不了行之有效的统治,还要一直往进砸钱投人,是得不偿失。 为了维护在安南的统治,大明前前后后损失了十几万军队,军饷粮费高达几百万,以每年供给在安南的军队和官员所需粮食来说,每年从南方各省调运,消耗仅次于当时的南、北二京。 如此巨大的消耗,并没有换来明朝在南洋的稳固统治,反而是叛军四起,真可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杀一波起一波,上一次成功剿灭叛乱的捷报没送到京城,下一波叛军又到了。 …………………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三十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大明每年得到的竟只有绢一千多匹,漆两千多斤,苏木五千多斤,翠羽两千多根,扇子一万把…… 这已经不是得不偿失的问题了,但在这个问题上朱标还是支持朱棣的,国之大事不能光顾着眼前的利弊得失,放弃安南,等于放弃了明朝对于中南半岛的军事经历政治辐射,更使得大明对外政策,是从攻势转为了守势。 这很不好,有安南在,大明就可以在军事上辐射中南半岛范围,同时可以建立海贸根据地,促进南洋经济发展,从陆路和海路上共同巩固大明的海上实力维护贸易体系。 当然了,以朱标的目光来看,朱棣在战略布局上是对的,但具体实施上有很大问题,这也导致明朝在安南根本建立不了行之有效的统治,而且选择的后继之君太过于温和保守,导致了人亡政熄的事实… “父皇怎么看安南?这次北疆战事意义颇大,儿臣估计纵然云南梁王还会顽固抵抗,那大理段氏一族可是机灵的很,眼看着草原衰落,定然会主动依靠大明,顺利的话里应外合云南归附,那我大明就正式同南洋诸国接壤了。” 朱元璋虎目一寒:“先叫安南将吃下去的给咱吐出来,否则咱也得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吊民伐罪!” 安南虽是秦汉故地,但因为云贵山林的阻隔,导致中央对那边的统治从来都不算多稳固,历朝历代多有反复。 现如今更是趁着元末乱世大明未立之时,一度发兵攻入思明路永平寨,超越元代定界铜柱二百余里,霸占丘温、庆远等五县拒不归还,老朱一直碍于云贵未附大军难以越境征伐忍下了。 如果明年顺利的话,平定云贵后定然要以大势逼迫安南归还土地百姓,也是借此机会正式对南洋诸国施压,让他们知晓天朝上国的威严。 朱标沉思片刻道:“过完初五儿臣就派人去云南走一趟,辽东的纳哈出已经同意让儿子来大明朝拜父皇,可以看出他已经偏向投诚了,如此梁王孤掌难鸣,想必他自己也清楚该怎么做了。” 朱元璋饮下一杯酒后说道:“此人当死。” 这一桌子上的人除了还在埋头干饭的朱露外,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得闻此言也没什么惊吓的表情,马皇后也只是不满老朱在这大喜的日子说这话。 朱标立即举杯致意:“父皇口含天宪金口玉言,那此人就当死。” 元朝梁王是元世祖忽必烈第五子云南王忽哥赤的后裔,世代镇守云南,当今梁王是匝剌瓦尔密,此人阴狠毒辣无情无义。 至正二十三年的时候已经自立为帝的明玉珍及其弟明二率兵三万攻打云南中庆路,梁王把匝剌瓦尔密逃奔楚雄,当时的大理总管段功出兵援助梁王,和明玉珍大战于吕阁关,保住云南不失。 后来段功夜袭古田寺,用火攻将败明玉珍击退,并在七星关击溃明玉珍的兵马,终收复中庆路、夺回昆明。 战后,梁王拜段功为云南平章政事,同时将女儿阿盖公主嫁给段功,梁王与段氏交好了一段时间,只可惜人心鬼蜮云诡波谲,何况大恩似大仇…… 由于双方结亲,大理段氏作为土著本就比梁王更得民心,段功势力飞涨,眼看就要超过梁王,于是梁王怀疑段功有并吞云南全境的野心,因而要女儿阿盖公主将丈夫毒杀。 据朱标得到的消息,虽然是政治婚姻,但段功与阿盖公主成婚以后夫妻恩爱感情融洽,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阿盖公主自然不肯,还把事情都告诉了自己丈夫,但云南终究是梁王的地盘,段功死了,阿盖公主也殉情而亡。 当然了,这段足以被传唱的凄美爱情故事对朱标这种玩政治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段氏的掌门人被梁王杀了,那么段氏必然是敌视梁王的,两者离心离德就好办了。 朱标其实本打算先两头拉拢,如果顺利的话还是以册封梁王趁机剿灭段氏为上,因为梁王只要迁到大明就是无根浮萍,想什么时候让他死他就得死,毕竟他的靠山元朝都没了。 但一个经营地方几百年的段氏就不一样了,一旦选择招抚,那么又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土司,贵州那些已经够让朱标头痛了,自然不希望再有。 不过既然自己父皇希望梁王死那就没办法了,联合段氏就是最优的选项,好在段氏经过历代梁王的死命压制,其势力并不如贵州的陇赞阿期等土司,加上云南与南洋诸国接壤,大明必然是要大规模驻军的。 父子俩寥寥数语就定下了明年一整年的对外政策,这也是君主集权的好处,否则要是都拿到朝堂上讨论,十天半个月连个大体方向都捋不清。 午膳过后,一直紧紧盯着这边的妃嫔们仰着笑脸领着皇子公主们都过来了,热热闹闹的说着喜庆话,几个地位高生育了皇子的妃嫔才有机会在马皇后的带领下去见见两个酣睡中的皇孙。 热闹了一下午,看时候差不多了老朱领着儿子们先到奉先殿请祖宗牌位到太庙,然后一起举行合祭。 动祖宗牌位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尤其朱标作为皇族宗子更要作为表率,下跪磕头磕头头晕眼花,护送牌位到了太庙之后也消停不了,一年一次的正祭更是庄重无比。 朱元璋身穿赤龙袍跪于最前庄严开口:“臣朱元璋敢昭告于太社之神、太稷之神:惟神赞辅皇祇。发生嘉谷、粒我烝民。万世永赖。时当仲春、秋、礼严告祀、报谢、谨以玉帛牲齐粢盛庶品。备兹瘗祭,尚享…… 这是祭拜江山社稷,然后还有众多上古圣皇先哲需要轮班祭祀,有一些是朱标可以代替念诵祭词的,但更多都是需要皇帝亲自祭祀的。 一直到晚上朱家的男人们才有一点点时间喝茶吃两块点心补充体力顺便去解决个人问题,然后就要继续,他们忙着其余人也消停不了。 尚宝司在禁城奉天殿设皇帝御座,并设宝案于御座之东、香案于丹陛之南,教坊司要设中和韶乐于奉天殿内东西,这些陈设都坐南朝北。 初一拂晓时分,礼部要领着亲军都尉府陈设卤簿、仪仗于丹陛及丹墀,设明扇于殿内,列车辂于丹墀。仪式上有鸣鞭者四人左右各二,均面北而立。 一般这个时候疲惫不堪的皇帝已经一众皇子们都回后宫守岁了,其实也就是意思意思,偷偷进去睡两三个时辰也没人管,而朱标这个太子却是不能,许多东西都是他前段时间同礼部协商定制的,他必须在明早礼仪开始前好好检查一遍。 小书亭 对平民百姓来说过年就是歇息享乐,但对皇家以及一众上层京官来说确实难过,仪式对皇室和大臣都是个艰巨的任务,对参与者的脑力和体力上都是个严峻考验。 幸好朱标早有准备,这几天提前把觉睡足了,打着精神检查了礼乐以及奉命护卫的金吾卫仪仗,今年毕竟是非常重要的一年,无论南北都有大胜,所以必须隆重。 否则的话朱标也懒得折腾了,仪式上的东西看起来不重要,但其存在却有必要,也有意义,这是不得不承认的,否则早就被废弃了。 不仅是明日百官朝贺需要朱标盯着,皇后接见命妇的事宜也得是他预备,谁让朱标心疼自己太子妃呢,虽然出了月子,但这寒冬腊月还是少走动的为好。 …………………… 第五百四十八章 洪武五年 朱标一直忙活到寅时才随便在一处宫殿内躺下歇息了一会,感觉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被刘瑾叫了起来。 虽然依旧很困倦但还是打起精神去做最后的检验,金吾卫设护卫官于殿内及丹陛,身着金甲的大汉将军从正殿丹墀一直排列到午门之外,依仗局则设将军于丹陛至奉天门外,皇帝的龙旗排列于奉天门外,都是东西各设一列。 专门负责纠查百官仪表言行是否整肃的纠仪御史二人位于丹墀北,内赞二人,位于殿内,外赞二人,位于丹墀之北,而传制、宣表等官员则位于殿内,俱东西向。 朱标在礼部尚书的陪同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才匆忙的去更换正式朝服,这个时候日头还没出来,但东方已经有些光亮了。 等朱标再出来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就位,庄严肃穆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周边无数英武壮硕的军士手持依仗兵器,威武不凡。 一名教坊寺乐手敲击奉先门侧的大鼓,先击鼓框一声,再用双棰连续敲击鼓心,一重拍一轻拍,节奏由慢转快再由快转慢,鼓声由弱转强,再由强转弱……… 井然有序的鼓三严结束,礼部侍郎来到华盖殿,朱元璋早在这里穿戴好衮服龙冕,端坐于大殿御座之上,礼部侍郎向皇帝行五叩之礼,叩首毕,请皇帝临驾奉天殿。 皇帝启驾,教坊司乐队开始演奏中和乐,尚宝司官员手捧皇帝御玺走在皇帝前面,由导驾官作为前导。 朱元璋来到奉天殿后,已陈设于此的明扇打开,珠帘也卷起,尚宝司官员将御玺置于预先设立于御座之东的宝案之上…… 四名鸣鞭太监开始鸣鞭报时,并对赞官员高喊:“排班! 站立在丹墀东西的百官要马上整齐排列好队形,此时教坊司乐队开始演奏韶乐,文武百官朝北向端坐于大殿御座上的皇帝行四叩礼…… 进表之礼后,站在文臣之首的丞相站了出来代表百官致贺:“具官臣胡惟庸,兹遇正旦,三阳开泰,万物咸新,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祜,奉天永昌” 百官再向皇帝行四叩礼,然后起身,此时传制官由大殿东门出,来到丹陛前,面朝东站立,高喊:“皇帝有旨!”。 赞礼官高喊:“跪!”,百官再次跪倒,传制官高声朗读皇帝的旨意:“履端之庆,与卿等同之。” 赞礼官高喊:“山呼!”百官跪地把双手举到头顶高呼“万岁”!赞礼官再喊:“山呼!”百官再高呼“万岁”!赞礼官再喊:“再山呼!”百官再呼“万万岁”!。百官山呼“万岁”之时,在场的全体官员包括哪些依仗护卫等人员必须齐声呼应,那声势可谓地动山摇! 之后,再经过一系列繁冗的仪式,皇帝才能起身返回华盖殿,朱标作为皇太子替君父安抚百官,领着他们去往要举行宴会的宫殿。 朱标面对群臣背负双手朗声开口:“洪武五年春正月己酉朔,上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群臣命妇朝皇后于坤宁宫锡宴!” “臣等谨遵上命,恭祝圣上天辅有德,皇后娘娘凤仪方炳,太子殿下千秋金安!” 随即众人有序的朝着武英殿走去,沿途道路干干净净,都是昨夜侍卫太监们彻夜未眠洒扫出来的,也亏得这两日未在下雪… 武英殿内早已布置妥当,不仅有文武百官还有不少藩国使臣,按照品级各自落座后就开了默默的等待,皇帝换一身朝服后才会来。 不过也不算多无趣,虽然菜肴美酒还不能品尝,但舞乐已经开始了,都是教坊司千挑万选出来的,自然赏心悦目。 朱标独自一席在皇帝之下又在群臣之上,有些疲惫的听着乐声闭目养神,其实大多数官员也是如此,刚才他们也是累的够呛。 过了一会一身赤红龙袍的朱元璋在庄严的礼乐之中大步走了进来,朱标领着百官跪迎,此时礼乐正唱道:炎精开运,笃生圣皇,大明御极,远绍虞唐,河清海宴,物阜民康,威加夷僚,德被戎羌,八珍有荐,九鼎馨香…… 这都是朱标在上次整顿礼仪之时定下的,朱元璋欣然让众人免礼起身落座,然后说了几句话就举杯相邀。 文武百官起身准备饮第一爵酒时,礼乐再次一变:皇风被八表,熙熙声教宣,时和景象明,紫宸开绣筵,龙衮曜朝日,金炉袅祥烟,济济公与侯,被服丽且鲜,列坐侍丹扆…… 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 华夏自古便是礼乐之邦,这也是华夏同蛮夷根本的区别,礼所以经国家,定社稷,利人民;乐所以移风易俗,荡人之邪,存人之正性… 无论是行酒,还是举箸,都必须由皇帝开头,太子落筷后,下面的文武才能正式开吃,尊卑有序。 至于菜品,朱元璋和朱标的不需多说,应有尽有,三品以上官员茶食像生小花、果子五般、烧炸五般、凤鸡、双棒子骨、大银锭大油饼、按酒五般、菜四色、汤三品、簇二大馒头,马牛羊胙肉饭、酒五钟。 三品以下六品以上茶食像生小花、果子五般、按酒五般、菜四色、汤三品、簇二大馒头、马牛羊胙肉饭、酒五钟。 其余人等的菜品为按酒、细粉汤、椒醋肉并头蹄、簇二馒头、猪肉饭、酒一钟;金枪甲士、象奴校尉,双下馒头,教坊司乐人按酒、熝牛肉、双下馒头、细粉汤、酒一钟。 自然也有加菜赐酒这个环节,一般勋贵们人人有份,近来表现良好甚得圣心的官员也有这个体面,得到的欣然拜谢,没得到的暗自神伤。 随着气氛越来越热烈,文臣诵诗武将敬酒使臣献礼,大殿内热闹闹,礼乐又是一变:赫赫上帝,眷我皇明,大命既集,本固支荣,厥本伊何?育德春宫,厥支伊何?籓邦以宁,庆延百世,泽被群生,及时为乐,天禄是膺,千秋万岁,永观厥成… 武英殿这边热闹非凡,坤宁宫那边也是如此,无数拘于后宅的命妇们朝贺皇后娘娘,那边的规矩就松弛多了,不过同样是礼乐不断。 一直热闹到午时才算结束,文武百官拜别出宫,皇帝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了,不过朱标可歇息不了,因为下午文武百官还要去东宫朝贺皇太子,朝中命妇们也得去拜见太子妃。 朱标同自己父皇回到坤宁宫接上自家太子妃就回东宫了,乘上轿子后夫妻俩四目相对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俩都顶着个黑眼圈,朱标在前殿忙活,坤宁宫这边具体事务可不得太子妃安排了。 “殿下太累了,臣妾怎么也是睡了两三个时辰,回东宫后殿下歇息吧,臣妾领着刘瑾安排就是了。” 朱标揽过常洛华说道:“无碍,就这一下午的事情了。” 常洛华身上很香,朱标用下颚蹭了蹭她的发髻,感受着怀中柔软的躯体,思绪放空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自己两个大胖儿子呢? 刚想开口询问,但又突然意兴阑珊,懒得开口多问了,索性闭上眼睛眯着了,无论是自己娘亲还是自家太子妃都是精明无比的女人,估计早就把那两个宝贝妥善安置好了。 片刻后车驾停下,俩人拉着手下轿,刘瑾领着一众奴婢相迎,自大典开始的时候刘瑾就先回东宫开始安排了,朱标问询几句后就满意的点点头。 刘瑾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如今办事稳妥的很,许多事根本不用他操心了,只可惜是个太监,否则朱标都想把工部交给他了。 下午,喜气洋洋的文武百官提携着简单雅致的礼物朝贺皇太子,神态都很从容,相比上午放松了许多,可能也是因为知晓太子殿下向来宽容待人。 还是老规矩,朱标在文华殿设宴,常洛华在承乾殿接待朝贺的命妇,这时候倒没有什么派系之分了,臣子朝贺储君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宝殿光辉晴天映,悬玉钩珍珠帘栊,瑶觞举时箫韶动。庆大筵,来仪凤,昭阳玉帛齐朝贡。赞孝慈贤助仁风,歌谣正在升平中,谨献上齐天颂。 乾坤清廓,论功定赏,策勋封爵。玉带金符,貂蝉簪珥,形图麟阁。奉天洪武功臣,佐兴运,文经武略。子子孙孙,尊荣富贵,久长安乐… 傍晚众多官员散尽,唯有陈佑宗阎东来等一干东宫嫡系留了下来,简单的在刘瑾的带领下洗漱了一下后走进了干净的偏殿,大殿已经是布满酒气了。 以及沐浴更衣过了的朱标穿着月白色的内袍坐在上位,尚有些湿潮的墨发披散在身后,仅在末端以金环束住,实在是懒得顶着冠冕了。 见众人好要行礼,朱标摆摆手道:“都不用行礼了,随便坐吧。” 众人也不客气,拱手后便坐了下来,不过随便坐却是不能的,陈佑宗如今身份再一变,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右手首位。 然后就是阎东来顾时胡美廖永忠李伯升等人,左边的就是以吴伯宗为首的年轻一代,后年是茶马司司丞苏志等人。 东宫一系的勋贵武将们都没被朱标留下,否则吴伯宗等人可没资格上座,那群家伙根本看不懂他的眼色,就跟没喝过酒一般,上午下午两顿宴席敞开了喝,到现在基本都不省人事了。 所幸这次要商讨的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朱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刑部那边还没人去过吗?” 阎东来闻言回答道:“正要禀报殿下,昨夜子时,刑部郎中顾子山私自领人去同被囚的李少光有过三刻钟的交流,臣已经派人去打探其背后人的身份了。” 陈佑宗皱眉说道:“这是否有些太明目张胆了,那李少华等人本就是有刑部以及大理寺共同看管,光凭一个刑部郎中就想火中取栗,这岂非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之举?” 朱标眯着眼睛思虑片刻道:“料想继续追查下去,恐怕就要牵连到你们其中某一位身上了。”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一惊,赶忙从椅子上弹起来跪伏在地:“请殿下明鉴,臣等对圣上对殿下忠心耿耿,岂敢与那等无君无父之逆贼有牵扯。” 朱标又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叫他们起身了,这几个月以来他专心忙于朝廷要务,对麾下的臣子有些疏与管控了。 正好借此机会敲打一二,省得他们最后真的闹出什么乱子来,至于李少光的事情,确实不算什么,不过是胡惟庸那边的一个试探罢了,当然也有很大可能只是此人犯二了。 毕竟这等猖獗无智喝点猫尿就上头胡吹烂骂的武夫也不少,开国那两年因此事被罚的勋贵数不胜数,至于地方就更不值得细查了。 近两年随着皇帝龙威日盛,勋贵们也都开始被迫长脑子了,倒是没几个敢再私下编排老朱的人了。 “明正典刑,也不必再细纠了。” 随着上方那淡漠的话语落下,一众东宫嫡系忍不住心头一跳,阎东来立刻站起身高声应诺,可以预见几日后又是几十个人头落地,妇孺被送入教坊司为奴… 命令一下朱标也就不再关注了,而是开始构思今年在朝堂上的布局,因为胡惟庸的缘故,六部尚书以及中书省包括御史台等一干要职都不好插手进去,毕竟胡惟庸若是很绝望的认命了,那他们爷俩的布局可就白费了。 既然中央不好安排,那只能对准地方了,朱标沉吟片刻道:“贵州以及辽东那边的动向你们也听说一点了吧。” 陈佑宗接话道:“朝中传言云贵以及辽东都有意归降我大明。” 朱标点头道:“纳哈出和把匝剌瓦尔密都还在观望,不过贵州土司应该还有月余就正式赴京朝拜圣上了。” “贵州广阔,土司横行,水西的土司陇赞阿期,水东宋蒙古歹、普定女总管适尔等都不是好相与的,但归附之后我大明必然是要安排官员以及大军入内建府开制教化万民的。” “还有北方各地州府,灾情之下不少官吏徇私舞弊贪赃枉法,圣上前几日就说要彻查,如此一来地方必然是要有大的官员缺口。” 朱标说完后下面的众人面面相觑,陈佑宗等人不必说,都已经是执掌一个官署衙门的人了其余的虽然没那么高,但也是京官,何况还是东宫麾下处处都有人礼敬三分,谁也不太想去地方任职。 更何况太子殿下说的那几处,不是贵州就是北方,都不是什么富庶之处,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不过自然也有愿意搏个机会的正跃跃欲试,朱标不等他们说话就继续开口道:“本宫不是要强求你们去,只是先告诉你们,经历边偏远地方的官吏才有被破格提拔的机会,大明从不缺能享福的官吏,而是缺乏真正能定边安民的能臣干吏!” 陈佑宗立刻拱手道:臣子陈韵书正从国子监学成,当去贵州为我大明劈荆斩棘,臣还要举荐中书省断事陈柏云,吏部员外郎张峰,大理寺寺副李茂……” 陈佑宗连续说了二十多人,朱标也有点印象,都是江南士族中较为出众的年轻人,基本还只是六七品的官职,不过前途远大。 其余人也都反应过来了,朱标赶忙摆摆手:“你们说了本宫也记不住,都去写下名单吧,不过记住了,你们举荐的人你们也要承担责任,如果他们到了地方为非作歹,本宫不仅要拿他们杀鸡儆猴,你们也是如此,莫要贪心自误。” 此言一出,顿时就有几个人嘴里的名字喊不出来了,谁也不是傻子,都知道太子殿下是要在地方安插亲信了,那自然是优先推举自家子弟,可如果要承担连带责任,那可就要好好选出优秀的子弟了。 零点看书网 看着那几个人,朱标面上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厌恶,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乱世之后读书识字的人就这么些个呢,基本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 朱标也不想让太多世族继续壮大,但你不用他们就没人可用了,总不能让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汉去管地方民生吧? 有学问的人,虽然酸里酸气,到底还是要点脸面,有点底线,知道做做样子谋个清高声名,没学问的人,说不定连脸都不要,干起坏事来,恨不得做绝。 一番提点过后,朱标就让他们退下了,折腾了一下午这时候反倒精神了,朱标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书案,然后招招手。 无须多言,刘瑾立刻去找来高丽那边今日送来的密信,朱标检查过火漆后撕开,厚厚的一叠信件散落在书案上,看署名都是高丽的两班大臣。 甚至朱标还看到了李成桂的名字,随手翻阅了一下,此人现如今为密直副使,进阶奉翊大夫,也是恭愍王端诚亮节翊戴功臣。 去年,应该说是前年了,李成桂以骑兵五千步兵一万自东北面渡鸭绿江攻打东宁府,一路破关斩将直抵辽阳,击败了纳哈出,仅以身免的纳哈出称李成桂年少而用兵如神,真天才也,将任大事于尔国矣。 也不知道是不是纳哈出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反正狠狠的夸赞了敌军主将,饱受元朝欺凌的恭愍王自然欣喜不已,李成桂也因此得宠,被恭愍王引为军中心腹。 只可惜恭愍王的端诚亮节翊戴功臣也没有丝毫要为他报仇尽忠的意思,见如今局势明了,已经迫不及待的向朱标投诚了,措辞颇为肉麻。 ……………… 第五百四十九章 入朝 其实不仅是李成桂,高丽但凡有机会同蒋思德搭上话的都送来了信件,朱标大略扫一眼名字就放置一旁了,高丽真正值得他另眼相看的没几个,一群趋炎附势的官员更没资格浪费他的时间。 拿起蒋思德的信件,自恭愍王遇刺身亡后,明德太后及侍中庆复兴都打算在宗室中另择一人为王,甚至远在北方的也速迭儿也打算插一手。 在高丽内部亲蒙派的策应下,欲立在瓦剌内的沈王脱脱不花为新任高丽国王,脱脱不花是高丽江陵大君王德寿的儿子,也就是高丽沈王王皓的孙子,二十余年前被高丽宗室送往元朝,充当元顺帝的宿卫,其实也就是质子。 不过此人确实是高丽宗室,无论是年纪还是能力都很不错,传闻也速迭儿也极为信任他,只可惜朱标早就开始在高丽布局了,也速迭儿想趁此机会捡漏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纵然经过近百年的元干时期,高丽内部有了不少亲元官员世家,但他们可是极为现实的,何况世族领袖李仁任是个老奸巨猾之辈,知道高丽现在没有两头摇摆的资格。 算算时间,大明册封王禑为高丽国王的诏书应该已经到了,估计李仁任也应该顺势推王禑上位了,这时候大局已定。 小书亭app 其实这就是朱标和高丽世族联手先将高丽内部最强的宗室一系打压彻底了,可以预见王禑上位后,明德太后等一干宗亲的势力都要受两方合力的围剿。 未来王室只会是傀儡,高丽真正的权柄将会在朱标与高丽世族手中,到时候就看谁技高一筹了,世族依仗的是地利人和,而朱标依仗的唯有天时,大明威压四海八荒的天时。 这番规则体系内的争斗恐怕会持续数年之久,毕竟朱标不想以武力强行解决此事,苦寒的高丽也不值得大明兴师动众。 不过现在双方还在蜜月期,胜利所得的利益尚未分割,而且高丽世族也只是以为朱标如此安排只是想要未来让他与公主的子嗣继承高丽王位,毕竟庶出皇子除非万一,否则绝没有继承大明江山的机会。 朱标给蒋思德以及李仁任各写了一封信件,要求高丽在开春之后向辽东发兵攻打纳哈出所部,务必要把声势做足,没有他的命令不得退兵。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高丽内忧外患,但给纳哈出造成巨大压力还是没问题的,如此纳哈出不降也得降了,定然是要率土归附以求尊荣。 辽东归附之后,大明就又同高丽接壤了,那时候也有利于大明向高丽渗透施压,而且盘踞辽东的女真部也得想办法分化瓦解… 都写完后朱标靠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今日这一顿折腾,但往后五天却是消停了,官员们也可以出门串亲戚互相走动走动了,可想而知,亲军都尉府以及分布各处的检校又要忙碌起来了。 也不知道又会有几个蠢的自作聪明想要给上官送礼,然后被压入刑部大牢弄的家破人亡,不得不说老朱这乱世用重典的效果相当明显,至少明里暗里送礼的可少太多了,实在是害怕啊。 这要是放在别的朝代,下官给上官送豪礼,高官给皇帝送奇珍异宝都是很光明正大的事情,但在洪武朝明显是不行的。 老朱会直接问你,以你的俸禄是如何弄来这宝贝的? 如果答不上来结果可想而知,这也是正风气了,效果是潜移默化的,但也是实实在在的,起码是要远远强过宋元时期。 过了一会儿朱标就回自己太子妃的寝殿了,至少在正月十五之前,他都只会歇在常洛华处,这是嫡妻的体面尊荣。 往后几天朱标都是领着常洛华往坤宁宫跑,她们娘俩聊她们的,朱标则是与自己父皇下棋闲聊,一年也就这么几天的清闲,自然要好好享受。 过了初五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朝会,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照例朝贺跪拜了一遍而已,下午父子俩要为前几天的清闲买单了,埋头苦干到深夜才散去。 各部衙门也都差不多,忙忙碌碌了十余天才彻底解决了这期间所积攒的一切案牍政务重新回到正轨,也就是这十余天,朝中五品以上就有八名官员被下了刑部大牢。 地方州府七品以上的尤其是北方官员被巡查回朝的御史钦差弹劾的也数不胜数,贪赃枉法罪证确凿之辈四十余人,都是满门抄斩之罪。 冷面寒目的洪武大帝再次掀起了新一轮的肃贪风暴,就在这新春佳节的喜气尚未散尽的时候,让天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重新陷入了恐慌之中。 朱标在元旦那日让陈佑宗等人准备的官吏也派上了用场,紧锣密鼓地赶赴地方任职,各个在临走之前都被家中长辈千叮咛万嘱咐,自家有财,切莫自误! 官场人心惶惶,胡惟庸这个丞相自然首当其冲,不过他在明面上也只能贯彻皇帝的意志,暗中倒是保护了不少手握要权的官员武将,但这些也都在朱元璋的注视之中。 朱标超然庙堂,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肃贪的影响,或许官员们也没想到皇帝竟真的是打算将此事贯彻到底,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没留给他们。 这些在元朝时期成长出来的官员们实在难以接受,毕竟在他们那个时代,官员们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都不需要羞愧,为何风气骤变如此? 可以预见如此的结果就是,峻刑一时守令畏法,洁己爱民,以当上指,吏治焕然丕变矣,抚循休息,民人安乐,吏治澄清者百余年。 二月中,贵州一众土司终于到了京城,朱元璋命礼部官员出迎并妥善安置,明显是要先晾一晾他们,否则他们还以为大明求着他们呢。 朱标也是一个意思,贵州是不好治理,但绝不是说大明拿他们没办法,还是老一套,看看情况,然后拉拢一部分,打压一部分,杀鸡儆猴一部分。 贵州之地皆崇山深菁,鸟道蚕丛,诸蛮种类,嗜淫好杀,畔服不常,这就是朝中大部分官员对贵州的印象,他们并不相信此次来降的土司,甚至有极端的进言直接杀了这些土司,在派遣大军扫荡贵州各部族。 朱元璋的回答就是:“蛮方僻远,来纳租赋,是能遵声教矣,中国之兵,岂外夷报怨之具,天下守土之臣,皆朝廷命吏,人民皆朝廷赤子,善抚之,使各安其生,则可长享富贵,夫礼莫大于敬上,德莫盛于爱下,能敬能爱,人臣之道也。” 朱标命吴伯宗以及从北方赶回来的李祺负责安排这些土司在京中观赏,三天过后才当先在武英殿召见了这群土司。 水西土司陇赞阿期,水东宋蒙古歹、普定女总管适尔、思南土司田谨、播州土司杨速等一干人等在李祺以及一众礼部官员的带领下走进了大殿。 都已经到了大明都城,自然也没头铁不服气的,都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地,用比较怪异的声调向大明皇太子殿下问安。 这群人穿着都还挺正常,朱标庄重的微微抬手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免礼赐座。” 那群人连道不敢,只是规矩的站起了身子,不过也不敢抬眼打量四周,见他们如此乖巧朱标都有些无奈了,要是这样还怎么杀鸡儆猴,你们不应该桀骜不驯点儿吗? 只是说能统领一方的基本就没个蠢的,都是人精,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一清二楚,估计也是清楚大势之下,顺者生,逆者亡的道理。 …………… 第五百五十章 陇赞阿期 这里面为首的就是陇赞阿期了,其余各土司首领也都是马首是瞻的样子,要知道他们原本可都是敌人对手,也不知晓这一路上是如何沟通的,但最起码现在他们表现的是一个整体。 说实话,朱标并不是太想看到这个局面,如此一来许多操作就要受到限制了,一旦逼迫过甚,贵州联合云南梁王以及巴蜀那些夏国残余举兵抗明的话,那可就又有热闹了。 云贵川三地起兵可不是闹笑话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甚至要比北方瓦剌鞑靼再次入侵都要危险,南方可是大明如今的粮税腹地,根本容不得丝毫波折。 “臣等愿率土归附,不知何时才能拜见圣上?” 朱标沉吟片刻道:“几位首领可知晓昨日早朝之时发生的争论?” 此言一出下面就有一两个人想要说话,但都被身旁的人拽住,只是猛然抬头用颇为倔强的眼神盯着朱标,似乎是想吓住他。 朱标怎么可能怕?这里可是皇宫大内,只要他想,一声令下,这群人死成什么样子都得由着他的心意。 朱标的目光没有躲避闪烁,直直的迎向他们的目光,似乎在盯着他们所有人,又仿佛眼中看不到他们任何一个… 站在陇赞阿期身旁的水东首领宋蒙古歹猛然伸手就朝着那几人的脸上扇去,几声响亮的耳光回荡在殿内,紧随其后又是几声沉闷的膝盖触碰地面的声音响起。 “臣等蛮夷之辈,不通中原礼数还请太子殿下宽恕!” 朱标洋溢着笑脸摆手道:“无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等你们面圣回返受官回返之时,本宫再送你们一些经史典籍。” 陇赞阿期恭敬的叩首谢过,然后开始回答朱标方才的提问:“臣等已经听说过了,唯感念皇帝陛下之恩德,必定恪守人臣之道,为大明尽忠职守!” 陇赞阿期的客套话说完,一旁安静的普定女总管适尔却是突然开口:“太子殿下,为何我等主动率土归附,还有大明官员要诛杀我等?请殿下解惑。” 贵州那边女子地位颇高,也可以继承氏族首领的地位,这个适尔就是典型代表,听完她的话,陇赞阿期一动不动,那个方才教训他人的宋蒙古歹也是不再劝阻。 看来无论哪里的人都懂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道理,而且还特意安排了适尔这个女人唱白脸,朱标也不好同一个女人计较太多。 朱标缓缓收敛笑意道:“有些晚了,从洪武元年大明就不断派遣使臣出使诸部,相信你们哪家都没被拉下,可结果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甚至有数位使臣都死在了贵州山林之中。” 适尔样貌绝不算美颜,脸上疤痕遍布皮肤粗糙暗沉,不过神态却是极为坚毅,显然是对自己相貌毫不在意。 “事关重大,我等有所迟疑不假,但何罪致死?” 陇赞阿期也赶忙说道:“殿下,使臣之死与我等绝也无半点儿瓜葛,我等自始至终都对大明使臣礼敬有加,贵州山林寨中不服我等管束的部族也不少,定然是他们……” 没人会蠢到承下谋害大明使臣的罪名,而事实上那些使臣也确实是那些结寨自保的小部族黑爨或罗罗白爨袭杀的,至于是不是他们背后以利驱使的,谁知道呢? 朱标端起茶杯摇头轻轻吹抿了起来,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一旁的默立的吴伯宗和李祺就站出来同一众土司交谈,言辞在不复这几日陪同时的温文尔雅,而是咄咄逼人。 这群人能勉强用官话交谈就不错了,对面李祺和吴伯宗这等专业耍嘴皮子的自然节节败退,有许多话朱标不好说,他是国之储君,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家意志。 虽然还没到皇帝口含天宪金口玉言的地步,但也不是可以随意表态的,尤其是涉及到这种地方势力的问题,喊打喊杀不好,但太温和显得软弱也不好。 一番谈话谈了近两个时辰,到最后大都督府的几名官员也来凑热闹,使得贵州土司群情激奋的时候也有,不过最后都被朱标安抚下来了。 这番谈话其实并没有说什么涉及到真正权力划分的问题,主要还是看一看态度,就像熬鹰一样,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 大明希望贵州尽快的平定,不是口头上的献土归附,而是实实在在的配合大明派遣官员逐步建立地方府衙掌控最起码的秩序。 土司们自然不愿意,他们更希望的是就如同元朝时期或者明夏时期那般,土司们名义上臣服,接受朝廷的委派,并年年上供交赋税,但要朝廷承认他们在地方上至高无上的权利。 这就是双方的矛盾冲突点,谁也不愿意轻易退让,双方现在愿意谈的原因就是克制,土司们清楚大明有实力镇压他们,而大明也清楚,这些土司好歹还知道畏惧还能交流,盘踞云贵之地的各族可都真是不服管教约束的化外之民。 至少目前看来土司们还是很有诚意的,当然也可能是迫于局势,朱标喜欢知道权衡利弊知道畏惧的人,最讨厌的就是无所顾忌的人。 不知敬畏的人不一定能成事,但一定能坏事,现在土司们愿意谈,愿意低头,这很好,起码可以少死伤数万人。 朱标从不怕别人掀桌子,但那意味着麻烦,不仅是处理掉坏规矩的人很麻烦,处理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更麻烦。 朱标看着留下来的李祺问道:“这群人你跟了也有几天了,你觉得我大明该扶持谁呢?” 李祺仔细想了想回答道:“贵州土司首领林立鱼龙混杂,臣以为该扶持陇赞阿期,而且是不遗余力的扶持!” 朱标饶有兴致的看着黑瘦了不少的李祺:“本宫看那陇赞阿期俨然已经是贵州土司之首,如果我大明在大力扶持,你就不怕养虎为患真养出一个贵州王来?” “臣以为现今贵州各部族推举陇赞阿期为首,不过是畏惧同朝廷交流怕被杀鸡儆猴,没人想当这个出头鸟罢了,我大明越是压迫越是会促使他们聚众结团自保,杀鸡儆猴恐怕对着等无法无天的化外之民没有太大效果,不如诱之以利分而治之。” “各部族目前虽然看来是一个整体,但根据臣的了解以及最近的观察,其实他们内部矛盾重重,只不过是因畏惧大明而暂且压下,毕竟都只是困在一州之地各自为政的山头势力罢了,鼠目寸光焉能为长远计……” 朱标静静的听着下方李祺的高谈阔论,没有露出满意之色也没有什么不满之意,只是感觉李祺外出一趟有些成长。 不过还是有些稚嫩,最起码目前看来没有其父李善长之资,不由得让朱标有些失望,到底只是中人之资吗? baimengshu.com 虎父犬子真是令人有些扼腕叹息,不仅是李善长常遇春,太多太多勋贵子弟让朱标失望了,幸亏还有个徐允恭能让他稍有安慰。 ………………… 第五百五十章 大势在我 刚开始李祺还是很自信的,毕竟这件事他已经思虑数日了,从同这些土司首领接触开始就一直细心观察,但在朱标平静的目光下却是越来越心虚。 “等贵州势力一统之后再诛杀陇赞阿期,纵然其势大但在我大明面前也不过螳臂当车,那时候贵州土司麾下的青壮必然也是损失惨重……” “微臣妄言,请殿下宽恕。” 朱标安抚李祺道:“也算不上妄言,能听你说出这些本宫还是很高兴的,不怕想错就怕不想,何况确实言之有物,只不过尚有些不周全罢了。” “大力扶持陇赞阿期,以利诱之使其同贵州各部反目互相残杀我大明坐收渔翁之利,说起来容易,毕竟他们本就有世仇,但他若是为防狡兔死走狗烹而故意养寇自重呢?” “陇赞阿期可不是个短视的蠢货,纵然到时候可以强行诛杀陇赞阿期,扶持其旁枝子弟上位,但以贵州的地形来看,最后的结果必定是叛乱四起,贵州没有汉民,我等就没有统治的根基,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你也是跟随本宫负责过迁民事宜的,知晓这种事有多大的难度,贵州山林密布瘴毒虫蝎遍野,随便迁过去的汉民缺医少食九死一生都算高了,如此绝境之下,百姓宁肯就地造反求个痛快也不会甘心赴死的……” 朱标只是随便说了几条浅显易见的就让李祺面色发白了,若是往深了说更是困难重重,绝不是说一两条计谋就能解决的问题。 否则云贵之地也不会独立自治这么多年了,想要让他们名义上臣服不难,但想真正的纳入朝廷体系治理可就难了,只能是慢工出细活。 这也是朱标为何不急着开疆扩土的原因,无论什么地方打下来都不难,但想要真正治理就是千难万难了,尤其是地方上没有广大的汉民百姓作为基础的话,那可真就是政令寸步难行。 “凡事不仅要多思还要细思深思,你下去吧,明日再领水东土司首领宋蒙古歹来见本宫。” 李祺应诺一声,赶忙退了下去,年轻人脸皮薄,本想着在朱标面前显才,如今却是羞愧难当了。 朱标看着李祺的下去后随意的调整了下坐姿,半躺在了宽大的座椅之上,一只手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刘瑾等一干宫女太监宛如雕塑一遍默立在大殿两侧。 肯定是要私下同各个土司交流一下的,但朱标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你们想让陇赞阿期做你们的代言人,可曾问过本宫的意见? 这也就是为何要先见宋蒙古歹的原因,也是一招非常浅显的离间计,朱标如果先见普定女总管适尔就没有这个效果了,因为适儿的势力不够大,朱标只见势力仅次于陇赞阿期的宋蒙古歹。 这是明谋,不过却应该分外好用,李祺其实没说错,贵州这些土司各个都有根深蒂固的矛盾,毕竟贵州就那么大点儿,怎么可能没有利益冲突。 纵然宋蒙古歹回去后原原本本的将所谈内容讲出,但谁又能真信呢?甚至宋蒙古歹越是诚恳就越是惹人怀疑,人性如此… 有了怀疑这个迫于眼前压力结成的联盟也就不值一提了,朱标也就能看出他们内部真正的态度,定下拉拢打压的目标,之后他们才可以去见老朱同志接受册封。 不仅是要册封,封赏官爵是甜枣,还得要给一巴掌立威,未经战争就得到了贵州,总是缺一点什么,贵州各部族百姓对大明还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没有认知就没有畏惧,这不好。 不过大规模杀主动率土归附的土司势力肯定不行,好在贵州有不少结寨自立的村寨,他们不归桀骜不驯一般都有自己独特的风俗信仰,纵然是土司也难以管控,这就是不稳定因素。 还有一些顽固不化没有派人来臣服的小土司势力,这些大明都要与陇赞阿期等臣服土司出兵清剿,贵州既然入了大明治下,那就不可能容忍化外之民,顺者缴纳赋税承担徭役,不顺者就非大明治下百姓,当诛之。 不仅是要扫荡贵州一切化外之民,也是趁机摸清贵州行军地势,并且先安插十万大军入贵州设立卫所屯田练兵,为以后派遣官员设立衙门以及迁移百姓做准备。 当然迁民近十年恐怕都不可能了,毕竟大明人少地多,哪有多余的人口迁到贵州那地方,所幸还有那分散在贵州各卫所的十万青壮军卒,这可都是血气方刚精力充沛的…… 未来迁移的百姓都是汉民,无疑会造成同当地少数民族的天然的隔阂,而这些孩子就不会了,他们生于贵州长与卫所,天然的大明子民。 而且在贵州设立卫所也是为了压迫云南,促使梁王以及大理尽快做出决断,早在半个月前朱元璋就已经给汤和去了旨意,一切准备都妥当了,就看来京这群土司配不配合了。 朱标的底线就是大军必须要进驻设立卫所,贵州年年的赋税徭役不可落下,至于其他都可以缓一缓,也就是土司们还拥有治下百姓的生死刑罚之权。 军政经,朱标先要保证军权基础,再要起码的赋税,至于别的却是不急切,左右就是派遣官员去设立州府衙门了也管不了言语都不通的贵州百姓。 大势在我,陇赞阿期等人看起来也不是愚鲁之辈,只要这个头开了,往后就好办了,贵州土司们虽然在领地内拥有生杀大权,但其能享受的也不多,顶多就是杀杀人多睡几个女人(男人)罢了,有心腐化并不难。 等贵州内的汉民数量上来了,因势利导之下渐渐就能把军政大权收回来了,大不了给土司家族们一场富贵就是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总比盘踞在贵州山林玩毒蛇要强吧? 朱标不仅是势力比他们强,最重要的是还比他们年轻,完全有时间筹划等待时机成熟,陇赞阿期宋蒙古歹这批土司尚有机警之心,毕竟是经历元朝乱世之局出身的,但他们的后人可就不一定了,这也是封建统治阶级的局限性,无人可解。 朱标是懒得想他百年之后的事情了,他的心智不错,但也没到能谋划千年国策的地步,而且也不相信后世子孙会乖乖遵守一个死人定下的计划,人亡政息自古无外乎如此。 朱标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在位时让百姓们好好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埋下几颗未知前途未卜的种子,再然后就看后世子孙自己的抉择了,兴亡盛衰荣辱沉浮皆由自取。 至于朱家到时候还是不是皇族他并不在乎,左右那时候他的血脉定然以数十万计了,纵然丢了皇位也不至于死绝,谁家还没个改姓外放的血脉了。 xiaoshuting.cc 前几天北方还有土匪号称汉高祖血脉斩小青蛇聚众造反呢,虽然被地方卫所二十轻骑就镇压了,但好赖证明了刘家血脉源远流长…… 朱标不知不觉就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屋内黑漆漆的,只能听见不知何处的暖炉出发噼里啪啦的细微响声。 “嗯哼~” “殿下醒了,掌灯!” 朱标坐直身体,感觉身上滑落了一件盖着的被子,随即就被凑上来的刘瑾扶住,几声轻响过后殿内灯火燃起,光明仿佛会传递一般,一个个身影逐渐显露。 朱标接过递上来的温水喝了一口:“什么时辰了,怎么天都黑了?” 刘瑾恭敬的回答道:“现在是未时,爷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只是天色突变阴云笼罩恐怕是要有雨雪了。” …………………… 第五百五十一章 哈密 朱标无所谓的点点头,最冷的严冬过去了,但也还没到开春的时候,所以偶尔还有降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放下杯子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大殿内灯火辉煌,见太子殿下睡醒了,宫女太监们来回走动布置,各式茶点一一端上来。 朱标先是洗了个脸,然后用了一盘右事大吉盒儿,里面是主要有柿饼、枣泥卷,乳饼、奶皮、酥黄独等精致的糕点组成,有些腻人,不过好在有茶伴食。 用完后朱标出了武英殿,身上披着较厚的披风,袖里捧着袖炉漫无目的的走在红墙黄瓦之间,天空乌云密布但还未降下雨雪,但已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潮湿清新的味道。 往来间可以看尽不少值守的侍卫,他们身上穿的也比较厚,不过就这么站在外面多时难免有些颤栗,一看到太子的身影就都提前单膝行礼,肃穆无言。 朱标路过一个身形较小的侍卫时,随意的伸手用指背搭在他的侧脸上感受一下,对身后的刘瑾说道:“夜有风雪,准备些驱寒的姜蒜等,吩咐尚食局做生姜羊肉汤给值守的侍卫们。” 说完就收手回袖继续前行,后面的那个小侍卫的头低的更低了,等朱标一行走远后才吸了吸鼻子,伸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一把,然后站起身挺直腰杆继续值守。 穿过中右门踏过华盖殿就到了谨身殿,简单的通禀一生朱标就见到了自己尚在忙碌的父皇,规矩的行礼之后,朱标坐回了自己熟悉的小书案之后。 刘瑾默默的去朱元璋御案前捧下一摞奏章,刘安则是弯腰站在朱标书案旁倒清水洗砚研墨,谨身殿内的灯火不算亮,可能是老朱认为点太多灯浪费。 不过朱标却是习惯亮些,也不用他特意吩咐,谨身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已经自然的开始点灯烛了,他们在这里伺候了这么久,很清楚这时候先顾着太子殿下总是没错处的。 朱标翻开奏书,第一道就是御史台上奏弹劾归德侯陈理常郁郁不乐颇出怨言,这种事可大可小,毕竟陈理身份地位都颇为尴尬,朝中文武也有曾在其父麾下任职的。 不过陈理当年到底是主动归降的,老朱当年也曾许诺,归降后不会将其治罪的,而且伪汉所积府库财物任凭陈理选取,陈家往后富贵传家。 当然了,明面上不杀他也有别的种种方法,只不过不太好看而已,大家都清楚陈理不过一介纨绔,文不成武不就,同他计较未免有些丢人。 朱标摇摇头没有批复,留中不发,再拿起另一份奏章,是吏部对京中官员的调迁任免名单,需要中书省以及皇帝盖章批阅,朱标仔细看了一遍,有不少是胡党一系的人,调迁的衙门职位也颇有意思。 都是名不见经传却手握实权的衙门职位,别看一般都品级不高,但权利可比那些有三四品的虚衔官强出太多了,朱标前两年布置的官员基本都是如此,现在是又被胡惟庸盯上了。 不过也无所谓,那些职位本就该交到丞相手中,至少应该是由他大体掌控的,否则丞相之权威何以彰显。 按照历年的传统,朱标请示过自己父皇之后,就以老朱的口吻写下了对官员的规劝警示: 凡居官者任之大小虽不同,但应皆尽其职而已,昔范文正公居位,凡日之所为必求与日相称,或有不及明日必补之,其心始安贤君子于国家,如此朝廷岂有废事,天下安得不治元之将亡,内外诸官皆安于苟且不脩职事…… 朕每夜不安寝未明视朝常,恐天下之事或有废怠不举民受其弊,卿等当体朕怀夙夜尽心能脩厥职则无负国家,异日名垂青史岂不羙乎? 停笔后一招手,刘瑾捧着天子行玺而来,朱标站起身接过后郑重落印,方正的朱砂印记留在奏章之上,此奏章就有了真正的效应,上面的官员才能得到相应的权柄。 之后的章奏就平平无奇了,等半个多时辰后就批阅的差不多了,爷俩这才有闲工夫交谈几句,老朱对贵州那边也是很关注的,仔细问了问今日所谈。 “过两天就让他们来见咱吧,那些东西再谈也就是那么回事了,还是早点儿定下让汤和统兵入境来得实在,至于别的可以等收复云南后在做打算。” 朱标点头笑道:“儿臣明白了,看来父皇今年就想把失地尽皆收复了啊。” 朱元璋伸手挠了挠自己的短髯:“若是天时未到也就罢了,咱大明如今声威正盛,能尽快收复所有失地当然再好不过,都消停了咱也就能安心于内了。” “对了,纳忽里也派来了使臣,过几日就到京城了,咱想着要不让常遇春顺手将哈密给平了。” 哈密地处天山东部战略要地,曾是新疆和中亚各地派往北京的贡使及往来内地商旅必经之路,元代曾属畏兀儿亦都护管辖,后封为成吉思汗后裔纳忽里镇守之地。 纳忽里乃是威武西宁王出伯的后裔,事宜察合台一系,元末时期纳忽里以威武王身份镇守哈密,元亡以后,纳忽里拥兵自立,建立了哈密国。 说是国但却相当小,用亲军都尉府的奏报来说就是哈密城居平川中,周围三四里,惟东北二门,人民数百,住矮土房,城东有溪流,水西南流。果林二三处,种楸杏而已……蒙古、回回杂处于此,衣服礼俗各有不同。 朱标想了想后道:“儿臣以为暂且无甚必要,哈密虽自古就是华夏到域外他国商贸之路的咽喉,曾有西域襟喉之称,但如今商路险阻,早已废弃…” 如果现在是汉唐时期,哈密作为丝绸之路的咽喉要地朱标自然不会交由他人,但丝绸之路早在宋朝时期由于实际版图大幅缩减,政府未能控制河西走廊,就已经沦落了。 到了南宋时期,更无法涉足西北地区,丝绸之路衰落日益明显,而海上丝路崛起,逐渐有取代陆上丝绸之路的迹象。 到了元朝虽然由于蒙古发动了三次西征及南征,版图大大扩展,加之驿路的设立、欧亚交通网络的恢复,使欧亚广大地域范围内国际商队长途贩运活动再度兴盛起来,但也只是一时兴盛。 而且此路到根本目的也发生了明显变化,不再是以商贸为主,大多是以宗教、文化交流为使命,真正的商贸已经是海上的了。 到现在朱标都已经开始准备开大航海时代了,自然不会再费力去弄贸易驿路了,而且哈密也太偏僻了,是新疆的门户。 占据新疆的察合台汗国在两年前就分裂成东西两部了,目前还处于内乱不断的状态之中,大明没精力去招惹他们,毕竟实在是太偏了。 笔趣阁 不过朱标也在时刻关注,安排了不少人去打探情报,有事没事掺合一下也是朱标的兴致所在,不付出过多的代价就能让他们更乱些,何乐而不为呢? 那边的情况极为有趣,前任大汗笃哇临死前,竟然废长立幼,将汗王传给小儿子怯伯,这也就罢了,蒙古贵族本来也不兴嫡长子继承这一套。 但神奇的是继任大汗怯伯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又将汗位让给了哥哥也先不花,这本就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了,更奇葩的就是怯伯又后悔了,在亲信的挑唆下,宣传复位,并将都城从阿里麻里迁到了撒巴尔罕,至此,察合台汗国逐步走向了分裂,形成了东察合台汗国和西察合台汗国。 朱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只剩下摇头看笑话了,当然察合台汗国分裂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因此,而是部分蒙古贵族以往改变传统,过定居生活,信仰***教,其他贵族则希望保持游牧习俗,这才是分裂的本质原因,归根到底还是信仰问题。 ………………… 第五百五十二章 山人事业应如此 宗教这种东西在当下这个时期无疑是拥有巨大影响力的,毕竟任何地域的绝大多数百姓都是生活艰难,缺衣少食多病多灾多难,这就是宗教发展最好的沃土。 无论社会再怎么进步,生产力再怎么发达,终究还是有太多的局限性,有太多没有办法承受的苦难和绝望,逃不了避不开,所以便有了宗教信仰。 蒙古各大汗国横跨欧亚大陆,幅员辽阔,其疆土内的种族也十分繁多,这些都使得境内宗教呈现多元化,汉传佛教与喇嘛教、道教、白莲教等都取得了较大的发展,东西方的商旅、教士亦来往频繁,自西方传来的***教、景教和天主教与犹太教的影响力也十分巨大。 但宗教不是统一的,天然教义的矛盾使得他们无法融洽共存,尤其是在华夏之外的土地上,察合台汗国的分裂并不让人意外,自他们某一部分既得利益者承认神权高于王权的时候就决定了。 朱元璋听到儿子的解释后也就不再多想了,哈密太小太小,其兴亡盛衰都在大明一念之间,根本毫无一丝反抗的余地,说起来都不如辽东的纳哈出以及云南的梁王麻烦。 老朱打趣道:“难得还有你看不上的地方。” 朱标笑道:“儿臣喜欢开疆拓土,但哈密目前来说还是作为缓冲为上,往后自然还是要拿下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父子俩喝着茶笑谈了一会儿,逐渐把话题转移北方,老朱开口道:“也该叫常遇春回来了,你觉得该放谁去接替镇守北方之责?” 若是别的朝代,太子岳丈镇守北方手握数十万雄兵,那无论皇帝如何考虑,太子一系定然是要死保自家岳丈的权柄的,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大权在握雄兵在手,纵然皇帝传位他人也可以清君侧扶持太子上位。 不过到他们父子这一代就不同了,朱标并不是完全依赖自家岳丈,真正的太子党就是皇帝,所以这个岳丈就成了威胁,万一起了外戚秉权干政之心可就要乱套了。 “说起来表兄这次立下的功勋也不小,抵御了也速迭儿麾下最精锐的怯薛部数日不休的进攻,加上以前积攒的军功,也该封王了。” 朱元璋摇摇头道:“文忠纵然封王他的资历也不够镇压北方,还是得派冯胜或者傅友德过去。” 朱标点头道:“这是自然,往后数年都应该是平安无事了,不妨多派遣几个将帅去北方练兵,顺便也是躲一躲,儿臣往后可还要有大用呢。” 这话虽然没明说,但躲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胡惟庸近来可是频频想要借着吏部兵部的职权插手大都督府的军务,年节期间也是多同淮西出身的将帅们往来。 胡惟庸在职位上是百官之首,在派系中是淮西勋贵的代言人,资历也不低从龙安邦之功也有,有心算无心之下,不少人要被牵扯进去了。 原本朱元璋对此是乐于见成的,扶持胡惟庸的作用不就是这个,聚拢不尊朝廷律法的骄兵悍将贪官污吏好一网打尽,顺便收军权于国家,除宋元以来文官风气糜烂尾大不掉之势。 当然,根本目的还是强化皇权,这个无可厚非,任谁做到这个位置都是要如此的,政治上相信他人实在愚不可及,这无关善恶,只是立场问题。 如果只是要维持大明的运转的话,这些人死的越多越好,勋贵更是如此,历朝历代都要打压武将体系,不是因为皇帝都是蠢货,而是真的危险,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匹夫一怒却能搅得天翻地覆。 不过朱标到底不是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只晓得四书五经何不食肉糜的太子,他有信心有把握压服天下,平衡文武权贵。 所以才会希望自己父皇多留下一批得用的开国人才,哪怕他们是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只要能力上过得去就好,让他们死在开疆扩土的路上也好过死在政治清算上面。 老朱现如今对自己太子的满意程度基本上是毋庸置疑的了,甚至常常在同自己皇后夜话的时候自吹自擂自己教育儿子的本事那是历代皇帝中属第一的,秦皇汉武来了也不行! 于是干脆利落的应下下来:“知道了,咱会看着安排。” 朱标笑笑也不再多说,他自己嫡系都已经都安排出去了,其余大多是不太熟悉的,虽然也能通过情报分析,但终究是差了点意思,还是由自己父皇给他挑选吧。 老朱看人的眼光也是极为精准的,作为一个时代唯一的胜利者,他的一切基本都是顶配的,最多是是受限于时代局限性罢了。 “北平京兆尹之职儿臣建议由钱唐担任,如此再合适不够,也能让父皇消停消停。” 本来还乐呵呵的老朱一听到钱唐的名字就是一黑,咬牙切齿的念叨着:“两天一疏五日一谏,咱都快被他骂成无道暴君了,当年咱就不该让这老家伙入朝为官,现在好了,丢都丢不开了。” 朱标也是无奈,韩琦老夫子也好,这个钱唐老夫子也罢,都是真正的忠谏直臣,朱标相信如果大明真的风雨飘摇了,他们绝不介意用自己全家老小的命去扶山河摇摆,纵百死亦不悔。 但他们气人也是真的,朝廷上的事情怎么可能完全分出对错来,政治又岂是只有黑白,但他们就是要分出来,还要逼着皇帝分出来。 在他们的眼里,孔孟之教是教无类的,不管是谁,都得由其教,行其道,皇帝虽然有至高权利,也不能例外。 为此爵禄可辞,白刃可蹈,乌纱帽更是不值一提,若有必要皆可不顾,这种理念不可以说是错的,因为太多太多的人都做不多这一点,这是一种乌托邦的理念,但却崇高。 生比鸿毛犹负国,死留碧血欲支天。 现在这两位夫子都不在京城任职,这也是老朱为了保护他们,毕竟往后两年胡惟庸就要起势了,如果这两位在,拿定然是会死死的盯住胡惟庸,说不定发现什么了之后还会死谏请诛谋逆之臣… 朱标揉了揉眼睛道:“淮安离京城太近,算是天子脚下平常无甚大事,钱老夫子可不就得天天盯着父皇看了,还是打发的远点吧,北平现在颇乱,正好让老夫子去忙一忙。” 朱元璋哼了一声:“那老东西年纪不小,都是要乞骸骨归乡安养的岁数了,北方苦寒他受不了的。” 小书亭 朱标忍不住笑道:“父皇还是挺心疼老夫子的,到底是当年为父皇草鞋执杖唱诗而来的良臣。” 钱唐年少成名,元朝也曾以官禄征辟过他,但都被老夫子严词拒绝了,从少年到老年一直隐居在象山丹城白石山中,且耕且读教书育人。 一直到洪武元年朱元璋下了求贤诏书,老夫子一直活在元朝黑暗统治之下,眼前终于出现了光明,欢欣鼓舞之下作了春雨应制赶来效命。 朱标知道钱唐岁数已经大了,不可能再有什么高官厚禄之心,或许本来不想再出山了,但那时候朱元璋求贤诏书的效果并不好。 虽然大明成立了,但由于天下有太多地方没有收复,加上北元依旧保持着力量,随时有南下马踏中原的意思,加上朱元璋的出身太低,有许多读书人看不上初立的大明。 毕竟都知道这个朱皇帝当年只不过是个要饭的出身,起家也是靠着山匪乱军,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明君贤主。 他们也不愿接受,说不定这个朱皇帝当年还到他们家门口要过饭呢,突然翻身就要他们磕头举族效命,这自然是十分抗拒的。 钱唐作为一地名儒,多年教书育人在地方颇有名望,拉上自己徒子徒孙一路上不断召集其他士人为汉人新朝效命。 在当时确实起了个抬头作用,朱元璋是承这个情的,当年开国有多缺读书人,从现在都能看出来,洪武五年了大明现在还有官吏缺口。 朱标靠在椅背上念道:“大明洪武元年春,春雷一声天地响,龙飞在天雨如膏,大地山河增气象 …………,好风吹步上京师,铁杖麻鞋见天子,天颜悦怿天开明,谨身殿前承圣旨,致君尧舜端有时,山人事业应如此。 第五百五十三章 贵州王 老朱也跟着念叨了一句山人事业应如此,随即思虑片刻道:“让韩琦去北平任府尹吧,至于钱唐派到南方巡查吏治吧,省得天天盯着咱。” 朱标无所谓的点点头,在此前由于预判到白灾将至,北方的军政要务都由常遇春一人执掌,只是派遣了李文忠过去以防不测,如今常遇春返京,巨大的权力空洞就需要合理的分配制衡了。 军政分离是最起码的,从燕云收复以来,一直都是以军为主政为辅,一切都以抵御蒙古南下为首要目的,这就导致燕云各州府的基层吏治也多由卫所负责。 军队官民生引发的问题可想而知,不过那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地方都守不住的话,还谈什么其他的。 而现在又要改变了,既然是要引起一些矛盾的,基层权力看似无关紧要,但毕竟是管着一些百姓的,其中油水也不小,尤其是对那些底层军卒来说。 所以派遣一个普通官员过去,大概率是不成的,现在大多数开国勋贵将领都在北方镇守,这群骄兵悍将在京城都无法无天,更别说在天高皇帝远的燕云十六州了。 所以必然是要派个镇得住的,否则军政牵扯不断对地方来说绝非善事,既然钱唐不方便那合适的人也就剩韩琦了,前任御史中丞,还曾是刘伯温的副手,当年就没少弹劾军中上下将领。 朝中绝大多数人都不敢得罪淮西一系,也只有朱元璋当年特意扶持的浙东一系,只不过这一系绝大多数人都随着杨宪倒台后死的死贬的贬,留下大猫小猫两三只。 浙东党的垮台使得淮西党的将领更加猖獗,到现在都有将领隔三差五上奏请诛刘伯温,明知道老朱不会答应,但还是做出了这番姿态,可想他们是何等的猖狂无忌了。 不过这也是老朱故意为之的,但凡淮西的人有点分寸,老朱都会尽力维持浙东党,以此相互制衡,他们都觉得老朱立浙东党是不信任他们这些家乡的老弟兄们,可却不知道那才是保护他们。 浙东党没了,杨宪身死刘伯温远走巴蜀,看似淮西勋贵们再次获得了胜利,但就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凡有点脑子的都已经开始抽身了,就如徐达常遇春等人。 如果他们俩不抽身,胡惟庸又不是李善长,怎么可能成为淮西党的领袖,至于其余的一些人其实也不是不清楚,但都是舍不得这份荣华,侥幸的想着自己同皇帝的交情,觉得天下都是他们帮忙打下来的,拿点儿用点儿算什么? 定下府尹后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韩琦名满天下也是有不少门生故吏的,只要老朱支持,不出二三年,基本也就将北方军政完全分离开了。 傍晚爷俩在谨身殿用了晚膳,然后就各回各宫了,朱标先去看了看两个熟睡中的儿子,随手捏了捏两张小胖脸后就到王蕊房里歇下了,这也是常洛华的安排。 一夜鱼龙舞,昼醒满怀柔,朱标起身召来宫女伺候起身,然后慢慢悠悠地用了早膳,王蕊依旧如同刚入宫那般谨小慎微的伺候着,朱标也没再劝阻。 用完早膳后朱标到了武英殿,宋蒙古歹早已等候多时,不过其面色说不好多好,尤其是回想起方才离开住所之时其余土司首领们那异样的目光之时。 虽然陇赞阿期站出来帮他安抚了其他人,但他也知道,无论回去怎么解释,那几个本就与他有宿仇的土司绝不会相信的,内部有了裂口就怎么也不可能合上了,这是明谋。 行礼过后朱标笑着让他安坐喝茶,随口问询的只是贵州地方的风土人情,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宋蒙古歹都觉得自己说的那些东西无聊透顶,但太子殿下还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茶都上了五轮,朱标才笑道:“贵州民风迥异各族皆有特色,历代虽有记载但终究是不如宋宣抚讲解的全面,若有闲暇请明日再来。” 宋蒙古歹身上有元朝册封的世袭草塘平夷宣抚使司宣抚使的职位,听到朱标这么一说忍不住身子一颤膀胱一紧,这么久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原以为明日来的应该是别人了,没想到这是要指着他一个使劲薅。 木然的躬身而退,朝着殿门走去,越想越觉得自己回去了根本讲不清,纵然陇赞阿期能相信他,但的土司首领可就不一定了,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莽汉,杀人作恶是一绝,动脑子耍心眼可就差多了,基本都是一根筋。 与其回去百口莫辩受人怀疑,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娘的,干了! 宋蒙古歹站住脚跟呼出一口气,转过身看着高台御座之上身穿朝服笑意盈盈的大明皇太子,直挺挺的跪下沉声道:“原为殿下门下走狗,效犬马之劳,求殿下收纳我族效忠!” 朱标站起身走下台阶站到宋蒙古歹身前:“回去吧,你跟陇赞阿期都是聪明人,跟其他目光短浅之辈不同,贵州不小但也得看是同什么比,土司虽尊但也不过是地方豪强而已,要把目光放远,天下大的很呢。” 宋蒙古歹不敢抬头,只能看着面前垂下来的朝服边角,威严肃穆的升龙图样纵横,内心猛然涌现出强烈的屈辱感,但随即又极快的消逝了,大明何其强大,他能趁机比其他人更早的投入皇太子麾下是何等机缘,应当庆幸才对。 “微臣谨遵殿下教诲,万死不辞!” 朱标听着一声清脆的磕头声微微俯身拍了拍宋蒙古歹的肩背道:“无需万死,甚至一死都不用,本宫会给你满门荣华富贵,只要你尽忠职守即可。” xiaoshuting.info “诺!” 朱标转过身随意的挥了挥手,这位贵州势力排行第二的大土司就恭敬谦卑的退了出去,再没有昨日来时的沉稳不屈之势。 聪明人就是比蠢货好打交道,贵州有那个智慧能同朱标亲自交流的也只有陇赞阿期和这个宋蒙古歹,其余人要么势力不够,要么就是脑子不够,毕竟土司们处理事情简单直接的很,他们的思维习惯就不适合商讨政务。 不出意外陇赞阿期下午或者明日就会过来求见朱标了,而且定然是再也端不住了,原本他来时费劲心力才说服一众土司同进同退,好在大明面前争取更多的权利。 可现在排行第二的宋蒙古歹叛变了,这绝不仅仅是一个土司的问题,就像朱标了解的情报,贵州各土司之间也是远交近攻多有宿仇,只不过是迫于大明的体量威势暂且整合,宋蒙古歹不仅代表自己的部族,还能影响很大一部分同陇赞阿期有矛盾的土司首领。 握紧的拳头才有点威慑力,五根手指头可就别想打人了,而且宋蒙古歹凭借大明作为靠山,完全也有实力吞并消灭他们了,这尤不得陇赞阿期不恐慌害怕。 人心难测,何况土司们可没有什么道德素养可讲,大字不识一个都是唯利是图者,土司们必然是要分化了。 这也是朱标希望看到的,贵州土司部族林立,大明没插手之前就经常有战乱,几百几千人的拼杀隔三差五,而现在却有点抱团取暖警惕汉民的意思,这可不好。 往后大明不仅要派遣驻军,还要大量的迁移汉民百姓,他们如果统一敌视排挤汉民可就不好办了,还不如让他们内部敌视,削减对外的排斥。 当然最主要的就是朱标不想让陇赞阿期一家独大,都没经过他的同意,谁允许陇赞阿期整合贵州土司的,相借势当贵州王,嫩点儿! ……………… 第五百五十四章 迥殊华风 西南诸省,水复山重,草木蒙昧,云雾晦冥,人生其间,丛丛虱虱,言语饮食,迥殊华风… 在俗异地险、民风强悍的多民族的西南地区,如不利用那些世袭守土的土酋大姓,而单靠军事征服,就只会得逞于一时,而难于进行长期有效的统治,这是早在元初忽必烈就认识到的事情。 贵州之事也就这样了,暂且分化然后派遣大军入驻,扫荡不臣威慑各族,然后陈兵云南以大势诱大理段氏投降,里应外合剿灭梁王势力。 到了这个地步,大明无论如何都要在南方掀起一场足够恢弘的战争了,不仅场面要大,而且赢的还要漂亮。 yawenba.net 其实朱标原本还是想要胁之以势收复云南的,只要手段合理徐徐图之,无论是梁王或是段氏都会做出最聪明的抉择,毕竟他们离草原太远,一块飞地如何抵御大明。 所以朱标本是不希望掀起大战的,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将士伤亡不提,光是云贵之地后续的治理已经很麻烦了,如果大军征伐埋下仇恨的种子就更麻烦了。 但老朱不喜欢梁王,而且大明也确实需要在南方树立威信,不仅是要震慑云贵更是要震慑南洋诸国,口头上喊的在狠也不如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来的实在。 大明为何是众藩朝拜的天朝上国,不就是因为拥有随时灭亡他国的实力么,大明初立不好随意拿南洋诸国开刀,那么前朝梁王就是最好的靶子了。 击败梁王后不仅是要收复属地,还要将安南在这十几二十年中侵占的土地都顺势收回来,安南归还也就罢了,不还就是下一个靶子。 北方的胜利不仅仅是抵御住了蒙古,更是让大明可以腾出手做许多事,而不是时刻被束缚在北方,随时小心草原铁骑南下。 布防完大明自身的沿海领域后,靖海侯吴桢也要率领水师南下扫荡倭寇了,到了南海后的补给都由安南国、真腊国、暹罗国、占城国、苏门答剌国、爪洼国、湓亨国、渤泥国等国负责。 看起来是大明吃亏了,毕竟只是收获些供给就要帮他们守卫沿海抵御倭寇,但目光得放长远,一时的得失不算什么,大明本来也是要主动出击去磨练海军的,帮南洋诸国不过是顺手而为。 练兵之余也是打通海贸商路,南海东海安定了,以大明的工商业基础收割南洋诸国的粮食金银珍宝太简单了,刺激商业发展使得民间得利,朝廷也可以顺势收取贸易费。 往来密切了文化入侵民族同化经济掠夺什么的也就都潜移默化的完成了,远比开启战争征服要强上许多,战争只是手段绝不是唯一的方法。 ………… 三日后的早朝之上胡惟庸躬身说道:“微臣以为远方蛮夷,顽犷难制,必任土人,可以集事,今或阙员,宜从本俗,权职以行!” 左都御史张承却是反驳道:“任用土人遗患无穷,纵然他们暂且屈服我大明天威之下,但日后反复何以制约,宋元之际不可不防,请圣上三思。” 户部尚书站出身拱手道:“微臣以为张御史此言差矣,任用土司羁縻贵州之地本就是无可奈何之计,我大明虽兵强马壮但国库尚虚,想要强行打下贵州得损失多少,最后能得到的还剩什么?” 吏部尚书也是开口道:“臣附议胡相之言,就如那田儒铭,也是元朝册封的思州土司,但早在洪武元年就归顺我朝并奉命调助剿周文贵于鄱阳湖,旋招服中林、验洞、五寨、郎溪、平头、都平、万山等外蛮夷,圣上敕赐三品服色榜文一道,诰封忠顺大夫,任沱江宣抚使,至如今不也很好?” “此焉能同理而论,巴蜀以定贵州已是我大明囊中之物,纵然土人造反又如何,不过是再耗几年的事情罢了,一时之难却永除后患,何乐而不为?” “陈侍郎所言极是,尔等真竖子不足与谋,西南边疆政令下行艰难,无法像管理中原和荆楚江浙之地那般政令通达,除非大修驰道广量迁民,否则割据不过早晚之事,如不趁开国之初解决,只会徒留后患于子孙。” “哼,坐而论道夸夸其谈,你们说的容易,可知西南地势如何,如果贵州如此容易平定,那当年横扫天下威压四海的前元立国之初为何没解决,难不成是那元世祖忽必烈短视?” 文臣吵做一团,这也是近日早朝的常态了,毕竟是开国之初文臣武将尽皆霸蛮,至于武将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没开口只是因为昨日老朱给他们下了禁口令,省得他们一言不合就要在这奉天殿对文官们大打出手。 不过虽然不能开口,但他们各个都用眼神威胁者主张怀柔手段的官员们,这涉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武将何以彰显,就得是大战。 随着天下逐步平定,打仗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但凡有点心气想要将自己留传给儿孙的爵位再往上提一提的,都是很强烈的主战,恨不得好好打场大的,最好能打几年,各个封妻荫子称王荣公。 不过他们再怎么吵也没用,老朱早就心意已定,而且文官里面虽有分歧但还是主怀柔政策的更多,越是了解实事的越清楚大明根本没有必要那么激进,就算明面上主怀柔但也不影响他们暗地里用些别的手段徐徐图之。 至于武将的意见可以忽略不计,为何历代都是文臣主政,因为武将主政必然导致穷兵黩武的发生,战争只是政治手段的一种,不是唯一手段,更不是最合适的选择,如果为战而战早晚有亡国之患。 朱元璋虎目一扫,一众还在激烈争执的官员们尽皆俯首告罪,等大殿重新恢复安宁了才开口道:“就依胡相国的,此事毋庸赘言,中书省立刻拿出册封章程,明日早朝让陇赞阿期等土司入朝受封。” “臣等谨遵圣上旨意。” 有人欣喜有人皱眉,但终究是没胆子同老朱争论,一旁的武勋们则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等着方才那些主战的官员,娘的,臭读书的都是没卵子的怂货,这就软了,你咋就不敢跟圣上叫板!” 要是爷们儿们能说话,非得好好劝谏圣上,天下都打下来还差一个区区贵州,给老子十万兵马,非得将那些什么土司杀的精光,早就听说他们富了几百年,不知道攒下多大的家业,娘的! 此事暂且作罢,御史台立刻将矛头指向吏部,还是左都御史张承:“臣要弹劾吏部尚书,我朝早在洪武元年就规定官员任职必须要推行籍贯回避,可臣发现最近有不少官员调遣到了自家籍贯之地,这不是想要徇私枉法是什么!” 吏部尚书面不改色的站了出来:“微臣蒙受天恩浩荡担任吏部尚书,自上任之初就牢记圣上教诲未有一日懈怠,敢问张御史如此诬陷本官是何居心?” 朱标眉毛一挑,这是什么变动,这俩人不都是胡惟庸的心腹么,怎么突然相互互相攀咬起来了,是谁出手了? 吏部尚书位高权重,自然有众多官员护持,毕竟说两句就算说错了,也可以说是一时不察被蒙蔽了,说对了往后的调迁可就简单了。 此后又是一番激烈的争论,左都御史张承拿不出像样的证据,举例的那几个官员其实只是离籍贯很近的地方任官了,虽然也犯了忌讳,但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只能说是当初的章程定的不严谨。 ………………… 第五百五十五章 山陬海涯 回避制度源于汉代,唐、宋两朝回避制度趋于健全,主要包括籍贯回避、亲属回避、师生回避、科场回避等。 由于大明开国之初情况特殊,连地方官员都不够,哪里还有什么必要用这么多回避,只是强调了籍贯回避。 这现在问题就出来了,张承现在有拿同府衙门内父子叔侄为上下属管,有结党营私包庇纵容之嫌,要把这个怪罪在吏部头上。 但这毕竟涉及到不少官员了,于是请诛张承限制言官肆意发言的提议瞬间起来了,被迫闭嘴许久的勋贵们也跟着起哄,对他们来说御史台没个好东西,死那个都值得庆贺一下。 朱标给了陈佑宗一个眼色,本来还老神在在的通政使立刻站出列道:“臣以为此等事皆为国朝初立律法未完善所致,与其相互争吵攻歼不如尽快拿出可行的律法规章解决问题。” 思路客 还不等老朱说话张承立刻拱手道:“微臣以为各衙门官吏有系父子、兄弟、叔侄者都要从卑回避,若官员的父、兄、伯、叔在京担任高官者,那就应外派为官更不可入御史台为官!” 这下殿内的某些高官也坐不住了,别看御史位卑官小,但上达帝王公卿下达庶民百姓,无一例外都在其弹劾上谏的职权范围内。 还负责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劫,或封章奏勃,在内监查两京官员,巡视京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屯在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 在外巡按清军,提督学校,巡盐,茶马,巡酒,巡关,攒运、印马、屯田等诸事宜… 如此重要的官署,三品以上的大佬们就没有不安插几个自家人进去的,不说攻击政敌,受攻击的时候也好有个忙帮开脱说话的。 朱标这时候也听出味儿了,这不是下面的人在争权夺利,分明是自己老子出手了,怪不得左都御史张承敢这样得罪所有人。 龙椅上的朱元璋思虑片刻朝着胡惟庸问道:“咱看张承说的不错,爱卿以为呢?” 胡惟庸沉声回答道:“臣附议张御史所言,官……” 还不等胡惟庸说出后面的话,朱元璋就拍板道:“那索性往后南人官北、北人官南,各衙门官吏有系父子、兄弟、叔侄者都要从卑回避,至于御史台也依张爱卿所言,吏部加紧调迁,三日后奏报上来。” “圣上,这有不妥之处啊,南方士多北方士少,怎么能简单以南人官北、北人官南解决,臣请圣上三思。” “北人南下南人北上,这风俗异域岂能妥善处理地方之事,此成非合理之法,请圣上收回成命。” 朱元璋看了眼儿子然后便自顾自的起身宣布退朝,一旁立刻传来一声响亮清脆的响声,一众官员纵然万般无奈也只能下拜恭送圣上下朝。 朱标朝着自己父皇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躬身施礼后就陷入了一众官员的围攻之中,幸好好友陈佑宗阎东来解围,否则一身朝服都快湿透了。 “太子殿下,圣上之命实属仓促,其中弊端百出,朝廷要政岂能如此草率!” “御史之事罢了,可这北人官南南人官北,难道地方小吏也要互调……” “张承祸心昭著挑唆圣上实在当诛!” “请太子殿下去规劝圣上吧。” 听着四面八方乱糟糟的话,朱标一甩袖袍皱眉呵斥道:“肃静,都是朝廷要员如此喧哗吵闹成何体统!” 朱标平日素来平和,但皱起眉头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一众官员互相用眼神责怪同僚们吵闹,然后一齐后退一步躬身告罪道:“臣等御前失仪,请殿下恕罪。” 朱标面色平和下来道:“众位卿家的话本宫也听明白了,一会回去自会同圣上商量,但圣上乃是真龙天子口含天宪岂能朝令夕改,虽然北人官南南人官北有些绝对了,但其中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这就需要卿等为君分忧查缺补漏了。” 言罢也不再看他们径直朝着谨身殿走去,一众官员满肚子的无奈,这爷俩一个德行,就不能好好商量完再走吗? 朱标从奉天殿侧门走出来也是有些迷茫,不太清楚自己父皇这是怎么想的,只能先稳住朝臣再去同老朱同志商量一下了。 刚过华盖殿就遇上了正在背负着手仰头望天的老朱,朱标挥挥手让身后的刘瑾等人退下,走上前行礼后说道:“北方官少南方官多,如此强行调迁绝非善事,父皇是如何打算的呢?” “咱看了这两年吏部的调迁任免,地方官先是求任京官,求不到就退而求其次,谋求赴任江浙之地之官,尤其是南方出身的士子借着家族之便利都到了好地方。” 朱标站在自己父皇身侧捏弄腰间的玉佩皱眉道:“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江浙天子脚下富庶有余,无论求名求功自是方便,这无可厚非,别说南方士子了北方士子也想到江浙任职。” 朱元璋摇头道:“可北方缺人,尤其缺才能出众的官员,北方战乱连年导致多数士子的才学平平不说,迫于形势就任北方后也无心安民而是一心谋调南方,咱再不插手南北差距将越来越大。” 朱标叹了口气:“可如此逼迫南方士子赴任北方恐怕也不是良策,父皇定然还是另有所图吧。” 话说到这里朱标其实也大概猜到了,南方是大明的根基,可这根基近年来由于大规模的取士选官已经被众多世家大族渗透了。 从结果上来看,大明在南方好像是政通人和了,但以老朱这种敏锐的洞察力,定然也发现其实皇权隐隐有被束缚的感觉了,朝堂上的官员腰杆子也是越来越硬挺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有学识的人九成八都是世族出身,不可能不用这些人而任用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想要普及基层教育大明还差些火候,精英教育的话培养的还是这批人,家国天下,先家后国啊。 符合他们利益的时候政通人和,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就是劝谏不断,劝也劝不动的时候政令下达艰难曲折,地方的反馈更是夸张,直言政令所迫,天下纷然怨声满道。 敢这么说的都是知县同知一流,杀之也不能伤其根本,不杀后者接连效仿,最难受的就是杀了他们,后继任者依旧是世族子弟。 乱世之中不是世族的舞台,但天下平定后,就到了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他们不算强大,但却体量庞大,而且杀之不绝,一个家族灭亡了立刻就会有另一个站起来,总要填补那份利益空缺。 “标儿,科举也选了几批人,可这些人真得用的也不多,不贪赃枉法的就更少了,若是从整体上看还不如国子监出来的。” 朱标也跟着望向远方道:“现在的国子监教不出真正的人才,只不过相比世族子弟忠厚老实些罢了,可忠厚有时候是无用之别名,难以委任大事。”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朝廷需要人才,越优秀越好,毕竟天下如此之大,方方面面都要人杰,但又没办法约束他们尽忠报国而不是以权谋私窃国肥宗。 “那是因为国子监还是小,咱准备过几年国库富裕些后再扩大,而且不仅是在京立国子监,地方州府县乡都要有府学、州学、县学、社学,寻常百姓家的子弟也该读书识字也该知道尽忠报国!” 朱标转过头看向老朱说道:“无地而不之学,无人而不纳之教,庠声序音,重规叠矩,无间于下邑荒徼,山陬海涯……” 朱元璋眼睛一亮道:“对,哈哈,还是咱标儿懂咱,天下人都读书了就好了,王治教化选拔出更多的优秀官员,而不是只能从那几个大族大姓中取士。” ……………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举步维艰 眼睛发亮的老朱侧过身拍了拍自己的宝贝儿子道:“标儿,咱这也是为了往后你有无数的良才可用,所以你得尽心,什么茶马司纸钞之类的都多弄一弄。” 朱标闻言脸色一下就垮掉了,基层教育哪有那么容易,据他所知历史上老朱也弄了不少社学,但成效并不算多显著,只能说是在开国帝王绝对权威下的一次尝试。 主要的原因就是,老朱大张旗鼓地建立这个教育系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朝野从上到下就没有几个人真正赞同这个政策,一些官员是考虑朝廷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财政压力,还有一些是打心眼儿里的抗拒。 尤其是世族大家出身的官员,他们有很多本就是靠着亲族举荐入朝为官的,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全家老少都读书识字了,至于普通百姓则是大字不识一个。 yawenba.net 表面上的教育繁荣完全就是政治强制的结果,但凡皇帝的注意力有所转移,这些徒具形式的教育系统也就毁于一旦了…… 尤其是后来朱棣夺位后为了稳固统治基础,自然要拉拢世族乡绅承认他的正统,加上大明越来越严重的财政问题老朱定下的这个教育制度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到底子上还是资源的问题,朱标在凤阳命全旭培养的三万多锦衣卫都接受了一些基础的教育,仅仅只是三万人的教育而已,就让朱标这个大明皇太子入不敷出了。 东宫库里除了一些皇家御用不好卖出去的东西之外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常洛华都已经默默把自己大半的陪嫁贴进去了,这还是过完年后朱标才发现的,说来都让朱标有些惭愧了,这个时代无论如何因自己的事情动妻子的嫁妆实在是有些显得太窘迫了。 要知道东宫年年月月朝里朝外各地皇庄田亩等方面的进项都不是个小数目,光是东宫名下的良田沃土都不知道有多少。 当年打天下的时候,无论是陈友谅还是张士诚都是巨大的利益集团,他们败了自然要被瓜分,许多良田沃土都被老朱以功勋大小分给麾下文臣武将,但最大的那份自然是归于天家了。 虽然这些年老朱把众多占领的无主之地分给了百姓耕种,但还是有大片的田亩存留,原先都是马皇后负责的,前年马皇后知晓儿子缺钱后就把江浙一带的皇庄田亩都交给了朱标管理。 无论什么朝代,天家都是最大的地主。 但这些依旧不够,虽说朱标用钱的地方不仅是锦衣卫这一处,但投入进去的资源也不是个小数目,只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诚非虚言,三万余尚在发育期的孩子,以及负责教导他们的万余各方面精锐都是耗粮大户。 不仅要吃粮吃肉还要耗损无数的笔墨纸砚刀枪弓骑,自打一开始朱标就对锦衣卫报以大期望,他要培养的不是简单的探听人员,而是希望能尽可能的培养出独当一面的人物,他们不是消耗品而是要成为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区区三万人都不够监察南方州府的,所以他们是火种,只有燃烧发展起足够多的忠毅果敢文武兼备的人才能辅佐朱标开启一个崭新的时代,所以再如何朱标也没停止对锦衣卫的资源供给。 虽说同等数量的社学生员肯定耗费不了那么多的资源,但如果按照老朱的设想,全天下各州府县都要建立社学培养读书士子,那需要的资源可就无法预计了,而且锦衣卫的培训有头,基层教育需要的资源可是没头的。 朱标伸手捏了捏眉心道:“父皇可别忘了,朝廷还欠着江南士族上百万石粮食呢,指望户部肯定是还不上了,儿臣今年能把这笔粮款赚出来就不错了。” 老朱闻言豪情万丈的面色瞬间僵硬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宫女太监们才小声说道:“还真要还?要不咱爷俩再娶几个,把你那个几个弟弟算上也成。” 朱标无奈道:“就是娶再多世族的女子,这粮款也必须要还!父皇,天下人都看着呢,朝廷信誉岂能有损?这事儿上纵然江南世族自己说不要都不成,朝廷无论如何都得按期还上,否则后续诸多事宜根本无法展开。” “哎” 见自己父皇消沉了朱标也有些不忍心:“儿臣也没说不做了,明年……” 到最后朱元璋心满意足的回去批阅奏章了,朱标则是苦着脸回了文华殿,没想到自己堂堂大明皇太子竟然还要继续为钱财烦心,真是没地方说理去了。 难怪历朝历代贤君少而中庸之君众,实在是干实务太麻烦了,朱标给自己建几座黄金屋容易,但想在天下普及教育就难了,以一国之力供养一人奢靡享乐简单,想背负一国向前发展就是举步维艰。 设立州府县的社学之后,真的想让百姓将孩子送来念书,最起码就要提供这些孩子读书期间的食用以及笔墨耗损,否则还挣扎在饥贫劳作中的百姓大多数应该是不愿意将一个逐渐长大的劳动力让出来。 何况真要普及教育了,朱标也希望让女童们也能上学识字,这难度就又高了,说不得到时候就得用朝廷政令强制执行了,自宋以后女子地位低下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了…… 朱标坐在文华殿的椅子上拿着工部送来的罗盘端详着,上次工部被朱标狠狠责骂一顿后效率顿时就高了许多,至少他吩咐的事情没有一个敢拖延的。 五年了,也是时候派遣舰队出海远洋了,一切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最合适的统帅也到位了,大明也有足够的家底儿承受一切损失。 从前年起朱标就命令江阴侯吴良领着元朝遗留下的海师水手们研究航海技术,包括观天象,星位、罗盘指针,信风及海流潮汛的变化规律等,以及船员包括驶帆、操舵、测深、用锚的技术。 所幸宋元时期航海技术已经发展的较为成熟了,航海的基础理论还是比较完善的,尤其元朝航海技术在对海岸天象与规律的认识与掌握上尤为出众,已能熟悉地掌握与利用季风规律,在长期的海上交通实践中,总结经验,编成有关潮汛、风信、气象的口诀。 朱标前世也没出过海,所以能插手的并不多,只能告诉他们要在船上培养蔬菜植物,远航后顿顿都要吃,还有就是一份颇为细致的世界地图,感谢地理老师。 在这个地理大发现时代之前能拥有一份世界地图是何等的幸运,在15世纪中叶,人类知识总合中已知的陆地面积只占全体陆地的五分之二,航海区域亦只有全部海域的十分之一,也就是绝大多数国家只知道自家门口的海域。 那份地图朱标画完后让刘瑾亲自描绘了几幅,除了预防意外毁坏被分别存放在东宫几处安全的地方之外,只有两幅随着朱标的亲笔密信被送到了江阴侯吴良手中。 朱标也是担心就一幅在海上如果坏了可就麻烦了,所以才送去两幅,不过也下了严令不得随意泄露此图给旁人,起航后才可以向品级够的数人透漏,如果有人胆敢私下临摹先斩后奏。 别看江阴侯名字挺无良但确实是值得信任的,是自己父皇的老兄弟了,濠州定远人,靖海侯吴桢的兄长,这两兄弟都是难得的水师人杰,朱标用吴桢练兵抵御倭寇,用吴良作为远洋统帅,毕竟他也不可能等着郑和长大才下西洋。 没有张屠户还只能吃带毛猪了不成? …………………… 第五百五十七章 江阴侯 而且江阴侯吴良也非泛泛之辈,并不是朱标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其心性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就连老朱都曾夸赞吴良,良仁恕俭约,今之吴起也! 不同于一些封了勋爵之后就肆无忌惮贪图享乐的将帅,吴良崇尚节俭,对酒色财权都不太看重,镇守江阴十年,贵为统帅但却经常睡在城楼之上,枕着刀戈过夜…… 也正是因为这般的品性,朱标才会将如此大事交托到吴良手上,要知道此次出洋定然是要在史册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影响的绝不仅仅是华夏历史的进程,而是整个世界。 关于这点吴良也清楚,当年朱标巡查沿海的时候就曾与其密谈过,吴良是个做实务的人,知晓此事对大明的益处之后就坚定的应下了,近年来眼瞅着别的将帅圈地捞钱,自家兄弟威扬南洋,没有心浮气躁而是继续默默钻研。 这是难能可贵的,无论此行成否,朱标都会将吴良的爵位提一提,成则海国公名留青史,若是意外亡故于海上就追封一个远洋公。 再大的船舰在海上也不过是无根浮萍,一场突如其来狂风巨浪就足矣将他们埋葬,海洋的力量绝非人力可抗衡,朱标其实也做好了迎接挫败的准备。 虽然前途未卜,但终究还是要踏出这一步的,朱标等了五年,不可能再等五年了,何况该准备的其实都准备的很妥帖了,剩下的就是天意了。 这几年朝廷一直没有停止让各地船厂造船,除了倭寇外方国珍等残余势力也一直盘旋于沿海地区,加上朱标的大力干涉大明造船业的发展可谓是红红火火,不断有突破。 朱标准备今年开启计划,也是因为一艘真正意义上跨时代的船舶造出来了,据奏报长约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是能容下四千料的巨舶。 换算一下也就是一百四十多米长,四十多米宽,排水量达到近三千吨的庞然大物,要知道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船只排水量最大才100吨,环球航行的麦哲伦船队,总共只有5艘船,驾驶的旗舰排水量的排水量也不过110吨,其他4艘都不足百吨。 都无需说别的,光是从这悬殊的排水量上就可知晓大明造船技术是有多么璀璨,匠工们在主体为木质的船舶上只用了锹钉、铁锔、铲钉、蚂蟥钉等工具就建造了如此堪称奇迹的远洋巨舰。 这自然也得感谢宋元打下的基础,现在的大明,在造船业上起码领先世界一两百年,也只有如此基石才能让朱标有信心在有生之年开启一个时代,而不是空叹时代限制了我。 如果没有他们重视上海贸易促使匠工们钻研造船技艺,朱标只是靠自己从头培养匠工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看到如此巨舰,从头打拼跟继往开来的难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朱标想着挥笔写下书信并附带着自己的一张空白手令交给刘瑾,让他派人送到吴良手中,在如今航行靠季风的时代,等他在南京下命令肯定是不赶趟的,还是得看他们自己掌握。 朱标的要求是今年出航,至于是下个月还是今年年末出海他不管,不过料想怎么也得等到下半年,毕竟船虽然造好了,但里面需要添的东西多了,粮食火炮等物装载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朱标给一张加盖了太子宝印空白手令,就是允许吴良自己往上填需要的必须物资,可以直接要求沿海州府供给,甚至就算官府拿不出,凭着手令也能让江南世族提供。 这是表达对吴良的信任也是对远洋事宜的重视,手令的象征意义大过其实际意义,朱标的表态可以让吴良等人不用为其余琐碎事宜分心。 地方上的事儿复杂的很,没有朱标这个实权太子的表态,那么大支船队的粮草物资筹措地方官员能拖你两三年,而且还让你一点脾气没有。 朱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想着到了夏天还是去看看吧,左右京城就在南方,来回一趟也不算多折腾,而且去年朱标可是就答应过自己太子妃要领她出去转转。 这次不是北伐也不是迁民赈灾就领常洛华去吧,带上几个公主也行,不同于弟弟们早晚就藩,就藩前也能奉命出京祭祖办差,公主虽尊贵但从小到大基本都是笼中之雀,难得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朱出行向来只带着儿子们,这天下除了朱标这个大哥,恐怕也没人能领她们出去了,朱标对这些无害的弟妹们向来关照,毕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但凡他们还能有点感念,也该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孩子就不带了,老朱跟马皇后也不能让,至于其他女人就不带了,这是朱标给嫡妻的尊荣,如果都带上就没有意思了,女人要的不就是这种偏爱么,想必常洛华也会高兴吧。 朱标想到这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前两天老朱有给他定下了几个,当然老二老三老四也有份,这就是成年皇子们需要承受的压力,为皇族开枝散叶。 不过他们的想迎进屋内还得等等,毕竟大婚还没举办呢,老二的定在下个月,老三的在夏天,老四应该是后半年了,总得娶了嫡妻再纳妾。 而朱标这个早就英年早婚带就不用等了,过几天就接入东宫,这次的家世平平,朱标都无需露面,有心情晚上直接去房里就是了。 可以预见随着东宫里面女人越来越多,朱标这个优质珍贵种马就越是麻木,醒来恐怕都记不起身旁的女人叫什么名字了。 xiashuba.com “太子妃这个时辰做什么呢?” 刘瑾灵巧的续上茶水笑道:“这个时辰两位小殿下应该是醒了。” 朱标突然有种自己婆娘被别人想走的感觉,虽然是自己儿子,但并不妨碍朱标想揍他们屁股的冲动,可惜还是太小,等大些就好了。 非得让他们尝尝老朱家祖传揍儿子的手段,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朱标没亲手打过谁,但可是真真切切观摩了自己父皇怎么揍其他皇子的,那可是多年的旁观经验。 朱标感觉熊孩子出现的原因,基本就是小时候打少了,只要三天一打五天一揍,心情好了敲脑壳,心情不好踹两脚,做对了掐掐脸,做错了甩鞭子,无可救药轮棍子,这出来的皇子,别的不说,心理素质以及抗挫折能力肯定棒! 朱标也不担心打抑郁了,这龙子凤孙走到哪里都有的是人捧着,如果没个人压一压真就不知所畏了,普通人不知所畏也就罢了,早晚有人收拾了他,可这些天潢贵胄就不同了,他们的权力使得他们做恶并不会受到什么惩戒。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不过是个理想口号罢了,法家自古就提倡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的理念。 但终究只是理念,在封建等级社会制度下,人并不平等,就比如朱标平白无故杀几个人又能如何呢? 纵然是最严苛耿直的御史言官们也顶多要求皇帝责备太子几句,做做形式上的责法,谁真敢让朱标去偿命呢? 朱标如此,其余皇子们也是如此,也不仅仅是皇族,在京城某个勋贵子弟或者大臣子侄们犯些小错也极少会被细究严惩,这还是因为老朱特殊,历朝历代什么变态的权贵没有,强抢民女什么的不过小儿科……… 甚至到了地方上更是如此,官官相卫乃是天性,至于乡村野里就更别提了,民不举官不究,许多罪恶都糜烂在历史当中,字里行间都是狰狞的面孔,滴着污血散着恶臭,所谓吃人即是如此。 ……………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不如意事 这天下有太多东西不能细察,纵然是朝廷也无力监管每一个角落,而且寻常百姓也并不是谁都敢去报官的,不同于后世司法的便利,这个时代的百姓根本不敢靠近县衙的,除非是抱着绝死之心。 所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财莫进来,无论冤由先杀威,杀威棒下骸如山… 寻常百姓之间的矛盾纠纷一般都是由宗族内部的族长或者是乡老士绅出面调解宣判,更严重一点的案件才由典吏衙役们负责查明案件,知县大人看过觉得可以也就过去了,只有涉及到朝廷风化礼教无法掩盖的重案才由县令亲自升堂审理。 这种情况无论是老朱还是朱标都有心改变,但想要转变固有的体制观念绝非易事,朝廷律法倒是好办,但政令能否在地方落实到位可就难说了。 不仅仅是地方宗族乡绅的阻挠抗拒,百姓们也是一样,在他们眼中朝廷高高在上,只要有人稍微曲解一下,那百姓们就会一同抗拒,以百姓们的见识来说,总不能不相信眼前德高望重的宗老乡绅而去相信外人吧。 而且有些政令出发点是好的,但其实并不符合百姓们的想法,就比如从吴元年起,朝廷就不停的下令鼓励生育,基本什么法子都用过了,没办法山河破碎百废待兴,各行各业就没有不缺人的,大明如此庞大的体量,人口少了什么都运做不起来。 至今五载成效显著,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民间虐杀女婴成风,甚至可以用泛滥成灾形容,越是条件艰苦百姓家中就越是渴望能贡献劳动力的男丁,而不是早晚要嫁出去的女儿。 德安府一县令曾奏报:有一家连淹十余女者,有每村一岁中淹至数十女者,女婴初生,辄以冷水浸杀,其父母亦不忍,率常闭目背面,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嘤良久乃死居乡目击,惨不忍言…… 这般的奏报数不胜数,朱标不忍亦无计可施,如此做法的多是贫瘠之乡贫贱之家,但也并非没有富裕之家溺女,非是没有能力养育几个女婴,而是不愿意罢了。 朱标从宋朝地方志中就见过多地记载,不特贫者淹,甚至不贫者亦淹,即家计稍丰,亦虞将来遣嫁滋累,大抵溺女之风起于吝财吝力。 如此情况朝廷却也无能为力,三令五申也挡不住,婴孩何其娇弱,精心看顾能否养大都是问题,何况心有不满之下,人家不想养,你禁得住溺婴还能按着人家喂奶? 去年就有宁波官员奏报:有一家于空地积薪,置女婴其上,举火而焚之。始则呱呱啼,继则蠕蠕动,久之皮骨俱焦,不复成人形矣,乃缒以石而投之江,观者数百人,咸为叹息。 原因竟然是因为此家已经前后溺死两个女婴,其妻再次产女其夫认为是鬼婴纠缠不休,特以火焚之使其恐惧不敢再来投胎…… 人心鬼蜮似笑脸魍魉,如之奈何? 这也仅仅只是一种罢了,朝廷还禁止百姓祭祀蛇仙鬼怪邪神,更是严禁举行人祭以活人祭神,但至今穷乡僻壤之中被愚昧害死的无辜之人数之不尽。 在没有监控没有绝对的基层掌控的时代,什么都可能发生,朝廷也插不进手,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然不在乎法不责众,但愚昧何以根治? 不怕人蠢就怕他们又蠢又倔,讲道理他们听不懂,只认他们坚持的真理,如此才是最让人头痛,所以朱标去年才会让沐英蓝玉剿匪的过程中顺便扫荡牛鬼邪神之祭,为虎作伥装神弄鬼之辈一律按匪寇斩之。 这也给朱标带来了不少麻烦,毕竟这般动手必然是要刺激那些愚夫愚妇的,沐英蓝玉所到地方州府的县令就没有不上奏弹劾他们草菅人命为非作歹的,御史台自然也不会放过。 幸好蓝玉名声在外,虽然每日上朝请诛蓝玉的声音接连了三四个月,朱标通过大都督府和兵部好赖是压住了,但蓝玉这个背锅侠近两年是别想回京了,这时候应该已经带着数百精锐出海去东瀛了。 沐英虽然还好些但名声也臭了,朱标索性派他去汤和那边了,贵州归附云南未平西南还是有不少建功立业的机会,沐英的资历还是差点儿,朱标得为他将来上位做些准备。 朱标看着外面天色越来越昏暗心情有些压抑,他可以说已经达到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地步了,但这天下还是有许多连他都无可奈何的事情,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不过这也是时代特性,其他国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远甚华夏,欧洲那边的黑死病才刚过去十几二十年,大瘟疫之后必然是大饥荒,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到底如何了,不过也能大概猜测到一些。 这也是为何朱标要让吴良尽快出海的原因,西方自黑暗中世纪之中挣脱出来的关键时期已经到了,大明有必要参与进来,真正的开始影响世界的进程。 朱标走出文华殿在一众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回到了承乾宫,常洛华抱着孩子出迎,朱标伸手扶起自己妻子朝她怀里看了一眼,虽然两个孩子长相差不多,但到底是亲爹,还是能看出这是小的那个。 朱标随手接过襁褓道:“阳儿睡下了?” 常洛华松了口气,揉了揉手臂道:“阳儿睡得可香了,就是亮儿淘气,哭闹着要抱抱。” 朱标笑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常洛华伸手摸了摸从襁褓中漏出来的一只白嫩小脚丫道:“谁敢饿着他,还用得着哭闹?臣妾看往后定然是个淘气的。” 2k小说 朱标眼睛一亮开始向自家太子妃讲述他准备的教育计划,刚开始常洛华还挺的挺认真,可听到后来什么不管有错没错三天一打五日一揍的时候脸色就有些变了,赶紧说道:“殿下放心,臣妾一定好好管教,阳儿亮儿都会乖乖的。“ 朱标皱了皱眉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妇人之仁…你可知什么叫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本宫将来…” 一大通大道理讲完朱标意气风发的抱着孩子走向内殿,留下一脸茫然的常洛华,我怎么就成了慈母多败儿的那个慈母了? 走在前面的朱标眼中闪过笑意低头亲了儿子奶香四溢的小脸蛋一口,逗得他长着没牙的小嘴直淌口水,莲藕般白嫩的小肥手乱挥,不时发出莫名的婴语。 朱标也听不懂,可见婴语并不是通用语言,否则他当年可也是说过好几个月婴语的,不应该听不懂。 内殿床榻上还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三个胸怀博大的妇人在旁看顾,见太子爷进来赶忙下跪行礼,朱标抱着孩子做到床榻上,伸手摸了摸自己长子淡淡的眉毛,然后看向地上的奶娘们说道:“免礼吧,这段时间辛苦诸位了。” “奴婢们不敢居功,两位皇孙天潢贵胄,奴婢们能有幸伺候已是感念天恩浩荡,何况太子妃也常有恩赏。” 朱标柔声道:“功必赏过必罚,这是东宫的规矩,虽然太子妃已经赏赐过了,但本宫也不会吝啬,今年蜀地上贡的雨丝锦到了各赏两匹,往后继续尽心伺候免不了你们的赏赐。” 极品雨丝锦其价如金,更别提是上贡皇室的贡品了,从来都是有价无市,公侯嫡妻老母才有那么一身,这可是真正的厚赏了,三个妇人加上跟随常洛华走进来的妇人赶忙激动的叩拜谢恩,嘴里止不住的念叨表忠的话语。 ………………… 第五百五十九章 秩序 她们的身份自然是不配穿戴如此奢华材质的衣裙,但她们也不准备卖出去,两位皇孙喝着她们的奶水长得很好,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娘娘那边都常有赏赐,大富大贵不至于,但只要家里老小不去嫖赌一辈子衣食无忧是有了。 所以这份尊容体面自然是要留着压箱底儿的,换了银钱就只是银钱,压着箱底儿寻常官吏都得敬着她们家,这道理她们懂得。 何况现在穿戴不起,等往后可就不一定了,这两个孩子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龙子凤孙,只要她们好好照养,小的往后最起码都是亲王之爵,大的更是贵不可言,她们虽非生母,但终究是哺育了一场,这就是一辈子的依靠。 常洛华坐到自己夫君身侧摸了摸熟睡的长子,眉眼间露出天然的怜爱,然后转过头看着地上的奶娘们说道:“都下去歇息吧,今夜两个孩子在这睡。” “奴婢告退。” 朱标也挥挥手让刘瑾等人退出内殿,等旁人都下去后本来挺直的腰杆就松散了下来,很没有仪态的侧身躺下,一只手柱着脑袋另一只手直接盖在了小儿子的脸上,让小家伙顿时惊慌失措的踢腾着小肉腿。 这床榻非常之大,别说两三个人了,就是十几个人也不会拥挤,说实话朱标和常洛华平常都用不到这么大的地方。 老大睡得很踏实,纵然弟弟在旁咿呀不停也没醒,可见是个心大的,但常洛华看了会儿父子间的互动就忍不住了,娇嗔几声就把自己小儿子从他爹的魔掌之中解救出来抱在怀里晃悠起来。 有大魔王在旁小家伙也不敢再折腾了,委屈的将脑袋埋在自己娘亲的怀里,急忙忙的闭上眼睛准备快速逃离这残酷的现实世界。 看得出常洛华是很享受自己孩子对自己的依赖的,朱标也不再逗弄儿子,翻身躺在床榻上目光凝滞在上方的龙凤图纹上,感觉什么都想了一遍又感觉什么都没有想。 等感受到脚下动静的时候才回过神,孩子已经并排熟睡过去,这个岁数的孩子呼吸都很轻柔,常洛华则是在亲自给丈夫脱靴去袜。 “我自己来吧。” 朱标挺起身脱下另一只脚的鞋袜说道:“快开春了,你不是一直想去紫金山逛逛么,到时候都叫上一起去吧。” 常洛华本来眼睛都开始发亮了,但听到要都叫上后就黯淡了下去,面色平柔的说道:“阳儿亮儿都还小,臣妾走不开,殿下带着其他妹妹去游玩吧。” 朱标眉头一皱:“太子妃这是要违抗本宫的意思么?” 常洛华香腮鼓动了几下回道:“臣妾不想去,但这若是殿下的旨意,那臣妾会去。” 言罢也不再看自己夫君而是转头注视着自己两个宝贝儿子,朱标依旧用那四平八稳的声音说道:“那就好,除了东宫这几个外,皇子公主们都带上,还有那三个尚未过门的弟妹们也都叫上。” “臣妾遵旨。” 常洛华没回头,朱标伸头从侧面看去,只看见一个圆鼓鼓的脸颊,又看看侧头睡过去的老大,小肥脸都是一个样子,蜡笔小新诚不欺本宫。 朱标猛然从后面抱住自家太子妃埋头到她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熟悉且幽然若芷的香气让朱标心神安宁,常洛华则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到底是母性使然,害怕惊吓到孩子,惊呼到还没出口就被强行压住了。 “殿下!” 朱标笑道:“怕什么,醒了就让奶娘抱走哄着就是了,我还以为太子妃生气要把对本宫的愤怒转递到这两个臭小子身上呢。” “好了,不逗你了,紫金山算什么,又不是没去过,等入夏了带你离京走一趟,苏杭沿海现在可都热闹得很,到时候就只带你,这两个臭小子都不带,扔给父皇母后看着吧。” 朱标说完后就等着常洛华兴奋的表现,而且感觉今晚又能同自己太子妃研究一下生三胎的事情,东宫到底还是血脉稀薄啊,他堂堂皇太子连个女儿都没有,还是不够努力。 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想要的反应,太子妃深色平淡的拍打着孩子丝毫没有兴奋的样子,一副恬静优雅的宠辱不惊的模样。 但越是这般傲娇装模作样的模样就越是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朱标手上一用力就抱着常洛华向着床榻另一侧滚去,灵巧的双手熟练的解开了裙带,一夜鱼龙舞…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朱标志得意满,常洛华则是丝毫没有起身伺候的意思,红着脸转向了内侧低声哄着一早就醒来争着无辜的大眼睛卖萌的长子,睡得早起得早,亮儿就还在熟睡当中。 朱标洗漱完就到了武英殿,路过五龙桥的时候还听到了早朝的动静,昨天的政务今天也闹不完,朝中文武都不会轻易答应,哪怕明明晓得拦不住皇帝的意志,但要该表态的还是要表态。 南人官北北人官南这种明显不和人情的政策是符合时局的,至少符合当下大明的情况,所以一定是会推行的,最起码要推行两三年,然后在看情况改动。 无论是在京的官署衙门盘根纠结还是地方世族结盟联姻这些都需要打压一下,朝廷因为缺官吏大肆用了太多太多世族官员,无论是走的科举还是举荐的途子但都是一路人。 2k小说 倒也不是一定说都是蛇鼠一窝的贪官污吏,但因为宋元官场遗留的风气问题加上家族子弟都以宗族为重的传统观念影响,南方尤其是江浙地区,大明的掌控力看似高了其实是虚了。 有了秩序后就得按规矩走,官场有官场的路数,远不如开国之初以大军镇压地方的时候,那个时候其实可以不讲规矩的,但现在不行了。 皇族是秩序的维护者保护者,绝不能是破坏者,所以老朱才会推行一个看起来不怎么明智的政策,而不是以军势压人,强行推倒世家大族。 朱标到了武英殿落座,一盘盘食点粥蔬摆上,但朱标没有急着动筷,没一会儿水西土司首领陇赞阿期就到了,规规矩矩的下跪拜见,朱标特情的招待其落座一起享用早膳。 “是否太清淡了些?” 陇赞阿期咽下嘴里的馒头说道:“已是臣在贵州享用不到的佳肴了。” 朱标笑道:“贵州普通百姓享用不到本宫是信的。” “嘿嘿。” 朱标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道:“土司画疆自治多年,纵然强横如蒙元也只能放任自流,但形势总是在变的,就如夏商周之时,华夏之地也不过方寸,哪里能同现在比较,原来贵州是边疆蛮夷之地,但往后可就不是了,南洋诸国也是肥沃之所啊。” 听到朱标的话陇赞阿期神色不变大口喝着粥说道:“天朝大势所向披靡,殿下又收下了宋蒙古歹,臣等认命归顺不过顷刻之间,殿下何等尊贵,又何必屈尊降贵请下臣吃这么好的饭菜。” “顷刻归顺反复亦然,本宫不会那么理所当然的认为诸位土司都是那么的懂得审时度势的,这世上从不缺撞南墙撞的头破血流还不回头的,何况是向来桀骜不驯的土司首领们了,宋蒙古歹本宫也是不信的,哪怕他把头磕在地上发誓效忠了。” “汉人总是喜欢制衡,殿下先收服宋蒙古歹再收服臣,两相制衡之下那个反复都不足为惧,若是同时皆反也正好给大明大规模屠戮贵州的机会。” “瓷器焉能同瓦罐碰,本宫还是希望贵州能安然归附不希望再起兵戈之患,同中原腹地相比,贵州生民是蛮夷,但同南洋诸国甚至是更遥远的国度相比就不是了。” ………………… 第五百六十章 海阔天空 陇赞阿期神色没有变化,这种话其他人听了或许有触动,但对他们这些首领来说就不算什么了,好话赖话终究比不得利益,大明可是要挖了他们的传家根基。 朱标见状也只是笑了笑,土司们并不在乎他们治下之民如何,也不在乎他们能否得到什么身份地位,毕竟首先来说,土司就从没把治下之民当成过人来对待,奴隶而已。 中原的贵族纨绔大多也就是欺压良善强抢民女这般,到底明面上还是要讲究个道德仁义,土司那边可就是随意的拿人命做游戏,就真的只是兴致一起的游戏,死伤过百用以玩耍狩猎也是常事儿,毕竟蛮荒之地又能有什么其他的娱乐项目呢。 俩人默默的咀嚼着嘴里的馒头,看似有些冷场但其实各有思虑,贵州没有其他选择了,但成不了事儿不代表坏不了事儿,破坏总比建设难,朱标不想再耗费国力在无休止的平叛上面了。 杀人除非是大规模的灭族屠戮,否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毕竟仇恨一起那就很难停下了,贵州治民众多盘踞山林,想杀绝也难。 作为往后通往西南地区以及中南半岛的交通要道,无论是信件商队贸易往来或是军资补给都要从这里走,如果里面一直有叛贼存在,那么需要承贷的风险以及成本就又高了。 所以朱标才会希望在这儿通过手段让几个大土司知难而退,而不是受命后回到地方阴奉阳违负隅顽抗,朝廷下一步必然是要大规模在贵州修缮驿道的,这需要土司们的配合。 朱标吃了七成饱放下筷子道:“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什么叫做天下大势非一州一府一家一姓可挡,逾期螳臂当车以全族性命换本宫几日的不开心,何必呢? 不如顺势而为换一个富贵传家吧,往后子孙后代都会感念你这个祖宗英明的。” 陇赞阿期也放下筷子笑嘻嘻的跪在朱标面前道:“微臣离开族地就是为了成为大明的臣子,那里会做那种蠢事,一切都愿听从太子殿下的安排,甚至愿意放弃土司之位举族迁出贵州。” 这是以退为进,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水西土司设九扯、九纵和十三则溪土舍、土目,全境为十三则溪,每一则溪置一穆濯为笃,由苴穆之宗亲充任,又以一慕魁镇之,犹汉代之封国。 这是一套体系颇为严密的行政制度,毕竟也是传了几百年的势力,没那么容易瓦解,这也是为何元朝施行土司制度的原因。 朱标没有伸手去扶只是靠在椅背上注视着陇赞阿期:“那倒不必,圣上早就有言土司只要额以赋役、听我驱调便可世袭官职。” “但太子殿下貌似并非做如此打算,否则何必浪费时间见微臣呢?” “圣上是以贵州为疆界,而本宫却不满足于此,贵州东接湖南,北临重庆,西濒四川、云南,南靠广西,自古以来就是中原通往南方的要地,若是继续施行羁靡政策,一旦割据自立则西南必然生乱,不可不防。” “但求富贵传家!” “允!” “臣家有两万精锐五万战兵,弓马娴熟可堪驱策,愿为殿下效死力!” “贵州宣慰使之职三代不变,之后调入湖广为官,太孙一立既迎一妃,以为国戚之好,明日即可入朝受封。” 陇赞阿期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朱标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受礼:“一时之弊无需细究,盘踞山林终为兽类,难成大势,此举可谓退一步开阔天空。” 陇赞阿期退去,朱标走出殿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知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虽然可能是一时冲动,但话已经出了,相信他是个聪明人。 贵州土司之间攻交频频,陇赞阿期作为水西部土司的君主,无疑手上握着最强大的力量,八万弓马娴熟的战士,足以让朱标卖儿子了。 当然了,太孙妃是不可能的,相信陇赞阿期心中也有数,不过一个良娣还是可以的,等太孙登基也就是一个妃了,足以庇佑撤出贵州的家族。 tsxsw.la 虽然徐允恭还没有女儿,但朱标心中已经定下徐家下一代的嫡女作为自己大儿媳了,老朱坐了江山,常家出了个太子妃,徐家自然也得有个太孙妃,如此才是最合适的。 朱标默默盘算了一下,少数民族基本都是成年后即可作为战力,贵州水西水东两大土司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底儿,相信凑一凑能有十万兵,无论是用于清剿贵州其余抵抗势力还是南下攻打云南都是非常合算的。 当然了,这些土司麾下的兵马肯定是缺兵械少甲胄的,如果能有十万带甲的精锐,他们当年都有资格逐鹿天下了,这个时代有甲与无甲的威慑力那是天差地别。 不过朝廷肯定不能提供,最多就是供给一些粮草,陇赞阿期的言外之意就是愿意让麾下牺牲换取朱标的信任以及未来家族的富贵,也只有土司们的兵力弱了,大明才能真正的逐渐渗透掌握地方。 自剪羽翼取死之道,但大势难抗,贵州一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日渐鼎盛的大明,经过元朝的吊打之后,贵州土司们已经非常明确这个概念了,否则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只身赴京献土臣服。 朱标在武英殿门前站了会儿就听见了几声响亮的鞭响,向前走了一段儿就遇上了下朝的一众文武,三五成团边走边说,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但从各个紧缩的眉头也能瞧出他们心情不怎么好。 朱标出行众星捧月,自然也被朝臣们看见了,见不到没人回去东宫打扰太子殿下,但见到了就没有不上前拜见储君的道理。 “臣(末将)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扶住为首的胡惟庸道:“卿等免礼吧,胡相眉头紧锁可是早朝有何政务不顺?” “臣等谢过太子殿下。” 胡惟庸没拜下去但还是坚持躬身拱手道:“回禀殿下,依旧是昨日的那件事,陛下圣心独断,臣等只能遵命了。” 朱标叹息道:“昨日本宫也劝过了,父皇心意已定本宫也是无能为力了……” 一众文臣本想再同太子殿下争取一下,毕竟圣上能让他们闭嘴,不可能舍得让太子殿下闭嘴,只可惜这也被朱标堵住了,殿下都这么说了,他们在强求可就是欺君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朝中南人多北人少,下面自然也是如此,没道理不提携自己家乡子弟而去提携外人的,如此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所以他们会主动为下面的人争取,下面的人也会在职权范围内照拂大佬们在家乡中的产业。 南人官北,北人官南一旦开始施行,那无疑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许多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了,一些原本不需要让出的利益也得让出来了。 一些北人出身官员从始至终都是默然不语,但都能猜到他们回家后定然在偷笑,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儿一桩,平常想安排门生子弟去南方富庶之地千难万难,而今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殿下……”一通眼神示意之下,还是有几个低品官员不得不站出来为集体争取利益,这也是官场的默契了,为大家牺牲,总会有回报的,丢了官也会另有补偿。 朱标摆手道:“此事暂且不必再提了,本宫心中有数,父皇乾纲独断,再去劝说徒惹天怒,尔等扛不住本宫亦然,不如暂且顺着圣上的心意吧。” “对了,本宫方才接见了水西土司的首领,该谈的都谈妥了,明日便让其上朝拜见圣上吧,中书省和礼部做好准备。” “诺” ………………… 第五百六十一章 安于富贵 这一声应诺并不整齐响亮,朱标也能理解,也可以预测到政策施行下去后定然会出现不少问题,比如北官任南之后因为风俗礼法不同闹出的问题之类的,明面上反对不了,自然会搞搞小动作。 不过无所谓,搞小动作的依律严惩就是了,朝廷缺官也有一方面是因为杀的太多了,肃清吏治可不仅是要解决贪官污吏,无能害民也是一种罪,老朱可不会手软。 挥退众臣仅留下工部尚书在旁,朱标领着他边走边说道:“本宫知道工部又开始忙活起地方驰道水渠以及京城的城墙等诸多公务,但平民炭火药器械这些都不可以搁置,本宫要求的那些研发更不准停下。” 工部尚书落后太子一步的身位,虽然须发以及有些发白,但步伐还是很稳健的:“老臣明白,殿下吩咐的自然无人敢于懈怠。” 工部近来算是勤勉,不过该鞭策还是要鞭策的,随着大明准备开洋外拓,当下的火器自然是不行的,尤其是火炮这种海战利器,现有的飞云霹雳炮、将军铁炮、百子连珠炮等都差些意思,无论是威力还是精准度都很难在海战中显威。 其实在当下,大明的火器技术绝对是全世界最好的,投入资源研发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过,这倒是跟朱标没有什么关系,朱元璋本身就是一个极喜爱以火器作战的人。 鄱阳湖战役的时候,陈友谅部还是老一套的冷兵器作战,而老朱这边各式火器已经都用上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所以大明开国后也一直有各种新型火器出现,只是一直没有划时代的产品出现。 但这其实是很大的问题,经过元朝的影响辐射,全世界都有了火器的苗头,只不过就是技术水平的高低不同罢了,大明现在的领先并不大,而且已经隐隐陷入停滞了,不再刻苦向前钻研而是左右四顾发明些无甚大用的另类火器。 “江阴候正奉命筹措出海事宜的事情爱卿应该也有所耳闻吧,这次只是先去探探海路,下次可就不同了,海上作战不同江河,火器之重无论是本宫还是圣上都很挂念,望卿家多费心。” “臣明白,已将殿下之言传达给匠人们,有此进身之阶谁也不会松懈。” 那名研发了火药颗粒化的匠人如今已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的正五品郎中了,从一介匠籍转换为朝廷命官是何等的幸运,何况是正五品啊,一个状元郎都要熬多少年资历才能走到正五品? 说实话此事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文臣们自然是拼命上谏,谁也不想自己垄断的的领地内突然出现一个口子,只不过都被朱标压下来了,到底是开国初年,开国皇帝太子真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拿命也拦不住。 何况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朱标当年在凤阳迁民的时候就破格提拔了不少干吏为官,一回生二回熟,储君态度强硬朝臣们也只能认下来了,最多也就是不搭理这等幸进之徒罢了。 朱标自然是清楚阶级固化不是好事,无论是现在的工匠或是以后的科研人员,朱标都会给他们一个入朝为官的机会,或许只是空有品级的虚衔,但也好过向上无门。 大明现在威压四海八荒,旧土归附外藩臣服,这自然是盛世,但军火武器这种东西都是在战乱的年代才发展的越快,大一统王朝稳定,稳定的环境下,枪械这种东西往往没人去研究发展,所有人都更关心如何考取功名、如何赚钱…… 科技的发展与进步,主要服务于生产和巩固统治,已经独孤求败了自然也就懒努力了,还不如好好享受,这是人之常情。 其实若这世上只有大明也就罢了,火器发展不发展都无所谓,甚至不发展更有利于统治,因为如果大家都使用冷兵器的话,谁练的时间长谁占优势,很明显,朝廷军队会在此占据非常大的优势。 地方反叛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练就一只强大而且数量足够的军队,冷兵器的军队需要时间的积累,乌合之众根本对抗不了朝廷的大军。 这也就是为何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朱标都不在乎隔三差五就传来的造反奏报,他们差的太远,朝廷自身如果没有出问题,平叛不要太简单。 2k小说 但是如果有了火器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一个人用火器练几个月就可以上战场了,这样的话造反将变的容易许多,这也是为何清朝严厉禁止地方持有火器的原因。 一路走到工部,朱标挥散跪迎的一大群人,大步走进府衙内,工部现在的匠人很多,都是从全国各地抽调而来的,而且还有不少学徒,大部分都是朝廷收拢的孤儿,学个手艺总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 不过不同于传统的学手艺,朱标吩咐的是每个人只需要学一部分,就以制陶器为例子,原本一个学徒想学成那需要好多年的功夫才能出师,现在则不同了,挖泥运泥扮土制坯这些技艺每个人只需要掌握一个就够了。 不仅是工部这里如此,朱标已经下令让景德镇那边的几家官窑也如此培养学徒,有拉坯天赋的学拉坯,有利坯的学利胚、画坯、施釉和烧窑等亦是如此。 这样生产起来会比较快,因为每个人只需要做一样事,对自己所做的事都非常熟悉,而且培养一个相应人才所需的时间精力都被大大缩减了。 这也是现在所必须的了,等靖海侯把沿海扫荡一遍之后,朱标就好开海贸了,南洋诸国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自然需要大批量的商品去交换,何况未来还有更广大的市场。 宋朝为何能屡败屡战,为何能到处纳贡朝廷还有富余,就是因为其贸易做得好,其实宋朝可惜了,那么大的体量那么好的商贸,亡于其开国国策,重文抑武。 汉唐时期良家子从军报国马上觅封侯,到了宋朝贼配军臭丘八成了军中主力,好男不从军,东华门外唱名方是好男儿…… 朱标入内后又叫来那郎中夸奖了一遍,这也让工部不少官员脸色变黑了,一介幸进之徒,都要比他们这些朝廷命官风光了,心中都有些担心,如此简在帝心,往后莫不是要执掌工部? “陶万户可是快到了?” “回禀殿下,陶师上次来信时是已经过了微州府,相必不日即可进京了。” “如此就好,若是陶万户到了你先替本宫招待,隔日本宫在有宴请,想必父皇也有些想念陶万户了。” 陶成道当初功成之后辞官而去,现如今还是在朱标的亲笔信下赶赴京城了,不知是朱标那副飞机模型图打动了他,还是仅仅迫于君臣纲常。 几句话后朱标就让他下去了,此人凭着火药颗粒化功成名就,本以为会锐意进取,但结果却是让朱标有些失望,安于富贵了。 朱标当初就曾下令,他可以不管郎中的政务,若是再有突破本宫还有重赏,但此人明显是乐于做官的,而非继续玩命研究火药火器,无可奈何花落去啊。 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有点过了,毕竟五品官确实没有必要再去拼了,但失望还是难免的,朱标可是真的打算捧一捧他的,工部侍郎尚书甚至封爵也不是不行,朱标怎么可能吝啬千金买马骨的钱财呢? 但他自己止步于此,朱标也不可能推着他走,不得不说人的野心真的很重要,朱标现在不怕有野心有抱负的人,就怕麾下全是这种安于富贵的,那可真是没奈何。 …………… 第五百六十二章 事宜 朱标也不在此人身上纠结了,天下英才无数,有人安于现状,自也有人进取拼搏,与其将心力浪费在此,还不如多想想后面的安排。 起身至工部后院转悠了一圈,工部衙门自然不小,但也不算大,毕竟是安置在宫城内的府衙,不可能真是整日烧炉打铁喧闹不休的地方,这里的匠人研究的一般都是小物件,大的都在宫城外的另一处。 炼钢制水泥研火器这些无一日停歇,提炼精盐研制肥皂这些也有人去做,随着局面的稳定战争压力的减缓,工部在朱标的意志下运转,无数能工巧匠受诏而来。 按照原本的历史进度,明初之后天下安定,确实没有发展火器的环境,对数学、物理、机械等自然科学重视度不高,国内没有形成科学思潮… 朱标自然会改变这风气,毕竟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最迫切的就是给研究这些人员一定的上升渠道,这无疑会惹来传统势力的排斥,不过该做还是要做的,哪怕是要承受一定的压力。 随手试了试肥皂之类的小玩意儿,感觉还算不错,可惜这不是底层百姓能享受起的物件,不能雪中送炭,只是对富贵阶层的锦上添花罢了,能收拢的银子都不如随便抄个江南世族的家来的多,这也是朱标为何前几年不急于研制的原因。 现在民生恢复了一些,南洋贸易即将开展,远洋外拓也在计划之中,这时候做准备到也正是时候,正好算作搭头,瓷器布匹茶叶美酒才是招牌。 朱标例行检查之后就率众回宫了,工部众人相送,等太子的仪驾远去后才挺起腰杆傲然的看向周边五部衙门的同僚们,储君极看中工部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也意味着他们这原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衙门终于能有显摆的了。 一路回返谨身殿向自己父皇见礼后就回到自己专属的座位上坐下了,殿内燃着龙涎香,略带甜美的琥珀香和芳润的木质香。 朱标坐下一闻便能感受出这是上品,离极品还差着一些,估摸着应该是高丽或者占城进贡而来的,极品龙涎香的味道是千变万化,最常见的是浓郁强烈的琥珀甜香、芳润木香、果香。 “内帤里面不是还有挺多极品的,父皇怎么用上这等的了。” 老朱随手放下一份批阅完的奏章说道:“咱闻着都差不多,就不浪费那最好的了,你喜欢都搬到东宫库里去吧。” 朱标笑道:“儿臣那边也有,南洋诸国除了正常进贡的贡品外,还另外送了儿臣不少礼物,高丽那边更是,都要比一年朝贡的份额高了。” 这是真的,自朱标去年同南洋使臣说过愿派遣大明靖海侯率水师帮助他们抵御倭寇扫荡海域之后,一波又一波的礼物就源源不断的送了过来,有许多朱标都看不上,但还是有点好东西的。 至于高丽就更不必说了,当今高丽王的生死荣辱都在朱标一念之间,高丽世家之首李仁任也是再三来信表忠,礼品自然是更是多的夸张,估计都把王室老底儿都掏出来了。 朱元璋随意的点了点头,自家到了这个地步再如何受用都不算什么,不过他也早就过了贪图物质享受的年纪了,如何将基业稳固,如何安定天下恢复民生,如何完好的传递给儿孙才是他如今所思所想的。 “又去工部了?上次说的那什么水泥出来了没?” 朱标接过刘瑾递来的奏章道:“出来了,倒也简单,把石灰石、粘土磨成面儿,再煅烧成熟料后再和炼铁后剩的矿渣同磨成粉就是了,只不过量产烧制的话会产生大量尘土,制造的匠人恐怕会患上肺脏之病。” 朱元璋闻言神色不变:“让工部想想办法,若是真没法子就用俘虏的倭寇。” “还没用完吗?竟能挺过了冬天,真是不易啊。” 前两年起在靖海侯的率领下沿海水师抵御倭寇,节节获胜自然也就俘虏了不少倭奴,本打算按照惯例斩首示众以安民心的,但被朱标叫停,送到工部治下的各处矿物采矿练煤。 不得不说奴隶是好用,如果是朝廷征发的徭役劳工用起来要小心这个顾及那个,总不能逼的他们聚众闹事,钱粮安抚都是必须的,劳作也有个度。 而被俘虏的倭寇就好办了,完全无需顾忌,往死里用就对了,去年能在入冬前赶至那么大批量的平民炭供给北方边军就凭的不计代价的损耗倭奴。 不过能俘虏的倭寇毕竟是少数,战场上也不可能特意留手抓活的,所以用一点少一点,朱标还以为都死光了呢。 “儿臣已经命工部制造口罩了,就是类似面帽一般的东西,用于遮盖口鼻,水泥制出后无论是用于修路还是巩固水坝、城墙都有益处,成效应该远胜于现用的了糯米水搅和石灰浆。” 其实钢筋混凝土才是王道,有了水泥混凝土好弄,只是钢筋就无可奈何了,大明一年的铁产量才多少,当下政策是朝廷库存铁量少,急需用铁则在指定的铁矿区开炉冶铁,库存铁量多足够使用则停罢官营铁冶,听任百姓在这些矿区自行采炼,朝廷按照十五分之一的比例征收铁课。 朱标看了看手中的奏章,正好是是广平府知府的奏报,言说磁州临水镇产铁,元时这里一年可以收铁百万斤,建议朝廷照旧办理,驱逐冶炼商号收归国用。 这般奏言其实不少,但老朱向来认为民得其利,则利源通而有益于官;官专其利,则利源塞而必损于民,所以一直不答应。 朱标放下奏章道“儿臣还是以为铁制应该改动了,朝廷加大管控也有利于限制铁器外流,民间自行炼铁的规模越来越大,不好管控了” 朱元璋摇头道:“此事不必再提,咱心里有数。” 朱标摇摇头不再说话,虽然朝廷铁制现在有问题,不过朱标翻看了历代的产铁量,其实从去年起大明就已经超过了先前所有王朝鼎盛时期的产量,达到历史最高水平,已经是在不断的创造记录了。 既然没陷于停滞就说明问题还不严重,朱标也就不再同自己父皇争论利弊了,皇帝终归是皇帝,总不至于成为儿子的提线木偶,朱标也不会那么狂妄。 潮州盗发据揭阳潮阳二县,潮阳卫指挥佥事王友等率兵讨之,斩伪元帅三人,获贼众一千一百六十余人,马百匹牛千头余党悉定。 朱标批复着令兵部按例封赏将士,命刑部御史台派人前往潮州彻查此案,看是蓄意造反还是官逼民反,还要看地方卫所是否有杀良冒功之嫌。 2kxs.la 礼部奏请下月大祭,朱标批复准祭祀太岁风云雷雨岳镇海渎山川月将城堭旗纛诸神,顺便命礼部祭祀文庙武庙。 批复命户部特送辽东卫军士战袄凡五千六百七十五件,令出即发不得延误。 高丽国王遣其密直副使韩邦彦奉表贡金龙舡台、双盏莲花台、双盏金龙头、镫银龙头镫、六面壶、玳瑁刀鞘笔鞘、细布文席豹皮之属。 户部上奏,大同府云内州大旱,朱标批复悉免所负盐粮,减赋税徭役,命户部官员前往实地考察。 礼部奏报,西蕃十八族千户包完卜癿等来朝进贡,献宝马二十匹,镶金弯刀玛瑙玉石若干,朱标批复赐文绮朝服靴袜,着礼部接待,圣命有诏方得进觐。 大大小小的事宜诸多,朱标批复的得心应手,看似都不怎么重要,但其实朝政运转就是看这些细小支持,朱标批复的简单,但一字一句都会被人揣摩,下达到地方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了。 …………………… 第五百六十三章 双刃剑 到傍晚父子俩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交谈着一些地方上的问题,还有北方军权交接的事宜,宋国公冯胜以及赶赴,顺利的话下个月常遇春就返京了。 到时候冯胜以及预备封王的曹国公李文忠将接替常遇春的兵权镇压北方蒙古,等明年再让中山王徐达去巡视一遍也就齐全了。 其实现在地方军头林立的问题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尤其是在朱元璋从统军大帅这位置上退下来以后,军头这种事有利有弊,好处是战斗力大多可以保证,上下一心,坏处就是士卒校尉们只识将令不识皇令。 这也是乱世之中的特有风气,老朱自己就是这么起家的,当年郭子兴和他老朱的将令那个在军中更好使务用多言。 现在朱元璋做皇帝了,可下面那些将领们还是用着老一套,义气当先而非能力,如此自然能收拢一批心腹,上面有上面的山头下面有下面的小山头,错综林立。 作战时无所谓,但现在局势转向安定,天下大体承平,朝廷不得不肢解一下了里面的山头了,必须要错开打乱,否则形成藩镇割据的局面可就悔之晚矣了。 “可惜老二老三年纪还是小了点,要不就简单多了,现在就指着一个李文忠还是不够啊。” 朱标叹了口气道:“老二老三老四还有些资历,但想要降服这群骄兵悍将彻底收回兵权还是差点儿意思,再等几年局势缓和了再说吧。” 乱世出身的将领没有一个会愿意放弃自己立身之本的,他们都清楚有兵权在手,任谁都得给三分薄面,若是光杆司令那说话就同放屁一样。 徐达常遇春等顶层统帅还能看清局势,下面掌者一部兵权的勋贵们就差多了,更下面的将领们那就别提了,甚至都把麾下兵马当成自家私军了,想着父死子替呢。 动兵权很容易引起反弹,毕竟动的是他人的根本利益,好在只要局势稳定,以开国皇帝的恐怖威望足以镇压一切不满,但兵权到底还是要分配下去的,交由谁代理就是个问题了。 朱元璋自然是更相信自己儿子们的,朱标其实也一样,几个弟弟他都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压住,兵权交由他们过一遍,其实非常合适,未来收回来的时候也方便,毕竟那就是皇族内部的事情了。 到时候甚至都不用朱标开口,朝中那帮文臣都会主动推动这件事,在外藩王拥兵自重怎么想都是巨大的威胁,无论忠奸都不希望头顶上再多一把刀。 这就是宋元留下的烂摊子啊,文官贪腐奢靡成风,武将骄纵拥兵自保成性,这两者都对江山社稷大不利,对君主集权也是大的阻碍。 “卫所尤其是西南卫所的指挥使们都改动一动了,提一级让他们入京营任职,府军卫金吾前卫羽林右卫的将校们也是时候放出去历练了。” 朱元璋捋着下巴上的短须道:“那边的暂且不急,咱已经给常遇春去了密信,往后这江山社稷之主也会有他常家的血,是时候让他出老力了。” “要啃就先啃最难的那块硬骨头,北方卫所都顺调换了,西南各地卫所也就没胆子敢闹事了,正好此次大捷的封赏兵部还没定好,一起下去阻力也会减小一些。” 朱标点点头道:“那我再给表哥去封家书。” “嗯,这件事你不要提,咱会安排御史台和兵部提议,再让大都督府主动推动。” 大明现今最强的势力就是武勋集团,包括并不限于淮西集团,可想而知朝廷想要刨他们根基会有多大的反噬风波,硬碰硬得不偿失,只能靠政治妥协慢慢化解。 所以在前期天家不仅要站在中立位置,甚至还要在明面上偏护武勋们才对,否则一旦失控那就把如今的大好局面弄乱了。 不奢求彻底解决,但至少在诸位皇子们到地方就藩前要解决一般,这么长的时间内也可以筛出谁是别有用心之徒,谁是左右摇摆求官求爵位之人了,再往后就有各自的章程应对了。 这也是每个王朝必须经历的问题,开国了最大的敌人就不是外界了,而是夺得天下的那柄双刃剑,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赵匡胤算是解决的不错的了,但他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导致的后果也显而易见,可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商量完后父子俩一起出了谨身殿,溜溜哒哒到了武英殿后面,那块去年才开的耕地上几名皇子正在埋头苦干,不仅是老二老三老四,还有一个被罚的老七。 见皇帝和太子到了,一旁的太监宫女们赶忙下跪行礼,四名皇子也要跪迎,但只见自己父皇大袖一挥道:“少来这套,都给咱继续干,今年咱就要尝尝儿子亲手种的粮食,要是偷懒导致收成不好,哼!” “诺!” 年纪大的三个到底是练过的,小七可就不行了,小脸累的惨白,手中的工具也是颤颤巍巍,见自己父皇来了也不敢停下,红着眼睛继续跟着哥哥们干。 “七弟,是读书累还是耕地累啊?” 听到自己长兄的话朱榑赶忙可怜巴巴的回答道:“回禀皇兄,臣弟骄纵顽劣不识民生艰难,妄为天家皇子,如今已经知错了。” “那可还敢顶撞先生,不做习业了?” “不敢了,臣弟若再犯任凭父皇皇兄处罚。” “好,那皇兄就替你向父皇求求情,但要记住你说的话,再犯也不用父皇惩罚你,你直接到东宫领鞭子吧。” 朱标义正严辞的说完后向侧前方的老朱躬身施礼道:“小七年幼无知,如今得了教训改好就是善莫大焉,还请父皇宽恕他吧。“ 朱元璋看了眼自己小儿子手心处被磨出的血泡冷哼道:“还不谢谢你皇兄。” 一听自己父皇原谅他了,朱榑的委屈顿时憋不住了,呜呜的跪下身抹着眼泪吭叽道:“儿臣谢过父皇宽恕,谢过皇兄……” 本来还有些心疼的老朱一看儿子这副模样就有些嫌弃了,咱在你这个岁数什么苦没吃过,要都是这么哭唧唧早就哭死了。 吞噬小说网 朱标挥挥手让老七的贴身太监扶走他,等走远了朱标才对老朱说道:“八九岁的年纪,娇生惯养长大的,骤然吃这种苦头自然是有些委屈的。” 老朱没有什么反应,前头还在埋头苦干的三兄弟嘴角不屑的弯下,老七真是没用,就是父皇现如今国政繁忙自小打少了,我们七八岁的时候三天两头被吊起来揍,都没这么哭过。 朱元璋冷着脸道:“那就是他娘教的不好,挺大的小子了,干点农活就委屈的不行,咱老朱家不用种地才几年,这本就忘的这么快?” “传令,削减达定妃两个月的份例,让她每日都到皇后那伺候!” 兄弟几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父皇是真生气了,朱标倒还好,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而下面还在耕地的三兄弟就不成了,他们挨几句骂倒也无所谓了,但实在不想因自己的事牵连自己母妃受罚。 朱元璋自顾自的解开衣袍甩下龙靴赤脚踏入了耕地之中,随手拿过一旁的锄头就开始翻起地,丝毫不顾一旁太监们伏地跪求圣上以龙体为重的话。 朱标见状也没别的能说的了,也是脱下厚重的朝服下地跟着干了起来,朝服庄重典雅没错,但也是真的束手束脚,想穿住就得挺直腰杆,脚下也只能迈方步,想下地干活非摔跟头不可。 ………………… 第五百六十四章 见微知著 种地是个辛苦活儿,但最难的其实不是劳作,而是辛勤劳作了也攒不下什么家底儿,一场天灾人祸就什么都没有了,小农经济就是如此脆弱。 经营规模狭小,缺乏积累和储备的能力,经不起风吹浪打,朝廷沉重的租赋和徭役、士绅豪商的盘剥必然就会导致土地兼并的发生,最后结果就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但这又是封建政治文化等上层建筑赖以建立和长期存在的深厚的基石,至少目前来说是绝大多数人的根本利益,天下承平未久,贸然动王朝根本必生大乱。 朱标心不在焉的耕作着,任谁都能看出来,不过也没人敢多嘴说什么,就连老朱也是如此,因为都知道他不是偷奸耍滑的人,定然是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毕竟装模作样干一会儿并不算多难的事情,太子殿下自幼苦读年长些后北伐南巡什么累没有受过,这已经是朱标多年经营的固有印象了。 一直到四周都燃起宫灯老朱才作罢,随手丢下锄头坐到地上拍了拍脚上的泥土自己穿上了靴子,起身便离去了。 大半的宫女太监赶忙跟上,簇拥着皇帝向后宫方向走去,一众皇子这才松了口气,朱标拍了拍手看向一旁从后宫赶来的小太监。 “奴婢奉命替定妃娘娘七皇子殿下叩谢太子殿下大恩……” 朱标皱起眉头挥手道:“知道了,老七也不小了,往后要多管束,父皇最厌恶的便是皇子骄纵跋扈,要引以为戒。” “奴婢定然将太子殿下……” 后面的话朱标也懒得听,更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他已经是有儿子的人了,忌讳就多了,根本不想同后宫的妃嫔有任何瓜葛。 达定妃特意派人来谢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根本没有什么必要,估计是她看着儿子哭唧唧的回去感觉皇帝动怒了惊慌无措下想来讨好朱标。 达定妃身姿妙曼早些年颇得老朱恩宠,不过其乃是陈友谅妃嫔出身,这就让她底气不足了,残花败柳之身侍奉天子,若不是运气好生育了两个皇子,加上马皇后宽仁,恐怕早就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朱标领着三个弟弟走到一处亭台,里面摆着一个水盆正蒸腾着热气,朱标将手放进去舒服的叹了口气,然后拿过一旁的黄玉般的肥皂摩擦了几下,在手中弄出泡沫后再放入水中清洗了一遍。 肥皂上个月就出来了,草木灰,猪油,盐,水,酒,原材料不算难得,制造工序也不算难,相比现有的胰子皂角来说效果要强许多。 不过再如何也不是平民百姓享用的起的,朱标目前也没下令大规模制造,只是宫中御用,最多赏赐给大臣们一些,物以稀为贵,也算体面。 朱标洗过后才轮到老二老三他们,三兄弟也不谦让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去,大哥事没干多少活儿,手不脏,他们可就不一样了,手指缝里都能抠出二两黑泥。 晋王朱樉用肩膀撞开自己两个弟弟道:“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长幼有序不懂?都到后面等着去。” 齐王朱棣牢牢占住一个位置冷笑道:也不知道是因为谁我们才落得这不田地,若是还有点自知之明,这个时候也该到最后面排着。” 楚王朱棢手最快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都已经快洗完了,但嘴里还是叫着:“先生教的兄友弟恭都忘了,大哥你看看他们俩!” 等这三个家伙洗完盆底儿都积了一层泥沙,好在已经有另外两盆热水端上来了,朱标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刘瑾,眼中稍有不满。 四位皇子在这儿,没道理这热水上的这么慢,皇宫内还能短了皇子们这点水? 分明是刻意安排的,能让几个皇子贴身太监不敢作声的,也只有刘瑾这个太子的贴身太监了,想要彰显君臣之别,长幼尊卑次序。 刘瑾不敢看自家殿下的眸光,躬着腰低下了头,目光下垂看着眼前的地面,不过眼神中并没有丝毫后悔之色,有些事就得是该做的,如果谁都不做,那如何才能衬托出殿下的宽怀仁德。 一旁的三兄弟都不是蠢的,只不过都是故意装傻充愣罢了,被自己大哥敲打敲打也不是什么坏事,左右他们已经躺平了。 朱标开口道:“父皇怎么也是要吃到你们种的粮食,辛苦一点到夏收吧,之后为兄在替你们求情,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你们也不用困在这里了。” 三兄弟眼睛一亮,赶忙围了过去,朱标嫌弃的甩了甩袖子,这三个干了一天尤其是方才在老朱眼皮子底下,那可真是卖命干的,都干出了一身的男人味。 三兄弟这时候则是毫不理会自家大哥的抗拒,舔着脸凑了上来,老二当先说道:“大哥,我也能出去吧,别他们俩走了把我一个人留下,我自己了干不完这么多活儿。” 老三立马就不乐意了:“二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两个陪你受着无妄之灾这么久还不够,你怎么还想拖我们俩后腿。” 朱棣更是叫道:“大哥,别让老二出去,他死不悔改,昨日我还听说他又往房里纳了一个宫女!” 朱标闻言眉宇一扬,好家伙,老二才是真汉子,腿都要被打断了还死不悔改,真是不怕老朱的棍子了? 朱樉身子一颤拉着朱标的袖子可怜巴巴的说道:“大哥,你别听老四血口喷人,我现在可规矩了,那个原本就是我的人……” 笔趣阁 朱标打量了一下朱樉的脸色,感觉还是比较健康红润才放下心来,其实皇子多要几个女人不算什么,只要是别蠢到把自己身子挥霍掉,谁家爹会嫌弃儿子拱的白菜太多? 上次那是老二太过了,瞧着都要****的地步老朱才气急的,否则他才懒得搭理自己儿子为老朱家开枝散叶的事情。 但老二这个人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朱标还是皱眉警告了他几句,看他连连求饶保证才舒缓了眉头。 “你们两个大婚之期就在今年,可别再惹出什么乱子,否则父皇那边要打母后那边要管教,就是我这儿也有的是折腾你们的法子,知道了没!” 朱樉跟朱棢点头应诺,朱棣则是在旁看着笑话,他的婚事定的最早,不过长幼有序,怎么也得哥哥们都成婚了才轮到他,今年肯定是不成了。 “月末去紫金山转转,你们皇嫂会把那几个都叫上,都穿戴好了,那是往后要跟你们过一辈子的正妻,到时候规矩点儿。” 三兄弟自然是连连保证,不过朱标瞧着他们三不是因为能看着自己媳妇,而是兴奋于那天能不耕地而是去城外骑马打猎。 朱标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对皇子们来说女人并不算多特殊,就是正妻也一样,尤其是在夺嫡无望的局势下,妻族富贵还是有权势都无所谓了,只要不准备夺嫡造反娶谁都一样。 又交谈了几句之后就各自散去了,朱标明日还要上早朝,三兄弟明天还要早起种地,都辛苦的很,自然是想早些睡下,当然了,老二可能另有安排… 回宫的路上沉默无言,朱标对刘瑾的安排稍有不满,但也没有特意斥责的意思,毕竟这件事说不上错,见微知著,有些东西本就是要从细节处培养。 本打算回宫就歇下的朱标走到承乾宫门前叹了口气,转身去了王蕊屋内歇下,虽然不是太想,但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有高丽王室血脉的儿子。 …………… 第五百六十五章 忠孝之契 朱标宫里的女人都算安分,当然,她们也不得不安分,太子妃出身高贵,父亲乃是开国王爵,现在还生育了两个皇孙,皇帝以及皇后都极为看重,恩赏不断,哪有她们闹的余地。 再说常洛华可不是什么傻白甜,这儿敲打那立规矩的,早已把这几个调理好了,往后再进来的女人出身也不会有高过李嫣王蕊的,情分也不可能有高过云锦暖玉的。 除非某个女人能迷的朱标神魂颠倒,否则随着时间推移,常洛华也将接近马皇后的程度,当然是在后宫而言,马皇后在朝堂文武群臣间的威信不是旁人可以复制的。 说句实在的,对那群开国勋贵而言,朱标这个太子储君的影响力恐怕都没有自己母后高,毕竟马皇后在那些年里面可是把长嫂如母贯彻到底了,谁家高堂妻小没受过马皇后的照拂,谁还没穿过两件马皇后亲手缝制的鞋袜衣衬。 这都是实打实的情分,勋贵们这个不服那个不愤的,有针对朝廷政策的,也有针对老朱这个昔日大哥的,但从没听过谁对马皇后有丝毫的怨言,从没有过。 朱标储君大位稳固,除了自家父皇不遗余力地扶持外,马皇后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情分恩惠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或许平时看不出来,但到关键时候其实要比什么都强。 父母恩德儿孙受惠不外如此…… 朱标踏进王蕊屋内沐浴之后又是一番操劳,第二天难免晚起了一点儿,略微匆忙的更衣用膳,然后便快步赶往前殿。 还算及时,朱标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最后一通鼓,若是别的官员这么晚了,定然是要被上奏弹劾的,但是太子储君晚一些,大家也就当没看见了,就是御史言官也不会那么不识趣。 朱标施施然的同两侧避让躬身行礼问安的官员们点头示意,然后走到最前方同胡惟庸打了声招呼。 站定后主动向一旁仰着笑脸的中山王徐达拱手道:“昨日本该去迎接徐叔叔的,只是被父皇扣下耕了一个多时辰的地,再打听徐叔叔已然回府了……” 昨夜才回京的徐达郑重的回礼然后笑道:“这次出去本也没做什么,都让老常办妥了,臣灰溜溜的回来哪里担得起殿下亲迎。” 一旁的胡惟庸凑过来捋须说道:“徐帅镇守河间总揽后军了,朝中上下才能安然坐观北方战局啊,徐帅常帅真乃我大明军中双璧。” 徐达朝着奉天殿一拱手道:“胡相过誉了,我等是粗人,都是靠着上位领导有方才有了点儿微薄功勋,不敢当啊。” 朱标笑道:“徐叔叔太过谦了,本宫倒是也赞同胡相所言,更觉得莫说是双壁了,就是以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来形容都不为过啊。” 徐达赶忙后退一步长身施礼苦笑道:“殿下莫要再打趣臣了,这众同僚都看着呢。” “哈哈哈,看来徐叔叔了不好意思了,那等今晚再说吧,徐叔叔回来了父皇定然是要留您喝酒的,估摸着母后都会亲自下厨做两道酒菜。” 一番谈笑看的后面的文武眼热,这朝野上下能有几人让太子在如此场合称恭维以示亲近的,如此看来基本可以确定徐家百年的荣华富贵昌盛不衰了。 几声鸣鞭后朱标退回原位,文臣武将快速的整理下朝服衣袖,然后便整齐的踏入了奉天殿,按着规矩朝拜后就开始了早朝。 其实朱标昨日是可迎可不迎,怎么都说得过去,毕竟徐达的资历摆在这儿,但略微一想还是算了,军权方面他插手的已经够多了,虽说自己父皇不在意甚至是乐于见成,但耐不住下面会有人胡思乱想。 一朝天子一朝臣,上位者有时候也会被下面的拥趸裹挟,毕竟大家是因为共同的利益目标聚合到一起的,就比如李世民玄武门之变,赵匡胤的黄袍加身。 那个时候其实他们自己的意志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有的是人会以各种堂皇大义规劝,更有人会以为主上计的名头自行其事,因为他们选择的余地太小,他们的机会时间也不够多,从龙之功稍纵即逝啊。 现在朱元璋是春秋鼎盛,龙威狂镇四海八荒,天下归附外藩臣伏,但随着他的年龄越大,东宫势力不断扩大,在军政权力方面必然要起矛盾碰撞。 这世上最可恨的就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谋私利的人,东宫麾下如今在中枢的人不多,无论文武基本都被朱标下放到地方了,一是磨砺二是打压,现在还不是大用他们的时候。 朱标站在御阶之上目光扫过陈佑宗阎东来几人,思索片刻后就又垂下眼帘安静的听着各部的奏报。 户部侍郎奏言四川产巴茶凡四百七十七处,茶二百三十八万六千九百四十三株,茶户三百一十五,宜依定制每茶十株官耴其一,然许茶园田庄乃前夏王室之产业,不知如何收取。 朱元璋直接下令道:“无户茶园令人薅种,前夏宗室产业以十分为率官取其四,六分交由归义侯府处置。” 排在勋贵末尾的明升当即出来推辞,朱元璋驳回,明升方降不久而且人又老实,他自然是想拿来做个表率的,怎奈明升宁死不受,户部官员自然舍不得这倒嘴的肥肉,推波助澜最后定下,官取其八,归义侯留二。 yyxs.la 明升自然是感激涕零,文武朝臣又是一顿唱贺皇帝的仁德,之后朝会继续,大家对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都知晓明升颇得太子欣赏,又进献了一匹神骏给圣上。 就是不知晓这个情分能有多久,如果长达两代君王,那么明升虽无开国之功,但也足以在京城勋贵之中站稳脚跟了,说到底百年后大家都是一样的,体面人还都有姻亲。 如果仅仅只有几年,那么这二分就是取祸之源,归义侯府的下场不会太好,不是谁都有资格同朝廷分利的。 户部奏报,福建延平府南平县大雨,山水横溢漂流庐舍,南平县令下巡时遇险身亡,延平知府请免两县赋税,并为南平县令请封。 听到这个奏报朱标眉头一皱,这个南平县令是他当年在凤阳迁民时提拨的吏员,能力出众责任心强,这才破格提拔为官,这几年里虽然没出太大的成绩,但也是尽职尽责,没想到竟这么死了。 吏部以及户部一些知情的官员立刻出来替南平县令请功,吏部还把他这几年所做的琐碎政绩列举了出来,如果他活着,那纵然有太子爷扶持,也别想得到他们的正眼,毕竟他们得维护科举取士的正统体面,官吏之别岂是小事。 但如今他死了,而且死的还挺有意义,那为他说说好话也就无所谓了,毕竟这上面的小爷也是要哄好了的,往后才有说话的余地。 这是朱标亲自提拔的人,自然也是要说说话的,于是侧身向自己父皇躬身行礼,将那人当初的功劳也说了几句,其实并不算什么拿得出手的功劳苦劳,但朱标这个储君说话了,自然就不一样了。 老朱也不含糊,赏银百两治丧赐官升两品入葬,封妻荫子,允其长子入国子监读书,次子入府军卫当职。 朱标领着文武拜服,那两个无论才学本事如何,都得铭记太子爷昔日对其父的知遇之恩,更得记着今日太子在朝堂上为其父请封入葬的大恩大德。 按照如今的风气,可谓忠孝之契以成,合该为朱标效死命百死而不悔,稍有迟疑都是天人共厌的,毕竟忠孝大义都摆在这儿。 ………………… 第五百六十六章 封赏 当然了,朱标是不在乎的,想要为他效死命的英才何其之多,只不过是顺手而为之罢了,说不定那两个努力一辈子都没有真正为朱标效命的机会。 刻意的施恩施惠那都是气候未成之人才会做的事情,朱标乃是堂堂的大明皇太子,江山社稷的储君,天然就是所有人效忠的目标。 用你就是知遇之恩,应当肝脑涂地以报天恩浩荡,不用你那就是你自己德行不够,应当自省己身过错! 朝堂一众大臣们也不在意,他们要的只是天家给因公殉职的官员一个体面,别管以前如何,既然已经当上南平县令了,那就是阶层的一份子,现在帮他谋身后事是应有之意。 中书省奏报济南莱州二府连年旱涝伤禾麦,民食草实树皮为生,地方州府官员难以为继,请求朝廷输粮赈灾。 朱元璋沉声道:“山东之民久罹兵祸,方底平定,又复频年艰食何厄之甚也!古人云,匹夫匹妇不获自尽若己推而内之沟中,今民若此岂可坐视其毙,户部即刻筹备粮款赈灾。” 户部尚书躬身应诺,朱标也躬身开口道:“启禀父皇,楚王日渐年长就藩之期不远矣,理当经历地方上体天心圣眷下恤黎民之艰,如此才不负父皇之祈盼,儿臣为楚王请命赈灾。” 胡惟庸立即出列道:“臣附议,山东之地本就是当年中山王协同晋王晋王两位殿下收复的,如今晋王殿下不便外出,楚王殿下代表圣上以及太子殿下赈灾济民在合适不过了。” 太子和相国都表态了下面自然有的是人附议,就连向来不愿开口表态的徐达都在其中,不过还是有御史台以及礼部的官员上谏,认为又非朝廷无人,何须派遣亲王赈灾? 不过到底是少数,毕竟太子殿下都不怕,你们操的什么心,皇帝最后自然也是顺势同意了,他不会主动给其他儿子机会,因为他不想有任何风言风语,更不想让人揣测他是否有另立储君的想法。 国本国本,太子之位是国朝根本,代表着江山社稷祖宗宗苗的延续,他不想有任何的动摇,这才是为大明好,更是为所有的儿孙们好。 这件事如果不是朱标主动提议的,那么基本上是行不通的,实在是犯忌讳,毕竟历代都少有放皇子下地方赈灾施恩。 朱标倒是不担心这个,他手中的权势已经不是其他兄弟动摇的,甚至可以说皇帝想要动也得伤筋动骨,一个毫无顾忌收敛的储君能够接收积攒的势力是无比恐怖的,太多太多派系宗族把全部都压在了他身上。 说实话,现在朱标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势力范围到底笼括到了何等程度,就如同一个金字塔,他站在塔尖发展了下面二三层的基石,至于再下面的就不是他操手的了,无时无刻都在扩增,甚至可以说是倍增…… 如果都这样了,他还要刻意打压身边的兄弟那可就太失败了,而且那样也不是自己父皇乐于看到的,心肝儿是肉,手心手背也是肉啊,人总得懂得感恩。 何况相比不清楚奸贪廉否的官员们,知根知底的弟弟还是更可信的,宗族内部相斗相杀的不少,但互相帮扶才是主流,否则宗族天下早就崩坏了,怎么可能延续千年。 这个时代同乡之谊都够可靠,更何况是宗族血亲了。 至于为何是老三,那就是长幼有序的问题了,老二的事情还没了账,父皇绝不可能这么放他去外撒欢儿,所以就是老三了,至于老四,等再过一两个月,朱标准备派他去贵州历练。 yqxsw.org 土司臣服后朝廷必然是要派兵入驻广建卫所肃清不臣的,目前那边的大军分为两系,一是打下巴蜀的汤和,二是方去不久的沐英。 沐英从汤和那接过了数万精锐,基本都是东宫一系的勋贵将领,汤和是个明白人,自然不会卡在这,何况沐英拿着朝廷以及朱标的手令本也不好拦住。 但这也就到了沐英官职资历的极限,再多他也吃不下了,骄兵悍将最是难搞,沐英是侯爵,但资历还是比不上某些勋贵将领。 如果不能做到如臂使指,那就是去了意义,所以朱标仅仅只是让沐英接管三万人的部队,其他还在汤和手中。 这也是因为蓝玉被朱标打发出去了,否则有蓝玉随行,什么骄兵悍将见了他都得叫声活祖宗,别看蓝玉屡屡受罚官爵都被罢黜了,但他在军中的威望却是有增无减,**丘八们就服这样的狠人。 不过朱标实在是受不了蓝玉了,要不是念在这是自己铁杆心腹的份上,加上还是自家太子妃母族的份上,就这种难以约束的刺儿头早就被朱标杀鸡儆猴了。 好在还在还有地方可以打发了他,蓝玉明面上是被发配刑徒海南了,暗地却是已经出海向东瀛去了,这时候应该是同汤鼎碰面了。 就在朱标思索的时候,早朝政务不紧不慢的又过去了好几件,基本差不多后大家整理了一下衣冠,今日的重头戏到了。 朱元璋安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扫视了一遍群臣开口道:“宣贵州土司觐见吧。” “圣喻宣贵州各土司入朝觐见!” 一声一声唱贺随着鸣鞭之声响彻宫廷,自然也传到了内五龙桥前跪着的陇赞阿期等人耳中,一群人摇摇摆摆的站起身,跪得太久腿脚发麻了,他们在家乡可是土皇帝,从没有下跪的习惯。 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陇赞阿期宋蒙古歹等土司首领朝着奉天殿走去,沿途两旁尽是持械冷眼观望的威武军卒。 无论是陇赞阿期还是早已臣服于朱标脚下的宋蒙古歹,此时的脸色都说不上多好,常言道宁当鸡头不当凤尾,若不是时局所迫,谁会愿意到这来下跪。 不过等真踏入奉天殿的那一刻,他们的脸色就都已经转变过来了,僵硬诚恳卑微,这群平日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土司们,不约而同放下了传承数百年的骄傲。 在满朝文武不屑鄙夷的目光中跪倒在大殿中央,无人胆敢抬头观望覆灭了蒙古的大明皇帝,只是用着颇为别扭的官话念着礼部为他们写好的臣服归附奏文。 没有任何意外,因为所有需要商量准备的工作都被朱标做完了,该给威吓该给的甜枣都已经发出去了,所以这只是一个过场,早就定好的过场,撕破脸就得死,不仅是己身,而是族灭,大明本就急需杀鸡儆猴的对象。 按照定好的,朱元璋册封陇赞阿期为大明从三品怀远将军兼任贵州宣慰使,并赐姓汉姓安。 册封宋蒙古歹,授怀远将军任贵州宣抚司同知,并将宋蒙古歹的蒙古名改为宋钦以救正其俗。 其余土司一应封赏,五六品的将军随意册封,朝廷自然不亏,给了个名头,也不用给兵给粮,人家土司都会自己组织好,还都是精悍武卒,朝廷用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调遣,何乐而不为。 除了在场的之外,老朱还顺便册封了播州杨氏首领杨铿,他还在路上,据说是率着同知罗琛、总管何婴、蛮夷总管郑瑚一起赶来的,准备交出元朝廷所授的金牌铜章。 老朱不喜欢此人,因为来的太慢了,可见是担心大明直接动手拿下所有赴京的土司,观望了如此之久才动身赶来,分明是别有用心。 不过现如今还是以安抚为重,等大军入驻站稳脚跟了正好拿杨氏杀鸡儆猴,一个地盘拿下的太容易也不好,容易让他们失去敬畏,朱元璋深知这个道理,也好看看其他土司会作何反应。 ………………… 第五百六十七章 杨氏 除了这三家土司之外,还有盘踞思州的田氏,所谓两广覃黄,思播田杨,不过田氏早在至正二十五年时思南宣慰使田仁智就主动归附了。 最开始还只是名头上的关系,但是随着老朱风云化龙,这主从关系也就落实了,贵州土司如此顺从的臣服也是因为田氏早已臣服的原因,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口子,那自然是没得打了。 本来田氏也是准备来京一趟的,老朱亲手写了一份安抚旨意送了过去,言道“汝在西南,远来朝贡,其意甚勤。朕以天下守土之臣,皆朝廷使吏,人民皆朝廷赤子,汝归抚之,使得各安其生,则汝亦可以长享富贵矣,夫礼莫大于敬上,德莫盛于爱下,能敬能爱,人臣之道也。” 如此贵州之地四大土司的安排也就齐全了,最起码在大军入驻前不会有大的变动,朝廷除了封赏外还会有连绵不断的恩赐,以昭显教化之功。 陇赞阿期带领众人再次庄重的叩拜皇帝,朝中百官齐声赞贺,相比打下来他们更欣喜于对方主动臣服,这才是天朝上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赫赫神威。 朱元璋又在武英殿赐下酒宴,这可是很难得的,所以一众官员也很给面子,加上陇赞阿期等人不同于先前祸福难定,如今已受册封,那就是正经儿的朝廷命官,同朝为臣说不得还有什么接触的机会。 于是再不负喊打喊杀之局面,一场光筹交错的宴席就开始了,陇赞阿期等人也是选择性的忘却了身边这群热情敬酒的同僚们前几天还在倡导诛杀他们这些土司首领… 老朱还是照例喝了三杯酒就走了,朱标比自己父皇多喝了几杯后也就离场了,他们俩在众人都放不开,索性让随后赶来的楚王朱棢代表天家主持宴会。 上位者是要保持神秘与威严的,同下面的人打成一片那是草莽时才需要的做的事情,现在无论是老朱还是朱标都无需如此,何况他们纵然放得下身份,下面的人也不敢接了,时局身份不同了。 朱棢却是正好,皇三子的身份也很好,地位不尴尬又绝不算低,而且如今看来是储君最信任的兄弟,朝中官员如今也不会刻意避嫌了,毕竟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推出来的。 朱棢的仪表算是一众兄弟中最出众的,这时候穿的也是正经的亲王朝服冠冕,眉目修耸威仪赫赫顾盼有威容,同陇赞阿期等人谈笑风声可见其长袖善舞之姿。 听完刘瑾的汇报,朱标随手放下手中的奏章笑道:“老三自小就多智数,往后独当一面是没问题的,父皇也可以放心了。” 坐在上位的朱元璋面色红润眸中也闪过满意之色,不过还是摇头说道:“多智者必多思,老三小心思多却少决断,瞻前顾后的毛病一直改不了,还是得练!” 朱标恭维了一句:“知子莫若父,父皇对儿子们的了解自然是最真切的。” 老朱哼了一声道:“怎么想到要放老三去赈灾了,咱看你像是突然下的决定。” 朱标批复了一份兵部的奏章回答道:“倒也不是突然下的决定,儿臣前段时间就想着让弟弟们下去办些差事了,一是好为父皇分忧解难,二是磨砺自身,往后可都是坐镇一方的藩王。” 谈起此事朱元璋面色有些尴尬了起来,封建诸子为国藩屏是他前几年就定下的政策,因为在他想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老朱家底子薄,打下了天下可绝大多数权力都分给了他性,这都是不稳定的因素。 yqxsw.org 宋元以来礼崩乐坏人心不古,老朱一路走来尝尽了多少背叛冷箭,自然清楚太多人共患难容易,同富贵却难,骄兵悍将是新朝的功勋但也极可能是新朝的祸患。 所以才会急着借分封诸王夺回分散在将帅们手中的兵权,之后再过遍手将兵权收归中央,只不过是在没想到自家标儿出众至此,后继之君如此出众貌似好像不用这个办法也能慢慢收回兵权…… 就如同李世民一般,自身能力超绝,而且年龄也远小于那群骄兵悍将,就无需急着做这些了,自然而然的就收回来了。 朱标察觉到了自家父皇的尴尬,其实也早就有征兆了,洪武三年以前老朱总是在不同场合说其事,但这两年却是再也没谈起过,可见是有些后悔了,藩王割据的隐患谁都看得出来,何况是一个开国帝王了。 朱标开口安慰道:“父皇急着将兵权收归国有,儿臣也是急的,多藩众建有利有弊,但起码在短期是利大于弊的,如果能尽快将兵权过度,集中国力对外开拓,儿臣还是很支持的。” 老朱跟自家太子向来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此时也不会刻意掩饰什么,沉默片刻道:“咱现在倒不担心你这一辈儿了……” 朱标抬头郑重的看着自家父皇道:“儿臣会处理好的,父皇尽管按着您的规划进行下去吧。” 养儿方知父母恩,朱标有点特别,他有了儿子,但不是感同身受这父子血脉之情,而是更惭愧不已了,他得到了一份独一无二的厚爱。 要知道这个时代稍有成就的男人就不会缺女人,不缺女人自然也就不会缺儿子,儿子这玩意儿多了其实也就那样了。 越是如此越是感叹,朱标算是薄情之人,他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觉得跟这个世界隔着一层,如梦如幻,都会担心一觉儿醒来发现此间种种只是大梦一场。 那时候就想着,如果这是梦,那最舍不得的是什么呢? 最先以为是生杀予夺的滔天权势,堪比人间真神的尊荣地位,毕竟尝过这个滋味的人,就很难割舍掉了,死都不想放手。 但现在却发现是自己父皇,甚至觉得他们爷俩纵然不做这天下之主,一起去托钵行乞也应该不错,无论什么处境,朱标都相信老朱会把自己力所能及得到的最好的都给他。 如此厚爱就算是一块儿石头也该捂热了,对一个如此爱你的人,本就会不自觉的想要满足他的愿望,哪怕是累点儿麻烦点儿,这又算什么呢? 也正是因此,朱标才会主动下放东宫麾下的臣子,也正是因此,他才会主动安排弟弟们下去做事,知恩了就该图报。 朱元璋闻言愣了一下心中暖贴不已,嘿嘿乐了几声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大口,但由于那是新砌的茶水,入口就被烫的吐了出来,吓得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差点昏过去。 一通慌乱之后才平息下来,老朱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道:“播州杨氏你准备怎么安置?” 朱标当即回答道:“先抚后剿。” 朱元璋露出满意之色,不愧是咱的好大儿,就是跟咱想的一样。 “为何?仅是因为杨氏观望,借此杀鸡儆猴?” “不,儿臣是以为播州西此出四川綦江、南川,西南出赤水、乌撒、水西、黄平,其东出湖广偏桥、沅州,凡联三省,此地势西北堑山为关,东南俯江为池,中皆山谷盘亘,巉崖峻壁,跨接溪峒,人马不得并行,易守难攻历来为兵家必争之要地。” “如此险要之地交由外人执掌岂能安定?无论杨氏殷勤投诚还是迟疑观望,播州都必须纳入我大明掌控,纵然稍有损耗也是值得的,正好也趁此机会看看其余三家是否真的愿意听从我大明的调遣征伐。” 这两年大明虽有天灾战乱,但由于朝廷妥善处理都解决的很好,天下大体承平,是完全有实力在西南掀起一场大战的,只不过是利弊得失需要衡量的问题罢了。 战略上求稳,但大明如果真想打仗彻底解决云贵之患,那么他们是绝对抵挡不住的,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问题,大明输上几次都无所谓,但他们输一次就是万劫不复,身死族灭。 这就是体量上的差距,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能化解的。 ………………… 第五百六十八章 请宴 朱元璋捋须道:“也好,那就让水西水东这两家打头阵吧,正好咱也嫌明夏太弱投降的太快,根本没能让西南那边的一些人看清咱大明的实力。” “这还需父皇给汤帅去封信了,大军入驻后务必捏住进出要道,要谨防供给路线被截断。” “汤和那边不用操心,他正憋着一个劲儿呢,上次的功勋都被傅友德抢走了,这次再出纰漏可就真没机会了,这老小子认真起来不会比谁差的。” 朱标闻言也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汤和上次可真是出了个大笑话,傅友德已率军从秦、陇深入,攻取汉中,廖永忠已在其前攻克瞿塘关,进入夔州,汤和这才率军跟随其后,进入重庆,降服明升。 要知道打一个明夏根本无需这般郑重,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圣上念及旧情特意在为汤帅铺路,一场摧枯拉朽的灭国之战,不说能封王,起码一个国公的爵位还是可以的。 fantuantanshu.com 可谁都没想到这风采硬是被别人夺走了,傅友德廖永忠加官晋爵,汤和这个曾经的开国王爵竟然还是一介白身,在军中连个侯爵都没有实在是有些丢脸丢大了。 朱元璋想了想道:“汤和当年对咱是有恩的,是他在当了千户后传信叫咱去投奔义军,身为千户也没跟咱耀武扬威,还是叫咱一声大哥,这情分得认,当年拿他立威也是迫不得已,这起码的一个国公爵还是要还给他的。” 朱标点头道:“儿臣也记着呢,汤家有功自不会亏待,说不定还会有一门双公的荣耀呢。” 老朱饶有兴致的问道:“看来汤鼎那小子在海外办差办的不错,不过还是不要烈火烹油了,恩宠太过是祸非福,咱还想着让这几个老兄弟能共富贵一场呢。” 说到后面老朱的话语稍稍沉闷了些许,同患难容易共富贵难啊,有些事纵然他是皇帝都难以保证,不是他想杀而是不得不杀,往日情谊再怎么也大不过这江山社稷。 将帅可废,江山不可亡! 朱标伸手捏了捏眉心,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怎么也不是好话,如果可以朱标还是希望能留下相当一部分的勋贵,起码不应该直接杀掉,罢官去爵也好点。 不过哪怕是朱标不刻意插手也定然不会如同前世那般惨烈决绝了,他不早逝老朱自然不用着急的为孙子扫清障碍,因为朱标的能力以及威望足以平和顺利的接过权柄,无需担心镇不住那些骄兵悍将。 勋贵作恶的不少,但起码还是有点资格的,总好过那些乡绅恶霸贪官污吏,如果不是罪不容诛,朱标觉得还是可以给予一点特权,这个时代强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未免太天真了,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口号喊喊就行了,真那么做可长久不了。 其实任何时代都差不多,皇帝从没有消失过,只不过是换了几身衣裳,换了几个称呼而已,依旧高高在上。 “哪个谁,武英殿的宴席散了么?” 刚从外面走进来的刘瑾干净利落的跪倒在地:“回皇爷的话,胡相言今日公务尚未处理,诸位同僚莫要贪杯懈怠政务,随即便领着中书省官员先一步离开了,随即各部以次而退,这个时候该是散干净了。” 朱元璋哼笑一声道:“看到没,咱赐下的酒宴竟然有人不赏面子,还是咱的相国宰辅。” 朱标随口问道:“胡相是着急了,毕竟常帅马上就要回来了,对了,大都督府中可有谁跟着胡相先行离席了?” 刘瑾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开口说了几个名字,上面的父子二人都不是太在意的样子,可见无足轻重,他也松了一口气。 朱标挥挥手让刘瑾起身:“早朝开始前同徐帅说几句话,父皇今晚可要宴请徐帅?” “嗯,你母后昨夜就跟咱念叨了,说徐达在外奔波这么久才回京,再如何也该派你们兄弟去迎一迎,就是不派你也该让老四去出城迎接。” “老四去了也是白去,徐帅估计反而会更避讳,其实还不如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徐帅已经看透了,若不是实在割舍不断,估计早就告老还乡卸甲归田了。” 徐达的身份地位不用多说,真正的大明军方第一人,纵然是常遇春汤和冯胜等人都要避让三分,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士卒将领心中都有极高的威望,统兵作战的时候自然是极好的,但开国后就是沉重的负担了。 如果儿孙都是平庸之才也就罢了,等自己一死威望权柄尽皆消散,儿孙指望着余荫也能富贵显赫,可偏偏嫡长子极为出众,隐隐有父死子替之势,这可就有破家灭门的隐患了。 徐达麾下出了不知多少将领,现如今他们都分散在各军各地卫所之中,这份香火情本来会自然而然的散去,毕竟天下太平了,也没那么多念恩念旧的人。 可如果他儿子接替了他的地位权势,那么这群人包括这群人的子弟都会拥上来,很自然的结成一个利益同盟,谁不知道上头有人好做官的道理,现成的大腿谁会不抱呢? 徐达不是利欲熏心的蠢货,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本事同圣上有多大差距,同样清楚儿子同太子储君有多大差距。 所以自开国之后,这位开国第一功臣就沉寂了下去,多年来从不主动请战外出领军,府中从不宴请武勋文人,朱棣同其长女订婚这么久了,连中山王府的门槛都没迈进去过一步。 虽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但朱标心底其实还是挺信任徐家的,所以才会一直倾力培养许允恭,不过越是如此好像徐家就越谨慎小心,实在是有些太本分了。 “也是难为他了,今晚请他进宫喝酒,标儿你过会儿亲自去中山王府去请人,就说是家宴,让他领着媳妇孩子过来。” 朱标应诺,朱元璋又吩咐人去通知皇后一声,家宴肯定是要好好准备的,何况还吩咐徐达带着妻小来了,定然是要设正席偏席的了。 该说的也说完了,爷俩低头专心批阅起奏章来,天下承平但琐碎之事其实更多了,地方大小官员稍有干事都要上奏禀明情况,恭请圣栽丝毫不敢擅专。 这自然是代表中央集权不断强化,朝廷对地方的掌握力度也越来越大,但问题也就来了,他们爷俩纵然废寝忘食也批阅不过这么多的政务,这还是现在有胡惟庸和中书省帮忙分担一部分。 朱标都不敢想以后了,只能盼着自家父皇能认清现实,把设立的那几个大学士用起来,而不是当做一个虚衔搁置。 处理完一件户部的琐碎事务后朱标就看到了下面那份厚厚的奏章,叹了口气翻开一看,果然是礼部的奏章,是关于更定各品官命妇冠服制度的,上次大礼仪的时候朱标吩咐下去的。 一品命妇礼服用山松特髻翠松五株,金翟八口衔珠结正面珠翠翟一珠,翠花四朵珠翠云喜花三朵,后鬓珠梭球一珠翠飞翟一珠,翠梳四金云头连三钗一珠帘梳一金簮……… 忍着头痛看完都已经是喝过两盏茶之后了,批改几处他认为不妥的地方,就命刘瑾送回礼部让他们立即修改再送上来,大家相互折磨。 辽东指挥使奏报难处,言说辽东地寒戍卒艰苦手足皆裂难忍其痛,朱标也只能批复命户部筹措棉衣棉鞋三万往补给,在运平民炭以及三月粮饷安抚之。 …………………… 唯有汤和对朱元璋恭谨有 第五百六十九章 朝政奏章 除了各部的奏章还有亲军都尉府毛骧的奏报,奏报中言道其奉圣命巡查沿海布防事宜,正巧遇倭寇劫掠,败倭寇于温州下湖山追至石塘大洋获倭船十二艘,生擒一百三十余人及倭弓等器,不日即可送京师… 后面就是老一套的歌功颂德,主要就是说自己立下这微薄功勋不是他自己的本事,而是靠着皇帝天恩浩荡才有此机会,自己只不过是尽忠职守而已。 这种话无论是老朱还是朱标都早已免疫了,何况就毛骧这点儿文彩同那些文官可没法比,这拍马屁的功夫也是平平无奇。 毛骧这个人本来还是挺稳重的,这次估计是被调离京城许久不曾被召回心急了,他没有爵位,作为天子鹰犬靠的就是天子宠信才有这尊荣地位,离主人久了自然是心慌了,刻意找机会秀一下存在感。 这也是毛骧的纠结之处了,明明是怕自己狡兔死良狗烹主动去找了胡惟庸抱团取暖,现在却又这么没有深沉,就像一个吵闹的孩子,实在是有些难看了。 fantuantanshu.com 不过朱标倒也可以猜出的他的想法,毛骧跟胡惟庸不是一个量级的,这点他自己也清楚,说是抱团取暖其实有失偏颇了,失去了皇帝信任的鹰犬那就只是失了爪牙的畜生而已,牲畜哪里有资格同一国宰相抱团取暖。 胡惟庸是在利用毛骧,而毛骧同样是想要利用胡惟庸,或者说他是想要养寇自重,狡兔不死飞鸟不尽,良弓走狗自然还是有用的,不至于弓藏狗烹。 他这点儿小聪明或许有可能糊弄的了太平皇帝,但在老朱这种乱世天子开国帝王眼前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人蠢不还自觉最是可笑。 其实毛骧若是尽心当差,纵然最后他是要背锅的,但朱标怎么也会保他一条性命,熬个几年的苦楚等风头过了,终归也会赏赐个富贵晚年,不为别的,只是为告诉后来者,只要尽忠职守不必担心兔死狗烹之事。 朱标摇摇头批复诏令中书定赏,格凡总旗军士弓兵生擒贼一人者赏银十两,斩首一级银八两,民人生擒贼一人银十二两,斩首一级银十两,指挥千户百户镇抚等于班师之日验功赏… 顺便将这件事简单说了一遍,上位的朱元璋了然的点了点头,也没有特意开口吩咐什么,毛骧还能有那个资格。 再之后就是太仓卫奏高丽使者洪师范郑梦周等度海洋遭飓风舟坏,洪师范等三十九人溺死,郑梦周等一百十三人漂至嘉兴界百户丁明以舟救之获免,太仓卫请示该如何安置使臣。 朱标先是下意识的往深了想了一些,难道洪师范有问题,或是这个活下来的郑梦周有问题?不过感觉应该不至于此,高丽那边还不清楚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但也不一定,高丽再小也是一个国家,里面的利益牵扯绝不算小,再怎么说也是几百年的国家了,朱标批复嘉奖太仓卫指挥者,并着令立刻派人护送使臣入京。 朱标正思索之时就听到自家父皇的一声叹息,抬眼望去见老朱眉头微紧赶忙问道:“父皇,可是哪里又发生天灾了?” “是明州卫指挥佥事张亿死了,他是咱的帐前亲兵出身,向来忠心耿耿,前两年才下放出去,没想到率兵讨倭寇的时候中流矢而卒。” 朱标也是叹息了一声,不过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方才还以为是又有洪旱震疫蝗之类的大灾大难了,刚刚开春,朝廷储备的粮食真的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如果还要赈灾可就难办了。 倒也不是凑不出来,朝廷的粮款永永远远都没有够的时候,但什么时候都也不至于一点都凑不出来,只不过是需要从各处抽调运转非常麻烦,而且拔出萝卜带出泥的,破事一大堆。 “将军难免阵前亡,父皇当加以抚恤以显皇恩浩荡,亦算成全昔年的情分。” 老朱点点头御笔批复,着令礼部郎中前往代祭,致祭其文“尔以英勇之姿来自潼关委身事朕,遂擢佐武卫俾守鄞城克尽其职,近因倭寇侵犯海隅尔身先士卒偶为流矢所中,医治莫痊竟殒其身,朕深可痛惜,然丈夫身能奉职而死能尽忠名垂竹帛复何憾焉!” 赏银五百两以安妻小,接其长子入京当职… 他当年南征北战无数次身临险境,帐前亲兵折损大半,虽有新丁补充,但最老那批都差不多了,现如今仅剩的几十个虽分布各地但也都看着呢,自然是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夜有星初出青赤色,有尾起自东北薄云中垒壁阵旁东北行,一丈余发光大如杯至近浊没… 合上手中最后一份钦天监的奏章,朱标起身扭了扭腰然后走到大殿中央对自己父皇行礼道:“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儿臣这就去请徐叔叔来赴家宴了。” 朱元璋御案前的奏章还有一小叠,头也没抬道:“去吧,都请过来,让那些喜欢传风言风语的狗东西们也看一看,咱这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是不是跟咱离心离德了。” “诺。” 朱标躬身后退三步才转身出了谨身殿,这是臣子之礼,没有说完话直接转身用屁股对着皇帝的,往小了说叫御前失仪,皇帝若是想要追究,那就是杀头的大不敬之罪。 朱标或是大臣们都要先躬身退三步再转身,至于宫女太监们那就得退到门外才可以转身,这都是礼法规矩。 朱标没急着出宫,而是慢慢悠悠先回了东宫,他身上穿的还是太子朝服,庄重肃穆威仪满满,但不适合穿着去以晚辈的身份邀请长辈赴家宴。 走到一半就听见后面传来刘瑾急促的脚步声,刘瑾跟上之后没有立刻上前说话,而是先舒缓气息,省的呼吸急促冲撞了自己殿下。 又穿过两道长廊才听到身后传来刘瑾平稳的声音:“爷,仪驾都准备好了,奴婢也派人去中山王府通报过一声了。” 朱标随意的点了点头,上门前先投拜帖是礼仪,贸然登门那不是拜访那叫恶客临门,虽说这种东西对太子储君来说都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也没人敢说他是恶客。 朱标踏入东宫就见太子妃领着王蕊李嫣等前迎,不知不觉东宫的女人也这么多了。 “臣妾等恭迎殿下回宫……” “免礼,都起身吧。” 见朱标亲手扶起常洛华,李嫣不自觉的撅起了红润的丹唇,她自幼就爱慕太子殿下,在他还是世子爷的时候,可没想到被常洛华抢先了一步,一步慢了就定下妻妾之分。 至于后面的王蕊则是毫不在意,恭敬的低着头默然无言,若不是身上的衣裙,一眼望去倒是跟周围的宫女们一个神态。 至于云锦暖玉等则是知道本分,也珍惜着自己同自家爷的情分,规矩的很,最多是在独处时撒撒娇。 “本宫换一身衣服还要出去的,都散了吧。” “诺。” 朱标同常洛华携手朝着正殿走去,其余人各自散去,朱标对她们的限制很小,能满足的都尽量满足,愿意刺绣的刺绣,想养猫狗的就养,打叶子戏就打叶子戏,就是王蕊那院子里都建了个高丽风格的跷跷板。 “都这个时辰了还要去哪?” “今晚父皇要宴请徐帅,我换身衣服亲自去请。” “让殿下亲自去,家宴?那是不是也要请中山王夫人?” “嗯,一会儿你直接去母后那边吧,把孩子也带上。” 说话间就进了正殿,里面两个奶娘正抱着孩子下跪行礼,嘴里还替两个尚不会说话的孩子向他们父亲问安。 ………………… 第五百七十章 王府 朱标含笑微微俯身伸手触碰了下孩子娇嫩的脸蛋儿:“好,免礼吧。” 两个孩子壮硕的很,就是原本稍显瘦弱的老二也补回来了,这也是得益于奶娘喂养的好, 奶娘起身抱着孩子避让到一旁,朱标走入内殿一干宫女自然的走上来为他脱下繁重的朝服冠冕,随着身上的负担越来越少,朱标也是轻松的叹了口气,实在是沉。 朱标突然想起道:“要不将岳母也请来?” 常洛华摇头道:“虽是家宴,但终究是为徐帅接风洗尘,父王不在母后独来不合适。” 朱标点点头就不再多说,这话出口他就猜到结果,但该说还是得说的,常家才是自己的妻族,常系为他也已经付出了许多。 换上一声蜀锦苏绣的常服,朱标坐下同自家太子妃喝了一盏茶吃了几块点心,然后才悠然起身从左顺门直接到了内五龙桥,太子仪仗阵列于午门之内,五对龙旗迎风摇曳,由十名将军腰胯金刀持旗而立。 这是太子的规格,若是皇帝出行,龙旗应是十二面,而且还应该有日月明旗当先,不过朱标的仪仗也就比皇帝稍差一点。 北斗旗一、纛一居前,豹尾一居后,俱用甲士三人,木、火、土、金、水五星旗,五岳旗,熊旗,鸾旗及二十八宿旗,各六行;每旗用甲士五人,一人执旗,四人执弓弩…… 红杖二,清道旗二,绛引幡二,仪锽氅、戈氅、戟氅、吾杖、仪刀、班剑、立瓜、卧瓜、镫杖、骨朵、金钺各二,响节四,青方伞二,红素圆伞二,红绣圆伞……… “参拜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一眼绝对望不到头的仪仗彰显着大明储君的威仪,见朱标到来众人整齐拜倒唱贺,声震宫廷威传外朝,朱标没有说话,只是在府军卫金吾卫指挥使的护卫下坐上了车驾。 几声鸣鞭之后,午门大开,庞大的太子行仪踏出,宫内宫外无数人都在看着,太子行仪多年未动,如今外无大事,为何突然驶出? 也只有寥寥数人或许能猜出这是天家在彰显对中山王的重视,为了平息风言风语才会特意做出这般姿态,毕竟中山王近几年确实风光不复。 仪仗出行大小官民避让,鸣锣鸣锣十三下,即是大小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之意,其实都没有这个必要了,早早就已经净街了,只有极远处才有些胆大的躬着身子看热闹。 徐达的府邸里皇宫并不算远,而且对朱标来说也很熟悉,因为他家本就是原先的吴王府,老朱开元建制后搬入了皇宫,原先居住对吴王府就以徐达辛劳多年未有宁居的理由赐给了他。 徐达自然是百般推辞,皇帝潜龙之时所居之处岂是常人能够消受的,不过老朱主意已定徐达也推辞不掉只能受下了,但也一直未曾搬入,而是以此府对面的关帝庙为基敕建了新府。 曾经的吴王府如今算是徐家府邸花园,徐家的男人们是不敢搬进去的,最多是女眷去游玩消暑小住,从这也可以看出徐达是何等稳重。 朱标的仪仗停在了徐府门前,徐达早已领着家中子弟在门前恭迎,其余则是在府门内等候,都是身着朝服冠冕,郑重其事。 “臣徐达举家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一身常服满面笑容的下了车驾,快步上前弯腰扶起徐达道:“仪仗驾临是为王府的尊荣体面,但小侄却是以晚辈是身份来请徐叔叔一家去赴家宴的。” 思路客 徐达当场流下泪水,一旁的徐家子弟也是如此,但欢欣鼓舞之意却是掩盖不了的,一番交谈之后朱标就被迎入了王府之内。 其内不算奢华但也是庄重大气,朱标也主动向徐达夫人行礼问安,其实是很熟悉的,自家母后同谢氏也是多年好友,朱标小时候谢氏也抱过他多次。 再如何也没有不让客人进门喝口茶的道理,何况是太子储君亲至,而且朱标也不是空着手上门的,那么多宫内御制的物品搬运也要许多功夫。 让太子在正堂主座上坐下后徐达以及其夫人就下去换衣服去了,既然是家宴自然不好穿着朝服去,那也太生分了,而且徐达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作用,天家与徐家亲密无间,对朝廷军政稳定有很大的作用。 留下作陪的是徐达的几个侄子,许允恭不在,徐家老二徐膺绪才几个月大,自然是不能作陪的,同辈儿的女眷就更不合适了。 徐家的男丁自然都是从军入伍的,如今都在大都督府任职,才干不能说多出众,但长年跟着徐达鞍前马后自然不会多差,面对朱标也是不至于唯唯诺诺,倒也让朱标等待的时候不至于无聊。 没一会儿徐达以及徐夫人就回来了,朱标起身相迎,要么不做要么做好,既然要表达亲近那自然是要做全套的。 “让殿下久等是臣招待不周,请殿下海涵。” “叔叔婶婶太客气了,当年可不是这样的,难道侄儿当了太子就不是晚辈了么?” “殿下念旧,但臣可不能倚老卖老,这小辈们都看着呢,若是连尊卑有序都不顾了,往后还不都得惹出乱子,还是有规矩的好啊。” 朱标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一齐落座后说道:“听闻府中又添新丁了,还未恭贺叔叔。” 徐达笑了几声命人将孩子抱过来,但却被一旁的谢氏以外头有风幼儿娇弱拦下,场面稍有尴尬,但一下便也过去了。 那孩子不是谢氏所出,自然不想让一个庶子分润天家的恩荣,那么小的孩子太子见了怎么可能没有表示,何况今日来就是为此。 皇家恩荣是有数的,自己丈夫已经到头了,但儿子还年轻,她宁愿暂且存放留着,也不愿意分给庶子。 朱标自然也不在意,那个孩子的母亲他又不认识,谢氏虽有些小心眼儿,但终归是抱过他照顾过他的,何况人家的儿子真争气。 朱标都如此徐达就更不用说了,所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家族大了女人多了儿子多了,就是这个样子,真要坚持那可有的闹了。 “孩子太小倒不用折腾了,不过今日家宴除了要请叔叔婶婶外,母后和洛华都是希望李氏和仪华也能去的。” 谢氏立刻应道:“感念皇后娘娘与太子妃的记挂,既如此就让仪华也跟着过去吧。” 徐达点头应善,谢氏当即着人去请小姐过来,再去告诉少夫人准备入宫,朱标笑道:“倒是多年未见徐妹妹了,上次还是在母后宫中见到的。” 没一会儿一个白裙少女就走进来了,面容尚有些稚嫩,也不算多美,但神态气质却极好,见之就让人想起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徐仪华上前见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坐着伸手虚扶道:“仪华倒是同我生分了,可不是早些年闹着要小猫小狗的时候了。” 徐仪华今年才十岁,面对自己小时候的糗事也是稍稍红了脸,但还是乖巧的回了朱标几句,并没有像其他同龄女孩一般躲到自己娘亲身后。 朱标也是点到为止,毕竟往后是自己弟媳,也就是她年岁还小才开了个玩笑,谢氏和徐达都爱怜的看着长女。 朱标也是不得不佩服谢氏会生孩子,长子长女一个比一个出众,许允恭不必多说,傻子都能女诸生看出其能力才干远超同辈,必然是将来大明军方的扛鼎之人。 徐仪华也是出了名的才女,自幼时便展示了过目不忘一览成诵的本领,马皇后都夸赞她是女诸生,若是男儿身应当金榜题名。 ………………… 第五百七十一章 徐仪华 就是老朱都挺喜欢徐仪华的,早在吴王府时期就对徐达说是女必贵,其以为吾儿妇,宜善视之,等徐仪华展现更多天赋后就更喜爱了。 不论政治因素,许配给朱标也是不合适的,朱标身为太子储君必然是要早日娶妻生子以安国朝之心,自然不可能等着徐仪华长大。 可老二老三都可以,他们也不着急成亲,但老朱还是绕过老二老三将徐仪华定给老四,可见老朱心里还是觉得,就自家老二老三的德行,恐怕是配不上如此才女的。 所以就对徐达说“咱与你是布衣之交,到今日仍然同心同德,始终没有嫌隙,自古以来君臣徐仪华相互投合的,一般都成了姻亲。咱的第四子气质不凡,知道你有个这么好的女儿,能将她配给我的儿子吗?” 到底是自己老兄弟的嫡长女,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朱元璋还是为她挑选了一个最合适的,要知道朱元璋可不是对任何人都有这份细致关爱的。 儿女争气当娘的腰杆子自然是挺的,否则谢氏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打压庶子,还能让徐达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储君亲临的激动渐渐过去了,谢氏终于回过神来,这家宴自己也是要去宫中赴宴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在徐府是当家主母,外出也是堂堂中山王妃,朝廷正一品的诰命夫人,权势显赫。 可她也是有怕的人的,谢氏出身不错,她父是诸全枢密分院的院判谢再兴,乃朱元璋亲侄大都督朱文正的岳父。 无论是其父谢再兴或是姐夫朱文正都应该是她的父族依靠,但这俩人都已经死了,朱文正不必多说,被囚抑郁而终,可谢在兴在内的谢家男丁都是被老朱杀绝了的。 谢氏突然开口道:“我这几日身子不适,就让李氏和仪华代替臣妾去宫中赴宴吧,倒是还要请殿下代臣妾向皇后娘娘致歉,过几日臣妾再亲去宫中问安。” 谢氏命好儿女福气也大,但其人并不算多精明,她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朱标以及徐达,朱标笑笑没有应声。 徐达当即一拍桌子开口呵斥道:“放肆!太子殿下亲自来请,岂有你个妇人推诿的余地,你就是走不动了咱也要把你抬过去!” 装聋作哑做家翁是为了过日子,寻常小事便也罢了,后宅内帷的事情本就该女人管,可这原则性的问题可由不得一个妇人作主了,他徐达可不是怕婆娘的人。 都知道你谢家当年因背叛圣上投靠张士诚导致满门被灭,可圣上不还是看在咱的面子上留你一命,皇后娘娘还封了你一品诰命,现在请你赴宴还敢推诿,难道想说自己心怀怨憎不成? 朱标笑着打圆场道:“那倒不至于,徐叔叔所言太过了,婶婶身体不适本该体谅,宫中御医医术高明,正好入宫诊断一下,可别耽搁了病症。” 吞噬小说网 徐达郑重起身向朱标躬身拱手道:“让殿下见笑了。” “徐叔叔这是做什么,小侄都糊涂了,快坐下吧。” 谢氏的脸白一阵儿红一阵儿看起来倒向真有毛病了,徐仪华主动起身替娘亲赔罪然后扶着娘亲去后面歇息去了。 朱标看着徐仪华的背影叹道:“仪华乖巧懂事大气温婉,本宫都觉得老四那臭小子配不上她了,可惜吾子年幼,否则真想让仪华当本宫的儿媳妇。” “殿下太过廖赞了。” 这是真心话,徐仪华年纪虽幼但确实惹人喜爱,好看的机灵的女孩多,但能从骨子里散发出大气的却是少见了,也难怪虽有谢再兴的事迹在前,老朱还是极喜爱这个女孩,这孩子就该是天家的媳妇。 屋内伺候的人都跟着谢氏下去了,只有刘瑾刘安等人在旁伺候,徐达自然也没有什么在避讳的,也是跟着叹了口气道:“能配皇子已是大幸,臣已经是知足了,幸好两个孩子都没随他娘,殿下放心他们都是我徐家的子女,而非谢家的。” 朱标点点头笑道:“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无论是父皇还是本宫,都极为喜爱仪华和允恭,这自然是因为他们姓徐,是徐叔叔的子嗣。” 谢家的事其实没有多复杂,谢在兴本是老朱依仗的大将,能让亲侄朱文正娶其长女便是凭证,而且当年金华、处州苗帅叛乱,胡大海、耿再成被叛徒杀害之后,张士诚趁乱派兵十万攻打诸暨。 领兵的人是张士诚的亲弟弟张士信、张士诚以及麾下猛将吕珍,张士诚本以为胡大海和耿再成死后,自己的十万大军拿下诸暨犹如探囊取物,不曾想,张士诚的大军围攻二十九天,仍没有拿下。 临危受命的守将正是谢再兴,甚至此战最后,谢再兴用计吓退来犯之军,趁着夜色劫营追杀,大破之。 资历功劳都有,稳稳当当混到开国说不定一个国公之爵都有希望,只可惜这样的人竟在洪都之战的紧要时刻,在老朱两头不能相顾,女婿朱文正死守洪都生死未卜的时候投降张士诚了。 这种背叛是无法被谅解的,等鄱阳湖之战结束的第二年,朱元璋终于腾出了手,对李文忠和胡德济下了严令,务必诛杀叛逆,两军在义乌交战,李文忠势如破竹,谢再兴死于乱战之中。 谢再兴死后,谢再兴的三弟谢三和五弟谢五死守余杭,李文忠出兵围之,谢三和谢五走投无路,向张士诚求援,张士诚却见死不救,谢三和谢五没有办法,只得请降,李文忠应许,余杭城唾手而得。 只可惜老朱最恨的就是叛逆,言道“谢再兴是我亲家,反背我降张士诚,情不可恕”宁愿让外甥背负失信之名还是诛杀了谢三谢五,谢家男丁自此而绝…… 谢家的两个女儿则是无碍,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普遍观念,谢氏这么多年也是老老实实,从未在儿女面前提起过此事。 否则别说老朱会不会出手,就算是徐达也不会容她,早早就让她病逝了,而且徐允恭或是徐仪华都是极聪明的,不会为了根本就没见过的叛逆外祖一家做什么,他们是姓徐的,是开国中山王的嫡子嫡女。 不过谢氏也是真的怕了老朱,早些年时候还好,老朱在外征战,谢氏还会往马皇后身边凑一凑,但开国后皇帝坐镇宫中,谢氏就不愿入宫了,就算明知皇帝不可能私下见她,但也还是害怕,本能的抗拒。 朱标喝了口茶自顾自的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老四也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了,总是要比老二老三强,昨日还同父皇商量,准备让老四去西南走一趟,历练历练。” 徐达面色平淡的点点头道:“齐王殿下有将才,若是能多临军阵必有发展。” 朱标放下杯子笑道:“到底是您的女婿,往后还是要多提点提点,宗室也是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将帅了。” “太子殿下自己就是收复燕云横扫漠北封狼居胥的绝世帅才,威震天下传唱八方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哈哈,这话别人说说也就罢了,徐叔叔说不是在打小侄的脸么,都是仰仗徐叔叔打下的底子,让侄儿平白捡了这千秋功绩。” “殿下太谦虚了,世人皆知的事情在推诿又有何用,圣上以及殿下都是注定是要在这千秋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帝王,臣有幸辅佐效命已是侥天之幸了。”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朱标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该客套的客套完了,该试探的也探完了,是该回宫赴宴了。 …………………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万里石塘 一盏茶毕朱标双手自然的落在膝盖上,徐达也是直接吩咐女眷先行一步,朱标挥手让刘安去引领,他见见谢氏或者徐仪华没什么,朱家徐家是世交,自然是有通家之好的,不过许允恭不在,他的妻子李氏就不好直接见了。 倒也不是不能,只是朱标懒得见,见了又能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如不来的方便,徐达自然也看出来了,所以一直也没叫儿媳妇出来拜见太子。 女人的事情交给女人去处理,朱标相信自家太子妃过会儿会照顾好李氏的,李氏出身不高,其父仅仅是一个昭信校尉,早年在乱战之中为救徐达慨然赴死… 又等了一会儿朱标和徐达才起身向外走去,再一番的推辞之后,徐达才被朱标拉上了车驾,庞大的仪仗从中山王府向着皇宫回返。 不少有心人都在默默注视着这边的状况,虽然徐达近两年并没有再次领兵征战,但他开国第一帅的地位也不说他人能轻易动摇的,就算是常遇春当年也多是在徐达麾下为副将。 原本以为上位是要冷遇徐帅,可如今看来依旧是隆宠依旧,太子如此大张旗鼓的亲迎就可见一斑,至于其他无可细究,起码徐系一干人等是没有理由为徐达抱不平了。 很快仪仗入了承天门再过端门午门停在了内五龙桥之前,刘瑾拉开车帘摆好踏凳让里面的太子与中山王从容走下车驾。 随着一阵恭敬送的声音朱标和徐达被一群宫女太监簇拥朝着谨身殿走去,而谢氏李氏以及徐仪华则是被马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接入坤宁宫,在宴席开始前还是要分开聊一聊的。 刚过华盖殿就已经可以看见老朱正背着手在谨身殿前面转悠,可见是专门等候了有一会儿了,朱标对身侧的徐达笑道:“可见父皇也是着实想念徐叔叔了。” 徐达叹道:“天恩浩荡恩荣致此敢不效命?” 这时候朱元璋自然也看到他们了,哈哈大笑着迎了上来:“天德,咱可想死你了。” 朱标躬身一礼随即含笑避让到一旁,徐达则是要郑重行大礼参拜,不过刚弯下膝盖就被赶上来的老朱一把拽了起来:“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往后除了在朝上,也都是这般。” “那可不成,兄弟是兄弟,君臣是君臣,礼不可废,否则上位往后如何服众。” “有你在谁敢不服咱?来,进屋说。” 俩人拉着手进了谨身殿,朱标自然也是默默跟上了,朱元璋没有在正殿落座,而是去了偏殿,早有预备好的茶店。 “这是刚才你嫂子让人送来的,让你先开开胃,等会儿可有她亲手做的菜。” 朱元璋表现的亲切,徐达也放松了下来,也不在向平日那般循规蹈矩,终于又有了开国前南征北战时的洒脱劲儿。 吞噬小说网 “咱可是好多年没吃到嫂子亲手做的菜了,一会可得吃上三大碗!” “哈哈哈,管够管够,咱兄弟今天那是要不醉不归啊,喝多了就在宫里睡下!” 俩人落座热火朝天的交谈起来,朱标都被忽略了,见状也就没上前打扰,挥手带走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给他们一个安静闲聊的空间。 让刘瑾在门口伺候,朱标转头回了正殿,案牍上还有一些尚未批阅完的奏章,自己父皇今晚定然是要好好喝一顿的,这些自然是顾不上了。 甩袖在自己的专属座椅上坐下,赵淮安机灵的上前研磨,几个在此伺候的太监将上面的奏章搬到太子身前,殿内重新燃起提神醒脑的熏香。 朱标批阅奏章的速度还是可以的,这东西其实也是看经验的,落于纸面笔墨上的信息绝对是不全面的,要联想此事于朝廷于地方的利弊权衡,只要思维模式打开了判断起来也就快了。 至于政令准确度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只能说方向上是没有错的,那但谁也不确定下达到地方会被曲解成什么样子,朝廷如今对天下的掌控,大方面是越来越强,但细节处却是进展缓慢。 宗族乡绅永远是地头蛇,皇权也难以动摇,总不能因为他们可能会有小动作就大规模的灭族屠宗,何况现如今的乡绅在朝中大多都有发言人了,开国五年,各方娶妻纳妾儿女联姻的可是多了。 一张由下而上的大网已然将泥腿子出身的新贵们笼络住了,他们祖辈想都不敢想的奢靡生活就这么突然的落了下来,娇俏可人的美女佳人带着丰厚的嫁妆甘愿伏低做小委身做妾,如此人财两得的美事,何人能够拒绝呢? 这种事历朝历代开国之时都避免不了,新贵与旧户的结合,可以让新贵们尽快享受到应有的权势享乐,旧势力没有从龙之功,但也总有办法融入其中,几代之后就又是新的高门贵族了。 半个时辰后,朱标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接过刘安递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口,随口问道:“那边做什么呢?” 刘安躬着腰回答道:“皇后娘娘招待着谢王妃,李夫人和徐小姐都跟着太子妃哄着两位小殿下。” 朱标点点头吩咐道:“去催一催,准备开宴吧。” “诺。” 朱标心情不错,自己先生宋老夫子终于动身了,不日即可抵达京城,信中还说带了不少好苗子,好好教导往后都是可以辅佐他的。 老夫子做官一般,但是眼光绝对是一流的,朝廷缺人才,永远都缺永远不嫌多,科举这两届选拔出的人才大多平平,甚至都不如第一届。 估计是因为前两年不断举办恩科扩张名额的缘故,天下合格的韭菜都被割完了,现如今的都是半生不熟的,老朱都准备停两年科举了,准备把资源投入到国子监。 国子监如今学生五千余,老朱准备在凤阳在立一座国子监,招贤纳士培育生员,已经着令工部筹备了。 两座国子监都在南方,这对北方士子显得有些不公平,本来南北士子学术水平就有较大差距,这很容易引起北方士子不满,虽然他们的不满无足轻重,但朝廷终究是要讲究个公平的,无论南北都是大明的治下。 所以朱标也已经提议在北平府立一座国子监了,预计明年就可动工了,如果都按照京城国子监的规模来建,其实是一笔较大的投入,而且后续还要源源不断的投入资源供给学生,按大明如今的财政状况来说其实有些勉强。 但功在当下利在千秋,朝廷也只能想办法克服,只是又要苦了户部尚书了,朱标都眼看着他从富态变得日渐消瘦憔悴,老朱这么狠心的人都忍不住赏赐了两根辽东宝参给他。 朱标想到这儿也是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告诫自己今年还是不要再弄别的了,得开源节流了,天下各地都要钱粮,偏偏各地民生方才缓过劲儿来,南方尚可,北方西南等地的百姓也就是有了点过冬粮食,到了不至于全家饿死的地步而已,尚需小心呵护,根本不好多征赋税。 今年的春茶也都开始采摘运送至京了,明日得找个时间安排茶马司同草原的贸易了,等夏天东海南海的倭寇被清扫一遍后,朝廷包括江南一些世家都可以尝试开启南洋贸易。 大明别的不多,瓷器丝绸等奢侈品管够,南洋诸国地处热带别的没有,粮食还是挺多的,朝廷最紧缺的就是粮食了,粮食够做什么都轻快许多了。 等过两年情况好了,朱标准备好好经营一下琼州府以及万里石塘,也就是海南岛以及南海,元代就已经将万里石塘作为内海了,自家内海自然是打扫一遍了。 ………………… 第五百七十三章 家宴 思虑间就有一个宫女进来禀报道:“殿下,娘娘派遣奴婢来请。” 朱标点点头问道:“布置在何处了。” “回禀殿下,是仁和宫,娘娘太子妃以及王妃都已经到了。” “知道了,去回禀母后,我们一会儿就过去了。” “诺” 朱标起身整理了一下身前的奏章,交代刘安送到中书省,然后就朝着偏殿走去,走到一半就已经隐隐约约听叫老朱和徐达的谈笑声了。 “天德,你还记得咱们刚拿下应天的时候,北有元军,东有张士诚,西有陈友谅、徐寿辉,南有方国珍、陈友定,四面皆敌啊,但到底是让咱们兄弟扫平了,哈哈哈!” “那时候难啊,说强不强谁弱不弱地盘也不大,偏偏四周还都是豺狼虎豹,打那个都有风险,说不准儿还会被别人趁机端了老家,多亏了大哥领导有方,咱们兄弟才有如今这荣华富贵啊。” 朱标走进来笑道:“父皇奋自滁阳,戡定四方虽是天命所归,但亦盖徐叔叔之力多焉,徐叔叔持重有谋功高不伐,自古名世之佐无以过之,而公忠谦逊,善持其功名,不愧为我大明开国元勋之冠。” 还不等徐达起身谦虚几句,一旁的老朱却是乐道:“听听咱太子说的,咱可是从没听他如此推崇谁。” 徐达赶忙起身,但被一旁的老朱直接拉住肩膀随即看向儿子问道:“那边可是准备好了。” “宴席安排在仁和宫。” “好,正嫌没有酒聊的不过瘾,咱们过去吧。” 言罢三人就向外走去,朱元璋拉着徐达在前,朱标自然的落后了半个身位,刚开始徐达还有些不愿,毕竟走在储君前面可是有违礼制的,不过皇帝的手拉的实在紧,强行挣脱更是大不敬,只能就这么走下去了。 沿途俩人还在交谈,朱标也不时出声附和,穿过乾清门左拐没一会儿就到了仁和宫,一路上等候迎接的宫女太监也是络绎不绝。 不得不说,宫里或许没有江南园林那般绝美精致的景致,但只要你身份够,能享受到尊荣与内心的满足感是别处无法给予的。 因为都清楚,只要能在此处受礼遇,那天下各处皆如是。 三人被簇拥至仁和宫,马皇后以及常洛华谢氏李氏等都含笑亲自出来迎接,能有资格不出来的也就是那两个襁褓之中孩子了。 “臣妾(臣女儿臣)恭迎圣驾……” 除了马皇后稍稍一礼之外,其余人都是郑重其事,朱元璋大手一挥道:“都免礼吧,今日是家宴,暂免这些繁文缛节。” 徐达和朱标向马皇后行礼,然后徐达又向太子妃回礼,这世上只有皇帝才能说在某种程度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其余人都不行。 马皇后笑道:“天德可是同我生分了,先前都是叫嫂子的,现如今也同别人一样了。” 他们俩的年纪其实差不多,但长嫂如母这话却是被马皇后贯彻到底了,徐达现在是宠辱不惊的中山王,但早年也不是个省心的,马皇后向来是把他当亲弟弟照顾的。 徐达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躬身陪笑道:“是小弟的错了,一会儿桌上向您赔罪。” 朱元璋注意到了一旁的徐仪华:“仪华也是大姑娘了,可见过两个小侄儿了。” 徐仪华大大方方的夸了两个小的有多聪慧可爱,谢氏李氏自然也是跟着捡好听的说,一时间朱标都有点怀疑自家两个崽子真有这么好? 花花轿子众人抬,对刚刚升级成祖父祖母的老朱和马皇后来说,于被夸己身早已没什么感觉了,但对旁人夸赞孙儿却是新鲜的很,自然高兴。 徐达也做出迫不及待想要见见两位皇孙的样子,开心的老朱自然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显摆显摆自己两个大胖孙儿,当年你徐达比咱早有儿子,现如今终于被咱反超了吧,徐达自然也乐的被上位超过。 于是一拍即合众人欢快的进了大殿,谢氏不敢看向皇帝,只是紧紧跟着马皇后,自己婆婆都如此,李氏更是有些瑟缩了,如此就更显得徐仪华大气自然,马皇后就喜欢这样的女孩。 进偏殿就可见两个孩子,老朱徐达脚步不停的就走了进去,其余人则是没有在跟进去,她们方才已经围着两个孩子看够了,至于朱标则是心想,自己当年就被徐达捏过雀雀,如今也轮到自己儿子了,身为人父实在不忍见之。 不到片刻大明的开国皇帝和王爷就在一阵孩童哭嚎之中大笑着走出来了,徐达还念念有词道:“不小,不愧是龙种…” 宴分两席,中间有屏风作为格挡,不过马皇后先在这边喝了几杯后才回去,那时候徐达已然是自罚喝了一壶多了,作为方才说错话的赔罪。 之后那边什么情况朱标就不清楚了,自己父皇应该也是馋酒了,地位至此喝酒其实已经少了许多乐趣,难得有老兄弟来陪酒,喝的是豪爽无比,朱标坐陪自然没有躲着的余地,一杯杯也就下去了。 俩人借着酒劲儿说着当年的峥嵘岁月,朱标在旁捧着,这酒是越喝越快,朱标的酒量跟这两位拿酒当水喝的狠人是比不过的,感觉稍微有些多了就主动将话题引到几个弟弟身上。 老朱兴致到了顺势命人将三位已经年长的皇子叫来,没一会儿三兄弟就迷迷糊糊的到了,来了老朱就指着他们鼻子骂不成器,徐达在旁找各种优点帮他们开脱。 最后三兄弟自然而然的上了酒桌,堂堂皇子也不好一直跪在下面挨骂,这有人分担了朱标也就轻松了,老二老三最近是不敢喝酒,生怕被自家父皇找到借口在操练一顿,难得有了机会也是彰显了酒桶的本质。 至于老四就有些心不在焉了,不时就把目光投向中间的屏风之上,他同徐家大小姐订婚的很早,但徐家一直以来都对他保持距离,无论是岳父还是大舅哥都甚少同他交流。 不过自己未婚妻却是常常送来亲手织绣的小玩意儿,别的不说,这份心意已经让朱棣很开心了,何况相比他这个毫不起眼的四皇子,徐大小姐的名声在京城可是有耳皆闻。 朱标瞧见了别人自然也瞧见了,眼神略一交流就都哈哈大笑起来,朱棣一惊缓过神来脸都憋红了,老朱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我兄弟这亲家是马上要结成了。” 徐达别的都还好,涉及到女儿就有些舍不得了赶忙敬了皇帝一杯酒道:“不急不急,两个都还小呢,咱看在等几年也不晚。” 这边的自然也传到对面了,隐隐约约也能听到马皇后在夸赞朱棣,马皇后对妃子们公平公正,但说不上多亲密,但对一干皇子公主都是极为厚待的,大大小小的事宜都会关心。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片刻后也就没人再提了,但酒水却是没有听过,桌子上的菜品基本没动,唯有马皇后亲手做的两道菜已经是干干净净了,都是徐达吃的。 tsxsw.la 临近结束之时,三兄弟已经是趴下了,朱元璋和徐达勾肩搭背低头晃悠着脑袋说着话,唯有刻意控制的朱标尚且还算清醒。 “天德,嗝儿~,你听咱说啊,咱不容易,这天下是打下来了,咱也当了皇帝老子,可咱怎么都觉着没有咱当大帅的时候快乐,打张士诚打陈友谅,那时候真好啊,你说是不是…” 徐达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大哥,咱不是皇帝老子,咱不懂这些,但咱觉着日子好了,起码不用刀口舔血过活了,酒肉吃得起,婆娘也娶的起,多好!” 第五百七十四章 宴罢 听完徐达的话,老朱哈哈大笑拍着他的后背道:“酒肉婆娘还不好办?你子嗣太少,咱是你大哥,这咱得管,你等着,咱过几天就给你安排几个美女佳人过去,要是你有什么喜欢的也尽管跟大哥说!” 徐达子嗣稀薄,到如今都只有一妻一妾二子一女,对显赫的中山王府来说并不适合,老朱如今虽有打压徐达的意思,但并不是针对这个向来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兄弟,而是任谁处在那个位置都会被打压,这无关个人情感。 如今自己儿孙满堂了,老朱也确实是希望徐达也能如此,徐达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醉倒的晋王朱樉听到美女佳人猛的抬起来头,迷茫的眼神中闪出一丝光亮,张嘴就要说出话来。 一旁的朱标毫不犹豫的将他的脸重新按在桌子上,这桌上真正醉的不省人事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家伙了,老三老四可不是这么没心没肺的,至于老朱跟徐达就更不用说了。 果然俩人就仿佛没看见这兄弟俩的举动一般,继续勾肩搭背摇头晃脑的说着心里话,借着酒劲说的话与清醒时的说的话是两个概念,他们这个位份也只能是这样了。 老朱徐达的话越来越荤,屏风另一侧的女人们也早就自觉的到偏殿喝茶交谈去了,直到月上中天,殿内的宫灯添了一盏又一盏这酒才算喝完,这时候徐达嘴里只是断断续续的念叨着:“大哥你放心,放心……” 看着皇帝王爷都要钻到桌底儿了,作为明面上最清醒的人,朱标明白这酒席该结束了,打起精神吩咐刘瑾等人上前伺候。 早已预备多时的宫女太监们赶忙上前,朱标亲自上手分开头都抵在一起的皇帝与中山王,徐达被刘安等人搀扶住,老朱则是靠在儿子身上。 这一接住朱标就明显感受到自己父皇尚有余力撑地,否则一个醉汉的重量可不是朱标这么轻易就能搀扶住的。 “照顾好中山王,再来几个人将三位王爷送回去,回去后要细心伺候,醒酒汤什么的都得备好,赵淮安你今晚跟着过去。” “奴婢等谨遵殿下之令” 朱标搀着老朱向内殿走去,这个时辰两个孩子应该是回东宫安睡了,边走边继续吩咐道:“去安排车驾。” 扶着徐达的刘瑾瞬间感受到中山王放才略显僵硬的身子松软了不少,心中也有数了,夜宿皇宫说出去是尊荣,但往后真要是犯事了,这就是破家灭门的由头。 这边的动静很快也就传到马皇后她们那边了,朱标刚将自己父皇放在床榻上,马皇后就走进来了,闻着酒气皱眉道:“真是喝了不少。” 上前看了眼自家夫君一眼,随即就放心了,老朱有多大酒量喝醉了什么德行她自然一清二楚,一声冷哼让皇帝陛下打着酒嗝侧过了身子,面朝里面打起了响亮的呼噜。 看样子父皇是没机会说什么了,朱标起身让开位置道:“那儿臣就回去安排徐叔叔一家出宫了。” 马皇后伸手整理了一下儿子的衣袖嘱咐道:“夜深了外头还有风,你徐叔叔喝了这么多酒不好见风,宫门守备森严,你亲自送出宫门吧。” “是,儿臣明白。” 朱标走出内殿就见谢氏李氏以及徐仪华都到了,不等他开口谢氏就主动请辞了,朱标估计应该不是她多聪慧谨慎,估计只是单纯的不想在宫里呆着。 朱标自然是开口挽留道:“夜深风寒,徐叔叔喝了这么多酒还是在宫里胁下吧,我已经安排了车驾,一会儿到前宫安置即可。” 谢氏躬身施礼道:“殿下见谅,王爷入宫前就嘱咐过,纵然喝的再多也没用在宫内歇下的规矩,何况王府也不远。” 朱标再次开口挽留了几句,然后在徐仪华的回应下才表示要亲自送他们回去,这又引起了一阵惶恐推辞,不过见太子殿下态度坚决也就只能这样了。 没一会儿车驾就到了,刘瑾等人搀扶着徐达上了车驾,然后朱标上了最前面那一驾,里面还摆着一碗醒酒热汤。 朱标其实喝的也不少,于是端起宫内秘制的醒酒汤喝了起来,随着车驾摇晃不多时一阵阵热气就从胃部开始扩散,略有昏沉的头脑也感觉轻松了不少,只是不知道真是这汤效果如此显著,还是心理作用的缘故。 有朱标开道免去了不少繁琐的巡查检验,而且今晚负责值守的府军卫指挥使也自然的上前护卫,一行生势颇为壮观,不过在如何想在深夜过奉天门午门都得是要朱标亲自露面才行的。 耗费不少时间终于出了宫,朱标连喝了两碗醒酒汤也彻底清醒了过来,不仅不困了,还有些精神雀跃,索性送佛送到西,一路将徐达一家送到了王府门口。 估计徐达也是被谢氏喂了醒酒汤,到府门口的时候还特意下车驾谢过了太子殿下的护送之恩,来都来了朱标也是顺势表演了下叔侄情深,然后才率众回宫。 在如何匆忙,太子储君的安全都是重中之重,无需吩咐出了宫门的时候,朱标车驾周围已经汇聚了众多值守内卫,虽然看着没有白天时的太子依仗威严庄重,但实际战斗力却是远远超出。 等朱标回到自己东宫又是半个多时辰后了,常洛华也还没休息,朱标落座后又一碗醒酒汤被端了上来,朱标抿了一口就放下了,这一晚上实在是喝撑了。 朱标随口问道:“那个李氏如何?” 常洛华又往朱标面前推了推糕点道:“本分的很,没什么主见,臣妾随口问句话她都得看眼王妃的脸色才敢回答。” 朱标点点头,也没说好坏,李氏出身平平,徐达为嫡子迎娶这么个女人,一方面固有报恩之念,另一方面估计也是不想在同其他勋贵结亲。 以徐允恭的智慧自然能领会自己父亲的心思,不过谢氏就难了,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此英才出众,本该娶一个身份门第才情都能与之相配的,结果娶了个才貌家世平平的。 说谢氏不懂徐达的考量是不可能的,毕竟也是位居王妃之位多年的女人了,所以徐允恭和李氏顺利成亲了,不过也可以预料谢氏不会对李氏多好,立规矩稍加搓磨都是难免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能祝愿李氏早点儿多年媳妇熬成婆了,她其实都还好,到底是徐家的少夫人,只要忍住早晚有出头的时候。 那可是徐家,公公是天子倚重的开国中山王、丈夫是勋贵子弟中的领头羊,太子倚重的未来嫡系心腹,女儿极大可能是未来有望母仪天下的太孙妃,与这份福运相比,年轻时受点苦算什么呢? 常洛华想了想道:“谢氏不是个好相与的,臣妾照顾照顾李氏吧。” 朱标点点头道:“也好,这里面的事情你也清楚,不过还是得记着不要掺合太多,清官难断家务事,纵然是天家也不好直接插手中山王府的家务事。” loubiqu.net “臣妾晓得,只是闲暇叫来说说话,偶尔送些绸缎面料,再让一些昔年的闺阁密友们同她走动走动,凭此她在家中也就能好过些了,相信臣妾这个太子妃的面子,中山王妃也会给的。” 中山王府向来极少主动同京中其他高门走动,不仅是男人们如此,王府中的妇人们也是如此,李氏没机会接触其他夫人,只能每日在家面对婆婆,自然是避无可避。 若是有了常洛华的关照,又多认识走动些勋贵夫人,谢氏顾及着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太搓磨儿媳了,后宅内帷的事情就是这般,上不得台面。 ………………… 第五百七十五章 南昌王 “对了,早些时候臣妾陪同母后说话时,母后突然提起了文正堂兄,还吩咐明日有空了让您过去说话,臣妾估摸着是为了铁柱袭爵的事吧。” 朱标伸手抚了抚左眉,铁柱就是他堂兄朱文正唯一的血脉,乳名是马皇后亲起的,大名叫朱炜,虽非朱文正嫡子但也一样了,毕竟朱文正以及其嫡妻都早已经亡故了,再无其他血脉。 “应该是了,不知不觉铁柱今年也十一二岁了,到了能支撑门户的年纪,父皇国政繁忙无暇顾及,朝中官员也不敢犯忌讳提及,也就是母后还能为他操心了。” 常洛华起身倒了杯茶水说道:“母后仁慈,但重立南昌王门户不是小事,估计还是得殿下出面才行。” 朱标思虑片刻摇头道:“袭南昌王的爵是不行的,怎么也得变一变,甚至朝议到最后只是准袭个国公的爵也未可知。” 常洛华迟疑道:“可当年父皇说过的话……” 当年风头正盛的大都督朱文正被废黜时,铁柱也已经三四岁了,朱元璋怜惜侄孙恐他被人看轻欺辱,曾抚其顶曰“儿无恐,尔父不率教,忘昔日之艰难,恣肆凶恶,以贻吾忧,尔他日长大,吾封爵尔,不以尔父废也,尔宜修德励行,盖前人之愆,则不负吾望矣。” 朱标转头拍了拍正为他揉肩的玉手道:“本宫太子妃是收了那王氏的什么礼物,竟然如此替他家说话。” 常洛华笑道:“王氏那点儿家当都送来也不值臣妾多看一眼,只是母后难得开口让臣妾帮忙说说话,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朱标喝完酒兴致正好,一用力就将太子妃拽到怀里,常洛华生完孩子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有韵味了,一举一动贵气自生。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赶忙将头低下,目光凝视着脚下、仿佛有什么金银珠宝一般,专注异常。 常洛华娇嗔一声,不过看其眉眼还是欢喜的,到底是少年夫妻,正是恩爱甜腻的时候,朱标掂了掂道:“重了些,不过刚刚好。” “你们都下去吧。” “诺” 很快殿内就只剩俩人了,常洛华本来还有些直挺僵硬的身子瞬间柔软了起来,腰身一弯眯着眼睛趴在夫君怀中。 朱标饶有兴致的撸着自家太子妃:“一直以来堂兄的名字都是个忌讳,父皇心里窝火不愿意听,渐渐的自然也就没有人敢提了。” 常洛华这时候已经懒得再管什么堂兄铁柱什么的,不过为了维持现在这个舒适的氛围只好继续问道:“父皇最重亲情,堂兄都亡故了这么多年,父皇为何还在窝火,难道堂兄当年真有意投奔张士诚?” “堂兄这个人有帅才,但性格却是有些极端,一时宽怀一时狭隘,多变无定,当年洪都之战后,堂兄立下大功,父皇也曾问询要什么封赏,堂兄回道,叔父成了大业,何患不富贵,先给亲戚封官赏赐,何以服众!” “父皇大喜,那时候不仅是洪都之胜,其余各处也都有捷报,而堂兄则早已经是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了,上面也只有徐帅等寥寥几人,本来年小位高引得不少将帅不满,洪都之功正好算是巩固。” “听者有意说者无心,堂兄可能只是想说说漂亮话,没想到父皇真的没有准备封赏,因此心怀不满借酒闹事,公然卖官甚至还曾于部下说父皇亲援安丰,实际上是为了劫主(小明王)犯上,并且还僭越吴王于礼不合……” 夫妻俩的话越聊越偏题,慢慢就从椅子转移到了床榻,一夜鱼龙舞,梦呓似凰啼,第二天早上朱标心满意足的准备起身上朝,就听刘瑾在外禀报道:“禀殿下,圣谕今日早朝不开,各归其职。” “知道了。” 虽然早朝不开了,不过朱标也没有再睡个回笼觉的打算,起都起了还是做事去吧,而且母后那边还得去一趟。 没一会儿朱标就在常洛华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衣冠,不用上早朝自然也就不用穿朝服,一身简单的常服即可。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两熟煎鲜鱼、羊肉水晶角儿,香米饭、豆汤、泡茶,这就是太子太子妃的早膳了。 朱标吃了个半饱,这个时辰有点早,不好去后宫拜见,于是回去将两个儿子闹醒,一手一个抱着玩了好一会儿,随着月份见长,孩子也正到了最可爱的时候,再大点就不好玩了。 半个时辰后两个孩子已经又昏昏欲睡了,朱标将他们俩交给一旁心疼的都快哭出来的奶娘,然后就领着刘瑾朝着后宫走去。 提前清过道不至于同哪个后宫妃嫔撞见,顺顺利利的到了坤宁宫,马皇后正在用早膳,无需早朝用早膳的时辰自然不会太早。 “儿臣拜见母后。” “过来坐吧,你父皇一早就去前朝了,说是要去中书省和大都督府转一转。” 朱标顺从的落座,一旁的宫女奉上碗筷,马皇后这边的早膳更简单,恐怕都不如寻常人家的,身为中宫皇后母仪天下,马皇后依旧时时刻刻不忘以身作则,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本来就半饱的朱标,方才抱着两个大胖小子耍了好一会儿,自然也就又饿了,陪着自家母后吃完早膳就在坤宁宫周围慢慢走动了起来。 “洛华都同你说过了吧,铁柱岁数也不小了,王氏近来也没少进宫向我诉苦,你堂兄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也有功勋的,就只留下这么一个子嗣,该给的就给他吧。” 朱标扶着母亲的手低头应道:“是,今日没有早朝,一会儿儿臣就去看看铁柱,袭爵的事儿也会尽快安排。” 马皇后点头道:“王氏也说了,不求就藩南昌,只是希望不坠了门楣。” 朱标闻言也觉得王氏也算有脑子,南昌是什么地方,那是豫章洪都,江西行省的治所,粤户闽庭,吴头楚尾,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之地。 西接两湖,南连两广,东依浙闽,北靠江淮,咽扼荆淮,翼蔽吴越,如此形胜,历来为兵家必争之战略要地。 朱文正若是没有闹出那件事,还继续立下汗马功劳或许还有希望享受这宝地一两代,可最终必然是要被朝廷收回的,朝廷不可能放任此地给藩王。 “王爵更名可袭,但具体封地的话,就连老二老三这等亲王都没有定下,虽说父皇早就定下了众藩建屏的政策,但具体的还得看个人能力。” 马皇后略一思索道:“这样也好,总不是所有宗室子弟都有治藩安民的能力,安守富贵已是难得,你们爷俩商量吧。” “是。” “儿臣还听洛华说母后近来吃的少了,可是身体何处有所不适?纵然是闲暇无事也该叫几个太医过来请脉才好……” fqxsw.org 朱标陪着自己母后逛了两圈又回殿内聊了好一会儿家常才告退离去,虽然是同在皇宫,但朱标每日需要处理的事务众多,加上这后宫终究是自己父皇的后宫,他这等已经年长的皇子终究不好常来常往。 难得今日有闲暇时间,自然是要陪着母后多说说话的,怎么也不能让那两个崽子把母后的宠爱都夺走,谁还不曾经是个小宝宝了。 父母尚在,人于世上就是有根基的,不至于漂泊无依,终究是有归所的,至少于他来说是如此的。 朱标从不觉得自己有了孩子才对此世有联系,而是早早就在年幼时看着满眼都是自己的娘亲身边找到了自己的锚地。 ………………… 第五百七十六章 谋算 出了后宫过了东角门,沿途见众多宫女太监们宛如蚂蚁一般,用渺小的身体维护着这座庞大的宫城,每一处都是干干净净。 凡事向朱标行礼问安的,只要看见了都会点头示意,这点儿基本的尊重,就足以让他们快快乐乐的过完这辛苦的一天。 “爷,奴婢去安排太子仪仗?” “不用了,宗室内的事情,何须如此大张旗鼓。” “是,那奴婢去安排车驾护卫。” “嗯。” 刘瑾躬身快步离去,朱标负手慢慢悠悠的向外走着,昨日动用仪仗是为了让朝臣们看看天家与徐家的情分,今日去看铁柱,他可没那么大的体面。 太子储君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人加以揣摩,如果今天也兴师动众的去了,估计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不知多少人举着厚礼去拜门了。 若铁柱是个有本事的自然也好,朱家底子薄,现在确实是需要宗室子弟出力的时候,可按朱标对铁柱的了解,那小子不坏事儿就不错了。 刚要过午门就迎面撞见了大步流星的老朱,身后还跟着一群中书省的官员,为了跟上皇帝,不少人都是小跑跟着的,倒也是难为这群小老头了。 朱标整理了下袖领躬身施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老朱瞧见儿子就高兴,停下脚步笑问道:“免礼,你这是要去哪?” “儿臣刚从母后宫中出来,准备去看看铁柱。” 后面赶上来的臣工们缓了口气,也是略微整理了下袖袍才躬身问安道:“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诸位爱卿免礼,既有国事相商本宫就不多客套了。” 朱元璋眉头一皱道:“那便去吧,咱近来也是少关照铁柱了,你替咱多赏赐点儿东西给他。” “儿臣遵旨” 应完话朱标便避让到了一旁,皇帝抬步便走,其余大臣都是又对着太子行了一礼才敢跟上,朱标的身体跟着自己父皇的方位移动,直到身影远去才转身离开……… “臣妾携世子恭迎太子殿下。” 车驾停在南昌王府前,一个妇人领着一个稍显矮小的少年跪在府门台阶处,朱标伸手拉起朱炜道:“瘦了,可是府里的厨子做菜不合口?” 朱炜年十岁,在这个时代十岁已经不算是孩子了,何况他父早亡,本应该是担户顶门的当家人,可面对朱标的问话却显得有些瑟缩,眼神不断朝着他处躲避。 一旁的妇人赶忙回答道:“回殿下的话,世子顿顿都吃得很好,只是按着圣上定下的规矩,每日勤勉学文练武,这才有些消瘦了。” 朱标松开抓着朱炜的手,自然的背负于后道:“好啊,文武双全有父之风,这才是堂兄的儿子,进府相叙吧。” “是是,臣妾失礼了,殿下快请进。” 朱炜也是僵硬的说了句:“小侄恭迎皇叔入府。” “嗯” 刘瑾布置的礼物也是由王府门房搬入府内,虽然朱文正没有封爵,但开国后老朱还是追封了自己亲大哥朱兴隆为南昌王,朱文正亡故,但爵位并未被罢黜,所以朱炜就算是王府世子。 进了正堂奉茶,朱标瞧着王氏竟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眉头一皱,王氏虽非朱文正嫡妻,但毕竟是朱炜的生母,寡嫂携子独居,朱标上门迎接是应该的,可在正堂陪坐可就逾越了。 刘瑾躬身对王氏笑道:“殿下同世子爷有正事相谈,夫人是女眷,是否该暂且退避。” 王氏闻言面色涨红,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到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只能躬身慌忙离去,朱炜看着母亲离去更显坐立难安了。 虽然早就听奉命教导朱炜的教谕说过,世子性格偏阴多思少言,对奴婢下人稍显乖戾,可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也不知道哪个王氏是怎么教孩子的。 朱标端起茶杯吹了吹随即又放下了问道:“你也不小了,总是独自在王府习文练武也不好,不如同你其他皇叔一起在宫里进学吧,都是朱家的子孙,理当亲近。” “小侄一切都听皇叔的安排。” “那便好,你叔祖父叔祖母都念着你,往后在宫中进学了也好常见。” “是,侄孙也无一日不记挂着叔祖父叔祖母。” 这话倒还有点水平,朱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二叔三叔四叔都已经封王了,再过两年你也就到了袭爵的年纪,可想过就藩之后该如何?” “…………” 乖巧话倒还会说两句,但真问到实务上就显现出不足了,要知道朱元璋安排教导朱炜是以按照教育皇子的规格,这么多年学下来,假大空的圣人言都不会说上几句,可见确实没有学。 就是老二老三十岁的时候被父皇考教都能说出不少,更别说其他皇子了,老朱重教育,宗室的教育更是重中之重。 朱标身上里里外外的政务多了,见此也就懒得难为他了,只是有些感叹虎父犬子,朱文正在如何,还是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可看其子这德行,恐怕连天生的富贵都安享不了。 到了中午用了一顿午饭之后朱标就在王氏殷勤期待的目光中回宫了,她估计以为太子亲临就是预兆,没几天她儿就可袭爵封王,她也可以风风光光的得个朝廷诰命。 朱标很快就回了谨身殿,里面仅有皇帝在埋头批阅奏章条陈,中书省的官员应该是都走了,看来今天没有什么大事,否则小朝会不应该这么短。 “儿臣回来了。” 朱元璋放下笔神色有些纠结但还是问道:“铁柱怎么样了?” 朱标笑道:“堂堂王府世子,逢年过节父皇母后都常有赏赐,天恩浩荡圣意昭昭,自然是过的很好。” “那便好,那便好啊……” 朱标走到自己的书案里面坐下道:“父皇还是有些气愤堂兄当年的事情。” “人都死了,咱还有什么气不气的,只是有些后悔,咱当时应该听你娘的,把他留在身边看管好了,他也就不至于留下孤儿寡母郁郁而终了。” “叛逆之罪不可宽恕,堂兄自己走错了,按那时候的情形,父皇处死他以儆效尤都是应当的,只是免官软禁于桐城已经是顾念血脉亲情法外开恩了。” 朱元璋沉默片刻道:“铁柱那孩子咱看也不是有什么出息的,你往后多看顾吧,他爹有错可终归也是有洪都之功的。” “是。” 朱元璋靠在椅背上不自觉的回想起了自己那个意气风发的侄儿,当年来投奔他的时候才十六岁,那时候他还没儿子,真是以为自己可能生不出孩子了,就把侄儿当作自己的继承人培养。 侄儿不像他那个沉默寡言平庸一辈子的爹,反而跟自己很像,聪慧果决勇猛善战,天生就是打仗的料,很快就让他位居大都督,节制中外诸军事,位列诸将之上。 可侄子再好那也终归是不如儿子亲,自己若是一直没儿子倒也罢了,便宜自家人也好过便宜外人。 但从标儿出生就不一样,咱拼命攒下的基业,哪就有不给儿子给侄子的道理,纵然给他了,千好万好自己也只是叔父,百年之后人家主祭的终归是人家的亲爹,那可是大大的不一样。 侄子那时候的权利已经过大,伴随着野心也变得大了起来,亲情在权力面前也是很单薄的,那时候还在南征北战的路途上,生死尚且不定。 yawenku.com 他不得不防备如果有一天自己突然战死疆场,儿子尚幼侄子体壮有威,一旦起了波折,那最后儿子意外夭折是早晚必然之事,他不得不为了自己标儿谋算。 ………………… 第五百七十七章 安抚 谨身殿如往常一般,皇帝储君批阅天下奏章条陈,宫女太监们小心的侍候着笔墨茶点,中书省或者六部官员也不时被传来问话。 临近黄昏之时,朱标拿着一份看了许久的地方奏章念道:“天下民固劳矣,而苏、松之民比于天下,其劳又加倍焉;天下之民固贫矣,而苏松之民比天下,其贫又加倍焉。” 上位的朱元璋皱眉问道:“这是何人之言?” “回禀父皇,是松江知府李广南上奏所言。” “妖言惑众,苏松之地富庶,而今天下其余之地百姓衣食尚不的全,年年灾情不断卖儿鬻女都所托无门,相比之下他们有什么好叫苦的,不就是这两年朝廷没有减免他们的赋税……” 韩愈谓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以今观之,浙西又居江南之十九,而苏、松、常、嘉、湖五府,又居两浙之十九也。 松江一郡,岁赋京师八十万,重以土产之饶,海错之异,木绵、文绫、衣被天下,可谓富矣。 洪武三年朝廷在松江府于秋粮内加征军用布三十万匹…… 朱标放下奏章劝道:“此人目拘于一州一府,但也算言之有物,在其位谋其政不算错处,还请父皇不要责怪,而且江南赋税之重也是要缓解一下了。” 朱元璋也叹了口气道:“不是咱不晓得江南赋税沉重,但朝廷各部的军政开支用度怎么办,总不能指望北方州府的赋税吧?” “开源节流并重,儿臣以为今年宫城的修筑可以先放一放,原本筹划的北伐辽东以及南征云南亦是,再好好规整一下盐税,开中法虽减轻了朝廷补给北疆的负担,但是却损失了相当大份额的盐税,儿臣以为是该收回了。” 历朝历代盐税都是国家最主要的收入,常常占据财政收入的一半之多,大明也是如此,但由于前些年的财政困难,不得已让出了一部分利益实行开中法,山西几家大商户不仅获得了河东盐池的盐引,也迅速的垄断了两淮的盐引。 朝廷虽然节约了每年五百万石的北疆供给,却也损失了大规模的盐税,利弊得失都摆在明面上,旁人不敢提,但朱标自然是没有忌讳的。 “父皇也知道沿海倭寇之扰已经大大缓解,往后海运运粮的风险也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如果纳哈出归附,那么往后也就无须商人替朝廷运粮抚边了。” “标儿,银子重要,可对朝廷来说粮食才是根本,没了银子朝廷还有各种法子,可没粮食就要闹出天大的乱子了。” “总归是要改回来了,开中法解一时之急,但绝非长久之计,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今年我大明的水师粮草供给都由高丽以及南洋诸国供给,北方边军屯田亦有产出,贵州土司的几战也不是由我大明当主力,从各处看今年算是不错的时机了。” 朱元璋沉默片刻道:“明日同中书省议一议吧,如此大事不可不谨慎处理。” “儿臣明白,本就只是仓促之言,今晚回去儿臣也会再仔细考虑一遍。” “嗯,对了,毛骧奏报,纳哈出之子察罕已经过了徐州,估摸着再有几天就到了,既然是你叫来的,那就还是由你接待吧。” “儿臣遵旨,还要恭贺父皇了,纳哈出既然让察罕这个最受宠信的长子过来,可见也是知道大势不可挡了,辽东归附不远矣。” 闻此言老朱也是高兴的,虽然他厌憎纳哈出哪个不讲道理的狗东西,但如果不用打仗就能收复辽东自然还是大喜事,他倒不是怕打仗,实在是怕花钱,掌了家才知柴米油盐贵。 朱标坐回书案后再拿起剩下的几份奏章看了起来,靖海侯吴桢奏报,行水师至南海,南海盗首黑鬼联合倭寇为乱,领水师官兵讨之败其众于马鞍山,又追败之于浪淘觜,生擒黑鬼及伪都督元帅等三千七百余人具斩之。 朱标含笑批复着兵部复议嘉奖,朱标近年插手水师事务众多,这在朝野不是什么秘密,水师立任何功勋都是在为他长脸。 肃清沿海倭寇本就是大功了,如果能在顺利打通南洋贸易航线,而且这其中还不用朝廷承担粮税兵饷的话,那更是天大的功勋。 如此自然是要赏的,拔官提爵都是小事儿,朱标要的就是成效,那个南海盗首黑鬼他也有所耳闻,原本是张士诚麾下的水师偏将,张士诚败亡后此人率部逃窜入南海劫掠,后来又同倭寇携手为患,扰的两广之地受乱。 没想到这次正撞在吴桢的枪口上了,估计他们也没想到大明竟然还有精力派遣水师入南海,准备帮助南洋诸国肃清海域。 朱标在翻看下一份,脸色就有些黑了,太原府奏报,治下寿阳县民妻一产三男是为祥瑞…… 钦天监奏报,夜有星赤色起自郎将旁东北行至云中没…… 朱标都处理完毕,抬眼间自己父皇也已经处理完了,招手让一旁等候的太监将批阅完的奏章传递给中书省。 “山东那边的事情等不及了,户部安排的赈灾粮食也差不多了,标儿,你去提点提点老三。” 前几日莱州济南奏报,连年旱涝伤禾,如今百姓食草树皮为生,地方官府求助,朱标替老三请命去赈灾,老朱这是怕朱棢行差踏错坏了事儿。 朱标起身应诺,然后就朝着武英殿那边走去,算算时辰那哥儿三应该还在耕地种苗,刘瑾等人赶忙跟上。 从谨身殿过中右门,再过武楼就可以瞧见一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景致了,朱标都替这哥儿三可惜,这场面要是被父皇瞧见,指不定多开心呢。 朱标饶有兴致的在旁看了会儿,老三老三应该是在斗嘴,都没注意自家大哥来了,旁边的小太监倒是想提醒,只是有心无力,也不敢扰了太子爷的兴致。 朱棣猛然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瞧见大哥,赶忙叫了旁边两个,兄弟三人这才光着脚从地里出来,不得不说少年人火力旺,开春儿的季节都已经黄昏了,这三还是光着脚打着赤膊,甚至身上还有汗。 “行了,不用收拾了,直接过来吧。” “嘿嘿,大哥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事儿的,老三,山西赈灾的事都交给你了,不去户部盯着还等什么呢?出了差错下面的人跑不掉,你个奉命赈灾的王爷就能躲掉了?” 朱棢含糊难言,朱标问道:“怎么,户部的官员糊弄你了?” “嘿嘿,说是户部筹粮自有章程,我一看在户部喝茶还不如回来帮着干点活…” 朱标嗤笑道:“少在我这装可怜,你也不是头一回出来当差了,这点儿事儿还用我教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赈灾的事情出了差错,别说父皇,我也饶不了你小子。” “臣弟等的就是大哥的话,那户部都是大哥的人,您不发话弟弟怎么好发作,大哥您就瞧好了,从我到灾区那天算,饿死一个都算我失责!” 朱标面色缓和道:“那就好,山西连年遇灾,大大小小的迁民也没停下来过,天灾人祸再不好好安抚,定然是要民变的,所以才让你去,一定要好好赈灾安民。” 朱标不断嘱咐,朱惘也是连连点头答应,一旁的晋王朱樉齐王朱棣就有些难受了,都是一起种地的亲兄弟,怎么老三就突然出人头地了。 wucuoxs.com 老二忍不住开口说道:“要赈两府数十县,老三一个人忙不过来,大哥让我也去帮忙吧,不用挂什么名头。” ………………… 第五百七十八章 风气 朱棣自然也不甘落于人后,这是半大小子,鬼才想窝在这宫里耕地种田,自然是想着到外面当差,别管干什么,只要出了宫门,那就是堂堂大明王爷,可谓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朱标瞧了眼老三问道:“两府数十县对你而言是否太多了,要不让老二老四去帮忙?” 朱棢毫不顾一旁兄弟们殷切期盼的小眼神,坚定的躬身道:“臣弟虽远不如大哥,但两府之地的赈灾事宜却还在能力范围之内,定不会有什么差错!” 朱樉一把揽住朱棢的肩膀磨着牙笑道:“哈哈哈,老三,楚王殿下,你这话可不对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怎么也得顾念着骨血亲情不是?” 朱棢巍然不动坚定道:“二哥四弟,咱们都走了这地可怎么办,都是当差何分高下,劳烦两位兄弟辛劳一段儿,等本王赈完灾回来一定把活儿都补上。” 朱棢已经有预感一会儿等大哥走了,恐怕是逃不过一顿揍了,不过那又如何?只要能出去放风,这点儿苦算什么? 而且也不仅是要放风的事儿,他们哥儿三都已经快要成年了,虽然父皇说过要让他们去就藩镇守藩地,但谁知道是否真能实行,毕竟大哥不喜此政是朝野共知的。 而且大哥也是亲口跟他们说过,纵然封地了,往后也是要削藩,那时候他们这些亲王的处境将会何等尴尬,所以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多露脸多当差,总归是没有错的,而且朱惘也看出来了,大哥也是需要宗室子弟帮忙的,无论是赈灾还是肃贪腐,只要办得好大哥不会吝啬,老二那句话没错,打虎还得亲兄弟呢。 朱标也懒得理会他们的争闹,又郑重嘱咐了朱棢几句,毕竟这是他举荐的人选,办好了他脸上有光,出了问题自然也得跟着丢脸。 xiashuba.com 不过料想老三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堂堂楚王还是太子亲自举荐的,只要持身以正,那么想要赈好灾不难,无论地方官府还是山西的世族都不敢添堵。 这点尤为重要,赈灾粮款从来都是块香饽饽,任谁都想咬一口,旁的钦差大臣到底只是官员,会不会同流合污都暂且不提,光是想保护赈灾粮食完完整整的分发到受灾府县就是困难重重。 官场上是要讲规矩的,规矩是秩序,但有时候也是阻碍,地方不配合,钦差也寸步难行,总不可能像朱标在陕甘那般,以杀官抄家赈灾济民,寻常钦差敢这么做,朝廷就直接判斩首之罪了。 等朱标走后,朱棢还保持着恭送的姿势,而一旁的朱樉朱棣则是恶狠狠的扑了上来,三个打着赤膊的少年纠缠在了一起,那场面一旁的小宫女小太监们都红了脸。 “哎,轻点儿,二哥,不是弟弟不讲义气,父皇气儿还没消呢,怎么也不可能放你出去啊。” “那我呢?三哥不会想说父皇也生我的气呢吧?” “老四,你着什么急,大哥最公平了,向来也最看好你,肯定是有安排的,等着就是。” “好啊,合着就要把老子一个人剩下种地!” “你是谁老子?” 扭打成一团的三兄弟猛然就像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般……… 朱标朝着礼部走去,这个时辰六部官员应该还没离部,既然自己母后开口了,朱炜袭爵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了,其实也就是名头上的事儿。 这些年南昌王府本来领的就是亲王俸禄,毕竟是仅剩的独苗了,老朱家除了南昌王朱兴隆有朱文正朱炜这条血脉之外,盱眙王朱兴盛临淮王朱兴祖都已经是绝嗣了。 很快朱标就出了午门,六部府衙不少官员都开始准备散衙回家歇息了,大都督府这边则如往常,一群留守在京,并没有担着京营指挥的武勋们两两三三准备去勾栏快活。 “嘿嘿,听说没,闺奁营口那边又开了家勾栏,傀儡戏、影戏是一绝儿。” “那玩意儿有啥好看的,有那功夫还不如去找几个婆娘耍。” “咱还没说完呢,人家都能把没意思的做好,正经儿的还能差,告诉你吧,不仅有好看的婆娘,还有新鲜的呢,高丽娘们儿东瀛娘们儿,就连金毛儿的都有!” 说罢那人就开始挤眉弄眼的傻乐,可渐渐就感觉不对,这群畜生怎么一副看败类的眼光看着咱,都是多年的狐朋狗友,瞬间清楚了他们这般装模作样所蕴含的意义。 粗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利索的转身准备跪下,也不怕跪错,能他们这帮人怕的就那么两个,不是上位就是太子,先跪了准没错。 正听了个新鲜的朱标被猛然转身就要磕头的壮汉吓了一跳,没好气的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按照规矩其实文武官及舍人不许入勾栏场所,被发现了要仗六十。 不过并不算太严,尤其是对武勋们,纵然是被御史们弹劾了,老朱基本也就是骂几句,然后就宽免了,基本就是把这个当作示宠安抚的方式了。 “末将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被踹了一脚的那个则是机灵的拜道:“末将参见上将军!” 此人是正三品上轻车都尉张大嘴,南雄候赵庸的部下,也曾跟着朱标北伐,叫声上将军倒也正常。 “免礼吧。” “诺” 除了面前这个一众武勋都利落的起身了,各个虎背蜂腰螳螂腿颇显的威武,这些人虽未封候,但也都不是简单的人,开国年间能身居武勋十二阶已经是猛将了。 “张大嘴,你刚才说要去哪?” 张大嘴抬头看着太子然后也不答话,只是咧着那张出了名的大嘴开始憨笑:“嘿嘿嘿嘿嘿……” 那副傻样让朱标身后的几个小太监都忍不住要跟着笑了,但总算是憋住了,否则回去后可得被刘公公罚跪。 朱标摇摇头乐道:“行了,滚吧,不许惹事儿,否则仔细你的皮!” 然后就越过他朝着礼部方向过去了,虽然是散衙的时候了,但朱标也不怕礼部的人都走了,从他过了午门开始,除了这群脑子里全是勾栏婆娘的憨憨之外。 六部官员都应该整齐的在衙门候着呢,只有确定太子是冲着那个衙门来的,其余衙门才敢散去,所以无需急切。 不过朱标张大嘴等人的事儿倒是给朱标提了个醒儿,开国五年了,这方面也是得整治一下了,虽然这青楼勾栏是禁止不绝的,但风气是得杀一杀。 朝中文臣武将沉迷女色,要是再纵容下去,每天下朝之后,文武百官第一件事就是到青楼报到,形成百官争嫖的景象传出去可就太丢人了。 而且谈嫖论色,最是耗费钱财,无论文臣武将的俸禄都不可能支撑的住,这形成风气了,他们可不就是得想方设法去以权谋私筹嫖资,哪有心事办皇差了。 思索间就到了礼部府衙门前,礼部尚书早已领着臣属门恭候了,行过礼后朱标扶起老尚书然后对着一众官员吩咐道:“尚书以及两位侍郎留下,其余卿家都散衙回府歇息吧。” “臣等谨遵殿下之命。” 说完后礼部尚书躬身引领着朱标入正堂落座,左侍郎亲自奉茶,朱标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本宫此来是为了南昌王府世子的事情,母后怜惜世子以长,是到了该袭爵的年岁了。” “皇后娘娘仁慈,世子确实是到年岁了。” 礼部三人有些不解,世子袭爵还不简单,圣上一道诏令让礼部安排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何须太子亲自来。 ……………… 第五百七十九章 楚王 朱标端起茶杯就不再开口了,有些话他不好说,也不好说透,南昌之地是不可能册封给朱炜的,朝廷现在就穷的叮当响了,朱标可不想再给自己增添难度了。 礼部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到底是老狐狸,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能混到一部堂官但就没有一个简单的,尤其是在这方面儿。 礼部尚书没急着开口,左侍郎见状起身道:“皇后娘娘仁爱之心臣等鉴之,只是臣有疑虑,这世子袭爵是承袭何爵,前大都督朱文正可并未受爵。” 右侍郎也是跟着说道:“朱炜虽称世子,但只是名头上的敬称而已,圣上从未下诏册封其为南昌王世子,臣等不明是否另有安排。” 朱标放下茶杯道了句好茶,礼部尚书没起身,只是沉吟片刻道:“南昌王乃是圣上顾念骨肉至亲所追封之爵位,按说应由子嗣传承,但此世子却非南昌王嫡孙,名不正言不顺……” 其实在这方面,朱标同这些官员是同一阵营的,南昌是何等要地,每年能缴纳的赋税是何等之多,给了藩王朝廷财政就更困难了,朝廷困难了圣上一怒之下再削减他们的俸禄可如何是好。 给了朱炜他们又没有丁点好处,自然也愿意顺水推舟,本来作为官员,他们效忠的目标便是君主以及的储君,至于其他宗室,其实都略有碍眼。 谁都不想自己头上真有那么多祖宗,后面的话自然也不必再多说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朱标起身喝完一盏茶就起身离去了。 明日礼部就会上奏为朱炜请封,不过必然不会是南昌了,至于是别的什么,就看到时候自己父皇怎么安排了,可能是王爵,也可能是公爵,朱标也懒得再多过问。 其实朱炜若是展现了天赋,朱标也乐于提携,毕竟他缺人用,得用听话的宗室子弟无论是当什么差事,都要好过其他官员,无论是象征意义还是实质上都能产生极大的作用。 可惜昨日朱炜并没有展示出什么优秀的品质,朱标自然也不会提携,他又不是没有别的兄弟可以培养,那有精力在一个堂侄身上,也就是是看在自己母后的面上才愿意跑跑腿,否则朱炜想袭爵,等着吧,皇子才封了三个…… 饭团看书 此时宫内,朱棢笑嘻嘻的同自己二哥四弟道别,各自回了寝殿,里面一众伺候的宫女太监赶忙出迎。 “爷,汤水准备好了。” 朱棢面上的笑容缓缓收敛,没有应声径直走进了后殿,方才又被父皇抓住教训了一顿,好在有老二顶着。 随意的张手而立,两名娇俏的宫女就上前帮他褪去了衣袍,略黑但精悍的身躯展露,配上那副修目挺鼻格外俊朗的面容,两名宫女虽然早就伺候过楚王殿下,但还是忍不住红了两颊。 朱棢平日在父兄面前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可贴身伺候的奴婢们都知道,私下里楚王殿下并不是多爱笑的,沉静下来顾盻有威。 跨进浴桶之中,朱棢忍不住舒爽的叹了口气,一日的劳作并不轻松,好在就要结束了,他清楚这次当差只要做得好,大哥定然还会用自己的。 他们三兄弟,老二认清现实后就开始自暴自弃了,整日沉迷女色其实未尝不是在以此报复父皇,此举幼稚可笑。 老四心思深沉,不过想来还是想当差办事的,估计是在等大哥给他机会,不过他志在军伍,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就如愿了。 至于他自己,想要的也简单,藩王既然可能当不安稳,那不如早做打算,他们这一众皇子公主也都渐渐长大了,朝廷大宗正院的职位可都还空着呢。 大宗正府掌管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册,按时编纂玉牒,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爵、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等诸多事宜。 洪武三年设,但一直没有正经儿的运转,毕竟按着规矩,宗令以及左右宗正都得由宗室王公担任,朱家没有成年的宗室王爷,自然也就暂且搁置了。 有资格担当宗人令的自然是年长的皇子,长幼有序总不能弟弟管着哥哥,若是正常来说,大哥身为储君不当的话就是老二任职了,不过老二如今的状态,无论是父皇还是大哥恐怕都有不喜了,那机会就很有可能落到他头上。 宗人令掌皇族属籍,修辑玉牒,奠昭穆,序爵禄,丽派别,申教诫,议赏罚,承陵庙祀事宜,其权目前看来不大,但随着宗室子弟不断增多,这群天潢贵胄的生老病死荣辱兴衰都离不开这个衙门,那时候权势自然就大起来了。 朱棢靠坐在浴桶内,两个宫女一袭薄纱伺候擦抹,这时候都已经湿透了,隐隐约约展示着自己娇嫩的身姿。 朱棢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明日又不用在下地干活了,自然也是打算好好发泄一下情绪,睁开明亮有神的双眼,脸上浮现出那股令侍女迷醉的坏笑。 “爷~” ……………… 朱标很快就回了东宫,不过没回寝宫,而是先回了文华殿,有些积压的书信需要看过回复,而且朱棢赈灾的事情也要做些预防准备。 山西的贪腐情况不至于像陕甘那般过分,毕竟离京师不远,但也就意味着有些雷霆手段不能随意使用,从某种程度来说更麻烦了。 赈灾这种儿事,其实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就是就地取材,杀官杀大户抄家取粮,基本就能解决七成的问题。 去年朱标能如此顺利的赈灾,除了灾民已经死去一批之外,还有就是因为官绅大户贪墨积攒的粮食太多,这也是从古至今的传统了,自古以来无论家境贫富,只要有机会家家都会储粮备荒。 丰年少吃点饿不死,灾年就能借此多活一口。 刘瑾研墨,朱标提笔给山西没受灾的几府知府都写了封信,让他们提前准备些粮食,如果楚王赈灾时粮款有了欠缺,尽量帮衬上。 这几府的知府不是东宫门下,但朱标也都是见过的,这时候以他自己的名义去信,效果必然是要远超朝廷下达的公文的。 朝廷的公文自然是公事公办,山西各府受灾情况不一样,但都不是太好过,只是说比济南莱州二府强些,在其位谋其政,他们自然是得先顾着自己治下的百姓,最多是意思意思。 而朱标亲自去信就不一样了,别说有点富余的粮食,没有也会想方设法筹措一些,能跟太子储君搭上关系人情的机会可是难得啊。 对朱标来说,此事不过举手之劳而且还有利无弊,于内帮了老三,无论是自己父皇还是外臣见了都会高兴,宗室诸王兄友弟恭大兴之兆。 于外来说,自此也就给了那几个知府同太子搭话的机会,往后逢年过节也有了给太子写信表忠的由头,能任一方州府大员的都是有些本事的,朱标也确实需要一些这样的人。 他自己培养的嫡系都还年轻,也是需要一些过度的人手,未来地方改革,必然是需要众多能独当一面的人,否则他们爷俩浑身是铁又能打得多少钉儿? 朱标本来还打算给朱棢写一封可以先斩后奏的书令,准备明日再请老朱加盖玉玺,毕竟地方什么情况也说不准,有时候杀人确实是最好的破局方法。 但信还没写完朱标就停笔了,生杀予夺之权乃是天子执掌的,暂时赐给奉命办差的钦差大臣也可以,终归只是臣子,但贸然给一个皇子亲王不是好事。 ………………… 第五百六十章 太监 沉吟片刻还是将手中的信纸随手团了团丢到了一旁,若是离京城远,朱标也就写下了,毕竟老三是个聪明的,不会滥用这权柄,暂时给予特权也不是不可以。 赈灾安民,自然首要是以赈灾为主,不过此次灾区离京城不远,无论老三在那边想要干什么,抄家取粮亦或是想要杀鸡儆猴,都完全有时间上奏朝廷。 就算真的事发突然,身为钦差王爵,先行拿下再奏朝廷也不是不可以,可如果允他随意杀罚朝廷命官,那味道就变了。 这天下真的能不经过刑部大理寺审判,随意处置朝廷命官的人只有两个人,那就是皇帝以及太子储君,其余人就算是皇子亲王或是当朝丞相都没有这个权力。 刘瑾躬身捡起纸团,这种东西都是由他亲自在这文华殿的偏殿内焚烧的,上面的无论是太子爷的笔迹还是内容,传出去了都可能引发极大的问题,不可不谨慎。 “刘瑾,你说老三这次能行吗?” “奴婢懂得什么,不过听那边传来的信儿,楚王殿下回寝宫后可谓是兴致勃勃,奴婢估摸着是有把握的。” 朱标闻言笑了笑:“老三志得意满了,老二老四那边怎么样?” “回爷的话,晋王殿下晚膳多要了一壶酒,齐王殿下用完膳后就在院子里耍了一阵子刀,其余的都和平常一般。” 龙有龙道蛇有蛇路,这宫里最风光最有权势的太监就是刘瑾了,老朱马皇后都不是太喜欢用太监,其余皇子公主妃嫔们自然也得跟着,宁可多用宫女也不愿多用太监,生怕因此小事惹得两位人间至尊不喜。 因此太子的贴身大太监刘瑾自然就显得独树一帜了,对此宫里众多宫女太监都是羡慕嫉妒恨,但又不得不巴结仰仗,否则一旦出了事儿,连个能在贵人面前求个情的人都没有。 朱标突然莫名瞧着刘瑾说道:“本宫听说你都有干孙儿了,可真是步步都比本宫快啊。” 刘瑾刚准备去偏殿处理作废的纸张,猛然听到此话一下就吓的爬伏在地:“奴婢有罪,请爷责罚!” “有什么罪,说说吧。” 刘瑾头也不敢抬,心中思绪杂乱无章,冷汗瞬间就从鬓角流了下来,如此突兀让向来善于揣测人心的他都接不下来了。 只能半猜半懵叩首道:“奴婢残缺之人侥天之幸得蒙殿下看重,不思感念报答尽心侍奉,擅收儿孙结……” 刘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标打断:“结党营私你还不配,宫里没有人能够结党营私。” “是是,奴婢妄言愚钝无知,有罪,请爷严惩!” 过了好一会儿,朱标看着身子都有些发颤的刘瑾冷声道:“你原先有几个干儿子也就罢了,你是我的人,一言一行都带着本宫的脸面,父皇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说什么,可你再这样下去,干儿子干孙子,后面还有什么?” “你想在宫里当老祖宗不成!刘瑾,本宫看你是这几年过的太顺,昏了头了吧,你可还记着本宫为何给你取这个名字?”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砰砰砰,皮肉头骨碰撞地板的声音响彻殿内,朱标看着刘瑾头破血流,看着他摇摇晃晃还坚持着用力磕头谢罪。 朱标见状面色缓和了许多,伸手抚着左眉道:“行了,本宫不会要你死,但你若再这样下去,父皇不会容你,到了那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你。” 刘瑾的眼泪混着额头上的鲜血一同留下,胸前的衣襟都已经染红一片了,泣声道:“奴婢叩谢爷提点,往后定当谨言慎行,奴婢知错了……” 他现在不怕别的,就怕失去了自家殿下的宠信,没了这个,他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殿内伺候的人不多,但偏殿的宫女太监可不少,这时候都是面色苍白的跪伏在地,刘瑾的每个响头都仿佛磕在他们心底,惶恐无措不予言表。 “来人” 清冷的声音传出,守在内殿门口的刘安和赵淮安连滚带爬的起身,踉跄着快走进内殿滑跪在刘瑾身后:“奴婢在。” 朱标低头看着书案上的信纸:“扶着你们干爹下去吧,好好伺候这几天不用值守了。” “诺。” 刘安和赵淮安赶忙小心的扶起已经有些昏沉的刘瑾向外退去,就要转身离开内殿的时候才听到殿下的最后一声吩咐:“去请太医上药。” “诺” 没一会儿就有几名宫女捧着铜盆清水白巾走了进来,规矩的行了一礼后就跪在地上开始擦拭地面上的血渍。 燃文 洁白的巾帕沾染上血迹,投入水中荡漾成一盆血水,但地盘却是干净了,几名宫女躬身而退,很快又有两名太监走进来,行礼后站在一旁等待传唤伺候。 其神态有恐惧但又蕴含着期盼,对他们来说这是个机会,多年来刘瑾牢牢把控着殿下身边的位置,他们想出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就是相当人家的干儿子干孙子都求不到门路。 朱标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清楚这件事儿很快就会传遍宫中,甚至宫外某些时刻关注着宫内的有心人也会很快得到这个消息。 宫里没有什么事儿能真正瞒住,大大小小的嘴太多了,难不成真的都缝上? 这次惩戒刘瑾,是必须的,刘瑾贴心聪明,但还是太顺了,太监身体残缺必定无后,收几个干儿子装装样子其实无所谓,朱标怎么可能在乎这点小事儿。 但干儿子又收干儿子,这宫里好像不当他刘瑾的儿孙就没活路了一样,这成何体统? 太子才当爹,皇帝才当爷爷,刘瑾个太监重孙子都快有了,再这样行纵然是朱标念着情分不以为意,依照老朱的性格,刘瑾暴毙是迟早的事情。 老朱向来忌讳宦官当道,在谨身殿伺候的内使监几名大太监,也不是没有收过干儿子的,第二天就都仗毙了。 什么地位享受什么样的尊荣,刘瑾有些逾越了,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朱标这么责罚他,才是真的为他好,想要让他活命。 其实也好,连徐允恭郭翀张帆李进这些才俊都要磨砺,更何况一个刘瑾了,受点挫折只要没死,终归是有好处的。 朱标往后还是想要用刘瑾的,但现在的刘瑾还不行,顺风顺水几年都有些飘飘然了,往后怎么能作为一股政治力量帮他制衡军政文武。 太监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用着确实是要比其他人顺手,作为天子家奴,他们才是真正的生死荣辱皆系于主上一念之间,杀个文臣武将还需要找理由,或许还会有同僚喊冤叫屈,杀家奴随自己高兴,文臣武将还会在旁叫好。 太监这个群体对皇帝的依赖性太强,有皇帝撑腰,太监大权独缆,但失去皇帝的宠信,太监将一无所有,这点上要比文武好用许多。 大明现在的问题不就是军权分散难以全部收归中央,勋贵们当军头习惯了,都把手下的士卒当作立身处世之基,当做自己荣华传家之根本,恨不得都完完整整的交递给自己的儿子。 文官们当差考虑的更多,家中有基业的更是稍有不如意觉得会损害自己的名望就撂蹶子不干了,而太监们才是真是别管好的坏的,都是拼命当差,因为别人有家可回,但他们只有一个家,那就是宫里,可宫里不要没用的奴婢。 当然了,太监身体残缺了,心理不平衡自然是对其他东西更执着了,可能是权势,可能是金银,畸形扭曲的价值观使得他们对上献媚讨好,对下残酷无情,极为擅长见风使舵。 有利有弊,但都不影响朱标要用他们,权势金银只要不过分,朱标都可以满足,只不过要展示出自己的价值,要真的有用。 ……………… 第五百八十一章 福运 检查了下火漆封缄是否完好,朱标随手拆开信封,这是高丽使团捎带过来的,就是那个遇上风暴正使都被淹死,少部分人幸运的活下的高丽使团。 他们昨日到了京城,朱标本还以为这中间或许有什么阴私龌龊,毕竟当下高丽的情况实在复杂,各方势力冲突矛盾基本到了顶点,新任高丽王不过是个摆设傀儡。 但经过亲军都尉府的询问探查,指挥同知蒋瓛亲自向朱标确认此事纯属意外,这也说明了大海难渡,高丽离大明这么近,一国使团都能覆海… 朱标细细看了一遍书信,这几个月来朱标并没有插手高丽的政务,因为没什么必要,而且在如此政局动荡的局势中,情况一日三变都属平常,在沟通困难的情况下,朱标纵然走一步算一步也难以预判准确,还不如让蒋思德姚广孝他们随机应变。 虽然情况复杂,但结果还是不出朱标所料,新王继位但他的身份在上层不算什么秘密,只是众人心照不宣罢了,重要的大明已经承认其为高丽新王了。 高丽王室自然不服,于是就成了新旧两大派系的首要攻击目标,他们并不在乎谁当王,反而认为新王先天不足王室内部争斗更有利于他们继续把持权柄。 几个月下来王室已经莫名其妙死了三个宗室王了,新任的高丽君主王禑也是被下毒重病了一场,好在救的及时没死了,否则朱标可又要头疼了。 这还只是王室的死伤,高丽官场上的死伤就更狠了,辛旽掌权多年,不知多少人是走他的门路晋升的,现如今自然是要被清洗,背后有家族的还好,平民出身的可就难逃死劫了。 这也是传统势力对新兴势力的一次反扑,辛旽当年能起势本就是因为恭愍王对把持朝政的贵族不满,期望借外力打破僵局,制衡八方以为王业。 辛旽天然就同高丽贵族对立,执政期间自然是提拔了许多寒门平民这些同样饱受贵族压迫的阶层人才,起用科举及第、熟悉儒学的新进士人,如林朴、郑梦周、尹绍宗等人。 朱标看着姚广孝送来的名单,有相当一批辛旽党羽都被他和蒋思德联手保下了,有大明皇太子作为靠山,李仁任等人也不敢太过分。 这批人都是姚广孝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倒没有多认可辛旽的政策,但都对高丽现如今的局面极端不满,认为腐化到了极点,根本不是所谓的内部革新能够解决的。 而且这些人也都对大明有极大的憧憬,认为明皇乃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是中原王朝正统的延续,也是他们真正的君主,必然会对藩属国拨乱反正。 这其实才是主要的,朱标看着名单也很欣喜,这个数量要比他预估的要多上不少,想要完全掌控高丽,那么必然要用不少高丽出身的士子,他们到时候能发挥的作用,不会亚于十万大军,是统治所必需的重要支柱,多多益善。 这要是多亏了儒家文化的入侵,多年来高丽所用所学所写的都是传自中原的,官学的影响力无疑会在未来发挥极大的作用。 这也是为何朱标会优先把目标放在高丽的原因,因为基础已经打的太好了,在这个时代,说高丽是中原僻远的一省也不为过。 不过谋国之事注定不会一帆风顺,高丽虽然已经到了末期,王室失去了权柄,但世家大族的势力却是已经到达了顶点,上至京城的两班大臣统兵大将,下至地方道府的官吏地主基本都是出身世家亦或是世家门仆。 他们或许是腐朽了,但他们的体量已经大到极点了,如果朱标不插手,任由他们发展,那么高丽亡国之期不远,但开创新朝的必然还是在相互妥协中胜出的世家,百姓是没有机会的。 不过既然朱标盯上了,那情景自然那不一样,高丽那边也有聪明人,估计是看出大明筹谋吞并高丽的打算了,但奈何没有办法,索性准备趋狼吞虎。 姚广孝信中言,李仁任正通过辽东的纳哈出联系草原,商议臣服也速迭儿,只求庇护高丽不受明朝干涉,可见其是准备走两端外交路线,想让草原与大明开战,两虎相争必有损伤,到时候谁都无余力干涉高丽内政。 蒋思德也说,近来同他交好的那些大臣都有意无意的在疏远孤立他,询问草原是否有大变动,还说有传言明德太后准备废新王立尚在辽东的沈王脱脱不花为新任高丽国王,高丽都城中风言风语无止禁。 朱标看到这就明白,在面对大明,王室和贵族们还是达成了一致,大明太强势了,如果入主高丽那他们只会是案板上的鱼肉认人宰割,还不如投靠草原,他们没有余力干涉高丽内政,两全其美。 ahzww.org 倒也不算意外,野兽尚且知道自保,何况人,只不过大势在我,负隅顽抗又有何用,只不过是最后要清算的人更多了些罢了。 朱标回信让蒋思德姚广孝稳住局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不要怕被孤立,总会有人想要两头下注,宽宏以待安抚为上,草原的伸过来的爪子他会斩断,那个脱脱不花不日也会暴毙。 “刘瑾” 朱标专注的伏案写着信,下意识吩咐一声后就回神了,一旁伺候的两个太监不敢应声但也不敢无动于衷,慌忙跪地等候吩咐。 “着人去告诉蒋瓛,命他明早入宫来见。”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苦着脸应下,这些年来能帮太子爷跑腿的基本都是由刘瑾或是他干儿子,他们这些人盼着这个机会盼的眼睛都快盼出血了,可这机会真落到他们头上了,却是措手不及。 蒋瓛是什么人,亲军都尉府的二把手,神出鬼没仅对圣上以及太子负责,都入夜了,他们上哪去找人传话,总不能随便叫个侍卫去,万一是绝密的消息因此被传出去了,他们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蔫头耷拉的模样,有气无力的应诺声,朱标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东角门向来是由亲军都尉府的人负责值守,你们去传令就是了,自然有人会传达给蒋瓛。” 朱标倒不生气,没做过自然没经验,这不是错处,只是在反思,确实是用刘瑾用的太顺手,都形成习惯了,这不好。 其中一个领命而去,另一个留下伺候,看模样是想倒茶但又怕打扰到太子爷,朱标继续伏案书写,随口吩咐道:“去沏一壶新茶,本宫晚上喜欢喝庐山云雾。” “诺”那太监欣喜异常,但还是竭力保持着激动的心情,快速起身躬着要退出去沏茶,他们就怕这难得的机会再也没有了,这么多年贴身伺候太子爷的机会可是头一次轮到他们这些人。 都是做奴婢的,想要混出头可不就得是看这个,给爷倒过茶还是守过夜,都可以你凭什么出头上位,这都是资历。 朱标写完信后密封好,刘瑾不在他只好自己收起来,等明日再交给蒋瓛让他们送出去,这时候一盏冒着清香的茶水就在手边。 朱标端起来轻轻吹了吹,一旁的太监慌忙跪地求道:“爷,茶还烫的很,过会再喝吧。” 朱标笑道:“品茶难道只有喝么? 看着眼前那朦胧飘渺的茶雾念道:“千山烟霭中,万象鸿蒙里,此茶这个时候才是最香最好看的。” 那太监这才松了口气,若是太子爷喝了他沏的茶烫伤了唇舌,他被活活仗毙都算是轻的了,果然这伺候贵人是福运也容易是劫难啊。 …………………… 第五百八十二章 稳妥 那太监陪笑道:“奴婢愚笨之人,哪里懂得这些。” 这时候那个传令的太监也回来了,两个太监身材都算高壮,同宫中的侍卫们自然是没法比,但远要强过大明绝大多普通百姓,到底也是在宫里当奴婢,起码是饿不着的。 处理完高丽的事情,朱标也准备消化消化,于是松软的靠椅背上捧着茶杯道:“沏了一壶本宫也喝不完,你们两个也跟着尝一尝吧,顺便陪本宫说说话。” “奴婢们不敢……” “嗯?” “奴婢们叩谢爷恩赏。” 这两个也不敢坐着喝,站在朱标书案前满脸欣喜的捧着茶杯,倒不是说多期盼喝这极品贡茶,而是激动能有这份体面,不仅往后出去也有可吹嘘的了,而且自身品级也应该能跟着动一动。 要知道奴婢之中,也就是听说过刘瑾刘大公公曾有这份待遇,就连常在文华殿伺候的刘安或是赵淮安都应该没有过。 伴随着闲谈一盏茶很快也就尽了,这两个小太监年岁都不算大,一个名叫福贵,一个叫福多,是教他们规矩的管事太监起的名字,盼着贵人们听着高兴叫着顺口。 他们都是四年前净身入宫,福贵是被自家爹娘卖进宫的,福多则是逃难路上父母双亡,到了京城活不下去了自己求了条活路,也幸亏被选上了,否则估计早已经饿死了。 朱标这么多年看人的本事早就练出来了,这两个不算多机灵,天分跟刘瑾是完全没法比的,但好在蠢笨之人也有好处,性子稳重踏实,培养一番倒也算能用。 随着他逐渐掌权,里里外外的政事要务也会越来越多,身边的太监也是水涨船高,身上担着干洗也多了起来,若都是刘瑾一派系的,纵然刘瑾可靠,他下面的干儿子们恐怕是要不安分了。 总是要有个备选方案,朝中如此,宫中亦是如此,朱标心中有了决断也就不会再多想了,他相信以刘瑾的心智会明白如何做,应该怎么配合。 朱标正准备在看几封信的时候,门口传来动静,福贵立即躬着身子快步过去,没一会儿就领着一个清秀的宫女走了进来。 “奴婢拜见殿下,奉太子妃之命送来银耳莲子羹。” 朱标没抬头继续看着书信,随意道:“放下吧,太子妃可歇下了?” “回禀殿下,太子妃刚安抚两位皇孙睡下,得知殿下尚在文华殿忙碌政务,特意命奴婢送来羹汤。” “回传太子妃,就说本宫忙完就过去。” “诺” 朱标基本一个月内有半个月是在常洛华宫中安寝的,这也是给自己嫡妻的尊荣体面,宠妾灭妻是大忌,朱标身为皇室宗子,天下宗族的表率,自然不会疏忽。 不过常洛华这个时辰派人送羹汤,估计是听说了刘瑾受罚的事情,这么多年了刘瑾可是头一次,自然是要先问问什么情况。 朱标展开书信,郭翀李进张帆唐士忠等人都有书信送来,他们现在大多在陕甘任职,那边的灾情虽然算是过去了,但在夏收秋收之前还是缺粮缺的严重。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他们地方官上奏朝廷请求户部调粮是难上加难,毕竟户部现如今的尚书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也只有太子爷打过招呼了,他们才能最快速的调配到粮食。 朱标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入不敷出啊,户部的粮食他当然能调动,但天下各州府缺粮的可不只是陕甘,都是他的臣子,自然不能太偏心,总得雨露均沾点儿。 他只能是尽可能多的安排一些,把大口子堵上,但小口子就得郭翀等人人自己想办法了,地方难朝廷也难,缝缝补补熬过去吧。 但也得督促工部尽心研究粮食产量以及肥料,粮食是统治的根基,现在天下安定了,大明人口必然是要迎来一波井喷的,得早做准备。 朱标回信严辞斥责他们,什么都要他操心需要朝廷调配,那要养他们这些官员做什么?陕甘军政要员都是东宫门下,地方军政大权在手又没有人挚肘,自行去商量办法解决问题。 朱标理解他们的难处,但不能容许他们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朝廷赈济,办法总比困难多,有他在上面顶着,正路子不行,浑路子还趟不出一条吗? 就像水师粮草供给,年年都是一笔天大的数额,朱标不就让南洋诸国提供了,甚至连广东福建那些沿海卫所的粮饷都出来了。 2kxs.la 倭寇势大凶狠残酷都是如同饿狼一般的畜生,眼瞧这两年在大明讨不到好处了,就把目光投向了高丽以及南洋诸国,没了大明在前面遮风挡雨,他们去年以及开春这几个月来被侵扰的损失惨重。 也就是靖海侯吴桢率水师去履行承诺后才好过一些,至于那几个不愿与大明签订协约的小国就不用多说了,作为软柿子已经被灭国两个了,倭寇是饿急了的畜生,他们可没有适可而止善刀而藏的智慧。 现如今也就是吕宋渤泥两国还能挺一挺,别的都已经在急切的同大明联系了,愿意供给天朝上国的粮饷,希望能获得大明的庇佑,他们还是低估了倭寇的残酷疯狂。 吕宋国盛产黄金,物产丰饶,宜种粟、麦,民率食鱼虾,煮海为盐,酿蔗为酒,织竹为布,气候常热,有珠池,夜望之,光浮水面,土人以珠与人市易。 浡泥国共辖十四州,首都居民达万人,农业昌盛,盛产龙脑香,其民煮海为盐、酿秫为酒,其王所居屋覆以贝多叶,民舍覆以草,其地无麦,有麻稻,又有羊及鸡鱼,无蚕丝,用吉贝花织成布,喜饮椰子酒。 这两国现如今都算强盛,在南洋诸国里面也是颇为威望的,也是最抗拒大明水师南下的,应该是担忧大明影响他们在南洋的利益。 不过天下大势浩浩汤汤,又岂是两个蛮夷小国所能左右的,水师已经南下,不出两年即可扎根立足,到时候想必云南也已经收复,陆路海路皆通,大明将能真正展现天朝上国的威严,兴废诸国仅在帝王一念之间。 而非现在这般以利安抚,虽名义上的宗主国,但就连离大明最近的安南都对大明使臣不以为意了,甚至敢在群雄逐鹿时侵占华夏国土,这是何等放肆。 如果有机会,朱标也不会放弃占据安南,若是安南得手,大明近可制占城、暹罗、真腊诸国,远可控满刺加及半岛附近的苏门答刺、旧港、瓜哇、泞泥等国,那才是真正的扎根立足。 朱标打开最后一封书信,汤鼎奏报了东瀛局势,南北朝动荡不安连战不休,天灾也是频发,甚至连他都差点儿死在一次大地震之中。 朱标对此也是一阵心惊,汤鼎可是重中之重,率部孤悬海外,虽然蓝玉已经去了,但这么短的时间绝不可能掌控住大局,汤鼎部成分复杂,不仅有大明士卒还有南洋人以及大量的东瀛武士。 如果汤鼎突然亡故,兵权没有顺利交接,那么很可能会被东瀛南朝的那些人趁虚而入分而化之,毕竟只是被招揽的外来势力,没有那个上层会不想着战后如何解决。 好在天佑大明,汤鼎没死,只要不是这么突然,以蓝玉的本事,很快就能在开辟一番局面,到时候就稳妥许多了。 其实相比汤鼎,朱标更信任蓝玉,汤鼎的能力不错,但同蓝玉比还是差一些,尤其是对这种乱局来说,蓝玉更善于应对,一者主稳发育一者主战开拓,再合适不过了。 ………………… 第五百八十三章 察罕 朱标又思虑片刻,想着没有什么遗漏就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腰间噼里啪啦的响了几声,顿时感觉舒坦多了。 吩咐福贵留下收拾笔墨,然后就领着人出了文华殿朝着寝宫走去,这时候夜色已深,闪亮繁星布满夜空,一轮明月浩荡无暇,也只有这绝妙深邃的景致是共属于天下人的,无论是皇帝还是乞丐,都可仰而望之。 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有种莫名的震撼与感动,也只有这时候朱标才会感觉自己这个太子也不过如此,数十载风流而已,焉能如同这亘古星辰永照诸天。 朱标负手仰望了许久,会回过神一看,周围的太监宫女没人同他一起仰望星空,都是垂手而立注意力都是死死放放在他身上。 朱标哑然失笑,也只有富贵之人才有闲情逸致伤风悲秋,大多数人活着就够难了,还拿有空去赏景,满天星辰再美也填不饱肚子啊。 径直回了承乾宫,常洛华亲自出迎,俩人携手进了寝宫,宫女伺候朱标洗漱更衣,等都收拾完夫妻俩才有功夫说说体己话。 朱标躺在榻上舒服的叹了口气,然后拉过自家太子妃的芊芊玉手笑问道:“阳儿亮儿今日可闹腾了?” ”还好,今日带到母后那边去了,臣妾娘亲还有玉儿姐都进宫了,轮番抱着稀罕,臣妾可是轻松了。” “那便好,说起来我也有日子没见过玉儿姐了,她一家入京后过的怎么样?” 朱标对玉儿这个自小照顾她的姐姐还是很看重的,不过他身份特殊,平日太过关注对他们一家其实是祸非福,毕竟其夫张威的资质平平,贸登高位必惹祸患。 现如今干着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都已经算是勉强了,若不是东宫麾下的文武有意无意的帮衬着,各方也都给个面子,恐怕早就被弹劾入狱了。 倒也不是张威贪赃枉法仗势欺人,实在是这职位不好干,不仅负责京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还要兼并管市司,每三日一次校勘街市斛斗、秤尺,稽考牙侩姓名,时其物价。 上要应对在京的文武大臣,下要管着市井小民,各方出了什么琐事都要闹到他头上,稍有疏忽就是懈职之罪,若是上头无人,基本没人能在此位干上两年。 不过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也不可能是一般人,必然是天家心腹,这可是能在皇城内自行调动兵马的官署衙门,非绝对心腹不可委任之,否则稍有异心便是大患。 张威能坐上这个位置倒也不仅是靠着自己爹以及媳妇的功劳,这个紧要的位置,愚忠之人远比聪明人要可靠的多。 常洛华轻解罗衫道:“玉儿姐刚生下一个千金,整个人富态了许多,今日瞧见阳儿亮儿高兴的不得了。” “哦?我都不晓得玉儿姐又得了个女儿,应当有所礼赠的。” “知道爷忙,臣妾都安排好了。” “哈哈哈,那可好,本宫得好好谢谢太子妃娘娘。” 笑闹间两个衣衫单薄的身影在宽大的床榻上翻滚嬉闹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停下紧紧的贴靠在一起,明亮清澈的月光透过薄窗照耀在寝宫内,淡淡的熏香升腾缈缈。 “听说方才爷教训了刘瑾?” “嗯,得压一压了,刘瑾有分寸可他下面的人快要没有了。” “臣妾也是今日才听母后说起,前几日李淑妃教训了自己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吩咐人打了十大板后赶到了御马监,结果那个小太监求到了刘安头上,然后竟又被安排到了郭宁妃宫中。” 朱标轻抚着自己太子妃的玉腰,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大的面子,云锦不管事了,他们倒是自在了。” 以前宫里的事,其实云锦管的要比刘瑾多,也比刘瑾严厉,宫女太监无不敬畏,不仅是因为云锦的资历要比刘瑾高,还因为云锦是被马皇后借去梳理宫廷的女官。 “这是臣妾的失责,母后今日才说,也是在提点臣妾。” 朱标闻言面色转柔:“别多想,让你放权安心养胎也是我的吩咐,母后平日最是宠你了,这点小事儿不值一提。” 常洛华笑着朝自己夫君怀里拱了拱眯着眼睛道:“臣妾也有好消息告诉爷,王良娣应该是有身孕了。” cxzww.com 朱标眼睛一亮:“太医看过了?” “还没有,不过臣妾看是八九不离十了,月份还浅想着再过几天再请太医。” 朱标心思瞬转,王蕊能生育再好不过,无论这孩子是男女都好,只要确定了,高丽那边的事情就能更顺利,本就有些摇摆的世族也就可以安心了。 朱标低头亲了口妻子,然后就开始甜言蜜语模式,虽然这个时代的女性对丈夫纳小妾生庶子的接纳度很高,但终究有些不开心是肯定的。 常洛华却是不领情:“爷突然这样,是怕臣妾容不得一个孩子么?” ……………… 第二天一早朱标揉着腰起身,两个宫女推门进来伺候,穿戴洗漱完毕后草草吃了一顿早膳,然后就去了文华殿,蒋瓛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个时辰天还没亮,微微细风拂面使人精神一振,踏入文华殿就见一人跪伏在地,朱标径直从他身侧走过,随意的在坐在上位摆手道:“来的这么早,可吃过了?” “殿下面前不敢妄言,末将尚未食用。” “本宫就知道会这样,福贵给蒋都督摆上吧。” 朱标看着起身的蒋瓛说道:“今日没什么胃口,方才剩下早膳就由你代劳吧。” 蒋瓛郑重叩拜道:“末将不胜荣幸之至,叩谢殿下恩赏!” 蒋瓛大口大口吃着朱标带来的早膳,一旁的福贵福多眼睛都直了,心想这么大的官儿难不成家里也掀不开锅了,怎么吃的跟逃难的百姓一样。 朱标看了两眼随即起身拿出昨日写下的书信摆在桌面,然后看福贵福多还是一副傻愣楞的模样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倒不是不尽忠职守,只是太呆笨没有自主性,只能等他吩咐。 不同刘瑾的默契,不过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招招手让福多上前将书案上的信件送到蒋瓛手中:“此信尽快送出,不得延误。” “诺” 等蒋瓛将早膳吃的一干二净后朱标随口说道:“安排完此事,你去凤阳见一见全旭,就说本宫想他了。” 蒋瓛一听此话比方才还激动,满脸涨红的看着上面含笑的太子殿下,喉结滚动几下才应处那句诺。 谁都知道,要论太子殿下最信任的嫡系心腹从来都是那个无官无爵淡出朝廷默默守在凤阳的全旭,那个隐藏在太子背影之下的男人。 亲军都尉府现在自上而下都有极大的忧虑,谁都能感受到圣上已经不如当年那般信任他们了,亲军都尉府的首领毛骧许久连京城都回不来,可不就是铁证。 他们不同其他官署衙门,其实跟内庭的宫女太监们是一样的,不算是朝廷的臣工,而是皇帝的家奴,鹰犬失去了主人的信任,那他们还有什么用处? 而一旁的福贵福多就更迷茫了,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能力伺候太子爷,怎么就看不出这位不就帮殿下送个口信儿,有什么好激动的,如此轻浮焉能委以重任。 蒋瓛整理好情绪说了一些亲军都尉府近来得到的情报,有些重要有些新奇,大多都是跟地方官员有关,朱标饶有兴致的听完了。 最后蒋瓛说道:“殿下,今日辽东纳哈出之子察罕就该进京了,其护送卫队有二百轻骑。” 朱标伸手抚了抚眉梢道:“无需理会,他想领多少人进京都由得他,本宫倒想看看他们爷俩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 第五百八十四章 礼部 区区两百骑在京城能翻起什么浪,人家都敢派嫡长子赴京,大明自然也得展现应有的气度,泱泱大国自有磅礴之气。 何况察罕如果不蠢的话,那自然会孤身入京,起码说出去还好听些,也能极大的缓解矛盾,毕竟处于弱势地位的是他们而非大明。 否则就不会是察罕入京而是朱标赴辽东了,所以这个时候大明要展现海纳百川的胸怀,辽东则是要展现出柔弱顺从。 蒋瓛应诺而退,朱标算了算时辰也起身朝着左顺门过去,要上早朝的官员应该都到了,与其在这等着还不如去那边闲聊。 刚出文华殿就见路旁跪着刘瑾刘安几人:“奴婢等叩见。” 朱标看着头上缠了一圈的刘瑾道:“回去歇着吧,本宫这边不缺人伺候。” 刘瑾面色如常含笑应诺,随即伏身而拜表示恭敬,而身旁的刘安赵淮安几人却是面色大变,有些惶恐不安。 朱标好似突然想起什么随口吩咐道:“昨日太子妃说起,李淑妃那边好像缺个殿前洒扫的奴婢,刘安你过去吧。” 刘安面色一白叫了一声:“殿下,奴婢……” 朱标眉头一皱不再理会径直离去,福贵赶忙跟上,他上朝从来都是只带着一个太监,福多则是留下看顾文华殿。 太子身形远去,一众奴婢这才起身,刘瑾忍不住痛苦咳嗽了几声,昨夜受伤着风惹上了伤寒,纵是有太医开药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是好不了。 跪在他身旁的刘安回过神搀扶,刘瑾甩手就是一个巴掌,清脆的响声让其余宫女太监都是心中一颤,有几个刚站起来的瞬间又跪了回去,刘瑾在宫中积威多年,不是这一夜可以消除的。 “干爹…” 自家太子爷走了,刘瑾强打起的精神瞬间就萎靡了,一巴掌甩完刘安没什么事儿他自己却是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刘瑾喘了一会儿才说道:“什么时候爷吩咐的事情还轮到你还嘴了?做奴婢的唯有奉召应诺的份儿,就是叫你去死也该心甘情愿笑着赴死!” 刘安愣了片刻,然后朝着依旧保持跪地姿势的刘瑾一拜:“干爹保重,儿子这就去淑妃娘娘那伺候了。” 随即刘安起身打起精神朝着周围神色各异的昔日同伴们一礼,然后扬这一张带着些许谦卑的笑脸躬着腰就朝着后宫方向走去。 几个原先被刘安欺负打压过的小太监都用恶毒的目光幸灾乐祸的瞧着刘安的背影,李淑妃的大宫女早就对刘安有怨言,这次他被贬去当最低贱的洒扫太监,有的是苦日子熬了。 文华殿前诡异的安静了片刻,这时候还跪在地上无力起身的就只为刘瑾了,有些人想上去扶,毕竟谁都不太相信蒙受太子多年信中恩宠的刘大公公就会这么彻底失权。 可想烧冷灶也需要自身能烧火,一般人可没这个资格,何况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出头的椽子先烂,谁都懂的。 稍显富态的福多现如今算是起势了,能站着同太子殿下喝茶的人可不多,于是赶忙走上前搀扶:“春寒地凉,小的搀您起来。” 刘瑾面色有些发白的起身笑道:“让福公公见笑了。” 福多躬着身子小声道:“您这是在打奴婢的脸了,您是什么身份,殿下宽仁最是念旧,等您养好了伤回来伺候,您还是您。” 刘瑾摇摇摇没说什么只是一行礼:“那咱就回去了,爷这边就都指望福公公伺候了,有些需要注意的可以问问淮安,再怎么着也得以伺候好殿下为主。” 言罢刘瑾就转身走了,从始至终都没看在旁默立以久的赵淮安,有几个干儿子干孙子赶忙要跟上,但都被刘瑾挥退了,他身形有些摇晃而且还在不断咳嗽,孤孤单单的朝着自己的小房子走去。 赵淮安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然后恭恭敬敬的朝着福多一礼:“往后小的就都要指望福公公照料了。” cxzww.com “哪里哪里,都是为了伺候殿下。” ………………… 朱标一行很快就到了班房,除了一些年纪以大颇为嗜睡的老臣外,其余文武都精神抖擞的闲谈着,有政务也有风花雪月。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岁万安。” “好,诸位爱卿都免礼。” 朱标顺遂的融入了这个大集体中,自觉有这个体面的官员都围上前要用储君说上几句话,朱标自然来者不拒,听到了就会有回应,温和待人言辞有度。 或是发觉太子殿下今日心情不错,武勋那边也忍不住了,几条雄壮的身躯往里一靠,几个侍郎御史就两眼一黑莫名踉踉跄跄被撞到了后面。 回过神来本在眼前的太子殿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张不断互相撞击的臀部,再看朝服纹饰,分明是一群粗鄙武夫。 几人面色涨红就要重新挤回去,他们可是有朝廷要政在同太子殿下商讨的,正是言谈正欢的时候,怎能受这群丘八的干扰。 但一位王御史扒着身前两个壮汉,靠着单薄如竹的体格奋力挤进中见,好不容易又模模糊糊瞧见太子殿下身姿的时候,两个雄浑结实的巨臀默契的相撞了一下。 王御史瘦弱的腰肢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整个人仿佛没了骨头一般向后倒去,被身后的同僚扶住,面色由红转惨白,下颚颤动胡须巍巍,张着嘴想说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快快扶住,王兄,你这是怎么了?” “刚才还挺好的,先扶到后边坐下。” 朱标身边一群大嗓门儿的武勋,自然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的张大嘴道:“近来可惹事了?” 上轻车都尉定国将军张大嘴义正严辞道:“那哪能,上将军前几日才提点过的,咱都记着呢!” 上轻车都尉是正三品武勋衔,定国将军是朝廷从二品武官职,这些其实都是虚衔,具体是否统军还要看大都督府的安排,不过在如何都有俸禄可领。 朱标目光扫过眼前几个憨笑的身影道:“整日少想着吃喝玩乐,巩昌侯南雄侯东平侯宣宁侯几个都奉命办差去了,京营的操练事宜现在都由你们几个负责,不得疏忽。” 几人正色应诺,张大嘴更是保证到:”上将军放心,几位侯爷没回来之前咱老张就住营里了!” 张大嘴嘴上没个把门的,其余几人心里很不的打死他,但嘴里也只能跟上,一齐保证尽心当差安守京营。 朱标欣然点头,然后就挥手让这几个一边去,礼部尚书这才喘着气挤了进来:“殿下,辽东纳哈出之子今日就该入京了,不知礼部该按什么规格接待安置。” 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目前来说辽东与大明还是处于敌对状态,但纳哈出之子来京蕴含的意义大家都心照不宣,规格太差肯定不好,但规格太高仿佛也不对,毕竟纳哈出同圣上的恩怨还不知圣上如今是个什么心思。 礼部也没胆子去揣测圣意,只好等着旨意吩咐,但左等右等不见,索性提前都布置了,用那个现在安排都不晚。 朱标闻言愣了一下,这等小事他还真没注意,看了眼礼部尚书道:“下朝后就由爱卿率礼部官员代父皇与本宫去迎开元王世子察罕,以迎国使之礼接待,就安置在本宫宫外的游园吧。” 礼部尚书自然听出太子殿下的敲打之意,不过敲打也比犯了忌讳后追责要强上不少,辽东若是能顺利归附则能省去多少麻烦,关于此事无论大小,都不是礼部一个衙门能担当得起的。 ………………… 第五百八十五章厉历风发 自洪武四年起纳哈出就自号开元王,也速迭儿并不承认此爵,不过也无力干涉辽东,只能听之任之,甚至为了安抚纳哈出还要继续给他加官。 大明本来也是不承认此爵的,正式的信使往来都只是称其为前元太尉,不过既然察罕主动前来了,朱标也不介意让他享受一下王世子的待遇。 纳哈出坐拥辽东半壁江山,而且其身为蒙古帝国开国元勋木华黎的裔孙,其身份在蒙古极为贵重,姻亲众多盘根错节,有了这面旗帜对未来招抚草原部族也会有极大的帮助。 如果能以区区这点儿礼遇让其罢战归附,那可就赚大了,别看大明现如今在辽东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高丽那边也能调援以两面夹击,但纳哈出依旧占据地利,手上还是有二十万可战之兵。 如果两军对垒自是简单了,但如果纳哈出只是依地险固守,靠着辽东气候严寒山川险阻,大明不出动二三十万大军根本没有攻下的机会,历史上纳哈出可是盘踞到洪武二十年才被解决的顽疾。 朱标的话自然也被许多人听到了,文武官员各有所爱,互相交头接耳了起来,辽东虽是苦寒之地但可不小,若是设立州府管辖他们或许就要有人去顶上了。 武将们则是有些不平,认为区区一个纳哈出之子也配得到这份礼遇,还不如直接让他们去把辽东打下来,将纳哈出父子拴在马后一路拖回来。 张大嘴等人跃跃欲试,他们虽也算是武勋,但可不算勋贵,正愁着没有仗打给儿孙留下个富贵传家与国同休的爵位呢。 他们是只想着打胜仗封妻荫子,至于朝廷能不能负担起大军远征的军饷粮草供给什么的,都不在他们的思考范围之内。 喧闹间午门城楼上的鼓声响起,一众官员赶忙起身整理了下朝服,然后有序的走出班房到午门前列队,文武分两班入朝,文由左掖门,武由右掖门,入内后,先于金水桥南依品级序立,候鸣鞭,各以次过桥,诣奉天门丹墀。 监察御史冷眼观望着一众文武,纵然是武勋们这个时候也是规规矩矩的,只不过今日还是有了个例外,一位御史面色惨白抚着腰跟在文官队列最后,形仪不整。 这自然是被记下来,说不准过会儿还要被弹劾,监察御史战天斗地,对自己人下手也是毫不留情的。 朱标站在最前回首一望自然也看到了,他对这个王御史还是稍有印象的,方才好像还说过几句话,记得此人挺正常的,怎么突然不会走路了。 见奉天门尚未打开就让福贵过去看看,得到回复后也是不禁摇头,挥手招来监察御史吩咐道:“王御史在班房腰部受伤,事发突然未及报备,方才记下的撤销吧。” “诺。” 一旁的胡惟庸恭维道:“殿下仁慈宽厚是为臣等之幸。” 朱标笑道:“小事耳,岂当丞相如此夸赞,文武百官皆为臣子,协助圣上梳理天下有功,本宫理当照抚。” 胡惟庸沉吟半晌,朱标瞧了他一眼也没再多说,有些话不过是用来试探的,说的是什么其实不重要,接了话,互相自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意味。 没一会又一通鼓声响起,众人按照以往的规矩入奉天殿内朝拜,当今圣上端坐龙椅俯瞰群臣,面对赫赫天威,天下最有权势的一批人仿佛柔顺的羊群一般恭谨。 朱元璋看着下方的百官挥手道:“众爱卿免礼。” 鸿胪寺官唱:“百官奏事,各衙门依次进奏!” 胡惟庸先上前一步奏报中书省政务,然后是徐达奏报大都督府军务,然后才轮到各部衙门尚书侍郎。 今日朝会很平淡,也没有什么需要朱标开口的,于是一直肃立观政,很快也就结束了,皇帝先行一步退朝,其余官员再送太子,然后各归府衙各尽其职。 谨身殿内爷俩正在坐着喝茶闲聊,书案上的奏章也不多,所以俩人都不着急,老朱突然想念起自己两个宝贝孙儿,本想从儿子这听听信儿解解馋。 结果自然是一问三不知,朱标黑着脸听着自己父皇的抱怨,他一天操心内外政务忙的晕头转向,哪有时间陪着两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婴儿。 “父皇想念孙儿,着人去东宫抱来就是了,何必在这儿为难儿臣。” 朱元璋眼睛一亮:“今日天气好,是该抱出来透透气,这个时辰应该醒了吧。” cxzww.com 朱标直接对福贵吩咐道:“去请皇孙来这儿,把奶娘也带上,先将她们安置在华盖殿。” “诺” “那个谁,给皇孙多穿戴不得受凉了。” “奴婢谨遵圣谕” 福贵快步离去,朱元璋笑着起身在屋里晃荡起来:“咱可有日子没好好瞧瞧那两个小崽子了,夜里忙完想见,你母后怕孩子受风一直拦着。” 朱标喝了口茶道:“再有两个月就不怕了,到时候父皇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抱过来就是了。” 朱元璋笑了几声:“不知不觉咱也祖父了,比常人晚了些,但好在一口气抱了两个大胖小子,哈哈哈。” “那父皇可该多笑笑了,再有几个月又能抱上一个,昨夜落华同儿臣说王氏应该也是有了。” 老朱本以为是大儿媳妇又有了,一听是什么王氏笑意就少了几分,不过还是高兴的,子孙昌盛瓜瓞绵绵总归是好事。 正想着要奖励一下那什么王氏的父兄,才反应过来王氏到底是何人,这也幸亏朱标东宫里的女人不多,否则老朱这一会儿可还真不一定能想起来。 “是那个高丽公主?嗯,好事,于国于家都是一桩喜事,咱该派遣使臣去高丽走一趟了。” 高丽的具体情况老朱或许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大体情况肯定是了解的,朱标同高丽的联系还是通过亲军都尉府,那一举一动自然就瞒不过老朱的眼睛。 当然了,朱标从始至终也没打算隐瞒,无论此事成否都对大明有利无弊,毕竟高丽已经走到了王朝末年,稍有长远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来,吃绝户虽不道德但真可谓一本万利。 朱标挥退殿内的奴婢才开口道:“高丽正经的宗室子弟不多了,老弱妇孺居多,父皇也知道现在这个高丽王血脉不纯,他们现在能指望就剩沈王脱脱不花了。” 朱元璋也回龙椅道:“也速迭儿自顾不暇,去年南下损兵折将,无论是鞑靼还是瓦剌都有大批不满的,他竟然还有闲心想扶持一个高丽王,怕是想的太多了。” 朱标敲了敲身前的书案道:“儿臣以为就是因为他内忧外患,这才想让高丽以及纳哈出在辽东在东海牵制住我大明的注意力,让他有时间解决内患。” “南下失利,但也速迭儿的亲卫以及瓦剌的伤亡其实尚可,真正伤亡惨重的是哪些分散在草原各处的大小部族青壮,他们的部族老弱病残不提,妇孺牲畜可是珍宝,也速迭儿只要趁此机会吸纳培养,不出十年就有了一批真正的心腹近卫。” 朱元璋沉默片刻道:“看来得放天宝奴他们也去抢这块肉了,也速迭儿是个危险的人,狼子野心,不能给他太多机会,否则必成大患。” 朱标笑道:“养狗就是为了让他去同别的狗嘴里抢食,否则养他干什么呢?天宝奴儿臣也见过了翻不了天,何况堂兄坐镇北方,他的性格能力父皇还不清楚么。” 朱元璋缓缓点头:“文忠器量沉宏,人莫测其际,其临阵踔厉历风发,遇大敌益壮,确实可以托付大事,多年累功至今,也是时候给他封王了。” ………………… 蒋瓛 第五百八十六章 皇孙 朱标应了一声道:“那应该同姑父说一声,晋封王爵也绕不过姑父。” 大明现在其实是有两位曹国公的,也就是李文忠的亲父,当今皇帝的姐夫李贞,父子同爵在历朝历代都是少见的,但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儿子的爵位盖过老子吧。 何况老朱对自己这位姐夫极为敬重,洪武元年,就拜驸马都尉、镇国上将军,封为恩亲侯,李文忠立功受国公爵时,又给李贞特进荣禄大夫、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右柱国,晋为曹国公。 这等恩眷其实也是有原因的,老朱本就极重血脉亲情,当年在乱世荒灾之中朱家并不好过,唯有二姐朱佛女与二姐夫李贞家境比朱家稍好一些,对朱家常有帮扶,朱元璋幼时没饿死也是多亏了姐姐姐夫照顾。 当然还有一位长姐,但她出嫁得很早,没像二姐一样对娘家有所照顾,当然这也不算什么,毕竟当年谁家都吃口粮都不容易,可朱元璋刚从红巾军时,曾被元兵追杀,受伤逃至长姐家寻求庇护,但姐姐与姐夫王七一因害怕受到连累,竟将亲弟拒之门外,此亲也就断了。 后来开国之后,自家父皇绝口不提长姐,以二姐朱佛女为长姐,一路从孝亲公主到陇西长公主,李文忠父子晋封曹国公后加册曹国长公主。 谈起李贞老朱自然也就想起来自己逝去多年的二姐,他现在虽富有天下了,可却还是没让姐姐在生前享受过一天的富贵,恩情未报思之有愧啊。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有日子没见过姐夫了,这是咱的不对,标儿,你也知道你姑父的为人,恐怕是不愿意再受这样的恩典了。” 朱标忍不住笑道:“敕免常朝,赞拜不名,父皇还特别赐允他穿五爪金龙的龙袍,这等天恩姑父自然是要惶恐不安的。” “恩义深重,言莫能报,你姑父六十有九了,马上就是古稀之年,能让他多享一天富贵是一天吧,将来咱去了下面也好对姐姐有个交代。” “标儿,咱当了皇帝,你姑父对咱还是有些敬畏疏远了,有些话咱说了他更惶恐,他向来最看重最亲近小辈,你这几日去一趟吧。” 这等话朱标也没法接只能应诺,不过老朱是何等人物,感伤悲哀不过一瞬之事,马上就把注意力放回正事上面。 “纳哈出的儿子到了,你是什么打算?” 朱标正色道:“能稳则稳,就算纳哈出暂时下不了归附的决心,也要让其不得同也速迭儿再有联系,如果让草原辽东高丽连成一线,那大战马上就要再起了,我大明本以稳固之势又要起动荡了。” 朱元璋心中算了一算:“嗯,也速迭儿能调动的最起码还有二十万控弦之士,纳哈出盘踞辽东屯兵金山最起码也有近二十万之数,高丽最弱但二军六卫加起来十万所属是有的。” 朱标点头道:“而且这三部都不缺马匹,让他们串联起来的话确实是个大麻烦,好在他们心思各异,也速迭儿弑汗篡位,纳哈出一系向来都是忽必烈一系的忠臣良将自是不愿臣服阿里不哥的后裔。” “至于高丽也受够了元朝的压迫,不愿再回到那段屈辱的关系中,而且高丽不久前才与纳哈出因为领土又产生了冲突,总归来说还是缺一个能让各方信服的领头羊一起对抗我大明。” 朱标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三方都明白这点,但又实在没有破局的办法,所以纳哈出才会派其子来京谋条后路,当然也是想要待价而沽,毕竟辽东位于草原与高丽之间最是关键紧要之地。” 朱元璋欣然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咱的底线就是国公之爵,就看他纳哈出敢不敢要了,他敢要咱就敢给。” 朱标先是沉吟不语,过会才说道:“儿臣明白了,不过想来纳哈出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会为子孙计,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他是不敢要的。” 朱元璋哼笑一声:“纳哈出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你也别太高估他。” “是。” 就在这时候殿外传来声音福贵福多各抱着一个严严实实的襁褓走了进来,朱元璋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哈哈哈,咱的两个好大孙儿来了,快让爷爷瞧瞧胖了没有。” 福贵福多赶忙跪下捧着襁褓道:“奴婢替皇孙向皇爷爷磕头问安。” “嗯,好啊”朱元璋乐呵呵俯身看了看两个流着口水圆瞪着双眼的白胖娃娃,都亲呢的轻轻抚摸了小胖脸,然后还是先抱起来自己的长孙。 朱标也走过去抱起了亮儿,对自己父皇的选择他毫不意外,长子长孙就得这么明确,小不忍则乱大谋,就算是怜惜小的,也最多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 今日天气原本就不错,谨身殿内还有其他布置,所以还是比较热的,襁褓中的两个孩子开始不住的伸手蹬脚想要摆脱束缚。 朱标抱着儿子坐下,伸手将手指放入孩子的脖颈处,感受到体温确实有些高就帮他解开了厚重的襁褓:“父皇,孩子好像有些热,放出来玩吧。” 朱标做事向来关注细节,但老朱同志就不是这个性格了,颇为兴奋的皇帝陛下正前后晃悠着怀里不知所措欲哭无泪的长孙,一点没感觉孩子可能热了。 老朱不耐烦的说道:“啊,咱晓得,你忘了你小子就是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还指挥其你老子来了。” 朱标嘴角一抽,心想本宫这么大点的时候,正是战乱不休征伐频频的时候,您老常年在外南征北战,一年到头才有几天是在府里带孩子,我可都记着呢。 朱标怀抱穿着小红肚兜的儿子看着面前的爷孙俩折腾了好一会儿,到最后以老朱的身体素质都额头见汗了才停下。 而襁褓里的阳儿这才回过神,小嘴一瘪大颗大颗的泪珠瞬间就流出来了,哭闹着挥手蹬腿,以己度人,老朱估摸着孙子这会儿应该也是热了。 cxzww.com 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御案上的各种东西左右扫开,将长孙上面边哄边将襁褓放在书案上,终于解开了襁褓,舒服了许多的孩子哭声这才小了一些。 见那张大脸还敢凑上来,有些小脾气的皇长孙一脚就蹬在其下巴上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推,希望他能离自己远点儿。 才几个月的孩子最是可爱,身为祖父的朱元璋自然不会跟自己的亲孙子计较,乐呵呵的逗着孩子,看着眉眼同自己标儿幼时极像的孙儿,心都快化了。 这时殿外又传来通禀声,是胡惟庸领着中书省几个官员一起来了,这倒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早朝能解决的政务有限,主要还是靠私下的小会,中书省总理全国政务,领辖六部,职权甚重,其官员自然是这谨身殿的常客。 朱元璋抱着孙儿坐回龙椅道:“叫进来吧。” 很快胡惟庸以及中书省左参政陈宁等数位高官一齐走了进来:“臣等参见圣上,拜见太子殿下。” 朱元璋挥手笑道:“都免礼吧,来人给诸位爱卿赐座。” “臣等谢过圣上。” 胡惟庸笑道:“臣今日出门的时候就瞧见枝头上喜鹊翩飞鸣叫,果然今日就有幸见到了两位皇孙,真是托天之洪福啊。” 陈宁也是附和道:“两位小殿下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臣等虽未有福分见太子殿下幼时,可如今却是比众同僚早先得见皇孙了。” 其余人自是不甘落后,他们其实也不容易,当今圣上开国之君,根本不屑听溜须拍马逢迎献媚之言。 原先还可以夸太子殿下,可如今太子殿下也开始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以练习国政了,再夸就不对劲了,而且圣上也听多了夸赞太子的话,都已经理所当然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皇孙降世,圣上正是稀罕的时候,这时候不趁机表忠还等什么呢? 朱元璋听的高兴,索性抱着孩子走了下来给一众高官看看什么叫天资粹美地表英齐的绝世好孩子,这一看就更了不得了,什么好话都止不住的往外蹦。 ……………… 第五百八十七章 余粮 热闹开心都是大人的,两个孩子自然受不了这一群陌生人围着他们品头论足,很快便大声嚎哭起来,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着人赶快抱去华盖殿送到奶娘怀中。 等孩子离开后朱元璋和朱标落座,几位朝廷大员尚有不甘的咂了几嘴,感觉数十年寒窗苦读积攒下的文采还没展示完,怎么两位皇孙这就被抱走了。 朱元璋摆了摆桌子道:“中书省几位爱卿都来了,这可是少见,是有何事奏报?” 朱标也是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这次来的人基本都是胡惟庸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虽说在京官员的升迁任免都出自皇帝之手,但胡惟庸毕竟是当朝丞相,还有的体面还是有的,他举荐的人皇帝一般也都会准其所奏。 这看似是结党营私,但其实是官场无可避免的事情,无论身居何职,你手下要是没有一手提拔的亲信心腹那办什么事儿都是推三阻四困难重重,宰相如此县令也是如此。 还是胡惟庸当先发言:“中书省秉承君意,掌管机要,是才臣等将去年整年的政令从头梳理了一遍,有些当时搁置的问题需要重新向圣上禀明,恭请圣心独裁,所以臣等才一齐来面君对奏。” 朝廷每日需要处理的全国政务数不胜数,绝大多数都尽快解决了,但也总会有些存在争议或者受限于时局的,如果情况又不是太迫切,那么就会留中搁置起来,等日后处理。 去年朝廷于外四面用军,于内天灾频发,国库空虚赋税难收,所以搁置下来的事务不少,这些都在中书省留存。 今年情况还是不错的,元旦朝会上皇帝也说过今年朝廷要以休养生息为主,不准备再主动对外兵了,所以中书省同户部一核算,就算留出一部分预算给天灾人祸,朝廷竟然还能有些余粮,这可是从开国至今头一回啊。 朱元璋闻言也乐了:“问过户部尚书了没,难得有点余粮他还不死死藏在户部库里等着还债?” 中书左丞陈宁笑道:“臣等同户部核算的时候也担心过郭尚书会藏着掖着,毕竟户部是欠着江南几大世族一百多万石粮食,可没想到郭尚书坦然的很。” 中书参政看向朱标拱手道:“还是多亏了殿下,否则这个时辰臣等恐怕还在户部听郭尚书扯着嗓子哭穷呢?” 中书平章政事赵延年捋须摇头:“郭尚书真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明明有了太子殿下的保证,临了临了还是让臣等保证,如有变化中书省要想办法补上缺口。” 朱元璋乐呵呵的,可见他对自己任命的户部尚书极为满意,要的就是这个不吃亏抠门儿的劲头,咱大明多穷啊,再有个大手大脚撒钱的户部尚书,日子还能过么! “标儿,赵爱卿可是在怕你赖账了,这朝廷欠的粮食你真要一力承担?” 赵延年赶忙告罪:“臣可万万不敢有这个意思,圣上绕了老臣吧,否则这以后臣还哪有脸面去东宫拜见太子殿下了。” 殿内的气氛还是很好的,其实主要还是因为皇帝心情好,臣子们不战战兢兢惶恐难安,那自然都会配合的什么都好了。 朱标站起身应道:“已经有眉目了,其实也是老生常谈了,去年也在朝会上议过,我大明开国至今对各方都采取封锁之态,对外往来贸易受限,商业不兴货产难消,不说如同前元甚至都比不上南宋之时的局面。” “诸位爱卿都是治国干才,应当知晓商者贱业但就如同活水能往来财货,我大明于外贸易封锁是有倭寇的因素,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开国时的国策,现在局面好转是该变一变了。” 朱元璋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下面几人的表情,中书左丞陈宁沉吟道:“商贸于国之利臣等自然也清楚,只是不知当下之局是否合适,我大明虽不同开国之时百废待兴,但其实根底还是尚有空虚。” 胡惟庸也道:“臣翻过宋元遗留下的文书记载,宋代时与有银货往来的国家有五六十个,而元代则多至一百四十余个,各色蛮夷随船而来算是盛况,但蛮夷毕竟是蛮夷,粗鄙不堪且极好在我中原传播鬼神邪教,诱使百姓归附……” “臣附议胡相所言,海贸看似风无限,但内里却是库藏为虚,臣以为我大明的根本在于农,量产足天下安矣,又何须同蛮夷打交道。” 如朱标所料,官员们求稳,不愿在日渐昌盛之际平生波折,其实主要还是怕背锅,太子爷怎么搞都有圣上罩着,出了问题刀子还是得往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头上砍,谁让你没有尽到规劝主君之责。 而且朱标也看出自己父皇也有忧虑,胡惟庸其实说到点子上了,不同于宋朝时的商品贸易为主,元朝时往来的外来人员已经转变为以各宗教的传教士居多,老朱对教派还是很抗拒的,因为他清楚宗教能对穷苦百姓产生多大的影响。 开国五载年年都有人造反,基本都是他们鼓动的,偏偏就是杀之不绝斩之不尽,他自然是不想大明再来一批蛊惑人心的家伙。 几名朝堂重臣说完自己的话后顿时就有些后悔了,真是大意了,怎么能没有一个支持殿下的,着实不该! 赵延年是最后一个说话的,这时候赶忙咳嗽一声,就仿佛刚才的话没说完,只是卡住了:“虽有些急切,但殿下所言也是极有道理的,倭寇之患虽未彻底平定,但也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了,臣以为……” 很快,朱标这个当事人已经被彻底排除在外了,几位中书省大员开启了唇枪舌剑,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尤其是站在朱标这一方的平章政事赵延年,简直是文曲星下凡显圣。 利弊得失以及大利隐患都被说的彻彻底底,能站在此殿内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看问题也绝不会是浅显的那点,更不会仅仅是为了打压商人。 商人算个什么东西,这几个别看在朱家父子面前陪着小心,但在外那个不是跺跺脚就能震动一州官场的,真有心针对,还不是想怎么摆弄就这么摆动所谓的豪门大贾。 零点看书 朱标其实也清楚此时大开海贸其实早了些,这次本就是为了看看朝廷上层官员对此事的态度,区区百万石粮食哪用这么大费周折。 无论是走茶马司贸易还是从南洋诸国收购都能在约定期限前将欠粮补上,这事管朝廷立信大事,朱标怎么可能将此寄托在风险极大的海贸上。 官员们的反应在朱标意料之中,虽然不看好的居多,但其实是欲拒还迎,只不过是摸不准皇帝的心思,担心出了大事要替太子背锅而已。 有些锅替储君背了是荣幸,忍一忍早晚有翻身的机会,可有些锅背了是翻不了身的,因为死人不用翻身。 何况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在往上其实也没什么提升的余地了,自然是求稳为主,免得连累了一家老小。 赵延年站出来就是为了让朱标可以自然的退回去,君主是不需要也没必要下场同臣子们争论不休的,赢了也没意义,输了还要大家磕头赔罪。 朱元璋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这些你们下去连同六部衙门去议一议,就别在咱这吵了。” 众人自然是从善如流,整齐的躬身一拜道:“臣等御前失仪,请圣上恕罪” 之后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很自然的开始讲起去年遗留的政务,其实大多都是朝廷调拨粮款就能解决的,现在手里有点余粮自然好办。 等众人向皇帝太子行李告退后朱元璋摇头道:“这下好了,国库又干净了。” 朱标笑道:“不是还剩点,赵延年可说是特意为父皇省下用来扩建宫阁的。” 朱元璋哼道:“文官们来搜刮一圈了,都督府的武勋们还能消停,等着吧,不出一个时辰就都跑来向咱哭穷了。” …………………… 第五百八十八章 谋利 朱元璋还是高估武勋们的耐性了,还没到半个时辰,徐达傅友德为首的武勋们就舔着大脸推推搡搡的来了,上来就说上位您可不能偏心,这朝廷好不容易有余粮了,下面弟兄们的刀枪甲胄也该换新的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文官那边都给了,还能不给自己的嫡系班底,如此一来朝中文武官员俱欢颜,唯有皇帝家要掀不开锅了。 朱元璋着人去华盖殿将两个孙儿接回来,但这次也没兴致玩了,一手抱着一个感叹道:“咱本想着今年有点家底儿,先给你东宫扩一扩,这孩子眼看着也就大了,总得先预备着。” “现在可好了,别说扩皇宫内的宫殿了,就是京城宫墙的修筑恐怕都要停一停了。” 朱标道:“今年朝政支出的预算还是按往年那般省吃俭用算的,所以乍一看国库有余下的粮款,其实怎么可能够呢,上至京城各衙门下至地方府县都是饿久了。” 朱元璋自然也清楚,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将银粮都调拨了出去,而且这笔银粮走的是国库的账目,也是掏的他的家底儿,相信没人敢贪污,否则就是胡惟庸徐达这两个领头要粮的也没法向他交代。 朱元璋意有所指的感叹道“咱这当上了皇帝,结果家底儿却是比当年做大帅时候还少了,这没钱的皇帝不好做啊。” 朱标了然应道:“父皇放心,儿臣都会操办好的,今年不仅欠的粮款要还上也会让父皇的内帤扩充起来,不至于如此束手束脚。” 下半年江阴侯吴良就要出海了,其实早就有不少目光长远之辈盯上了这次契机,宋元时期的大商贾豪富谁不是从海贸获巨利而肥,他们早都有心出海可却被国策以及倭寇所阻,一家一户根本无力与之对抗。 而今太子殿下有心派遣水师出海,这可比他们自己去安全不知多少倍,自然是迫切的希望得到一个机会,银钱开路也就有门路通到了朱标这里。 微商晋商以及各地经历过宋元海贸的世家大族都是如此,尤其是以陈张两家为首的江南世族,尽心尽力的为江阴侯水师筹措物资,其实求的就是这个。 他们也都清楚朝廷现在对此不看好也不急切,唯有太子殿下有意,所以他们为了自身利益也是要尽全力支持的。 朱标对此来者不拒,开海贸商路本就要民间参与,否则不就又成了朝贡贸易体系了,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所获之利巨大,为何却被朝野诟病? 不就是因为各阶层经济利益分配不均,郑和下西洋官营贸易获得了巨额财富,但是郑和下西洋属于朝廷垄断经营,其实朝廷垄断本也没什么,毕竟在大明商人的意愿算什么? 但不该由皇室独占海外贸易的收益,朝廷花巨资建立远洋舰队,可一切收益却都进了皇帝的内帑,朝廷和官员不但没有从海外贸易中获益,反而因此利益受损。 当时采取的海外贸易政策,吃相实在有点难看,不但与宋朝时期鼓励私人海外贸易无法相比,连元朝时期被诟病不已的官私合营的官本船体制都不如。 上至朝廷官员下至私人海商和豪强贵族都没有获得一丝利益,各方不满之下最终导致郑和下西洋被丑化为劳民伤财之举,最后自然是偃旗息鼓了。 朱标不是个喜欢吃独食的人,他看的从来也不是一时的得失,平衡各阶层的意愿使其尽皆获利才是正道。 朝廷的官营无需垄断,以朝廷的体量完全可以吃下最大的那一份,其余的也足够士农工商都吃上一口了。 安抚完自己父皇,朱标就起身告退出了谨身殿,这个时辰察罕也该入京了,不过却是没有必要这么急切的去见他。 越是想得到什么就越不能表现的太迫切,大明急切辽东其实也一样,被夹在蒙古和高丽之间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否则察罕也不会这么日夜兼程赶来京城了。 ahzww.org 朱标到了武英殿落座传召通政使司陈佑宗以及茶马司司丞苏志,很快俩人就到了,规矩的行礼参拜后朱标给陈佑宗赐座。 一番推辞后陈佑宗含笑朝着一旁的苏志点点头然后就施施然的坐下了,苏志面上赔笑但心中自然羡慕不已,能有资格得殿下赐座而谈可不多啊,不知自己何时猜能有此尊荣。 朱标在上看的分明,这也是敲打苏志好好当差,苏志也是他提拔的人,去年本该就展现其价值,但因为白灾北方开战,茶马司的生意自然是做不了了。 虽无过错但也还没什么功劳苦劳,朱标自然不可能让其同陈佑宗一起落座,那样的话就不是敲打苏志而是敲打陈佑宗了,毕竟两者身份品级都差着呢。 “苏志,今年的春茶以及去年的陈茶可都请点好了?” “回禀殿下,都请点好了,绝无疏漏。” 陈佑宗转头上下打量了苏志几眼,官场上说这般绝对的话可是大忌,一旦出了纰漏可是要担重责的,不过看此人的样子倒也不像鲁莽之人。 朱标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好,将茶马司交给你倒没辜负本宫的期盼,要的就是这般干脆利落。” 苏志躬身拜道:“微臣侥幸得殿下看中提拨,至今无寸功报于殿下,思之念之昼夜难寐,羞愧不已恨不得陨身以报,自是不敢疏于公务。” 还不等朱标反应陈佑宗就起身道:“苏司丞忠于职守更难得是知恩图报,可见殿下目光如炬知人善用,此圣主贤君之能啊。” 苏志赶忙转身向陈佑宗一礼,俩人互视一眼隐有惺惺相惜之感,朱标在上面看的嘴角微微抽搐,本宫叫你们俩来是有正事相商的,不是让你们交狐朋狗友来的。 “两位爱卿就不要客套了,苏志,你既有心本宫也就不多嘱咐了,还是按着去年的规划,以得利为主,该怎么做该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了,切莫让本宫失望。” 苏志面色一正郑重应诺一声,他清楚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性格,拍马屁的话说得再多也动摇不了这位的心,最多只是锦上添花而已,真要想得看中受栽培还得看做事当差的真本事。 朱标挥手让富贵将方才他亲笔书写的手令交给苏志,茶马司司丞位卑官小,一下带着如此多的茶叶布匹铁锅等物资北上互市贸易很容易被沿途官员卫所设卡盘剥。 别以为他们不敢,左右又不是亲身上阵,真要被朝廷追责就推几个小官小吏出去砍头,反正无凭无据刀子也不可能落到他们头上。 苏志捧着手令躬身而退,殿内也就剩陈佑宗了,看着远去的苏志开口道:“蒙古新败损兵折丁,恐怕苏司丞此行所获之利不会太大,殿下要有所准备才是。” 朱标挥手让人看茶,刘瑾不在这些奴婢真是没一点自主性,只能是暂且忍一忍了,等茶端上来朱标才开口道:“蒙古已经被我大明封锁了五年了,就算寻常牧民此次经受天灾人祸买不起茶叶物资,但那些享受惯了的前元遗老遗少可都还眼巴巴的等着呢。” “何况此次本也只是为了试探当年元顺帝败逃大都时所裹挟的大量白银是落到了也速迭儿手里还是依旧在鞑靼诸王的手中。” 陈佑宗自然也听说过此事,捋着长须道:“殿下也知道北边虽有禁令封锁但还是有人偷运私贩物资至草原贩卖谋利,臣知晓他们多是同鞑靼商人交易,而且多以金银结账。” 朱标其实也早就接到这个消息了,点头道:“此次互市就是以鞑靼各部为主,也速迭儿和瓦剌那边是不准备互市的要继续封锁,分化瓦解兼施。” “此策甚好,纵然瓦剌还可以从鞑靼这边购买,但两部矛盾早以彰显,鞑靼必然是要提价出卖,瓦剌现今穷苦好战,必然会加大其对立之势。” ……………… 第五百八十九章 商帮 俩人谈了一会儿北方的情况,对大明上下来说唯一的威胁依旧是那里,蒙古再如何颓势也是当世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 随后步入正题,陈佑宗不仅是朝廷的通政使,也是朱标同天下各大商贾世族交流的中间人,能有本事找的上陈佑宗的才有资格被朱标略微关注。 连陈佑宗的关系都攀附不上,那自然也就没有资格同太子一起做些什么,这也是为何这两年通政使司陈佑宗在朝中地位隐隐有些超然的原因。 朱标放下茶杯道:“本宫在宫里都听闻陈府过年比皇宫都热闹,从元旦至今都是车马如龙啊。” 陈佑宗笑道:“何止是车马如龙,臣家中库房都已经堆满四座了,礼品还是源源不断的送来,天南地北奇货珍宝之多啊,臣也是开了眼界了。” 朱标的闻言感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同这些人打交道不容易,于爱卿士林声望也有损害,辛苦了。” 陈佑宗摇头:“为殿下当差是本分,也是臣的福分,不过腐儒愚生几句酸话而已,值得什么。” 朱标闻言也不再多说,他于陈佑宗有知遇之恩,而今又娶了其嫡女,早就是利益一体了,宽慰安抚的话要说,但也不用说太多,说多了反而显得生分。 陈佑宗收的那些礼物都是替朱标收的,早早晚晚都会送进宫里,其实这两人都不在乎这点玩意儿,陈家富贵传家百余年什么没见过,朱标国之储君未来必然是要坐拥四海的。 朱标或许会缺粮缺人但绝不会所谓的缺奇珍异宝,那些对他来说最是无用之物,前几年还颇喜爱前代唐宋名家书画字帖,现如今忙于政务看都懒得看一眼了。 也就剩把玩玉饰这点儿小爱好了,而大明雕刻玉饰最出众玉匠也早都被皇帝传唤入京专为太子一人使用了。 “名单本宫看过了,可也就是看过了,哪家成哪家不成还得问问爱卿的意思。” 陈佑宗沉吟片刻回答道:“各家各号都有厚礼送上,若真要细究甚详不太可能,只能是从其所在的商帮来看了。” 商帮的形成原因其实非常现实,就是为了抱团取暖,士农工商,任何朝代中出门买卖的商人,他们在经商路上经常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一些地方官吏以及当地帮派都会以各种名义剥削他们。 “现如今微商几家诚意最大,实力也是名列前茅的,殿下也知道,徽州保界山谷,山地依原麓,田瘠确,所产至薄,导致多出商人,而且微商之首江家同圣上还有几分渊源。” 朱标闻言一挑眉,后面一句才是重点,略一思索才想起来当年自家父皇挥师入皖之时,大商江元曾主动献十万两以求平安。 那时候军饷匮乏,无论如何也得弄到饷银抚军了,江元主动献银省了波折也给其他豪商打了个样儿,所以这份情却是有的。 朱标问询道:“微商所经何物?” 陈佑宗捋须道:“歙砚、徽墨、澄心堂纸、汪伯立笔,此四宝唐宋之时便常为朝贡之物,现如今亦是,但凡稍有家资的文人墨客都会求购这一套装置门面。” 朱标瞧了眼身前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道:“文房四宝恐怕非适宜海贸之物,东瀛高丽或会抢购,但其余藩外之国可用不上。” 陈佑宗沉默片刻,朱标若有所思道:“有什么就说吧,此处只你我君臣何须忌讳太多。” “江淮从事贩盐者多是微商之属,拥船只千艘……” “私盐?” “原先是半官半私,但据江元之子所言,如今都以换自开中法所获盐引之盐。” ahzww.org 朱标若有所思的敲着书案:“可信?” 陈佑宗自是不敢担保:“臣只知晓自前年殿下南巡敲打李家之后,江南以贩私盐起家的都以销声匿迹了。” 朱标沉吟片刻道:“让他们交出五百艘船给漕运总兵府,再出三十万石粮食送往杭州,此事既往不咎,但若再犯抄家灭族。” “诺。” 这就是要付出的代价了,想必他们也早有准备,盐业暴利但却有抄家灭族的风险,海贸同是暴力,虽也有船覆人亡的风险,但总归不至于全家死绝。 陈佑宗神色不变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晋商了,这几年因朝廷开中法的缘故,几大山西豪商身家倍增,太原、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数十万不敢称富。” 朱标清楚晋商想要加入海贸估计是挺闻到了朝廷准备停止开中法,所以才会如此迫切,他们的驼队船队可不敢停下来。 “可以,三十万石粮食二十万两银子,让他们自备出洋船队,能吃多少就看他们自己能有多大胃口。” 想跟着朝廷吃第一口螃蟹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自元末以来海贸断绝,谁也不知道海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而且近海都有倭寇横行,没有朝廷水师庇佑他们出了海就是肥羊。 后面还有闽商,他们倒是不用出太多,因为在海贸这方面他们可真是祖传的本事,经验无比丰富,水师出海远洋有很多地方也得仰仗他们。 几处地域性的商帮,加上几十家大商号,再加上当第一的水师力量,这基本就是大明对海洋的的第一次尝试了。 看似商人占了大头,其实他们加起来也比不过朝廷,甚至说是九牛一毛也不为过,当今天下有多少织造丝绸瓷器的都是属于官营的,朝廷的生产力要远远超过商号太多太多。 何况贸易归来后该收的商税谁也别想赖掉,朱标从不担心海贸是否会赔本,担心的只是大海无情,数万人的水师船队又如何,在惊涛骇浪中也不过几片无根浮萍而已。 朱标同陈佑宗商谈了有一个多时辰,陈佑宗才拜别而去,他回府后还要传达太子的意志于各家各户,林林总总的安排与大致的利益划分还需在商谈。 朱标这会儿连喝了三倍热茶,额头都有些见汗了,福贵小心翼翼的在旁用袖子给他扇着风,一副期待受到认可但又怕受到呵斥的模样。 朱标淡漠的吩咐道:“偏殿左侧青龙木柜里有扇子,去取来吧。” “诺” 太监身上常用香料,福贵刚上位用的也就一般,朱标闻着有些刺鼻,很快富贵就回来了,轻轻的给他扇起了风。 “奴婢伺候不周,回去就领罚。” 朱标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过了许久才道:“回去好好问问刘瑾。” 福贵眼中闪过欣喜,他最怕的就是殿下不理会不吩咐,那样的话就是根本没准备将他长留身边伺候。 朱标此时所想的就是还要不要在榨一榨豪商们的底子,方才别看要了一些,但其实很少,若落在一家一户上是多,可朱标是对商帮要的,他们凑一凑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想了一想还是算了,这笔银粮加上下半年在从别处找一找,明年很轻松就能还上江南世族的百万石粮食了。 商人依托大明开国之初政策宽松商税不高才缓过气儿来,没必要这么急着压榨,他们纵然仗着比百姓厚实的家底儿熬过了元末乱世,但也肯定是放了不少血,丢了不少家业。 等海贸通顺了再提商税细水长流吧,当然该有的限制也得更严厉些,官商勾结必须限制预防,权与财总不能都让他们占了,大明可不是商人的大明。 朱标叹了口气,打孩子也得等他长大些,这会儿一用力打死了可不好,老朱打儿子都是六七岁才开始下手狠揍的。 ………………… 第五百九十章 出宫 朱标起身在殿内活动了片刻,问了问时辰后站在书案前提笔书写同时吩咐道:“你即刻出宫将此拜帖送去曹国公府,本宫一个时辰后要去拜见老国公。” “诺” 提前一个时辰去拜帖稍显仓促,不过到底是自家人,而且朱标早些年其实也没少去还是恩亲侯府的李家,所以也不用太过客套。 福贵走后朱标坐回位子上,看着空荡的大殿有些茫然,一桩桩一件件的大小事务犹如水滴一般倾覆而下,有时候真是让人想要逃避。 fantuankanshu.com 放空了一会儿吩咐道:“去请晋王齐王过来,对了,先让他们换身常服。” 一名武英殿伺候的太监应诺而去,这时候门外也传来通禀声,礼部左侍郎求见太子殿下,朱标自然是要接见了,也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很快礼部侍郎进殿行礼参拜,朱标伸手虚扶到钱:“爱卿免礼,来人,给赵侍郎赐座。 “老臣谢过殿下。” 客套了几句后就进入正题了,赵侍郎开口道:“臣等奉命去迎接了开元王世子,世子在城门外向宫城方向行大礼谢过了圣上,然后仅带着二仆随我等回了京城,住进了殿下特意安排的游园。” 朱标满意的笑了笑,察罕的态度很让人欣喜啊,从他身上也可以看出其父的大致态度,如果顺利辽东归附就在此一举了。 说实话纳哈出挑的时间不错,正是也速迭儿准备串联高丽共抗大明的时候,现如今手上还有高丽沈王脱脱不花这张牌。 “世子还特进献雪蛤膏、千年野参王、百年宝参以及极品紫貂皮、长白山梅花鹿茸等贡品足有五大车。” 这些倒是无所谓,纳哈出盘踞辽东不差这些,大明坐拥四海,这些东西高丽也是年年进贡的,不过还是那句话,开始客套了就说明有诚意。 “游园那边不可疏忽,有何所需所求先予满足,察罕此来意味着什么卿等也清楚,若是能成我大明则可免去一场大战,能少死伤多少将士啊,望卿等尽心竭力。” 陈侍郎起身拜道:“请殿下放心,臣等自知责任重大,绝不敢误国之大事,焉有不尽心力之念!” “好,卿等做事本宫也是放心的,刚刚开春夜里稍寒,一会儿爱卿走时带些红萝炭去游园,御厨也带上两位吧。” “世子得闻殿下如此厚待定然感激涕零,辽东归附日渐可期啊,臣为殿下贺,为我大明贺。” 礼部侍郎很激动,本来他们是有些担心办砸了的,毕竟辽东局势紧张,万一没弄好总不可能让太子殿下但责任,肯定是他们礼部的锅了。 可现如今一看,对方很有诚意,这就大有可为了,虽然出了差错他们得背锅,但事情成了太子殿下也不可能跟他们抢功。 朱标又嘱咐了几句礼部侍郎就告退了,这时候两位人模狗样的王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朱樉直接大声问道:“大哥听说纳哈出那老狗的狗崽子来了,咋们兄弟去好好给他弄个下马威!” 朱棣接口道:“大哥要是不方便出面,我跟二哥去也够了。” 朱标脸上的笑容褪去漠然问道:“谁告诉你们察罕来了,又是谁告诉你们我叫你们来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 朱樉面色一凝毫不犹豫的指向朱棣道:“老四说的,他说我们种地种的好好的,大哥不会无缘无故叫我们。” 朱棣面无表情的斜了自家二哥一眼,明天小爷就告假,让你一个人耕田去吧,老三也走了,看你一个人累死。 “察罕要来的事儿前两天宫内就传遍了,臣弟以为大哥这个时候叫我们来就是为了此事……” 朱标呼出一口感觉有些疲惫:“我要敲打察罕还需要你们俩?你们是恨不得咱们同纳哈出开战吧。” 朱樉嘿嘿笑道:“纳哈出那条老狗忘恩负义,父皇当年同咱们讲的时候没少骂他,如今想要归附了,自然是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朱标认真叮嘱道:“当年的事情虽是纳哈出忘恩负义,但说到底吃亏打败仗的还是他,现如今人家要率辽东土地以及二十万军民归附,我大明岂可无这点儿容人之量。” “老狗小狗的断不可再说了,也不准你们叫那些狐朋狗友去游园寻衅滋事,记住了没!” 俩人蔫应道:“知道了。” 朱标摇摇头,感叹幸好方才突然想起他们俩准备一起带去拜见老国公,要不这两位不怕事儿大的,估计以为自己是要替父皇出气,勋贵子弟里面估计也不缺这般想的。 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多年下来大明子弟其实都已经骄纵起来了,大有天下谁堪敌手的心气,辽东纳哈出区区二十万军民算什么? 更多的又不是没打过,那是敌人么,那都是升官进爵的战功啊,有多少没捞到侯爵的糙汉们摩拳擦掌蓄势以待呢。 若是真有小辈去挑衅察罕,那估计也离不开这群混账的教唆,他们才不管朝廷兵马财政艰不艰难呢。 朱标挥手让福贵上前:“去兵马司让张威领人到游园外看护,不准任何人无故打扰。” 朱标现在不想看到任何波折发生,稳稳的将辽东纳入掌控才是最重要的,辽东如果顺利归附不仅是国土人口扩增,更是加强了对草原和高丽的封锁,于大局有大利。 至于派张威去,一则这本就是兵马司的职责所在,二是因为张威虽资质愚钝,但对朱标的命令向来是贯彻执行的,不会受任何人的干扰退缩。 别说是一些勋贵子弟,就是某些不要脸了的侯爷亲自去也讨不了好,这也是为何朱标会将如此紧要的职位交给张威的原因。 朝廷中某些职位能力比什么都重要,而有些职位忠心比什么都重要,京中兵马司就是如此,看似位卑职小,但能在京中任意调兵就是拥有极大的威慑力。 这下俩人就摸不到头脑了:“大哥,那叫我们来干什么?今天地里可得浇水了,还是傍晚前干不完父皇瞧见了可饶不了我俩。” 朱标起身道:“放心,父皇今日是没功夫去看你们俩了,去让几个太监浇地吧,你们俩陪我去拜见姑父,都有段时间没去了吧。” 两个孩子现在了都还在谨身殿,估摸着今晚都回不了东宫了,老朱难的有孙儿玩耍,定然是要带回坤宁宫让马皇后也跟着高兴高兴的。 俩兄弟这才明白过来,能得空闲可好啊,浇地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大哥吩咐能让太监帮忙,可得趁机让他们多干点。 俩人默契的对视一眼招来自己的贴身太监狠狠的吩咐了几句,那太监自然清楚自家殿下不仅仅是让他们浇地,分明是让他们能多干多少就多干多少。 朱标见状也没说什么,这两个近来确实辛苦,原本都是白净俊俏的皇子亲王,现如今就跟边塞屯田的少年军卒一般,精悍黑瘦。 三兄弟出了武英殿,难的要出宫他们俩都很开心,只有种地了才晓得这种日子是多么幸福,只能诚心期盼今年收成好点,以及自己几个弟弟快快长大多闯祸,就算不能接替他们多个帮手也好啊。 从右顺们过内五龙桥再过午门,然后就乘上了早就等候多时马车,高大结实的车驾内宽敞舒适,三兄弟落座后就朝着宫外驶去。 原本只是一驾,但出承天门后就瞬间变成了数驾,期内隐隐约约可见其内甲胄寒光闪烁,四面八方或明或暗也多了许多精悍的身影 ……………… 第五百九十章 出宫 朱标起身在殿内活动了片刻,问了问时辰后站在书案前提笔书写同时吩咐道:“你即刻出宫将此拜帖送去曹国公府,本宫一个时辰后要去拜见老国公。” “诺” 提前一个时辰去拜帖稍显仓促,不过到底是自家人,而且朱标早些年其实也没少去还是恩亲侯府的李家,所以也不用太过客套。 福贵走后朱标坐回位子上,看着空荡的大殿有些茫然,一桩桩一件件的大小事务犹如水滴一般倾覆而下,有时候真是让人想要逃避。 fantuankanshu.com 放空了一会儿吩咐道:“去请晋王齐王过来,对了,先让他们换身常服。” 一名武英殿伺候的太监应诺而去,这时候门外也传来通禀声,礼部左侍郎求见太子殿下,朱标自然是要接见了,也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很快礼部侍郎进殿行礼参拜,朱标伸手虚扶到钱:“爱卿免礼,来人,给赵侍郎赐座。 “老臣谢过殿下。” 客套了几句后就进入正题了,赵侍郎开口道:“臣等奉命去迎接了开元王世子,世子在城门外向宫城方向行大礼谢过了圣上,然后仅带着二仆随我等回了京城,住进了殿下特意安排的游园。” 朱标满意的笑了笑,察罕的态度很让人欣喜啊,从他身上也可以看出其父的大致态度,如果顺利辽东归附就在此一举了。 说实话纳哈出挑的时间不错,正是也速迭儿准备串联高丽共抗大明的时候,现如今手上还有高丽沈王脱脱不花这张牌。 “世子还特进献雪蛤膏、千年野参王、百年宝参以及极品紫貂皮、长白山梅花鹿茸等贡品足有五大车。” 这些倒是无所谓,纳哈出盘踞辽东不差这些,大明坐拥四海,这些东西高丽也是年年进贡的,不过还是那句话,开始客套了就说明有诚意。 “游园那边不可疏忽,有何所需所求先予满足,察罕此来意味着什么卿等也清楚,若是能成我大明则可免去一场大战,能少死伤多少将士啊,望卿等尽心竭力。” 陈侍郎起身拜道:“请殿下放心,臣等自知责任重大,绝不敢误国之大事,焉有不尽心力之念!” “好,卿等做事本宫也是放心的,刚刚开春夜里稍寒,一会儿爱卿走时带些红萝炭去游园,御厨也带上两位吧。” “世子得闻殿下如此厚待定然感激涕零,辽东归附日渐可期啊,臣为殿下贺,为我大明贺。” 礼部侍郎很激动,本来他们是有些担心办砸了的,毕竟辽东局势紧张,万一没弄好总不可能让太子殿下但责任,肯定是他们礼部的锅了。 可现如今一看,对方很有诚意,这就大有可为了,虽然出了差错他们得背锅,但事情成了太子殿下也不可能跟他们抢功。 朱标又嘱咐了几句礼部侍郎就告退了,这时候两位人模狗样的王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朱樉直接大声问道:“大哥听说纳哈出那老狗的狗崽子来了,咋们兄弟去好好给他弄个下马威!” 朱棣接口道:“大哥要是不方便出面,我跟二哥去也够了。” 朱标脸上的笑容褪去漠然问道:“谁告诉你们察罕来了,又是谁告诉你们我叫你们来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 朱樉面色一凝毫不犹豫的指向朱棣道:“老四说的,他说我们种地种的好好的,大哥不会无缘无故叫我们。” 朱棣面无表情的斜了自家二哥一眼,明天小爷就告假,让你一个人耕田去吧,老三也走了,看你一个人累死。 “察罕要来的事儿前两天宫内就传遍了,臣弟以为大哥这个时候叫我们来就是为了此事……” 朱标呼出一口感觉有些疲惫:“我要敲打察罕还需要你们俩?你们是恨不得咱们同纳哈出开战吧。” 朱樉嘿嘿笑道:“纳哈出那条老狗忘恩负义,父皇当年同咱们讲的时候没少骂他,如今想要归附了,自然是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朱标认真叮嘱道:“当年的事情虽是纳哈出忘恩负义,但说到底吃亏打败仗的还是他,现如今人家要率辽东土地以及二十万军民归附,我大明岂可无这点儿容人之量。” “老狗小狗的断不可再说了,也不准你们叫那些狐朋狗友去游园寻衅滋事,记住了没!” 俩人蔫应道:“知道了。” 朱标摇摇头,感叹幸好方才突然想起他们俩准备一起带去拜见老国公,要不这两位不怕事儿大的,估计以为自己是要替父皇出气,勋贵子弟里面估计也不缺这般想的。 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多年下来大明子弟其实都已经骄纵起来了,大有天下谁堪敌手的心气,辽东纳哈出区区二十万军民算什么? 更多的又不是没打过,那是敌人么,那都是升官进爵的战功啊,有多少没捞到侯爵的糙汉们摩拳擦掌蓄势以待呢。 若是真有小辈去挑衅察罕,那估计也离不开这群混账的教唆,他们才不管朝廷兵马财政艰不艰难呢。 朱标挥手让福贵上前:“去兵马司让张威领人到游园外看护,不准任何人无故打扰。” 朱标现在不想看到任何波折发生,稳稳的将辽东纳入掌控才是最重要的,辽东如果顺利归附不仅是国土人口扩增,更是加强了对草原和高丽的封锁,于大局有大利。 至于派张威去,一则这本就是兵马司的职责所在,二是因为张威虽资质愚钝,但对朱标的命令向来是贯彻执行的,不会受任何人的干扰退缩。 别说是一些勋贵子弟,就是某些不要脸了的侯爷亲自去也讨不了好,这也是为何朱标会将如此紧要的职位交给张威的原因。 朝廷中某些职位能力比什么都重要,而有些职位忠心比什么都重要,京中兵马司就是如此,看似位卑职小,但能在京中任意调兵就是拥有极大的威慑力。 这下俩人就摸不到头脑了:“大哥,那叫我们来干什么?今天地里可得浇水了,还是傍晚前干不完父皇瞧见了可饶不了我俩。” 朱标起身道:“放心,父皇今日是没功夫去看你们俩了,去让几个太监浇地吧,你们俩陪我去拜见姑父,都有段时间没去了吧。” 两个孩子现在了都还在谨身殿,估摸着今晚都回不了东宫了,老朱难的有孙儿玩耍,定然是要带回坤宁宫让马皇后也跟着高兴高兴的。 俩兄弟这才明白过来,能得空闲可好啊,浇地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大哥吩咐能让太监帮忙,可得趁机让他们多干点。 俩人默契的对视一眼招来自己的贴身太监狠狠的吩咐了几句,那太监自然清楚自家殿下不仅仅是让他们浇地,分明是让他们能多干多少就多干多少。 朱标见状也没说什么,这两个近来确实辛苦,原本都是白净俊俏的皇子亲王,现如今就跟边塞屯田的少年军卒一般,精悍黑瘦。 三兄弟出了武英殿,难的要出宫他们俩都很开心,只有种地了才晓得这种日子是多么幸福,只能诚心期盼今年收成好点,以及自己几个弟弟快快长大多闯祸,就算不能接替他们多个帮手也好啊。 从右顺们过内五龙桥再过午门,然后就乘上了早就等候多时马车,高大结实的车驾内宽敞舒适,三兄弟落座后就朝着宫外驶去。 原本只是一驾,但出承天门后就瞬间变成了数驾,期内隐隐约约可见其内甲胄寒光闪烁,四面八方或明或暗也多了许多精悍的身影 ……………… 第五百九十一章 衣冠焜燿 曹国公府离皇宫很近,出了承天门没几条街也就到了,是洪武元年敕造的,原本是叫恩亲侯府,从此爵名就可知此家同天家是何等关系。 马车内朱樉激动不已,自打上次之后可是数月没出过宫门半步了,原本还以为得秋收之后父皇满意了才有机会出来放放风的。 “嘿嘿,大哥一会儿……” 不等他说完朱标就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弟弟的妄想:““想都别想,你老老实实随我去拜见姑父,然后回去继续好好耕地,若是秋收后收成好,我还能帮你求求情,否则你就准备一辈子在宫里种地吧。” 朱棣身子一颤:“大哥,我可没犯错,这都几个月了,三哥也出去当差了,我不会一直陪着二哥吧。” 本来萎靡下去的朱樉瞬间亢奋起来:“老四,咱们兄弟可是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也要学老三那个王…那个混蛋不讲兄弟情义了吗?” 朱棣义正严辞道:“二哥,你可别凭空臆造,咱们什么时候说好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你当初在宫外逍遥快活的时候可也没叫上弟弟啊。” “大哥,怎么种地都成,就是别让老四这小混蛋跑了,我一个人可照料不了那么大一摊子的地。” 朱棣这下就忍不了了:“二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惹出的乱子我跟三哥受连累也就算了,怎么这时候……” “都闭嘴!” 朱标瞧着两个都要互相掐起来的弟弟道:“马上就到国公府了,带你们俩来是为了让姑父高兴高兴,可不是让你们俩到这吵闹来的。” 车驾内沉默了片刻,朱标闭目养神,朱樉朱棣低着头互相置气,不过很快朱樉就又舔着脸凑到自家大哥身旁说道:“大哥,怎么突然要来拜见姑父了。” 朱标睁眼默默看了看朱樉道:“姑父门楣上的牌匾要换一换了,自然得过来先同姑父打声招呼。” “文忠哥要封王了?” “嗯。” 车驾停在一处气派非凡的府邸之前,两头雄壮的石狮坐立,一位白发苍苍身着缝补布衣的老者领着一群妇孺迎候。 “老臣李贞率家小恭迎殿下驾临。” 三兄弟快步下了车驾,朱樉机灵的将正要行礼的老者搀住:“姑父您老怎么还亲自出来了,按理该是我们晚辈进府拜见的。” 朱标朱棣上前行礼:“侄儿拜见姑父,劳烦姑父亲迎了。” 李贞年岁大了但耳清目明乐呵呵的笑道:“三位殿下都来了,臣是高兴啊,哪里还坐得住,来,咱们入内说吧。” 众人随着李贞走入曹国公府,三兄弟簇拥着老国公,别说他们了,就是皇帝到这儿也是如此,朱家正经儿的长辈可就剩这一个了。 李贞左侧是朱标,右侧是朱樉,朱棣在后面对自家二哥的背影翻着白眼,很明显二哥是看大哥指望不上,准备讨好姑父请他老人家去同父皇说情了。 入正堂奉老国公坐上位,朱标坐其侧,这不是正式场合,自然是要行家礼的,历朝历代那个不提以孝治天下。 老国公在,李文忠的妻子也就领着长子抱着次子出来见了一面,是个安分守己的妇人,话也没那么多,朱标叫来已经七岁大的李景隆考问了几句学业。 李景隆倒也不怯场,年岁虽小但回答也是有理有据,看身板也是不错,朱标自然是不吝溢美之词,左右就是为了哄老人家高兴。 小书亭app 过会儿妇孺们也就都下去了,李贞慈爱的看着朱标道:“老臣在家中也是知晓殿下如今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政务繁忙,可还是要以保重身体为重啊。” 朱标应道:“各尽其职罢了,侄儿在内处理国政,兄长在外戍边镇疆,都是同样辛苦,增枝也有两岁了,还没见过兄长一面,可见其劳啊。” 李贞捋须道:“天生圣人承中华之运,圣上洪福齐天,海内尽归职方,我父子二人托庇长公主在天之灵,幸遇圣明,脱涂泥于衽席,济垂绝而更生,收养掖庭,待以肺腑。” “文忠承圣上再造之恩,扶树教育,俾成立,指授神筭,镇守边陲,未效纤毫,以禆圣治,是犹萤爝之光依于日月,蚊蚋之响附于雷霆,本是其责何谈其辛劳!” 朱樉朱棣楞楞的看着有些陌生的姑父,这老头儿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朱樉感觉嘴巴有点发紧,这样人的都不好糊弄啊,那还能忽悠老爷子去替他求情吗? 朱标倒是不意外,李家原本就是乡绅之家,只不过是前几代破落了些,但还是有诗书经义传家的,远比那时的朱家要强许多。 李贞本人也是饱读之士,只不过他年轻时遇上的时局不好,上头无人科路难开入仕无门,否则老朱也不是没机会借姐夫的光混个乡县小吏干干。 朱标拉着姑父的手道:“姑父是以国家为念,子虽在侧,有晨昏之奉,不以为喜,奉命征伐四方,久劳于外,亦不以为忧,其笃于忠诚如此。” “此来一是多日未曾拜见姑父大人,二是有一事尚须知会姑父,兄长在北御鞑靼瓦剌功勋卓著,加上昔年平定江南之功尚未封赏,父皇有意册封兄长为王。” 李贞突然老泪纵横道:“本为活命投托于圣上麾下,以致武功之成,亦预分封之例,父子禄食一品,位列上公,衣冠焜燿于三世,恩泽滂沛于一门,所依恩幸之厚,其何以报?” 朱标起身劝道:“姑父切莫如此,临来时父皇就曾说过,姑姑姑父昔年之恩惠不敢忘怀,恩义深重,言莫能报,区区此等不算什么。” 朱樉朱棣也是赶忙起身相劝:“表兄南征北战次次身先士卒功勋卓著朝野共知,如今封王也是理所当然,姑父何须如此。” “陛下兴师仗义,应天顺人,握乾符而兴帝业,奋神武而拯黔黎,四海归心,群雄率服,文有宋濂李善长刘伯温等贤才,武有中山开平东瓯等将帅,岂缺文忠一人之功勋?” “揆今食禄之家未有过于臣者,缅思往时之艰苦,岂思今日之荣华?” “尺寸丝毫,莫非帝力,陛下怜臣之老,赐以免朝,悯臣之愚,待以殊礼,屡蒙车驾之幸临,时沐皇储之眷顾,宠锡每颂于天府,爵禄复厚于子孙,恩意之隆,言辞莫罄。” 李贞摇头流泪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方今朝廷清明,法度具举,官不虚设,禄无幸食,老臣每存知足之戒,恒切盈满之惧,臣之俸禄在所当辞,岂敢再贪居王爵之尊荣,请太子殿下替老臣向圣上说明情由,臣家万死不敢再受殊宠了。” 三兄弟再三劝说也难改其意,不过也都不意外,李姑父本就是如此之人,曹国公府不缺锦衣玉食,但老人常念“吾家素凉薄,叨沐上恩,以至于此,虽日日羙食盛馔,何患不继?然奢靡之事,吾性所不喜也,今上方以勤俭化天下,吾为亲戚之长,苟为奢靡,何以劝率家人!” 衣食住行皆如昔年耕种之时,缝缝补补勤俭持家,其实也不愿在京久居,只是皇帝不舍强留在京而已。 这也是为何老朱要让朱标先来打招呼的原因,要不直接册封恐怕李贞就要跪死不受了,有些人贪得无厌,生怕官卑爵小,但也有些人知得失,忧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这儿的动静很快就传了出去,李文忠之妻重新回返,但听了几句就又赶忙退下了,这种大事不是她能干预的,夫君在外家中自然是由公公当家作主。 何况她也很惶恐,国公之爵已经够显赫了,出门在外谁不敬畏三分,而王爵之位实在是吓人,摸了摸儿子的头道:“吾儿往后定当勤学不辍,顶门立户不负父祖之惠。” ………………… 第五百九十二章 时局 三兄弟耗费了近半个时辰才将老国公劝住,这也是多亏了老二老四卖力,要不朱标还真不是太会哄人的。 朱标挥退堂内伺候的奴仆开口道:“我朱家亲族少根基薄弱,如今在外能独挡一面的唯有表兄一人了,封王不仅是为了嘉奖其功,也是为了天下安定,姑父大人勿要多虑。” 李贞得闻此言紧皱的眉头才松缓一些:“臣也是听说过开平王要回京了,北方军务将由文忠接管,可国公之爵也够用了。” 朱标解释道:“中山开平二王回京坐镇,那么现在留在京中的公侯们就要北上南下提督军务了,兄长爵位虽不低但资历同那几位比还是差一些的,未防尊卑不显令出多门才要给兄长封王,也好名正言顺接替常帅。” 李贞叹了口气道:“若为国家,那李家怎么都是应当的,只是忧虑文忠贸登高位才干不与其权势相匹,将来说不得会给圣上殿下脸上抹黑。” 朱棣接话道:“姑父多虑了,表兄看似宛如文弱书生,但其实兼备开平中山二王的优点,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其眼光之毒辣,动作之迅捷,让人叹为观止。” 李贞其实也只是将话说在前面,知子莫若父,儿子有大多本事他怎么可能不清楚,驱逐胡虏马踏草原或许力所不及,但立屏藩镇守边疆抵抗蒙古却是绰绰有余的。 “那么臣只有一个请求,李家王爵终于文忠,万不敢世袭罔替,甚至这国公之爵都该再降一降,子孙有德何须仰仗前人遗泽。” 朱标沉默片刻道:“侄儿答应姑父,王爵终于兄长,但这国公之爵却是李家应得的,开国元勋自当与国同休。” 李贞点点头后望着北方沉默不语,朱樉见此赶紧笑道:“姑父果然君子,旁人若得此封赏,恐怕早就一口应下了。” “人之生世,贫贱富贵当不改所守,一旦富贵而忘贫贱,君子不为也,晋王殿下亦当如是,堂堂皇子亲王,沉迷风月不愧父兄之艰难? ……………… 三兄弟辞别李贞上了马车,朱樉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我这哄着还挨一顿教训,大哥,下次可别带我来了。” 朱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姑父既然这么说了,明日进宫肯定会去替你求情,可别不知好歹。” 朱樉眼睛一亮:“真的?大哥你可别骗我。” 朱棣在旁摇摇头都懒得搭理他了:“大哥,表兄近来无大功,这骤然封王恐怕会让有些人不满吧。” 朱标捻起一块蜜饯:“跟铁柱一同册封就是了,何况不满又如何,常帅这次回来会领着五万边疆精锐充实京营。” 京营士卒五年没见过血了,自然是要刺激刺激,当然北方这五万人的缺口也会立刻补上,不过具体是谁部北上还不可知,朱标没过问太多,料想自己父皇自有主张。 朱棣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大哥,三哥都已经离京当差去了,臣弟也想为父皇为大哥分忧效力。” 朱樉这次倒是没什么反应,应该也是回过神了,兄弟几个都是皇子亲王,除了大哥地位超然之外,谁也不见得怕了谁,他是晋王人家老三老四也是楚王齐王,能陪他种这么久的地已经是够意思了。 再多拦着恐怕兄弟间隙都要起来了,到时候可是得不偿失,说到底以后大家还要守望相助呢。 朱标看了看面色诚恳的朱棣道:“你想跟老三一样下地方巡查赈灾还是想到大都督府参赞军务?” “臣弟想去边疆,为我大明开疆扩土!” “这么说你是想南下了,老四云贵之地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多瘴气多毒虫,纵然有太医随行也有病逝的风险,你还没成家老老实实留在京城吧。” “大哥,臣弟不怕这些,听说沐英哥已经到了贵州了,臣弟的身份去了贵州无论是安抚土司还是激励士卒都远比其他人要强。” “我回去同父皇商量商量,这么大的事总要听父皇的意思。” 朱棣面色不变眼中闪过几丝欣喜,只要大哥不反对那么父皇那边更不可能反对了,若不是他们兄弟年纪尚小,恐怕早就被父皇扔过去了。 黄昏时分车驾顺利的回到了宫内,朱樉朱棣急着去看太监们干的怎么样了,毕竟屁股没擦干净,干什么都不踏实,何况都精心伺候几个月了,也是真心疼自己的庄稼。 朱标径直回了东宫,刚踏进大殿就看见自己的妻妾们迎了上来,莺莺燕燕赏心悦目,簇拥着他回了殿内。 朱标其实也略有疑惑,非节非庆的怎么还凑到一起来了,不过也没多想,毕竟怎么样都他都无所谓,甚至还乐于瞧热闹。 女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朱标的后宫不大但如今也不算小了,正经有位份的都已经有八个了,下半年估计还要再添几个,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各方都要安抚,联姻就是最简单有效的,比什么都强,朱标是来者不拒,左右也不是养不起,最多是期盼其长相不要太差,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朱标落座上位,太子妃坐在其侧,其余都按照位份落座,朝中有君臣后宫同样如是,这也是为何要争的原因了。 常洛华先开口道:“放才母后叫人送来三车贡品,听说都是开元王世子进献的,母后那边留了一些,给几位妃嫔分了一些,其余的都送过来了。” 朱标淡淡的点头道:“本宫记得有雪蛤膏紫貂皮之类的,你看着分一分吧。” 常洛华应诺一声,下面的女人们也是欣喜,紫貂皮就不用多说了,罕见但也就是那样了,高丽年年都有进贡,而且大家都有那也就穿不出去了。 而雪蛤膏就不一样了,润肺养阴据还有美化肌肤的奇效,这可没几个女人不喜欢,她们入宫早有资历,但也意味着很容易容颜逝去被一代新人换旧人。 燃文 也就是李嫣王蕊以及云锦并不太在意了,李嫣是有底气,身为长沙王李善长的嫡女,太子良娣,这东宫里有的就没有不分给她的理由,除非是惹了太子厌弃或是同太子妃撕破了脸。 王蕊则是向来如此,就算是朱标以及常洛华都没看透她到底是真的心如止水不为外物所动了,还是隐忍克制有大图谋。 云锦就简单了,一心记挂在朱标身上,旁的什么都不在意,完全就是殿下安好便是晴天的性格,她对自己的用度是不在意的,最多替暖玉说说话。 朱标突然开口道:“来人,去请张太医过来一趟。” 外头立刻有人应诺小跑而去,李嫣神情急切的开口问道:“爷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先回寝殿躺下吧。” 朱标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李嫣,其实在婚前俩人没见过几面,但此女确实对他极为爱慕,这点儿是瞒不过他的。 说实在的,政治联姻多是相敬如宾,陈韵清甚至刚嫁过来时候的常洛华都是如此,唯有李嫣自始至终都带着火热的爱意。 也因此同其他姐妹都不怎么好,向来是独来独往,可见是真的爱慕,是想要独占的,否则何必如此? “本宫没事,只是叫太医过来照例请脉而已,正巧你们都在,一会儿也一起吧,冬春之交际莫要染上风寒,过几日可是要一起出宫踏青的。” “啊,臣妾们也能跟着一起出去游玩踏青吗?” “真的呀,太好了!” 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暖玉瞬间精神抖擞了起来,隔着凳椅就拉住了云锦的手欢呼雀跃,其余人也是高兴的,年纪都不大自然是欢喜于能够出宫一次的。 不过朱标自然不是为了这点小事儿,而是为了确定王蕊的是否真有了身子,察罕已经到了,如果顺利高丽沈王脱脱不花也快死了,到时候高丽宗室也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在这种时局大明皇室同高丽王室的血脉能发挥的作用不言而喻,高丽虽小但改朝换代绝不是小事,朱标要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势力,绝没有什么固定的盟友,都是棋子罢了。 ………………… 第五百九十三章 意外之喜 对朱标来说,无论是王室还是以李仁任务为首的门阀贵族或是目前托庇于姚广孝的辛旽残党都不足信,他们各有各的利益诉求,但都应该是不想让大明入主高丽的。 因为大明体量太大,一旦入住高丽,那么除了极少数需要外力打破僵局的底层百姓,大多数贵族官员固有的超然地位都将被拉下,越是腐朽就越是顽固。 朱标端着茶杯神游物外,而其余人可没这么多事情可想,都在为过几日的出游而欢欣雀跃,交头接耳谈论着该穿戴什么出去,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同在上位的太子妃并没有参与讨论,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自然无需刻意表现的雀跃,而是略有深意的看向了王蕊。 常洛华同自己婆婆一样,对下面的妾们约束并不严苛,当然也说不上多亲近,只是以公正的态度去处理东宫事宜,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谁也不准逾越规矩。 其实这也是一种高傲,不屑于放下身段去同妾们争斗,更不屑于去示好拉拢谁,哪怕其中出身高贵如李嫣王蕊,姿容艳丽如清涟,情分深远如暖玉云锦。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张太医才到,不急不缓神色自若,倒是一旁的小太监欲哭无泪,想说自己催促过太医了,实在是他老人家一点不着急,否则早就回来了。 张太医则是心里明镜一般,太医院不乏名医大家,但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太医擅长的病症是不相同的,而他虽然也是伤寒杂病皆有对策,但最出众的还是诊喜脉以及保胎养身。 既然太子特意点名要请他来,那其寓意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所以保持风度还是很重要的,气喘吁吁而来为贵人诊脉不体面。 照例给太子请完脉后张太医捋须笑道:“殿下身体康健,实乃我大明之福啊。” 朱标收回手笑道:“也是多亏了诸位太医的食补之方,张太医既然来了,就烦劳再给太子妃等看看吧。” “微臣之本分而已,臣这就给诸位贵人请脉。” 第一个自然是常洛华了,一块丝帕垫上之后开始诊脉,毕竟是生产没几个月,脉象尚虚还要温补,太医恭敬的嘱咐几句后就轮到李嫣了。 李嫣大概也猜到了什么,满怀期待的等着结果,可惜身体好是好,可也没别的了,再然后就是王蕊了。 结果也是不出所料,张太医用了稍久的时间才就确定了,然后一脸欣喜的起身向太子以及太子妃道贺,天家血脉延绵宗室之福。 朱标欣然大笑道:“好,来人,速去向圣上皇后处贺喜。” 常洛华点头道:“王氏有功,从库房取两支宝参安胎,后面还要劳烦张太医开一份保胎方子。” “臣妾拜谢……” 其余人也是第一时间向太子太子妃道贺,然后才是恭喜王蕊,虽不知众人心底是如何所思所想,但面上都是一派祥和。 之后的事情不用朱标再插手,常洛华安排的井井有条,不过如果说这个喜事是在意料之中,那么张太医有诊出暖玉也是同样有了身子就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尚处于懵懂之中的暖玉被推出来谢恩,常洛华照例吩咐人从库房取出宝参安胎养身,只不过只有一支,要比王蕊少,毕竟位份不一样。 双喜临门那自然要撒撒喜钱,常洛华厚赏了东宫的奴婢们,尤其是王蕊以及暖语的贴身奴婢们,要他们尽心伺候,等皇孙顺利降生还会有赏赐。 估计明日坤宁宫也会有赏赐送过来,至于皇帝那边就不会了,毕竟只是庶出的,无论男女其实都无所谓,老朱要顾及自己嫡孙的尊荣。 热闹了半个多时辰后众人就都退下各回各殿了,东宫向来极少聚在一起用膳,原因也很简单,朱标不喜欢。 1200ksw.net 等人退下了,朱标懒散的起身走到内殿榻上躺下,常洛华坐在镜前由宫女摘下头上的发钗:“殿下今晚应该去王氏那边安抚,到底是有了身子的。” “好了,过会儿就去,折腾一天了且容我歇会儿吧。” 朱标其实不是太想面对王蕊,那个女人太冷清,永远都是那副恭敬的模样,说是高丽的公主,不如说是在宫中磨去所有棱角的奴婢。 纵有些让人心生怜悯,但总这个样子就有些无趣了,现在这诺大的东宫也没人敢于欺辱堂堂的太子良娣,皇后太子妃也都温和以待,何必再摆出这般模样? 不过朱标心态摆的还是很正的,既然本就是为了政治而迎纳过来的,该给的荣华富贵自然还是要给的,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家的陪嫁可是一个王国。 朱标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欺压她,这个孩子之后王蕊若真是想要清净自在,那也好,东宫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 朱标躺在榻上眯起了眼睛,片刻后熟悉的体香浮来,信手拽来就将自己的嫡妻拦在了怀中:“阳儿亮儿被父皇带回坤宁宫了,奶娘们也跟着去了,不用担心。” 常洛华瞧着夫君的下巴说道:“等您告诉臣妾黄花菜都凉了,母后下午就吩咐人过来打过招呼了。” 朱标不置可否,常洛华继续说道:“暖玉那边给的少了,不过按规制就是这么多,明日您过去在赏些吧。” 朱标清楚她的意思应道:“你做的没错,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一个奉仪的待遇要是比良娣都高了,那规矩不就乱了。” ……………… 夫妻俩说了会儿私房话,然后朱标就起身去王蕊那边了,现在她们住的还是小殿,等东宫在扩一扩就各自有院落了。 王蕊殿中数个自高丽陪嫁而来的宫女正兴奋的布置着祭拜佛牌,当然是很小的一块儿,估计就是为了求个心安,高丽延续新罗的崇佛之风,太祖王建赖佛教以创建国基,临终曾训诫言“我国家大业必资诸佛护卫之力”。 到了后面武人当国时期,武臣肆意杀戮文臣,导致儒风不振,人人自危,许多文臣皈依佛教寄情虚幻,以求精神安慰。 如此就导致高丽上下都笃信佛教,朱标负着手同王蕊站在后面,看着几个高丽奴婢摇头晃脑的祭拜佛牌,心中所想的却是高丽佛教该怎么处理。 信仰这种东西非常麻烦,如果不解决好很容易闹出乱子,而且还极不易彻底解决,毕竟信教的基本都是放弃了此生而求来世之人,在他们看来杀他们或许还是在帮他们。 “不上去拜拜么?或是不信?” 王蕊平静的说道:“臣妾年幼时拜了五年,可却没有得到丝毫救赎,佛不渡无缘之人,再拜也是无用的。” “听闻高丽寺庙众多,每逢佛诞佳节都是盛会?” “臣妾也只是听闻过,未曾亲眼看过。” “大明总归是要比高丽好的吧。” “东宫要比王宫好很多,臣妾感念殿下和太子妃的恩德。” “那就好,明日给太后写封家书吧,喜事总归是要让长辈们知道。” “诺。” 第二天一早朱标洗漱更衣用了早膳,然后就去上了早朝,一如既往,只是多了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员向他贺喜。 入朝朝拜后各部轮番奏报,先是中书省奏报兴化府仙游县大火,伤亡百余人民居焚毁无数连县衙都烧没了,请周边府县能帮忙安置县民。 兵部奏报贵州宣慰使霭翠上言,部落有陇居者连结犵狫,负险阻兵以拒官府乞讨除之。 礼部奏请南昌王朱兴隆之孙年岁已长,按礼制朝廷应授金册、金宝允其袭爵就藩,以慎固边境,翼卫皇室。 ………………… 第五百九十四章 游园 前两件都好说照例处理就是,但南昌王世系袭爵之事引起了朝臣争论,中书省以及户部官员出列请求皇帝三思,南昌乃是朝廷赋税要地,绝不能让出。 礼部那边尚书不再多言,但左右侍郎立刻也站出来请另封,户部尚书更是直言,册封王爵无可厚非,王号如何也可商议,但完全没有必要实封藩地。 此言引得文武朝臣附议,历朝历代藩王从来都是惹人厌增的存在,就是天性和善的为了让皇帝消弭戒心也会办些错事自污,更别说那些本就性格暴戾的。 文臣是担心藩镇割据,武将是抗拒藩王夺兵权,所以对此事的立场都是一致的,反而是皇帝一力促成此事,面对开国之君的权威他们无力反抗。 朱标看着下面群情激愤慨然奏言的文武官员其实还是比较乐于见成的,不过也就是这样了,虽然未来他也不会容忍自己治下有国中之国,但这是目前必经的一个步骤。 最后众议之下朱元璋着令礼部商议朱守谦,又以其年幼暂无法统领辖地为由暂且不商议其藩地,再然后就是徐达以大都督府的名义为各地将士请功,重点自然是在李文忠身上。 不同于朱守谦,李文忠战功赫赫,再加上他身份特殊,在诸位皇子没成长起来之前,算是皇室在军方唯一的嫡系,自然没人敢阻拦。 156n.net 况且军功封王没有藩地,也不是世袭罔替,也没人有理由反对什么,所以很畅快的就通过了提案,还是着令由礼部去商议王号。 早朝很快也就结束了,皇帝退朝群臣各归府衙务公,支撑整个天下平稳运行的中枢结构有效的开始了运转。 朱标下朝后同工部礼部两部尚书一同走了一段,将自己的意思说了说,他们心中也就有底了,最怕的就是什么都不清楚。 过了端门朱标上了车架驶向游园,那是他在宫外的一处院落,是陈韵清的陪嫁,自前年开始修建,现在才算把主体修筑完,精美奢华。 察罕从辽东远道而来,朱标为显诚意先让他住进游园,还让张威率兵马司护卫安宁,现在又特意出宫去见,而不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传唤其入宫拜见。 游园离皇宫稍远,车驾稳稳前行,朱标双目无神的望着面前摇晃的龙纹,心中不断思索如何才能让辽东归附,到底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纳哈出满意。 大明想要辽东,高丽也想要,包括龟缩在草原的也速迭儿同样想要,说起来大明算是最不迫切的,大明占据的土地辽阔富饶,而辽东苦寒白山黑水之地当下并不适合耕种。 而对国土狭小同样苦寒的高丽来说,辽东是他们扩张的唯一选择,前几年开始高丽就不断的同辽东进拓,李成桂也是靠着辽东战功官至密直副使,进阶奉翊大夫,得端诚亮节翊戴功臣之号。 至于也速迭儿,他自然是更想南下马踏中原,重建大元帝国,但去年已经失败兵锋受挫,所以占取已经隐隐自立的辽东,拿下高丽回复一定元气再同大明决战就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三方必然都派人去接触纳哈出了,朱标估计另外两方给出的承诺应该更高,毕竟他们更迫切需要辽东这二十万的战力,但纳哈出还是让察罕先来了大明。 这就是大势在我的好处了,哪怕给的并不是最好的,但必然是最稳妥的,所谓旁观者清,纳哈出应该也看出也草原气势已衰,难成大势了,至于高丽,那是个什么东西。 纳哈出怎么也是成吉思汗四杰之一木华黎的裔孙,如果大元还在,高丽国王都得叫他一声叔父,那有资格招揽臣服归顺。 思索间车驾停在了一处气派非凡的府邸门前,京城兵马司指挥使张威迎上来接过马缰,一身朝服的朱标踏着马凳走下车驾。 不远处迎候三人,为首者身材健硕络腮黑须,见来人下了车驾痛快的单膝下跪一手抚胸道:“察罕札剌亦儿参见大明皇太子殿下!” 朱标走近笑道:“世子远道而来何必多礼,快请起来吧。” 察罕谢过然后起身,但还是微微躬着身子:“还未谢过殿下,昨日来京就被安排进如此气派之所,听闻还是太子殿下的私园,修筑好之后太子殿下自己都尚未居住过,实在是受之有愧。” 张威以及金吾卫指挥使默默的站在了朱标身后,目光死死的锁在了察罕三人身上,稍有异动立刻就会将其拿下。 “区区一座宅院而已,既然世子喜欢就曾与世子了,左右本宫久居宫内,也没什么机会来此居住。” 察罕自然是赶忙推辞,朱标笑笑也不多说,伸手相请入内,游园他确实是第一次来,但他到底是主人,没有让客人邀请入内的道理。 朱标负手走在前面毫不掩饰新奇之意,这景致却是是杭州的风格,移步换景尽显精妙,同京城目前的府邸风格确实不同。 “不瞒世子,此园建成后本宫不仅是没入内居住过,来此观赏都是头一回,不如一同走一走吧。” “客随主便,都听太子殿下的。” 朱标侧过脸笑道:“说不定下次来就主客异位了,到时候还要请世子带领呢。” 察罕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敢随意接话,朱标也不以为意继续问道:“尚未问过开元王身体如何?父皇同开元王是老相识了,前些年常有信件往来。” 察罕回应道:“臣父身体康健,劳烦殿下关心,臣替家父拜谢。” 说着察罕就要下拜,朱标伸手拉住打趣了几句,然后话风一转拉着他点评起这游园的景致,不得不说陈家对此园是下了大力气的,察罕也是赞不绝口。 说着话赏着景,朱标心中却是在疑惑察罕的态度摆的实在有些低,要知道大明在辽东是取得了些进展,但还远远不能彻底撼动纳哈出的势力,察罕作为纳哈出的长子,没道理摆出这幅战败求存的姿态。 心中有疑惑但并不会妨碍朱标继续按照自己既定的方式去做事,察罕姿态高或者低都不会有影响,大明不想浪费国力在辽东血战,但也不怕。 游园很大甚至围住了一座小湖,湖中心的凉亭很有格调,朱标同察罕落座,自有人端上茶点,察罕主动开口道:“外臣在辽东可是多年未曾享受过这般美景了,平日放眼望去尽是白雪啊。” 朱标点头应道:“确实景致单薄了些,人生一世这秀美河山总要看过一遍,偏安一隅容易把人呆傻了,世子此来不就见到了。” 察罕大口饮了杯茶水道:“此来是外臣主动请缨的,本来臣父是想让臣弟来朝拜皇帝陛下的,但外臣想着如此大事还是亲自来稳妥。” “世子之诚本宫心中有数,这园林也逛了一圈了,方才之言不为虚言,此处就曾与世子了,稍加修缮立起一座国公府是绰绰有余的。” 言罢见察罕还要推辞朱标摆摆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是本宫之言,难到世子要让本宫为这区区一座园林失信?” 察罕沉默起来不自觉的看起四周,别人家的美景和自家的美景看起来可真是两种感受,别看察罕在辽东地位高贵,但辽东有的就那些,能够让人享受的东西却真不多。 朱标随手捻起一块枣糕吃了起来,刚下早朝又逛了一遍这么大的园子,确实挺累人的,本来他早膳就不太吃得下东西,这时候难免饿了些。 …………………… 第五百九十五章 苏州 吃了一块枣糕后朱标也不再多言,这种大事急切不得,该许诺的也许诺了,相信察罕应该也有了决断,于是岔开话题问起辽东女真的情况。 斡朵里、胡里改、桃温、脱斡怜、孛苦江五个最大的女贞万户府现如今都是归于纳哈出统辖,虽然也有部分已同高丽取得联系,也有一些暗中同大明有些往来,但辽东之主毕竟还是纳哈出。 察罕也是知无不言,其实他们对女贞也是极为提防的,毕竟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前例就在不远,建国灭辽南下攻宋,虽然最后在南宋和蒙古的围攻下灭国,但女真的战力却让人记忆深刻。 现如今辽东气候苦寒,真论起来还要比草原更艰难,女真这等黑山白水之间的渔猎民族,他们从小就要和野兽进行搏斗,要么丧生于野兽的口中,要么就是猎兽得食。 如此一来人口定然上不去,但能活下来的青壮必定是悍勇强健,这是恶劣的生存环境所造就的,纳哈出手下有女真骑士,但人数不多也不是成建的,他也怕被反客为主。 朱标同察罕交谈了一个多时辰,天南地北民政军务都浅谈了几句,还是颇为投契的,然后朱标就起身准备离去了。 “世子不妨多出去逛逛,京城繁华锦绣多有意趣,若是有人寻衅也不必多加理会,自会有人料理。” 156n.net 察罕起身恭谨的应了一声,朱标笑道:“逛完后若得闲暇可入宫找我,倒时再请世子尝尝宫中御厨的手艺。” 然后也就不再多说径直离去,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如让察罕亲眼看看现如今的大明,虽谈不上人人富足安康,但相比前些年的乱世来说,一个璀璨的盛世已经开始展露雏形了。 察罕作为纳哈出最信重的长子,辽东之地的少主,眼界还是有的,应当清楚,中原一统所能爆发出的潜力有多么恐怖,就算现在还能倚仗辽东地利负隅顽抗,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注定的。 大明能够失败许多次,但最坏的后果也不过是修养几年就可再战,而现在的草原和高丽连一战的力量都没有,更别说一场败战会如何。 所以朱标不怕察罕会选错,也不相信纳哈出会有破釜沉舟的气魄,所以该保持的姿态还是要端住,如果他们爷俩聪明,就会推辞掉国公之爵,以辽东换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 其实换做别人以辽东换一个国公之爵还是绰绰有余的,但纳哈出毕竟是跟老朱有间隙,当年纳哈出做的是有些不合规矩,自家父皇可也是个记仇的人。 何况纳哈出毕竟是蒙古顶级贵族,出身地位不是大明现在那些蒙将可比的,朱标也不想军中再多一个蒙古山头。 车驾回返宫中,过了承天门朱标就下车步行了,沿途不时有文武官员上前见礼说话,一一安抚过后站在内五龙桥有些迟疑,是去谨身殿陪自己父皇用午膳,还是回自己东宫用膳呢。 他们父子俩口味其实不一样,喜爱的菜品也不同,由于皇后娘娘规定宫中一应用度都要节俭,午膳就只有那么几道菜汤,顾着皇帝就定是要委屈太子了,而回东宫那就都是顾着太子殿下了。 这时正巧遇见通政使陈佑宗从谨身殿那边过来,这就巧了,朱标本就打算这几日要同陈佑宗谈谈的,方才自己将人家女儿的陪嫁园子送给了外人,纵然是太子储君也该有个说法。 他对外人尚且宽厚有加更别说是对自己的嫡系心腹了,陈佑宗自然而然的上前见礼:“微臣拜见殿下。“ 朱标伸手扶住道:“免礼,爱卿这是才从父皇那出来?” 陈佑宗应道:“是楚王殿下送来的奏章,山西赈灾颇为顺利,只是难免有几个硕鼠,涉及地方官场以及世族需要圣上御笔亲断。” 朱标抬步朝着文华殿方向走去,陈佑宗略慢半步跟在左侧:“楚王殿下也有亲笔信交由通政使司转递给殿下,现在就在微臣身上,方才入殿陈奏时还疑惑殿下怎么不在。” 朱标负手笑道:“纳哈出之子亲赴京城本宫怎么好不亲自去见一见呢,辽东现在可是重中之重啊。” “方才同察罕逛了一圈游园都有些饿了,爱卿陪本宫用顿午膳吧,正好爱卿也好久没见过韵清了” 陈佑宗风趣的应了一声:“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俩人谈笑片刻后陈佑宗突然说道:“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说否?” 朱标脚步放慢了一些道:“你我君臣何须忌讳,直言即可。” 陈佑宗沉吟片刻道“纳哈出坐拥二十万大军盘踞金山,乃是我大明心腹之患,如今难得有机会兵不血刃尽收辽东之地,此可谓天赐良机,其子单骑入京颇显诚意,殿下何不将游园相赠以示亲善。” 朱标皱眉道:“游园乃是韵清陪嫁,爱卿耗费心力调集苏杭名匠所修,为的是解韵清思乡之情,这赠与外人恐怖不太合适。” “殿下多虑了,一座园林而已,韵清若知此园能为殿下解忧效难亦会欣喜不已,何况就是这等特殊之物,才好让察罕明白殿下对他们父子的看重之意,若是能免我大明一场血战,那是多少园林都换不回来的啊。” 朱标叹道:“爱卿老成谋国之言,本宫谨受教了,就照卿所言而办吧。” 陈佑宗赶忙谦虚道:“殿下言重了,为殿下解忧以报知遇之恩本就是臣的职责所在。” 君臣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很快就到了文华殿,落座后朱标先接过朱棢的信看了一遍,基本将他从京城出发的大小诸事都写了一遍,颇为繁杂琐碎,不过也可见其心意,朱标还是挺满意的,老三到底是个聪明人。 看完信后见常洛华还没来就问道:“太子妃不在宫中?” 留在东宫伺候的福多赶忙回道:“回爷的话,一个时辰前皇后娘娘派人将太子妃请去坤宁宫了,奴婢估摸着得下午才能回来。” 朱标点点头吩咐道:“小灶还热着吧,去弄几道酒菜,本宫要同陈爱卿在这儿用午膳。” “诺。” 很快酒菜就上来了,陈佑宗通古博今又担着通政使司衙门的主官,这天下诸多事宜都要经过他的手传达上下,自然有的是话题可以讲,这顿饭朱标用的很是舒心。 朱标放下筷子道:“这么说蔡本是与魏观有隙,才会屡屡上奏弹劾魏观的了。” 陈佑宗捋须道:“魏观就任苏州之后明教化,正风俗、制定学仪、考订经史、行乡饮酒礼建学舍,革除苛政弊政,去岁经吏部考核课绩为天下最,自然不会是如蔡本所奏那般心有异图。” 朱标笑道:“这就奇怪了,一个是苏州指挥使一个是苏州知府,两者本该各司其职,一文一武分管不同,平日也难有交涉,为何会如此间隙呢?” 陈佑宗有些不好开口了,蔡本原是圣上的贴身小校,是淮西起事时的老部下,屡建功勋而封千户,开国后就任苏州卫指挥使。 苏州是什么地方,原是张士诚的腹地,张士诚在苏州苦心经营了十一年之久,苏州百姓还是颇为怀念其宽柔之治的,张士诚小名九四,传闻苏州还有人偷偷地给他烧九四香。 自开国以来苏州倒是没出什么造反的头目,但拒不出仕整日作些崇古贬今诗词的书生倒是不少,由此也就可知圣上派遣蔡本为苏州指挥使是为何意了。 ………………… 第五百九十六章 赠官 见陈佑宗有口难言朱标笑笑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官场上有矛盾无非就是谁挡了谁的路,谁动了谁的利益,朱标不太了解魏观的为人,但蔡本是个什么秉性他还不了解么? 忠心是必然有的,这种贴身近卫出身的心腹将领,他们父子一声令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其余方面就不能细究了,骄兵悍将该有的臭毛病一个不少。 料想无非就是魏观文人士子清高孤傲,任职知府期间设计地方卫所军务之事没给蔡本颜面,加上去年吏部考核课绩为天下最,而去年冯胜巡检地方卫所发现蔡本有玩忽职守之嫌,被皇帝去旨训斥了一顿…… 朱标沉吟道:“看来爱卿是颇为欣赏那魏观了,竟特意为其解释缘由,原先可是有交情?” 朱标问的直白,不过以他们俩的关系而言倒也正常,所以陈佑宗也没惶恐不安的解释什么,而是摇头笑道:“点头之交而已,魏知府书生意气,虽以年近古稀之年,但还是刚正不阿,对臣这等幸进之徒还是不愿假以颜色的。” “只是近来常有苏州亲朋来信,其中多谈及魏知府经营苏州之善,尤其是有前任陈知府作为对比之下更显物阜民丰生民安定,有如此官员实乃我大明之幸,趁此良机自然是要上谏于殿下。” 朱标了然,前任苏州知府是陈宁,其在苏州征赋税时严苛之至,曾经拿烙铁烧老百姓,为此民间有了陈烙铁之名,其子陈孟麟亦数次劝诫,陈宁大怒,竟然捶打数百下打死其子。 156n.net 虎毒尚且不食子,陈宁此举自然惹得极重血脉亲情的朱元璋厌憎,但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按礼法来说此为陈家家务自有宗族族老权衡而定,加上还有胡惟庸的周旋,陈宁终究是平安回京任官了。 陈宁昔年也是有功劳苦劳的,原本元朝镇江小吏,后主动投奔正在攻打集庆朱元璋,老朱看到其起草的檄文非常好,任命其为行省掾吏,后来奉命到淮安征兵,在高邮时被张士诚麾下所捕,受刑罚而拒不归顺,最后被释放归还。 朱标应允道:“既如此,本宫稍后就会给蔡本去信,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陈佑宗起身谢过,虽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但他说了殿下未多想就答应了,这就是对他的信重,若是他人想解决此事可就千难万难了。 俩人起身再次回到正殿落座喝茶,朱标向一旁的福多吩咐道:“去请陈良媛过来。” 陈佑宗也是有大半年未曾见过女儿了,此时也是抑不住脸上的笑意了:“不瞒殿下,微臣膝下就此一个嫡女,多时未见实在是记挂的紧。” 很快陈韵清就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估计早就等候传召了,毕竟其父随太子在文华殿商议政务并用了午膳也不是什么值得遮掩的事情,陈韵清先向朱标行礼后再向父亲行礼,可见有些激动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仪态,关切的问询了爹娘祖母的身体。 再然后的事也就不值得多提了,陈佑宗很快就拜辞而去了,虽是父女情深但终究也没太多好说的,都是锦衣玉食不缺人侍奉的,得知安好也就足够了。 “臣妾方才失礼了,请殿下责罚。” 朱标闻言一愣这才注意道陈韵清腮边有泪珠滑落,起身走下饶有兴致地围着她走了一圈,笑问道:“怎么还哭了,莫不是本宫平日对你多有欺辱不成?” 陈韵清赶忙摇头取帕拭泪,朱标自然的拿过手帕擦拭柔声道:“明日再请陈夫人入宫见一见吧,往后若是想念家人了,直接着人去请就是了。” 陈韵清闻言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常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又不是正妃嫡妻,能有机会见一见父亲已经很是惊喜了,没想到明日就还能再见到娘亲。 安抚了一阵朱标就得去谨身殿了,辽东的事情还得同自己父皇打个招呼,临走前还调笑陈韵清让她回去好好梳洗,按约定今晚可要好好报答一番。 正负手而出慢慢悠悠地走着,突然瞧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洒扫,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朱标眼底一寒但语气却是没有变化仿佛就是随口一问:“刘瑾这几日在做什么?” 福贵立刻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按着爷的吩咐,刘公公应该还在屋里修养,奴婢今晚这就去探望探望。” 朱标闻言眉眼舒缓,他还以为真的有蠢货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折辱刘瑾,他都只是让刘瑾暂时修养不必跟在他身边伺候而已。 说到底刘瑾终究是他最信任的奴婢,多年的情份摆在这儿,打压刘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不是对刘瑾这个人有何不满。 从中右门绕过华盖殿就到了谨身殿,通禀一声后朱标踏入殿内,自己父皇还是那个熟悉的姿势,正在伏案批阅奏章。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 “臭小子,你是想让咱给你当牛做马一万年不成!” 朱标行礼后自然的走到御案旁拿过一个奏章翻阅几下开口道:“儿臣去见过察罕了,恭谨异常,由此也可大概看出纳哈出的态度了。” 朱元璋头也不抬嗤笑道:“去年咱派人去给他送去亲笔信,劝他观天地变化之机,知时识势而不失者,乃为杰丈夫,可他优柔寡断还想着同也速迭儿互为犄角之势守望相助,现在不知悔否?” 朱标整治了下书案上有些杂乱的奏章接口道:“局势变化莫测,前两年纳哈出还牢牢控制着西至蒙古兀良哈,北至女真和南至高丽之地,此外还有平章高家奴、知院哈刺张、丞相也先不花、平章刘益分别屯在辽阳、沈阳、开元、盖州等地。” “而今刘益、高家奴、也先不花等纷纷率部归降,纳哈出两翼再无防护,如我大军进取他早晚败亡,自然是要早谋生路了。” “你给出什么了?” “那处宅院以及一个国公之爵。” 朱元璋眉宇一动:“那是陈家的陪嫁吧,不妥。” “既然都已经让察罕住进去了,儿臣也就不想要了,陈家那边也没意见,方才陈佑宗还主动建言让儿臣把那游园赠给察罕以示亲善。” 朱元璋是个传统的人,为了自家的事动用女人的陪嫁总感觉不太舒服,听到陈佑宗主动建言献策才心情舒缓一些。 “陈佑宗这个人不错,是能委以重任。” 朱标一听就知道自己父皇是想立刻补偿陈家,于是阻拦道:“陈佑宗从地方知府骤升为通政使已经是过快了,不妨缓一缓吧,陈家老夫人快要过大寿了,到时父皇赠陈佑宗先父为荣禄大夫,册封陈老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就是了。” 荣禄大夫是散官名位,是为从一品,何谓尊荣至极,不过到底只是给予早已逝去之人,倒也不算什么了,只是给予能一个家族无限的荣光。 估计陈老爷的墓穴也要大大的翻新一遍,原先不能享受的规制祭祀都有资格享受一下了,在如今这个极重身后事的时代,不可谓小礼。 其实区区一座游园并不值得如此厚赏,只是陈家这几年来一心奉公,带领着江南世族解决了朝廷许多问题,由此得罪的家族不少,自家产业折损的数目更不少。 就说陕甘赈灾,陈家不仅平价将在陕甘的所有粮食都按朝廷定的标准售出,还张罗着筹措了数十万石粮食,从江南运来一路上的损耗丝毫未提,都是自家补上的,这才让朱标有足够的粮食解决问题。 这些陈佑宗不提,但不代表朱家父子不清楚,虽说为君解忧效力乃是本分,但该给的奖赏还是要给的,否则不就寒了人心。 …………………… 第五百九十七章 诰命 赠官倒也罢了,毕竟只能算是哀荣,虽然品级有些过高了,但陈家还有一个良娣在东宫,未来可期,倒也不算过分。 真正的实惠应该是那一品诰命夫人了,诰命夫人有俸禄但是没有实权,更多的是代表了一种荣誉和赞赏,意味着来自皇室的认可和肯定。 而且诰命夫人的称号不仅是自己的荣誉更是整个家族的荣誉。一旦被册封,诰命夫人可以把自己的画像放在家族宗祠里接受后人供奉。 通政使陈佑宗之妻现如今也不过是三品诰命淑人而已,不算低,但对面众多开国公侯的夫人难免有些底气不足,而今后就不同了。 朱标是要将陈家作为一个典范,一个让天下人都能清楚看到的典范,如果说开国勋贵们的尊荣都来自皇帝,那么朱标现在就是要正式开始将自己的嫡系提拔到权力架构的上层了。 陈家的事就此定下,朱标也翻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奏章,拿起已经批复过的苏州卫指挥使蔡本的奏章看了一遍道:“儿臣听说魏观在苏州任职期间颇有建树,蔡本所言恐怕是言过其实了。” 奏章上写着蔡本弹劾魏观居心叵测,就任苏州知府以来常同元朝旧臣往来,而且复宫开泾,必有异图也。 皇帝御笔亲批的是着令御史台监察御史张度前往苏州调查此事,这种密令不会经过中书省,而是会通过通政使司直接传递到张度手中。 朝廷的监察御史有明面上去巡查地方军政民生要务的,但也有奉密旨秘密前往调查的,一般都是一匹老驴一个行囊即可出发前往办差,大多数地方官吏的贪腐案件都是他们暗查出来的。 朱元璋随口应道:“魏观都多大年纪了,咱怎么可能信他还有什么异图,只是苏州特殊,还是让人去看一看的好,张度不仅是去查魏观也是去查一查蔡本。” 这作风很是自己父皇,但朱标还是感觉有些不对,若是偏远地方倒也罢了,苏州因为张士诚残党颇多的缘故,可一直都是亲军都尉府秘密监察的要地,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得过自己父皇,又何须特意派遣一个监察御史去调查情况。 不过朱标没再继续追问了,既然老朱同志暂时不想跟他说,那必然是原因的,且在观望观望吧,左右也只是去调查。 招手让富贵上前将御案上尚未批阅的奏章搬到自己的书案上去,朱标则是走到殿侧处打量着正喷吐着青烟的狻猊出香熏炉,此物应该是这两日新进献上来的。 狻猊昂首,张口突眼,獠牙竖耳,牙咬绣带,舌唇上卷,墨彩釉下点睛,脖颈佩有项圈,悬挂着三个铃铛和锁链,狻猊尾巴,呈火焰状镂空尖形,高高翘起于身后,后腿各五只利爪,自然弯曲蹲踞于盖上。 盖上呈六瓣莲花圆形,上面堆贴三周,数十颗乳钉和一枚绣球,狻猊凌空飞腾,背上鬣毛施卷,光彩照人,炉中燃之香气可从狻猊口中缭绕飘出,颇为精美。 “此物看着不像是御造局的风格,是何处进献的?” 负责这谨身殿香炉的管事太监赶忙回禀道:“回殿下的话,此物是高丽王遣使所贡,圣上瞧着新奇,于今早命奴婢们搬进来的。” 上位的朱元璋批阅完一摞奏章后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端起一旁的茶杯大口饮尽:“瞧着喜欢一会儿就带回去吧。” 朱标摇摇头笑道:“儿臣还是不夺父皇所好了,若是父皇能将儿臣的那柄匕首还来就好了。” 老朱咳嗽一声继续伏案批阅起来,朱标虽然早已经知道自己那柄北伐带回来的匕首被自家父皇收藏于何处,但也早就放弃收回的念想了,只不过说出来调笑而已。 无奈的摇摇头回到书案内坐下:“非节非庆,高丽又派遣使臣进贡用意深远啊,估计是知晓察罕来京的事情了。” 朱元璋随手从书案抽出已经开了漆印的信纸,让一旁伺候的太监递过去:“高丽的国书同往常一样,但这次多了一份高丽太后给你母后的信。” 朱标接过看了一遍,内容平平淡淡,多是恭敬的问候之言,也有敬颂马皇后昔年事迹,其中还问候了太子妃,最后言辞恳切的表示希望能收到大明皇后娘娘的回信。 零点看书网 朱标叹道:“病急乱投医,看来明德太后是想试着保住高丽沈王脱脱不花的小命了,可惜局势至此,脱脱不花必死无疑。” 随手将信纸交给富贵让其送到坤宁宫,这种关乎两国朝政的大事,马皇后向来不会干预,外人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己的丈夫儿子呢。 其实从李仁任联合高丽宗室想要迎回脱脱不花的时候,就注定了此人的命途,朱标不会容忍自己的布局被人肆意打乱,纵然纳哈出不配合,朱标也有办法杀了脱脱不花。 问题就是愿意付出什么代价而已,辽东刘益、高家奴、也先不花的归附可不仅是让大明在辽东的掌控更进一步,也让亲军都尉府趁势渗透了金山,杀掉纳哈出不太现实,但杀其他人还是有把握的。 上位的朱元璋没有理会儿子的话,对他而言高丽蛮夷藩国而已,值得惦记的就是养马采参干的还不错,总算有点用处,但若是儿子想玩练练手,那就由他去吧。 朱标也不再多言开始批阅起面前的奏章,刚翻开第一份就感觉太阳穴一跳,大都督府奏报西安河兰诸处极边苦寒二十万戍卒良苦已久,请求朝廷调拨饷银三十三万四千四百余两,绵布十四万七千七百余匹。 锦布倒还好说,朝廷自有储备,可银子户部应该是没有了,就是有也早就有归属安排了,只是还没调拨出去暂存国库而已。 这种一般都是直接打回,让大都督府去同户部重新商议,银子不够就用其他物资补贴,总能糊弄过去的,所谓缝缝补补又三年就是如此了。 但朱标肉痛片刻还是准备允了,开国至今朝廷官员俸禄定的少,守边戍卒就更不用说了,前几年都是紧着南北二军,对其他地方驻军是欠关心了些,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总得让人吃顿饺子。 其实还是手上有钱了,好在前几日从几大商帮搜刮些银子,否则朱标也拿不出这么多,莫名的发现他真是存不住钱的命,多少银子过遍手就都没了。 不过可不能答应的这么痛快,要是让朝中那些家伙知道太子爷手上还有余粮,那明日需要调拨的粮款可就是数以百万计了,左右是花储君的钱,谁也不会心疼。 兵部奏报,兵部主事彭恭、泸州守御指挥彭万里集四川明氏旧校卒将尉二千六百六十人为军,奉征南大将军命出征贵州讨伐叛逆不臣。 原属于明氏的军中将校被整合成一军,这是两个月前刘伯温的密奏上就曾说的过的谋划,这些人一死明氏的根基也就彻底消失了。 别看明升携带着绝大多数明氏子弟赴京,但还是有那么几个偏枝子弟还在依托巴蜀天险负隅顽抗的,屡剿屡胜但就是杀之不绝,可见是离不开有心人的帮助。 其中定然是有无辜之人,但无论是刘伯温还是汤和都没有心情将精力浪费在他们身上,索性直接送到云贵剿匪,活下来的才有资格谈忠诚与否。 中书省奏报,计湖广广西江西山东狭西山西河南七行省,是岁铁课凡八百五万六千四百五斤,池州府铜课一十八万斤。 ……………… 第五百九十八章 奏章 铁铜乃国之所必需,年产自洪武元年至今年盛一年,只不过再多对大明来说也远远未到充足之时,朱标批复令御史台监察御史北巡各州府矿场,以免贪腐遗误朝廷要政。 兵部奏报四川筠连州滕大寨蛮酋编张等叛诈称云南梁王已经发兵占据湖南长宁诸州县,广发檄文召明氏余孽聚众作乱。 诚意伯令成都卫指挥袁洪领兵讨伐叛逆,袁洪引兵至叙州庆符县攻破清平等,擒伪千户李文质、百户李布、蛮酋编张败逃,复以兵犯江安诸县,袁洪追及之又败其众,焚其九寨擒获编张、伪镇抚张寿、伪千户徐官等众,编张零散余孽四散匿窜至溪洞,余党散入云南。 乌合之众聚合作乱,这类的奏报其实较之去年巴蜀初附时已经少了许多了,不过隔三差五还是总有逆贼冒出来。 朱标先照着兵部的提案将关于成都卫指挥袁洪等一干讨逆将士的封赏定下,功必赏过必罚,尤其是将士功绩在如今是谁也不敢打压,也无人胆敢冒功。 这就是亲军都尉府以及监察御史遍布天下的好处了,纵是有蠢货利欲熏心其同僚上官也绝不敢轻易同流合污。 再然后就是朱标关于此事的批复,所擒获之叛逆不必押送京师受审,贼酋编张凌迟处死,镇抚千户之属处以腰斩之刑。 顿笔片刻继续书写,南中蛮夷乍降乍叛,乃其常事不足,今获其俘宜悉编为奴修缮驰道搭建悬桥,如再不服诛之,其所叛境胡族必以兵威震之,否则终无惧心,逃窜者驻兵索之,毋遗民患! 四川通往云贵的道路险隘林立,需要青壮伐山取道,但巴蜀毕竟刚刚归附,肆意征发大量百姓服从徭役容易引起民愤,所以这些造反逆贼就是最好的选择了,相信刘伯温会领悟此中真意。 批复完还是交给自己父皇过了一眼,毕竟涉及人数甚广而且还有重刑,老朱看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的准则就是治乱世用重典,绝不会姑息养奸以显仁厚。 工部奏报,前年征发松江嘉兴民夫二万,开上海县胡家港自海口至漕泾一千二百余丈阔二十丈以通海船,如今已然竣工,特请朝廷检验以彰其功。 …………… 大大小小的政务父子俩批阅了两个时辰才算彻底解决,仅有几件棘手却不急切的奏章留中不发,留待明日同朝臣商议处理。 命人将批复完的奏章搬到中书省后,爷俩不约而同的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身体内瞬间传出不知多少声噼里啪啦的脆响。 “时辰尚早,咱爷俩出去走走吧。” 朱标无奈只能应了一声,自己父皇是下了早朝后就一直在谨身殿批阅奏章召见官员,坐了一天自然是想活动活动筋骨,可他早上领着察罕游园,中午同陈佑宗商谈,下午又批阅了两个时辰的奏章,这时候身心俱疲只想回东宫躺下了。 绕过华盖殿奉天殿,自中右门到奉先殿前,朱元璋突然开口道:“咱过几日打算北巡看看。” 朱标闻言也不太意外,其实近来他就感觉自己父皇有些蠢蠢欲动的架势,作为皇帝老朱同志还是更倾向于亲眼去看看地方民生,而不是坐在宫中等着亲军都尉府或者监察御史们的奏报。 “父皇是打算去巡查何处?? 朱元璋摆手道:“还没定下,也不准备定下,咱走到哪算哪。” 这件事传出去无疑会给北方州府卫所官员们带来极大压力,甚至不仅是北方,帝心难测,谁知道圣上是不是声东击西,说着北巡却突然南查。 “那归期儿臣也不用问了,父皇什么时候觉得该回来了就回来了。” 朱元璋大手一伸擒住儿子的后脖颈把他往身边一拉,老朱正当鼎盛之年加上这一手朱标也没预料到所以被拽了个踉跄。 朱元璋拉过儿子后随手将手臂搭放在其肩膀上满面笑意,朱标则是黑着脸,后面跟随着的奴婢们都不敢抬眼看,只是低眉垂目放慢脚步渐渐落后于前方的天家父子,期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咱好不容易出去自然是要多看看几个州府的吏治民生,开国也有五年了,这天下总该是要比原来好才算不负咱爷俩这么夙兴夜寐的勤于国政,若是百姓过的还不如元朝那会儿那咱这个朱皇帝可不就成了笑话。” “咱离京后还是由你监国理政中书省辅佐,大事小事不要擅专,能推的都推给胡惟庸处理。” 1200ksw.net “儿臣明白。” 朱标自然清楚父皇不可能是不信任他的能力,其实这几年来,朱标就像是顶着储君名头的丞相,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协领六部要政,倒是把中书省丞相的权柄夺走了大半。 自李善长之后,无论是杨宪汪广洋亦或是如今的胡惟庸都没有再达到那般权柄地位,一者是皇帝勤政事事亲力亲为,如此丞相需要做的自然也就少了,二者就是朱标的出现,史来能在皇帝春秋鼎盛之年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以练习国政的太子储君也就此一桩而已。 不知不觉间俩人周遭已经空无一人,那群宫女太监都已经落后百步之外了,朱元璋收回手负在身后:“前五年是奠定开国之基,还是咱爷俩亲自干才能安心,现在根基已定,是时候让胡惟庸上场了。” “胡惟庸也是忍得辛苦,广植党羽可不是一个无权宰相能做好的。” “咱不是也给他送了不少人,就比如那个陈宁,身为人父捶死亲子连畜生都不如,咱都明确表示厌憎了胡惟庸还是接纳了他。” “还有李善长的亲弟李存义,咱看在他哥的面子上赏他了个太仆寺丞,可他不知感恩还嫌官小位卑,走起了胡惟庸的门路,还让次子娶了胡惟庸的次女。” 说话间就过了武楼右顺门,沿着内五龙桥过东角门,这已经是快到达东宫了,朱标自然而然的请自己父皇到里面歇会喝口茶。 朱元璋向来是极少来儿子的宫殿的,儿子要避讳他后宫的妃嫔,他这当爹的自然也得避讳儿媳,要怪就只能怪唐朝皇帝们干的荒唐事。 老朱到底没去承乾殿安坐,而是在文华殿歇脚,不过公公至此常洛华作为儿媳自然没有不来拜见的道理,抱着刚从坤宁宫接回来的两个儿子领着王蕊李嫣陈韵清前来。 她们母子是肯定能入殿拜见的,至于王蕊等能不能就要看父皇的意思了,嫡庶之别在这宫中极为分明,谁也逃不过。 她们到的时候父子俩已经喝完一盏茶了,听到通禀朱标直接吩咐道:“请太子妃与皇孙入殿,其余人到偏殿候着吧。” 很快常洛华抱着还在襁褓中酣睡的阳儿入殿,后面奶娘抱着亮儿紧随其后:“儿臣协皇孙拜见父皇,恭祝父皇万寿无疆。” 朱元璋瞧见孙子就高兴,爱屋及乌对诞下两个孙子的儿媳也是非常满意:“起来坐下吧,你可是咱朱家的大功臣,往后这般场合就不必多礼了。” “儿臣谢过父皇。” 儿臣儿臣,这天下除了皇子公主外,也只有东宫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才有资格在皇帝皇后面前自称儿臣,其余者就算是亲王妃也只能是臣妾。 老朱瞧孙儿是怎么都不够,明明昨日才抱回坤宁宫稀罕了一天,可还是忍不住起身走下台阶,常洛华起身后先将怀里这个递给夫君,再由夫君递给父皇。 可以看出老朱还是想把两个孙儿都抱着,但迟疑片刻还是仅抱着阳儿走回了上位,非是不爱而是不得不如此,宁落不慈之名也不忍害得两个孙儿手足相残。 ………………… 第五百九十九章 高启 这殿内可不仅是他们一家人,还有的是奴婢们在旁伺候,有些不经意的举动传出去都会被人过度解读,太子大位稳固,所有人瞄着的就是皇孙们谁更得宠了。 朱元璋掂了孙儿后说道:“其余的咱就不见了,不过有了身孕的还是要嘉奖,各赏黄金百两,莲花玉如意一对。” 常洛华替她们谢过,然后转身从奶娘手中接过小儿子坐到了夫君身侧,嫡庶之别就是如此悬殊,纵然王蕊的孩子于大局有利,但皇帝还是不会过多垂青。 稀罕了一会儿孙子后,朱元璋就起身准备回后宫歇息了,朱标和常洛华自然是请父皇留下一同用晚膳,不过老朱心意已定,只能恭敬的送出去。 看着御驾走远夫妻俩才携手回到承乾殿,朱标脱下厚重的朝服坐在榻上叹道:“今日可走够了。” 这时福多捧来精致的木盆,里面的水色深沉还升腾着热气,有明显的草药之味,小心的将太子殿下的双足放入其中擦拭起来:“爷,这是太医院新送来的足浴方子,用了艾叶、当归、老姜、川穹、益母草、红花、丹参、独活,说是能开阳固脱保气血通畅。” 朱标敞开着衣襟身体后倾双手顶在床榻上舒爽的吸了口气,能不能开阳固脱他不清楚,但起码是解乏了。 许是知晓今日太子殿下走累了,汤药足足换了三盆,气味不一可想而知疗效作用也是不一样的,其实到后面朱标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这时候常洛华安置好两个孩子也回来了,坐在镜前由宫女解下头上的凤蝶鎏金钗,也是一通折腾才算轻便下来。 “爷今夜不该去暖语处么?” 朱标收回擦拭干净的腿脚盘坐在榻上摇头道:“明日吧,过会儿得去陈氏那,对了,明早再以你的名义去请陈夫人入宫一趟。” 在其位谋其政,享富贵承其责,常洛华了然的应下,凡是对她夫君有利的便是对她有利的,要酬功自然也得一同出力。 “过几日挑个好天气一同去紫金山踏青,宫里那些小的都带上,宫外同老二老三老四定下也带上,其余还带谁你看着安排吧,难得热闹。”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虽然现在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既然都已经定下婚约了,怎么也该让弟弟弟媳们提前见上一面,联络联络感情。 可以预料京中无论文臣武将都会想方设法走门路将子女送入此次踏青游玩的活动之中,所说年长的几位皇子以及长公主都已经定亲了,但不是还有别的,多亏了圣上辛劳啊。 常洛华多问询了几句才谨慎的应下,要召集如此多人的聚会可不容易,更何况其中还有众多待字闺中的官宦小姐。 朱标现在对官宦小姐没什么兴趣,但对新一代的官宦勋贵子弟却是很有期望,前几年朱标就挑选了一批,但只取了其中最为出众的纳入麾下培养,毕竟那时候时局不同。 现在则又是另一番局面了,科举出身的人才以及国子监的生员根本堵不上巴蜀以及贵州的官员缺口,而辽东以及云南也随时可能归附,又是一个巨大的空缺。 无论怎么看提拨一批官宦子弟都是最合适的了,也不需要太出众,惊才艳艳之辈本就罕见,朱标现在期望他们不是不学无术之辈。 闲谈歇息片刻后朱标就起身去陈韵清处安置了,暖玉那边只能是又赏赐了几件珠宝作为补偿,虽说暖玉这憨妮子恐怕都没想那么多,但宫中愿意捕风捉影捧高踩低的奴婢太多,刘瑾如今又不在管事,朱标不得不多操心些。 …………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梳洗过罢就去上了早朝,一切都按着往常的规矩进行,就在要下朝的时候御史杨嘉突然站出来拜倒在地:“启奏圣上,臣有本奏!” 正常的谏言弹劾都该是提前上书过的,朝廷不是菜市口,没有胡乱攀咬的道理,朱标目光迅速的扫过下方的几名大臣,但他们同样是一脸意外,根本看不出什么。 不过这也够了,都看不出也就表明了某些问题,看来谁也不想跟此事牵扯上任何瓜葛,朱标收回目光肃立。 零点看书网 朱元璋神情淡漠的开口道:“讲。” 杨嘉起身正色道:“微臣要弹劾苏州知府魏观以及前翰林院编修高启、王彝等图谋不轨有不臣之心!” 图谋不轨有不臣之心,这若是落实了可不是贬官去职的小罪,是要满门抄斩的,武勋那边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他们才不管真假是非冤屈与否,就等着请命去缉拿叛逆好立功勋了。 而文臣那边就是议论纷纷了,魏观高启王彝可不是一般人,这都是文坛大家士林名士,怎么可能牵扯到这等事情。 同为御史的赵成出列朗声道:“圣上容禀,据微臣所知苏州知府魏观年近古稀之年,而高启王彝都不过一介书生如今连个官职都没有,就凭此何以图谋不轨?” 高启乃是能与刘伯温宋濂齐名的大家,在朝中也是有知己好友的,立刻就有不少人出言附和,不过他们都没注意到皇帝眼中的寒意更甚了几分。 朱标垂目不言,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过子,若是仅牵扯到魏观其实不算什么,但莫名其妙扯上了高启王彝就让朱标有些了然了。 朝廷缺官少才,不仅是人才难得也是由于不断的肃清吏治的缘故,每年因贪污所杀的官员不知凡凡,就在这等情况下依旧还是有不少士人再给老朱添堵。 拒不接受朝廷征辟委任的士人从洪武元年起就频出不穷,有的是自认为元朝子民,不该投效新朝,有些认为官场黑暗自命清高不愿沾染污秽,也有些厌憎朝廷治吏森严拒不出仕。 缘由各不相同但抉择都是一致的,但这些在皇帝眼中就是乱臣贼子,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父愿意用你,焉有做臣民违抗的余地! 高启王彝就是最典型的代表了,高启早先曾效命于张士诚为幕僚,开国之时朱元璋特意下诏征辟以修纂修元史,起初也是推拒再三还是宋濂去亲笔信才将其说服。 高启年少成名天才高逸,兼师众长,随事模拟,其于诗,拟汉魏似汉魏,拟六朝似六朝,拟唐似唐,拟宋似宋,凡古人之所长无不兼之,振元末纤秾缛丽之习而返之于正,名声显著于天下文坛。 如此奇才谁能不喜,《元史》编纂完成后朱元璋就想提拨他为户部右侍郎,但高启固辞不受坚决请求能允其辞官还乡,最后被赐金放还。 王彝也是一样,以布衣召修《元史》,旋入翰林,以母老乞归,赐金币遣还。 这两人就仿佛开了个例子,去年一年借口辞官的官员足有二十余人,有些被赐金放还也有的被斥责留任。 由此可想而知皇帝的怒火了,朱标能想到的朝中心思敏锐者自然也有想到的,于是就出现了颇为有趣的一幕,慨然进言为魏观高启说情的神情激愤,剩下的都是垂首肃立不发一言,生怕引火烧身。 等开脱的人都说完了御史杨嘉才继续开口,这此就是主要针对高启了,将其昔年所做之诗词细究解读,自可得其对朝廷不满之心。 就比如《太白三章》之三的一句“新丰主人莫相忽,人奴亦有封侯骨”在此新朝初立的时候,意向所指是何等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 第六百章 项庄舞剑 随着御史杨嘉引经据典慷慨激昂的话语,方才还奋力为高启开脱的官员们已然汗流浃背了,越来越后悔方才的一时冲动。 但话已经出去了,想要当个屁让大家都不计较是不现实的,朝堂上哪有你鬻矛誉盾的余地,只能咬死是欲加之罪,毕竟嫉世愤俗的狂人自古有之,也不缺高启这一个了。 只是他们还是没弄明白此事背后的真意,现在已经不是洪武元年政局不稳天下民心未附的时候了,还来为元朝守孝的路子博取名望,可不仅仅是要流放漠北的处置了。 奉天殿内的气氛逐渐胶着起来,但皇帝依旧没有表态,朝堂上的几位大员也是同样如此,一副恭听圣裁的模样。 一个时辰后早朝结束,文武百官成群结队朝着奉天门走去,没有了平日里的谈笑风生,各个紧皱着眉头不言不语。 他们争辩不休但圣上却只是说了句已经派遣监察御史前去彻查,等有了结论再谈此事,颇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但也是如此他们就越是不安。 等过了奉天门官员们才感觉紧绷的心弦松缓了一些,相互拜别各自朝着自己任职的府衙走去,不管怎么说该干的还得继续干,耽误了正经儿差事圣上可就不会跟你绕弯子,这辈子都不用在担惊受怕了。 武勋们瞧着热闹嬉笑打闹,也就是徐达回来了,否则早就忍不住去调笑他们了,人生最欢快的莫不过看着圣上调教这群清高自傲的文人。 徐达皱眉回首呵斥了几句,武勋之中能独当一面都外放镇守了,还留在京城的大多不是憨货就是莽夫,圣上放心不下才留在身边看管,可想都是何等恶劣的脾性。 他们弄不清楚局势,还以为是打天下的时候,还以为圣上是那个当年义气当先的大帅,也不想想如今些许文人士子发牢骚都闹出了今日的情况。 将来若是真要清算他们武勋这几年明里暗里做过的事情,到时候该是多大的动静,现在嘲笑别人,到那时候人家会亲手推你们下坟墓。 听到徐达的训斥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蔫头耷脑的应了一声,莫名的怀念起以前几位大帅都奉命在外的自在日子,真好啊。 不提武勋们,一些东宫门下的官员盯上了通政使陈佑宗,这天下若问消息最灵通的,自然首推亲军都尉府,再然后就是通政使司了。 亲军都尉府的消息除了圣上之外,也就是太子殿下才有资格过问了,他们敢打探恐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退而求其次就是通政使陈佑宗了。 这群人在朝中不算位高权重,基本都是昔年太子詹事府的官员,但自詹事承杨宪被诛,詹事府也在朝廷整合官署衙门的风波中被太子殿下亲手取消。 不少人被下放地方为官,而他们则是运气好留在了京城散入了中书省以及六部衙门之中,虽说詹事府已经不在了,但他们身上属于太子的印记却是永存的,所以平日依旧以东宫门下自居。 “陈通政留步,我等有事请教。” 陈佑宗其实是不怎么想理会他们的,因为他现在心情也很不好,昨日他可是在太子面前亲口替魏观求情的,本以为只是地方官府与卫所之间的矛盾,没想到竟会发展到今日的情况。 真是枉费平日谨小慎微,竟然没察觉到此事背后牵扯如此之大,陈佑宗现在焦虑的就是太子殿下昨日是否因他的请求在圣上跟前替魏观高启等人说了什么触怒圣上的话。 虽说当今父子情深,但太子殿下毕竟是已经到了青壮之年,这天家父子终究是不同寻常人家,史上也不缺皇帝宠爱太子的例子,但那都是在其年幼之时。 但随着皇帝年老太子渐长就变了,对皇帝而言,这世上唯一能名正言顺威胁他的唯有太子储君,其余者再凶悍也不过是造反逆贼,名不正言不顺。 陈佑宗叹了口气转过身笑道:“请教不敢当,诸位同僚有何事直言即可。” 那几人到面前先行一礼,虽说都是同属东宫门下,但陈佑宗无论是在朝中的品级还是在太子殿下面前的影响力都不是他们可比的。 零点看书网 几人客套一番后就心照不宣的继续向前朝着通政使司衙门的方向走去,通政使司属于后立,所以离中书省六部等衙门稍远,自然也很僻静。 等周围没有什么人了其中一人才小声开口道:“陈通政消息灵通,昨日还入宫面见过殿下,不知于今日之事有何指教?” 周旁一人也赶忙开口:“不敢瞒陈通政,小弟早年便与高季迪王常宗等人以诗词文章交好,知晓此二人不可能有谋逆之心,才会在朝会中为其开脱。” “下官也是如此,高兄在京任职时便常有往来,虽说此人孤高耿介,但绝不该会是谋逆之人……” 周旁几人也大概都是这个说法,詹事府自成立以来就是皇帝专门为太子储备人才的官署衙门,成员多以年轻士子居多,毕竟放些个老头子恐怕也熬不到太子上位了。 年轻士子自然愿意追捧高启这般名扬天下的高士,方才最群情激愤的就属他们了,感觉不妙还仗着书生意气为高启等人开脱的也是他们。 这时候冷风一吹脑袋清醒了,这才回过神来求陈佑宗指条明路,这也是背后有靠山带来的胆量了,翰林院也有不少年轻人,还都是正经科举出身的进士,他们这么就不敢造次? 陈佑宗突然感觉太子殿下解散詹事府真是个好决断,虽说明面上少了不少党羽,但也少了许多麻烦,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荣损的可不仅是这些党羽,主人也是会受到影响的。 见周围没有其余人,陈佑宗突然停下脚步郑重其事的看着他们,一字一顿的说道:“此事到此为止,往后无论是有人要你们联名上书还是其他都不可再参与,家中同高启等人往来的书信尽快私下焚毁!” 本来还在喋喋不休的几人面色一白,领头的人回过神立即应道:“我等定会遵照陈通政的意思去办,只是敢问此事真至于此?高季迪可是与诚意伯宋龙门齐名的大家啊。” 陈佑宗漠然道:“杨孟载昔年同高季迪等人共被誉为吴中四杰,同样文名扬于天下,可去年还不是因玩忽职守被罚服劳役死于工所,彼时可有天崩地裂?” 陈佑宗目送几人惶恐离去,现在局势未明还是观望为好,若是其他倒也罢了,可此事背后明显有圣上拨弄乾坤,他们获罪于天无关大局,但绝不能影响到太子殿下。 陈佑宗负手看向南方,圣上本可以直接下令缉拿魏观高启等人入京审查,但故意搁置分明是要让此事传于天下,高启等人在江南士林拥趸无数,定然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此时京中各处衙门都有官员交头接耳,有的后怕不已也有的依旧有愤愤不平之意,到了下午不知多少书信由京中四散传达于亲朋好友之手,其中内容各异不同。 谨身殿内父子俩刚用完午膳,今日下朝有些晚了,朱标站的久有些饿就提前传膳了,老朱见状索性同儿子一起吃了起来。 “标儿,今日早朝可瞧出什么了?” 朱标叹了口气道:“昨日儿臣就感觉着不对,魏观此案一目了然,无论是父皇还是儿臣给蔡本去封信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就解决了,何必再派监察御史折腾,原来父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哈哈哈,咱这鸿门宴可不会心慈手软放虎归山,那些人以为随便入京糊弄咱两年就可以请辞回乡继续过悠闲日子,平时无事再写诗讥讽咱几句博名,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 第六百零一章 推本溯源 朱元璋哼笑几声:“去年死了一个杨基,还以为怎么也能让他们本分些,没想到还是这幅做派,咱这回非要杀杀他们的气焰!” 杨基字孟载以诗著称,亦兼工书画,尤善绘山水竹石,也是曾为张士诚幕府任丞相府记室,入明后,仍眷怀元室,一句“六朝旧恨斜阳里,南浦新愁细雨中”传唱于那些拒不出仕明朝的文人士子之间。 所谓的吴中四杰,高启、杨基、徐贲都曾仕于张士诚,剩下的一位张羽则是随父仕于前元,开国后朝廷征辟,高启杨基应召,张羽徐贲避居吴兴拒不应召。 这般人物其实在江南并不少,如果说元朝亦或是张士诚有什么优点让文人士子门如此念念不忘的,那应该就是宽松的政治环境了。 朱标落座端起茶杯道:“张士诚早已兵败自缢身亡,但还是有人想要借着他的名义搅弄风云,推本溯源,其根本目的其实是指向父皇的肃清吏治之举。” “想必父皇若是放弃了官场肃贪,再将亲军都尉府废除,削减监察御史的权职,不出多时万千士子齐赴京城,朝堂之上众正盈朝之势指日可待。” 殿内陷入沉默,父子俩四目相对片刻,都看不出意味,但却突然一起笑了起来,最艰难的几年都挺过来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步,无非就是杀而已。 “当年张士诚的地盘北过徐州南至绍兴西踞泗州东接大海,纵横两千余里,带甲之士数十万,还有高季迪、施耐庵、罗贯中、陈维先等谋士辅佐,可谓气冲斗牛风头无两,标儿,你可知他为何会败?” 小书亭 朱标低头思虑片刻回答道:“张士诚昔日拥强兵占天时地利人和,然其性内怀懦弱,安于富贵坐失良机,言行迟重寡言,看似有器量,而实无远图,此为君主大忌!” 朱元璋欣然点头道:“不错,起于微末身居高位后故步自封安之若命,就是张士诚与陈友谅明玉珍等人最大的毛病。” “咱当年被张士诚陈友谅夹在中间,三方之中属咱势力最弱也最危险,他们都不断派人来游说咱归顺,见咱不为所动就联合东西夹击应天,准备先瓜分了咱的领地,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咱要败亡了,下面那些人各谋生路干什么的都有。” 朱标也忍不住回想起那时的局势,那年他也有五六岁了,虽还是困于后方府邸之中,但毕竟是能走会跑了,接触到的人也多了。 记得那时候老朱已经是数月未曾回府休息了,一直是同徐达等人在城外军营中,但府里也未曾消停,谋臣武将的妻女不断的上门求见娘亲,劝她出城劝一劝大帅,纵然归顺了也有满门荣华富贵,何必拼死? 那时候府里的气氛很压抑,漫天阴云笼罩,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纵然没人会同年幼的朱标说此事,但他还是记忆犹新,自己母后那时也是憔悴了许多,但还是抱着他坐镇后方,没有出城去见老朱甚至连一封书信都没送去过。 朱元璋起身晃悠了两圈,当年面临事端的时候焦头烂额,但此时想来却只有傲然之意,因为那时的他做了最正确的选择,昔日难缠的敌手现今都早已是冢中枯骨了。 “咱那时候其实也很犹豫,胜算太小连麾下的将士们都士气萎靡,想着都已经混到国公了,纵是投了应该也能有富贵吧,咱不怕死但总得为你跟你娘考虑,但越是想越是愤怒,凭什么咱儿子将来要给别人儿子磕头卖命?” 朱元璋的虎目越发明亮璀璨,仿佛又回到了昔年那群雄逐鹿的乱世之中,嘴里大声嘟囔着:“于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胜了又要胜,一路就这么干出了这万里江山,咱儿子再也不用跪别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朱元璋回首看着朱标道:“标儿,现在也是如此,低头让步容易,但早晚是要还回来的,咱不是不清楚只要稍稍让步他们就会赶着来跪地求官,但咱要的不是这个!” 朱标站起身子行礼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俯惟父皇能作威作福!” 看着朱标朱元璋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或许在外人看来太子同他是截然不同的禀性,但知子莫若父,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自己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性格。 都以为熬过他这个暴君就能再次迎来君主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盛世,可他们注定是要失望甚至是绝望的,所以说,后继有人是多大的福分啊,注定自己的努力不会付之东流。 朱元璋转身回到座椅上:“咱准备停止科举,这几年都暂且不开了,左右也选不到中用的人才了。” 朱标心有准备,科举出身的官员惹的自己父皇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朱是实用主义者,张口道德仁义闭嘴仁义道德,只会坐而空谈连五谷都不分的官员实在不适合此朝。 这也是对那些明明有能力却拒不参加科举考试者的一次打击,原先你们不是恃才自傲认为自己只要想随时可以入仕为官,可现在不行了,科举取士之路暂封。” 往后朝廷用官就是以国子监出身的士子为主,举荐制为辅,当然举荐制必然是要经过皇帝亦或是太子才能批准入仕的,这也是另一种筛选,以及对士绅集团的限制。 而朱标对将来也有了打算,科举取士兴于唐盛于宋,科举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大,唐时一科取士多则二三十少则数人,宋朝时每科取士百余人,人数越多滥竽充数者便也越多。 科举是好的,但朱标却打算要限制,往后再开科举取士只取精英,寻常基层官吏则已国子监出身为主,国子监不教四书五经只讲地方治民安民之法。 朝廷其实不需要多杰出的人才,若是地方州府县乡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那么这天下绝大多数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当然这还只是一个构想,朱标有足够的时间去妥善完善其架构,不过国子监扩大规模却是迫在眼前的事情了。 朱标不自觉的盘算起还能从哪里弄些银钱来,国子监也是耗银大户,林林总总的物资算下来每年都是一笔大数字,何况还要扩招扩建,搞教育就是这么难。 要不让汤鼎蓝玉从东瀛弄,毕竟东瀛这个时候的银矿量可是十分惊人的,而且大多非常浅容易开采,在如今这个时代,这其实才最主要的。 下海远洋就要开始了,欧洲如今应该用的还是金银所铸的货币,所以储备一些银子也是十分迫切的需要了,毕竟是硬通货。 日本银矿不少,但朱标还能记得的也就仅剩一个石间银矿了,而且位置也最合适,同高丽隔海相望,相距极近。 若是可以汤鼎蓝玉有办法拿下的话,那就都好办了,可以经由高丽至大明,左右朱标也不担心高丽敢利欲熏心,如果真敢那更好,正好师出有名了,毕竟高丽名义上还是大明的藩属国,总得顾虑其他藩属国的看法。 不过还是得先问问汤鼎的意思,朱标不会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胡乱指挥,否则很容易出现变故搅乱大局,那就得不偿失了。 “标儿。” 朱标回过神应道:“儿臣在。” 朱元璋也没问他方才在想什么,只是平声吩咐道:“还是老规矩,你不要过多插手此事,也要约束东宫的人。” 朱标现在的主要作用就是作为一个缓冲,让那些人不至于绝望,人能挺过狂风暴雨漫漫长夜,就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总会有太阳驱散风雨照亮世间,如果一下都没有了,那是何等悲哀。 …………… 踞苏十余年,保境安民,轻徭薄赋 根本目的所指是父皇的肃吏之治。” 第六百零二章 风雨飘摇 朱标应道:“儿臣会约束东宫属官们,不过料想此事引起的波折恐怕也不会太小,任何人都可能参与其中,父皇也要有所准备才是。” 今日之事看起来都摄于皇帝威严偃旗息鼓了,但其实只不过是暂避锋芒,默不作声的官员们都在等着地方士林的声音传回京城,然后借大势同皇帝对抗。 不是不畏惧皇帝,而是都清楚此事如果不加以制止,那么将来任何人都别想安生了,文人士子谁还不写几句诗词歌赋文章,如果都被这么挑错问罪可如何是好? 事情到现在已经不是魏观高启的事情了,而是文坛士林的兴衰荣辱之紧要,皇帝可以对贪腐之官下手,因为那是合情合理的,纵然许多人不满其严苛但也挑不出错来,而此事就不同了。 朱元璋不以为然道:“咱豁出去这生前身后名,不愿意当所谓的圣主仁君他们还能如何?难不成还有本事逼咱退位不成?” “咱从开国即定下用重典治世的时候就没想过要什么好名声了,肃清贪腐吏治扭改宋元以来的官场士林奢靡享乐之风乃是万世之基,元朝就是倒在了此处,标儿,无论何时都绝不能纵容他们!”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一位开国皇帝,而且是以己身能力白手起家的皇帝,如果真的不愿意妥协,那么谁拿他都没有办法,纵然想反也只能等他死后,如此一人镇世才可谓真龙天子。 父子俩通过气了,这件事也就定下了,一张巨大的网罗赫然张开,不知将要有多少愿意四处啼鸣的鸟儿会自投罗网。 不过料想应该不会太少,皇权想要扩张,儒生想要限制,天然的矛盾随着大明日渐安稳也将要走到台前了,此次就是第一次的试探。 其实本可以压制,他们也不愿意在洪武朝掀起对抗,本打算的应该是默默影响储君以及皇孙,等开国之君百年后再自然而然转变为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盛世局面。 可惜天不遂人愿,当今圣上刚烈无比,不顾己身名望要掀起大狱,不仅是贪腐之官员要被诛尽,连士林保留的那一点体面都要撕碎,皇权将要贯彻天下。 谨身殿内骤然一静,朱元璋坐回御案之后随手翻看起了奏章,嘴角却是不经意间的扬起,好似一个贪食的孩子在迫不及待的等着饭菜上桌,很是单纯。 殿内其实还有几名太监伺候,但早早就已经跪伏于地,恨不得自行剜去耳舌,不过父子二人却也根本没在意他们,在谨身殿伺候的宫女太监一言一行都有人注意,他们是不敢递话出宫的。 宫里看似四面透风,但其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宫女太监们都清楚什么话可以传讨个赏钱,什么话传去了求死都难。 朱标将注意力转回己身,东宫正经的嫡系多在地方任职,京中尤其是文官范围内也就是通政使陈佑宗了,不过料想以陈佑宗的心智应该明白该如何做,昨日是昨日,今时是今时。 至于其他人朱标是不怎么在乎的,像早朝时他也注意到了有几个瞧着眼熟的官员为高启等人开脱,应该是前詹事府的人。 虽说也曾是东宫门下,但到底是不一样的,开国初年老朱为了彰显太子的威仪,将詹事府左右春坊局、司经局、左右率府使等一干东宫府衙的官吏配齐,从那时看满朝尽是东宫臣。 这种大义确保了储君的地位,但也导致东宫臣子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所以这几年来因罪被杀被贬的东宫官员也不是少数。 朱标也就索性借着整顿官署衙门的机会将以詹事府为首的东宫臣属衙门废除,因为他们这时候已经不是臂助而是负担了,朝廷肃清贪腐吏治一旦涉及到东宫官员于他的名望有损。 当然这也是由于他的根基已经彻底稳固,许多人同他的联系不在于名头上的臣属关系,而是真正的身家性命相连,他们绝不会容忍另一个皇子上位。 何况纵然詹事府被废,但那些官员依旧还是会以东宫臣属自居,这已经是他们舍不得放弃了,也是从那时候起陈佑宗等人的地位才真正提高了起来,这也是朱标希望看到的。 朱标现在顾虑的其实是自己的先生宋濂,自打老夫子回乡修养已经过去许久了,无论是自己父皇还是他都去了数封亲笔信问候,希望老夫子尽快回朝。 宋老夫子作为当世文宗,昔年面对元顺帝的征辟都辞不应召,在老朱未成大势前就主动投奔辅佐,所以无论是在士林还是在朝廷都有极大的影响力。 如果老夫子现在是在京城便也罢了,他亲自去劝说解释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老夫子还没定下日子离乡返京,这个时候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说出不当言论很可能撞到老朱的刀刃上。 身为太子少师,未来的帝师,死罪定然是不至于的,无论是朱标或是马皇后都会求情,天地君亲师,纵然是天家也要讲情义。 思路客 但到时候处理起来肯定无比麻烦,很可能朱标都会被传成太子不满圣上如此欺儒的事实,那样他们就顺利将矛盾转移到他们父子身上了。 皇帝对他们能下狠手,难不成还能对太子殿下下狠手? 朱标将面前的奏章拿开提笔开始给宋濂写信,其实不太好写,有些话终究是只能言谈意会而不能流于笔墨字迹的。 宋老夫子才高八斗博通古今,但终究只是文人,于政事不甚敏锐,昨日连向来机警的陈佑宗都没看出魏观此案背后的恐怖,更别说身在外地的宋濂了,容不得朱标不多思顾虑。 密封好后招来刚爬起身不久双股还在颤颤的福贵:“着由亲军都尉府送至宋师处,快马加鞭不得延误!” 福贵还是头回经历此等场面还未回神,躬身接过信后转身就被自己绊了一下,踉跄着就要回头请罪,朱标无奈摆手示意快去办差。 但心中忍不住想着到底是不如刘瑾,可惜暂时还不能让刘瑾回来伺候,东宫奴婢们需要静一静,原来实在有些浮躁了。 老朱自然也听到了儿子的吩咐:“多时未见了,咱倒把宋濂给忘了,还是咱标儿思虑周到。” “宋师本来就打算开春后回京,儿臣去信催催,估计月内就到了,如此也就稳妥了,士林的事情,最好还是有宋师发言才算公道。” 朱元璋点头应道:“士林中能压高启迪的也就剩宋濂和刘伯温了,哼,要是刘伯温还在京这时候估计已经称病不起了。” 朱标一想忍不住笑道:“估计半个月前就察觉不对,闹着要乞骸骨归乡养老了。” 真要说了解老朱脾性的外人,李善长和刘伯温当属头一列了,李善长还能藏拙,刘伯温是锋芒毕露想藏都藏不住,惹的老朱不喜。 为君者向来是不会喜欢臣属揣摩自己的,刘伯温也清楚这一点,才会愿意接下治理巴蜀的苦差远离京城避祸,累点难点总好过天天提心吊胆。 提起刘伯温老朱心情就不好,闷头开始批阅奏章,朱标见状也是跟着批阅起来,耽误了这么久,估计不到傍晚是处理不完了。 翻开第一份就是礼部请大祭孔圣的奏章,原本倒也没什么,但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行的,也省得给孔家人开口的机会,不过料想他们也不敢了,孟子都已经被砍了一刀,真逼急了老朱也能砍孔子一刀。 …………………… 第六百零三章 科举停罢 批阅奏章很是耗费时间精力,下午申时爷俩起身到华盖殿用了一顿膳食,然后再回谨身殿按各自所需召来一些相关的官员商谈政务。 于是有趣的一幕出现了,官员们奉召到了谨慎殿门前还得询问值守接引的管事太监,到底是圣上召见还是太子传召,经过指点才好入内御前答奏。 吏部尚书陶凯谢过管事太监后迈步入内,到了正殿就见圣上御案前几跪着中书省以及翰林院礼部的要员,战战兢兢叩首请罪。 陶凯不敢多观望郑重一礼后就走到了太子殿下的书案前:“老臣奉召而来,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朱标抬头笑道:“爱卿免礼,召你前来是要问问吏部这次调整官员任免的问题,有几名官员本宫瞧着眼生,但又要调任要职,所以叫爱卿前来相询。” 还没等吏部尚书回话,另一边就传来了皇帝的斥责之声“朕设科举以求天下贤才,务得经明行修文质相称之士,以资任用!今有司所取多后生少年观其文词若可与有为及试用之能,以所学措诸行事者甚寡!” “此乃臣等之罪,万请圣上以龙体为重暂息雷霆之怒。” 皇帝动怒群臣皆拜,吏部尚书也转身跪倒请罪,同时眼中也有惊疑之色,朝廷有多缺官员通这个吏部尚书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怎么科举都要突然停下了。 朱标自然也是从书案后走出下跪,而那边的老朱并没有丝毫息怒的意思继续冷声说道:“朕以实心求贤而天下以虚文应朕,非朕责实求贤之意,今各处科举宜暂停罢别,令有司察举贤才必以德行为本,而文艺次之,庶几天下学者知所向方而士习归于务本!” 翰林院学士叩首哀求道:“科举取士乃是朝廷用官之本,岂可轻易暂停罢免,天下士子往后该如何为国家效力啊,请圣上收回成命吧。” 中书省礼部等官员也是赶忙告饶求情,他们这一批朝廷要员虽不是科举出身,但归根结底也还是士林中人,如果在他们任职期间朝廷出了这等事,他们非得被天下士子唾弃死不可。 但皇帝显然主意已定,根本不为所动,而且那些官员联想到今日早朝就更加惶恐不安了,风雨欲来之势显而易见,可他们却没有半点办法解决。 很快那些官员就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们要赶快联系同僚们,尤其要请丞相做主,否则是要出大事了。 朱标起身坐回座位,吏部尚书陶凯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也跟着起身,只不过身体明显有些摇晃了,身居高位有千万般好处,可真是到出了事情的时候,躲都没有躲的余地。 朱标坐下后伸手扫了扫膝盖处的灰尘道:“礼部主事、太常司丞张孟兼调任山西按察司佥事,此人本宫倒有些许印象,文章做的奇气烨然,但按察司的差事可不是文章做的好就行的。” 吏部尚书平复心神回道:“禀殿下,张孟兼为官刚正廉明,疾恶如仇,山西正是赈灾济民紧要之际,前任按察司佥事就是因贪污赈灾粮款被腰斩,所以吏部才考核此人出任,就是要借其刚正不阿。” 朱标点点头在面前的奏章上批了个大大的准字,然后合上放在一侧,又将另一份摆在面前:“以监察御史茹太素、戴信、何文、郑思先为四川贵州经历司、照磨所主事佥事,茹太素本宫知晓,另外几人可值得依托?” 面对朱标的问题吏部尚书一一回答,生平履历详情以及在朝中的名声都有涉及,朱标听完也就有了个大概的印象了,当然,其人到底如何就是另一回事儿了,这个他也没办法挨个确认。 不过既然是吏部举荐的,而且他也照例问询过了,如果出了事他们自当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这也可以让吏部用人的时候还有点顾虑。 朱标合上最后一份委任奏章轻声说道:“吏部用人需谨慎再三,尤其是地方官员,他们下地方后直对百姓代表着圣上以及朝廷的脸面,绝不可疏忽。” 吏部尚书躬身应道:“老臣明白,定不负殿下教诲。” “嗯,陶爱卿向来稳妥,本宫是信得过的。” “谢过殿下,那么老臣就下去签发任免公函了。” “去吧。” 吏部尚书对朱标行礼告辞,躬身后退几步,稍微转身对着还在伏案书写的朱元璋郑重一礼,然后才缓步退下。 朱标接过福贵递上的新茶抿了一口,温度味道都正合他的习惯,可见富贵私下还是有好好练习的,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啊。 御案后的老朱皱眉将沾满墨迹的宣纸团成一团丢到一旁,起身扭了扭腰道:“标儿,科举取士停了,但也得留条门路,你替咱写封朝廷访贤求才的文章吧,不用太多字的。” 打压异己,招纳亲善,此可谓双管齐下,朝廷无论如何也是要用士人的,这次针对的只是如高启张羽徐贲等不愿效命于大明的文人士子。 biquge.name 朱标应了一声,这等事还难不倒他,毕竟这么多年跟着宋濂也不是白学的,何况招贤纳士的文章历朝历代都有的是,借鉴些也就有新的了。 朱标回想了下汉唐的招贤文章,然后挥笔写下:“世有贤才国之宝也,古之圣王恒汲汲于求贤,若高宗之于传说文王之于吕尚,二君者岂其智之不足也,而遑遑于版筑鼓刀之徒,盖贤才不备不足以为治。” “鸿鹄之能远举者为其有羽翼也,蛟龙之能腾跃者为其有鳞鬣也,人君之能致治者为其有贤人而为之辅也,今山林之士岂无德行文艺之有称者,宜令有司采举备礼遣送至京,朕将任用之以图至治!” 在朱标挥墨之时朱元璋就已经到了儿子身后,捋着下颚的短须乐呵呵的看着,那是越看越高兴,他自己多年研学,批阅奏章写书信都没问题,甚至还能写诗作词,但轮这等文章就差多了。 瞧不起现如今的士子是一回事儿,自家儿子文采斐然那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错的是人总不会是才能。 朱标当下笔后又默念了几遍,这可是要传于天下的,确定没有什么错误之后转过头笑道:“父皇觉得如何?” 老朱面色一板请拍了下儿子的后脑勺:“咱看也就还成吧!” 朱标默默伸手扶了下歪斜的紫金发冠,朱元璋伸手拿起又看了一遍才递给一旁的太监吩咐道:“送去吏部以及翰林院传阅,就说是太子亲拟的招贤令,看过无异议的话就昭示于天下州府县吧。” “奴婢遵旨。” 朱标叹了口气道:“何必又挂在儿臣名下,这时候该是父皇亲拟的才好。” 魏观高启此案还在发酵,但结果基本已经可以预料了,皇帝亲手策划的案件,怎么可能虎头蛇尾,如果没意外的话,高启等一干人等恐怕是难逃死劫。 前朝余孽以及曾在张士城陈友谅等人麾下任职,开国后又拒不为新朝效命的文人雅士,基本都要被当成例子来处置。 毕竟已经不是洪武之初那二三年了,那时候朝廷东南西北四面皆有残敌,内部生民断炊白骨于野大多城池都是残骸一片,无奈之下老朱才会妥协,没对那些人下手。 可老朱向来都是个记仇的人,一个人记仇其实也没什么,但一个皇帝记仇那就是很恐怖的事情了,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并不是一句唬人的话,而是真的有可能做到的。 太平皇帝或许还要受到各方制约不敢不能如此,但朱元璋这等马上得天下的开国帝王绝不再此列,他若有心,是真的可以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的。 ………………… 第六百零四章 文浩博渊 如此风波就在眼前,抚恤招贤的旨意出自皇帝名下,无疑会化解一部分的怨望,文人士子造反不成,但在书册县志里抹黑你还是非常拿手的。 后世人又如何晓得大明开国之初是何等艰难,文人士绅们又是如何拖着朝廷的后腿的,他们只会看着祖宗先贤留下的道德文章怒斥朱皇帝匹夫夺天下,残暴不仁非明主贤君。 但老朱还是直接昭示翰林院此旨出自太子之手,待招贤纳士旨意传阅各州府县后,无数人都会认为,皇帝要针对清剿他们,而太子殿下则是要庇护他们。 凡事都怕对比,趋利避害又是人之本能,朱标的名望将再次迎来一个全新的高度,所有人都清楚,能对抗皇帝陛下此世恐怕唯有储君,文坛士林都会自觉的向太子靠拢。 人是有固有印象的,多年念着朱标的好,经年累月下来也就变为本就如此了,尤其是地方普通百姓而言。 就如同原先设想的一样,老朱代表烈阳当空普照天下,而朱标就是一颗尚在成长之中大树,只有树荫下才有人遮阳喘息的余地。 无数人拥挤在树荫下,自然会想方设法让树木更快的茁壮成长,不仅是期盼着树荫的庇佑,更是期盼着祂化月临天,让这世界再有日月轮转阴晴圆缺。 其实从近些年科举取士的成效来看,越来越多大族子弟不愿参加科举考试了,就是因为当今治世太严,官场肃贪杀腐从未有一日舒缓,如此局面之下,本就不缺衣少食的士子自然是不愿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当官了。 朱元璋靠着椅背道:“做事切忌首鼠两端,何况咱就算说这是咱亲笔写的,他们也不会愿意承认,既如此还不如干脆点。” 沉默片刻后又看着儿子笑道:“你好好的,把咱这大明江山传承下去,有谁敢骂咱?就算咱以后蹬腿了,那庙号谥号也是由你做主,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千百年后的事情,咱才不管呢,别说后人骂咱几句,就是把咱挖出来又能如何?早就是黄土一捧了。” 朱标摇头道:“父皇于国于民是有开天辟地之大功绩的,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这些说得容易,可真做起来也只有父皇做到了,儿臣实在不想因一群腐儒坏了父皇的一世英名。” 朱元璋嘿笑几声道:“笔杆子在人家手上,死前愿意写什么留给子孙就算咱是皇帝也管不到,也管不过来,随他去吧,咱务实的很,只是想要他们的命而已。” fantuantanshu.com 老朱显然也不愿在此事多纠结了,直接将话题扯回朝堂之上:“往后几日且看吧,胡惟庸等了这么久的机会到了,他应该也会有动作。” 朱标也将心思转回:“胡惟庸明知道此案父皇是要杀鸡儆猴的,应当继续隐忍吧,怎么会主动入饵?” “置身事外容易,可总躲着又有谁会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命呢?标儿,别看中书省大半官员都是胡惟庸举荐的,六部也有四位尚书是他扶持的,可真有要事,你觉得他们会跟着胡惟庸?” “如果说咱现在就要废丞相罢中书省杀胡惟庸,估计也只有被咱厌弃的陈宁愿意陪他奋力一搏,其余人都会抽身而退。” 朱标了然,胡惟庸看似势大,但其实只是外强中干,他与麾下党羽们的关系还只是利益联合,并没有到达性命相交的地步。 简单的说,就是利益牵扯不深,还没到胡惟庸一死,他们也必然会受株连而死的地步,胡惟庸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必然要做到这一点,才能有资本面对将来的一切。 这也是权臣所必经的道路,其实做一个权臣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归根结底还是笼络一帮心腹人才,然后在将这帮人安插入朝廷要职。 只要朝廷收税纳粮要靠我的人,朝廷抵御外患要靠我的人,打压清流要靠我的人,皇帝想要修宫殿纳美人还要靠我的人,那么到最后一切也就理所当然了。 朱标估计,胡惟庸是没有造反的决心的,他最大的野望也就是做个权臣,按照自己的意志打理大明朝,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要保命。 其实从李善长被迫卸任归乡安养那时起,胡惟庸大概就已经猜到老朱的打算了,他就好似一个过河卒子,有进无退,李善长靠着多年的功劳苦劳加上与皇帝的情分还能有退路,但胡惟庸没有那个资格。 所以他只能从各处找机会,这次皇帝要得罪天下士子,那么对胡惟庸来说就是个好机会,不仅可以拉拢士绅也可以趁机将一批党羽彻底拉下水。 大家都成了过河卒子失了退路,那也就终于可以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想活就要齐心协力,因为退即是死。 当然凭一群文官是成不了大事的,胡惟庸还会继续等,他在等着诸皇子就藩之时,皇子就藩必然要收缴藩地兵权以立屏藩,这就动了勋贵们的命根子,他们必然会不满。 其实胡惟庸本来是一点儿浪花都翻不起来的,只是皇帝再给他创造机会,而他为了活命也只能抓住机会,不断地拉人下水,此即为阳谋。 一时殿内沉寂了下来,父子俩各有所思,等那传旨太监回来复命才回过神来,传了几道茶点用了些,就又一齐伏案批阅奏章了 而此时的翰林院则是一片欢欣鼓舞,无论政治地位高低,在各朝各代,翰林学士始终是社会中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地位极其优越。 作为养才储望之所,本就多是经科举取士入职翰林们,在今日早朝上自然是前仆后继的为魏观高启等人求情开脱,事后发觉不对已经悔之晚矣。 到了午时又听到圣上大怒下旨暂停罢免科举的消息,有些人义愤填膺准备上奏圣上陈述利害,也有些人担惊受怕,生怕圣上再突然下旨废了他们寒窗苦读得来的功名。 好在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太子殿下这份亲笔书写的招贤纳士文章犹如雪中送炭一般,光是念着就忍不住要涕泗横流了。 翰林院学士高声朗诵三遍后恭敬的将宣纸放置于书案上:“太子殿下文浩博渊,深声铿蔚,如春江之涛,湠漫无涯涘,如平沙漫漫,铁骑数万,纵横驰逐,不可控馽,不愧为宋龙门之嫡传。” 下面一个皓首老者拭泪道:“神思飘逸,如列子御风,翩然骞举。不沾尘土,辞调尔雅,如殷彝周鼎,龙文漫灭。殿下天纵奇才,纵不为储君亦可为文坛泰斗。” 其余人就更夸张了,如此动静很快就引来其余人的注意,朱标的招贤纳士文章在此风口浪尖之上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也安抚了无数人的心。 虽然当今苛责百官盖压士绅,但好在太子殿下有明主贤君之像,大家总算有个盼头了,圣上虽说尚在春秋鼎盛之年,但早年铁马金戈定有暗伤旧疾,大好盛世不远矣。 中书省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甚至有人开始大声念叨文章内容了,本来压抑了一天的气氛松缓了下来,太子储君终究是不同的。 陈宁走进丞相的屋内,胡惟庸也在伏案批阅公文,中书省为秉承君主意旨,掌管机要,统辖六部,作为朝廷运转的中枢衙门,自然也有的是差事需要处理。 “下官拜见胡相。” 胡惟庸抬头笑道:“光祖来了,自己找地方坐吧。” 陈宁也不客套直接找个椅子坐了下来:“胡相可看过殿下所书的文章了?圣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既要打压士林为何还要以殿下的名头招贤纳士?” “光祖真的不知道?无非就是圣上舐犊情深,将恶名纳于己身,将美名留于殿下,纵观史书也再难找到如此天家父子了。” …………………… 第六百零五章 循循渐进 陈宁显然不是想听这种话来的,一甩袖袍道:“胡相,我的胡相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功夫跟下官说这些虚的。” 胡惟庸自从斗倒汪广洋后养气功夫长进不少,没了早年同杨宪争锋相对时的急躁,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道:“光祖,你这个人就是太急躁,无论什么事不得讲究个循循渐进,都经过上次的事情了,还没长教训?” 陈宁闻言脸色一黑,他亲手捶打儿子本是为了博取名望,可没想到一时失手打死了,从而又惹得皇帝厌弃,本就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被人掀起自然是有些难受。 不过在难受也只能忍着了,若非胡惟庸力保他恐怕都要被皇帝以不慈不仁治罪了,更别说现如今还能在京任官。 胡惟庸见陈宁冷静下来便将此话题翻过去:“莫急,此事本就与在朝之官牵扯不大,尤其你我都是在圣上未成大业前就奔走效命的,何必急着表态呢。” 陈宁喝了口茶道:“不是下官急,是其他同僚们都在等着相爷的指示,该如何总得您拿个主意大家才能安心当差啊。” 胡惟庸清楚这些人不是在等他拿主意,而是要拿他当挡箭牌来使,天可能要塌了自然要找个个头高的顶着。 说实在的,他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可身居此位就容不得你后退了,百官拥戴才是礼绝百僚的丞相,否则人人拖后腿早晚是汪广洋的下场。 治人者终为人所治,自古便是这个道理,胡惟庸沉吟片刻道:“中书省唯圣命是从,兵部大都督府都与此事无关,其余衙门之官员当为民请命。” “恐怕还是不够,当今天子当阳,向来乾纲独断奋振天威,若胡相以及中书省不领头难成气候。” 这时候经过通禀又进来一人,乃是新任的御史中丞涂节,也是胡惟庸一手提拔的心腹,涂节入内行礼大概了解了谈话进程后捋须道:“本来是无可奈何之局,但太子殿下这封文章却给了我等机会。” 陈宁皱眉道:“牵扯太子殿下乃是本朝大忌,龙之逆鳞触之必死,中丞入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还不晓得其中厉害么?” “本是不能的,但殿下文章一出即便我等不牵扯,各州府的文人士子就不会攀附了?殿下毕竟是宋龙门弟子,也是名教子弟,难不成会因此大开杀戒?” fantuantanshu.com 涂节反问陈宁之后继续朝着胡惟庸说道:“便是圣上勃然大怒也要顾及殿下的名望,所谓投鼠忌器便是如此道理了。” 胡惟庸点头微笑道:“记得今日早朝那些为魏观高启开脱者中是有前詹事府的官员吧,结合此文便有大文章可做了。” “还有宋龙门尚未返京,也该给我大明文坛领袖士林泰斗去封信才是。” 陈宁想了想道:“其余人都好说,通政使陈佑宗此人向来谨慎,处处以太子殿下声誉为紧要,恐怕已经告诫前詹事府的那些人了。” “不妨事,现在收声已然晚矣,情形究竟如何早已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早朝时东宫属官为魏观高启等人求情,下午太子殿下又公然发布此文于天下。” 胡惟庸伸手抚着前额道:“还是要有分寸,殿下可不简单,这你们也是清楚的,借着殿下的名头可以,但万不敢过火。” 涂节应道:“相爷放心,我等自有分寸,定然会将殿下举得高高的,绝不会染上尘埃。” 陈宁也是连连点头,他已经是惹了皇帝的厌弃,若是再被太子厌憎,那他陈家可就真是要自绝于天了。 等这小会散去,翰林院以及礼部等一众官员学士已经做了数首赞颂太子,尤其以因作洪武四年面圣恭赋而受朱标赏赐的礼部主事梁临作为活跃。 而随着陈宁涂节等人的联络,要为魏观高启等人请命的官员胆气也越来越足了,甚至有人都去联络国子监的学生去了,准备一起为文坛士林讨个说法。 而此时处于风暴中心的父子俩还在俯首批阅奏章,显然对此事看的并不是太重,大明到底是不同于秦隋,虽尚有些许的内忧外患,但并不足以动摇国之根基。 秦灭六国,隋绝南北,但秦本身就是七国之一,同其他六国多年联姻互有结盟,隋篡周从而得天下,贵族门阀充斥其中,这种情况下的国朝初期是会继承一部分前期的反噬,这种反噬主要是制度适应期的反噬及旧时代残余力量的反扑。 而大明不同,祂是打碎了再重建的新朝,前朝残党也并未蛰伏朝野,而是被一鼓作气赶到了漠北放牧,有燕云作为屏障,其反扑也无甚威胁。 所以老朱才有心折腾天下士绅,就当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否则真要是秦隋的情况,当个糊裱匠都忙不过来,哪有闲情逸致刺激士人。 父子俩忙到傍晚才结束,马皇后都已经派人来催过数遍了,估摸着再不结束她就要亲自安排他们放下政务先用膳了。 朱标起身先送自己父皇到乾清门,然后才转身朝着自己东宫走去,福贵安排来舆轿供太子乘坐,不过被他拒绝了,坐了一天还是走走的为好,而且朱标也习惯于边走边思虑。 等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朱标才回到了东宫,没急着用膳而是先洗了个澡解乏,然后才同常洛华一起用了晚膳,自然还有他两个儿子,不过人家早就以及吃饱喝足了。 常洛华晚膳用的不多,之后就是给夫君布菜,其实也没什么好布的,拢共就那么几道菜,只不过是在享受夫妻氛围而已。 朱标用了一碗饭半张饼子后也就放下了筷子,接过温水漱口后问道:“陈夫人来过了?” “来过了,陈家知礼数,陈夫人先去了坤宁宫向母后谢恩,然后到这儿来又谢过了臣妾,这才去同韵清说了会儿话,很快就告辞了。” 朱标点头道:“往后这种事你看着安排,总归能得几分恩情。” 常洛华笑着应下,她是个极聪慧的,自然清楚这种权利看似没什么,但对深宫内院的女子来说,能见一见娘家人可是心心念念盼着的事情。 现在东宫女人不多,可下个月就又要进来两人,下半年恐怕也不会少于四五个,年复一年的很快也就热闹起来了。 不过好在自己夫君并不是那种会被妖娆迷了心窍的男人,只要自己持身以正,那么再多的女人也翻不起浪花来。 朱标招手接过长子抱在了怀中,整日吃奶的娃娃一股子奶味儿,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还是很贴心的,虽不是太喜欢孩子,但终究是自己亲生的。 “胖了些,你们伺候的好,可有什么想要的一并说来吧。” 四名胸怀博大的奶娘赶忙跪下:“谢过太子殿下,奴婢们伺候皇孙常得太子妃还有皇后娘娘的赏赐,不敢再有奢求了。” 朱标今日格外喜爱自己的孩子,不过奶娃娃也没什么能赏的玩意儿,只能赏赐他们奶娘表示表示了。 这四个奶娘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本身也是刚生育完就被接进宫中,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没哺育过一口,朱标还是稍有歉疚的。 捏了捏儿子如莲藕一般肥嫩的小腿肚儿笑道:“也有数月未见过自己亲子了吧,福贵,明日安排侍卫送其中两位回家看望,隔日再送另外两位。” 此言一出效果显著,四名奶娘立刻忍不住激动的叩首谢恩,虽常送赏赐回家,但亲生骨肉却是一眼都为曾见过了。 常洛华也接过小儿子道:“多的便也不再赏赐了,宫中新做的糕点还有不少,明日带回去给公婆尝一尝吧。” “奴婢们谢过殿下太子妃,奴婢们往后定然竭伺候两位小皇孙……” …………… 第六百零六章 风波 稀罕了一会儿孩子就有些受不住了,朱标也是赶快交递给奶娘让带回去哄觉,等都退下后朱标问道:“她们家里都看顾着呢吧?” 她们入宫当了奶娘,家中的孩子就无人喂养了,聪明人家自会靠着宫中赏赐另找她人喂养,可也有些见识短浅的公婆,或是不在意或是嫌弃是女孩就不管不顾让孩子夭折。 这种情况发生也不算多让人意外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屡见不鲜,能让媳妇出来当奶娘的,家中定然是不算多宽裕的。 按理说媳妇入宫当了皇孙的奶娘,这是何等机遇,不说一跃成为豪门大族,但凭着情分也足保着一家老小福贵安康无人敢欺。 可这些道理对有些人是讲不通的,朱标通过当年迁民赈灾等事务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千万别低估人的愚性,愚蠢是没有下限的。 常洛华自然明白自己夫君所问何意:“爷放心,臣妾娘亲也是隔三差五就派管家去关照,他们不怕遭报应,臣妾还怕因他们损了臣妾儿子的阴德呢。” 朱标闻言挑了挑眉不过也没再多问,太子妃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肯定是安排妥当了,如此他也就省心了。 “爷今晚该去暖玉那歇着,诊出喜脉后您还没去看望过呢。” 朱标敲了敲额头道:“是该如此的,那你早点歇着吧。” 朱标起身披上金丝银线外罩,殿门口立时出现十余名太监提着宫灯等候,没有什么声响可就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群人。 等朱标又同太子妃说了几句话踏出殿门时一切就都准备好了,沿途灯火通明,很快便到了暖玉所居的一处殿阁。 伸手轻轻拉起迎上来的暖玉,温柔的给她紧紧衣领道:“有了身子就要好好将养,大晚上何必出迎,是有谁教你出来的么?” 目光投向她身后的几名宫女太监身上,吓得他们慌忙下跪请罪,暖玉自小被他宠的有些娇憨,纵然提了位份但还没习惯,平日对下面伺候的人也有些过好了。 这世上可不是你待人好人家便待你好,没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欺软怕硬蹬鼻子上脸才是常态,刘瑾现在不管事朱标不得不多顾虑些。 tsxsw.la “没,是奴婢自己要出来的,爷不要怪他们了,嘿嘿~” 朱标面色不变沉声道:“都听到了,还不谢过你们奉仪。” “奴婢们有罪,谢过奉仪宽恕,谢过殿下宽恕。” 入了内室更衣后就躺下了,朱标不习惯让王蕊陪寝,但暖玉云锦这等贴身侍女出身的自然就不一样了,朱标把手放在她小腹上:“若不是碰巧请脉诊出了,指着你自己发现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暖玉眯着杏眼一脸心满意足的窝在朱标怀里,不时这儿蹭蹭那儿贴贴的,身上散着一股让人放松舒心的味道。 腻歪了好一会儿暖玉才小声求道:“爷,刘瑾做错了你教训教训他,然后原谅他好不好。” 朱标捏着她的脸道:“怎么,刘瑾还找你求情了?” 问是这么问的,不过朱标清楚刘瑾是不可能找暖玉求情的,暖玉心思简单,旁人不敢求情偏她念着往日的情分敢替刘瑾说话。 “那倒没有,连奴婢去找他都推病不见,送的吃用也不收。” “没去找云锦商量?” “当然去了,只是云锦姐姐让我老老实实的养胎,不要多思多想。” “云锦就只说了这些?” 暖玉理直气壮的回道:“云锦姐姐说了可多了,但我都没记住。” “那就听她的吧,对了,你是想给本宫生个儿子还是女儿呢?” 暖玉一下子就顺着朱标的问题思虑去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奴婢都喜欢,那爷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呢?” 朱标也认真想了想道:“如果是你生的,那本宫希望是个女孩,一定很乖巧可爱。” “嗯,那奴婢就生女儿了。” “好,一言为定。” ……………… 第二天一早朱标轻手轻脚的起身,皱着眉头活动了下肩膀,酸麻无力,这一晚上不知道抽出手臂多少次,可人家迷迷糊糊间就是能重新找回来。 下了床塌更衣用膳,就准备去上早朝了,先去了文华殿看了几封书信,然后再到奉天门迎候时辰,隔着老远就见班房前站着众多文臣。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伸手虚扶道:“众爱卿免礼,怎么都在这儿站着,班房未开吗?” 胡惟庸回道:“开了,臣等是特意在等候殿下。” 朱标扫了眼众人道:“若是昨日之事,那就不要开口了,圣上自有决断。” 翰林院学士拜倒:“殿下,先不说魏观高启之案,科举取士乃国朝正途,怎可就此停罢,使得天下士子报国而无门,还请殿下领臣等向圣上谏言!” “是啊是啊,殿下,魏观高启之事可以等监察御史探查后决断,但停罢科举实乃大谬,自隋唐以来,唯有前元才停罢货科举,我大明焉能如蛮夷胡虏一般?” 其余人也都是一个意思,朱标面露迟疑但就是迟迟不语,一旁的陈佑宗赶忙开口道:“圣命昨日已下,金口玉言岂可朝令夕改,诸位同僚又何苦在此为难太子殿下?” 因病近月不曾上朝的大理寺卿阎东来也咳嗽着说道:“陈通政所言极是,众位为国为民之心可以理解,但胁众意逼迫储君难道就是尔等的忠义所在?” 中书省陈宁反驳道:“陈通政阎寺卿所言太过,我等身为人臣岂敢为难逼迫太子殿下,只是此事关乎我大明千秋万代,自是要请储君出面。” 一番围绕着朱标的争论就又开始了,一些方才就看不惯众人对太子失礼的官员也是站了出来,两方势均力敌。 最后朱标叹了口气道:“父皇心意已决,此事还是要徐徐图之为上。” 翰林学士花白的胡子微颤道:“非老臣等不尊殿下所言,实乃关乎国朝取士用官治理天下之紧要大事,臣等一定要劝谏圣上收回成命,否则上愧君父任用之恩,下负朝野民心所向。” 国子监祭酒仰头叹道:“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 鸣鞭之声炸响,一众官员各归其位,睡眼惺忪的武勋们也从温暖的班房内走出,向着朱标一礼后就按着品级排列好了。 如往常一样井然有序的入殿朝拜,也如朱标预料的一样,魏观高启之事暂无人提及,但停罢科举之事却是吵得不可开交。 尤其以礼部御史台翰林院国子监的官员为甚,犯颜直谏引得朱元璋勃然大怒,礼部尚书吏部右侍郎御史中丞国子监祭酒等一干朝廷要员当庭被罢官打入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胡惟庸以及其他各部官员赶忙求情,但都被驳回斥责,朱标自然也是顺势上场了,同样惹来严厉斥责,甚至被罚停朝三月,暂罢临朝参政之权。 这下不仅是文官们求情了,武勋们同样也坐不住了,以徐达为首的将帅们跪请免去太子殿下的责罚,以护国本之尊。 但都没有用,皇帝直接宣布退朝,径直起身离去,朱标叹了口气对众人安抚几句就落寞的朝着东宫走去了。 这下文武百官可就彻底陷入恐慌了,包括原本那些自任东宫门下的官员们,天字第一号的靠山竟然也摇晃了,他们这些依山草木如何自处? 大理寺卿阎东来起身摇晃几下直接向后倒去,通政使陈佑宗赶忙搀住,叫上几个通政使司的官员就要送他回家修养。 东宫麾下两大在京的大佬就这么走了,余下的人就更加慌乱了,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是人人自危,欢喜的则是这么多要职空缺出来了,以圣上的性格,这些人官复原职的机会小之又小。 ………………… 第六百零七章 打罚 奉天门大开,可下了早朝的官员们却并未同往常一样各奔各自的官署衙门而去,而是成群聚在奉天殿大门前议论纷纷。 “诸位,李尚书陈祭酒赵侍郎等几位都被打入刑部大牢等候发落了,身家性命危在旦夕之间,我等岂能坐视不管?” “匡正时弊上谏君王本就是我等臣子之责,天下士林学子都在看着我等,难到要因刑罚而退避只求自保吗?” “李尚书陈祭酒今日所言句句为国为民,并未触犯朝廷之罪,岂可不教而诛!又何以被打入大牢等候发落,我等要向圣上要一个公道!” “太子殿下身为国朝储君,竟被圣上无故褫夺临朝参政之权,储君颜面何在?我大明国本威仪何在?” “不错,我等要面见圣上,圣上若不见,我等就跪死在这奉天殿前!” 言毕众多朝廷要员以及闻风而来的低品官员一同跪倒在奉天殿前,看这架势负责值守奉天殿的管事太监赶忙陪着笑脸相劝。 “诸位大人,你们就不要难为奴婢了,快回衙门办差吧,纵是有意见也可写奏章上达天听,跪在这多不好看啊。” 胡惟庸方才一直闭口不言,此时却是开口道:“烦请公公去通禀圣上,臣等尚有要事陈奏。” 那太监面色一苦哀求道:“相爷这不是要奴婢的命吗?还求相爷不要难为奴婢了…” 胡惟庸身后的御史冷然喝斥道:“让你去就去,圣上见与不见自有圣断,由得你在此多嘴!” 此事看戏许久的武勋们也有了动静,中山王徐达领着一大群在京将帅在另一侧跪倒,惹得一众文臣侧目而视。 涂节反应快立刻大声说道:“徐帅忠军体国,不愧为国之栋梁、社稷之臣,科举取士乃我……” 不等他说完徐达就开口道:“诸位莫要误会,文武两立各尽其职,科举取士或是魏观一案都不干我等之责。” “我等在此仅为太子殿下求情,求圣上收回对殿下的责罚,允殿下回朝参政。” 吞噬小说网 涂节面色不变:“我们亦是这个意思。” 如此动静自然很快就传遍了宫中,不过皇帝并没有做出任何处置,而朱标则是已经回了文华殿,听到福贵传来的消息后先吩咐其去请太医去为阎东来诊脉。 大理寺卿这个职务重中之重,阎东来做的一向不错,朱标也把他引为心腹,所以还是比较担忧真出了什么问题。 然后又派福多去劝徐达等人归去,文臣再怎么闹都无所谓,武勋一旦掺合起来问题的性质就变了,无论如何都透着一股挟众意逼宫的味道。 好在是他们父子,否则就冲这个,闹出天大的动乱都不为过,史书上也并不缺此等前例,太子与皇帝终究是有着天然的矛盾。 吩咐之后朱标翻看起了张帆李进等人送来的书信,他并不在意所谓的停朝三月暂罢参政之权,因为自己父皇早就说过准备北巡一趟了。 魏观案还是科举的事情都不耽误此事,而皇帝离京,朝廷大局不可能无人看顾,太子奉命监国理所当然,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停朝之事,他也不是参政而是要监国理政了。 不过他不担心旁人可不知晓,一阵较为匆忙的脚步之声传开,一身华服的太子妃入殿而来,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臣妾拜见殿下。” 朱标站起身走下步阶拉起太子妃:“这是刚从母后那回来的?” 俩人携手走到书案落座,朱标在文华殿主殿的座椅很是宽大,毕竟文华殿建立是为皇帝接见文臣外使所用,同武英殿遥遥相对,只不过是朱标地位特殊,文华殿也就成了他专人所用。 “母后让我先回来,凤撵朝着谨身殿去了。” 常洛华有些担忧的看着夫君,朱标了然的握了握她白皙柔嫩的手笑道:“无甚大碍,你不要担心。” 沉稳自信是能够传递感染他人的,常洛华也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方才母后也是这么说的。“ 朱标想起阎东来的事情嘱咐道:“对了,你一会儿以你的名义送些珍品药材到阎府。” 常洛华应了一声:“臣妾晓得了,半旬前阎夫人才来拜见过臣妾,那时说起阎寺卿的病症就说有些反复,不如再派太医去看看吧。” “太医我已经安排了,后年的就算做你的恩赏吧。” 夫妻一体,有些事常洛华出面更为合适,朱标恩赏过厚不合御下之道,主君还是威严些更好,主母仁慈才更能聚拢人心。 常洛华整日跟着马皇后,自然也是学会了很多东西,待人接物持重非常,在朝廷命妇之间已经是颇有威望了。 说了几句夫妻体己话后常洛华就出去安抚东宫上下去了,朱标乐的清闲看起了平日一直想看却又没时间看的杂书。 “爷,礼部赵侍郎翰林修撰陈老大人因体力不支昏死过去了。” 朱标翻了下书页问道:“第几个了都?” “回爷的话,从上午到这时候一共昏过去八位老大人了。” 朱标挑眉道:“再去劝,这么耽误下去朝廷的差事怎么办。” “奴婢回来时看见胡相也在劝六部衙门的官员先回去各司其职,不过他们都不愿意。” 这时候又有一名太监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爷,圣上吩咐亲军都尉府拿下了那些不愿离去的官员,说是要廷杖八十。” 朱标抬眼算了算时辰,也确实差不多了,文官都是读书人,对相当一部分来说名望比什么都重要,科举停罢如此大事,如果没做出一点反应,他们还不得被天下士子骂成尸位素餐的奸佞逢迎小人。 也只有这么作态了,也被廷杖打过了,才能从此事中受益,当然朱标也相信这其中确实是有一部分官员是真心为国为民的。 八十廷杖啊,别说一群文官,就是铁打的军汉也挺不住,真都打下去了没几个能活下来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把名声看的比身家性命都重要,可见华夏从不缺忠君爱国之士。 朱标起身负手转了几圈,现在敢去还能在刷一波名望,可就又会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廷杖不死人还有什么威慑? 罢了,想来自己父皇自有安排,也不至于把这么多重臣都打死,就在朱标重新落座之后,一名太监赶来传口谕。 朱标起身接旨,那太监侧身负手念道:“着令太子在东宫温习功课,无旨意不得出东宫半步!”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朱标拍拍屁股坐下,那太监赶忙下跪行礼:“奴婢拜见太子殿下,爷千秋。” “胡相也被拿下了?” “回爷的话,二品以上官员都被圣上传唤入了谨身殿,其余二品以下官员被亲军都尉府押到了午门外。” “皇后娘娘回坤宁宫了?” “娘娘凤驾还在谨身殿。” “好了,下去吧。” “奴婢告退。” 自家母后在就好说了,于情于理也都说得过去,估摸着差不多了也就解决了,二品以上大员也代表着朝廷的脸面,确实不好折辱。 朱标更放松的看起了书,这下可好,东宫也出不去了,更省心了,悠哉悠哉。 傍晚此事才算告一段落,因皇后娘娘圣慈,廷杖没打死人,但又有十余名官员被罢官免职,三十余人降职外放,今日所有参与官员罚俸一年,今后再有此举者一概全家打入刑部大牢从严发落。 看似解决了,但其实只不过是前菜而已,如果说肃清吏治针对的是在职的贪官污吏,那么此案针对的就是所有在野的文人士子。 今日打罚的不过数十人,他日判死流放的就是成千上万人,虎头蛇尾可从不是朱皇帝的行事作风。 ………………… 第六百零八章 皎如玉树 朱标自己在文华殿用了晚膳了,然后又在旁边的小院子里溜达消食了一圈,天色将暗未暗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入春也有段时日了,园中被精心伺候的花草树木都格外的漂亮,宫里种养的花草树木都有讲究,必然是选花期长寓意好的,刹那之美绝不适宜于宫中,在城南中华门外数里的丘陵有一座花神庙,就是专门为宫里培育鲜花的。 京城好地方啊,花草繁茂四季常青,朱标立在一处海棠花簇前发呆,倒也不是多欣赏花姿,只是纵为太子储君,在如今这个时代可以解闷的玩意儿也就是这些了。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臣妾李氏参见殿下。” 朱标闻言莞尔一笑回首看去,李嫣一袭粉裙娇艳欲滴,虽是在行礼但那双明媚火热的眼睛却是紧紧的落在他身上。 朱标缓步走上前笑道:“如此直言而出,竟不知羞了,也不怕惹得旁人笑话?” “妾身就是爱慕自己夫君,又有何人敢笑话。” 朱标伸手拉起李嫣,一旁伺候的侍女掩着嘴打趣道:“我们良娣日日都念叨着殿下,不用说也都知道啦,谁也不敢笑话。” 朱标心情不错,拉着李嫣的手也就没有放开,晃晃悠悠的就又在园子里走了起来:“方才本宫是在低头赏花,手中也没有酒杯,你怎么就想到举觞白眼望青天了。” 李嫣理所当然:“那自然是因为殿下先是皎如玉树临风前,后到了妾身眼中就莫名成了那幅景致了。” 朱标忍不住乐道:“本宫虽不妄自菲薄,但这相貌应该是还没到崔宗之那般俊俏潇洒,能因相貌入诗圣杜甫诗句之中,不晓得那该是有何等的惊艳,真是让人为之神往好奇。” “殿下还说不妄自菲薄呢,那崔宗之再如何又焉能与殿下同日而语,妾身只是觉得词句应景,若是拿他同殿下比较才是拉低了殿下的尊位。” “何况崔宗之是当时宰相崔日用之子,说不定诗圣也只是因其家势吹捧而已,说起来妾身之兄那些幕僚食客昔年也常常写诗词吹捧他的样貌才华,妾身听完都感觉肉麻至极。” xiaoshuting.org 说起来朱标也真是好久没想起李祺了,可见有个好妹妹是何等的重要,也难怪都想把家中闺女送入皇宫或是东宫。 朱标点头应道:“如此说来倒也有几分歪理,不过料想诗圣不至于此,若非真惊才艳艳,徒的此虚名也不过是惹得天下人取笑。” 李嫣乖巧的认了错,但脸上的欢欣却是藏不住的,可见她并不在乎朱标同她说的是什么,只要是说着话便好,少女情怀总是如此热烈诚挚。 又溜达了近半个时辰朱标停下脚步说道:“好了,本宫得回文华殿处理些书信事宜,天色也暗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嫣虽不舍但也清楚太子最烦的就是纠缠不清,所以还是恭敬的应诺行礼,朱标拍了拍她的手便转身朝着文华殿走去了。 回去的路有着无数明灯前后簇拥,自然也就不怕天黑路滑,文华殿夜里还有着燃炉熏香的习惯,朱标进来后就感觉一阵的温暖馨香。 在后殿换上一身宽松的衣服后,朱标就在书案后落座了,福贵捧着升腾着热气的木盆躬身走了进来:“爷,奴婢伺候您泡脚吧,走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泡泡脚舒坦。” 朱标应了一声,然后发觉一股特殊的气味接近,本还以为是足浴的汤药换了方子,可随后就发觉这应该是木盆所制木材自带的气味,被热水一激气味浓郁了起来。 “怎么换了新盆,原来的那个可是坏了?” “回爷的话,您原来用的那个都已经用了一年多了,虽还未坏但也是旧了,皇后娘娘下令宫中勤俭,可爷总得换换新盆不是,否则在库房放久了,新盆没用也成旧物了。” “就你会说话。” 福贵赔笑着伺候朱标泡脚嘴里还念叨着:“这是用安南使臣进献的极品金丝楠木所制,那木材送来时奴婢也看到了,在日头下金光闪闪,金丝浮现且还有淡雅之香。”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奇效,朱标觉得泡的格外舒服:“这木盆共造了几个?” “那木材珍惜,圣上吩咐给皇后娘娘造了个大浴桶就耗费去多半了,赏到东宫的仅有三个。” 朱标揉了揉眉心道:“那可就不好分了。” “奴婢斗胆,这分给太子妃殿下还位两位有了身孕的贵人岂不刚好?” 朱标漠然瞧了他一眼,福贵立马抽手痛快的给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见此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思虑片刻吩咐道:“按你说的,两个送于怀着身孕的,再一个赏给李氏,本宫现在用的这个往后就给太子妃用,本宫用回原来那个即可。” 福贵赶忙说道:“怎么可以委屈了爷,内制局那边或许还有多余的,奴婢明日再去要一个。” 朱标靠着椅背道:“罢了,本宫这儿才几个人都不够分,更别说父皇宫里了,后宫不消停母后也难安宁享福。” 福贵应诺一声,不过心里却是惦记起要多尽心伺候李良娣,这东宫首要紧着的自然是太子殿下,其次便是太子妃,再然后才是其余贵人,尤以有身孕者为重,毕竟皇嗣更是重中之重。 可今日殿下宁愿稍委屈着自己也要顾全李良娣,可见是真得了宠爱,这可比旁的都珍贵,活在宫里的人谁不明白呢。 福贵想的多,不过在朱标这儿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洗脚的木盆而已,再珍贵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李嫣情热,朱标自然也是欢喜的,有了稀罕玩意儿就想哄她一个高兴。 何况金丝楠木再如何珍惜,朱标想要多少,只要世上还有,就没有弄不来的,安南既有那么四川云贵大概也是有的,叫人去寻也不算难。 只是没什么必要罢了,巡山搜野砍伐木材海路运输都耗费颇大,就为了泡个脚造些家具陈设,纵然是以朱标的身份,都觉得有些不值当。 擦干脚福贵捧着木盆出去,朱标起身从密匣里拿出几封密信,这都是刘瑾放进来的,纵然是旁的事情刘瑾可以松手,可这紧要处还是刘瑾在打理。 首先就是辽东密探们的消息,察罕入京也有几日了,但朱标还是没让人放松对纳哈出所部的监察,纳哈出舍个儿子换个机会也不是没可能,虽说察罕是长子,但蒙古人可并不是太看重这个。 小心无大错,何况是关系蒙古辽东与高丽串联的军国大事,朱标仔细的看过密信后才算暂松了口气,纳哈出没有大动向,所部军粮也没有大的调动。 虽说蒙古与高丽的信使依旧是往来不绝如缕,透出的口风也是要联合共击大明恢复蒙元一统,但这其实是无所谓的,说大话谁不会呢,想靠这个干扰大明的判断是太小瞧他们父子了。 密信结尾再次请示太子,是否要让他们寻个机会刺杀掉高丽沈王脱脱不花,信中说此人极嗜好射猎,近日有准备外出的动向。 朱标略一思索还是准备回复一个暂不发动的命令,高丽沈王不值一提,杀之不过在于早晚之间,以他在高丽的布置,纵然脱脱不花入主高丽王宫也难逃一死。 朱标现在更希望看到纳哈出的诚意,近二十万可用之兵盘踞辽东,实在是一个大大的威胁,如果能和平解决,那才是最大的收获。 纳哈出归顺之日,高丽也就彻彻底底沦为朱标餐盘上的鱼肉了,是想一口吃掉还是慢慢煎炒烹炸都可随意了。 ………………… 第六百零九章 不容商议 放下笔又看了几封书信,都是李进张帆等人送来的问安信,问候了他以及太子妃还有两位皇孙的身体,君臣关系也是需要维护的。 朱标看完后就搁置到一旁了,暂没打算回复,左右他们得到京中消息后还会来信,那时候再回复也不迟,魏观案还牵扯不到他们这些就职边陲的地方官。 算算日子高丽以及东瀛那边也该有消息传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蒋瓛不在京中的缘故,这亲军都尉府传递的消息是越来不迅捷了。 朱标随意的伸手敲了一会儿书案,沉闷又平稳的敲击声传递而出,几名在外伺候的奴婢闻声入内叩拜,片刻后见殿下没有吩咐就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片刻后回过神,朱标起身从殿侧书架上取了余姚官刻版的《资治通鉴》中的一册,此书朱标自然是通读过全卷了,不过每次重读都会有新的收获。 饭团看书 夜深人静读书时,等到这一册书就下了三盏茶后,朱标揉了揉略微酸涩的眼睛,起身方便后就直接去了李嫣处安歇。 第二天一早起来哄了李嫣几句,然后还是回了承乾殿同自己太子妃一起用了早膳,由于不用上早朝加上还不能出东宫的缘故,倒也是难得清闲。 但这清闲也就持续到了早朝结束,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有多半都等候在了东角们希望能入东宫拜见太子殿下,朱标自然是不可能这么大规模的接见官员。 昨日才被皇帝暂停早朝禁足东宫,今日太子就召见文武百官,这传出去得是多么恶劣的影响,随大众的人也就罢了,有些人其心可诛,朱标直接让福贵去斥责遣散了他们。 无论如何态度得摆出来,除非自己父皇免了禁令,否则朱标不会轻易接见任何官员,场面都过不去还何谈其他,皇帝的威严就是他这个太子的威严。 朱标还不清楚早朝发生了什么,但也大概能猜到,无非就是顶不住皇帝独断独行想拉太子当大旗作虎皮。 再去看望过醒来的两个儿子后,朱标又探望了王蕊和暖玉,然后才回到文华殿歇息看书,午膳也是自己一个人用的。 到了下午就开始不断的接受李嫣陈韵清等人送来的各种汤点小吃,好好的接受投喂也是缓和妃嫔们矛盾的重要方法,只要有送来的,朱标多多少少都会吃几口。 女人多的地方就必然有是非争端,不说是因何嫁入东宫的,但她们清楚此生唯一的男人和依靠就是朱标,宠爱这种东西必然是有限度的,就比如那金丝楠木盆,总有人会得不到。 别管那东西有没有用,是不是真的需要,旁人有己身没有就会不满,人之常情而已,现如今只不过是东宫人还少,加上太子妃公正才没让矛盾彰显。 人生总是逃不过一个争字,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纵然是不敢同太子妃争,还不敢和旁人争么?李嫣不就争到了恩宠? 下午时候倒是没有人求见朱标了,但求见常洛华的命妇们却是多了起来,最后常洛华也只是让大理寺卿阎东来的夫人入东宫谢恩了。 太医院是专门服务于皇室的机构,朱标做日派太医为阎东来诊治就是君恩厚德,阎家自然是要来谢恩的。 常洛华愿意在这个时候接见阎夫人也是知晓自己夫君看中阎东来并引为股肱之臣,所以才特意要当面询问关心一下大理寺卿的病情。 这种事无需朱标多操心,难得闲暇自是珍惜,这日子就这么过了好几天,虽说京城内外朝野上下都起了波折,但对身在东宫的朱标却是没有什么影响。 一直到察罕入宫朱标才从那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状态中醒来,察罕现在还不算大明臣属,而且此事事关朝廷在辽东的大局,自然是不能不见。 “辽东微末小臣拜见太子殿下,祝殿下千秋万寿!” 朱标略微哑然的看了眼殿中恭敬下拜的察罕,纳哈出有意归顺不假,但察罕此话可是要将此事给板上钉钉了,纵是朱标也有些忍不住欣喜。 “世子请起,公侯万代之家毋须如此自谦,来人,赐座。” 福贵领着两名身材高壮的太监搬来了一个座椅,不过察罕并未起身:“不敢当殿下言称世子,家父就任前朝时也不过虚受了丞相太尉之衔,所谓开元王皆是世人以讹传讹之言,不足为信。” 朱标点头笑道:“原是如此,可见辽东也是有不安分之人,高丽屡犯边疆心怀不轨,此事多半就是他们所为。” 察罕抬头应道:“殿下英明,高丽蛮夷小国不通教化,其民皆与东瀛倭人一般卑贱,其心必异!” 见察罕还是跪地不起,朱标挥挥手让多余伺候的人出去,仅留下福贵福多伺候:“话既已至此,本宫也就不绕圈子了,可是太尉有书信传来了?” “一封家书就在微臣身上,愿敬献殿下御览。” 福贵看了眼太子然后走到察罕身边接过信纸,捧回到书案将信纸掏出,见无异状后才将信纸放在朱标面前。 信纸上的字不多,朱标很快就看完了,大意就是纳哈出诚恳的问候了老朱以及朱标的身体,然后提了提昔年与老朱相遇交手而败的事情,最后则是希望大明能接受他的归顺并予以册封官职,但他要求还是能够继续为大明镇守辽东。 朱标看完后面色可以任何变化,让下面跪着的察罕心头一沉,不由得有些埋怨起自己老爹,您是身在辽东隔岸观火,可俺的小命儿可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随即一个响亮的头磕在了地上:“殿下赎罪!” 朱标沉吟片刻才开口:“世子何罪之有,开元王既有心于此,朝廷自当满足,无有不准。” 察罕身子一颤,预料之中的讨价还价并没有发生,一句开元王一句无有不准更是让人心惊胆颤,真有诚意买卖才会讨价还价,如此大事连价都不准备还那大概是不打算做成这桩买卖了。 朱标看着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的察罕目光渐渐冰冷下来,不是他不会讨价还价,而是此事就不容讨价还价,许多事都可以商量,侯爷也好国公也罢甚至是王爵都有的商量,唯有一点不容商议,那就是纳哈出入京的事。 一切的前提都是纳哈出交出辽东二十万大军的兵权入京受封下可以商议的,否则辽东只不过是名义上归附了,大明现在不需要名义上的东西,只要实实在在的地盘。 “世子请回吧,本宫这就会奏请圣上加封开元王为我大明中书右相,特进荣禄大夫,协领辽东军政大权开衙建制,想必不日就可派遣钦差入辽东授予官爵印玺。” 说完后朱标起身走到察罕身前好奇的问道:“本宫如了开元王所愿,何以世子不谢恩呢?” “微臣不敢受命。” 朱标拉起察罕,轻轻一推就让他倒在了方才搬来的座椅上,见他仿佛烫了屁股一般要起身,朱标直接伸手按住了他:“不知开元王膝下有几子?” “回禀殿下,微臣兄弟共五人,姊妹有七。” “子息昌茂,开元王是个有福之人,不晓得世子是否也有这个福气。” 不等察罕说话,朱标盯着他躲闪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世子年纪也不小了,该当为子孙福祉计,需知天命不可逆,此世唯有本宫可保世子满门富贵,可保世子公侯传家。” “微臣晓得,晓得。” 察罕此人不算多出众,从见面之处朱标就已经看出来了,或许耳濡目染之下领兵还有些本事,但此人绝不是个意志坚决之辈,喜富贵好奢靡,寻常人而已。 ……………… 第六百一十章 天师府 这等人只要脑子还清醒,稍有些自知之明,多半就不会有什么宏图远志,守富贵享安乐才是最大的追求,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唯有大明才能让他过上这种日子。 纳哈出或许还有野心,但此子恐怕是受够了辽东的苦寒贫瘠,朱标赐他游园允他在京中玩乐,就是要加深他对荣华富贵的向往。 朱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晓得便好,你父亲老了,这天下也不是当年的天下了,开元开元,呵,他连高丽李成桂都压不住,还谈什么开元?” 察罕神色不断变换,肉眼可见的挣扎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了,他是想归顺的,京城繁华富丽,游园美轮美奂,但父亲积年的威严还压在他身上。 何况他清楚,眼前的大明皇太子是不足以信任的,上位者的承诺只会在你有用的时候遵守,一旦他们父子交出兵权就真的只是盘中的鱼肉了,一点保障都没有。 纵然他向往富贵但也怕被暴病而亡啊,察罕的挣扎朱标自然看在眼里,但他却也没在急着许诺什么,这这种情况下说得越多就越显得虚浮,反而容易坏事,还是要等他自己想明白最好。 左右能容他们选择的余地也不大了,纵然是有风险,大明也依旧是他们最好的抉择,这是显而易见的,早归顺有生机,晚了可就是大军压境下的投降了。 朱标甩袖走回上位:“你先回去吧,想清楚了再来见本宫。” 察罕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赶忙从椅子上起身下拜,然后在福贵的指引下离去,恐怕这几日他是要寝食难安了。 朱标对端上一盏新茶的福多吩咐道:“去内帑挑些贵重玩意儿送去游园。” “诺。” 嘴上要严苛那手上就要软一些,这种办法很老套但实用性却是始终一如既往的有效,因为人性从来都是如此。 “出来吧。” 殿侧一处山河屏风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前些日子被朱标派遣凤阳走了一圈的蒋瓛,今日特回来复命,没想到察罕也挑了今日,于是就让他避让在了后面。 “殿下,微臣瞧着此人好办,是否让弟兄们去提点提点。” “莫要多事,察罕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辽东那边盯紧些就是了。” “是,臣在回京路上就接到了辽东密探送来的密信,女真兀狄哈虎尔喀两部的首领都愿意为我大明效力,一旦纳哈出有动向都会以最快速度奏报。” 朱标点点头吩咐道:“加以笼络,但绝不可过分信任,到底只是因利而聚附的蛮夷外族。” “微臣明白,绝不会听其一面之词,亲军都尉府的密探并未因此召回,两方情报相互对比再加以验证才会通明上下。” 朱标面露满意之色,随即赐座赐茶,蒋瓛也是松了口气拜谢而受,伴君如伴虎,诚非虚言。 朱标掀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后问道:“京中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这一路来可都听闻到了什么。” 蒋瓛正色回答道:“州府士绅书生皆聚而成群妄自论政,上对天子下对百官都有怨言,甚至……” 朱标轻笑一声接道:“甚至对本宫都有所怨望吧,身为储君仅因皇帝训斥就避而不出,不为民请命既非明君之像。” 朱标摆摆手安抚了就要起身请罪的蒋瓛:“此事不足为奇,本宫也早有预料,就连父皇他们都敢妄论更何谈本宫了,一篇招贤纳士文章不足以安压士林怨望。” 虽然这些天朱标没有多打听朝廷的事,但风言风语也还是能传到他耳朵里的,毕竟算起来京里都已经有近百人辞官,地方州府官员请辞的奏章也是如潮水般向京中涌来。 畅想中文网 随着时间的酝酿,这场风暴越来越大了,囊括了朝廷还有士林文坛,多年来对皇帝对官吏施用苛政重刑的不满被一次性激发了出来,说一句天下动荡都不为过。 大明得国太正立国太稳,开国至今国运如长虹贯日势不可挡,也正因此就把许许多多的遗留问题都遮掩了起来,但脓包不挑破,迟早就会养痈遗患。 老朱就是不愿把问题遗留给儿子,所以才会趁这个时候发作,让前元乱世遗留下的脓包烂疮一次性爆出发来,趁着他年富力强,趁着开国之初文弱武强,趁着淮西勋贵威压天下的时候。 “对了,衍圣公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衍圣公府安守富贵,并无一嫡系子弟出声,听说有上百士子去请衍圣公出山谏言,但门都没进去就被衍圣公府的仆役们请了回去。” 朱标对此倒是丝毫都不意外,天下人的嘴是堵不住的,但一家一姓的嘴还是很好管控的,孔家自保的本事天下第一流,如何看不出大明并不像前元一般迫切的需要孔家扶持。 前代衍圣公孔克坚年老体弱多病都被朱皇帝强召入京坐陪,舟车劳顿下病逝而去,孔家还不是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哭都不敢哭一声。 当今衍圣公孔希学文弱,衍圣公府一切大小事务都由其叔父执掌,大权旁落之下整日沉迷酒色,常设宴领宾客宴集,谈笑挥洒。 蒋瓛小心的看了眼太子殿下,然后说道:“衍圣公安宁,但天师府却是颇为活跃,开演道法,投符救苦,还同地方士绅联系颇密,听闻近日传出异像颇多。” 朱标哑然失笑,衍圣公都不敢闹腾,这龙虎山天师府却是来劲儿了,估摸着也是不满朝廷对僧道的打压,平日不敢出声,如今趁乱是想彰显一下自己的名望。 在朱标眼里衍圣孔家与天师张家差不多,都是吃着祖宗老本儿的,张家是比孔家强些,但也说不上好,吞并田亩欺压佃户,借鬼神之名骗财邀名的事情都没少干。 宗教总是逃不过这些,有清心寡欲的真人,但更多的是披着道衣僧袍的假真人,真人未必能普渡世人,假真人却是能轻易哄骗一方。 只不过天师府不好下手,因为在龙凤六年的时候,龙虎山天师张正常曾派遣使者上笺,为还是吴王朱元璋献上“天运有归”之符。 那道符现如今还保存在内帤里,朱标也曾信手把玩过,到是没感受到什么天命所归的伟力,但在当时确实启了一定的作用,张家传承至今,在普通百姓士卒里面还是很有威望的。 这就是情分功劳,所以在开国后朱元璋就授予了张天师正一教主、正一嗣教护国阐祖通诚崇道弘德大真人的封号,又敕令天师府永掌天下道教事,使得张天师从江南道教领袖一跃成为了天下所有道教的教主。 当然如此封赏也是为了扶正祛邪,所谓的邪不仅是天下州府县都有的各种淫祀邪神,还有那些筹谋煽动信徒造反的贼子,以及全真教。 全真教立教就是立足于金朝,金世宗、金章宗时期,还特意召见了全真教的当值掌教刘处玄和丘处机为其讲道,全真教得到了金国统治阶层女真人的普遍认可,于是成为了一个大教,亲金疏宋。 到蒙古崛起的时候,全真教成了炙手可热的一个大教,它在中原的影响力非常大,蒙古和南宋为了从内部瓦解金国,都想将全真教拉拢过来,最终最终丘处机选择了蒙古。 全真教得到了成吉思汗的高度认可,成吉思汗免去丘处机及弟子一切差役赋税,命其统领中原所有佛道之士,但在蒙古征服南宋以后,全真教就失去利用价值,蒙古通过一场佛道大会,将全真教打压。 大明开国后颁布的《大明玄教立成斋醮仪》,就直接规定全真教不得参与任何政事,只能以修身养性为主,并且限制它的传教活动,还下令全真教永世不得设掌教,全真教陷入一盘散沙的状态。 所以龙虎山天师府的昌盛也是有老朱的扶持在里面,不过利用天师教打压其他教派也并不会影响老朱打压整个宗教体系。 这样就是为何龙虎山天师府会有不满,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出头彰显存在感,那些异像还没传出具体为何,是祥瑞还是厄兆,就是天师府在等皇帝的拉拢安抚。 …………… 第六百一十一章 特权 世人迷信鬼神佛道,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上至仕宦显族下至贫苦百姓之家皆有信奉之人,自秦汉以来成欲大事者都会借其力笼络民心归附。 其影响力毋须多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天师府作为天下道教领袖,正一盟威在江南一带的威望甚至要超过朝廷,尤其是对底层百姓而言。 到底是祥瑞还是厄兆对此时本就动荡的局势而言确实很有影响,天师张正常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就如同昔年献上天运有归符时一样的目光独到。 可见纵然是世外之人,道门领袖也逃不过为自家谋利,佛教近几年是被打压的不敢出头了,到底是让道家有了不该有的念头,永掌天下道教事已经满足不了张家了,是要趁机讨要永掌天下宗教事么? “天师身体可还康健?” 蒋瓛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的回答道:“天师年岁同圣上相仿,自然也是鼎盛之年。” 朱标把目光投向谨身殿方向,这段时间他未曾踏出东宫一步,自然也就是有段时日没有同自己父皇商议过了,所以有些不好出牌。 贸然出手打乱了自己父皇的计划只会惹得局势不好收拾,但不出手总还是有些心痒痒,多年来执掌权柄操控天下大势走向已然是朱标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了。 “本宫记得当代天师被授为正一教主大真人,领道教事,视秩正二品,设赞教、掌书等佐理之官。” 蒋瓛努力回忆了片刻才回答道:“是,但微臣还记得其前元时即被赐号天师,领三山符策、江南道教事。” 龙虎山天师府权力很大,在前元的时候就可以建议任免江南各地道教事务管理官员和道观管理人员,向皇帝提出新建道教宫观的经费供给和道士编制建议,还可以直接发放度牒。 现如今更是总领天下道教事,但其最根本的一项也就是发放度牒,也就是道士身份的权利被朝廷收回了,当然还有佛教那边也是如此。 天师府不满的也就是此事了,朱标忍不住摇摇头,当代天师目光如炬,只可惜对当今皇帝的脾气还是看差了些,妄以为在此民心动乱士子不满之时会以安稳天下大局为重。 他只看见了江南上下声势浩荡,却忘了朝廷中枢就在江南,江南各州府别说只是喧闹了些,纵然是聚众造反了也不过场笑话,抬手可灭。 朝廷南北无战事,镇守在京营的将帅们正愁没地方立功升爵呢。 这也是老朱为何敢这么肆意挑拨文人士子们的底气,你可以闹,但你敢反,咱就敢全杀光,正愁没理由对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下手。 朱标挥挥手道:“下去吧,做你该做的事,其余的不要自作聪明。” 蒋瓛沉声应诺,然后又叩了一个头才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心中有些彷惶又有些激动,上位对你礼遇有加是好事,但能这么不见外的嘱咐你更是好事,凤阳一行总归是没有白走一趟。 朱标起身从书架上找出一本《道德经》放在书案上,随意的翻看了几页后对进来伺候的福贵吩咐道:“咱们宫里新做的梨花糕味道不错,取上一盒再加上这本送去谨身殿。” “诺。” 福贵走了没多久,朱标这边就又忙起来了,一会儿是太子妃的羹汤,一会儿是李良娣的杏花糕,又一会儿是陈良媛的人参燕窝。 总感觉这么被投喂,估计都不需要正常的用膳了,他被禁足东宫这段时日,可算是见识到了自己妃嫔们的本事能耐。 半个时辰后福贵回来了,先是在外沏了一盏新茶然后才走了进来,给正在沉溺于书海的太子爷换了茶,然后才小声的说道:“奴婢去的时候正巧遇见皇爷在斥责几位中书省的大人们,最后还下旨命张天师入京做法讲道。” 笔趣阁 朱标没抬眼但眼眸闪动了一下,心中却是有了大概的猜测,不出所料的话,张天师入京的结局恐怕是不会比上任衍圣公好上多少。 何苦来哉呢,本就是道教无干系的事情,便就要迎难而上,干系最大的孔圣府都避之不及,天师府却是非要火中取栗,这下引火烧人,躲都躲不掉了吧,想抽身而退都晚了。 朱标突然很想看一看张家的人接旨时的表情,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他自洪武二年以来,其实见过不少高僧名道了,刚开始还颇为好奇,但后来就见都懒得见了。 倒不是因为他们浪得虚名,能入京见到朱标,那就必然是有真才实学的,否则纵然是方外之人也没那么容易见得到本朝的太子储君,毕竟不只是老朱看的严,文物勋贵们也是看的紧。 只是他们的修行于国于民无益,到底修的只是己身,心性高绝也并不能帮朱标治世,佛理道藏再高深也并不能使天下生民安居乐业。 见了面也就说些虚无缥缈的机锋话术,高深是高深了,只是回头一细想,却是发觉无甚益处,大道理谁都懂,能言与能行是两回事。 佛道两家在天下的各处寺庙道场都是不事生产的,都需要百姓供养,除了香火供奉外,他们是有很大一片无需缴纳赋税的功德田。 随着天下安定佛道都会越来越富,功德田一般也都会随之越来越大,成了王朝的蛀虫和负担,只要是有为之君,无不想把佛道的财富鲸吞,以充盈国库。 朱标自然也是这么想的,还是那句话,他连士绅的赋税都想收,更何况是和尚道士的了,不缴纳赋税的特权一旦留了空子,那必然都会乱套,还不如一体视之。 王侯将相、士农工商、丐妓流氓、和尚道士、总之无论是谁,只要种了地就得交税,无任何特权可言,如此国库才能充盈,而不是天下开拓的田亩越多,而收上来的赋税越来越少。 现在无需缴纳赋税的特权还在,但朱标终究是要解决的,只不过还不是时候,还需要时间的积累,不是任何事都需要快刀斩乱麻,温水煮青蛙有时候更适宜。 要让特权阶级习惯顺从,要先打疼他们让他们不敢闹事,老朱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在***人士子,因为他们最好欺负。 开国年间最大的特权阶层就是开国勋贵王侯将相,他们才是真正的有权有势能造反,匹夫一怒是有资格动摇江山社稷的。 乱世才刚刚过去,文人士子们的影响力还是不够大,太平年间能裹挟民意的他们才是真风流,现在最多不过就是跳着脚叫喊几声而已,没人会在意。 朱标放下书册负手在殿内走动起来,没记错的话天师张正常之嫡长子是叫张宇初,听闻自幼喜读书,除熟谙其世传的符箓斋醮术外兼博揽众家之长。 为江南文人雅士所重,苏辙九世孙苏伯衡称其形峻而学广,灵仙飞化之变,梵祝禳祈之灵异,文采斐然称为列仙之儒。 天师府还没到倒下的时候,就如同朱标没对孔家赶尽杀绝一般,因为杀一些人是没用的,如果不能在精神中杀绝他们,那朱标百年之后他们必然还会复苏,因为他们是标杆旗帜,总会有人需要他们,千年世家传承至今,杀绝谈何容易。 那么下一任的龙虎山张天师就是此人了么,朱标眸光流转不停,不知腹中有多少明谋暗计在不断的酝酿幻灭。 “福贵,你去通政使司衙门,就说让他们派人去龙虎山天师府传本宫的令旨,就说本宫近日颇好天人之学,希望能得历代天师亲手注解的道藏一观。” “诺。” …………………… 第六百一十二章 摘桃子 道藏什么的倒无所谓,朱标也没那个闲工夫钻研,历代天师都会生老病死,无法得望长生,更别说是他了。 只是给天师府一个表现的机会而已,就如同利用衍圣公府旁系夺了当代衍圣公的权柄一样,诺大的家族不可能是一条心的,张家的人也不少,可龙虎山张天师一代只能有一人,嫡庶之分就让他们有着数不尽的恩怨是非。 朱标玩这套早已经是熟门熟路,简单易行却又十分的实用,若张家的人真都是清心寡欲之辈自可轻易破解,若还有尘俗福贵之愿,就自然会愿者上钩。 福贵应诺而去,朱标也就不再多想此事了,这也就是国朝都城落座于南方的好处,朝廷中枢所在军政经要之地,任何人都翻不起什么大浪。 而且身在北疆的开平王常遇春也已经奉诏动身回返了,等常遇春回京后,京营就有中山开平两大开国王爵坐镇,还有颖国公傅友德等猛将,天下谁堪敌手? 如此算来自己父皇也快离京北巡了,只是不知道是要在见完张天师后还是在开平王回京后,傍晚亲军都尉府奏报,察罕派遣亲随携密信朝着辽东驰去,询问是否将信使拿下查看信中内容。 朱标当然是否决了,料想信中内容多半是察罕劝其父纳哈出归顺的,虽然清楚光凭察罕一封信不足以让纳哈出放弃抵抗,但总归是能动摇其心智的。 毕竟纳哈出年岁也不小了,家业归根到底是要交给儿孙的,连他自己号称一世英豪都只能在辽东艰难求存,儿孙又怎么能挡得住大明的兵锋所向,或许都不用大明出手,高丽就把他解决了,高丽觊觎辽东大地早已多时了。 朱标心中的底线就是明年年底,如果纳哈出还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朱标就要动用再高丽的布置,等再开春后让中山王徐达率军东进,令高丽李成桂挥师北上,两面夹击覆灭辽东纳哈出所部。 大不了就是给高丽分些地而已,左右纳哈出覆灭后女真的问题也棘手,可以先让高丽多出些力做些脏活累活,最后大明一口连骨带肉都吃进肚子里也就剩赚的了。 夜里朱标写下一封给姚广孝的书信,要他联系李仁任,哪怕是付出一些代价,也要让他断了迎奉沈王脱脱不花的心思,甚至可以明确告诉他,没有大明的册封诏命,脱脱不花纵然入了高丽王宫也只是个暴毙而亡的下场,不要让两国场面闹的如此难堪。 然后又亲笔给李成桂写了一封信,李成桂之父是元朝的双城千户长,蒙古名吾鲁思不花,在高丽官至荣禄大夫、判将作监事、高丽朔方道万户,兼兵马使。 由此即可见李家在高丽并不在贵族两班之列,是在抵御元朝红巾军的入侵中战功显赫而被提拔的,以前最多就算是地方豪门。 所以在前任高丽王死后,高丽贵族领袖李仁任上位主政也并未提拔李成桂,因为他们并不算一个阶层,而且李成桂原本就同蒋思德走得近,也就被默认为是归顺大明的那一派系。 其实倒也不算错,李成桂本就不算高丽人,他是生于元朝辽阳行省双城总管府,真论起来他是元朝人,在与其父帮助高丽恭愍王收复双城总管府后才归附高丽的。 李成桂无疑是个聪明人,任何能开一王朝的都绝不会是一般人,朱标对李成桂也颇为重视,只不过一直在观望其野心,若其所望只是为将为帅马上觅封侯朱标自不会亏待,若是有心趁机乱局谋国想要以家姓传国,那朱标也只能趁早摁死,省的日后麻烦还要收拾。 信中没什么吩咐也并没有很亲近,只是表达了自己还记得他这么个人,也知道他的本事才干,希望他往后尽心竭力,自有功名富贵在天。 ddxs.com 这就足够了,朱标是何等身份,李成桂现在又是个什么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能记得他还给他写亲笔信,足以让他激动的血脉偾张了。 朱标不是尚无一立足之地需要三顾茅庐请卧龙出山辅佐的刘备,而是一个庞大帝国的继承人,麾下将星璀璨谋臣如雨,披甲枕戈之士数以百万计,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什么人才是不可替代的。 李成桂在高丽颇有威名,但离权柄的上层还有些距离,只不过一支可控的部队无疑能让蒋思德姚广孝多些底气,李仁任现在和明德太后联手,也就代表了贵族两班大臣和高丽宗室的联合,在高丽暂且确实是无可匹敌的势力。 朱标靠在椅背上有些迟疑,要不要派人杀了李仁任或者明德太后,虽说蒋思德和姚广孝手中的牌不多,但总有那么两张是能出其不意的,到底高丽也是到了王朝末年,问题弊病积累太多。 但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暗杀这种手段上不得台面,而且李仁任和明德太后是贵族和宗室的领袖不假,但并不是无可替代的,杀了也自其他人补位,瓦解不了其利益集团,杀一两个人的意义并不大。 到底还是要再等一等,就如同朱标筹谋用高丽逼迫纳哈出一样,如果顺利的话,将来也可以用辽东以及日本进犯高丽,没了退路自然会投奔光明,利益大不过举族败亡。 朱标伸手揉了揉眉心,若非实在太远,他是真的想亲自见一下李仁任,虽说是有着根本利益的冲突,但也不是没有半点缓转的余地,毕竟体量的差距是摆在眼前的,只是这么隔空喊话确实很难取得相互的信任。 朱标起身朝着后面的寝殿走去,今晚是准备自己睡了,虽然年轻但还得懂得节制保养,活得久才是王道。 一夜好梦,往后几天朱标照旧读书赏花受投喂,偶尔在享受下碧纱待月春调瑟,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快乐,晨起画娥眉也果然是夫妻闺房之幸。 直到朱标拉着太子妃在池塘边的凉亭上相依喂食金红鲤时被一个匆忙赶来的太监打扰,接到通报后朱标面露不愉,常洛华则是劝道:“爷且去吧,臣妾也该去陪母后织布了。” 朱标自然也猜到是什么事了,算算日子路程,张天师是该到了,这天下到底是出现了祥瑞还是恶兆也该有个交代。 朱标走下亭子,道旁焦急等候着的太监赶忙禀报道:“殿下,张天师同圣上正在武英殿相谈,圣上命奴婢请您过去。” 福贵端过一盆温水,朱标洗了洗手然后接过白巾帕擦干随口问道:“是圣上提起的本宫还是张天师?” 按说自己父皇如果是想让自己接见张天师,那么早该有通知,而不是这个时候才传召,那太监回答道:“是张天师先提起殿下,说是奉了殿下之令携历代天师注解的道藏入宫,想要当面交给殿下。”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这是想让他承个情啊,谁都清楚太子爷虽然被禁足东宫,但圣上绝没有改换国本的心思,这些日子太子爷见不到圣上,其余皇子圣上也是一个不见的。 可见太子只要出来一次,这禁足之令也就没了,这些时日文武百官上朝第一件事就是奏请圣上接触太子殿下的禁足,第二件事才是为魏观案为科举事争闹。 没想到这件事最后竟让张天师摘了桃子,估计传出去后可会使不少人郁闷,毕竟为了此事,他们也算穷尽毕生所学引经据典的为太子殿下争取。 ……………………… 第六百一十三章 天岂有师 不过这对朱标来说是无所谓的,他又不是真的惹了自己父皇的厌憎被圈禁了,无论谁来说,都是这几天的事情而已,只不过张天师正巧赶上了。 朱标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常服,感觉也很得体大方,那就无需去换身朝服了,毕竟也不是去上早朝。 于是便朝着武英殿方向走去,片刻间身后就多了一大群人跟随,浩浩荡荡的出了东宫,朱标负手走在前面倒是没什么感觉,但后面的宫女太监都是抑不住的欢欣鼓舞。 作为东宫的奴婢,原先在宫中自然是极为体面的,可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爷被禁足他们自然也是颇受打击,走在路上或是当差的时候都感觉腰有些挺不直。 自左顺门过内五龙桥,然后在穿过右顺门就到了武英殿的宫殿群,武英殿与文华殿相对应,即一文一武,自然也不会是孤零零的一座宫殿。 黄琉璃瓦歇山顶,须弥座围以汉白玉石栏,前出月台,有甬路直通武英门,东西配殿分别是凝道殿、焕章殿,后殿敬思殿。 xiaoshutingapp.com 朱标隔着远就看见武英殿外多了许多道士道童,皆穿着浅蓝色的粗布道袍,头戴网巾颇显出尘脱俗之态。 再走近朱标才又看见几个和尚隐在里面,还有礼部的一些官员陪同,看样子是在等候皇帝的召见,倒也符合自己父皇的性格,见都见了索性都见了,省的以后麻烦。 朱标被簇拥而来,声势浩荡自然也早就被发觉,见太子仪驾接近,一众僧道官员都跪伏于地,可从没有人敢在这宫里说什么自己是出家之人,不跪权贵的话。 “臣等(贫僧贫道)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福寿)安康。” 朱标走到为首的大和尚面前虚扶道:“慧昙大禅师免礼,本宫倒也有多时未听大师讲解禅经了。” “贫僧休来钝置何敢在殿下面前讲经释意。” 其余人也跟着起身,朱标目光一扫眼熟的不少,不过也无需他一一招呼,只是随口问候了几句,然后就又同慧昙和尚说了起来。 因为此僧乃是释教领袖,就如张正常于道教一般,至少在朝廷的眼里是如此的,朝廷在洪武元年正月设立善世院,就命临济宗大慧派僧慧昙觉原统领释教之事。 授予了演梵善世利国崇教大禅师之号,任天界寺住持,服紫衣,统领诸山释教之事,在释教禅宗有举足轻重的威望。 “大师既亲来又何须在此等候,直接通报一声父皇自会请大师入内会晤。” 慧昙禅师笑到:“贫僧在等殿下,是有事相求,恐求圣上而不得,所以不急着入内。” 朱标叹了口气道:“大师还是想去西域一行? 一旁的僧众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不过也没出言相劝,可见已知慧昙禅师心意已定不容相劝了。 慧昙禅师面向西方道:“贫僧知晓殿下担心贫僧年老体弱病死西方,可又有何碍?念如来近如来才能证如来,贫僧不求果只求行在心路,死而不悔。” 朱标面露无奈,慧昙禅师算是他比较敬重的僧人,确实是不求世俗荣华富贵的,不仅在江南威望甚重,就连在乌思藏那边都有影响力,那些喇嘛入京都是慧昙禅师接见的。 所以无论是老朱还是他都不是太愿意让慧昙西行,可他从洪武二年就不断上求,若不是知晓当今圣上的脾性怕牵连无辜,恐怕早就趁机溜走了,禅宗的人可不是那么循规蹈矩的。 “也罢,本宫就帮着劝一劝,圆了大师的夙愿。” “行在心路也当不忘日日夜夜为大明为圣上为殿下祈福安康” 一旁的和尚道士齐声念道:“阿弥陀福(福生无量天尊)” 通禀一声后朱标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僧道就一齐入内了,多是京中内外寺庙道观的方丈观主,天师入京自然是要来相见的。 朱标自然是走在最前面,入内既见一身着赤紫五彩云霞二十四鹤鹤氅,头戴九阳玉环雷巾,腰系金丝带,脚蹬朱丹舄,手执牙笏、佛尘的道人侧立一旁,虽一身御赐衣冠但还是遮掩不了气质上的云虚缥渺。 “儿臣(贫僧贫道)拜见父皇(圣上),父皇(圣上)圣躬万福。” 上位的朱元璋面沉如水随意道:“都免礼吧。” “贫道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安康。” 朱标虚扶道:“天师安好。” 寒暄片刻皇帝赐座,朱标自然是高坐于上,仅次于老朱,纵然是天师禅师也不能与他同列,这就是天地君亲师,方外之人亦不可免。 “特奉殿下之命,携了先代天师亲注的《老子想尔注》《正一经》、《天官章本》等道经符书二十四篇献上。” 两个道童捧经到了朱标面前,朱标大概翻看几眼后满意的笑道:“劳烦天师亲自走一趟了,只是本宫有一问困惑许久,不知天师可否解惑?” “贫道方外之人,只懂得家传所学,只能尽其所能知无不言。” 朱标沉吟片刻后问道:“天至尊也,岂有师乎?” 朱元璋目光一亮,其余僧道众也是心神一紧,果然还是犯了忌讳,只是不知晓到底要闹到多大地步,僧众还好道众就有些担心正一道会不会受打压,毕竟全真道已经废了。 当代天师张正常到底不是一般人,沉思片刻后回答道:“天师之名,始见于《庄子·徐无鬼》文曰:黄帝再拜稽首称天师而退。天师,始尊称黄帝大臣岐伯也,天者,谓能修其天真;师乃先知先觉也。言道者,帝之所贵,师所以传道而设教,故称谓曰天师”。” 这是避重就轻,朱标接着问道:“岐伯,黄帝臣,帝使岐伯尝味草木,典主医病与论医,更相问难,著素问、灵柩,总为内经十八卷,为我华夏医书之祖,万族敬仰天功地德尊为天师。” “何以天下无岐天师而有张天师世袭罔替?” 门口站着的几个礼部官员兴奋的眼睛都瞪大了,早就看不惯这群和尚道士念几步经书道藏就能受封号享二品大员的礼遇,我等寒窗苦读十余年,何以还在低品,皆是欺世盗名! 张天师身子微颤了一下,再如何他也不敢说自家功德能超过岐伯,中医素称岐黄之术,可见岐伯当属首功,素有中医始祖之称。 他现在极为后悔为何要招惹太子,早知道就让人把经书送去东宫好了。 不过张正常到底不是一般人,面色丝毫不改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之态,后悔只是一瞬的事情,他清楚既然皇帝此时没开口打断,那就是皇帝对天师道也有不满,只不过是太子开口了而已。 这么说起来的话还是好事,太子殿下毕竟只是储君,还有他解释辩驳的余地,天子一言可是不容他辩驳的。 “殿下容禀,岐伯乃黄帝所封,而我道则是太上老君亲降授三天正法,命家祖辅汉公为天师,赋予扫除妖魔,救护生民之任,两者职不相同不能一概而论。” 说到底张家还是不想放弃天师之名,要知道皇帝都只是天子,要天命所归才行,可想而知这名号有多大的影响力。 …………………… 第六百一十四章 大真人 言毕张正常看向上位的皇帝,希望圣上顾念昔年情分不要如此逼迫,张家终究是有功劳的,而现在安抚江南百姓士绅也需要张家。 朱元璋终于冷然开口:“江南到底是出了祥瑞还是恶兆,为何百姓惶恐难安,流言蜚语甚至波及到了宫中,天师府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昔年你不是说天运有归符可使天下安定,任何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无法出来作乱,何以如今在你龙虎山都出了事情!” 在最后的礼部侍郎突然站出来开口道:“此乃欺君之罪,罪不容诛!” 张正常面色不改也丝毫没有急躁怨愤之像,一旁的僧道们也是如此,皆是低头念诵一声,说到底他们又不曾贪污受贿,虽说也是大明臣民但终归不是朝廷的官员,皇帝想杀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朱元璋目光扫过眼中的冷意更甚:“昭告天下废除道教天师称号,改授正一嗣教真人,往后龙虎山掌教皆称为大真人。” 张正常已经回过神了,微微俯身笑道:“贫道代龙虎山正一道恭奉圣上旨意,再不敢以天师自称” 朱标看在眼里却没有多少欣喜,张正常到底是比孔克坚要精明许多,龙虎山立足于天下多年,扎根于信众百姓,信教的百姓绝对比信孔圣的读书人要多得多。 2kxiaoshuo.com 不是说朝廷公文上不承认他是天师他就不是天师了,只要广大信徒还认,那他就还是天师,没有什么不同。 江南士绅百姓信徒依旧会对张道陵张天师的子孙顶礼膜拜,视为人间仙人散尽千金求一符令,这就是千年世家的底蕴,让你一时又如何,百年王朝而已。 一个孔家一个张家,真真正正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的千年世家,常言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都有荣华散尽的时候,可孔张两家却是到了后世都还在,虽不复鼎盛但也还在继续传承。 张正常一甩佛尘笑道:“贫道等有负圣托,但可以向圣上保证,江南异像绝不会对国运有影响,祥瑞便罢,若是恶兆也必以道传阳平治都功印镇灭,绝不会惹出动乱。” 朱标微微点头,但心中所想却是只要此人尚在,龙虎山难有动乱,有此掌教却为家教之幸,只可惜成于精明,祸患也是源于精明,无论是老朱还是小朱,都不想看到如此的人物。 何况此人还有贪心,想要让道家凌驾于佛门,张天师不仅要执掌道教事,还要管着佛门禅宗,于道教自然是好事,可对朝廷来说就是大忌,信仰可是有改天换地的力量的,太平道红巾军都证实了这一点。 而且朱标估计,若不是碍于当今自己父皇开国之威,只是自己这个太子储君相召的话,张正常恐怕都不会来京,直接拿一个镇压恶兆灾患的借口就留在龙虎山了。 慧昙见殿内气氛有些紧张,双手举到胸前合十念了声佛号后起身开口,向皇帝表达了自己想要前往西域的愿望。 慧昙虽名头上管着天下释教事务,但向来都是由朝廷派去辅佐的官员主持事宜,所以朱元璋还真是不太舍得他,何况他年纪也真不小了。 但劝了几句无果,加上朱标又帮着劝了几句,只好由他去了,只是难免心中对佛道两家的感官又更差了一些。 方外之人,真的就是丝毫不顾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若人人如此,这天下谁还耕种谁还戍守边疆抵御外侮,都去求神拜佛等着天上掉馅饼好了。 很快此局就不欢而散了,皇帝临走前吩咐张真人留在京中无诏不得擅自离京,朱标也没有再同他们说什么,毕竟方才态度都已经表明了,再上去未免有些虚伪。 朱标擅表现,但也没有恶心别人还恶心自己的习惯,而且他若在此时不坚定些,恐怕他登基后隔三差五就有异象恶兆,三天两头就得被迫下诏说,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礼部的人领着僧道离宫,朱标则是时隔许久再次踏入了谨身殿中,这可是大明皇权的中枢,每日不知有多少影响千万百姓的政令由此拟定,不得不说,朱标是真有些想念了。 朱标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四处看着熟悉的布置,嘴角都在上扬,方才的些许不快瞬间就都丢掉了。 先一步回谨身殿落座生闷气的朱元璋看着儿子这幅样子忍不住失笑道:“才几天的功夫罢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父皇可曾听过,男儿不可一日无权,儿臣诚以为此乃至理名言也。” 朱元璋念叨了一句也是跟着笑了起来:“说得好啊,不过咱觉得应该是,男儿至死不可一日无权!” “哈哈哈哈哈。” 父子俩相视齐笑,朱元璋从不反感自己儿子有野心,而是生怕他没有,他不仅是对儿子有充分的信任,更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是谁,朱元璋啊,要是还怕自己生的崽子夺权,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朱标乐呵呵的走回自己专属的书案后坐下,使劲扭了扭屁股,然后往后一靠懒散的说道:“慧昙大禅师此去恐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父皇还得尽快定下一个合适的人选接替才好,最好还是禅宗的吧。” “倒也不急,反正他本来也是不管事的,他要西行那就多给他配些使者出访西域诸国,正好咱原本也是准备派人去的。” 朱标沉思片刻道:“既如此,不如趁着张正常和慧昙都在,重新调整僧录司道录司的职权,起码要把名份确定下来,品阶、俸禄规定,僧道官的铨选任免成制,考课有常,迁转有序,衣饰伞盖有别都得在明确些。” 这些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把僧道自古以来自成一体的体系权利剥夺到朝廷手中,一切都要交由朝廷管控治理。 方外之人也就成了体系之人,这也是中央集权的一部分,更为严密、更系统化,从中央到各府、州、县,建立了与行政体制相适应的新体系。 谨身殿伺候的太监奉上茶水点心,父子俩默默饮了一口,各自在心中推算此举会引发问题,以及僧道方面的反弹,毕竟这是在动摇他们的根本,原先谁是高僧大德都是他们说了算的,可以后还需要朝廷承认。 而且如此一来,朝廷铁定是会限制每年发放的度牒,毕竟僧道是免除赋税徭役的,和尚道士多了,天下收缴的赋税和能指挥的徭役青壮就少了。 隔几年的考核要是再严些,强制功课不合格的僧道还俗耕种,那他们还怎么昌盛道统转播教义了,所以反弹力度定然是不小的。 朱标突然想到,慧昙禅师不会是察觉到了才会这么急着离开这是非之地吧,他再如何的不管事也是朝廷册封天下僧众认可的大禅师,身在其位自然是要带头抵制…… 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不愧是禅宗的人,无心者,无一切心也,如如之体,内如木石,不动不摇。外如虚空,不塞不碍,无方所,无相貌,无得失。 朱标坐直身体看着面前书案上堆积着不少奏章,翻开一看都是一人抄录的副本,原本的奏章应该是自己父皇批阅完打回去了。 ………………… 第六百一十五章 勾画 看这笔迹不像是自己父皇的,而且老朱同志估计也没这个闲工夫抄录臣子的奏章,又翻看了两份才笑道:“父皇把韩宜可调回京中了?” “咱先委任了他为武英殿学士,等过几日在调到刑部任左侍郎,他也算你的人,你得安抚住,否则容易坏事。” 韩宜可随同朱标办过几件差事,本身是洪武元年被荐授上来的,初任山阴教谕,旋升为监察御史,为人耿直敢言,弹劾不避权贵,颇有钱唐之风骨。 自汪广洋被胡惟庸排挤卸任后,韩宜可就盯上了胡惟庸一系的人弹劾不断,他认为汪广洋乃是皇帝亲立的丞相,再如何也轮不到胡惟庸这般联合党羽肆意打压欺辱。 朱元璋挠了挠鬓角道:“钱唐韩琦这两个老家伙估计是挺不到你用了,好在还有这个韩宜可,敢言孤直谏臣,治理朝堂不可或缺。” 朱标先叹口气才笑道:“做事只凭一腔热血正气,不好把控容易伤人伤己,他回来还是要同胡惟庸他们对上的。” “所以才没让他就任御史之职,过几日安排到刑部正一正风气,那些被咱打入大狱的,过的倒是比在外面都好了,天天都有人送衣送食,哼!” 瞧着自己父皇面露不满,朱标就知道刑部几位大员必然是要被下放到地方了,至于因何也不难猜,他们到底还是士子官员,被下狱的那些也不是犯下了贪腐之罪罪不容诛的犯官,甚至可以说是犯上冒死直谏的士林英雄。 所以自然是会处处照顾,不让狱卒折辱他们,也会允许其亲朋好友送衣食供给,而皇帝也不可能连这点琐事都要再三下令强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调去心腹管理。 不过这些都只是小事,朱标寻出了一份明显是老朱亲笔书写的名单,除了魏观、高启、俆贲、张羽几个意料之内的名字外,还有不少名姓应该都是隐居江南的士林名士,其中赫然有几个眼熟的名字,施耳、罗本、方克勤…… 也就是施耐庵罗贯中以及方孝孺他爹,当然施耐庵已逝,不过朝廷若是真要追责论罪死生都是逃不过去的,活人自有活人的刑罚,死人亦有死人的处置。 只是还不知道这份名单是亲军都尉府呈上的还是监察御史张度上奏的,无疑是狠辣非常,如果真的是按这份名单来惩处,江南士子的脊梁骨无疑都会被彻底打断。 因为名单上不仅有那些拒不授命入朝为官的士子,还有许多在任江南州府县的官员,以及早先就追随朱元璋在开国后告老还乡的老臣们。 朱标看完后摇头道:“太多了,这与父皇初衷相去甚远,该杀的不能留,不该杀的要留住,杀一批威慑不臣,安抚一批宣扬教化,提拔一批昭示天恩才是正解,父皇,现在北方文气疲弱士子稀少,断了江南文气朝廷往后如何运转?总不能叫勋贵将帅们执掌六部衙门地方州府县衙吧?” 听闻儿子的话,朱元璋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忍了很久很久了,想借此机会好好开一番杀戒,让那些高不成低不就蠹书虫知晓这天下到底是谁在做主。 百盟书 “咱离京北巡前会杀一批抓一批,后面的就交给你来,是杀是放是安抚提拔都由你自己看着办吧,想来他们到时候也只会剩下感恩戴德了。” 朱元璋想了想有冷笑道:“当然应该还会诅咒一下咱早点驾崩。” 要杀了人家全家自然是要容许人家怨愤的,朱元璋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个,尸山血海闯出来的开国太祖皇帝,自然不会怕什么诅咒报应,怕这些也当不了皇帝。 朱标提笔划去了一些名姓,高启俆贲张羽作为此案的中心人物自然是跑不掉的,否则只会显得此举虎头蛇尾,士林书生将更加不可一世,那些本就不愿入仕的前元遗老遗少则会更加猖獗。 魏观本也是逃不掉的,只是朱标还是顾念他向来清正廉明,而且年岁已老至此总是能有些宽免,官职定然是没了,一个老而昏庸之名也跑不掉,老夫子一生刚正,虽能保全性命但心气郁结之下恐怕也是早晚之事了。 此案最无辜的应该就是他了,时也命也如之奈何,总不能因寥寥数人放过这大好机会,只能说朱标以后会对其儿孙补偿了。 施耐庵罗贯中都曾是张士诚的幕僚,大明开国后也并未从仕,而是潜心编纂其书,施耐庵在张士诚麾下也没立下什么功勋,倒是罗贯中曾出谋划策助张士诚打败了一次老朱麾下大将康茂才。 但也算不得什么,毕竟相抗期间本就是张士诚兵多将广势大,所以这俩人也没什么名气,老朱前些年也懒得找这些无名小卒的麻烦。 俩人真正成名还是在近代将其所著列为四大名著之后,小说演绎在古代终究是难登大雅之堂,或许私下看的不少,但少有文人墨客愿意吹捧,何况水浒三国讲的都是造反之事,终究是有忌讳的。 这次被牵连属于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施耐庵的名字被朱标勾掉,也不知是他,大半已逝去之人都被他勾掉了,没什么必要牵连后人。 罗贯中也属于一个例子,朱标没勾只是画了个圈,虽说三国志通俗演义应该已经被创作完成了,但朱标还是需要这方面人才的,磨一磨还能用。 至于方克勤,去年朝廷派吏部使者去请方克勤为官,但方克勤以家母年老需要侍奉为由不愿进京,躲避他乡不见使者。 按说这也是个典型的例子,但朱标再如何也得念着他儿子的好,方孝孺自身凌迟,十族被诛也是为了维护朱标这一脉的正统,此事虽不大可能发生了,但这情分朱标还是领的,面对那般局势还能如此,难能可贵啊, 只是直接宽免也不大合适,否则如何服众,还是得找个好理由,也不知道方孝孺在什么地方,有没有拜入宋师门下。 朱标勾画的时候朱元璋也过来了,父子俩边争论边商量,一笔一画都是一个家族几十上百口的兴衰存亡。 到最后还是有许多名字列在那,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后几天就要被下令地方审讯然后处斩以儆效尤,也就昭示着大明对士林强制管控的开始,闲散怠惰空谈国政的风气必然要被扭改过来。 除了这些死罪的,还有更多是要被流放的,正好云贵需要大批汉民,他们就是先锋,只是能活下来扎根立足的恐怕不会太多,毕竟多数都是士绅之家的家属亲眷。 朱元璋看过后负手走在殿内:“咱已经让傅友德亲自去苏州坐镇了,有他和蔡本在,纵然是有一些乌合之众造反,也无足轻重。” 到了这个份上,狗要跳墙兔子也要咬人了,只不过他们是匆促举事,而朝廷是早有准备,造反除了多死些人外,什么影响都不会有。 “标儿,宋濂明日就要到了,你亲自去迎一迎。” 朱标本开有些沉重的面色舒缓了一些,大规模的杀人总不会是一件令人心神愉快的事情,但又有必须性,现在解决总好过将来被迫杀更多人,江南天子脚下是容不得别有异心之徒的。 ………………… 第六百一十六章 情理之中 爷俩商谈过后朱标就开始认真观看起这段时间朝廷内外的要事,自己父皇马上就要北巡去了,有些尚在进行中的政务还要他后续了解跟进才行。 首先就是楚王朱棢赈灾安民事宜,办的很不错,受灾百姓大体上都已经安置好了,灾情也是减缓,趁着还是春季能恢复耕种大幅度减轻朝廷的负担。 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富商士绅自然也是有一批要被抄家灭门了,朱棢没有自行处置而是按着规制上奏朝廷,朱标对此也很满意。 然后就是边疆驻军的粮草供给,南雄侯赵庸他们顺利的办妥了,对比去年运量途中的损耗来说,这次无疑是少了许多,可见朱标对他们临行前的告诫起了作用,并没有人利欲熏心。 等翻看到江阴侯吴良的奏章时朱标眉头一皱,吴良的远洋舰队本该筹措到的物资,自月前就收购筹集不到了,地方官员也是连连推诿搪塞,几家大商号宁肯赔款也不在帮着筹集,只有杭州张陈几家还在尽力而为。 可见这是江南士绅的软威胁了,想要让朝廷知道,我们不帮忙朝廷的政务在地方是寸步难行,不需要硬抗,只要推诿就足以耽误许多事情。 也确实如此,没有地方官吏商号士绅的帮助,累死江阴侯也筹措不到足够远洋的物资供应,朱标眸中一寒,别的事也就算了,明明都知晓远洋是他一手推行的,竟然还敢拿此事作文章,找死! 朱标放下奏章冷然说道:“平日还真瞧不出来他们有这份胆气,连朝廷要务都敢如此故意疏忽懈怠,真真万死不可恕其罪!” 朱元璋没抬头但也清楚自己儿子因何气愤,也只有他才知晓自己儿子对远洋之事有多看重,淡然说道:“早经历早看清楚是好事,别以为平日所有人在你面前都唯唯诺诺就当他们真是如此了,那只不过是你没刨他们的根子,哄着你高兴罢了。” 朱标呼出一口气,略显凌厉的眉眼很快就柔和了下来,气愤归气愤,但其实也还在意料之中,这几年朝廷在江南最大的要事就是远洋舰队的筹备工作,太子又被圈禁,自然是要拿捏起来了。 等最后估计还会有人来请功呢,毕竟此事是在朱标被圈禁之后,红口白牙就说是为了尽快让太子殿下早日归朝参政才出的此下策,然后再把暗中筹备好的物资一交出来,朱标还能说什么? 心中有数后朱标也就不着急了,此事大概率是耽搁不了的,陈佑宗那边应该是有数的,如果真有可能被耽搁,他定然是早就想办法送信入东宫了。 再翻看其他奏章,钦天监奏报夜有流星大如杯,青赤色,起自造父西北行约流五尺余,光烛地经紫微东蕃至勾陈没。 兵部奏报,故元国公术斥驴儿等复引兵寇迁安县虏掠人民,永平卫千户李智率步骑追之斩获甚众,余兵溃去,上批复追缴余孽,有功将士着由兵部累功论赏。 燕山卫指挥朱杲奏,近领兵以山后宜兴锦川等处搜获故元溃散军民九百余户,请以少壮者隶各卫为军俾之屯守,老弱隶北平为民从之,上批复准。 百盟书 大都督府奏武德卫火赈军士千一百余人、寡妇百八十余人、幼童三百余人,缺衣少食难以为继,奏请天恩垂怜,上批每人各赐米三石布二匹,军士无妻寡妇无子者尽快婚配。 ………… 一个多时辰后,大大小小的政务都过了遍眼,朱标靠在椅背上端着茶杯喝了起来,对朝局的掌控感又回来了,虽然一下接收分析众多隐藏在奏章后的信息弄的有些疲惫,但心神却是安宁了,真是男儿致死不可一日无权。 朱元璋疲惫的伸了个懒腰道:“去见见你母后去吧,其余的等咱离京后再由你处理。” 朱标起身应诺,自己父皇就是不说他也是要去坤宁宫一趟了,自古以孝治天下,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是如此,他被禁足期间不能去拜望,可常洛华却是天天都代表他去问安的。 如今既然出了东宫自然是要亲自去了,否则御史台的楞头御史是真的敢参他,有些御史是真的真的不怕死,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以死谏君王好证道名留青史。 说实话,视死如归的人在朝堂上堪称无敌,这种人你杀了都算是在成全他,朱标有时极厌恶但有时也极为欣赏,这类人虽有求名之嫌,但想来还是心中有所信念的,连蝼蚁尚且偷生何况都已经是位列庙堂的人了。 这些天御史台大半的官员都已经被打入刑部大狱了,要不是胡惟庸当朝力斥他们为求清名枉顾其责,恐怕都得前仆后继的朝着刑部大狱去了。 “奴婢们参见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刚出了谨身殿,门口守着的奴婢们一窝蜂的赶来叩头,欢喜雀跃鼓舞之情不溢言表,朱标瞧着也是一乐:“免礼吧,这是怎么了都?” 领头的太监仰着大大的笑脸道:“奴婢们瞧见殿下就高兴,高兴。” 朱标笑着伸手拍了拍他头道:“安心当差伺候,散了吧。” “诺。” 众人抬眼望了望太子殿下,都感觉心神安定了,这些天他们当差当的那叫一个惶恐无措,皇爷天天发脾气斥责各部郎官,他们那里受的了那个龙威,只觉得是殿下不在的缘故。 今日殿下入殿多时,估摸着爷俩是和好如初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 朱标从后右门到乾清门步入后宫范围,一路上遇见不知多少一脸欣喜赶来磕头问安的,可见太子是国本,不仅是体现在外面,宫内亦是如此。 别看魏观案和科举停罢闹的如此严重,可若是罢免朱标太子之位,那才是真正的沸反盈天,朱标这个太子当的太稳,不知不觉间施恩布泽太广,从众党羽遍布天下。 绕过了乾清宫,这是天子的居所,台面至脊通高二十余米,重檐庞殿顶,上层施单翘双晶七踩斗拱,下层施单翘单晶五踩斗拱,饰金龙和玺彩画。 一般老朱都是自己歇在此殿,毕竟批阅奏章太晚的话坤宁宫就熄灯了,马皇后近年来觉轻,老朱也不想大晚上惊扰她。 过了乾清宫就是坤宁宫了,皇帝居乾,皇后居坤,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万物得一以生,王得一而以为天下正。 朱标在殿前整理了下衣袖才入内,想来这一路的动静母后这边早就接到消息了,可入正殿后却是先见到了老二老四老五老六几个小的在吵闹。 “哎,大哥来了,可算来了。” “大哥大哥,父皇解了你的禁足了吧,我们想去看你都被拦下了。” 这一群可就没方才那帮宫女太监们懂事了,叽叽喳喳的簇拥上来,两双黑手几双小白手开始在他上下拍摸起来,一副很担心他在谨身殿挨了揍的模样。 朱标当先拍来老二老四开荒种地的黑手:“差不多行了啊,你们几个怎么在这,母后呢?” 老五乖巧的回答道:“大哥去武英殿的时候母妃就领着我们来了,可没想到大哥又去了谨身殿这么久,母后她们等的无聊就去后面的御花园赏花去了,我们几个不想看花就在这儿等着了。” ……………… 第六百一十七章 朱橚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老五朱橚的头,不知不觉连老五都已经十一岁了,按说也该定王号进行册封大典了,真是够快的。 “听太医院的太医说你最近多有问询医药典籍,可是对此道有兴趣?” 朱标被禁足东宫后少有过分诸事,不过东宫毕竟有两个怀了身孕的,太医自然是得天天来请脉安胎,他有时候也会陪同,就听太医说起过此事。 其他皇子显然是第一次听到,都忍不住把好奇的目光投了过去,而老四朱棣的目光就有些担忧了,朱橚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好医药之道在寻常人家并不是什么坏事,可在天家就不对了。 堂堂皇子未来的大明亲王,按着父皇的期望那是要负责镇守藩地保境安民抵御外族的,学医可担不了上卫国家下安生民的重任,若是惹的父皇厌弃可如何是好。 朱橚也是吓得脸色一白,他自去年大病一场后,就发觉四书五经没用什么意思,反而是对医药典籍有了兴趣,平日课后多去太医院游逛识别药材,但绝没想让父皇大哥知晓。 “大哥,臣弟就是去看看,并没有耽误功课…” 朱标笑着安抚道:“别急,我又没说你错了,龙生九子尚且各不相同,总不能一众兄弟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来跟大哥说说怎么突然喜欢医术了。” 朱标招呼弟弟们落座,坤宁宫的正殿气派非凡,本就是皇后召见内外命妇的地方,说起来都要比朱标的承乾宫还要大些。 xiaoshuting.cc 由于是自己母后的宫殿,朱标也没上坐,只是随便找了处坐下,其余兄弟也就跟着随意落座了,反正一会儿母后母妃他们回来还得让座。 朱标在弟弟们面前还是很有信誉度的,朱橚听了大哥的安抚也就平静下来了,慢慢将自己去年生病时的经历说了出来。 其实倒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朱标还是听的很认真,老五聪敏好学上敬兄长下顾众弟,按着老朱的话就是颇有标儿小时候的样子,马皇后也是垂爱有加。 有次自己同父皇闲谈的时候,父皇就曾说过有意要封老五为吴王,若是按着春秋战国时的传统来说,吴王莫说跟秦、晋、齐、楚相比,连鲁、赵、魏、梁、燕都比不过,也就是比二字郡王尊贵。 可耐不住这是老朱称帝前的王号,所以在本朝自然就极为特殊了,老朱心里也清楚,所以到现在都还没确定下来,毕竟很容易让天下臣民加以揣测。 朱标自己倒是不在意,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怕弟弟岂不成了笑话,但他也得考虑自己臣属们的心情,毕竟吴王一出,无论这个皇子能否对太子之位产生威胁,他们都会竭力的攻击,以防万一。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吴王封地的问题,江南朝廷赋税重地,怎么可能册封给藩王就藩,那还不如把太子之位也给他算了。 不过若是老五有意从医的话倒也有法子解决了,老朱定下藩王就藩竖屏以卫国家的时候,皇家还是子嗣单薄的时候,现在看来的话,皇子有点多了,恐怕天下要都不够分了。 朱标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朱橚道:“你既然常去太医院,也应该看到太医们在编纂一部医药大典了吧。” 朱橚眼睛一亮道:“看到了,听说是大哥特地命太医编纂的,参与的还有众多州府名医大家,天南地北海外流入的药材都堆积满了三座库房。” 学医救不了天下病,但还是能解世人病痛之苦的,朱标对医学自然也是大力扶持:“大典要精益求精,毕竟是要传阅于天下医者救助生民,但此典恐怕还需数年之久,现在太医院急纂的是救荒为主的植物志以及灾情疫症的缓解之法,以求或遇荒岁,按图而求之,随地皆有,无艰得者,苟如法采食,可以活命。” 小些的如闻天书,对他们这些生长在宫内没离开过这座深宫内院的孩子们来说,灾荒饥疫太遥远了,何不食肉糜并不奇怪,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大些的老二老四都是跟着迁民赈过灾的,自然知晓灾荒饥疫会是个什么惨状,至于老五,这孩子天生就有一副能为他人着想的慈悲心肠,老二老四老五站起身道:“大哥仁心圣慈,臣弟等拜服。” 有带头的小的自然也就跟上了,朱标摆手让他们坐下,老二老四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吃过苦见过惨,并不代表他们就能代入其中了,他们俩少年从军,跟随徐达讨伐过王保保,经历战阵杀伐心肠早就硬了。 “老五,你若真有此心,大哥明日便去求父皇旨意,让你掌领此事,救荒本草或是医药大典皆是有望能名垂千古的善事,确实也该由我朱家领头。” 朱橚先是一喜然后又低下头拒绝道:“谢过大哥垂爱,可臣弟才疏学浅,还没看过几部医书更没救治过病人,怎么敢领如此要务,若是耽搁了大事没法向父皇大哥交代。” 年纪不大但确实早熟,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孩子大多都是如此,早当家早立业,说起来这个岁数在县乡,也是快要娶媳妇了。 老二赶忙站出来道:“大哥我去,一定尽心竭力,不把医书编纂出来我都不出太医院了!” 一旁的朱棣忍不住翻了白眼,自家弟弟的差事也要抢,老二可真是不够嫌丢人的,老六老七也八九岁了,虽不是太懂事,但还是能看出自己二哥吃像够难看的,忍不住有些嫌弃,一众兄长里面,就二哥最不像样,难怪母妃告诫不要在同二哥玩耍。 朱标理都没理他继续跟老五说道:“张太医跟我说过你聪颖过人能举一反三,领了差事后多跟着学学就是了,而且让你领事也是名头上的,有那么多太医在怕什么。” 说话间一阵浩浩荡荡的香风袭来,一众兄弟起身站好,马皇后为首的后宫妃嫔们领着几个公主一同走了进来,各有特色的香气充盈殿内。 “儿臣等恭迎母后,母后千秋万福!” 朱标在上前一步行大礼参拜,马皇后含笑而立,其余妃嫔自觉的位列两旁侧立而站,不敢迎受储君大礼。 “儿臣不孝身在宫中却多日未曾来参拜母后,请母后责罚。” 马皇后自然是不会责罚了,只不过是过个场面而已,身居此位就是如此,天家无私事,一举一动都是要经受天下人的检验的,要为天下典范。 朱标起身后又同妃嫔们简单的见了下礼,有不少都是他弟弟们的生身母妃,就算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朱标也会表现出些许尊敬来,有弟弟们拖后腿和没弟弟们拖后腿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马皇后自然是高居首位落座,殿内也只有马皇后身着正红凤裙,其余者再受宠爱也不敢逾越礼制,后宫中皇后就是君,太子妃就是储君,嫔妃们再如何都只是宫中内臣,朝野命妇们就是外臣,君臣佐使无敢违者。 都落座后位份较高的妃嫔们就开始说些喜庆话哄马皇后高兴,不得不说不愧是多年姐妹了,马皇后确实被哄的欣喜,虽说清楚自家夫君儿子间不会有什么真矛盾,但儿子被禁足许久未见也是实情。 ………………… 第六百一十八章 吴王 坤宁宫热闹了好一阵子,没有子嗣的妃嫔是冲着马皇后来的,这后宫之中谁不想靠上皇后娘娘,更何况她们这些没有子嗣可依的女人,有子嗣的就都是冲着朱标来的,她们的子女往后可都是要在兄长手下过活的,荣辱得失皆在一念之间。 外人或许不清楚,但她们怎么可能不清楚圣上对太子的宠信有多么深重,一次禁足根本无关痛痒,太子不能出东宫,可其他皇子这段时间也没机会见皇帝一面,可见圣意。 朱标也没坐在上位而是领着弟弟们在下面坐下了,毕竟他已大婚生子,离着妃嫔们远些总没错,两盏茶的功夫后,妃嫔们就领着众皇子公主们告辞而去了。 宫女太监们利落的收拾好茶椅凳垫,朱标也是才有空坐到自己母后的身边,马皇后伸手抚了抚儿子的鬓角道:“看着高了些,好像还胖了些。” 朱标顺从的将身子往那边靠了靠笑道:“可见儿臣近日来过的不错,无案牍之劳形,自然开始心宽体胖了。” “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对了,王氏还有你那个暖玉的身子可还稳当?” “稳当,太医日日都去请脉安胎,估算着秋冬之际您就又有孙儿孙女承欢膝下了。” 马皇后闻言欣喜,自己早间颠沛流离寄人篱下,随后出嫁从夫南征北战开创新朝,而今困于后宫妃嫔之间,说实话是很无聊的,可现在也就指望着能多些孙子孙儿陪着解闷了。 yawenba.net 宫女太监奉上新茶点,朱标瞧了一眼最后面躬身而立的正是刘安,只不过此时他已不复原先那般机灵模样,腰弯的比其他人都要大不少,人也消瘦了许多,可见近日过的不好。 朱标挥手让众人下去伺候,然后拿起块百花糕尝了一口,马皇后看着刘安退去的身影道:“这个是你宫里出来的人吧,前些时候淑妃将他送了过来,我也就将他留下了,一会儿可要带走?” 朱标摇头道:“是刘瑾的干儿子,原先也颇为得力,可却仗着儿臣的威势插手后宫奴婢们的差事,淑妃责罚赶出去的奴婢他都敢又安排到宁妃宫里。” 朱标平日都不敢插手后宫的事,不仅是要避讳自己父皇的私事,更是因为后宫诸事都应由自己母后做主,尤其涉及到妃嫔之事。 “过些时日吧,再让他在母后这边学些规矩。” “说起来都是年纪不大的,若是知错能改就善莫大焉了,你也不要太苛责。” “是,儿臣明白。” “方才进来的时候听到你们兄弟在争论什么,老二小五好像都有说话吧?” 朱标自然不会瞒着自己亲娘,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就将自己准备让朱橚负责太医院编纂医药大典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皇后对朱橚这个孩子还是颇为喜爱的,先是替他高兴,毕竟参与编纂大典可是大善举,皇子参与其中最起码也能得个贤名。 只是还有些担忧:“橚儿聪敏好学,只是年纪尚小,可别误了正事才好,若如你所说,此举可是事关天下百姓的紧要事。” 朱标说道:“有太医们在,寻常州府的名医都难参与其中,皇子去也不过是挂个名罢了,耽误不了正事的,儿臣想着这等名留青史的善举终归是有天家参与才好,一眼望去也就老五最合适了。” “那就好,你父皇那边应该也会答应,小五学的快,前些日子教谕先生都说已经没什么可教的,只是看个人苦读钻研了,这时候放出去当差历练,往后也能帮上你。” “你父皇没个兄弟帮扶,如今处处都捉襟见肘,纵是天子也有力所不及之时,还是要团结手足。” 马皇后看得通透,如今这个局势早就不用担心其他皇子夺嫡了,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是该安抚诸王,善用他们的权位能力,有时候他们远比朝臣好用。 就从楚王朱棢赶赴山西快速赈灾安民就可见,王爷若都是同皇帝一心,那么赈灾钦差就完全没有必要了,他们还会受限于地方官吏,还会畏惧于贪腐官员背后之势,而亲王则无需顾虑太多,快刀斩乱麻才是安民之道。 朱标自然也是这个想法,如果他是别代王朝的太子,那这个时候肯定是要极尽阴私明暗手段打压其他皇子,恨不得将他们全部赶尽杀绝,不留一丝后患。 可如今却是勿需如此,说实话,如果现在再让他换到其他皇子的身上都会感到绝望,这根本不是权谋能够解决的问题了,储君大势已成,浩浩汤汤顺者昌逆者亡,唯有求神拜佛指望着他暴毙猝死这一条路了。 说话间一阵步伐频率较快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是一群奴婢拜倒问安之声,母子俩起身相迎,很快一道身影就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妹子,咱可快饿死了,听到她们走了就赶忙过来了。” 马皇后嗔怪道:“这话若是让她们听到了,那这后宫可就又要热闹了,到时候还得是我来收拾。” “哈哈哈,咱不是想着咱一家安静吃顿饭,咱要是来早了她们就不走了,又得一群人一起吃,麻烦。” 坤宁宫正殿宽阔气派,不过却不是聊家常的地方,三口人一起到了较小的偏殿落座,很快晚膳的饭菜就端上来了,四菜一汤外加一盘子烧饼,这就是皇帝皇后太子的晚膳了。 老朱显得很是高兴,一口气连吃了四张半烧饼,要知道寻常人吃两张也就饱了,朱标方才吃过了点心,不过到底十七八的年纪,还是吃了两张,马皇后只用了一碗汤半张饼。 饭毕闲谈,朱标开口道:“老五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趁着表兄铁柱封王的机会一齐册封了吧。” 封王非小事,尤其是涉及到李文忠,所以礼部那边还在筹备,现在加上朱橚倒也赶趟,朱元璋思索片刻道:“倒也可以,只是王号藩地还要商议一下。” 马皇后将母子俩方才所谈对丈夫说了一遍,朱元璋自无不可,编纂医药大典利国利民足以流传后世,有个儿子参与他这个当爹的也有颜面,原本还以为是标儿要自己弄的,所以才没插手。 朱标是懒得再多管,他对医道没什么兴趣,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名留青史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青史没有他的名字才是大怪事。 对他来说这件事只不过是功绩的小点缀,因为是他发起筹备的,再多个参与编纂的名声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让弟弟干。 “父皇原先不是想赐予老五吴王的王号,儿臣以为不错,不如就此吧。” 朱元璋皱眉道:“王号倒也没什么,略显恩宠罢了,只是吴地事关朝廷赋税,绝不能赐予藩王。” “老五跟老二老三老四他们不一样,不是领兵坐镇的料子,儿臣想着不如赐王号不实封藩地,名头上遥领就是了。” 朱元璋略显纠结道:“咱其实想着将来把所有皇子都放到藩地去,皇子亲王留京容易使其动不该有的心思念头。” 到底是将皇子亲王赶出政治权利中心养起来,还是都留在压在京城眼皮子底下更好,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 第六百一十九章 迎接 朱标其实是更倾向于将他们留在京城的,或是留京安享富贵管着宗人府的事情,或是再干脆些直接就藩中原之外的地域。 其实怎么都好过让藩王就藩军事要地,自己父皇哪里都好,只是对血脉亲情太过执着,儿子们在他手底下是不敢反,在朱标这个大哥手底下也不敢反,可再往后就是说不准的事情了。 谈到最后老朱自然还是顺了儿子的意,让他回东宫后写一封替朱橚请封的奏疏,也好展现一下兄弟情义。 朱元璋也清楚,儿子们孝顺自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往后还能不能兄友弟恭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他一直都是让朱标这个大哥展示威福,为的就是不要手足相争祸起萧墙。 这不仅是为了长子考虑,更是为了其余子嗣考虑,所谓知子莫若父,其余的儿子加起来都不是老大的对手,何况还都各有心思,还是安分守己富贵传家为上啊。 随着夜色渐深朱标就起身拜别自己父皇母后,再晚宫锁落下想出去可就又要折腾了,因夜里有风,临行前马皇后还特意赐下连帽赤龙披风,估计是皇帝所用的。 老朱捧着茶杯盘腿坐在软塌上,听着众多脚步声渐行渐远,思虑了许久才道:“老五留在京你看合适吗?” 马皇后随手摘下发鬓上的凤钗道:“怎么不合适了,老五自小乖巧懂事,你不也喜欢得很么?” 朱元璋挑眉道:“妹子,你说的跟咱问的是一回事么,咱是担心别的皇儿莫要也起了这个念头,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马皇后叹了口气道:“重八,如今标儿也大了,其他皇儿也都懂事了,有想法没想法早就不是你我在能约束管教的了,再多操心又能有什么用呢?” 朱元璋不满的皱起眉头:“咱是他们老子,你是他们娘,有什么不能约束管教的!是有哪个兔崽子敢明里暗里顶撞你不成,妹子你说出来,看咱不打死他!” “皇儿们对我自然都是恭敬孝顺的,只是我担心你这操不完心力,权衡利弊猜忌来去焉得长久,重八你做的够好了,就不要再这么殚精竭虑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朱元璋气哼哼的把茶杯往一旁的坐案上一甩,然后面朝里面躺下,显然是懒得再跟她争吵了,马皇后也不惯着,自顾自的朝着寝殿走去。 “青儿,偏殿夜寒露重,去取床棉被给圣上盖上。” “诺。” “哼!” ………… 第二天一早醒来朱标就开始穿戴收拾,早朝他是不去上的,但宋濂回京他肯定是要出城去亲迎的,天地君亲师,能算是太子正经儿长辈的可不多。 算上驿站来报,宋濂应该是午时方到,但接人自然是得早到方显诚意,何况这是朱标被禁足东宫后的第一次离宫出城,太子仪驾盛大,一路出城也需要时间。 简单的用过早膳,然后在常洛华的服侍下穿戴好冠冕衣袍,不是朝服但也颇显庄重,接过一块特意命人找出的流云百福佩挂在腰间,玉佩无论质地还是做工都颇为一般,只是包浆浑厚,滑熟可喜幽光沉静,可知是多年的旧物了。 常洛华好奇道:“这是宋师所赠?” 朱标伸手捞住用拇指摩擦了下已经有些看不清模样的云纹蝙蝠纹道:“这是宋师少年从学之时受黄文献公所赠,珍藏许久身佩多年,后在六十生辰大宴上将此心爱之物赠给了本宫。” 常洛华也伸手摸了摸道:“殿下今日挂垂于身,宋师见了定然欣喜。” 朱标笑着捏了捏自己太子妃的玉颊,然后就动身朝外走去了,早就多时的福多等赶忙赔笑迎上,簇拥着太子出殿。 “殿下别忘了替臣妾向宋师问好。” “知道了。” 出了春和门再过文华殿,又穿过左顺门就可遥遥看见鲜旗怒马的仪驾队了,如果不是江南闹的沸沸扬扬,朱标是不愿意如此招摇过市去接自己先生的,宋濂也不是个喜欢喧嚣的人,否则也就不会求着回乡安养了。 只不过这个时局,江南不只有多少人的眼睛都在宋濂这个文坛领袖身上,他们实在太担心皇帝对儒生的看法态度了。 思路客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看着这些从翰林院国子监敢来的官员道:“免礼,我等皆为宋师弟子,今日暂且不论君臣只论师门兄弟之宜,就不必多繁礼了。” “诺。” 太子殿下当然可以礼贤下士,这是储君的仁德,但他们若是当真了,那就是脑子有问题,能被宋濂收为弟子的自然都是极聪颖的。 朱标走在前其余人跟在后,很快就到了仪仗前,近千精悍威武之卒齐跪而拜,也是让常在翰林院国子监教学的官员们一惊,赶快躬身侧立,这不是他们能承受的礼节。 朱标负手而立很是自然,区区数百人而已,他可也是统领过二十多万精锐北伐草原的,这点儿小阵仗早就免疫了。 不过不得不说仪驾队的士卒确实各个威武雄壮的很,尤其两伍擎着画杆方天戟的汉子,都应该有后世近两米的身高,真真唬人。 军伍之中就没有这般整齐的了,也没见过用方天戟的将帅,两者相比味道就不一样,说实话,朱标被他们护卫都没什么安全感。 当然了,他们的忠心毋庸置疑,只是未经战血历练罢了,不过他们只是仪驾队,若是朱标离京的话自然有其他百战精锐护驾,所以也不能苛责什么,各尽其职就可以了。 朱标邀请众多同门师兄弟共乘,他们自然是连连推诿,不过耐不住太子心意已定,哪怕是浑身不自在也是一起进了车架内。 由于是特制的车架里面并不拥挤,就是再多几个都没问题,五匹从御马监调来的同色高头大马在前,马蹄连踏鬓毛翻飞。 仪驾驶出端门就有五城兵马司的官吏士卒协同护驾开路,一行很是顺畅,朱标则是开口同师兄弟们闲谈起来。 “上旬自浦江传来宋师所作《送东阳马生序》不知诸位师弟可都读过了。” 国子监监丞黎耀开口回道:“臣拜读过了,真千古劝学雄文,文章于宽闲中尽显严整,鱼鱼雅雅,自中节度,可知宋师于文章之道更上层楼。” 翰林院修撰陈柏道:“此文浑然天成,难得的是由己及人,不像寻常长者赠序文章那般仗着年老望重直言批评,吾师大德。” 其余弟子自然也是赞不绝口,一者弟子不言师过,二来此文确实高超,天下文人雅士尽皆抄录传扬,寒窗苦读之士子读之亦振奋精神。 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宋龙门艰难至此依旧勤学不辍,如今天下仰望,身为太子师,何以吾辈不可? 如此一番谈文论道下来,众人才稍显放松,对太子他们自然是不陌生的,甚至还有一齐上过宋师课的,但终究是君臣尊卑盘于心中,不敢稍加放肆。 翰林院国子监皆是极清贵的官署衙门,翰林院是储才养望之所,国子监是培养官员之地,他们这些人能入内,其实也离不开朱标的安排。 就如同朱标同宋濂师生一体,他们这些宋濂的弟子也是如此,天然的太子党,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否则就是背君弃师,为天下所不齿,所以朱标是他们也是寄予厚望。 ………………… 第六百二十章 师至 朱标开了个头,其余人也就自然的参与进来了,毕竟都想再让太子殿下印象深刻些,读书人么,都有平步青云宰辅天下的理想抱负。 黎耀好奇道:“只是不知那马生是何许人也,莫不是我等的小师弟?” 黎耀出身寒门,其家显赫于宋,现在已经衰落了,能拜入宋濂门下已经是拼尽家底最后一搏,其人虽有些浮躁,但学业功课还是不错的,只是家道败落消息难免有些闭塞。 陈柏出身名门望族交友广泛,自然早就打听好了,瞄了一眼朱标,见太子殿下不准备开口就接话道:“师兄有所不知,那马生即为东阳马大同公十八世孙,名为从政字均济,相传赋性明敏,立品刚方,现任八品承事郎、东昌棠县令。” 这些朱标自然早就清楚了,马从政其实年纪不小了,早已年过三旬,当然这对年过花甲的宋老夫子来说还只是晚辈小生。 不得不说此人运气极好,就如汪伦一般,可凭一篇诗词文章名留青史,这是多少士子前仆后继梦寐以求的美事啊。 不过据朱标了解,此人为官立身还算是清廉正直,只是政务处理的不是太好,县里诸事多被县吏把控,只能说又是个做学问的人才。 朱标准备过段时间将他调到国子监去教书,随着科举停罢国子监扩招学员,教谕先生已经不够用了,本就是有打算从基层调上来一批官员的。 车驾轻微摇晃,浑厚低沉的鼓乐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时还有清脆的鞭鸣之声炸响,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远处的欣然议论之声,估计许多百姓正在远处瞧着热闹,积攒往后可以吹嘘的谈资呢。 京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百姓们也是过的最好的一批,五年辛勤耕耘总是有些成效的,勃勃生机酝酿四散,天下大治之势有目共睹。 别看如今江南闹的沸沸扬扬,其实只是书生士子的事情,朝廷肃清贪腐也只是针对官吏士绅阶层,对寻常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有也只会是好的方面。 这也是他们父子的底线,怎么闹都可以,但不能耽搁天下民生的恢复,不能耽搁国力强盛,否则可就要以皇权掀桌子重新洗牌了,到那时候受损最严重的是谁不言而喻。 其实从江南能有如此声势也可得知南方恢复的很不错,能读书从学的人越来越多了,这是好事,治理天下民生终归需要有学识有文化的人,这是定律。 唯一需要忧虑的就是北方了,尤其是燕云十六州那边的州府,脱离中原太久,胡风盛行学风萎靡颓废,到如今庙堂之上北方出身的官员都不足三成,这也是老朱要亲自北巡的主要原因之一。 朝廷前段时间下令施行的南人官北北人官南也是因此,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里面问题矛盾很多,南方官员们也是抱怨不断,只不过是皇帝以绝对权威暂时压下去了而已。 乡党情节在如今这个时代是很深厚浓郁的,这种情况如果不加以改善,那么北人往后很难再出头了,这于朝局很不利,大明是天下人的而不是仅有南方这半壁江山的。 朱标将目光投向眼前的一群人,宋濂门下也几乎都是南方士子,等老夫子安歇几日后还是得请他在北方学子中挑选一批收入门下,朱标也好加以培养。 很快仪驾出了城门,一直到城外十里处的一座迎贤亭,这是工部于洪武元年敕造的,钱唐等人入京面圣前都是在此被礼部官员迎接。 亭阁飞梁跨虬,嘉树左右并列,林丛怪石,池涵清泉,岸入芳草,垂可钓,舟可泛,雅致清新,士人皆以在此受迎入朝为耀。 笔趣阁 兵马司指挥使张威恭请朱标入亭内歇息,老朱派来的礼部官员也在一旁等候,朱标亲迎是为人弟子应有之道,老朱另派官员迎接则是表示对自己这个老臣的尊重恩遇。 宋濂毕竟是在至正二十年就追随辅佐的从龙老臣,那时候离开国都还有八年,陈友谅张士诚都还尚在且风头不可一世,那时局之下宋濂投效可带来了不少可用的人才。 更别提老朱还得感念宋濂教授朱标的恩德,自己多年征战在外,儿子依旧成长的如此不凡,除了夸赞其天资聪颖之外,也不得不念良师传道授业解惑的功劳苦劳。 不仅是老朱的人,朱标入亭后还看见了坤宁宫的掌事女官正提着两盒食篮等候,估计里面是热腾腾的酒菜了。 朱标不得不说自己娘亲心细,老夫子一把年纪,因为魏观案不得不尽快赶赴京城,车马劳顿必定心身俱疲,这时候多大的迎接阵仗都不如热乎的酒菜贴心暖胃啊。 除了他们外,远处还有一大群士子书生,宋濂文坛泰斗领袖的名望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知有多少年轻士子将老夫子奉为至贤。 如此阵仗等候了半个多时辰,终于遥遥可见一辆与朱标同制的马车驰来,正是去年老夫子回乡时朱标所赠的太子御驾。 “先生来了,入仕以来多年未能在先生身前侍奉,真枉为人也!” “夫子已过花甲之年,正是吾等尊师尽孝之时。” ………… 朱标起身出亭迎去,身后那些师兄弟们所说他也没当回事儿,不管他们是真心如此,还是只想在他面前讨个好印象都无所谓,看人要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朱标一动其余人也就自然的跟上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隔着挺远宋濂的车驾就停下来,老夫子被人搀扶下来,鬓发已苍苍矣。 纵是朱标也是忍不住心头一酸,年幼时被困于府内,说实话宋濂这个先生陪伴他的时间甚至要比老朱都要多上不少,琴棋书画礼乐诗词文章经义都是老夫子细心传授。 更别提还有许多文章经义之外的东西,作为能凭己身才学就可名留青史的大儒,宋濂传授给朱标东西远远不止于那些,朱标现如今做什么都得心应手,也是多亏了宋濂的苦心教导。 前世记忆自然重要,但若无宋濂终不过是镜花水月如浮萍一般,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需求,并不是超前就一定是对的,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甚至更多那就是疯子,难得善终。 朱标加快步伐迎了上去,离着还有五步的时候就要躬身下拜,可宋老夫子显然早有准备,提前下拜郑重行礼:“老臣宋濂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师前,宋濂自不会逾矩,朱标赶忙上前弯腰扶起老夫子:“多时未见,该是弟子向夫子行礼问安的,怎可先受夫子大礼。” 宋濂笑着被朱标扶起:“君臣大义为先,为人臣者,自该是先向储君行礼的。” “那弟子也该尽为人弟子的本分才是。” 扶老夫子起身后,朱标后退几步领着其余师兄弟恭敬的向宋濂行礼,老夫子这时候并没有再推辞不受,许多人看着呢,而且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尊师重道总不会有错,于太子的名望有大益处。 宋濂这一路赶来,再如何推辞也是见了不少人,江南的事情闹的如此之大,对皇帝对太子的风言风语也是不断,纵然没人敢在宋濂面前明说什么,但老夫子怎么可能看不清他们话里话外隐藏的怨望。 ………………… 第六百二十一章 明不伤察 近来朝廷的种种政令都是踩在了他们的根底之上,哪怕是在宋元时期他们都没受过这等会委屈,士人受优待可是历朝历代的惯例。 如今魏观案闹的江南人人自危,肃清吏治南人官北让官场上下有苦难言,停罢科举更是断了许多士子上升的通天坦途。 别说下令施行这些的皇帝,朝堂上六品以上还未被下大狱的官员就没有不受士林讥讽的,朱标这个素有贤名的太子储君自然也不是一个被圈禁东宫就能免于众口铄金的。 只不过是相对少些,而且也有许多拥趸在外替他解释,就如宋濂,一路上见到谁都会替朱标解释一遍又一遍,文坛泰斗级的言语是很有成效的,毕竟他们也都是指望着宋濂入京能劝动皇帝。 行礼完毕,宋濂一一拉起弟子们,并不会因为有朱标在就完全忽视其余来迎接的学生们,到了他这个岁数,权势富贵其实早已如过眼云烟。 就算是现在立即死去,也会有文章流传于千古,对待朱标上心,并不是指着这个弟子享受荣华富贵,而是因为寄了大期望于储君身上,他生长于乱世,清楚天下百姓遭遇的苦痛,希望有人能终结乱世,更期望有人能治世太平…… 勉励了一众泪眼婆娑的弟子们,宋老夫子打起精神跟一众前来迎接的官员们寒暄了几句,然后在同自发前来迎接的京城士林名儒旧交好友们客套了一番,老夫子年纪虽大了,但依旧还是谦谦君子之风。 半个时辰后才算暂时结束,朱标扶着老夫子上了他的车驾,其余人都自觉的上了另一辆,朱标接过女官递上来的食盒,随着几声脆响的鞭鸣,浩浩荡荡的太子仪驾回返。 老夫子面色稍有些苍白,车马劳顿一路上还要同形形色色的人耗费精力,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确实有些过了。 朱标掀开食盒道:“这是母后特意准备的,就是担心夫子身子吃不消,夫子赶快用些吧。” 宋濂含笑点头应道:“承蒙皇后娘娘的记挂,圣后仁德泽被天下啊,老臣这时候还真是有些饿了。” 朱标递过竹筷倒上一杯温热黄酒:“让夫子如此急匆匆的赶来是弟子的错……” 宋濂吃了几口菜抿了口酒,然后闭目养神片刻,脸色也红润了些许,估计是终于到了地方,又看见了朱标,心神安定了下来。 “老臣奔波些倒无碍,只是江南的事闹的太大,天下文人士子目光所瞩,殿下避居东宫终非长久之道,无论圣上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殿下都该出面了。” 朱标倒是有些意外,还以为宋老夫子无论如何都会劝他几句,毕竟此事牵连甚广,其中也并不是没有宋濂门下的弟子及其亲属。 宋濂目光看向京城方向道:“老臣只是一介书生,并非治国辅政之才,圣上天资过人文武全才,说是天生的帝王也不为过,如此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而为,定是有其深意,老臣是不会多嘴的,只是殿下终究不同于圣上,此点殿下自己要清楚。” “圣上是开国帝王,一身本事皆属自学成才,且对汉人有开天辟地之千古功勋,无论做了什么煌煌青史都难掩其功,而殿下只是未来的继任之君。” 朱标自然清楚老朱的影响力,哪怕是到了清朝,康熙都会亲自到朱元璋陵墓前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这其中缘由自然不会是康熙有多敬佩老朱,而是不得不如此以安抚天下民心。 事实证明也确有成效,不仅是汉官们安心了,民间士子写诗写到明孝陵时,不再那么悲愤激昂了,颇有满汉一家亲的感觉。 siluke.com 车驾内仅有师生二人,外面驾车的也是兵马司指挥使张威,所以朱标说话也可随意些了,于是就把老朱过几日就要离京北巡的事情说了出来。 天子离京于情于理都该是太子监国,这在本朝不是什么稀罕事,太子日临群臣参政论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宋濂自然清楚这其中意味是什么。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圣上能选择在这个时候北巡,无疑是要把施恩的权利交给太子殿下,也就意味着江南的事情有缓和的余地,皇帝不是要将事情做绝,还是顾虑了儿孙。 不是人人都可以肆意以权柄杀伐镇世的,留有余地彼此都有好处,于世间也有福德传于子孙后代,所谓君子德行,其道中庸。 “清能有容,仁能善断,明不伤察,直不过矫,是谓蜜饯不甜,海味不咸,才是懿德,此为老臣近来之感悟,呈告于殿下,望能有所裨益。” 朱标细细品念了几遍,这是希望人能清廉自洁而又有包容俗世的雅量,仁德贤良而又能当机立断不受其所制,世事洞明而不防害细察苛刻待人,刚正坚毅而又不至执拗顽固,是谓蜜饯甜有度,海味利于烹,对一切事务能把持住不偏不倚的尺度就是最好的。 “弟子谨受教,定不负夫子教诲。” 宋濂欣然点头道:“老臣回京后,自是不会容许有人诋毁圣上殿下之圣明,士林文坛之非议,皆由老臣担之。” 朱标赶忙推辞,他叫老夫子赶回京城可不是为了背黑锅的,只是担心老夫子在江南不了解情况,万一受人挑唆说了些不合适的话,很容易被自家父皇当成典型解决,老朱是狠的下这颗心的。 昔日的恩德情义限制不住一个成熟的帝王,如果真的受限于此,那他绝不是一个合格的,更不会是一个王朝的开国太祖,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君子,是当不了皇帝的。 车马摇晃入了城门口,宋濂突然问道:“龙虎山张天师也在京城之中吧。” “在,前些日子父皇诏其入京面圣,而且去了张家天师封号,往后其掌教皆改授正一嗣教真人,赐银印,秩视二品,领道教事。” “来京路上遇到了好几批召集乡民做大法事的正一道士。” 朱标了然道:“父皇已经下令,无朝廷旨意,任何僧道不得擅自召开集百姓过百的法会,违者皆以巫祝厌镇罪论处。” 得知朝廷早有预防之后宋濂略显疲惫的靠在软塌垫上,眼神落在弟子腰间那块熟悉的玉佩上笑道:“老臣自幼多病,且家境贫寒,此佩算是昔年惟一带得出去的体面物件了。” 朱标解下玉佩递了过去,宋濂爱惜的抚摸了一下,眼前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当年从文潜公黄溍手中接过此佩时的喜不自胜,那时候旁边不知道有多少师兄弟羡慕不已。 如今那些师兄弟,有的任职朝中,有的避居乡野,咏水歌山以为乐,也不知能否逃得过此次风波,能否真得一逍遥自在。 “殿下素爱玉者,何也?” 朱标条件反射般的应答道:“玉者,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队,礼也。” “叩之其声清越以长,其终诎然,乐也,瑕不揜瑜,瑜不揜瑕,忠也,孚尹旁达,信也,气如白虹,天也,精神见于山川,地也,圭璋特达,德也,天下莫不贵者,道也。” “诗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故君子贵之也!” 宋濂满意的将自己最珍视的流云百福佩递还了回去,朱标接过后才笑道:“其实还是因为佩玉更显得潇洒有仪。” 宋濂抚掌大笑:“老臣昔年亦以为然也!” ……………… 第六百二十二章 老实 仪驾顺利的回返京城,不过并没有回宫,而是照着宋濂在京的府邸而去,宋濂虽说是请辞归乡安养,但其职位并没有被免除,甚至还加挂着文华殿大学士兼太子少师的职位,所以按理来说,回京后应立即入宫面圣奏对的。 不过方才礼部官员已经传达了上谕,允许宋濂先回府休息,明日再上朝入圣,可见老朱也是很满意宋濂从江南而来见了那么多人却没有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可见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老朱也不会想要以宋濂杀鸡儆猴,宋濂的名望可不是魏观高启等人可以比拟的,真杀了宋濂,恐怕北方士林都会闹腾起来,到时候更加难以收拾。 毕竟是还有朱标在,父杀子师,传出去惹人耻笑,老朱就算不顾虑自己的名声也要考虑儿子在其中何以自处。 所以宋濂这次入京定然还是要加官晋爵的,其子宋瓒长孙宋慎也该提拔任用了,只是老夫子生前恐怕再无回家乡的机会了,要一直留在京城作为天下文人士子的榜样。 师徒二人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朱标回想了下方才看见宋濂车驾上下来的几个少年道:“夫子一路远来,怎么没叫二哥随同服侍。” 宋濂笑道:“他研摩梁代《草堂法师墓篆》及吴《皇象三段石刻》,几至痴狂废寝忘食,真要是随同我来了,这一路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 朱标哑然失笑,他口中的二哥就是宋濂次子宋璲,尚未从仕留在老家钻研书法,于书法之上天资过人,近年来也算文名远扬。 宋濂显然对这个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跟朱标夸赞了几句其书法上的进境:“昔年小儿练字时臣还打趣过,说写老夫名足可传世矣,如今看来人家不用写老臣的名字也可以书法扬名传世了。“ “夫子应该带了二哥书帖来吧,可要送给弟子几幅好用来观摩学习。” 谈笑过后宋濂问道:“老大和慎儿在京可还好,没给殿下惹什么麻烦吧。” 朱标沉吟片刻道:“兄长接人待物老实稳健,只是慎儿近来同胡相……” 还不等朱标说完宋濂便叹道:“老实为无用之别名,但也没什么,不妨碍他人安度一生就好了,宋慎是老臣的长孙,才德智品皆欠却自命不凡,如此来看早晚是要为臣家惹来灾祸的啊。” tsxsw.la 朱标赶忙安抚,不得不说老夫子世事洞明,按说宋瓒宋慎都在京为官,朱标于情于理都该提拔任用,但老夫子不止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哀求老朱和朱标不要提拔他的儿孙。 宋瓒宋慎如今都还在仪礼序班,官从八品,负责朝会和宴飨等礼节,宴享及进行各项活动中侍班、齐班、纠班及传赞等事。 说是清水衙门都有些高估了,但凡有些关系的人都不会在此任职,任职了也会想法设法托关系调走,唯有这对父子都干了数年未曾调动了。 朱标开口道:“仪礼序班到底是小了些,慎儿年轻自然是想要有所报负,弟子将他调到通政使司任职就是了,兄长也调任国子监任职吧,到底是您的长子长孙,父皇也早有这个意思了。” 通政使司有陈佑宗在,朱标倒也省心了,否则也是真担心宋慎被有心人利用,嫡长孙在这个时代是能够代表家族出面说话的,真出了事宋濂也难逃其咎。 很快车驾就到了宋府,宋瓒领着妻儿在门口跪迎,老夫子也调整好了状态,一脸慈爱的同儿孙说话,不过朱标感觉这对父子晚上恐怕是要挨家法了。 宋府不过是二进的小宅院,来此来的人如此之多只能在院子里露天摆下桌椅招待,朱标入内室喝了口茶就告辞了,他不走其余人难免拘束。 太子仪驾离开后宋府瞬间热闹了起来,往来宾客络绎不绝,盈门堵堂,不得已又在府门口摆上宴席招待…… 回宫后朱标径直去了坤宁宫,同自己母后说了几句话,很快膳事局的御厨们就拎着食材朝着宋府去了。 朱标离开后宫就回了自己的东宫,方才路过的时候就听到谨身殿那边传出了老朱的呵斥之声,估计是要动手解决一批人了。 其实朱标这时候本该去替江南士子以及身在刑部大狱中的官员们求情,但他真的有些疲于作秀了,索性不去恶心自己了,左右到最后需要施恩降惠的时候也得他出面。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朱标真希望能杀伐果断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只能做一个众望所归的贤太子,可惜他没有自己父皇的功勋威势,而政治又总需要人去妥协。 青宫朱邸环天极,五色祥云覆帝城,东宫称青宫,东方属木,于色为青,东方是太阳升起之地,亦昭示着无限希望与美好… 春已过半,花草繁茂,朱标在文华殿后方的花园内负手游逛,不知是巧合还是偶然,又看到了李嫣在赏花,若是平时他或许会去逗弄一下,可今日却有些厌吵闹。 心情好时有百灵鸟作伴自然是美事,心情不好时还是希望安静一些,于是转身绕过,花园不算大但那也是跟后宫的御花园相比,东宫之内自然是没有寒酸的地方。 就在朱标转身离开之后,李嫣身旁伺候的宫女小心翼翼的说道:“良娣,太子爷朝着那边去了,应该是没瞧见良娣,咱们可是要追上去。” 李嫣秀美的眉头微皱轻咬红唇,眼中蕴含热烈的爱意以及担忧,略微出神的瞧向朱标离去的方向。 过了片刻才起身吩咐道:“不用了,殿下应该是有烦心事,咱们去东厨,我要亲手为殿下做几道新学的菜点,你去叫李嬷嬷来帮我。” “诺。” 朱标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情被李嫣察觉到了一些,只是漫无目的的游逛着,身后的福多等人也不敢说话,他倒是有些想念刘瑾了。 走着走着突然隐隐约约听到箫声,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越是走近越是清晰可闻。 倒是颇合朱标此时的心情,于是走了过去,不出所料果然就是陈韵清,池边临树柳荫下青亭玉人吹玉箫,裙带浮动暗香疏影。 池边常有宫人失足,所以有职守的太监,这时也在听着箫声发呆,等太子走近才反应过来慌忙跪道,朱标摆手示意其小声些。 “陈良媛在此多久了?” “回爷的话,良媛在此吹奏快有半个时辰了,近来半旬良媛日日来此喂鱼吹奏。” 福多瞪着眼睛低声呵斥道:“爷问什么你回什么,谁允许你多嘴了!” “奴婢该死!” 朱标挥手让他们退后,自己走上前去,陈韵清被身旁的宫女提醒赶忙停下就要行礼,朱标径直坐在亭内放着软垫石凳上笑道:“继续吧,让本宫也听一听。” 陈韵清是真真正正的名门闺秀,琴棋书画礼乐诗经无所不通,像是常洛华李嫣等都还差些,她们年幼时过的不算太富贵,比不得陈家百年望族的底蕴。 朱标在音律上的天赋平平,也就是会弹弹琴谱,心思太杂思虑过重注定不能投入其中,也就是弹的没什么感情,不过听赏品鉴倒是可以,毕竟能在他面前表演的自然都是当世大家,听的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 第六百二十三章 晴天霹雳 陈韵清屈膝一礼后转身面对杨柳清池继续吹奏起方才未竟之曲,箫声如慕如诉,但隐隐有了欢欣之意,不再如方才那般凄婉。 朱标看着她窈窕的背影不禁想到,或许她若真有选择的机会,定然会是选择一位知音才子为一生良伴吧,夫妻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而不是被困在这皇宫里作为太子储君的赏玩之物,这也是大多名门才女们的通病,没经过世道之艰茶米油盐之难,幻想总是美好的。 只是她不得自由,朱标也是同样,这世上又有谁能真得大自在大逍遥,大家都是勉为其难罢了,只要不是相看两厌就是福气了。 她家族需要她入宫侍候储君以示忠诚敬勉,朱标需要纳她入宫安抚陈家,联姻不是必须且唯一的办法,但却是最简单有效的,而且陈家不敢指望太孙但也想要一位亲王作为家族的保障。 等她曲罢后朱标笑道:“年少奏哀未免伤神,再奏一曲《西湖月》吧,本宫上次夜游西湖,道旁有琴道大家弹奏,可谓记忆犹新。” 陈韵清优雅的接过侍女的丝帕擦拭了下青玉箫道:“那是妾身的老师,杭州按察使的夫人,可惜妾身天资平平,恐怕难吹奏出殿下记忆中的味道。” 话是谦辞,陈韵清宛如青莲绽于池中香气传于十里,玉箫洞洞悠扬婉转,乍一听不如那日的月下美妇,但细品之下灵动飘逸之意要更甚一筹。 朱标听着佳人吹箫吃着李嫣送来的小菜就这么度过了一个颇为安逸的下午,晚上独自歇在了文华殿。 第二天一早的早朝照旧没有朱标的参与,禁足令虽解了,但老朱还是没有下令恢复他的入朝参政之权,所以朱标抱着两个儿子去了坤宁宫陪伴自己母后。 饭团探书 朱标虽未去上早朝,但朝中大臣们却是半句不离太子殿下,轮番上奏以国本为重,太子储君威严关乎社稷安稳为由,要求皇帝开恩召回太子回朝观政。 其实这种奏谏从朱标被禁足那日就没停过,不说陈佑宗徐达等人,就是病重的阎东来只要清醒片刻就会强撑身体写奏章陈疏。 各地州府衙门和卫所的奏章也是如此,这无异于是逼宫,换做是别朝恐怕皇帝只能赶快让太子暴毙才能稳住局势了,唯有本朝无需忌讳。 或者说起码在当今圣上年富力强时无需忌讳,毕竟人是会变的,多少圣主明君都输在晚年昏聩自毁长城上,若真如此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 不过目前看来圣上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对太子殿下依旧是一心一意的栽培,所以大家伙都乐于混个眼熟,不能替魏观高启说话,捧着太子爷总不会出错了吧? 龙椅上的朱元璋沉静的听完众人的谏言不置可否,只是看了看替阎东来上奏的大理寺少卿道:“太医院是怎么诊治的!为何阎卿依旧缠绵于病榻,分明是不尽心力,着令太医院上下停俸一月,再治不好全部流放崖州!” 太医院太医们身份清贵,但政治地位属实不高,没有上朝参政的资格,所以皇帝的训斥也只能由在殿内伺候的太监代为领受然后再去传达给太医院的人。 很快此事就被揭过了,不过不少人都打定主意,下朝拜望过宋龙门后再去阎府看看吧,起码送点心意过去意思意思。 如今看来阎东来这次只要不死,往后前途光明无量,早知如此他们也病一场好了,这么多少人上奏为太子殿下说话,并不稀罕,唯有这个快病死的人还心心念念着太子殿下,这是入了圣上的眼了,简在帝心啊。 就算是阎东来运气不好死了,圣上和太子殿下也不会亏待了其子嗣,说起来阎东来之子也有十岁了,还没听说同谁家定下了亲事,或许可以趁机捞个东窗快婿,左右自家不缺女儿。 这么一想的人不在少数,都是老谋深算之辈,很快就发觉其余人的心思,本来因为江南之事颇为同仇敌忾的友军,瞬间有了针锋相对的感觉。 不过很快就都把小心思收起来了,而且神情震惊的看向了上位,龙椅上的那位神色不变的说出了让许多人胆寒的旨意,御史们听到开头就已经跪倒了一大片。 大声劝谏哀求之声此起彼伏,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眼神冰冷且坚定的皇帝陛下,旨意还在颁布,昨夜才赶到亲军都尉府指挥使毛骧跪在大殿中央聚精会神的听着旨意。 再众多杂乱无章的声音说,一声坚定且冷酷的应诺之声是如此的刺耳尖锐,于是又多了许多声音奏请诛毛骧这等祸国殃民之佞臣贼子。 不过说这些话的立刻就被剥去朝服冠冕被压入了刑部大牢,同许许多多的前任同僚们相伴去了,而今日才入朝面圣的宋濂也是面色惨白,嘴唇蠕动下颚白须微颤却说不出话来。 江南的事情拖了这么久,随着太子殿下也被解除禁足,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就要揭过去了,雨过天晴,他们也会收到朝野士子们的赞颂而名望大涨。 可没想到山崩地裂之势如此突然,圣上竟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为,不少心怀死志的御史们心中冒出含在嘴里,一句独夫盘横在喉哽但却迟迟吐不出口来,当今是有大功于天下万民的。 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这次早朝很快随着中山王徐达领命坐镇苏州节制江南军务而被迫结束,此时朝堂已经空了大半,殿内几个御柱上都还有血迹,被抬出去的御史都不止数位… 不过这些都没有丝毫动摇朱元璋的意志,别说这点儿血了,就是都死光了只要能达成目地,只要不影响朝廷运转,那么就都无所谓,所以说皇帝是独夫也并没有错。 但那又如何呢?咱能当皇帝不是因为你们的爱戴,不是因为你们的吹捧圣贤,而是因为咱比你们都强,咱能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开创一个王朝,而你们不能,所以这天下咱说了算! 朱元璋抚摸着龙椅的纹路,眼中的冰冷越发深邃,坐了这把椅子才清楚,看似所有人都在磕头朝拜,但其实他们都是站着的,甚至还有人想坐下,恢复士大夫与王共治天下。 朝廷的政令并不通畅,尤其是涉及到士绅的时候,尤其是在偏远州府的时候,尤其是在地方有大族的时候,无论是赋税还是劳役都会被被敷衍了事,地方官员也不会如实禀报而是受贿相隐。 肃清吏治数年了,可成效并不显著,杀一批上来一批,结果还是那样,仿佛杀之不尽诛之不绝,可他偏偏不信这个邪,咱不把天下当成太平盛世来治理,就要当成乱世,用重典,如果不行就再重! 贪是人之天性,可不该理所当然,仿佛在官场不贪才是奇葩,才会被官场所排斥打压,不同流合污就要受陷害至死,这是不正之歪风邪气,他要治理的不是人性,而是这股风气! 贪者受罚,廉者受奖,士子学生人人以清廉为官为傲才是这天下该有的气象,也是保证天下太平的前提,否则无需外患,国亡矣! ………………… 第六百二十四章 海东青 朱元璋从龙椅上站起身,挥退就要上前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很快殿内就仅剩他自己,信步从御阶走下,看着空旷无比的大殿,眼前仿佛还站着方才的那群人。 站在方才胡惟庸所立的位置望向龙椅,沉思许久后又绕着殿内御柱看了起来,最后站定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带着孤傲与不屑。 随后就负手出了大殿,无数挎刀持戟卫士往来奔走的太监们齐齐下拜,目光所至无一站立之人,所谓天子之威,如是而已…… 午时朱标陪着马皇后用了午膳,两个孩子耍闹了一个上午吃了几口奶也是睡下了,老朱照往常一样自己在谨身殿用了膳,膳食比平日多叫了一只鸭子。 马皇后放下筷子略带忧愁的说道:“放才来人禀报的消息我也听到了一些,这会儿命妇们也急着递了帖子请求入宫拜见……” 朱标咽下嘴里的食物道:“母后不必忧虑,父皇自有主张,外命妇入宫不便,近日母后还是不要接见了。” 马皇后叹道:“说不见就不见了?都是多年的姐妹,有些还是我一手操持的婚嫁,这种时候冷眼旁观,往后还何以自处?” 朱标闻言也是无奈,马皇后情况特殊,昔年坐镇后方之时多少将帅臣子们的家小妇孺都是她一手照料的,相处久了自然有情谊。 “儿臣也只是说说罢了,一切都还是按照母后自己的意思办。” 命妇们见了也就见了,朱标也只是担心自己母后因此忧思过度,说到底又不是武周时期,女人们想左右朝政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是一起哭诉罢了。 “我是真有些不明白你们父子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魏观高启犯了忌讳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借此停罢科举,原先你们夫子俩不是最看重此事的吗?” 朱标挥手让人退下,然后才开口道:“所谓科举恩科,说到底是为了施恩于天下士子,结读书人之欢心,使其自入仕途牢笼之中。” “主旨既不是选才用官也不是教化天下,而是牢笼志士,让天下有才智之人都去钻研章句皓首穷经,一门心思做官晋升,读书人安稳了,这天下纵然还有人造反也终不过草寇莽夫之流难成气候。” 笔趣阁 马皇后闭眼叹道:“那不是正合你们父子的心思了,为何还要如此逼迫他们?如此阵仗他们不想反也要反了,而且是读书人带头造反。” “母后难道担心真有人可以造反成功?” 马皇后想说严重些,但也清楚如今开国年间,文衰武盛,朝廷除了顾虑北方蒙古大举南下之外,于天下再无敌手,京营百战精兵强将无数,足以镇压天下一切不臣。 莫说只是江南或许可能有造反逆贼,就是东南西北各地州府皆有叛乱也不足为虑,大不了就是让徐达常遇春冯胜邓愈傅友德等人再率领兵马重走一遍罢了。 朱标开口安抚道:“此事很快就会过去了,母后不必过多忧虑,科举停罢还有国子监在,朝廷是乱不了的,现今打得再狠过后也就是多给几颗甜枣的事情,他们甚至还会更加感恩戴德。” 马皇后心烦的挥了挥手,朱标起身行礼然后便告辞出去了,心中却是在思索要不让母后也跟着北巡去吧,留在京中难免烦心。 自开国以来母后可是再没有离开过宫中半步,身为中宫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同时也被限制在了深宫内院当中,难得清闲自由。 过了乾清门朱标才想起自己貌似是把两个儿子落在坤宁宫,抬头看了看热烈刺目的阳光,再回头看了看回去的路,最后决定忘记这件事。 从后右门直接回到东宫,本打算去找自己太子妃午歇一觉,但却被文华殿职守的太监拦下,大礼参拜后禀报道:“奴婢启禀殿下,方才蒋统领领着世子察罕及其幼弟请求入宫拜见殿下,说是有要事奏禀,太子妃就命奴婢先将他们领到文华殿等候。” 朱标眼睛一亮,纳哈出幼子出辽东赴京之事他前些日子就接到消息了,蒋瓛也亲自禀报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要知道不同于中原嫡长子继承制,蒙古人向来的传统是幼子守灶,即是在其父在世时,长子成人大婚后分出去居住,分得一部分财产和牲畜等,女儿出嫁也有相当数量的陪嫁,而其父亲死后,由所生的最小的儿子继承剩余的所有财产。 这是蒙古的传统惯例,不过自入主中原后就有所改变了,长子的地位显著提高,但幼子的地位还是很特殊的,纳哈出能让长子幼子都到京城之中,可见其诚意,也可见其决心。 所以朱标自然欣喜,步伐略微加快朝着文华殿方向走去,不多时就到了,远远可见殿门外察罕身旁站着一个皮肤略黑的少年,其后还有四名捧举盖着黑布东西的仆从。 朱标能看见他们,他们自然也看见了太子,察罕领着人赶忙下拜:“臣察罕携领幼弟阿拉坦乌拉拜见太子殿下。” 察罕的礼节很标准,其幼弟以及仆从们就有些怪异了,不过也不奇怪,毕竟蒙汉行礼的姿势并不相同,往后多练练就习惯了。 朱标伸手虚扶道:“免礼吧,倒是不晓得令弟也来了,该是让本宫早知道才好。” 那少年用磕磕巴巴的官话解释了几句,朱标没太听懂但还是温和的点了点头随口夸了他几句,然后目光就落在了黑布上。 随后又看向蒋瓛,见他点头才安心下来,蒋瓛作事稳妥,敢点头必然是清楚里面有什么了,于是便当先走进了殿内,其余人躬身跟上。 蒋瓛跟的最近低声快速说道:“阿拉坦乌拉,蒙古语意为金山,确实是纳哈出最疼爱的小儿子,黑布之下有海东青以及极品东珠。” 阿拉坦乌拉,金山,纳哈出屯兵二十万众于金山,于此为幼子之名,确实可见其疼爱之意,难怪察罕今日的脸色有些不对。 虽然察罕掩饰的不错,但朱标还是能察觉出那丝抗拒不满,估计是认为自己辛辛苦苦在大明求一一线生机,眼看大事将成,自己父亲却突然派弟弟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摘桃子吃现成的? 朱标笑容满面的坐下,顺便也给察罕兄弟赐座,阿拉坦乌拉并没急着坐下,而是不顾兄长的黑脸自顾自的献上他从辽东带来的珍宝。 黑布掀开两只纯白色神骏无比的鹰隼首先露了出来,扑扑凌凌,煞是威严,两只如白玉所造的爪子很是醒目,鹰头顾盼之间摄人心魄。 辽金衅起海东青,玉爪名鹰贡久停,朱标熟读史书,宋辽金时期的更是一清二楚,这海东青的大名也是久闻了。 阿拉坦乌拉神采飞扬的介绍道:“启禀大明皇太子殿下,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其中又分秋黄、波黄、三年龙、玉爪,纯白色的玉爪最为罕见…其力之大,如千钧击石,其翔速之快,如闪电雷鸣…” 阿拉坦乌拉的半汉半蒙两掺的话很怪异,好在无论是察罕还是蒋瓛都能听懂,帮着翻译解释下倒也让朱标都听明白了。 ……………… 第六百二十五章 哄杀 这两只玉爪都是被驯服完成的,经过了过拳、跑绳、带轴等环节,能懂听人的吆喝,若是带出去游猎可捕天鹅、野鸭、狐狸、鸥、雷鸟、兔、狍、鱼虾等海陆禽兽。 其实早在唐代,海东青就已是女真先世靺鞨朝奉中原王朝的名贵贡品,金元时期甚至有这样的规定:凡触犯刑律而被放逐到辽东的罪犯,谁能捕捉到海东青呈献上来,即可赎罪,传驿而释。 那还只是普通的海东青,这两只品相的玉爪海东青莫说赎罪,就是仗此翻身觅封侯都有希望,昔年辽天祚帝年年派出银牌使官向女真族索要海东青,且使者每至其族,必强求荐枕者。 也是因此激起女真人的怨愤,在女真完颜部首领阿骨打率领下,集女真诸部兵,打出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威名,创立了金国。 当然,朱标对所谓的满万不可敌是嗤之以鼻的,刚从辽东的深山老林黑山白水间钻出来的女真人确实很能打,仅用了十一年时间就覆灭了立国二百余年之久的契丹人,然后马不停蹄的灭掉了北宋。 但除了女真骑兵确实强悍外,朱标更感觉是辽宋自身的问题,前期太低估女真,后期又太过恐惧,导致内忧外患溃败之势无法挽回,他们的内部问题是大于外敌问题的。 朱标看着那两只玉爪微微愣神,纳哈出将两个儿子都送来其意已经非常明了,看来同高丽李成桂那一战确实把他割据辽东称霸一方的心志给打没干净了。 那么大明即将重新接手辽东,如此一来辽东内的女真人就是问题了,朱标不可能放任他们不管,穷山恶水出悍军,这是生态环境所导致的必然结果,残酷的生存条件就会淘汰掉他们族内的弱者,能活下来的都是精悍的好手。 “皇太子殿下,除了这两只玉爪海东青之外,父亲还命我向您进献东珠四十五颗,另有鳇鱼胶、野山参、天山雪蜜、海松子……” 朱标轻轻拍了拍桌子笑道:“令尊之诚本宫感受到了,相信圣上得知亦会欣喜,毕竟是多年的交情了。” 察罕当先躬身回复道:“些许心意不值一提,往后当年年如此。” 阿拉坦乌拉也是跟着躬身道:“辽东苦寒,高丽女真野心勃勃,我等愿为大明镇守辽东,愿为大明皇帝太子效忠听命!” 朱标脸上的笑容未变,但殿内气氛却是骤然一冷,原本很是泰然自若的阿拉坦乌拉脸色一变,忍不住喉结滚动了几下。 笔趣阁 “海东青神骏非凡无愧有鹰中之神的美誉,每颗东珠也是易数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的珍宝,但这些本宫都不放眼里,顶多是个消遣罢了,尔等未免有些太过小觑本宫的胃口了吧?” 在朱标的威压下察罕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弟弟,阿拉坦乌拉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份图册高捧过顶道:“还有最后一件珍宝,辽东地形屯兵图册献上,请大明皇太子笑纳!” 不出所料,朱标满意的点头让蒋瓛将图册取来,就如他所说,什么海东青什么冬珠人参,都不过是附带的消遣玩意儿罢了,将辽东纳入大明的统治才是朱标真正迫切想要的。 深深的看了眼阿拉坦乌拉,纳哈出应该是了解自己父皇心思的,都到了这个地步不会还有什么妄想,估计是这小子自作主张,想着能不能蒙混过去保留自家的根基,可见心怀不甘。 此子该死,朱标不喜欢在大事上跟他耍小心眼的人,尤其是耍的还不怎么聪明的人,想必察罕也乐于见成吧。 有了此人对比,朱标就更喜欢察罕了,没本事怕什么,知道自己的斤两,安于富贵才是寄人篱下该有的态度,也是活的长久的必须品格。 事不可违时,乐不思蜀也是一种智慧,不合时宜的野心会葬送掉一切,看来这个小伙子还是被纳哈出宠的太过了,聪慧英勇应该是有的,但都被顺遂的人生经历给遮蔽了。 蒋瓛拿过地形图展开快速的扫了一遍,然后又同单膝跪地的阿拉坦乌拉对视了一眼,眼中略带有些嘲讽意味的怜悯。 在亲军都尉府当差许久,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差也有年余了,自家殿下外圣内王,看似要比当今圣上仁和,其实一点不差。 如果此子痛快的将图册同海东青一齐献上,那么或许还有荣华富贵可言,毕竟察罕也需要鞭策,可如今却是连小命都要丢掉了。 朱标从蒋瓛手上接过辽东屯兵图册,其实这图册也没什么大用,辽东暗探无数,纳哈出麾下也有暗中投奔了大明的将领,此图册的象征意味大过实际意义。 不得不说来的还很是时候,在如今江南动荡的时局之中,辽东那么一大块版图的归附无疑会让朝廷以及皇帝的威望更上层楼,尤其是北方州府将更加安定。 朱标欣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大声笑道:“好啊,好!辽东归附善于天下,亦利于辽东,圣上定不会吝于爵禄,本宫可以代圣上允诺,但有所求无有不应!” 事已至此,察罕和阿拉坦乌拉也只能叩拜敬谢,对朱标口中一个比一个尊贵的爵位官职连连推辞。 朱标思虑片刻道:“辽东归附是大事,朝廷也要好好筹备一番,太尉那边也要昭示辽东民众,这里面事多且杂,不如请小世子再走一趟,给太尉带去本宫的亲笔信函。” 阿拉坦乌拉明显有些不愿意,他可是快马加鞭赶来的,还没来得及好好领略一下京城的繁华美妙,可面对太子又不敢推诿,只能应下。 朱标显得很是兴奋,当即亲自研磨挥笔写下书信,很快就写满了数张信纸,察罕阿拉坦乌拉见此也是安心了许多。 想着大明就算是为了千斤卖马骨,也会厚待他们吧,毕竟云南还有梁王在,大明应该也是想着兵不血刃的拿下云南。 写完信叫蒋瓛加印火漆蜡封,然后又吩咐福多从库里搬出许多贵重珍宝,有些还是南洋诸国进贡的奇珍,都叫阿拉坦乌拉一起带走送与纳哈出。 朱标拍着阿拉坦乌拉的肩膀道:“辽东之事向来是本宫负责的,就有劳小世子辛苦一趟,圣上的旨意还需要中书省和礼部商议过后才能派使臣前往辽东传旨………” 朱标有心哄人,那自然是无往而不利,阿拉坦乌拉以及其身后的那几个仆从都很欣喜兴奋,一旁的察罕都有些嫉妒了,脸色一变再变却插不上话。 再又赐了阿拉坦乌拉几坛御酒之后,朱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轻笑了几声,一直垂首肃立的蒋瓛立即凑了上来。 朱标淡然吩咐道:“进了辽东范围后再动手,让收拢的高丽人和女真人去做,该杀谁杀几个留几个你心里要有数,不要出了纰漏。” “诺。” 蒋瓛快步离去,朱标转过身看面色惊恐不安的察罕笑问道:“怎么,你喜欢你这个弟弟,莫不是不想要继承家业了?” 察罕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朱标微微弯腰拍着他的肩膀,一拍就是一颤,有趣的紧,忍不住踢了他一脚道:“本宫这是在帮你,否则将来你爹真要将爵位传给你弟弟怎么办?你要将游园让出去自己领着妻儿再回辽东放马吗?” ……………… 第六百二十六章 启用 看着还没缓过神的察罕朱标挑了挑眉,也不知这家伙是真的被吓坏了,还是在这儿故意表给他看呢,不过不重要了。 朱标欣然坐回上位,辽东归附但纳哈出的二十万大军却不好安置,里面多是蒙古女真兵丁,打散入州府卫所容易惹出乱子,放在辽东则容易形成山头割据。 所以朱标是希望能把他们消耗掉的,最起码消耗掉一半之数,最好的目标无疑就是高丽以及野女真部族了,大明没有正当理由不好挥师讨伐,而纳哈出一个割据的山大王就无需顾虑了。 何况朱标还帮他找了个合适的由头,蒙古女真高丽都不想让大明收附辽东,所以袭杀了纳哈出刚从京城赶回来的幼子,想要借此…… “本宫记得你们兄弟只有三人吧,听说你二弟去年狩猎时还坠马摔断了一条腿,到现在都没有痊愈。” 察罕身子一颤赶忙回答道:“回禀殿下,确实如此,按着郎中的说法,就是好了也是瘸子,再也骑不得马了。” “呵,可见你确实得上天庇佑啊,阿拉坦乌拉这一死,也就再无人能同你争位子了,游园爵位往后的所有荣华富贵都将是你的。” 察罕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臣的一切非是上天庇佑,而是全赖殿下福德,臣恨不得剜出心肝以报殿下万一!” 察罕这么说确实没错,那人坠马还真是朱标的指示,只不过没想到命大没死掉,只是落下个残疾,不过目的也达到了,蒙古人是瞧不起残疾废物的,纳哈出只剩下察罕这一个选择了。 若非如此,朱标也不会这个时候选择杀掉阿拉坦乌拉,毕竟这计谋也说不上多高深,纳哈出昔年也是名扬天下的人物,未必看不透。 但那又如何呢?从纳哈出决心将辽东屯兵图册献出开始,就说明他的心气已经消磨殆尽了,只想着安度晚年,他折腾不起了。 纳哈出自身本就不算多么英伟的豪杰,如今年老志衰后夹在蒙古高丽大明三方之间更是萎靡,这样的人这个时候只会想着保全身家性命,一个儿子的命并不算什么。 何况这事也早就不是纳哈出一个人说了算的了,纳哈出所属的札剌亦儿氏是他成事的依仗臂助,可到如今就是他的制约,一大家族的人,是不会容许族长为了一个儿子的死搭上全族性命的。 笔趣阁 至于其他麾下将领,主君都没了心气,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想着拼命了,甚至都会主动脱离纳哈出,以求在新朝谋个荣华富贵。 看来到时候是得派遣几位蒙古出身的将领去辽东镇守,起码过渡一下,大明其实真有不少蒙古将领士卒,大部分是打天下时老朱降服的,还有一部分是开国后受不了漠北贫苦投奔回来的。 数量不少,不过还算可信,但朱标不能容许他们再多了,蒙古军卒将领多起来容易形成大山头,也容易激化军方内部的矛盾,兵者凶也,不可不慎。 “下去吧,什么都不必做,好好享受富贵安乐就是了,也别有什么忧虑,本宫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对了,就如明升一般,去娶个汉族女子吧,往后也好传承爵位。” 察罕松了一口气大声应了声诺,随后小心的起身,由于脚软还差点摔了一跤,朱标让福多去将他搀扶下去。 这么大的事自然要去跟自己父皇说一声了,而且老朱也对纳哈出知根知底,如果朱标的计划有疏漏,现在叫停也是来得及的。 另外这两只玉爪海东青也得送过去,记得自己父皇当大帅的时候,也有辽东女真部族的首领赠送过海东青,只不过是只灰色的波黄,最后患病病死了。 富贵等人小心的将海东青的黑布罩上抬走,朱标拎着辽东图册跟在后面,很快就到了谨身殿,通禀后入内,老朱正伏案批阅奏章,可见奏章的厚度比原先多了不止一点点。 见儿子到了,老朱兴致固然的走下来围着黑布走了几圈,看样子是早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了,清脆嘹亮的鹰啼炸响,惹得皇帝欣然大笑,可见确实喜欢。 马上皇帝么,自然是喜欢这类东西的,骏马锐枪宝弓神雕逐鹿天下何其快意,而朱标则是对这些不甚在意。 看了一会朱元璋就叫人搬下去照顾了,宫里这几年未曾养过鹰,但会养的人也不是没有,甚至会驯鹰驯象的都有,毕竟是皇宫不缺能人。 朱标将方才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打算都说了一遍,老朱老神在在的听着,最后点头道:“就如你所说,纳哈出别无他选了,他虽然还有几个孙子,不过年纪太小,立了也不能服众,只会落得众叛亲离的境地。” 朱标闻言安心下来,他其实也有些迟疑的,毕竟纳哈出如果发疯,那确实有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意味,辽东战事又将掀起,倒不是打不过,他也有后手制约,可以尽快解决纳哈出,只是没什么必要。 “如此就好,那么儿臣就可以进一步染指高丽了,李仁任等人把持高丽朝政,贵族门阀一体相卫,需要外力打破这个僵局。” 朱标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笑道:“本还打算让吴祯驱赶倭寇进犯高丽的,没想到正巧纳哈出竟然准备归顺了,真是天意。” 朱标通过姚广孝和蒋思德接收庇佑了一大批辛旽和尚的党羽以及政治遗产,虽然还是落于李仁任等众的下风,但还是有些权职的。 早就默默部署党羽在沿海县府为官镇守,为的就是谋图政绩圈笼党羽,高丽现在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平衡状态,李仁任等本土贵族掌握大权,但又畏惧大明亲自下场不敢下狠手剪除姚广孝等人。 平衡之中就要讲规矩了,别说,按朱标来看,高丽现在政治清明平民也有了向上的机会,局面要比恭愍王时期好上不止一点半点,颇有中兴之势。 只可惜这些终究只是镜花水月罢了,其国兴衰动荡皆在朱标一念之间,若不是怕其他藩属国兔死狐悲,早就动手杀了李仁任清扫高丽贵族阶层,彻底接手高丽了。 朱标不可能为了一个高丽,将所有藩属国都推到对立面,天朝上国终究是要讲究个师出有名,否则藩属国都畏如蛇蝎,那往来朝贡贸易之路也就断绝了。 朱标捏了捏鼻梁道:“虽是好事,但确实打乱了儿臣在高丽的部署,还得试试能否将他们调到西海道镇守,” 朱元璋虽不甚关心高丽,但毕竟是可以观测自己宝贝儿子手段的好玩意儿,所以还是有些了解的,皇帝过问亲军都尉府自然也不会隐瞒不报,何况太子也从未吩咐过要对圣上保密。 “倒也不必折腾,看看西海道都有谁,直接派人去拉拢就是,拉拢不成再让他暴毙,有了空缺自然就好调动了。” 粗暴,不过朱标喜欢,以上压下确实不用太费心力,但他还是想玩的精致些,毕竟少有像高丽这般离得近的好玩具了。 朱标略一思索,好像李成桂就在东宁府任职,东宁府原是纳哈出的辖地,被李成桂打败后此地也就被高丽收复了,正巧由李成桂管辖。 李成桂向来有心投靠,朱标同他也有数封信件往来,不过一直没有明确关系,本是打算用于将军的好棋子,看来不得不提前启用了。 ………………… 第六百二十七章 齐王 李成桂本人确有能力才干,起码在高丽这一代人中,颇有鹤立鸡群之感,加上其不是高丽贵族名门出身,更是适合替朱标执掌高丽军事。 这方面无论是蒋思德还是姚广孝,都不适合做这件事,他们毕竟不是将帅之才,何况军伍向来排外,外人想要执掌千难万难,很容易激起兵变。 李成桂通过大败纳哈出,在高丽是狠狠涨了一波威望,高丽上下被蒙古人欺负的太久太久了,如今出了一个人能打败蒙古人的英雄,可不是神人在世了。 最妙之处又在于李成桂以及其父本不是高丽治下的人,是在帮助恭愍王收复双城总管府后归附高丽的,后由于在抵御元朝红巾军的入侵中战功显赫而被提拔,这就又代表其对高丽国并没有什么家国情怀。 这样的人无疑是最好的用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将来会不会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毕竟高丽再弱也是一个人口过两百万传承四百余年的国家,建制完整且从中原学习了许多先进文化。 虽然按照亲军都尉府以及姚广孝传过来的消息,高丽兵极弱、兵卒所用器械甚简而疏,作战仅凭一鼓作气,但高丽战争史上还是颇有亮点的,比如尹瓘大破女真、高丽蒙古战争期间在龟州、慈州、处仁城、竹州、忠州等地击退蒙军…… 倒也不是太忧心,毕竟朱标坐拥大明万里河山,绝非高丽弹丸之地可比,只是自己养虎为患终归不会是什么好的体验,而李成桂能在历史上开创李氏朝鲜王朝,可见其是有野心魄力的。 说到底还是朱标在高丽可用的棋子太少,辛旽和尚留下的政治遗产多是文臣,也就是科举及第、熟悉儒学的新进士人,这些人为官做学还有些可取之处,但若论及兵事,没有一个能同李仁任为首的贵族集团抗衡,更不必说制衡李成桂了。 yawenku.com 而姚广孝,朱标是真的不想将一个有野心的人和一个身怀乱世屠龙技的疯子放在一起,光是想想就很麻烦,左打算右筹谋还不是为了兵不血刃的拿下高丽,若是最后还要动兵征伐,那还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 解决的办法倒是有不少,最直接的莫不过质其妻儿老小,传言李成桂夫妻恩爱,膝下嫡子有五,长子还要比朱标大一岁。 朱标思索着开口道:“儿臣倒是有合适的人选,不过此人有些不好制衡,恐成藩镇割据尾大不掉之势,其年富力强自息繁茂,质子入京亦无所效。” 朱元璋闻言有了些兴致,能被自己儿子担心尾大不掉的,可见是有真才实学的,仔细想了想道:“是那个打败了纳哈出的李什么来的?” “李成桂。” 朱元璋嗤笑道:“也不算什么,纳哈出如今草包一个,明知高丽多山还敢分兵,被人骑兵侵扰也不知派骑兵相抗,明知高丽蛮夷之辈不通礼义,还学着宋襄公轻骑出阵相谈,被那个姓李的射杀了副将亲卫以及坐骑好些没被生擒活捉了。” 老朱说着话眼里的鄙夷之意都快洋溢出来了,显然是后悔当年看错了人,还把纳哈出当成忠勇豪杰之辈相待。 “疏忽大意败了也就败了,重整旗鼓再战便是,好歹别丢了自己祖宗木华黎的脸,可那狗东西不但不敢再战了,还送鞞鼓、良马,连自己妹妹都送去了。” 朱元璋最后哼道:“年少而用兵如神,真天才也,将任大事于尔国矣?呵!看似夸人其实不过是再为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那场战役辽东那边闭口不言,高丽那边传的神乎其神,加上那时候中原乱战一片,所以也就没人去详察,随着近两年朝廷将目光投向辽东,许多事也就瞒不住。 朱标此时不禁为纳哈出的晚年生活担忧了起来,瞧着自己父皇的意思,恐怕是准备要好好折辱一顿了,否则难解其恨。 纳哈出如果一世英豪也就罢了,纵然不降给大明收复辽东造成困难,老朱这等马上皇帝,就算刀下不留情心中也会留几分敬意,可纳哈出如今这般,命应该是保住了,可尊严却是别想了。 “纳哈出不成器,不过那李成桂确有几分本事,高丽的情况父皇也看出来了,纵然儿臣不插手,其改朝换代也就在近年之中了,儿臣看那李成桂就有成事之资。” 朱元璋这才认真了些,高丽在大明众多藩属国里面无论是国土还是民众也都是数一数二的,能在这样的国家里面横压四方家姓传国之人,也是值得看中几分的。 “那你想如何?扼杀之还是扶持之?” 朱标稍有迟疑,朱元璋就皱眉道:“瞻前顾后的,何必想那么多,咱给你攒下这么大的家底儿,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朱标忍不住笑道:“父皇攒下这般家底儿何其不易,儿臣也是看在眼里的,哪里就敢随意挥霍,不过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可能是最近在后院呆的太久了,是该果决些。” “本在迟疑着是否要将徐允恭常茂等勋贵子弟送去历练一番,如今想来还是干脆派四弟去吧,儿臣也放心。” “你决定就好,不过徐允恭常茂这两个最好还是要留下,他们干系重大,也是你未来的最大臂助,死在外地容易让徐达他们多心。” “儿臣明白了。” 派朱棣去高丽,朱标也是刚下的决定,本还打算让他去南边汤和帐下参与收复云南之战,如今看来还是高丽那边更迫切些。 拜别自己父皇出了谨身殿后朱标吩咐福多去寻齐王朱棣到文华殿一叙,自己也是朝着文华殿走去,路上碰见了数名中书省的官员,皱眉苦脸的样子,可见是又要去面圣了… 朱标悠哉的在文华殿喝了一盏茶后,急匆匆赶来的朱棣在殿门前舒缓了下略显急促的呼吸,然后才让人通禀入内,规规矩矩的向上位坐着的大哥行礼。 “臣弟拜见皇兄,太子殿下千秋!” “过来坐吧,有事同你商量,就看你愿不愿去了?” 朱棣眼睛一亮,突然被叫来时他就有预感了,估摸着自己离京当差的事情是稳了,再回想一下方才老二那羡慕嫉妒的眼神,更是顿感心神愉悦。 朱棣没有起身而是郑重的应道:“臣弟但凭大哥差遣,绝无二话!” 看着下面郑重其事的朱棣,朱标有些好奇,高丽局势复杂,再把朱棣放进去会如何呢?李成桂是被朱棣夺权,还是朱棣会被李成桂当成佛像敬挂起来了呢?姚广孝遇到两位潜龙会不会动心呢? “好,你这么说大哥心里高兴,父皇知道了也一定会欣慰的,过来坐吧,咱们兄弟商量商量。” 朱棣兴奋的起身上前,朱标点了点书暗上摆着的辽东地势图说道:“朝廷下一步筹谋着收复辽东以及云南,彻底解决蒙元遗留残党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朱棣也没有藏拙的意思,直接回答道:“臣弟知晓,听说纳哈出之子察罕就在京城之中,辽东是准备归附了吧?” 朱标点点头,朱棣见状却有些萎靡道:“又少了可打的一仗,父皇定鼎天下大哥收复燕云臣弟也想着能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 第六百二十八章 水到渠成 朱棣的话语很是诚恳,朱标其实也相信他这个时候是没有过多的野心的,就算有应该也只是建功立业证明自己给老朱看这一方面的。 俗话说长子幼儿都是宝,中间几个捡来的,朱棣是老四,上有三个哥哥下有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弟弟们,可以说在宫里存在感颇为微弱。 这样的孩子都会迫切的希望能够证明自己,朱家马上得天下,建功立业开疆拓土无疑是最好也是最直接的方式,所以朱棣是真的希望还有硬仗等他去打,而不是一辈子活在父兄的羽翼之下。 “仗有你打的,只怕你不愿去吃这个苦头。” “臣弟不怕吃苦!” 朱标轻笑一声瞧着神态坚定的朱棣道:“本来是打算让你南下去汤帅麾下历练,云南未定贵州初平确实是需要一位皇子亲王代表朝廷去坐镇,但如今辽东之事发突然,还有高丽蒙古参与其中……” 朱棣立刻接话道:“臣弟愿往辽东代父兄收复辽东河山,扩我大明版图!” 虽然知晓的消息不多,但也大概可以猜出辽东此事复杂多变,纳哈出也从不是什么守信之人,但他还是愿意去做,他要成为大明的齐王,而不是齐王殿下。 “好!不过大哥要你去的不是辽东而是高丽,你去了也不是以大明齐王的名义,齐王朱棣只会南下去征南军,如此你可还愿意去?” 朱棣闻言不禁有些愕然,他还以为自己是要出使辽东威慑纳哈出,并且负责串联明里暗里归附大明的前元将领,一旦纳哈出有反复就率兵平定。 朱棣的迷茫被朱标看在眼里,倒也没什么意外,除了老三外,其余皇子亲王都被困在宫中,能接收到的消息非常少,而且多是捕风捉影并无实用。 饭团探书 他们到底和朱标不同,朱标不仅能翻阅朝廷往来的所有奏章公文,还有亲军都尉府以及众多东宫属臣作为耳目,而他们的消息来源估计也就是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了。 朱棣深呼吸一口气道:“臣弟矢志不渝,但请皇兄吩咐。”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就把辽东以及高丽的大概情况讲了一遍,但此事何其复杂,朱标讲得口干舌燥朱棣听的也是头昏脑胀。 不过效果还是有的,配合辽东以及高丽的地形图朱棣起码是明白了些目前的局势,好好消化一下对未来的计划必然是有帮助的。 朱标端起茶杯饮尽,朱棣用既迷茫又崇拜的目光看向自己大哥,没想到大哥居然早就布局域外了,竟然仅凭蒋思德和一个和尚就掌控了半个高丽。 朱标招手让福贵换上新茶,随后继续说道:“纳哈出归附后其二十万卒于我大明而言宛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如用于消耗高丽蒙古女真,两全其美。” “你去高丽后蒋思德会为你安排一个身份在李成桂麾下领军,纳哈出麾下副将阿古达木会故意战败并率其部归降于你,数万蒙古精骑足以你立足高丽了。” 朱棣本有些担心,但一听数万蒙古骑兵后就什么忧虑都没有了,自己就算去了征南军麾下最多也就万余骑,而且估计还是负责护卫中军上不得前线的那种,虽然战后功劳少不得他的,但那可不是他想要的。 朱棣有些疑惑道:“大哥纳哈出如果倾巢而出,高丽根本抵抗不住吧,那可是蒙古精锐,高丽蛮夷小国……” 朱标无奈道:“你太高估纳哈出了,也太低估高丽了,如果纳哈出真能拿下高丽,你以为他现在还会归附我大明吗?早就占了高丽割据自立称帝了。” “此战的目的不仅是要消耗掉纳哈出的部将,也是要解决一部分高丽贵族将领,如无意外,双方必定是伤亡惨重尸横遍野,但此战最后能胜并且脱颖而出的唯有你以及李成桂。” 高丽崇尚军功,尤其崇拜打败蒙古人的英雄,辽东纳哈出部在高丽人的眼中无疑是蒙古人的代表,李成桂昔年一场小胜就攒下了何等威望,更不必说现如今朱标要用十几二十万人的命给他们俩搭梯子了。 朱棣一想到那等场面就有些忍不住血气上涌,脸色发红的说道:“既如此臣弟即刻出发!” “你会说高丽话?” “额…不会…” 朱标伸手敲了敲朱棣的头道:“别急,你下个月再出发也不晚,何况方才那些消息你不过是囫囵吞枣的听过了,并不是真了解实情,还是要再仔细想过才好去当差。” 朱标让福贵找出这两年亲军都尉府送来的高丽密信,还有他和蒋思德李成桂李仁任等人往来的信件,都让朱棣拿回去好好看好好想。 “明日就别去帮老二耕地了,我会安排一个高丽人,你跟他学学高丽话还有他们的风俗习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诺。” 朱棣躬身退去,朱标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几声清脆的骨响后才感觉通体舒泰了,然后又绕着高丽地图看了起来,如事成,那么朱棣和李成桂必然是不能放在一起了,最好就是一南一北,一个在西海道一个在全罗道。 朱标其实隐隐感觉此事未必会如他所安排这班顺遂,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涉及谋国岂能如此简单轻松,这也是他为何要让朱棣亲自去的原因,想要人定胜天,也得选个八字够硬能力够强的人啊。 落座给蒋思德姚广孝李成桂分别写了一封信,写明了纳哈出将会大举进犯高丽的消息,让他们自己提前准备一下,该调过来的政敌趁着消息没有扩散赶紧调来,该调走的己方废物也得赶紧调走。 至于朱棣的身份,其实也简单,辛旽死后有一些官员实在不好保住,蒋思德索性就都派遣到了大明国子监入学,朱标自然应允。 其中也有不少他们的子侄少年,直接冒名顶替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真真假假哪有那数万蒙古骑兵有说服力,到最后高丽上下也就都捏鼻子认下了。 何况朱标本来也没打算要隐瞒的多严实,甚至等局势稳定后还会主动放出消息,大明亲王暗中入高丽,这多有诚意,那些本就徘徊犹豫的贵族恐怕会欣喜若狂,他们最怕的就是投靠了却不受重视,还不如维持现状。 当然了,无论如何大明这边都不会承认的,我们的齐王朱棣一直在征南军,可从没去过高丽,何况堂堂大明齐王殿下,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到你们那破地方。 纳哈出这一动让朱标也不得不加快进程了,高丽安稳拿下之后李成桂与朱棣两相制衡,再有高丽本土的新晋士人治理民生,如此才是最稳妥的局面。 高丽稳住了辽东也就稳住了大半,到时候在想办法彻底分化驯化女真,愿意改渔猎为耕种的留在辽东或者高丽安置,不愿意的驱赶入草原,让他们和蒙古去争。 到时候无论是进取东瀛还是把注意力转向南洋诸国都是好的抉择,其实朱标目前还是倾向于南洋诸国的,对东瀛除了骨子里恨外,也就是银矿还有点吸引力。 而南洋诸国盛产粮食的土地无疑更具备诱惑力,粮食足天下安,天下安商业兴,商业兴则国富,国富则民强,一切也就都水到渠成了。 ……………… 第六百二十九章 哀从心来 朱标着福贵将信交给蒋瓛,自己则是回到承乾宫准备用晚膳,不料太子妃竟不在,问过才知道是去坤宁宫接两位皇孙去了。 只能自己用了晚膳,随后又去看过了王蕊暖玉,这两个如今也显了怀,他希望王蕊肚子里这个是个男丁,希望暖玉肚子里是个女儿。 当今高丽王血统不正,其余三代内的宗亲王室男丁如今也都因各种原因亡故,王蕊作为高丽忠定王嫡女,她与大明皇太子的儿子至少在高丽是尊贵无比的。 至于暖玉,那就无关紧要了,她出身不高,纵然他垂怜加爱,但也注定其子无法与其他兄弟相争,还不如就生个女儿,正好他也没女儿呢。 当然,这只是朱标的期望而已,生儿生女天注定,别说是他,就算是自己父皇贵为天子,恐怕也不能跟老天爷商量商量。 等再回承乾宫的时候,常洛华已经带着两个熟睡过去儿子回来了,朱标看了一眼就让奶娘抱下去安置了,没缺胳膊少腿儿没什么好再看的。 沐洗过后夫妻俩穿着贴身的衣物钻进了暖和的被窝,朱标伸手摸了摸自己太子妃紧实又柔软细腻的小肚子,常洛华年纪轻加上宫内秘方的调养,生产过后的肌肤回复的很好。 “辽东又送来不少玩意儿,东珠你明日送给母后二十五颗,余下二十颗自己留着穿戴镶嵌,剩下那些鳇鱼胶天山雪蜜你看着安排吧,对了,阎府那边也别忘了。” 常洛华先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阎寺卿还没好吗?” 朱标也叹了口气道:“父皇厉斥太医院后太医们下了几副猛药,成与不成就在这几天了。” 饭团探书 自阎东来执掌大理寺后,朱标就再无操心过三法司的事情,刑部也由一个大筛子被迫严谨求实,这都是阎东来的功劳苦劳。 只是人有生死病老三千疾,纵然朱标属意也不能保全臣子百病不侵,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这时候东宫有所赐,是安抚卿阎东来,也是再督促太医要尽心尽力。 如果真的不行了,朱标也会去见他最后一面,去其后顾之忧,以全君臣之宜,但大理寺卿的空缺就只能让出去了,朱标目前没有合适的心腹能接手此位。 念及此事也就没有折腾的兴致了,各自安寝,往后半旬朱标依旧在文华殿看书,不时召见一些心腹臣子,也会叫朱棣过来商讨高丽事物,偶尔也会去谨身殿坤宁宫拜见父皇母后。 京城在皇帝决议之下风平浪静,但江南就不是如此了,人心惶惶无措,不知多少绅士书生之家被官兵破门而入,街街都有老弱妇孺嚎哭之音。 也不知多少书生士子被当街拖拽斯文扫地,江南各州府县百姓看了个热闹,不过当他们发现除了老爷们,隔壁的穷酸破落书生也会被擒拿后,也吓的闭门锁户,生怕自己也被牵连进去。 苏州等地皆有叛贼起兵造反,以为吴王张士诚报仇为号,数十数百者皆有,声威最大者为隆平府叛贼张四,从者达千余众。 此贼寇等裹挟百姓冲击府衙粮仓,关押县衙官吏,倒是于士绅大族无伤,颇有为民请命之态,各股叛逆相距甚远却遥相呼应,隐为一体之势。 只可惜他们的消息还没传递到京城的时候,就被中山王徐达铁血镇压,为首者无一幸免,从者除被裹挟百姓外亦无一宽恕,各地城门口处人头滚滚。 作壁上观之士绅,但查出稍有牵扯资助叛贼,立时抄家灭门,中山王之名在江南一时竟达小儿止啼之境。 京城前脚刚接到地方有造反逆贼的消息后脚就接到中山王平定叛乱的消息,更具体一些的消息也就随之传来了,然后就是朝中文臣们对徐达的弹劾。 无非也就说徐达手段过于残酷,如此大事未经朝廷旨意便自作主张,有滥杀无辜充良冒功之嫌,林林种种的弹劾都指向身在江南的徐达,希望皇帝召回徐达问罪。 涉及到自己山头的大哥,武勋们自己不会作壁上观,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儿一哄而上围住了文官们,文臣这边本就由于此事过半都被打入了刑部大牢,只能瑟缩在一起求着皇帝做主。 也就是朱元璋一直没开口,武勋们也不敢动手,否则瞧这模样不消片刻,朝廷中枢就要瘫痪了,文臣们不死也残,也就胡惟庸宋濂等少数几人能幸免于难。 刚从河州回来的宋国公邓愈无疑是武勋目前在京的领头羊,看了眼紧皱眉头的丞相一眼后面对上位躬身说道:“徐帅忠君体国镇压造反叛逆何罪之有?臣恭请圣上明察!” 武勋们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胡惟庸身上,你这丞相可不是文臣们抬举起来了,是我们武勋是我们淮西人捧起来了的,别真把自己当成了文臣领袖。 胡惟庸心中暗叹一口气,他知道武勋们是要他表态了,如果可以他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头的,毕竟他是执掌着中书省统领着六部官员的丞相。 如果这时候站在了武勋那边,不知会有多少人同他离心离德,没有一个文人会愿意看着粗鄙武夫在他们顶头上司的头上吆五喝六。 可他却没办法,没有武勋的支持,他不过就是下一个汪广洋,开国年间武盛文衰,到了这一步,再丢了丞相的权位,唯死而已。 胡惟庸向前一步站出来了,文臣再多也帮不了他,淮西勋贵不一定需要他,可他却必须要淮西勋贵的支持,他不是恩师李善长,头上没有任何爵位,退一步谁都不会容下他。 “臣附议宋国公所言,中山王………” 武勋们傲然一笑挺着大肚上前请命,天下是我们打下来的,皇帝是我们的老大哥,丞相也是我们扶持上去的,这天下到底是我们的。 文臣们缄口肃立,无论他们弹劾徐达的缘由是什么,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看着前方耀武扬威的武勋和自家的丞相,他们心中的屈辱之情不言而喻。 中书省的几人最先回神,他们是胡惟庸的心腹,也能体谅自家相爷的处境,何况他们一荣俱用一损俱损,也没他们不满的余地。 陈宁涂节对视一眼,然后就将目光放到了身旁几位六部尚书的身上,至于气的浑身颤抖的御史台翰林院的官员倒是不在意。 这个时局可容不得的再有什么波折了,只是开国五载,六部尚书都换了几茬,现在这几位都是老狐狸,光看面上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吏部尚书面色沉稳波澜不惊,目光仿佛没有着落点一般的瞧着前方正二品上护军伍丘的屁股,不知是不是在考虑一会要去吃个鸡屁股…… 一场虎头蛇尾般的早朝很快就结束了,皇帝自然是表达了自己对中山王的信任,文臣们并不意外这个结局,徐达的品性他们也是认可的,弹劾也只是为了尽快结束江南的乱局。 但却没想到的是自己等人的弹劾竟被自己的丞相挡回,再联想到众多还在刑部大牢受苦的同僚,众多在江南惹了灾祸的亲朋好友,不由得哀从心来,圣上您难道真想靠着这些粗鄙武夫治国吗? ………………… 第六百三十章 野心 皇帝的心意没有改变,那么在江南的波涛自然也不会平定,中山王徐达不复往日正中平和之名,铁血手段镇压一切叛逆,民心慌慌士绅无措,开国五载未有之大祸乱。 高启俆贲等一干名士皆被钦差奉旨审讯随后监斩,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在这场风波里面,其实早就没有他们抉择的余地了,能不牵连亲朋子侄就是天恩浩荡。 除了藐视朝廷心念旧元的乱臣贼子被就地处决外,还有更多的是被押送入京审讯,这些人生死存亡都还在未定之数。 而身在文华殿的朱标也终于接到了辽东奏报,不仅是阿拉坦乌拉身死,纳哈出营内的沈王脱脱不花也被纳哈出亲手处决,以示与高丽不共戴天之仇。 阿拉坦乌拉的死是蒋瓛亲自设计的,干净漂亮,重伤活下来的护卫也都一口咬定是高丽明德太后派出的是杀手,至于他们是怎么确定的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沈王跟着死了。 辽高疆界摩擦不断,高丽得闻后数度派出使臣向纳哈出解释,可纳哈出一概不见,还来一个杀一个,分明连半点情面都不留了。 其实刚接到这般情报的时候,朱标都有些迟疑,过顺可能就意味着要吃大亏了,所以不惜动用了几名潜伏许久的暗探确保此事无假,更是详察了纳哈出有没有私下联系高丽的密使。 毕竟李仁任和明德太后不是吃素的,朱标心里也是有准备的,不过好在一切顺利,纳哈出诚心装睡,别人再怎么叫也是叫不醒了。 也可见阿拉坦乌拉这个备受宠爱的幼子也没那么受宠,起码还没高过纳哈出自己以及其余子孙的身家性命。 “臣弟拜见皇兄。” 都消瘦了几分的朱棣神采奕奕,朱标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这些天他们俩兄弟倒是亲近了不少,朱棣要做高丽的功课,也只有朱标能教他。 “大体的你也了解清楚了,除了蒋思德姚广孝外,还有金家陈家以及韩家子弟都会是你在军中的臂助,这些高丽世家子弟你要好好利用但不要轻信,外人终归是外人。” 朱棣落座后点头叹道:“臣弟明白,都仔细了解后才清楚皇兄布局落子是何等厉害,此战过后高丽辽东尽为我大明俎上鱼肉。” 朱标提点道:“不要高兴的太早,更不要疏忽大意,谋国谋域岂是如此简单之事,兵戈凶险你此去能否平安回来还是两说呢。” 朱棣立刻端正态度应诺,不过看样子还不是太在意,只是摄于长兄的威严,也难怪,寻常大明百姓都看不上辽东高丽之人,认为他们皆是茹毛饮血不通教化的蛮夷国民,更何况是朱棣这等高贵的皇子亲王了。 朱棣也不是小孩子了,朱标也没有再端正他心态的想法,管得了这一时人家离京后天高海阔的,他还能写信追着他时时叮嘱不成。 lingdiankanshu.com 只能说他这个心态很可能会吃亏,甚至也有可能会死,毕竟他不是以齐王之尊去的,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朱标布局再多也有顾不上的地方,人算岂能胜天意。 朱标在书案上的地图指了指辽东高丽然后又点了点东瀛以及其余稍大的岛屿道:“朝廷财政有多紧张你也知道,可在如何朝廷都没有停下沿海造船事宜,到如今算算一两座银山也填进去了,为的是什么?” 朱棣垂下眼帘,朱标继续说道:“还记得大哥早些年就同你们说过,就藩是父皇定下的,我朱家底子薄也确实需要你们暂且这么做,可我也说了,将来一定是要削藩的。” 朱标说的平静无比,就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藩镇割据纵然一两代不会出问题,但更将来是一定会出的,为后世子孙计,你们要么留京安享富贵要么就去自拓疆土立国。” 朱棣有些愕然,虽然他们几个这些年自然也暗暗揣测过长兄的想法,可绝没想到会是如此决绝,竟然要将他们赶出家国。 朱标认真的盯着朱棣的眼睛道:“你们会是如此,我的儿孙们也会是如此,起码在我死之前必然会是如此!” 语调并不高昂,但其中的坚决之意很是明显,他改变不了,甚至恐怕自己父皇也改变不了大哥的想法,所以他们这些弟弟除了接受面对现实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朱棣不由得有些心酸,无论怎样自己连个反对的权利都没有,这必然不会是一件好受的事情,无关利弊,只是感觉不公平。 “老四你提前一步,也给其他兄弟们打个样,大哥可以承诺,将来无论你是想要高丽还是东瀛甚至是更远更富庶的地方都可以。” 朱标无视了朱棣的神情恍惚,他希望朱棣野一些,是出去开疆拓土的狼,而不是去帮他守境安民的犬。 世界太大了,在电报电话这类远程通信设备出现之前,一个王朝能真正统治的疆域是有上限的,这不是君王能力的问题,而是时代的局限。 朱棣的心智还是远超同龄人的,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眼光有些锐利的落在了地图上,其实仔细想想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对他来说很好。 开疆拓土本就是他之所愿,留下中原一生一世被大哥的背影笼罩也不是他所期望的人生,藩王守土之犬尔,岂如自立一国称孤道寡! 朱棣的目光很快从高丽转移,离大明太近而且也太小太穷,在东瀛也只是停留了片刻,蚯蚓般的玩意儿,而且上面还都是鄙贱倭奴。 朱标欣然一笑抽出一份地图,很模糊只是大概的画出了世界地图,不出意料朱棣震惊无比,从没想到大明疆土在其中如此之小。 “大…大哥,这是真的吗?这图是从何所得?” “自然是真的,你以为往来贸易的那些红毛鬼金发碧眼的妖人都是从哪里来的,这世界大的很,甚至咱们兄弟都吃不下。” 听到确认后,朱棣第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建立一个比大明还要辽阔的国家,到那时候再让父皇看看谁才是他最出众的儿子! “看到了吧,高丽算什么,只是你历练的第一步,你带出来的兵都属于你,到时候想要占什么地方,有本事自己去占就是了。” 朱标的话无疑是在鼓励朱棣的野心,可以预见后面他也定然会这么鼓励其余弟弟以及自己未来的儿孙,周朝开国时期才多大的国土,四面八方都是夷狄蛮戎,周天子分封诸侯而治。 现如今的局面也是如此,船舰火器的发展不可遏制,必然会开启地理大发现时代,一块块富庶飞地,大明总不可能尽收,收了也治理不了。 只能是念着肉烂在锅里,也总好过被外人吃了,至于他们未来会不会趁着中原大乱反客为主,那就不是朱标能考虑的了。 其实不仅是宗室子弟,如果其余人有能力在外面开创一番天地,朱标也不会吝啬,只要立国后奉大明为宗主国就是了。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朱棣是皇子们的榜样,而汤鼎就是天下人的榜样,只要有功,中原之地不可册封藩地,但外地无不可封。 ………………… 六百三十一章 天伦之乐 朱标思索此事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止一年两年了,所谓堵不如疏疏不如引,华夏多少英豪,与其让他们亡困于内耗,不如将他们的放归于外,促成海阔天空之局。 不仅是实际扩张了领土,朱标更看重的是文化的传播与伴随而来的的文化认同,大明将来或许会随着时代灭亡,但华夏文化对世界的影响将永存。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时代,多数地域都还在宗教的阴霾笼罩之下,己身的文明思想之光还尚未绽放。 哪怕是所谓的文艺复兴还只是个苗头,教会依旧是社会的精神支柱,拥有着一套严格的等级制度,把上帝当做绝对的权威,文学、艺术、哲学一切都得遵照《圣经》的教义,谁都不可违背。 欧洲黑暗的中世纪并不是一句虚言,至于非美两洲更是半点希望都没有,固守传统信仰自然神明,大明先进的思想制度以及农耕冶金技术等都是他们不可抗拒的。 仗之世界第一的水师船队,大明可以做到的其实远远要比朱标想的更要多,只要口子一开,例子一摆,武德充沛渴望土地的华夏子民,自然会继往开来。 看看朱棣就知道了,男儿在世谁不想列土封疆称孤道寡家姓传国,以前是没有机会也看不到希望,如今就不同了。 堂堂皇子亲王都如此,下面的士绅百姓又当如何,君岂不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朱棣起身拜倒:“臣弟愿为皇兄手中利剑,为我大明开疆扩土!” 朱标附身扶起他道:“三日之后出发,带几个心腹即可,切记,事不可为时以保全自身为重,父皇也惦记着你。” “臣弟明白。” 朱棣躬身而退,朱标也将心思收回,虽然自己父皇对此事没有说什么,但也清楚,老朱是不愿儿子们出什么意外的,老四虽从始至终都不是他宠爱的儿子,但终归是他的儿子。 早几日前朱标就已经派遣百名府军卫精锐先一步出发了,连同暗藏在高丽以及纳哈出麾下的亲军都尉府的暗探们一起保证朱棣无论遭遇什么情况都可留着一条命回到大明。 这是最坏的准备,按说不致于此,毕竟纳哈出都已经投子认输了,捞军功都捞不好只能是朱棣贪心不足导致的,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朱棣也就出局了,保他一命也是看在老朱的面子上。 朱标是不愿意给别人太多次机会的,把握不住怪不得别人,老朱年富力强宫中不断有皇子出生,他膝下也有了两个嫡子,机会是真的不多,尤其是这么好的机会。 朱标接过福贵递上来的新茶随意问道:“刘瑾近日如何?” 福贵脸上洋溢的的笑意一僵,但还是立刻陪笑回答道:“刘公公每日都会洒扫后园的落叶残花,偶尔去库房清点对账。” 朱标挑眉问道:“东宫库房的钥匙应该在你手上,是刘瑾没交给你?” 福贵赶忙道:“早先刘公公就要将钥匙交给奴婢了,是奴婢坚持没收。” 朱标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直瞧的福贵额头都留下了汗珠才开口:“倒也称得上大智若愚,也是真有福贵命的。” lingdiankanshu.com 福贵立刻跪下仰头道:“奴婢蠢笨,但也知道奴婢的福贵都是爷赏赐的。” “总在东宫晃荡也不是个事儿,钟鼓司缺个首领太监,你去吧。” 福贵流泪道:“那奴婢就不能在爷身边伺候了,爷要保重国本之体。” “去吧,尽忠职守。” “诺。” 随着宫女太监的增多,原本的宦官女官权职有些散乱,马皇后拉着常洛华以及几位高位妃嫔商定划分了宫内的权职。 女官六局一司,宦官分为四司八局十二监,钟鼓司就是新立的,主要负责出朝钟鼓鸣鞭以及宫内乐舞、演戏、杂耍,还有圣宴当中的迎导宫中升座承应。 这钟鼓司权职不断高,也没什么油水可言,但直接任首领太监就不一样了,往后调任其他内官衙门只能是掌事太监。 福贵尽心伺候这么久,朱标自然也不会亏待他,老朱身边没几个得用的太监,所以空缺出来的位置朱标倒也能定下几个。 皇帝即将离京北巡,朱标很快也要重新入朝主政,宫里的事情没有闲心管了,所以也是时候叫刘瑾回来了,该敲打的也敲打过了,那帮干儿子干孙子也快散尽了,总不能真等刘瑾手下没人了再叫回来。 朱标翻看着书本,那盏没喝过的茶也从热气腾腾到只剩余温,随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又一盏新茶奉到了太子面前。 朱标放下书本看着面前熟悉却又好像消瘦了些许的身影没说什么,接过热茶抿了一口,然后就放到一旁继续看起书来。 刘瑾自然的起身将一旁的陈茶端下去,然后又回来静悄悄的收拾起有些杂乱的书案,各自安放到该存放的地方,一如往昔。 文华殿没什么动静,东宫也是如此,大多数宫女太监听到后也都没什么意外,刘瑾在东宫掌事多年,福贵福多上位后也没动什么人,就是因为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 傍晚坤宁宫来人请太子太子妃过去用膳,母后相召做儿臣的自然没有推辞的余地,俩人抱着孩子就过去了。 傍晚的皇宫稍显黯淡,前些天马皇后下令宫里要勤俭火烛油蜡,除了谨身殿文华宫外,其余诸宫无紧要事不得浪费。 皇后娘娘嘉言懿旨,自然是无人胆敢违背,就连常洛华晚间都只是燃一对灯烛了,其余妃嫔更是小心谨慎。 踏入坤宁宫后发现老朱也在,朱标和常洛华拜倒问安,不仅是自己行礼,还得替两个不会说的向皇祖父皇祖母问安。 老朱瞧见两个白胖懵懂的孙儿叫高兴,乐呵呵说了句免礼,然后就从座椅上站起身走到了儿子儿媳面前,先接过儿子怀里的长孙,然后瞧着儿媳怀里的幼孙。 抢儿子的便罢了,自然没有直接向儿媳伸手的道理,马皇后无奈上前接过亮儿递交给夫君嗔道:“你这都抱走了,也不晓得让我也稀罕一个。” “哈哈哈,好妹子,咱不是好久没抱过了,一会儿便让给你抱。” “哎呦,咱的好大孙儿,又壮了些!” “重八,你小心点儿,别摔着了孩子……” 天伦之乐就是如此了,朱标拉着常洛华在一旁落座,看着自己父皇和母后围着两个小的逗弄,心神舒畅安宁。 一直到晚膳的饭菜上桌老朱才舍得放手,一家人开始吃饭,这种家宴上马皇后定下的规矩是,可以说话,但想说话的必须咽下嘴里的饭并且将筷子放下才可开口。 老朱食量大一心干饭,朱标自然就得说些趣事,好上娱父母下慰妻儿,一顿晚膳虽灯火较暗倒也算其乐融融。 撤膳漱口后重新落座,两个孩子也喝过奶睡下了,就直接安置在了塌上,估计老朱是觉得自己要离京北巡有些舍不得,就支着手臂看着两个孙儿的睡颜,不时轻轻用手指刮蹭其娇嫩的脸颊。 朱标倒是有心让自己父皇带走这两个小家伙,不过常洛华和马皇后可不放心,北方天寒风大,这要是惹上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两小的怎么比得上他们祖父铁打的身子骨。 ………………… 第六百三十二章 北巡在即 常洛华看看马皇后突然起身对老朱道:“儿臣启禀父皇,母后近日颇感烦闷,想来是久在深宫所致,不知父皇此行可否领母后同往?” 朱元璋闻言一愣,然后也将目光投向马皇后,他一天早出晚归的,回了坤宁宫也是同妻子自顾自的诉说朝堂上的烦闷诸事,倒是许久没关心过妻子的心情了。 朱标也站起来躬身道:“父皇北巡是要查视州府卫所,倒也没什么不可的,母后若是想去不妨就去吧,正好宿州茔次的神庙建好了,母后也是该亲自去祭拜一下,洛华一片孝心也请父皇不要怪罪。” 马皇后眼神轻轻瞥了一下老朱,自己端起茶杯也没说什么,朱元璋立时一个激灵,想起自己去年在其生辰时许诺过要领她出巡并且去一同祭拜马公徐王陵寝。 马皇后性情坚毅,唯有思及早逝的父母时才会悲哀流泪,朱元璋和朱标自然见不得这个,只是逝者已逝,在如何也没法子,只能在洪武二年的时候追封了马公以及其夫人为徐王徐王夫人,以致哀荣。 去年马皇后生辰时朱元璋又着令礼部工部在龟山之左,丰山之右重修徐王陵寝,再建徐王庙、神亭、享殿、棂星门、奉祀官宅,东西厢房、后厅、库房、厨房,牲房、还有石人、石马、石虎、等石像生,朱标又加立华表一对,围绕内垣,以示哀思孝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朱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一家人难得一起吃顿晚膳,其乐融融的时候,还是他当祖父的大半夜再被祖母赶出房去,可就成大笑话了。 “咱自然是早有打算了,只是没来得及跟你们母后说,都坐下吧。” 常洛华本就坐在马皇后身侧,乖巧的坐下后马皇后慈爱的伸手拍了拍儿媳的手背,生儿子果然是不中用的,还不如儿媳贴心。 父子俩对视一眼无奈笑了笑,中宫皇后不宜轻动,尤其是在皇帝也要离京的时候,本该坐镇中宫以安前朝后宫。 历朝历代在皇帝出巡的时候,遇上了紧要事,在不能及时联系上皇帝的时候,皇后其实要比太子丞相更有决断权,这也是默认的规矩。 因为臣子可能想要改天换日,太子可能会想要谋朝篡位,唯有皇后的一切权利尊荣体面都来自皇帝,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然也不是真的就皇后掌权,只是规则上皇后留在宫中稳定大局,只有紧要万分的关头才会去请皇后来代表皇帝做出决断。 本朝自然是不用在意这个,所以老朱也就痛快的答应了下来,瞧着气氛缓和,朱标也就拉着自家太子妃告辞了。 一家四口拜别两位大家长,在一众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之中朝着东宫走去,夜里的风寒经过层层阻隔,倒也确实小了一些。 很快就回到了承乾宫,两个孩子被奶娘抱下去安置,夫妻俩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上一身轻便的里衣,简单的梳洗过后就躺下安置了。 “父皇母后什么时候离京北巡?” 朱标揽过妻子随口道:“应该就在这几日了,父皇雷厉风行,这次也不准备带天子仪驾出巡,就由颖国公带领京营精锐随行护卫,随时都可以出发。” 朱标微微低头问道:“母后同你说的想要跟父皇离京,还是你自己看出来的。” 常洛华嗔道:“爷瞧着臣妾就这么笨,天天伺候在母后身边,这点事儿还要母后亲自开口?” 朱标笑道:“本宫这段时间也是常去母后宫中问安,那太子妃的意思是本宫愚钝了?” beqege.cc 两个年轻的身体很快就在嬉闹间黏在了一起,耳鬓厮磨正是夫妻闺房之趣,此间乐鱼龙舞,不宜于外人道哉… 第二天早朝,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看着有些空旷的大殿,以及众多神态忧愁的臣子们,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他这一皱眉,下面的官员们又是一阵的心惊胆战,这两个月来刑部大牢扩建了三次,现在都还没停工,江南押解过来的犯人们也快到了,真不知这么多的人是要关在何处。 如今朝堂上有近半数官员都是补缺上来的,他们的前任现如今都在刑部大牢关着,还有些紧要位置不能随意挑人补缺,只是是中书省携领管辖,胡惟庸都消瘦了许多,看鬓发都有白丝了。 武勋们倒是一个不缺,也没人下大牢狱,不过也安分守己的很,没趁着御史台御史们都不在趁机滋事,反倒是比原先更老实了,各个约束子弟,规矩的不行。 吏部尚书正在奏禀中书省和吏部商量出的合适官员,朝廷中枢衙门离不得官员,皇帝天威赫赫,他们这些臣子只能及时缝补,否则耽搁了政务,到底还是他们的失职。 长长的名单念完,朱元璋的眉头更紧了,太多名字陌生,按吏部尚书所言,多是现在任政绩出色的地方州府官员,将他们调上来补京城的空缺,那地方的空缺又不知让何人去补了。 这就是皇帝的无奈,你可以生杀予夺任何官员,但他所负责的官职却是免不了的,必须找人补上,这补上的人很可能还不如上任… 朱元璋挥手让吏部尚书退下,可见对此是不满意的,胡惟庸上前一步躬身道:“微臣启奏圣上,京中官署衙门的官员空缺必须要补上了,臣等虽夙兴夜寐殚精竭虑也难为君分忧,实恐如此难以长久,俯请圣上明鉴。” 中书省以及吏部官员也都跟着跪下,一个人管一摊子事儿,这段时间他们是一人管着好几摊子的事儿,而且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那种,做的好无功无赏,做错了跟着进刑部大牢。 看似权利大涨,但这风口浪尖的时候,谁敢做什么不该做的?所以都想尽快把这撇干净,至于其他,已经顾虑不到了。 朱元璋目光扫过,心中也开始思量,看来是时候了,再不把刑部大牢的那些官员放出来一批,朝廷运转都会出现疏漏,他一直没有下令也正是为此。 其实这场风波之中,敢正面顶撞皇帝的,多是真的为君为国,真懂得明哲保身的,都留在朝堂上好好的呢。 倒不是说他自己错了,只是君臣双方的目光眼界不同,魏观案以及停罢科举,暂时看来会引发江南以及全天下书生士子的不满,会引发大的动乱,而在朱元璋看来,都是可控的,而且是值得一试的。 目前看来也证实了双方的预料都没错,江南确实民心慌慌叛乱四起,但也确实只是乌合之众,有徐达坐镇,根本不堪一击。 至于士林怨望这种东西,他才不会在意,咱驱除胡虏重开日月新天,纵是你们有几千几万张嘴也磨消不了这等千秋功绩,稍有瑕疵算得了什么,咱又是要当圣人。 何况咱死后的事儿自有咱儿子做主安排,你们了不起就是著书贬损暗中流传,呵,咱托钵行乞出身,再低又能贬损到何处? “此事容后再议,咱要离京北巡的消息你们也大概听到了,咱明日就携皇后出发,尔等留京要尽忠职守!” 这下满朝文武都站不住了,齐齐跪倒请皇帝坐镇京城,不过心底都是松了一口气的,现在还能留在朝堂上的都是玲珑心思,以当今的脾性,这么久了被压在刑部大牢的官员都没受刑,可见还是要用的。 ……………… 第六百三十三章 监国 还要用就不至于死,不死就一切都好,这也是为何朝局还能稳住的原因,若是皇帝真的仅凭一时之怒就滥杀如此众多的劝谏之臣,那这朝廷中枢早就分崩离析了。 再怎么想当官也不可能冒着这般风险在如此肆意的帝王治下效命,纵然是天子至尊,也不能如此对待百官臣子,所谓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往昔老朱杀官,杀的是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佞臣贼子国之蛀虫们。 此等就算放到天下公议,也是任谁都挑不出错来,因为廉者受赏贪者受刑是天理公道,而如今在刑部大牢的官员们,仅仅只是因为上谏君王,无论其言对错都不该至死罪。 “朕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劝,朝中政务运转由胡相主持……”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本就跪在地上的胡惟庸更是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大声道:“臣再请圣上三思,此朝野动荡之际诚需圣上在京发号施令,纵圣上执意北巡,朝廷政务也该委于太子储君监国理政,臣等辅佐之,臣等请圣上三思明鉴!” “臣等复议胡相所奏,跪请圣上三思。” 皇帝的心意向来不是他们可能改变的,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总不能直接就把心里话说出来,圣上您可赶紧走吧,快腾出地方让太子殿下恢复朝野安定…… 君臣推辞间就把事情定下了,众臣面上都是一片忧愁,仿佛江山社稷之重片刻都离不开皇帝陛下,不过心底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圣上松手了,这事儿也就终于快到头了,他们成功的渡过了此次风波,虽然在士林名望上稍有亏损,但也无关大碍。 随着圣谕传达,很快一身朝服威仪堂堂的太子殿下重新踏足阔别已久的奉天殿,重新回到大明权利的顶端。 朱标越过群臣,在文武百官的恭敬注视中拜倒在御阶之下,简单的父子君臣奏对后起身面朝群臣站定,百官欣然拜倒朝见监国太子。 朱标微微躬身回了一礼,以示君臣恩遇相佐之情,他毕竟还只是储君,该有的礼仪不能免,在这大殿上能堂而皇之受文武朝拜的唯有真正的君主。 他其实也有些意外,本以为怎么也得再有两天父皇才会宣布离京北巡的事宜,方才他还在文华殿喝茶看书呢,接到圣谕后赶忙换上的朝服。 不过看着眼前有些稀疏的人群,大概也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中书省应该是撑不住了,那么多官府衙门的职位空缺,中书官员就是会分身术也撑不下去了… 朱标踏上御阶站回到观政的位置,至尊龙椅之下文武群臣之上,这个位置就代表着皇朝正统传承有序,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看着太子归位,不仅是通政使陈佑宗等一干东宫属臣安心,其余官员亦是如此,太子在,起码代表着可以商量,就算圣上不受劝谏,他们还可以通过太子劝一劝。 太子不当朝这些时日,看看这江南闹成了什么样子,看看这朝廷连起码的架子都快散了,就仿佛回到了开国元年一般,文衰武盛至极,连着两任都是勋贵为相。 “如尔等所愿,着令太子监国,除军情要事需咱决断外,一应政务皆由中书省辅佐太子处理决断,尔等当尽心竭力辅佐太子监国理政!” 胡惟庸领着文武群臣再拜:“臣等谨遵圣上教诲,定然忠于国事,竭力辅佐东宫稳定朝局安定天下,以待圣上还朝!”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随后又开口敲打了几下武勋们,然后就退朝了,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奉天殿,朱标领着群臣躬身相送。 等皇帝离开后,朱标走下御阶扶起胡惟庸道:“父皇北巡以国事相托,本宫年少才疏,尚需胡相国担待辅佐。” beqege.cc 胡惟庸诚恳答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臣唯有微命忠心以报之。” 其余人官员也立刻围了上来,朱标环顾一圈道:“本宫禁足于宫内,亦得闻卿等日日上奏为本宫求情,深感念之铭感五内。” 吏部尚书应道:“此乃臣等之责,何须殿下此言。” 陈宁在旁道:“皆是侥赖天子圣明,让殿下困局如此之久,臣等有过无功啊。” 其余人也是各个面露惭愧之色,无人敢请功反而各个都在请罪,可见都是聪明人,储君的感激不是个人能够承受的,尤其是在都清楚圣上意图的时候。 朱标毫不在意,同各级官员都说了几句,没有落下谁,无论他们心里是如何想的,事实就是他们都这么做了,那就该让他们知道太子记住此情份。 于是到最后大家都很开心,有几个不是太聪明的就想趁此机会劝说太子殿下将刑部大牢内关押的同僚们放出来,不仅能解决朝廷目前人手短缺的问题,还能对那些同僚们卖个人情。 不过刚开口就被身旁的人打断了,胡惟庸以及几位尚书都皱眉用警告的眼神示意了一下,这些事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些人也是肯定要放出来的,但也绝不是能这么轻易放出来的。 太子储君尊贵无比,但到底还是圣上的臣子,绝没有这么轻易放过圣上亲命打入牢狱的官员,否则就是在打圣上的脸,不尊不孝何以服天下。 朱标也当做没有听到,人是要放,但也不能这会儿都等不及,老朱都还没离京呢,他就迫不及待的把犯官放出来,这成何体统? 表面文章和固定的流程还是要做的,皇帝是不会有错的,错的只能是臣子们,他们被打入大牢,唯有真心悔过求的圣上原谅了才能出狱。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相信他们也会明白这个道理,那时候再由太子以及丞相上奏请求圣上仁德宽免,此事才算了结。 朱标负手对几位朝廷大员道:“如此紧要时局,更要卿等齐心协力共克时艰,我等必不能负父皇所托。” 众人躬身应诺,后面的官员们就开始依次退下了,中书省的官员步伐最快,他们目前担着的责任最大,真是一刻都不能多耽搁。 很快朱标身边就只剩陈佑宗等寥寥数人了,都是东宫嫡系,权位目前算不上高,但皆是未来可期,将来最起码也是封疆大吏一级的。 朱标慢慢朝着外面走去,陈佑宗等人跟在其身后小声的说着近来的紧要事,前些日子朱标虽然解了禁足,但也没召见过他们,有些事也不好留墨于纸上,所以就积存到了现在。 朱标不时点头,等他们说完后开口问道:“阎卿如何了?听太医回禀说性命无忧,但身体还需慢慢调养,可有人去看望过了?” 陈佑宗应道:“臣前日去阎府看望过,正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阎兄形销骨立,虽每日进补,但目前看来怎么也得再将养数月才可痊愈。” 朱标叹了口气道:“大理寺紧要万分,不能离人,你们想想何人足有才干能补上吧。”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于阎东来属于真同僚,都是太子殿下留在京的心腹臣子,往日交情都很不错。 何况阎东来在京是仅次于通政使陈佑宗的二号重臣,人家现在是病了,但也已经从生死关头熬过去了,纵然丢了大理寺卿之职,殿下往后也一定会再次重用。 这样的同僚谁敢得罪,纵有千般理由,也难当人心莫测,所以都各个闭嘴不言,还是陈佑宗叹了口气道:“在刑部大牢关着的御史大夫张光烈为人铁面无私,原是监察御史出身,圣上也曾多次夸赞其公正廉洁,臣以为在此时局,此人较为合适。” ………………… 第六百三十四章 探望 朱标点点头示意会考虑此人,陈佑宗回去后应该还会上奏举荐几位备选的人才,这么紧要的职位,不是一两句话就可直接定下的。 皇帝以重典治世,最重刑罚公正,大理寺之职若落于徇私枉法之徒,那吏治刑罚败坏必将影响甚广,朱标不得不重视万分。 阎东来这场大病也是劳累所致,纵然数月后身体康复,但总归是元气大伤,朱标怎么也得让他在清闲衙门再将养半载,以全君臣之谊。 行至午门就见刘瑾领着一群捧着箱盒的太监们在此等候,朱标停下脚步转身说道:“你们各归其职去吧,多帮本宫分担一些。” “诺。” 陈佑宗等人郑重行礼应诺,殿下重新监国理政,他们这些心腹不仅不能趁势猖狂,反而更要恭谨勤勉,为君分忧解难才是臣子之德。 看着他们走远后朱标负手朝着宫外走去,他自被禁足东宫以来,只有去接先生宋濂的时候匆忙出去过一趟,有些亲长臣子也是多时未走动了。 李姑父府上自然是要去一趟的,开平王府也是免不了,还有侄儿朱守谦府上,以及阎东来府上,这四家他得亲自走一趟,其余的就由内侍送些礼品就行了。 尊老爱幼顾臣,至善矣,出了端门后朱标上了车驾,当先朝着曹国公府行去,按理说改换牌匾叫做岐阳王府亦可了,可能姑父还是想要低调吧。 朱标没上朝这些时日,礼部已经秉承圣谕宣旨册封了曹国公李贞为岐阳王,南昌王朱兴隆之孙朱守谦为靖江王,暂无实封之地。 说起来是大事一件,不过这两家到底都是皇亲国戚,封王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何况还只是没有实封藩地的郡王爵位。 倒是礼部目前还在商议章程的皇五子朱橚的册封规格比较难办,尤其是封号为吴王,礼部上下不得不慎重再三,拖到今天都还没把章程定下。 要知道朝廷已经册封过三位皇子亲王了,有先例可循并不算多难的事情,可见礼部是在顾虑太子这边的想法。 从此细微处即可见朱标在朝中的威望是如何了,明有日月,时有二主,天下咸服。 朱标的动向自然格外引人瞩目的,离这曹国公府还有段距离,就已经看见李贞领着家小在府门前迎候了。 “老臣李贞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万福。” 朱标弯腰扶起李贞道:“子侄晚辈来访姑父又何必亲迎,往后不可如此了。” 寒暄客套几句就被迎入了正堂,李贞依旧穿着一身缝补过的衣物,头上也只是用根乌木束了发冠,清瘦朴实。 “家门口的牌匾怎么还没换,可是工部没做好送来?” 李贞摆手道:“老臣托着曹国长公主遗留下的福份,安享泼天富贵就已经是惭愧不已了,如今又要靠着儿子在边疆的功勋提爵,实在是不敢在受了。” “老臣已经上奏圣上,这王爵显赫尊贵非臣这等于家国无功之人可配享的,就直接让文忠袭爵吧,老臣住着国公府也就不想再换了,恳请殿下体谅。” 朱标见此也就不在多劝了,能懂得惜福养身是长寿之道,自是不该勉强,何况重要的是李文忠在北疆能顺利接手常遇春的兵权,而非这名头上的东西 beqege.cc 又问过李贞近来身体康健后朱标也就起身告辞了,李贞作为朱家唯一存世的长辈,于情于理都不得不过来探望,何况李贞为人处事得当谦和,朱标心里也是敬重的。 留下一些滋补佳品车驾朝着开平王府行驶,常家是朱标的妻族,虽然泰山大人不在,但岳母大人也是要孝敬的,车驾内有不少雪蛤膏东珠紫貂皮等珍物,都是刘瑾特意准备的。 开平王府自是显贵非凡,府门前有两座敕造牌楼来表彰他的丰功伟绩,府邸和牌楼所在,便取名为常府街、花牌楼。 开平王夫人蓝氏出迎,常遇春和常茂都不在,小舅子常升年纪又太小,刘瑾等人将礼品搬下,朱标稍微入正堂落座片刻就起身告辞了。 常府极大,其实真要算起来是有些逾越了的,仅其花园中的大小池塘就有九个,号称九莲塘,一到夏季花园内桃红柳绿、荷香遍传十里。 不过这些小节与常遇春的能力忠心相比也就不算什么了,没看自己父皇都没说什么,可见有能力又忠心的人才,就算是朱元璋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然后就是已经将牌匾从南昌王府换成靖江王府的朱守谦府上,朱守谦受封后倒是成熟了不少,起码要比上次见进退有据的多。 王府内有资格接待朱标的唯有朱守谦一人,他生母不是朱文正嫡妻,老朱和马皇后也向来看不上此妇,一直也没给个正经的名位。 朱标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侄子说道:“圣上对你格外看重,封你为靖江王,虽暂未实封,但等将来,还是有意让你就藩桂林。” “桂林为岭西重镇,奠五岭之表,联两广之交,屏蔽荆衡,镇慑交海,枕山带江,控制数千里,诚西南之会府,用兵遣将之枢机,此重地将委托于你,是希望你能慎固边境,翼卫皇室,为此你也要好好习文治通武略,不能再贪玩了。” “侄儿谨遵叔父教诲!” 朱标略微皱眉看向堂门口一闪而逝的身影,如今这个时节虽不再是寒冬腊月,但还是有些凉风阵阵,而方才那人分明穿着轻薄… “既如此也就不打扰你用功了,叔父给你带来了高丽宝参以及辽东雪蛤膏,平日读书用着,还是要爱惜身体。” 朱守谦赶忙道:“叔父日理万机,百忙之中能抽空来侄儿府上,无论如何也该伺候膳食才是,娘亲方才亲手做了些菜肴,还要当面谢过叔父之恩德。” 刘瑾等伺候的奴婢将头低的更低了,朱标面色不变起身道:“下次吧,本宫还要去阎府探望。” 径直走到门口微微转头对着脸色有些涨红的朱守谦道:“你是朱家的子孙,你的母妃已经随你父而去,留在这的只是你姨娘,莫要乱了规矩。” 随即大步流星而去,朱守谦慌忙跟上,有些魂不守舍的将太子叔父送上车驾,行礼拜送车驾远去,再回偏堂就见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人神情有些哀怨的等候着。 朱守谦尚有些稚嫩的脸上浮现出几丝阴桀,陈氏开口叹道:“你叔父太子之尊,相传还同太子妃少年夫妻恩爱甚笃,何必这么折辱娘亲呢?” 堂内仅有几个心腹奴婢伺候,朱守谦也就不再掩饰了,气冲冲的坐在上位恶狠狠的开口道:“明明我该是南昌王,竟只给了我一个什么靖江王,将来还要赶我去桂林那等地方,不想法子一起去死吗?” 陈氏脸上的哀意尽去,本来美丽的面庞也浮现出恨意:“太子重名望,根本不可能冒这个风险的,儿,你还是要去多求圣上以及皇后,趁着他们对你父还有愧,早点要回封地。” 朱守谦将一旁的茶杯砸碎道:“要封地有什么用,上次去帮二叔干了好几个时辰的活才得到消息,纵然有了封地,将来太子登基也是要削藩的。” ……………… 第六百三十五章 阎府 朱标离开王府后眉头就没舒展开过,王府内伺候的人多是宫里出去的,规矩的很,方才那一闪而逝的身影分明就是自己堂兄朱文正遗留下的妾室。 也就是朱守谦的生母陈氏,年岁样貌身段倒是颇合曹孟德的喜好,只是有些太低估他的定力,倚仗着身份特殊就想引诱小叔子,可笑至极。 想来是觉得太子身边女人再多再美也乏腻了,不如她这等特殊寡居的,历朝历代间无论天家还是高门望族,这等脏事屡见不鲜,倒也不算多稀罕。 公媳的都有何况只是小叔嫂子了,传扬出去惹人耻笑罢了,只是不知道此事是那陈氏的主意还是朱守谦的。 朱标略一思索就感觉应该是朱守谦提的,陈氏大概也是愿意的,他们母子靠着朱文正昔年洪都之功享福受用至今,无论是老朱还是马皇后都多有照顾。 只是这情分到如今也就差不多了,朱守谦一介庶子承袭了郡王爵,如今看来这小子连这份爵位恐怕也是保不住了。 有朱文正的偏执张狂之秉性,却又没有他的将才,说实话,朱标这一个堂兄一个表兄,按理来说应该跟堂兄更亲近。 可自小他都是更喜欢表兄李文忠,对朱文正的印象多是那副阴郁的神态,尤其是朱文正被禁桐城后,恣意放纵,视人如草木,作孽无休,其不仁者甚,与部下夺人之妻,杀人之夫,灭人之子,害人之父,强取人财,众摄其威。 不过到底是逝者已逝,而且还有洪都之功,朱标对其子虽不甚亲近,可也算照顾了,上次来府言说想要袭爵,朱标也安排礼部奏请让他袭了,还能怎样? 朱标眉头舒缓面色转回淡漠,安守富贵也好,自己作死也罢,都是自取的,他也没办法转变一个人骨子里的脾性。 自己父皇有句话说得好,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有功劳苦劳朝廷自有赏赐,有过恶朝廷也不会放过,律法的威严终究是要树立起来的,这些皇亲国戚也有宗人府制裁。 老朱顾怜血脉亲情,朱标可不会,真有必要的时候,别说是侄子弟弟了,就是亲儿子也不会手软,如果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何以服天下,何以立法度? 虽说清楚自己能做到不代表后继之君也能做到,但就像老朱要确保嫡长克继大统一般,开国之初,总该立个好榜样。 后世之君真要想惩处综宗亲也好有个先例可循,不是每个君主都能拥有他们父子这般可以肆意的权威,宗亲孝道真的是可以压死人的。 车驾到了阎府,倒也不算小,但若是跟前三家对比那就寒碜许多了,只是个二进的宅院,车帘掀开朱标一眼就望见十几个跪迎的阎家子弟。 “微臣(学生)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阎东来嫡出有三子,大的两个已经入仕,老大在扬州任布政使,老二在翰林院任修撰,最小的尚在国子监读书。 其实阎东来长子任布政使尚缺资历,只是前段时间阎东来命垂一线,无论是为解其后顾之忧也好,还是为了冲喜,亦或者为了千金买马骨也罢,总之是破格提拔了。 朱标下了车驾站到老大阎卿墨身前,只见他又是一拜:“臣父大病初愈将要出迎被微臣拦下,请殿下恕罪。” “起来吧,若是你不拦下本宫才要责罚你。” “殿下仁德。” 起身的阎家人都安静的侧立一旁,目光不会触及太子颈部以上,以显尊敬,阎东来家风甚严,朱标也是听说过的。 beqege.cc 迈入大门就见妇孺们在另一旁行礼,朱标微微点头就径直过去了,同时开口吩咐道:“便不必客套领去正堂了,本宫要去见阎卿家。” “诺。” 朱标看了眼身侧的阎卿墨道:“尔父既然已经度过难关,京中又有两个弟弟代你侍疾,便早日去扬州上任吧,莫要辜负圣上的信任。” 阎卿墨应道:“微臣明日即便启程赴任,定不辱没门楣,更不敢罔顾君父的信重!” 说话间就到了阎东来的卧房,阎卿墨当先推门,只见两个仆从架着形销骨立的阎东来跪伏在地,透过里衣可见脊背上的骨痕。 “微臣阎东来拜见殿下,请殿下恕臣御前失仪。” 朱标见状赶忙吩咐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将你们老爷扶上床塌,莫要着凉了!” 阎卿墨几个也立即上去帮扶,朱标看着一句话说完就有些气喘的阎东来忍不住训斥道:“你我君臣之间又何须如此,本宫来探望你是指望着你早日痊愈,好君臣同力共安民生社稷,若是这般又伤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朱标这一番话顿时让听闻到的阎家老少妇孺感激涕零,都忍不吹垂泪啜泣,阎东来这一病可是将他们吓坏了,生怕将起的门楣一下又衰落下去。 倒是阎东来无力的躺倒在榻上虚弱的笑道:“殿下艰难之时臣又逢恶疾,不仅没能为君分忧还惹得殿下记挂,若殿下亲自登门臣还不能行个礼,微臣惭愧啊。“ 刘瑾搬来凳子,朱标坐在榻前看向一旁刚进来的太医道:“劳烦张太医再请脉了。” “诺。” 太医搭手片刻就起身回复道:“回禀殿下,阎寺卿并无大碍,臣下去开些温补的汤药即可,只是将好之前,万不能这般折腾了。” 朱标眉头舒缓:“都听到了吧,往后可要看顾好。” 阎卿墨等几子躬身应诺,看着阎东来自己的心腹重臣如此,朱标也不好再绷着脸,舒缓脸色开始说起些轻松的事情。 片刻后阎东来打起精神开口道:“殿下,臣这病恐怕还要将养许久,大理寺紧要之处离不得人,臣昨夜已经让犬子代写了请辞奏章,还请殿下早做安排才是。” 朱标微微点头道:“大理寺繁杂琐事确实不宜修养病体,你能如此想再好不过,本宫会安排好的,你也莫要多思多虑,你我君臣还要长久。” 阎东来抬手挥了挥,阎卿墨立刻领着家人们退去,很快殿内就剩下朱标带来的人了,阎东来开口道:“大理寺成员琐杂,殿下决定好人选后请让其来臣府一叙,何人得用何人不堪大用,总得有个交代,以免误了殿下的大事。” 朱标自无不允之理,阎东来执掌大理寺数年根基深厚,如今虽然病退,但病愈之后必将复起且前途无量,没有他的指点支持,旁人想要顺利执掌大理寺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攀强踏弱更是寻常事,能有机会给殿下心腹重臣需中送碳,哪怕一时受打压又如何? 朱标是懒得管下面这些琐碎事,因为管不过来,真要能有法子让官员们存天理灭人欲,那他早就想办法干了,只是人性如此,如之奈何。 南汉刘鋹在位时为防官员有私心私欲,便下旨唯有自宫成宦者才可为官从仕,弄得南汉上下两万余宦官治朝政,民不聊生政事紊乱。 所以历朝历代有些官员纵然私德有亏,但只要能力足以服众,能漂亮圆满的解决朝廷政务,那只要不触及红线,上位者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第六百三十六章 京营 说了一会儿话后阎东来就有些精神萎靡了,朱标起身为他掖了掖被子道:“望卿早愈,将以国事相托。” 不等阎东来再说什么,朱标就转身离去了,门口守着的阎家几子赶忙跟上相送,府内伺候的奴仆们各个与有荣焉。 在这京城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甚少亲往臣子之家,除了皇亲国戚外,不是谁家都有体面能得储君垂幸的。 “臣等恭送太子殿下!” 该探望的人都探望过了,车驾回返宫中,朱标有些神情厌倦的靠在软塌上,刘瑾奉上一杯热茶禀报道:“方才靖江王府的人有密报呈上…” 朱标没兴趣听完,摆摆手道:“罢了,全是污言秽语异想天开的蠢物,无需理会,且由他的去吧。” “诺。” 朱标闭目思索起来,朱守谦府上的事情不足为虑,别说他就算是他爹朱文正活着也是一样,些许宗亲内部之事而已。 朱标想的是朝廷大局,自己父皇提前北巡,也就意味着朝廷运转确实有些艰难了,这也是开国初年国家人才储备不足,真遇上了问题,连补缺的官员士子都凑不齐。 爱好中文网 国子监那边还是要加大投入,看来还是得让宋老夫子任国子监祭酒,表明东宫对国子监的期许看重,在从江南押送来的文人士子中,挑选出一批才敢品格出众之辈,任教员学子皆可。 真有问题的都已经被处决了,押送来这批本就是受牵连者居多,或许也有些是志于山水风光,无心仕途之人,不过都不重要。 天下百废待兴,可没功夫讲究什么人权志向,但有用者,必委以任事,想要光享受不出力是不成了,就是个废材也得发挥光热。 起码得等到朱标确认朝廷的人才储备充足了,才有让他们自己选择的权利,这就是乱世用重典。 这些年以来被迁的那些百姓就愿意背井离乡了?戍边镇守的将士们就愿意离妻舍子兵戈为伴了? 都不是,只是因为国家有需要,万事且以大局为重,那么生活最优越的士子们,凭什么就可以享受了呢,流连于勾栏酒肆肆意抨击朝政,却又不愿为国效力,只晓得向往宋元士大夫之享乐。 江南天下文气之所在,但这份文气也该接接地气了,士之优越具赖农工商之供养,享其福亦该当其责,上佐君王下安百姓。 回宫后朱标径直到了谨身殿,老朱正在批阅奏章,虽说明日即便要启程北巡,但真需要他准备的其实没有,自由下面的人操持。 “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你姑父身体还好吧,可替咱问候过了?” “姑父身体康健,知晓父皇即将北巡后也请儿臣代为问好。” 朱元璋欣然道:“那就好啊,咱离京这段时日你也要多照顾你姑父的身体,毕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 朱标应诺,由此亦可见昔年李贞对赤贫的朱家帮扶,是让自己父皇由衷感怀的,要知道老朱可还是有一个长姐姐夫的,但从未见有多提过,只是碍于情面追封了个驸马都尉而已。 否则无后的哀荣而已,追封的再大也不过是个场面事,能让如此重血脉亲族的老朱如此忽视,可见昔年相处并不好。 朱标自然也不会为了两个没见过的人说什么,不过他日后若是登基,说不定还得加封一次,毕竟朱家正经儿的亲族太少。 “去了一趟阎府,大理寺卿的人选可有着落了,刑部那边近来不安分的紧,莫要出了漏子,杀罚刑释皆由咱定,给他们职权可不是让他们卖好的。” 朱标坐到自己专属的书案后面应道:“儿臣明白,这几日间就安排好人选,刑部那边也会适时敲打敲打。”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就是因为放心儿子的手段他才能安心的去北巡,否则就这风雨飘摇的情况之下,只能是留京坐镇。 有些人儿子可以放,他放的话反而不美,会有朝令夕改之嫌,上位者最忌此举。 朱元璋思索片刻道:“常遇春已经开始班师回朝,咱北上会去见他一见,等他到京的时候便一切从简,不必再大张旗鼓的出迎了。” 朱标其实本就没打算张扬,常遇春是他的岳丈,还是他仅有的两个嫡子的外祖,这份关系已经不需要太刻意了。 中山王徐达现如今坐镇苏州,就算江南事了估计也是要调到西南坐镇的,京营大权还是要归开平王常遇春执掌,得了里子别的的就要削弱些了。 几件着重的要务说了说,其余的琐事也就没必要谈了,还是那句话,这天下看起来暗流涌动但其实稳定的很,北疆和京营没问题,那天下就是太平。 朱标活动了下手腕,刘瑾恭敬的从皇帝御案上搬过一些奏章,时隔多时,他又要重新回到批阅奏章的琐碎事中了。 首先就是马政,朝廷早就让京城及庐州镇江凤阳等府滁和等州民养马江北以便水草,马匹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再怎么都是不够的。 朝廷的政策看起来很具体了,但下面实行起来问题重重,原因是各种各样,暗中借此损民谋私的也不在少数,但还是要维持。 再翻开下一份奏章,唐胜宗奉命奏筑潞州城周五千七百七十四丈,计一夫筑城二寸,合用二十八万八千七百人许之。 唐胜宗因坐擅驰驿骑,夺延安侯爵,受命修筑潞州城墙,如今看来差事办的很好,但办的好也是个问题。 唐胜宗是跟他北伐过的武勋,按说也该是东宫嫡系,但此人脾性不是太合朱标的心意,而且还和李善长过于亲厚,也一直是胡惟庸压制汪广洋的主要支持者。 以他的能力而言,铸城非其所擅,这么快办好定然是有人让潞州各方全力支持了,到底是何人此时也不言而喻了。 不过也好,胡惟庸近来不太好过,虽然中书省代掌了众多官署衙门的权职,但他在官员以及士林间的名望却是下跌的比较严重,身为丞相没能劝阻住君王就是无能。 连带着淮西勋贵们也有些怀疑胡惟庸是否有能力帮他们稳固住利益了,要知道胡惟庸上位完全是因为他是淮西人还是李善长的弟子,至于他己身可没有半点爵位。 这丞相如果当的好也就罢了,若是不行,他们就再换一个合适的,开国至今大明朝的丞相也就是中山王徐达,长沙王李善长,忠勤伯汪广洋以及杨宪胡惟庸。 这里面徐达李善长是淮西人,杨宪汪广洋不是,所以他们一死一贬,别看平日淮西勋贵们不声不响好似什么都不参合,但他们的影响力是方方面面的。 这股势力是朱元璋夺得天下的根本基石,可现在却是影响朝廷公正的祸患,他们之中不仅是公侯频出,更是绝大多地方卫所的将领,京营多半的将校也都是出身淮西。 乡党帮扶在军中最为明显,只要你出身淮西,那么无论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否则就是事倍功半,如此而已,久而久之军中上层中层也就多是淮西人了。 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大明安稳与否从不在于江南书生士子,而是在这京营卫所之间,他们安稳天下就安稳,他们叛逆天下大乱。 ………………… 第六百三十七章 北巡在即 朱标心中思虑但笔下却是不慢,无论是有何人背后帮助,唐胜宗漂亮的完成了朝廷的差事没假,那么就该有嘉奖。 朱标按着以往的惯例着令中书省和吏部拟定嘉奖,工部着人去验收城墙,当然,于此外又额外赏赐了一柄玉如意。 要知道在此殿内作出的任何批示,无论是朱元璋亲笔还是朱标着墨的,传达出去都只是圣谕天心,所谓如意如意万事如意,天要你如意,何人敢拦谁人又能拦? 唐胜宗陆仲亨还有费聚等一干被排斥在外又同胡惟庸交好的一些勋贵侯爵也是时候拉回京城了,相必胡惟庸本身也不会放过天子离京出巡这种难得的好机会。 若不是江南之事闹的太大,皇帝又苦心为太子铺路,圣驾怎么可能轻动,区区北巡卫所州府之事而已,朝廷有的是合适的人选。 在胡惟庸眼里,这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朱标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奏章嘴角微微上扬,也好,本也打算加快进程了,确实是好机会。 或许胡惟庸还在苦思如何哄着他同意将这一干人等调回京城,但朱标却早已决定予以配合,甚至不仅仅是这人员调动之权,更多的权利他都会下放给中书省。 爱好中文网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他们父子都在京城的时候,纵然有意放权,可胡惟庸还是谨小慎微根本不敢有什么逾越的举动。 若不是皇帝皇后太子一齐离京会使天下动荡朝政紊乱,朱标都想跟自己父皇母后北上巡游了,不给胡惟庸一点空间,他是真的不敢。 此事暂放一边,朱标继续批阅其他各部送来的奏章,倒也无甚大事,就是叫苦不迭罢了,各部都有请命上谏被押入刑部大牢的官员。 无论什么情况,朝廷各部衙门每日需要处理的差事就那么多,现在官员少了,差事分担到个人头上的自然就多了,而不办就是玩忽职守之罪,也难怪他们要叫苦了。 不过这种问题朱标也不可能立刻给他们解决,所以简单的批复之后也就不管了,地方上的奏报才需要仔细看看。 楚王朱棢从山西基本是两日一奏,亲王赈灾的效果显著,朝廷只是调拨了两次赈灾粮食就稳定了灾情,如今朱棢正在组织青壮以工代赈,开荒田修水利。 朱标看的欣喜,朱棢是他举荐去赈灾的,当时还有不少御史反对,认为楚王难当此任,如今办的漂亮,朱标面上也有光彩。 其实朱标本来也有些忧虑的,山西豪富大族不少,其中自然有不少是准备借此天灾贱夺百姓田产的,如果朱棢被其所诱,朱标也只能强制召回,到时场面上就不好看了。 好在朱棢清醒,知晓眼前利益短浅,不足以受用,否则朱标也只能把他打发到南洋了,还得重新培养一个宗令。 宗人府以立,只是正经儿的亲王们年纪都还小,所以由李贞这个长辈代掌,皇子公主们都在宫中教养,宗人府倒也没什么事。 但往后随着皇子离宫公主出嫁,皇家子弟开枝散叶宗人府的责任就重了,李贞那时估计也力不从心了,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人。 这个位置能选择的人其实不多,总得是年长的皇子亲王才可以服重,按理说该是皇次子晋王朱樉担任宗令,只是朱标已经对这个弟弟失望至极了。 持身不正何以立纲纪,就朱樉的德行当了宗令,真真是怕教出一群无法无天的天潢贵胄来,到时候纵然朱标手不软,也怕老朱马皇后舍不得一众孙儿外孙。 所以朱标一直属意朱棢当这个宗令,往后帮他出面治理皇亲国戚们,赏罚分明使得他们知敬畏法度便好,在如何心硬的人,若不是不得以,谁愿沾上亲人的血呢? 等书案上的奏章都处理好后,朱标放下手中的笔揉着手腕道:“老三办的妥当,灾情已经稳定,就等这春耕结束就可回京了。” 朱元璋自然也是欣慰开怀的,有老二这个惹是生非的孽子在前,老三自小跟其形影不离,如今没被带坏,还可以帮着父兄赈灾,真可谓是难得。 “咱刚才也看了正在山西巡视的监察御史赵非言奏报,老三干的确实不错,事事都要亲自过问,饥病疫而死的百姓远比朝廷预料的要少许多啊。” “父皇该有些赏赐才是,听说老三保举了几个颇有才干的官员,父皇就恩准了吧。” 朱元璋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儿子,朱棢为下面辅佐他赈灾的官员保举请功的奏章上来有些日子了,请功的到好说,让吏部按规矩去办就是了,保举就不一样了,属于越级破格提拔。 这样出去的官员身上必然是要印上楚王的印记,朱元璋对此是稍有不满的,他不愿意其他儿子们有什么党羽心腹,免得他们被下面人怂恿做出什么蠢事来。 “儿臣是相信老三保举官员是一心为国提拔干才的,而不是有什么培植心腹的打算,父皇何必要压制这一份心意呢。” 朱元璋摇头道:“咱不是信不过老三,只是不想开这个例子而已,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其他的要也有样学样可就乱套了。” 说完又敲了敲桌子道:“罢了,就准其所奏,不过那几个人你得亲自见一见,然后在委以官职。” “诺。” 朱标相信朱棢不至于那么蠢,而且说实在的,几个要下放到地方的官员算什么,纵然是给他几个高品的京官又能如何呢? 而且想要办事的人,手底下没有得用的人确实不行,老三这么明目张胆的想要培养几个得用的,在朱标眼里也属于一种表忠。 储君就要有储君的气度,朱标不是不能容人的,否则早就该下手除掉老四,以他的权位,真想要做成此事,就算是老朱也查不出来。 虽说但凡出手了,就不能没有蛛丝马迹,但也得查出来的人真有胆子敢去向皇帝禀报,谁都清楚太子储君大位以定,圣心独属。 真揭发了此事,第一个要杀他的不会是太子,必然是皇帝,圣上是不会允许太子有这样的污点,纵然心痛也会替太子扫清污点。 所以这种事永远没有人敢去查,查到蛛丝马迹的人宁肯自裁也不会再往下查,死自己一人总好过全家丧命举族流放。 根基深厚至此,朱标真的是不太在意弟弟们了,虽说是皇子尊贵无比,但也受到了天然的限制,所有文官都盯着他们的错处,武将们等他们造反平叛立功。 太多太多的人帮着朱标盯着这些有可能威胁他地位的皇子亲王,太多太多的人身价性命都压在了朱标身上,一但出现变故,便是满盘皆输,谁也输不起。 朱元璋决定后也就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他其实也清楚只是几个官员而已,能不能真有什么出息还两说呢,只是原来有些不想开这个例子罢了。 朱标走到自家父皇身后给他按捏其肩膀,虽说是铁打的身子骨儿,但如此伏案批阅不休也是苦活儿,臂膀发酸是难免的。 “父皇北巡可要顺便去泰山看看,按说也是有好多年没有帝王举行过封禅大典了。” ……………… 第六百三十八章 易俗 封禅大典乃是古礼,当于泰山上筑土为坛以祭天,报天之功,故曰封,于泰山下小山上除地,报地之功,故曰禅。 昔年齐桓公既霸,会诸侯于葵丘,而欲封禅,管仲对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昔无怀氏、虙羲、神农、炎帝、黄帝、帝颛、帝喾、帝尧、帝舜、帝禹、成汤王、周成王,皆受命然后得封禅… 王者受命,易姓而起,必升封泰山。何?教告之义也。始受命之时,改制应天,天下太平,物成封禅,以告太平也。 天命以为王,使理群生,告太平于天,报群神之功。 自古伟帝王皆以泰山封禅为荣,按说以朱元璋以淮西布衣,仗剑讨乱,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五载而成帝业的丰功伟绩而言,封禅泰山的资格是足够了。 早在吴元年的时候李善长宋濂等官员就不断奏请在开国之前前往泰山封禅,以正天理法统,只是老朱一直推辞而已。 到了如今显然也是主意未变,语气有些不耐烦的道:“封什么禅,那么想去等将来你当了皇帝去好了,咱可丢不起那个人。” 自有皇帝以来,唯有六位帝王前往泰山封禅,分别为秦始皇、汉武帝、汉光武帝、唐高宗、唐玄宗以及…宋真宗。 爱好中文网 秦皇汉武千古一帝,光武天命之子,高宗有灭西突厥、百济、高句丽等诸夷国之功,玄宗开元天宝盛世。 唯有这宋真宗,生平最显赫的功绩便是澶渊之盟,而后东封西祀,东封泰山,耗费八百余万贯,西祀汾阴,耗资更增二十万贯,这还不计亳州之行,营造玉清昭应宫,仅雕三座塑像就用去金一万两、银五千两,则二千六百十座建筑的糜费可想而知… 对此朱标也只能感叹大宋真有钱,现在把大明的国库掏空也搜刮不出那么多的银子,真真是奢靡浪费无度,现在官场上的风气不正,大宋也是该负责的。 “倒也不是非要大祭泰山,只是传国玉玺已经找回,父皇又正巧北上,不如祭祀秦汉唐宋之君主,以表我华夏传承有序,法统不失,也好安抚北方民心。“ 朱标也不喜欢宋朝,不觉得宋朝能与秦汉唐相提并论,但怎么也是华夏正统,绕不开的,何况当年元末起义的旗号就是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以及九天日月开黄道,宋国江山复宝图。 有宋真宗这颗老鼠屎在,泰山封禅确实已经没有必要了,但在泰山奉传国玉玺而祭祀秦皇汉武则是非常有必要的。 老朱想要北巡可不是临时起意,燕云十六州丢失了四百余年,元朝统治天下近百年,加上之前金朝也曾经统治过北方一百多年,这已经是不知多少代人了。 数百年来南北汉人及各族群之间的裂痕逐渐扩大,难以弥合,且由由于辽金蒙元胡人长期与汉人杂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胡化趋势树大根深。 同为帝国臣民和同一民族,语言文字风俗习惯都不同,会使得各地百姓自发地产生疏离感,且长期内部沟通不畅往往不可避免地出现离心倾向,从而削弱共同的身份及民族认同。 而南北上下沟通不畅也往往引发政令不通,从而使得来自不同地域共同组成的官僚集团内部心生间隙,上下离心离德,从而直接动摇国家统治的根基。 这点上朱元璋是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的,洪武元年二月即下令着禁胡语、胡姓,禁着胡服,禁从胡俗,诏复衣冠悉如唐制。 洪武三年着禁蒙古、色目人等更易姓名。 洪武四年,着禁蒙古、色目人等族内通婚。 今年则是已经下令刑部编纂《大明律》,以立法形式再度重申禁止蒙古、色目人族内通婚,要求其优先选择与中国人通婚并务要两相情愿,据此制定了极其严厉的惩处措施,并同步要求各级官员严格执行。 种种的律法条例层出,但效果并不是非常显著,尤其是北方偏僻州府县乡之内,胡风压汉风依旧。 如今江南基本所有心念故元的书生士绅都被清剿,南方大局以稳,重威之后便是抚,朱标接手后能很轻松的解决。 南方稳定了,老朱才可以安心的着手经略北方,此行不仅是要巡察卫所,更是要亲自看看他的政令推行的到底如何,以及后续的种种问题。 朱元璋跟朱标不同,他的目光才来都没有放在海外的地盘上,因为他非常清醒的了解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其实还有问题,歌舞升平之下隐藏的祸患并不小。 他要给儿孙留下一个锦绣江山,而不是外强中干的烫手山芋,北方胡化问题甚至可以追溯到唐末,这种难题舍我其谁! 朱元璋思虑片刻点头道:“既如此咱还要带上陈理明升,对了,还得让天宝奴也赶过来。” “父皇圣明,这天下有内外之别,人有华夷之分,地有远近之异,父皇乃天下万民之君父,华夷皆天子之子女臣民,故待夷狄需一视同仁,至少明面上不可偏私…” 对待南北要有区别,南方只是少数人心怀异心,所以要重之以威,而北方汉夷杂处胡风盛行,所以只能重之以抚。 首要的就是要在北方士绅百姓心中树立起皇帝乃天下万民之君父、悲天悯人的权威形象,身在大明即为朝廷赤子,蛮夷入华夏则华夏的政治宣传也不能停。 尽可能缓和民族矛盾、创造平和的民族关系,以显示天子恩威施及万方,然后才能实现自己的政治作为。 于此事上朱标侃侃而谈,朱元璋心中原本就有的思路也跟着清晰明了了起来,这对父子一个是一个时代的天之骄子,一个是系统的学习过屠龙术,两相互补。 这一谈就到了后半夜,父子俩都是感到任重而道远,扭转此风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几个强制的政策可以解决的,数百年的历史遗留问题,能用三四代人的时间解决就很好了。 他们父子倒没有问题,朱元璋对此也是很放心,只是后继之君能否承继父祖的政治意图继续施行就有些不确定了。 “咱明日未时出发,早朝就免了吧,你明早把阳儿送来坤宁宫,几个月不得见咱还有点舍不得。” “诺,那么儿臣就告退了,父皇也赶紧歇下吧。” 父子俩脚前脚后出了谨身殿,朱标自然是朝着东宫走去,老朱则是往华盖殿走去,看来是不想打扰回去马皇后安寝了。 “爷,您留意着点儿脚下。” 刘瑾躬身在朱标身前提着宫灯引路,余光见自家殿下照常神游天外就有些担心,这夜深露重的,地砖也有些湿滑,不小心摔倒了可就不好了。 朱标回过神来说道:“刘安现在还在坤宁宫伺候吧?” “是,能伺候娘娘是他八辈子攒下的福分。” 朱标笑道:“你那些干儿干孙都被打发到了各处,这两日没求着你想要调回东宫来?” 刘瑾自然的回道:“自是有些愚钝的,一点性子都耐不住,若非爷提点,奴婢早晚是要被他们拖累害死。” “你能想明白就好,富贵显赫时从不会缺攀附之人,这其中有能用不能用,都是学问,你聪明,大多时候也清醒,但太顺了,总以为都只是些小事,却不是小事积攒多了也是会要命的。” “奴婢谨遵爷的教诲。” ………………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一别两宽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承乾宫,宫女太监们各自散去,到了殿内自有当值的奴婢伺候,而他们明日还有各自的差事。 不过东宫惯例对下面的人多有体恤,一般遇到如此情况,他们明日是可以多睡一会儿的,夜里的炭火明早的膳食也会好一些。 入殿后朱标脱下外袍,方才在谨身殿还没觉得困倦,到了自己的寝宫这睡衣却是一下就涌上来了。 也懒得在折腾汤浴,打发奴婢们退下,正欲解衣上榻休息,只见已经睡下的常洛华披散着墨发起身,揉了揉眼睛就起身帮他解衣。 朱标柔声道:“怎么起来了,我自己来就是了。” 常洛华朦胧不清间问道:“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是什么时辰了?” “大概是丑时了,父皇明日就要出行,自然是有要交代的事情。” 很快就只剩下里衣,夫妻俩携手上榻,躺下后朱标自然的揽过自家太子妃轻拍起肩背:“明早将你我将阳儿带去,此行数月,父皇母后都有些舍不得孙儿,想要多看看。” 涉及到孩子常洛华瞬时就清醒了:“就只带阳儿?” 沉默片刻又接着道:“也该带亮儿的,起码母后还想再抱抱亮儿。” 朱标用力搂了搂妻子道:“父皇也是疼爱亮儿的,只是江山社稷为重,双生子总归要有区别,否则纵是东宫心腹也难免有另扶潜龙的谋算。” 自古传位论嫡论长,可实际操作起来就不一定了,何况亮儿也属正宫嫡出,论身份尊贵哪怕是那些皇子叔叔们也略逊一筹。 正因此老朱才会在孩子如此之小的时候就开始刻意表态,让下面的文臣武将都了解,他立皇长孙的主意已定,就如当年他一心一意扶立长子一样。 朱标继续安抚道:“除非阳儿真的不看造就,否则大明江山必然是要传承给他的,至于亮儿,也是本宫的嫡子,本宫自会给他谋一份基业。” “高丽么?” 朱标刻意纳高丽公主,而且还挑了这么个地位处境尴尬的,所图所谋她自然也看出来了,加上朱标对她甚少有隐瞒的,所以她才一直对王蕊格外包容。 否则这东宫里面,要么就是自小伺候太子的,要么就是武勋家的嫡女,以及东宫心腹重臣之女,真能算是外人的也就是这个高丽来的公主了。 纵然这些人相互间还没什么争斗,可下面对奴婢们自作聪明踩低捧高的,真若是不加以约束,一个藩属国的公主在这大明皇宫还真难活的轻快。 “高丽苦寒之地,不足以安享富贵,南洋倒是有好地方。” 朱标说的轻描淡写,但语气中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强大自信却是最吸引人,常洛华莫名的也安心了下来。 于她来说自己的两个孩子没有区别,但公公的态度又让她格外的怜惜幼子,这也是人之常情难免的。 夫妻俩又说了几句体己话,然后便相依歇下了,再有几个时辰就要起来更衣了,朱标要监国理政,而常洛华今日也在坤宁宫当着后宫诸多妃嫔的面接了马皇后的懿旨。 在皇后离宫这段时日里,常洛华不仅要照例管着东宫,连后宫也要统辖了,暂时承接了中宫凤印,由李淑妃辅佐管理后宫诸事以及接见内外命妇的事宜。 按说常洛华身为晚辈,管着后宫诸多妃嫔还是稍有些不合适的,毕竟都是自己公公的女人,身为儿媳自然也不好插手。 但她又是太子妃,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世间第二尊贵的女人,又有中宫皇后的旨意,那么在公婆都不在的时候当家掌中馈倒也合适。 寻常官宦大族人家的当家主母也都只会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夫人,甚少会是姨娘小妾当家,真若是这般的都会惹人耻笑。 第二天一早,都有些没睡好的俩人起身,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洗漱更衣,简单用过早膳后穿戴好庄严肃穆的服饰,帝后出巡不是小事,出城相送是必然的。 常洛华嘱咐奶娘宫女看好亮儿,然后才抱着长子当先朝着坤宁宫去了,朱标则是先去了奉天殿前,虽说早朝不上了,可百官也不可能当真丝毫不管圣上将要出巡的事情。 而且归德侯陈理以及归义侯明升都是今早才接到要随驾的旨意,估计此事还在惶惶不安,朱标也要安抚一二,有些话皇帝开口就容易被多加揣测,反而容易闹出误会。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朝服威严的朱标在众多宫女太监的拥簇下来到奉天殿前,文武百官当即拜迎,圣上的旨意已下,太子殿下留京监国理政,往后这些时日就都是太子做主了。 siluke.com “诸卿免礼起身吧,礼部所属立刻去安排送驾的章程礼乐,颖国公先一步去城外节制随行护驾的将士,胡相安排一会儿去城外送驾的官员,勿需太多以免耽搁政务。” 朱标到了之后没有谦虚客套什么,而是径直下令,丝毫没有历代太子监国时万事谨小慎微的感觉,反而雷厉风行的很。 如此态度使得群臣振奋,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因江南案朝廷缺官少才,如果大小政务太子不敢擅专,而是都推给离京的圣上决断,这往来还不知要有多久时间,真若如此那差事可就没发办了。 群臣欣然领命,其余细小琐碎处朱标又同几位尚书吩咐过后就算罢了,圣驾北巡的突然,但起码的礼仪还是有,礼乐教化就在此潜移默化之中。 胡惟庸也是当仁不让,展现出身为丞相的担当,后面的事情也就不用朱标在操心,其实官员们只是来寻个主心骨而已,倒不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官员们只要各司其职,朝政是完全可以独自运转的,起码维持一段时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历朝历代不断的完善官署衙门的职能,现如今已经是非常成熟了。 等官员们渐渐散去,朱标招手换来陈理明升,这一个是陈汉的德寿帝,一个是明夏的开熙帝,虽如今不在显赫,但总归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带出去祭祀华夏先贤伟帝王还是很有面子的,陈理比明升年长五岁,但如今看来却是远不如,陈友谅的子嗣没比得过明玉珍子嗣啊。 朱标笑道:“昨夜圣上决定前往泰山举行小祭,钦定了两位随祭,此乃圣心眷顾,万勿忧虑。” “臣等深感圣眷,不胜感激天恩浩荡,岂敢有忧虑惶恐之意!” 朱标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如此就好,本宫一向视两位为兄弟手足,本宫此次不能随行,父皇母后那边还请两位代本宫尽心。” 陈理面色有些僵硬,明升则是动容道:“微臣必替殿下早晚三请,必视圣上皇后为生身父母!” 陈理随后才郑重的应了一声诺,然后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一脸真诚激动的明升,国仇家恨具忘矣? 陈理不是个聪明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京营中其实有几位陈汉投降过来的将领,平时除了年节再无往来。 陈理如果聪明,早就该彻底与他们断了联系,那些将领碍于道义逢年过节必须有些许表示,可陈理坐拥家财,而且还有爵位俸禄在,何必再惹人生厌,不如一别两宽,那些将领反而更会承情。 …………………… 第六百四十章 出发 不过也或许就是因为陈理如此之愚笨才可以活到今天,要知道对老朱而言,陈友谅是生死仇敌,而明玉珍则因相距甚远常有使臣往来交好而无半点仇怨。 昔年两家甚至还有互相结盟的意思,只是朱元璋势力扩展的太快太快,加之明玉珍壮年病故留下妇孺受成,俩家也就断了联系。 但无论如何,**无疑是比陈理安全许多的,从两人的态度上也可看出来些许,**在很努力的融入大明,想让自家立足京城。 而陈理虽受了大明爵位,但还是处处都显得格格不入,人家**之母***,也就是昔年的彭太后,早已经为老朱和马皇后亲手缝制了一套龙袍凤服献上。 朱标看着**眼中闪过些许犹豫,昨日他翻阅地方奏章的时候看到了刘伯温的奏章,以及其子刘琏向朝廷替父告病的书信。 刘伯温本就体弱多病,奉命入蜀以来呕心沥血,不仅要瓦解明夏的影响,还要辅佐汤和压制云贵夷民,同南洋诸国的联系也都要经过他的安排。 水土不服加之这等重任之下,刘伯温恐怕是要挺不住了,三番五次奏请朝廷要提早准备接替他职位的官员,免得蜀地动荡惹得西南再起兵戈。 朱标目前手上确实缺能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而继续压榨刘伯温就有些太苛刻了,纵是朱标也有些不忍,只能是尽快让其归乡养身了。 这也是他昔年的承诺,只是蜀地却又不知给谁治理好了,此地不仅是天府之国,更是连同着云贵以及南洋诸国,大明能否治理好这从明夏收复的地域意义重大。 "如此即好,本宫便也可安心了,你们回府再收拾收拾行囊吧,怎么也是要离京数月的。" "诺。" 等奉天殿前百官离散,朱标也转身朝着坤宁宫走去,那面也是热闹的紧,一众妃嫔们估计也是赶紧趁着皇帝还没走,在抹些眼泪好让圣上还记得她们。 后宫中虽皇后独尊,但得宠的妃嫔也不是没有,倒不是朱皇帝倾注了多少感情,纵是面对些物件都会有几件格外喜欢赏玩的,何况是面对一群花枝招展年轻貌美的女人了。 "太子殿下到。" 朱标踏进坤宁宫的瞬间眉头就是轻微一皱,但很快便舒展开来,一如往常那般温和缓步迈入,规规矩矩的向着上位的父皇母后行礼。 "臣妾等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坤宁宫很大也不缺座椅,但这等场合有资格坐着的本就不多,而在太子迈进来的时候还有资格的坐着的就只剩两位人间至尊了。 常洛华以及几位为朱家生育了皇子的妃位起身领着更多的妃嫔们向太子屈膝行礼,朱标挺起腰杆对她们拱手示意,随即便自然的走到那最里面刻意留下的座椅处坐下。 落座后看了眼神情略微有些烦躁的父皇笑道:"怎么不见弟弟妹妹们?" 李妃接话笑道:"皇子们都在等着殿下呢,公主们本在此处,只是刚才小的几个哭闹不休,便让奴婢们先领到偏殿哄着了。" 郑安妃突然开口道:"小公主们年幼,哭闹本就是寻常事,何况今日又是圣上娘娘离宫北巡的日子,公主们舍不得圣父慈母哭泣也是孝道,淑妃娘娘何必非要将公主们赶到偏殿。" 朱元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马皇后则是毫不在意的撇了一眼她们随即便又把注意力投入了自己怀中涂着口水泡泡的孙儿身上。 前两年她还有心思管一管,可随着宫中月月都有新人加入,便也懒得再管了,除非紧要事,其余的都丢给儿媳以及几位生养了皇子的妃位处理。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纵然不至于如乡野泼妇般撕打叫骂,但这你来我往话里藏针的却是怎么都止不住,看的久了也就习惯了,或许在这宫里也就这般才能觉得自己还活的鲜活吧。 自己父皇的后宫事自然是轮不到他插手的,朱标便也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一旁的朱元璋忍不住吹胡子瞪了儿子一眼,咱非得给你东宫再塞几十个女人不可。 看你小子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李淑妃膝下两个亲王,对上几个刚出头的妃嫔自然是轻而易举,很快其余看李淑妃不顺眼的妃位也加了进来,场面热闹的紧。 朱标刚开始有些点兴趣,毕竟他的东宫里面人少,也就李嫣脾性大点,其余的都安分守己,李嫣连个能捉对的对手都没有,自然也就懒得闹了。 但看到后来也就烦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扎人的话,他们父子俩是什么人,驾驭着这世上最聪明最出彩的一批人,再看这群女人斗嘴,真真是折磨。 xiaoshuting.info 好在很快晋王朱樉以及待封的吴王朱橚就领着一群皇子们进来了,偏殿那边临安公主也领着公主们回来了。 除了寥寥数位外,大明皇家基本已经聚齐了,轮番恭祝帝后出行顺遂,这一上午的热闹便也不用再多提了。 午时家宴毕,朱元璋以及马皇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挚的笑意,他们夫妻俩昔年从无打到有、从南打到北,开国建制后却是被困于京城。 老朱还好心甘情愿,加之尚有机会出巡过数次,可马皇后却是已经被困在这城中近十载了,早在开国前马皇后就坐镇应天数年。 天子仪驾浩浩荡荡的从宫内出发,老朱本打算是轻车从简,但既然决定要在泰山祭祀先贤,那么自然不能敷衍了事,仪驾怎么也得跟到泰山祭祀结束。 在京城外礼乐奏响,朱标领着文武百官以及一些京中百姓相送天子仪驾,帝后所乘色为天青色,辂盖高将近一米,辂圆盘为金黄色圆顶,镶玉圆版四块,因显要部分用玉装饰故称为玉辂。 圆盘有镂金垂云,四周贴有三层镂金云版。幨帷用三层青缎制成,每层绣有***羽纹相间。四根金青缎系带绑在车轸上。 四柱上绘有金色云龙。车门垂珠帘,四面各三。云龙宝座四周为朱栏,以金彩相间涂饰,栏内四周布有花毯。两轮各有十八根车辐,以金色镂花装饰。 前有两根轴辕,两端分别饰金龙的头和尾。后树有青缎太常旗十二面,旗面上分别绣各有日月五星、二十八星宿,旗下垂有五彩流苏,威仪赫赫。 英姿飒气猛夺罴虎的颖国公傅友德策马奔到送驾队伍十余步前跳下马朝着储君单膝下拜,朱标上前扶起拍着他冷硬的铁甲小声道:"傅叔随行护驾本宫在放心不过了,只是母后久不出宫这舟车劳顿..." 傅友德正值盛年体格雄壮如直立而起的罴熊,足比朱标高出一个头还多,昔年诸将从城东南的高冠山可俯视城中,是为紧要之地却被汉兵占据,诸将相互观望,不愿前进,傅友德率数百人一鼓先登,面颊虽中一箭,并未因此退却,拔箭再战,继而肋下又中一箭,仍不为所动越战越勇,终夺高冠山。 当今朝廷帅才璀璨猛将如云,但论将之功之勇,纵是开国年间也无出其右者! 傅友德沉声应道:"殿下放心,末将定会安排好行程!" 随即再次对着朱标行了一礼,然后虎目扫过后面的文武群臣,简单的抱拳示意后便一甩披风跳上马扬鞭朝着已经出发的天子仪驾追去。 ......... 第六百四十一章 贸易 天子仪仗浩浩汤汤,朱标领着宗亲文武官员们有原地矗立了近半个时辰,直到彻底看不到队伍的影子了才准备回京。 朱标身边站着的自然是晋王朱樉,老二可是难得有这半天的闲暇可以不用下地伺候庄稼,现如今整个人看起来比武勋还要黑糙许多。 "嘿嘿,大哥..." 朱标微微侧目道:"要不你先行一步回宫?父皇可是叮嘱过了,回来可要尝尝儿子亲手种出来的饭食。" 朱樉面色一苦:"老三老四都出去潇洒了,大哥我可也是你亲弟弟啊,这般厚此薄彼..." 朱标懒得搭理还在絮絮叨叨的朱樉,转身对胡惟庸道:"明日早朝照常,胡相领着众卿家回去当差吧,酉时之前领着六部尚书来谨身殿一趟。" 胡惟庸躬身应诺,其余官员们紧随其后,随即便结伴赶回各自的官署衙门,虽然京中留了相应的官员,但这般人手吃紧的时候还是有不少政务需要他们回去搭手。 武勋那边就更好说了,朱标主要是叮嘱他们谨言慎行,莫要在这当口惹是生非,否则他可不会留有情面。 不过这效果显然一般,武勋们自开国以来,隔三差五就得被皇帝这般警告,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面上却还是过得去的。 朱标见状也不以为意,若是这帮混账这么容易调教,那他们父子也就不用这么费心力了,都是几十岁的人,脾气秉性如何早已定下,哪是几句话就可以改好的。 只能是等抓住几个跳的欢的,狠狠杀鸡儆猴给他们弄个没脸儿,再等常遇春回来也就安稳了,要知道不同于徐达,常遇春对上武勋将领们可不客气,发起脾气来可是真能将他们吊在树上抽。 开平王沉鸷果敢,出则摧锋,入则殿后,未尝败北,军中无人不服,武勋盛传以开平之锋锐半天下而靡之,就连朱元璋也曾亲口说过,计以开拓之功,以十分言之,遇春居其七八。 在军中常遇春除了敬徐达几分外,其余者皆不过弟弟之流,都跟蓝玉是一个待遇,能听进去人话就说几句,听不进去就先抽一顿再说。 如此朱标便领着一众弟弟们回宫了,公主们都只是送到了宫门,皇子们才一起出城相送,至于阳儿自然也只是送到了宫门口。 不过皇帝一路抱着皇长孙到奉天门的事情自然也都传开了,大概的意思众人也都清楚了,皇帝立嫡立长之心从未有过丝毫变动。 可见在等皇长孙大些,皇帝恐怕就要册封为皇太孙,授予金册宝印以为江山社稷之正统,未来大明的第三位皇帝。 这也让许多人没了想法,当然这小心思本也不算多重,毕竟圣上龙体康健春秋鼎盛,太子殿下更是尚未到弱冠之年,等着两位百年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更别提那尚在襁褓之中的两位皇孙。 很快回到了宫内,朱标同弟弟们说几句仔细学业勤练弓马的话,他是没有必要打压弟弟们了,反而是希望他们都能出色一些。 最后打发走喋喋不休的老二,独留下了老五朱橚,朱橚自然的落后自家皇兄半步,他虽年纪尚小但气质温文尔雅,跟朱标真真有几分相似。 "父皇临行前吩咐过了,你的封王大典就在这两个月间举行,礼部也开始筹备了。" 朱橚迟疑片刻道:"当然都是听由父兄做主,只是臣弟近来听宫中有传言礼部拟定的臣弟王号为吴王,这是否太逾制了,若是属实还请皇兄驳回再定吧。" 朱标笑道:"你们这几个里面父皇最宠爱的便是你了,至于王号礼部可没这个胆子,吴王是父皇亲定的,为兄也觉得甚好。" 朱橚还是有些忧虑,他向来早慧且有自知之明,皇长兄天纵之资,太子大位稳固,朝野上下根本不作他想,所以他只想做个太平王爷安享富贵,若是有生之年能机会做些于天下百姓益处之事便无悔矣。 吴王这个王号太过尊贵显赫,而实际意义却又不大,甚至以后可能成为取祸之源,实在是宛如鸡肋。 朱标停下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是立国时定国号为吴,那么这吴王之爵怎么不好赐给你,纵是父皇属意,为兄也会拦下,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为了保全你。" 朱标说的很透彻了,朱橚也是松了口气,心中想着父皇皇兄如此做或许另有深意,可能是想试探他们或是下面的文武群臣,他往后更得谨慎自持,等过几年再奏请换个王号, 俩人再次向前走去,朱橚神色缓和道:"话说蒙古人得天下后,为何称元朝呢?" 朱标负着手应道:"契丹崛起立国辽,示意为辽阔的镔铁之国,女真崛起立国金,是觉金可以克铁,果然金灭辽。 "至于蒙古崛起总不好称国胡朝蒙朝,所以就从易经选了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 说话间就走到了奉天殿侧,朱标停下脚步:"而我大明就是其下一句,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 "当然也不仅是这点儿考虑,不过这国号选的确实也好,为兄也很是喜欢,日月为明,明者为觉,觉而后悟,望我大明早日能尘尽光生,照破异域山河万朵。" "望天随人愿,皇兄所思所想早日实现。" "回去准备准备吧,近来朝廷多事你也知道,父皇离京后为兄就更分不了心神了,太医院那边你多分担些。" "诺。" 朱标说完便朝着谨身殿走去,照往常一般坐到了自己的专属位置上,目光不自觉地往平日自己父皇的位置上撇了撇,老朱不在可真有些不习惯。 朱标先批复了一些需要紧急处理的急奏,比如北疆***的奏报,以及苏州徐达的奏报,瓦剌鞑靼经过冬季的失利,现如今再不敢挑起大的争端,但零零散散的骚扰还是不断。 ***奏请率轻骑入草原扫荡一圈,搂草打兔子灭他几个平日里喜欢劫掠的部族再说,也好让他们清醒清醒,到底是谁掌握着主动权。 朱标自无不允之理,只是有些担心已经带着盐茶锅粮到草原的茶马司司丞苏志,不过料想应该也不会有事,苏志主要是前往鞑靼诸王的领地进行互贸。 草原已经被大明封锁,往年还有的私贩商人也被抓捕,鞑靼诸王若是还想享受昔日的生活,那么就必须会保证这个来自大明官方的贸易商队的安全。 劫掠一些物资对大明而言无关痛痒,对鞑靼诸王而言那些物资也不够根本分配,至于顺便杀的一些人,那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反而还会引来大明的猛烈报复。 根据目前的消息,苏志已经换取了大量的金银以及马匹,可见忽必烈一系的鞑靼诸王确实将元庭昔年搜刮的金银都带到了草原。 金银在货币体系已经崩溃而且还被大明封锁往来商队的草原而言毫无意义,而对朱标来说,金银储备是他发行纸币所必需的。 slkslk.com 纸币不仅要流通于大明,更是要流通于世界,所以绝不能向历史上大明发行的宝钞一般随意,否则朱标早就让朝廷强制执行纸钞敛天下之财了。 ............ 第六百四十二章 筹备 经过这多月的筹备,纸钞已经制好,而且上面还印有当今皇帝的半身像,倒也有人奏言面额最大的自然是要印圣上之像,可后面的也该是有太子储君之像。 此奏被朱标驳回了,言明不仅是现在,将来这纸钞上也只能有太祖皇帝一人之像,后继之君皆不得擅改。 朱标发行纸钞是指望其长久的流通,而不是一朝一改的货币,那样不利于流通也不容易取得良好的信用,毕竟谁知道刚登基的皇帝会不会突然驾崩。 这印有驾崩皇帝的纸钞还能不能有其相应的价值,官府是放任不管还是会低价回收,这都是有漏洞可钻的,与其如此还不如简单一些。 至于老朱,本来是不太愿意的,不过思来想去还是点头了,可能是觉得如此之后,若有人胆敢伪造损毁纸钞便可以欺君之罪严惩。 不过纸钞虽以大体造好,但更重要的准备金却是有着大缺口,虽然现在若是以朝庭政令强行发行可极大程度的缓解财政压力,但朝廷信用必然面临崩坏。 朱标叹了口气,发行纸钞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是得再稳一稳,宁可在艰难一年也得等到有相应的金银储备才可发行。 信用这东西建立起来难,而崩塌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若是在汉唐时期朱标也就懒得这么费心力,左右只是在中原发行。 可如今大航海时代就要开启,能稳定流通的货币无疑代表着巨大的利益以及深远的影响力,谁能掌握先手主动权,那么起码这几百年间是不用担心其他了。 "爷,刑部尚书求见。" 刘瑾捧着茶杯走进来放下后小声通禀了一声,朱标回过神点了点头,后面自然是不用刘瑾在亲自去了,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轻声缓步将刑部尚书引了进来。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陈卿家免礼,赐座。" 刑部尚书**阶自是推辞不受,这里若是太子殿下的文华殿他就坐了,殿下仁厚宽怀,可这谨身殿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坐下的,也就是胡相以及几位武勋国公们才有这份体面。 若是让圣上知晓刚离京几个时辰,他刑部尚书就敢大大咧咧的在谨身殿坐下了,运气好全家流放到琼州,运气不好就是全家一起吃断头饭。 "殿下,早不过明日晚不过后日,江南押送来的钦犯们就该到了,这刑部大牢是真的安置不下了,那几个还在修建的牢房恐怕还需半旬才能使用。" 朱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故作苦恼道:"不知陈爱卿何以教本宫?" 两人面上都是一片忧愁,但其实这算个什么事,一些囚犯还需要什么特建的牢房,安置不下随便在京中寻一处空着的院子,再从京营调来两伍精锐看管,还能让他们逃走了不成? 不过是在互相试探,**阶其实是想知道太子殿下是想什么时候着手释放那些在刑部大牢的官员,毕竟朝廷现在确实缺人手,而且那些官员本就不是因大罪入狱。 至如今老朱以重典治官场贪腐之风,但还没因谏言而治罪官员的先例,那些被打入大牢的官员其实到如今都还没个明确的罪名。 放与不放都在君上一念之间,**阶躬身道:"微臣本愚鲁之人,幸得天恩殊遇得居尚书之位,才疏学浅何有德行以教殿下。" 朱标面色一冷挥手道:"此事本宫暂且也没有主意,卿去寻胡相商议一下吧,若有结果告知本宫即可。" 这话的意思就是早了,这些人还不能放,你们再去寻个合适的理由。 还是那句话,这些人虽无大罪,但冒犯天颜顶撞君上是肯定的,朱标身为人子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在自己父皇离京都还没走远的时候放了他们。 更何况是以牢房不够这等可笑且上不得台面的理由,若是朱标就这么顺势应下了,岂不是刻意卖自己父皇的脸面以获得这些文臣的感激。 无论此事是**阶自己的想法,还是被身后的人所推上来的,在这个时候出此言其心可诛,刑部尚书之位他不能在任了。 正好大理寺也要有变动,新任的大理寺卿无论如何都是根基尚浅,三法司的平衡可能会去平衡,朱标想着调钱唐或者韩琦回来任刑部尚书。 无错小说网 这两位都是孤臣,无党无派无门生,只效忠于大明皇帝,德行是可以肯定的,唯一有顾虑的就是这两位都有些太倔,不善变通。 刑部可不仅是管着京中这点事,天下的邢名要案都要管,有些案件不是律法就能完全解决的,到底关乎人命,也需要刑部主官适时调整。 想了想这些繁琐的事宜,朱标不免有些发懒,不过如今自己父皇不在宫中,只能是一力担之了,所谓肩挑日月背负万民就是如此了。 今日没上早朝,那么需要处理的政务自然就更多了,朱标自己挑出一部分着刘瑾送去中书省,如果都是由他自己处理,恐怕赶到明天早朝也处理不完,太过琐碎了。 而且他也有意放权,挑出来的奏章中就包含了唐胜宗请功的,到底是如何奖赏调迁都由胡惟庸决断,朱标也是想看看他到底会如何抉择。 是将唐胜宗调到汤和帐下重新立功获爵,还是为了隐藏这联系仅仅是按常例赏赐,这其中也可得出胡惟庸目前的威望如何。 刘瑾领着四个小太监搬送到中书省,倒也不能说是小太监,身体还都是颇为高壮的,毕竟若是柔弱不堪,那还何必用他们呢,不如都用宫女了。 朱标看来太监们身体素质倒是比外面的寻常百姓还要强些,纵然社会地位低些,但怎么也是吃喝不愁的,偶尔还有油水肉食可吃,光这点就要强过许多温饱尚且艰难瘦骨嶙峋的百姓了。 但而且按照老朱的意思,新太监入宫是要经过披甲训练的,身材高壮者还要再由京营的校尉训练一段时间,是有一定的战斗力。 等他们出去后福多就入殿伺候了,朱标批阅完一份地方的奏报后抬眼看了一眼道:"刘瑾回来了,福贵去了钟鼓司任首领太监,而你却没有安排,有没有觉着委屈?" 福多憨厚着面庞给殿内的炉中添了些炭火,虽说已经是春天了,但总归还是有丝丝寒意,所以谨身殿内的炭火还没停。 "奴婢同刘公公没法比,而同福贵比就强太多了,奴婢不羡慕什么首领太监,能留在爷身边伺候就知足了。" 朱标轻笑一声道:"你能如此想就好,如今太子妃奉皇后娘娘懿旨掌后宫诸事,身旁倒是缺个得力的太监,你可愿去?" 福多拜倒叩头道:"奴婢是东宫的奴婢,伺候爷或是太子妃以及两位小殿下都是该当的本分,奴婢自己没有愿不愿意之说。" "如此便去吧,尽心伺候。" "诺。" 东宫不能是刘瑾的一言堂,刘瑾也不能既代表朱标又代表常洛华,福贵福多的存在就是告诫刘瑾以及他的干儿干孙们,不是没有人可以替代他们 当然这只是一件小事,尤其相对朝堂而言,何况刘瑾本人并没有那么多那么野的心思,只是提前预备制衡是朱标的习惯了。 ............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一茎二穗 朱标简单的吃了几口茶点后就开始继续批阅奏章了,湖广奏报,罗田县妖人王佛儿自称弥勒佛降生,传写佛号惑人欲聚众为乱,为卫所军捕斩之。 贵州宣慰使陇赞阿期奏报,思南宣慰司溶溪芝子坪蛮民叛,逐其长官杨世荣,宣慰使司遣兵讨平之。 吏部左侍郎以天下既平为奏,言薄海内外幅员方数万里,欲观其山川形势关徼厄塞及州县道里远近土物所产,应命各行省每于闰年绘图以献。 礼部奏报高丽国王遣其判密直司卢祯,奉表谢赐药饵贡海错细布并贡方物于中宫东宫,明德太后再赠宝参以安公主之胎。 钦天监奏报夜有流星青白色自正北云中东北行至游气中没。 僧道录司核定天下僧尼道士凡九万六千三百二十八人。 成都知府奏报成都城修复完成,周三千六百丈高三丈城上戍屋二百七十九...... 朱标俯案批阅,时辰也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皇帝皇后离京北巡,于宫内宫外都是天大的事情,但对朱标而言,却是没有什么。 午时未时很快便过去了,申时的时候朱标才被腹中有些难忍的饥饿感打断,看了眼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又增厚了几分的奏章堆叹了口气。 "传膳吧。" 早就回来在旁急的抓耳挠腮的刘瑾赶忙应了一声,他从回来就劝着自家爷用膳,毕竟早膳用的极少,纵然中间进了些茶点,但终归不比饭食养身。 还是按照马皇后定下的规矩,朱标的膳食很是很精简,味道也寻常,但也符合了中庸之道,不好不坏就不会贪食。 进了两张饼一碗饭后,朱标也是餍足的呼了口气,心中想着等这紧要几日过去后,是得将更多的政务转移到中书省了。 不仅是为了给胡惟庸机会,也是一个人确实很难承担如此繁重的政务,不是每个人都是铁打的朱皇帝,如果朱标按着自己父皇的节奏,恐怕早晚是得累毙在这谨身殿中。 朱标自认心性也算坚毅,纵比不上老朱这等千古人杰开国之君,但在历朝历代众多皇帝太子之中也该是名列前茅的,连他都顶不住这等操劳,更别提他之后的儿孙了。 用完膳朱标在殿内缓慢跬步,脑海中回忆着方才批阅的奏章有无疏漏之处,政令施行下去是否会引起其他连锁反应。 tsxsw.la 如此思索间就到了酉时,刘瑾通禀胡相领着六部尚书求见了,朱标没在谨身殿召见,而是吩咐刘瑾先领他们去华盖殿候着。 朱标也不急着去,本就是一次天子离京后朝廷权利中枢的一次碰头会议,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内容需要商议。 等杯中茶尽,朱标才起身到了侧殿更衣,朝服太过庄重肃穆,这般时候并不需要如此,何况朱标有心让胡惟庸掌握更多权力。 换上一身盘领窄袖袍,上绣金丝成云浪纹,日光折射隐隐又有龙影浮现,头上的冠冕也被取下,简单的用镶嵌着东珠的金环束在身后。 朱标一脸惬意的活动了下身体,然后在向着华盖殿走去,刘瑾跟在身后说到:"奴婢方才引几位部堂入座上茶了。" "嗯。" 除了奉天殿谨身殿之外,这几位朝廷大员无论在何处都是有落座资格的,混到这个地步才有资格在心里偷偷喊上一句佐君王治天下,舍我其谁! 朱标踏入华盖殿内,所谓华盖是星宿中的星官之一,属紫微垣,形如伞状,有护帝显威之职,故血气方刚,孤芳自赏,六亲不靠,自主沉浮,象征孤傲、超然、高不可攀之意。 "臣等恭迎太子千岁。" "呵呵,不必如此拘束了,否则本宫何必特意让几位爱卿到这华盖殿等候?" 朱标越过他们直接到上位坐下笑道:"方才陈爱卿在谨身殿奏对,本宫赐座也推辞不受,所以这才没在谨身殿与卿等会晤。" 胡惟庸感叹道:"殿下宽怀仁厚,臣等感激涕零。" 六部尚书自然也是这幅神情,尤其是刑部尚书**阶鬓发都隐现白丝了,这时候眼眶内闪烁晶莹,真是要涕零了。 "都坐下吧。" 见他们恭谨的坐下后朱标道:"本宫刚刚批阅了几个时辰的奏章了,现在依旧是堆积如山,想必几位爱卿也是如此,政务繁重你我君臣当共勉之。" "敢不为君分忧!"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就开始了对胡惟庸的吹捧,表示能者多劳,胡相忠君体国,也是朝廷目前十年国策的献策者,六部上下都应竭力配合。 胡惟庸连连起身告饶,其余六部尚书则是表示一切都听从太子殿下的意思,一定竭力配合相国理政。 "听卿等之言本宫也就安心了,也是怪本宫去年许诺,开春后要领妃嫔们去紫金山踏青,如今她们闹腾的不行。" 吏部尚书笑道:"殿下虽尚未口含天宪,但也是金口玉言,既已许诺自当履行。" 礼部尚书沉吟片刻道:"殿下携家眷往紫金日出游踏青本是小事,但微臣恳请殿下再隔几日为好,毕竟帝后离京未远。" 朱标笑道:"自是不急这一两日,只是茶马司以及纸钞还有江阴侯的事情都需本宫处理,其余政务恐怕是应付不过来了。 ......... 一番应答后该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晰了,想必他们也明白了,丞相领着中书省佐理政务,六部予以积极配合。 至于尚在刑部大牢那些官员,三四日后在找由头赦免,而且有些出言不逊的必须认罪悔过,至于真就顽固不化的,那就谪贬地方安民。 朱标伸手端起茶杯,礼部尚书赶忙起身道:"有件喜事要禀报殿下,今日盱眙县民王六进瑞麦一茎二穗者,嘉禾,五谷之长,王者德盛,则二苗共秀,天产嘉祥皆所以兆国家之福,而为圣世之徵。" "今瑞麦之产乃天帝借草木之灵以彰君臣异体同心之象,又产于盱眙盱眙属临濠帝乡也,是宜荐之宗庙以彰祖宗之神灵,且新麦之登尚荐宗庙况瑞麦乎。" "圣上重开日月新天,储君仁德天下皆知,二君如此民生大同有望,盛世在即臣谨为殿下贺!" 礼部尚书说的热情洋溢,其实这祥瑞昨日就报到了礼部,只是被他特意压了一天,当今圣上自得传国玉玺之后,再不喜祥瑞,纵是报上去也不过了了。 而在今日太子殿下授命正式代君监国理政的时候献上如此祥瑞,想必殿下无论如何也是欣喜的,毕竟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纵是圣上知晓了碍于殿下也不会多说什么。 礼部尚书显然是提前打了招呼,殿门口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铺垫着黄巾的紫盒就要进来呈给太子观赏祥瑞。 胡惟庸以及其余五位尚书自然也是非常配合的起身恭贺了起来,朱标沉默片刻起身笑道:"瑞麦为本宫则不敢当,必归之于父皇祖宗之德,亦当归之于将士用命御敌于国门之外,亦当归之于群臣廉俭夙兴夜寐治国安民于内!" 朱标微微摆手道:"此祥瑞一茎二穗,既如此取一穗送至于中山王之手,取一穗赠送于胡相国,其茎奉送至圣上御驾之前。" 礼部尚书笑容有些僵硬,只见朱标继续吩咐道:"祥瑞既乃上天所赐于人何干,姑念王六福德深厚,但赏银六两布一匹,着由礼部安排。" ............ 第六百四十四章 浑水 六两银子一匹布,对一寻常百姓家而言已经是很不小的赏赐了,只是如此祥瑞才堪得这点儿打发式的赏赐,由此亦可知太子对所谓祥瑞的态度是如何了。 礼部尚书到底不是一般人,声调平稳的恭然应诺,不过内心的苦闷是不言而喻了,本想着趁皇帝不在的时候献上,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呈到圣驾前。 朱标心中自然是对这等祥瑞不屑一顾的,又不能富国强民,也不能保人长生久视,甚至都不足以填饱一个人的肚皮的。 朱标还愿意做些表面文章,只是因为天下迷信的人太多,包括当朝这些饱读诗书的官员们,读书人大抵也都是不能摆脱历史的局限性去信仰唯物主义的。 一时片刻想要彻底杜绝此等现象是不可能的,而且彻底否决也不好,毕竟老朱刚开国那两年也没少玩这套,现在直接全盘否定无疑是打自己的脸,最好的选择就是如此。 这样的态度摆出来,而且搜寻献上者不再有升官发财的好处,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没有人愿意干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其实这祥瑞之说,还是得看当权者有没有实际的需要,譬如王莽时祥瑞频降,或禾长丈余,或一粟三米,或不种自生,或茧不蚕自成,甘露从天降,醴泉自地出,凤凰来仪,神爵降集。 小书亭app 到了后期王莽感觉这种模糊的祥瑞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掌权的正当性,地方官员立即开始进献符命,也就是百姓挖出了一块白色的石头,上面有红色的文字写着告安汉公莽为皇帝... 到最后还有了什么赤帝玺刘邦传予皇帝金策书,意思是天意要刘邦把天下传给王莽,里面还记录了上天赐给他辅政的十一位人杰,比如王兴,王盛什么的。 王莽奉天命登基后就开始找这些人,一个看守城门的名叫王兴就找去当上了卫将军,封为奉新公,另一个正在街上卖大饼的名叫王盛的,稀里糊涂也被找去封了国公... 若论荒唐可笑,王莽治世便是如此,而他们父子却是不用如此,开国之初是不得已,毕竟内忧外患之际必须先安民心,民心愚昧仗之意天命再好不过。 而到了现今,他们父子对这天命祥瑞也就有些不屑一顾了,反而要开始打压,无缘无故献祥瑞者必有所图。 礼部尚书退回原位,胡惟庸出列拜倒在地:"微臣寡德薄才之人,幸得天恩垂怜得居相位,于国无大功岂敢受此祥瑞之穗,臣请殿下另赐之。" 朱标摆手笑道:"中山王中正无疵,昭明乎日月,是我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胡相安邦定国佐理朝政亦是国之柱石,此事本宫已定,勿需谦辞。" 刑部礼部工部兵部四位尚书也立刻接话顺着朱标的话捧起了徐达以及胡惟庸,华盖殿内一片其乐融融之势。 朱标不经意的撇了一眼吏部尚书,只见其敷衍的笑过之后就保持之一副神情内敛的姿态,隐隐有被其余尚书们孤立的事态。 要知道吏部可以说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更是有着天官之美誉,在朝中也是数得着的大员,按理说无论私下如何,在朱标面前他们都不该如此。 朱标自然也有些好奇了,不过却没有一探究竟的欲望,无论他们是真的不合,还是胡惟庸故意推出一个合适的自己人来制约他自己,朱标都不会接着。 很快胡惟庸就领着六部尚书退下了,朱标微微倾靠在椅背上望着华盖殿顶梁的纹图发呆,心中思索着京营会不会出问题。 当然,只是这么一想,居安思危而已,且不说京营将领虽多为刺头儿莽夫,但他们对朱家的忠心还是可以信任的。 只是皇帝离京带走了最忠心的一批京营精锐骁骑,而朱标自己的心腹武勋们则都被他亲自安排到了地方镇守,徐达冯胜傅友德等柱石也都在外,而常遇春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弄出些事端确实是这开国五载以来最有希望的一回了,成与不成都可惹出大乱,无疑会把这天下的水搅和的更浑。 朱标的目光微微下移,看着方才胡惟庸坐的地方,你到底有没有这个魄力呢?真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历朝历代刺王杀驾的都屡见不鲜,当然也是鲜有成功的,但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起码会让天下人都知晓,这朱家江山尚未安稳。 起码只要出了这样的事情,哪怕是朱标没有受伤,朱元璋前往泰山祭祀以及后续的北巡计划必然是要搁置了,愤怒的帝王回京必然要掀起更为血腥的杀戮。 魏观案已经让南方叛乱频起,虽然只是一些士绅宗族的反扑不足为虑,但对下面的百姓而言是很吓人的,无疑会让他们回忆起元末乱世的惨况。 对胡惟庸来说,越是乱局就越有他破局的机会,否则他的结局几乎不可能改变,这世上最恐怖的就是你明知是条死路,你还不得不走。 若朱标处于胡惟庸的位置,那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最坏的状况无非就是推出去几个心腹武勋,让他们临死前尽可能的攀咬,拖更多人下水。 涉及到皇太子,无论是谁只要稍有嫌疑都会被暴怒的朱元璋撕碎,若是真能闹的文衰武折,这大明的根基也就坏了,新生的王朝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是个未知数了。 而是胡惟庸而言,这盘棋就活了,无论是找机会自立门户亦或是重新辅佐朱家父子整顿江山都是好的,武勋元气大伤,那么他也就没有必死的需要了,也就有机会位极人臣荣养而终了。 "叫蒋瓛来见本宫。" "诺。" 朱标面无表器的起身拍了拍屁股,抬步朝着谨身殿走去,他还有的是奏章没有批阅呢,也不知道自己父皇这段时间是怎么挺过来的,也怪不得这么痛快就拍屁股去北巡了。 一盏茶的功夫,朱标刚批阅完一份奏章,就见刘瑾领着蒋瓛直接走了进来,蒋瓛入殿三步既跪倒在地。 "蒋瓛,亲军都尉府近来要多关注京营的动向,没有本宫的谕令谁敢私自调动京营兵伍立刻拿下,必要时刻准你先斩后奏。" 朱标招手刘瑾立刻从书案后的紫檀盒中取出一块长九寸宽五寸,上钑盘龙下钑二凤的令牌,朱标接过走到蒋瓛身前道:"此令你贴身收藏,除非遇见有人仗宝金牌调遣京营兵丁,否则绝不可外露!" 蒋瓛神色狂变,甚至身体都有些微微发颤,颤抖的伸出双手捧接过真龙金牌,要知道此令从工部铸好后还是第一次面世。 蒋瓛捧着令牌垂首道:"殿下若是怀疑有人心怀不轨末将立刻领人拿下便是,纵目前查无铁证,押入了亲军都尉府也没有查不出的事情,何须如此,兵者凶也,殿下国之根本,岂能冒此等风险,末将请殿下三思!" 太子方才说的已经很明白了,甚至连宝金牌都可能出现,无疑是涉及到了中书省以及大都督府,宝金牌唯有两块,代表着朝廷的权威,寓意藏之内府,调令则出,符令所至,即时奉行,违者必刑! 这世上唯有藏于谨身殿的真龙金牌才能压制,可中书省亦或是大都督府怎么可能会谋害太子殿下,蒋瓛气血上涌脸色通红,整个人也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 第六百四十五章 内寝 朱标转身落座面色平淡道:"不过是以防万一的手段罢了,倒也不一定真能用上,你也不必如此失措。" 蒋瓛深呼吸一口应道:"是,末将御前失仪,叩请殿下恕罪。" 朱标挥手道:"下去吧,谨慎做事。" "诺。" 蒋瓛捧着金牌躬身而退,等其走远后刘瑾有些担忧的说道:"爷,那可是能调遣京城内外所有兵马的,是否要派人盯着点儿。" 朱标笑道:"本宫这儿可没有还能压制真龙金牌的调兵符令了。" 刘瑾苦笑道:"爷,您这时候就别逗奴婢了,这蒋瓛到底不是全旭他们,奴婢心里总归是有些担心,要不奴婢去请几位在京营的候爷来一趟?" "好了,出身亲军都尉府那就是天家的鹰犬,不容于文武群臣之列,他们纵暂掌权柄也不敢造次,更何况本宫身在宫中,纵然是真龙金牌也不可能越过本宫直接号令宿卫皇宫的金吾卫府军卫羽林卫打开宫门。" 宿卫宫禁的军卒乃是天子亲军,本就不受兵部以及五军都督府的指挥,真龙金牌虽权威甚大可调天下兵马,但在没有皇帝或者太子亲自出面背书的情况下所能发挥出的作用也没有那么大。 说到底这不是朱标当朝赐下的,唯有一个刘瑾见证,而且蒋瓛本人也不太够格,暂时压制京营将领没有问题,但真想要直接调兵遣将为所欲为是不可能的,统兵的将领们也不是傻子,一些简单的命令倒也罢了,真要大规模动兵马还得等请示过太子确认再说。 刘瑾听完安心了下来,朱标又伏案开始了批阅,这堆积如山的奏章还不知道得批阅到什么才是个头,而且这还只是今日的。 一直到丑时朱标才揉着眼睛停笔,刘瑾递过一块温热的巾帕,朱标闭目将巾帕盖在脸上,他倒不至于困倦,只是在这灯烛之光下看字实属伤眼累目。 "爷,都这个时辰了,明日还有早朝,要不歇了吧。" 朱标感受着干涩的眼睛舒缓了一些,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道:"在过半个时辰吧,对了,吩咐下去明日的早朝推一个时辰。" 京中各部官员紧缺,朱标清楚不仅是自己累,下面的臣子们只会更累,方才遣人去看过,中书省和六部衙门也是灯火通明着呢。 "诺。" 朱标将渐冷的巾帕取下随手丢在一旁,伸手调动了下身侧的灯烛,然后继续聚精会神的看起了兵部关于辽东的奏章。 朝廷对辽东的军政活动的核心目标一直是为恢复原有疆域,并建立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发挥京师左臂,西拱神州,北连胡寇,东邻朝鲜的边镇作用。 近两年来随着一批辽东旧元官吏将领的归顺,工部修复了一些通往辽东四处的驿站体系,同时设兵屯守将其连成一片,并将金、复、海、盖、辽阳、沈阳等处卫城修缮一新,军民各安其职。 而今辽东纳哈出决意归顺的事情虽然还没明昭天下,但朝廷上层基本都已经知晓了,兵部自然尤为重视,所以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开始规划起后面的事宜。 兵部建议增设开原、铁岭、义州、锦州、广宁等卫城,并收纳哈出所部以及身在辽东的蒙古女真人组建三卫总辖辽东诸卫军马,修筑城池,以镇边疆。 辽东目前民众居无定所,农事尽废,驻军粮饷匮乏,朝廷派遣的将领首要任务就是分兵屯驻军事重镇,修葺城池,安抚境内居民。 在实际上控制辽盖地区后,广设卫所,防线向西、东、北三方进行延伸,随即调兵屯田,扩建军堡,练军保民,以巩固成果,即城修百雉峻,障布六花开。 事关辽东朱标自然不可能简单应付了事,仔细读过数遍之后才提笔开始在兵部奏章的内容上直接进行涂改建议,而不是简单的批阅几句。 辽东目前百姓成分复杂,汉人、蒙古人、高丽人、女真各部族人混同杂居,这些人言语风俗习惯各不相同甚至还相互仇视,这在纳哈出的治下自然无所谓,但归顺到大明治下后必须是要妥善处理的。 如此一直到了丑时末朱标才离开谨身殿,虽然已经很困倦了,但还是得要回到东宫安寝,谨身殿毕竟是离后宫太近了。 夜里的冷风一吹使人振奋了不少、抬眼望去夜空明亮璀璨,众多繁星簇拥着明月,这样的景象在如今这个干净的时代并不罕见。 但无论看过几次,这种心底的震撼感却是从未削弱过半分,这片星空无疑是最公平公正的存在,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看到的都是一般无二的景致。 承乾宫内燃着灯烛,朱标一看就知道常洛华应该还未就寝,否则不会留这么多烛,果然踏步进去的时候就见其迎来。 "怎么还没歇下?" 朱标自然的牵过妻子的手,常洛华显然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少年夫妻在这深更半夜寝宫之中自是不用讲太多礼数的。 baimengshu.com "母后将后宫托付,臣妾自然是担起责任。" 俩人携手步入内寝殿中,刘瑾添过茶水后就默默退出去了,他也得早点休息,否则明日就没有精神伺候了,这轻重缓急他是分的清的。 常洛华身上散发着香气,显然是沐浴过了,宫女们伺候太子脱下衣靴,捧来汤水伺候沐足,朱标坐在榻上舒爽的叹了口气, "后宫的事也不用管的太紧,只要不涉及到皇子公主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她们吵去吧,总归也是个消遣。" 常洛华忍不住笑道:"爷这可说错了,父皇不在,后宫嫔妃们还能有什么好吵的,都和气的很,往后这几个月估计都是关起殿门自己过自己的。" 朱标愣了一下随即也了然了,皇帝皇后不在这两位大家长不在,她们吵闹起来又能给谁看呢?吵闹无非是为了争夺利益,分配利益的人暂时不在自然是要难得的趁机休息休息了。 而且皇后不在由太子妃代掌凤印,无论怎么说她们也算是长辈,真沦落到让太子妃当着后宫众妃嫔的面训斥责罚,那脸面何存?传出去更是让宫内宫外的命妇们耻笑。 再者但凡有些脑子的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寻衅,皇后娘娘仁慈,对她们都是一视同仁公正处事,但在她不在的时候给太子妃惹事儿,那打得不是太子妃的脸面而是皇后娘娘的脸。 等皇后娘娘回来,她们自己且不说如何,但凡娘娘有一丝不满,她们在朝的亲族都会落个没下场,皇后娘娘在朝中内外的威仪,恐怕也仅在当今圣上之下了,太子都还差一些。 "那你为何不早些休息,都熬到这个时辰了。" 朱标收回被擦拭干净的腿脚躺入塌里,常洛华披散着墨发倚靠在自己夫君身上,伸手在朱标胸前画着圆圈道:"宫里太监们的四司八局和女官六局一司重新改制,具体的差事职属还没规范完全,臣妾想着在母后回宫前办妥。" "原来如此,这是得好好规划,明日叫礼部的官员帮着看看吧。" 夫妻俩都困倦了,伺候的宫女们轻手轻脚的盖灭灯烛,内寝殿很快就陷入了黑暗,清冷的月光透进,倒也不算漆黑一团。 ............ 第六百四十六章 商议 第二日一早,在往常已经开始上早朝的时辰,太子和太子妃才离榻梳洗更衣,多休息了近一个时辰总归是效果显著的。 朱标都想着往后便如此定下好了,君臣皆安,否则就依照老朱的作息习惯可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的,也不是人人都能睡个两三个时辰就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的。 简单的用过早膳之后,朱标就朝着奉天殿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了,沿途负手观看着清晨的皇宫,络绎不绝的宫女太监们在各处洒扫。 随着几声鸣鞭唱喝,朱标知晓朝臣们已经进入了奉天殿,这才提步从侧殿进入大殿之内,文武官员侧立两旁。 "太子殿下驾到!" 胡惟庸领着众朝臣拜倒行礼:"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万安!" 感受着整齐肃穆的氛围,朱标走到龙椅侧下方站定神色庄重的开口道:"卿等平身。" "诺。" 朱标转过身向龙椅躬身一礼以表恭敬奉上,然后又面对起身的群臣道:"圣驾北巡,本宫奉命暂领国朝政务,望卿等尽心辅佐,以维国体江山社稷之安宁。" "臣等敢不效死以报社稷!"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恭顺低头的臣子们,没有一人敢与储君对视,圣驾离京,这京城之上,便唯有一个太阳普照光明了。 如此,各部依次奏事,早朝如往常一般,并没有因皇帝离京而有什么絮乱,更没有哪个官员敢在这个时候给储君添堵。 放眼望去,虽有亲疏远近之分,但这满朝文武基本都有东宫的烙印,这也是朱元璋一直希望看到的局面,唯有如此权柄才可平稳的过度。 这次突然北巡虽有朝廷官员紧缺等因素,但也是朱元璋想要检验一下,这套方案的成效如何了,毕竟人有祸福旦兮,生死终归不由己身,壮年崩卒从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早朝结束的比较匆忙,因为太多政务需要在官署衙门处理,而不是在早朝上讨论,这天下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是繁琐事,急关社稷存亡的到底罕见。 朱标也注意到有御史或者吏部中书省的官员频频想要出列上奏,但都被身旁的同僚拦下,他们虽未出口,但朱标也能猜出是何事。 虽清楚,可这时候也只能装作没看见,刑部大牢的官员是要放,但还得等等,急也不能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不仅是关乎自己父皇的脸面,这么快这么迫切的放出他们,那不就更证明了朝廷一刻都离不开他们,如此一来往后是不是就可以胁众威逼君王就范了? 朱标已经想好,刑部大牢内关押着的官员不仅要认罪请罪,还要厉斥高启等故作清高的所谓文人雅士,并且纵然出狱品级也定是要削的。 甚至有些贪恋士林名声,冥顽不灵以为朝廷早晚得释放他们的蠢材,朱标要明正典刑以杀摄之群臣,这或许与老朱所想的不同。 朱标在外基本完美的金身或许也要沾染些许污点了,但他也早有觉悟了,早些年养望是因为名望在当今这个时代确实是有极大的影响力。 可如果就被这名望所限制住,那么以后又如何施展自己的抱负,自己父皇在的时候,这些严苛刑罚之令还可以由父皇担起,可等老朱百年之后,朱标还能指望谁?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雷霆更在雨露之前,否则点滴雨露如何能展现君威,这世上总归是畏威而不怀德之人多,敬贤思齐之人少。 朱标负手吩咐道:"既如此便退朝吧,望卿等各尽其职,凡有不决之事,先请胡相,再不决则到谨身殿寻本宫。" "诺,臣等恭送殿下。" 朱标点点头转身离去,等太子的身影远去,殿内的群臣才起身,武勋们自顾自的结伴离去,被关入刑部大牢的都是文臣,他们的活儿忙不过来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喝酒去。 平章政事赵延年快速的走到最前扶起面色有些苍白的胡惟庸一脸诚恳的说道:"胡相可要保重身体,圣驾北巡诸公身陷囹圄,臣下等可都仰赖着您了。" 胡惟庸咳嗽几声摇摇头道:"我等仰赖着的是太子殿下。" 一旁的陈佑宗笑道:"殿下英明神武,但这国朝政务何等之重,确实是离不得胡相辅佐,万望保重身体啊。" 胡惟庸比杨宪小几岁,但也是年近五旬的人了,这算时间多少大事,身为丞相如何不受操劳,一直是以汤药振奋精神。 客套几句后陈佑宗便领着一些官员离去了,胡惟庸则是被更多的官员簇拥着在后缓慢走着,中书省六部御史台甚至连都督府和翰林院的官员都有,可见胡惟庸的一系的人可不少。 中书右丞**开口道:"胡相操劳过度,我等亦是如此啊,夙兴夜寐靡有朝矣,也不知殿下到底何时才会释放刑部大牢内的同僚们。" 吏部左侍郎也是一脸苦相的接话道:"寅时才回府,弄的家宅不宁,如此焉可长久。" 刑部尚书叹道:"我昨日便同殿下说起过了,只是殿下态度冷淡,打发我回来同胡相商议,可见这几日是不得行了。" "这..." 胡惟庸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的抱怨,心中清楚这是他们的诉求,倒也不仅是因为政务的繁重,更是想借此机会卖个好。 "好了,刑部大牢那边有大理寺以及府军卫看管着,我等都不好随意前往探视,成康你再去好好劝劝,该请罪该认罪的都要尽快,我们都是为人臣子的,向君父低头有什么抹不开的。" 刑部尚书**阶应道:"回相爷的话,我昨日就去劝过了,大家伙自然没有什么抹不开的,只是有那么几位死要面皮的,叫嚣着无罪入狱何以认罪,非得等圣上赦免魏观高启等人,恢复科举取士才愿意出来。" 胡惟庸胡须微颤想骂出口但还是忍下来了,只是皱眉道:"那便不管他们,其余人的都收上来,明日早朝当众呈交给殿下。" 新任的御史中丞涂节跟在胡惟庸左侧道:"朝廷缺官没错,可缺的是几十上百个,甚至就算有如此缺口,这朝政我等辛劳一些还不是平稳运转呢,真耍倔脾气,恐怕是真要出不来了。" 兵刑左侍郎冷笑一声:"真当太子殿下不会杀人?殿下仁德那是同圣上比,这些年经殿下勾画死的人也不少了,尸首填满四五个刑部大牢绰绰有余。" 兵部尚书立刻厉声训斥:"慎言!太子殿下的事也是你能说的?" 兵部左侍郎的儿子女婿也都在刑部大牢关押着,虽有刑部的狱卒照顾,但那毕竟是不见天日的牢狱,听说其子患病后总不见好,恐怕是要落下病根儿了。 lingdiankanshu.com 一行人走得慢,但这晃晃悠悠也是出了承天门,各部官员向着胡惟庸行礼后便各自回归府衙了,他们的政务多着呢。 胡惟庸则是领着一干中书省的心腹回到了他的官署内,里面早有胡府的家丁在灶上热着汤药等候。 中书右丞**接过汤药吩咐道:"去门口看着,我等要同相爷商议要务。" 那家丁看了眼胡惟庸之后赶忙应诺,然后就推门出去看着了,**感受了一下汤药的温度便捧送到胡惟庸身前:"良药苦口利于病,相爷趁热服下吧。" ............ 第六百四十七章 赫斯之威 胡惟庸也没说什么,接过汤药轻微摇头吹了几下便一口饮尽,极苦的味道让其眉头微皱,不过很快便也平复下来。 兵部尚书开口道:"唐胜宗又来了一封信催促,胡相到底如何定夺,是将其调回京来还是放到北疆或者西南汤帅帐下?" 中书右丞**摇头道:"这不好办呀,此等事关武勋之事,向来都是圣上亦或者太子殿下做主,怎么突然下发给中书省处理了,恐怕是就是为了看看相爷的处置。" 工部侍郎抱怨道:"早就说过无需给他那么多的帮助,铸城墙本就慢活,如今这么快就完工了,圣上和殿下怎么可能看不出是有人刻意照顾。" "说的轻巧,那段时日上至国公候爷下至地方卫所将军,都来信希望相爷帮把手,让唐胜宗陆仲亨早日复爵,那么多淮西武勋将领求情,相爷怎么可能这点脸面都不卖。" baimengshu.com 胡惟庸叹了口气对着一旁默默无言的官员问道:"秉忠,恩师他老人家近来身体如何了?我这月余政务繁忙疏于去信问候,还要请你代为致歉了。" 李善长之弟,太仆寺卿李存义客气的应道:"都是一家人,相爷太客气了,兄长在老家安养身康体健并无所碍,朝廷近来如何兄长心中也清楚,昨日来信中还说起过让您保重。" 太仆寺掌掌车辂、厩牧之令,总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及诸监牧,总国之马政,籍京都坊监、畿甸牧地畜马之数,谨其饲养,察其治疗,考蕃息损耗之实,而定其赏罚焉,死则敛其尾、筋革入于官府。 品级虽仅是从三品,但也算位高权重,毕竟无论北疆还是西南用兵都少不得马匹,能坐上这个位置,必然是离不开武勋们的支持。 李存义本人才能不算出众,不过到底是李善长的亲弟弟,而且其长子李佑还娶了胡惟庸的女儿,所以李存义在朝中地位颇为超然。 俩人这简单的对话却让方才略微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他们这一系有李善长这个定海神针在就倒不了,唐胜宗陆仲亨虽有几个狐朋狗友,但影响力怎么可能跟李善长这等开国元勋功封王爵的巨头相比。 兵部尚书沉吟片刻建议道:"既如此就按着惯例奖赏提一级奖赏,再让唐胜宗率兵捕诸县反者以及山贼匪寇之流。" "只怕我们的**候不愿干这等小事。" "由不得他想不想干,要么就静候时机,要么就让他去找别人吧,我倒是想看看谁敢冒着圣意去为他出头,真当朝廷缺不得他一个候爷?真当我等怕了他?" "哎,赵兄不必如此气愤,他爵位被剥,其余老兄弟都在立功升爵,他有些心急也属平常,到底是一介匹夫之流,赵兄饱学鸿儒何必同他置气。" 胡惟庸喝了几口茶去了口中苦味开口道:"唐胜宗那边自有我去亲笔信解释,就按照滕尚书的意思,让他负责缉捕之事,此项看似小事,但也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过的事情,办好了由太子出面再好不过,圣上那边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是极,去年太子殿下钦命西平侯沐英以及蓝玉缉捕天下州府山贼水寇邪教党羽,可见殿下在乎此事,否则何须那两位亲自去做。" 随即又商议了一些事,众人才陆续散去,他们的官署衙门还有不知多少政务等着他们去处理呢,各个都是神情凝重的样子, 到最后胡惟庸亲自起身送了李存义几步,又说了几句家常话才相互道别,胡惟庸身后就只剩寥寥数位心腹了。 涂节突然叹道:"看似党坚势盛,实则人心各异,否则何愁大事不成。" 胡惟庸转头训斥道:"慎言!我等之大事,便是辅佐君王治国安民!" 几人回到堂内落座,陈宁手掌不断在椅子扶手处摩擦:"相爷,现在没有外人,时不我待啊,圣上北巡之机千载难逢,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束手待毙?" 陈宁为官治民手段酷烈,身上还有亲手打死儿子的旧帐,恶了朱元璋,若非胡惟庸庇佑,早就没命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才能同心同德。 "唐胜宗陆仲亨对剥官去爵,早就对圣上心怀怨望,不如暗中将他们叫回京城,我记得京营中有两卫原本就是他们带出来的。" 胡惟庸漠然开口道:"然后呢?那么点儿兵力恐怕没出京营就被镇压了,更何况唐胜宗陆仲亨对圣上心有怨望不假,但你若觉的他们敢造反可就想错了,你敢去信他们就敢拿着信去向圣上邀功取宠。" 胡惟庸叹息道:"别说区区唐胜宗陆仲亨,就算是徐帅常帅汤帅也不敢造圣上的反,圣上天性凉薄可共患难,难共富贵,你以为武勋们都没看出来?" "那几个候爵都不必多说,文臣之首的长沙王被迫辞官回乡安养,邀圣上参军的东瓯王被夺王爵在西北领兵拼杀,武勋之首的中山王在江南对士绅大开杀戒,与圣上结姻亲的开平王也奉召回京荣养了。" "你见他们有人敢说一句不满的话吗?他们手中还有几十万大军的时候都不敢造反,何况是现在了,这世上除了老天爷没人能打当今圣上。" 陈宁神色黯淡道:"那我等还在这说什么?各自回家等着圣上什么时候想杀我们了乖乖的引颈待戮就是了。" 中书右丞**沉声道:"起兵谋反不必再说,圣上治国如何暂且不提,但若论及领兵打仗那是举世无敌,朝中这些武勋早就被圣上训服了,平日仗着功劳叫几声的胆子还有,可谈起对圣上拔刀恐怕自己的苦胆都会先被吓破了。" 胡惟庸定下基调:"我等不是要谋反,只是要一条活路,要让圣上无暇顾及朝政,要让离不开我们的辅佐,而且圣上早年兵戈铁马受创颇多,这些年又劳于政务,人有竟时天不假年..."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方才陈宁说的话差点没把他们吓死,都有人心中打定主意,出去就奔太子殿下处去告发。 他们是胡惟庸的心腹不假,可图的是荣华富贵,不是株连九族凌迟处死,幸好丞相清醒,没有听陈宁这个疯子的话,英烈伟岸的开国之君岂是他们能搬倒的。 陈宁感受着一旁同僚们怪异的目光忍不住哼了一声,可他心中其实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自己都不知道方才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是疯了。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圣上的身影,那眉眼间流露出的威严让他的心差点儿骤停,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处在朱元璋的对立面,因为这基本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人物。 谁都知道当今皇后以及太子是皇帝的软肋,可那也是皇帝的制约,没有人敢想象如果这锐不可当的绝世杀伐之剑没有了柔和的剑鞘,该是怎么样的血腥酷烈。 堂内无言甚久,所有人都在缓和心绪,能有资格坐在这儿的无一例外都是人杰,在天下的权力中枢都有资格出言谏政的朝廷大员,可依旧是如此, 或者说越是离当今圣上越近就越是会了解他的恐怖之处,越是无知者才会敢于造反,就如江南那些起义的乌合之众。 他们只知道当今不过是个托钵行乞的乞儿出身,却忘了一介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举目无亲的乞儿征战十六载即登天子位是何其恐怖的一件事了。 ......... 第六百四十八章 慎重再三 沉默片刻后涂节开口道:"此等良机稍纵即逝,往后未必再有,造反不可,但将水搅浑却是可以,不知诸兄以为然否?"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应是,造反的胆子他们是没有,但在暗中耍些手段的胆子还是有的,当今君威太甚,他们这些文臣简直不如猪狗,对皇帝的怨望自然是有的。 "起码要让圣上将目光挪到别的地方上去,否则我等早晚是要被逼上绝路的。" 而且都到了这一步,什么都不做也确实不合适,皇帝想要将天下所有的权柄归于己身,那样置他们这些官员于何地? 文臣匡扶君王治天下,何谓匡扶?不是俯首贴耳唯命是从,而是匡正扶持引导君王走向正途,如今看来圣上一味的打压臣子收纳权柄于一身,可却忘了不是每一位君王都有这个能力驾驭。 胡惟庸看着众人的态度心中稍安,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能凑到他的麾下,自然也都是野心勃勃之人,也都对如今的朝局不满。 当今圣上苛待士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前些年刚刚开国的时候倒也还好,如今则是愈演愈烈之势,谁都怕屠刀下次就砍到自家头上。 中书右丞**道:"需慎重再三方可,否则一旦被圣上察觉一切皆休。" 堂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朝堂上如今就这么些个人,而且还有通政使司陈佑宗等人在旁看着,不好动什么手脚,何况朝堂上闹的再大也不过是多些人被关入刑部大牢的事情。 或许能让太子殿下头疼,但对北巡的圣上而言不值一提,更不会因此耽搁行程,这些人很快就不约而同的将心思放到了京营上。 徐帅南下常帅未归,其余国公也都在外镇守,东宫心腹侯爵也都领了差事分散在州府各地,圣上北巡还将最精锐的一部分将领士卒带走了... 当然,看似京营是虚弱了,但其实京营的根本没有动,二十余万百战精锐,只要有兵部以及五军都督府的调遣即可发挥相应的战力,谁也无法撼动京城的安威。 但群龙无首也是事实,太子自然是有威望统御京营的,毕竟是北伐大胜封狼居胥的天策上将军,可太子是到底还要顾着朝局,不可能无缘无故去京营镇守。 这也就有了空隙,中书省以及五军都督府内可是有调遣兵牌的,没了国公以上的武勋坐镇,京营现在的那些将领绝不敢贸然违抗军令。 陈宁看着胡惟庸道:"记得相爷生辰之日,京营可有不少将领前来贺寿过。" 不等胡惟庸说话,中书右丞**便接话道:"不可,这等事一丝一毫都不可牵扯到相爷身上,圣上震怒时可不会讲道理。" 涂节低声道:"明面上来贺寿的不过是泛泛之交,他们怎么敢做这等事。" 几人默默将目光投向胡惟庸,他们是不信胡惟庸在京营没有暗中扶持几个武勋将领,公候这一等的或许没有,但护军轻车都尉骑都尉这等的必然有。 到底也是把持兵部数年的丞相了,有心之下怎么可能不扶持几个,平日里京营有国公王爷坐镇,这些人也没什么用处,但这等时候可不就有用了。 有些心怀顾虑的忍不住开口道:"到底要做到何等地步,可别闹的不可收拾了。"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涂节沉声道:"自然是有分寸的,真要造反也没人答应,只要涉及京营以及太子殿下,哪怕是没出什么事,圣上也必然是要回返,京营内的武勋们都要受怀疑,到那时我等即可作壁上观了。" "没错,武勋们看了我等这么久的笑话,也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下圣上的酷烈无情了,而且真要对付武勋,圣上也得依仗我等文臣的力量。" ......... "爷,**娣送来了五香糕水晶角儿和冰雪冷元子,您要不要见一见?" 朱标眉头微皱训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能私见嫔妾,让她回去。" 刘瑾干脆利落的应诺退了出去,看样子是早有预料,小心翼翼的推开大门对着神色关切的李嫣陪笑道:"爷让您先回去,这谨身殿往来的都是外臣,实在不好留您在此。" 李嫣性子是骄纵了一些,但怎么也是李善长的女儿,怎么可能想不到自家男人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我自知是不该来此的,殿下不见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听说殿下这一日来只是用了些早膳,这身子如何撑得住,刘瑾你在旁伺候多劝劝,这些糕点都是我亲手做的,你留下找机会奉给殿下吃。" 李嫣嘴里对刘瑾吩咐着,可眼睛却是牢牢的粘在谨身殿的大门上,仿佛可以透过厚厚的大门看见里面那道身影一般。 刘瑾接过食盒柔声劝道:"奴婢明白,请良娣放心,这时候风大,您先回去吧。" 明明因为李嫣的要求导致自己被训斥了,但刘瑾对李嫣依旧很恭敬,不是因为她出身高贵,对他这等阉人而言,外臣地位在高也与他无关,只是因为感同身受,殿下不吃饭他也是心疼的很。 李嫣也不在说什么,深深的再看了一眼后就转身离去了,刘瑾弯着腰等她远去才又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生怕弄出声响打乱自家殿下的思绪。 殿内伺候的小太监缓步迎上来接过食盒,刘瑾轻声问道:"茶水换过了?" "回干...公公的话,换过了" 刘瑾自回来便不许这些小太监管自己叫干爹干爷了,有事就叫公公便可,愿意的也可直呼大名刘瑾。 那小太监小声问道:"这**娣送来的点心是否还要奴婢们先试一试?" 刘瑾眉头微皱:"为什么不试!这等事还需要再问一遍?记着,殿下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诺。" 等试毒的太监依次品尝过点心后,刘瑾又等了片刻才将点心摆盘端着走了出去,轻轻的放在了伏案批阅奏章的朱标身旁,然后也不退下就这么躬身弯腰候着。 朱标批阅完手中这一份后才抬头道:"没瞧见本宫多忙?有这功夫候着还不如去研磨伺候。" "爷先吃着,奴婢这就研磨,不耽误。" 朱标放下笔拍了拍手捻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五香糕咬了一口,刘瑾喜笑颜开挺起腰杆在旁研起墨来:"这五香糕奴婢也会做,只是做的没有**娣这么色香味俱全。" 朱标笑道:"你还有这本事呢,说说是怎么做的?" 刘瑾回道:"上白糯米和粳米二八分,芡实干一分,人参、白术、茯苓、砂仁总一分,磨极细筛过,用白砂糖滚汤拌匀,上甑蒸熟便可。" "这白术、茯苓、芡实、人参、砂仁等五种配料均有健脾、补胃益气之效,爷是该多用些才好。" 朱标尝着味道口感都有些像滋粑,味道也还不错,只是稍有些甜腻,可能是热的缘故吧,不知凉下来会不会更好吃些。 "皇子公主们都在做什么?" 刘瑾收敛笑意回道:"晋王殿下去了御马监跑马骑射,地里的活儿都交给了贴身的太监去干,五殿下这时候应该还在太医院,长公主和小公主殿下都在太子妃身边,其余的殿下们都正常上学。" 五殿下自然就是朱橚,虽然他要受封吴王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但到底还没正式赐封,所以还是五殿下,长公主只有一个,至于小公主宫里倒是不少,但刘瑾口中的自然只有朱标的胞妹朱露了。" ............ 第六百四十九章 炙热 "爷,奴婢是否派人去将晋王殿下叫回来?" 朱标漠然道:"罢了,老二心里憋闷,去跑跑马也好。" 同样是一起册封为王的兄弟,老三在山西赈灾镇的功成名就,不仅是地方官员帮着上奏请功,就连向来苛刻的御史们都赞不绝口。 老四奉旨去了西南汤帅帐下,等将来平定贵州收复云南后,以汤和的性子肯定将大功相让,到时候老四也就稳了。 现在就连老五都要册封吴王了,还领了协领太医院编著医药大典的差事,办的好了青史留名,可见其有多受父皇以及大哥的信重。 这凡事就怕对比,若都是不成器的样子也就罢了,偏偏就将老二一人剩下了,以他的脾性定是要更加自暴自弃了。 朱标心中对朱樉的想法了然,毕竟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只是难免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多大的人了,这点儿城府气度都没有,让人如何敢委以要务,到时候真办坏了也不可能要他的命,既如此何必用他。 刘瑾应了一声诺,若殿下这时候还叫晋王殿下回来教训一顿,反而还是好事,证明殿下起码还在关注,对晋王还有期望,如此不管不顾却是证明了不在乎。 一个不受皇帝待见,还不被太子储君在意的皇子,注定了将来无甚作为,不过也说不定因此能安享富贵也说不定,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谁知道呢。 朱标拍拍手饮尽一口茶化解口中的甜腻,刘瑾见状也利索的将碗碟糕点撤下,不敢在耽搁自家殿下的政务。 朱标继续伏案全神贯注的批阅起来,这谨身殿的位置也不是这么好坐的,天下如此之多的军政要务都需要过目,偷懒自然是容易的,只是权柄外移也是必然的。 这世上哪有好当的甩手掌柜啊,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如此,光享受不承担付出多好,只是除非是伟力可以归于己身的世界,否则时局变动谁可预料,唐玄宗前车之鉴远矣? 人心似水唯智汲之,朱标越是准备让胡惟庸掌权,他就越是要提前筹备好,预防一切突发状况发生时,他可即时夺回权柄,否则养虎自啮岂不成了千古笑柄。 "宫内是何军当职?" 刘瑾端来新茶道:"回爷的话,是金吾前卫羽林左卫和府军右卫当值,亲军都尉府负责值守端门和午门的防务。" "去传本宫的谕令,调虎贲前卫换防端门午门,亲军都尉府士卒久疏操练,着蒋瓛带去京营演练军阵以卫宫城。" "诺。" 宫内的近卫军到京营操练是属于平常事,圣上在时就多次让府军卫虎贲卫前往京营由中山王徐达操练,如今轮到亲军都尉府也不是什么特别意外的事情。 刘瑾应诺后寻出一张白纸从书案上恭敬的捧起太子宝印加盖,然后奉送到太子殿下面前过目,朱标扫了一眼后就在其下挥笔写下奉行二字。 刘瑾在宫中的地位勿用多言,很多时候他都可直接代表朱标的意志,但涉及到宫内的防务调遣就不行了,必须要有朱标的印玺加盖证明才可,否则那些天子亲军可不会顺从。 朱标的心神重回到眼前的奏章上,大都督府奏报地方卫所故军之妻在营守节者众不知该如何安置。 朱标沉思片刻也只能批复,故军之妻在营守节及愿还乡者,倍与优给冬寒棉衣食粮薪炭,其欲改嫁依亲者听任之。 常州府吕城巡检司盘获民无路引者送法司论罪,问之其人以祖母病笃远出求医急故无验,朱标批复人情可矜勿罪,释之。 台州卫兵出海捕倭获倭夷七十四人,船二艘追还被掠男女四人,朱标谕兵部予以嘉奖。 兵部奏以军中将校公田之事,朱标谕凡指挥没于战阵者皆赐公田奉养家小,卒于家者不与,无子而有兄弟同居者亦如之,非同居者不与。 礼部上奏弹劾通政使陈佑宗中书右丞**轻车都尉王宁昭勇将军代远图等奠于至圣先师孔子时不礼敬陪祭。 朱标批复陈佑宗等学圣人之道而不陪祀使勿学者何以劝,既不预祭而享其胙于礼,可乎其武人不知理道者皆不足责命,陈佑宗陈宁等官员停俸一月。 太原卫指挥使奏报,右卫千户冯铭押送兵粮时为故元将普贤奴等所设伏,千户冯铭率五十卒奋起还击,破敌斩其党羽百二十人生擒二十四人获印二马十四匹,请彰其功。 朱标批复着兵部大都督府议赏,着升任千户冯铭为上直卫千军指挥佥事,赐御马监御马一匹。 刑部尚书奏报刑部大牢内有多位官员幡然醒悟,不饮不食自罚以求心安,但恳圣心光照宽免其罪...... ......... 夜入三更乌云掩月北风飒飒,朱标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在一众太监们的簇拥下回到了东宫,迟疑片刻还是选择了到李嫣处安寝。 东宫虽然一直在扩建,不过目前来说也不算太大,很快就到了李嫣的寝殿,到底只是在常洛华一人之下的良娣,离着承乾宫也不远。 "殿下。" 轻柔但包含着赤诚的声音响起,飘摇不定的灯火照耀下可见一到婀娜的身影矗立在殿前,身上的衣衫单薄,身后的宫女们一脸焦急却又不敢多言。 畅想中文网 朱标走到跟前她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眼眸反射着朱标身旁的宫灯之光,亮晶晶的就仿佛昨夜那璀璨的星辰。 朱标本有许多责怪的话要说出口,可突然又说不出口了,只能无奈的拉过她往殿内走去,嘴角不知不觉间微微上挑了起来。 刘瑾默默的停下来脚步眼含笑意弯腰恭送,等殿门关上他才转身带着两个小太监朝着自己的住所回返,得赶紧睡下明日还要伺候呢。 "殿下,臣妾做的糕点好吃么?殿下还吃得惯吗?" "往后不准再去送了,若是在文华殿自可由着你,谨身殿岂是你可以胡闹的。" 朱标向来训人也不会摆出一幅严厉的姿态,但任何人都反而更敬畏三分唯唯诺诺,唯有李嫣仰着脸依旧追问着自己做的糕点合不合朱标的心意。 俩人在床榻上坐下,被褥有些杂乱可见李嫣方才已经是睡下了,除了好闻且熟悉的香气外,还隐隐有股药味。 "好吃。" 李嫣眼睛一亮,欢欣雀跃的表情刚要浮现就吃痛的娇哼一声,朱标收回手哼道:"跪了几个时辰?" 李嫣轻轻揉着膝盖委屈道:"一个。" "就该让你再多跪一个时辰,谁都知道谨身殿不是谈儿女私情的地方,偏偏只有你去送糕点,而且还是亲自去的,这若是父皇在且有你好果子吃。" "臣妾知道错了,太子妃也都已经责罚过了,殿下就不要再生臣妾的气了。" 朱标无奈的看着埋头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女人,李嫣的爱太炙热,朱标自是不怕,只是担心她会害了自己。 就如这件事,太子妃责罚她自是应当的,谨身殿除了马皇后外谁敢去,后宫东宫这么多的女人谁不晓得送些糕点菜食可以讨欢心,可平日谁敢去送。 马皇后特殊不是因为她是皇后,反而因为是她,所以皇后才会如此特殊,满朝文武下至黎民无不心悦诚服,否则女子岂堪沾染国朝中枢之机。 ............ 第六百五十章 宫阙内事 天家无私事,朱标都不用想,明日早朝定会有御史上奏弹劾李嫣失礼失仪,当然倒也不会有闹得有多大,毕竟李嫣是太子宠爱的嫔妾,而且背后还有李善长胡惟庸,可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这里面也难免有常系的武勋官员煽风点火,毕竟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太子妃的地位虽然稳固,可这里面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就算是未雨绸缪也好,总归有机会就打压一下目前东宫内唯一能对太子妃产生些许威胁的李家女总是没错的,反正也是闲着。 俩人解衣入榻,被褥里面有带着余香的温热,朱标在谨身殿僵坐了一天的身子骨也终于难得的放松了下来。 "这些天安分些,挑个清爽日子,本宫带你们去紫金山踏青,你在京中若有什么闺阁好友也可叫上,难得热闹一下。" 李嫣眉开眼笑,紫金山踏青这是大家都知晓的,可到如今也只是听说太子妃曾给些好友发了帖子,可还没听过其余人有这个体面。 李嫣的笑容还没持续多久便打住了,有些迟疑的打量了朱标一眼嗔道:"臣妾的好友在京的也不多了,而且都已成婚,殿下要是打算亲自选几个称心如意的可别指望臣妾。" 朱标无奈道:"你可别凭空污蔑本宫的清誉,既成家室便让她们将夫婿也带上,这下你可安心了吧?" 李嫣这才心满意足地靠在朱标怀里,她可不想和好友分享自己的男人,真若可以的话她其实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朱标被其撩拨的有些动欲,但还是克制了下来,这般心神俱疲数日了,夜里若是还纵欲无度,必伤根本,将息养身为上啊。 李嫣自是想要亲热的,毕竟东宫都有三个女子怀孕了,常洛华暖玉便也罢了,毕竟早她一步,可那高丽女子竟也比她早怀子嗣,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李嫣到底还是心疼朱标的身体的,调整好位置后便也不再撒娇乖乖闭上了眼睛,粉嫩的唇角微微上扬,可料今晚应是能做个好梦。 bqgxsydw.com .........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万安!" "众卿免礼平身。" 简单的礼仪过后就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早朝,朱标发现后面几个武勋将领一幅没醒酒的模样,可见老朱不在他们有多放松开心,好在没开心过头,若是在早朝御前失仪朱标非得狠狠的仗责他们一顿不可。 文官们的状态就很统一了,面色萎黄双目无神,若不是站着他们恐怕就要睡过去了,这还是朱标推迟了半个时辰的早朝了。 翰林院国子监的倒还稍好一些,中书省以及六部官员恐怕近来夜夜也就睡个两三个时辰,他们年纪也大都不小了,确实有些难为他们了。 等礼部尚书奏禀完朱标对御阶下的刘瑾吩咐道:"去搬几个椅凳来,让宋师胡相张御史坐下歇一会吧。" 几人自是赶忙打起精神推辞,宋濂道:"本朝自开国以来便没有臣子在奉天殿坐下的先例,臣等微薄德浅之人,万不敢为天下先。" 老子曾言吾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 胡惟庸也是拜道:"储君在上尚且肃立,臣下等为人臣子者,焉敢泰然落座,万请殿下顾念之。" 一番对奏后几人还是站着,不过文官所属们都精神了不少,而且脸上也有了些振奋之意,太子殿下仁德,他们终归是有盼头了。 早朝很快就到了尾声,朝廷官员短缺也就意味着权力更加集中在剩余的官员手中,如此一来倒也少了许多推诿搪塞之事,效率被迫提高。 只是结束前御史大夫赵立言还是出列弹劾了李嫣昨日之举,这倒也在朱标的预料之内,只是他不仅要求朱标惩戒良娣李嫣以正宫闱之风,更是要追究其父李善长教女无方之罪。 这自然惹得许多人的不满,李善长门生故吏遍布朝中,武勋也有不少承蒙他的恩惠,自然是觉得张光烈是在小题大做没事找事,反过来开始弹劾赵立言公报私仇。 "微臣是洪武四年入京为官,未曾见过长沙王一面,何谈公报私仇之说,恳请殿下明鉴,臣唯有一片公心向明。" 中书省平章政事赵延年冷笑道:"本就是宫闱琐事,殿下或是太子妃自行处理便可,何须赵御史当朝发作,这岂非是要让殿下难堪?" 中书右丞**出列道:"听闻赵御史昔年曾在开平王帐下任幕僚,这莫非是要挑拨我大明两大王爵之间的矛盾,殿下,此贼其心可诛!" 御史大夫张光烈目光冷冽的扫了一眼赵立言但还是出列道:"殿下,臣以为御史奏事只要确有其事便不该治罪,这也是圣上设立御史台的本意,赵御史其言或有偏薄之处,但**娣有过错也属实情,恳请殿下明鉴。" 朱标的目光落到胡惟庸身上:"胡相以为呢?" 胡惟庸虚弱的咳嗽几声拜道:"臣以为此事该由皇后娘娘做主,娘娘凤驾随同圣上北巡,离宫前已将凤印及协管六宫之事宜委托于太子妃殿下,既如此便该当由太子妃处置作为妥当。" 朱标满意的点头道:"胡相所言甚是,昨日太子妃便以责罚**娣跪于承乾宫前,并责其誉写女诫以思悔过,太子妃温良恭俭不负父皇母后所信重,本宫得此贤内亦是宗族社稷之福。" 此言一出本来还想趁机继续闹事的常系官员各个心满意足,再看看**等人吃瘪的神情也就见好就收了,图的不就是让李家女没机会压过太子妃么。 太子殿下这话不仅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连圣上以及皇后都拉上了,当着满朝文武再次为太子妃背书,可见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废立之举了。 不少李善长的门生故吏在心底叹息,失去了权位的李相终究是比不过常帅,可率十万兵纵横天下,统帅京营的常十万便是太子殿下未来顺利克继大统的基石了。 看着下方众人的神情变化朱标也很满意,他从始至终都还没动过换妃的念头,常洛华虽没有李嫣那么爱他,但却是刚刚好。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处在那般的高位之上需要冷静克制的头脑,情爱是生活的调剂而非必要需求,朱标并不需要多爱他的女人,可他一定需要一个人聪慧的女人为他提供臂助帮他治理后宫平衡前朝。 而且这个时候,他也确实需要一个相对放心的无敌统帅坐镇京营,虽然人心莫测,可常遇春都到了这份上,女儿地位稳固,两个外孙是朱家目前唯二的嫡系血脉,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若是这般还要夺权篡位,其从法理上就站不住脚,何况常遇春昔年治军酷烈,曾有**杀俘之举,名声在外并不算好,难服天下。 而且朱标是依仗常遇春制衡在外的武勋们,可相对而言,徐达汤和冯胜等人也是在帮他制衡常遇春,而且还有宫内禁军作为防备。 所以常遇春除非疯了决心要玉石俱焚将这大好江山便宜外人也不肯流传给自己的外孙,否则没道理会反,这也是朱标今日为何要刻意为常洛华背书的原因。 ............ 第六百五十一章 光烈 这次朱标特意没有留人,文武百官败退而去,有两两三三结伴而行者交辞之中所言具是惜福养身延年之道,家境殷厚者还大方的邀请同僚好友一起尝尝家仆熬煮一夜所制的药膳。 御史们不屑的瞥了那些高谈阔论者一眼,御史多为清贫出身,早上能有口粥水喝便是不错了,哪里用得了什么加了人参鹿茸的名贵药膳。 只能靠着胸中这一口浩然正气了,不过难免有些不平,心中想着得想办法参他们一本,就不信他们这饮用上就没有一点民脂民膏。 刚刚弹劾了李嫣的赵立言追上御史的队伍,凑到为首的张光烈身前拱手道:"多谢承阳兄殿前开口相助。" 张光烈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应话的意思,而一旁的陈姓御史对赵立言讽刺道:"昨夜我等便商量过了,**娣之事实非紧要,不过是殿下后宅事,若在平日你赵兄想要弹劾便也弹劾了,可为何非得在这朝中紧要时弹劾,还刻意把李相牵扯上,到底是受了何人的指点呢?" 在后面的一位御史也是接话道:"纵是常帅即将归来,你想攀附开平王府,但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些,赵兄是受不了我等御史的清贫了么?" 赵立言没有理会那俩人只是对张光烈道:"承阳兄也认为我是这样的人?若非御史言官之责,我又何必干这等得罪太子胡相的事,难不成开平王还能大过太子殿下不成?" 张光烈冷漠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也从未说过你今日弹劾错了,否则方才也不会开口,只是你最好真的是一心为公,身为御史莫要身陷党争,否则前车之鉴也不少,好自为之吧。" 话至此也就没什么好在说的了,赵立言放慢脚步看着其余同僚快步远去,自己有些形单影只的落在了最后。 御史们一行出了承天门过了外五龙桥,那陈姓御史开口道:"听闻大理寺卿阎东来已经上奏请辞大理寺卿之职了,殿下已经准许,不知要由何人接任。" 张光烈目光平直的看向他道:"不必试探,通政使推荐了我,若殿下准许那应该便是由我接任。" 陈御史也不在客套:"那兄长是如何打算的,大理寺卿职责重大,江南如今又是这般情况,圣上北巡也定是要抓出一批贪官污吏,御史已经是得罪人的活了,这大理寺卿更甚啊。" "没什么好打算的,只要圣上殿下的谕令没有错,推行政策于国于民有利,那么便伏首效命鞠躬尽瘁,至于其他不在我的思虑之中。" 张光烈身后的御史们听得此言各个投以敬佩的目光,有学识、通达治,器识远大,学问赅博内存忠厚之心,外振正直之气,御史之根骨。 他们排斥赵立言不是因为他弹劾李嫣,而是因为他把李善长牵扯了进来,是想把一件小事扩大为常系同**的对抗,这在如今政局不算平稳的时候属于居心不良。 李善长回乡后已经是娶了四房妾室,甚至还收了地方官员的一些孝敬,这种刻意自污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御史台平时也没少弹劾他,所以更清楚李家是绝对没有支持女儿挑战太子妃的意图。 ......... 朱标在谨身殿看着行刑部大牢那边送来的悔罪奏章,其中有情真意切认真悔罪的,也有敷衍了事的,甚至还有借着悔罪的名头继续劝阻江南案的。 朱标看过后便甩手将奏章都给一旁等候的刘瑾,江南押运来的钦犯都已经到了京城,关押在城北几处地方,由刑部以及兵马司负责看管。 除了地方送来的罪状明目还有亲军都尉府整理的资料,朱标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细看的,便由刘瑾看过,主要是看这些人的人脉关系,与刑部大牢内的那些官员有什么联系。 无论是刑部大牢内的官员或是江南押运来的这些书生士子肯定是要特赦释放的,不过也必然是要跳出一些明正典刑杀鸡儆猴,否则何以证明天恩浩荡。 一个不杀不会被认为是仁厚,只会显得软弱,显得朝廷既离不开他们这些官员,也不敢得罪江南士绅,江南案虎头蛇尾沦为一个笑柄。 人就是如此,越是有惊无险就越是得意忘形,越是死里逃生就越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朱标怎么可能连棒子都不打就急着给他们甜枣吃。 刘瑾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且同官员还是江南的士绅都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做这等事再合适不过,朱标也比较放心。 只是稍有些担心刘瑾或许会疏忽,毕竟不是专业的,若是阎东来没患病就好了,念及此便吩咐道:"吩咐张太医从内帤取出几件滋补的宝药送去阎府。" 守在门口的赵淮安赶忙应了一声,他洒扫了几个月的宫道也终于被调了回来,其实朱标当初本来也是打算扶持他压制一下刘瑾那帮干儿,没想到其不争气,最后都快混成刘瑾最信任的干儿子了。 对于此朱标也很无奈,也不知是怪刘瑾跟他学的屈人有方还是怪赵淮安太过无志,不过什么人有什么样的用法,本分老实的人留着贴身伺候也好。 朱标翻看着奏章同时思虑还在方才的早朝上,有人弹劾李嫣不奇怪,可还要将李善长牵扯进来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常系的人在不长脑子也不至于如此。 难不成是贼喊捉贼,那个赵立言是胡惟庸人,想要再狠心榨一榨他老师的老底儿?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李善长痛快的放权回乡,还给朱标留下一批得力的人,不得不说无论是老朱还是他都承这个情分。 所以李善长再怎么老朱也只是责令改正,惩办的也都是那些敢献上孝敬的地方官员,李善长经营后方这多年,其影响力远不是胡惟庸能比的。 只不过有些太浅陋了,朱标感觉也不像是胡惟庸能安排的事情,明明有的是更好的办法,而且李嫣这点事儿还不至于让李善长动老底儿。 朱标默默记住了赵立言这个人,随即也就不再多想了,如果什么都要想个透彻,那他也就什么都别做了,身居高位,稳坐***便是,想越龙门的自然不会安分,早晚跳出水面。 往后几日便是如此,早朝结束后便一头扎进谨身殿,下午时传唤各部官员开小会议政,夜夜过了子时才能回东宫安寝。 这般操心劳力也让朱标不得不也加入了日日进补药膳的行列之中,朱标到底还是比自家父皇大方些,吩咐太医们熬煮药膳往各部衙门都送了些,可别真让那些清贫的官员累死了。 朱标也抽空召见了下张光烈,交谈过后便可知人如其名,对这样的臣子朱标自然是喜爱的,虽然性子固执了一些,但其人品方面却是不用担心了。 相比任大理寺卿可能御史中丞更为合适一些,但谁叫现在就缺大理寺卿呢,只能先让他顶上去了,否则短时间内挑出一个合适的也难。 大理寺卿就位后三法司也就开始对刑部大牢内的官员以及江南押送来钦犯们新一轮的审讯,其结果让许多人瞠目结舌,他们本以为圣上离京北巡是变相的服软,想将此事交到太子殿下手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xiaoshutingapp.com ............ 第六百五十二章 事毕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原本以为的过场竟演变至如此程度,两名三品大员谪贬蜀州,其余官员更不必多说,江南的钦犯亦有二十余被判斩立决,举家流放辽东之户过百。 如此自然也是惹得朝野震动,对太子储君的抱怨显现,不过到底还是要比圣上举刀时要好上不少,谁也不想在这等时候试试太子殿下还能不能更狠心一些。 宋濂等东宫臣属也是赶忙在朝野发声,加之没涉案的官员们也实在受不了如此繁重的政务,两相配合之下,此事也就尽快翻篇了。 从刑部大牢内释放的官员没被贬到地方的便毕竟是多数,朱标谕令其各归其职戴罪立功,如此一来京官也就又充盈了起来,再从地方破格提拔一些官员补缺也就可以了。 正好那些被贬的京官也需要地方腾出位置,至于江南押运来的其余钦犯,朱标予以特赦,只是但凡有才学之士,必需服从吏部调遣为国效力。 吏部会组织考核,才能出众者补为八九品官员,才学出众者入国子监任助教,才学平平者入国子监学习,以此为天恩浩荡。 朱标软硬兼用,对被判重刑流放的官员士绅以及其亲朋而言自然怨愤无比,但对那些有惊无险的官员或者士子来说就是天大的仁德了,到底还是要看自身的利弊所得,旁人死活与我何干。 “哎,此事不该由殿下出面,纵是想要彰显朝廷雷霆之威,也该是让圣上下令胡相宣告,殿下再从中求情,如此万众仰赖于殿下之恩德。” 朱标亲自接过刘瑾递过来的茶水送到老夫子身前:“君子当正其衣冠,摄其威仪,养望养望,若是弟子终被这虚名所困岂不误矣?” 宋濂接过茶水抿了一口道:“非是让殿下困于虚名,只是该用于更重之处,不过好在朝野稍有怨望,但还是有更多人得赖殿下活命,雷霆震震雨露时澍,总归是善事。” 朱标早些年比较重视名望,毕竟那时候他能做的事情也不多,手底下也没多少权柄以及心腹,养才储望成本低收益大,自然是何乐而不为,有些固有印象一旦定下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了。 爱阅书香 朱标这一路如此顺遂,绝大多数的功劳自然是得归功于自己父皇的扶持,其余的便是他展现出的才能以及养成的名望所带来的。 一个愚蠢秉性暴虐不能服众的太子,哪怕是有皇帝的宠爱也很难登上龙椅,政治总归是离不开妥协的。 就如这次的江南案,这也就是因为是太祖皇帝开国年间,否则哪个皇帝敢做到如此地步,逼的地方造反不断,又关押一大批中枢官员。 若是别人恐怕早就迫不得已下罪己诏投子认输亦或是在官僚士绅集团的默认中被旁系皇族夺走江山权柄了。 千万千万不要以为所有皇帝都是口含天宪,一言可决天下事的伟岸帝王人间至尊,其实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才是常态。 而且纵然是开国之君,他手中的权柄也是会不断递减的,皇帝到底也还是人,而非神明,衰老病痛都会损伤其威,到最后威严不足以镇世的时候,各路狐鼠蛇狼也就跳出来了。 如果朱标真的是个无才无德之人,不说老朱会不会改变自己立嫡立长的心意,纵使铁了心传位于他,恐怕早晚也会有祸患。 就如历史上朱允炆若是天资璀璨有人主之像,那么老朱又何必在晚年掀起大狱杀尽蓝玉等一干武勋,如果蓝玉等一干武勋不死,那么朱棣又凭什么以一地之力抗天下之力? 朱标储才养望为的事证明自己,向自己父皇向武勋将领向官僚士绅向黎民百姓,只要有心便可了解到,当今太子有人主之像。 事实上证明也确有其效,自己父皇最自傲的便是培养出了个如此出众的儿子,这些年来又有多少武勋将领以及陈佑宗阎东来等文官向他聚拢过来,有多少人通过方方面面的关系网渴求能早点为朱标表忠效命。 到了如今这步,朱标其实已经不需要在刻意维护自己的名望了,那些已经投效到他门下的自然而然的就会拼命维护他,绝不容许任何人诋毁,任何诋毁朱标的都无异于是他们的生死仇寇。 也就是说朱标的基本盘已经稳了,这时候他到底如何其实也就不重要了,江南案也不是没有涉及到陈佑宗家,陈家也有几个旁枝子弟被押送入京,可陈佑宗从未开口求过情。 朱标到上位落座后开口道:“士林风评那边老师便不必再管了,由得师兄师弟们去吧,倒是国子监那边需要您去做主了。” 宋濂默默点头,以他在士林文坛的身份地位,确实也不好去同一帮小辈去争闹,高启等人一死,文坛泰斗倒是只剩下他和刘伯温了。 “请老师回来时,本是打算让您领工部尚书,只是如今科举暂时停罢,国子监不断扩张,如今又要将江南这些士子书生也都送进去,没有您是不成了。” 宋濂起身行礼道:“老臣谨奉殿下谕令。” 朱标起身虚扶,刘瑾赶忙去赴宋濂坐下,自圣驾离京这么久,丞相和六部尚书以及武勋候爷们也没少奉召来谨身殿,可到如今也只有这老夫子才有体面落座喝茶。 师徒俩坐下后朱标手中摩擦着玉佩道:“国子监祭酒从四品之职,倒是有些委屈老师了,等老师上任后本宫在将祭酒提为正三品吧,如此德位相配。” 宋濂摆手道:“切莫如此,教书育人先圣之道,何图官位高低。” 朱标笑笑也没应话,其实要提国子监的官位倒也不全是为了老夫子,原先国子监只不过是从仕的一条渠道,主流还是在科举那边。 那时国子监祭酒自然也不算什么重要显赫的官位了,而如今科举停罢,被地方官员举荐或者被朝廷征辟入仕的条件极为苛刻,国子监成了绝大多数人入仕为官唯一的道路。 国子监的地位自然是得跟着水涨船高,这几日来朱标就批阅了不少想要调职去国子监的官员奏章,尤其是那些暂时没有实权的副职官员们,迫切的很。 这个时代师傅名份极重,能到国子监教书,那么往后自己的徒子徒孙必然是分布天下各州府为官任职,谁人不想将来自己多些信得过的臂助呢。 又想谈了好一会儿朱标才起身送老夫子出宫离去,自刑部大牢的官员们被释放出狱待罪留官后,都是勤奋的很,这也让辛苦了好一阵子的朱标胡惟庸等人轻松了不少。 朱标也是刻意的将手中的一些政务转交给了中书省,下令可先行处理随后禀报,如此一来朝廷中枢的运转加快了不少,朱标在勤奋批阅奏章也是一个人一双眼睛,到底不如一个衙门群策群力处理得快。 朱标吩咐刘瑾研磨,挥笔开始给自己父皇写信,老朱也是真放心,离宫这么久了一封信都没送来,可见领着马皇后出宫玩的是有多快乐了。 将近来的一些决断以及江南川蜀云贵等地的军事调动写上,然后又问候了父皇母后的身体状况便就停笔了。 老朱没来信问,可亲军都尉府的往来可没停过,加之常洛华隔三差五也会给马皇后去信,所以宫内宫外的事想必那两位还是很清楚的,所以倒也不用他写的多详细,只是意思意思而已。 …………………… 第六百五十三章 母族 朱标刚放下笔赵淮安就进来禀报道:“爷,礼部尚书求见。” 朱标自无不见之理,很快礼部尚书入殿行礼参拜,起身后就将此行来意禀明,原来是马皇后生父母的陵寝大体建造好了,该当立碑以明之。 而且皇后娘娘的亲族,表亲武氏一族也奉太子殿下谕令来到了京城,礼部已经安置妥当,之后是送去圣驾前还是如何,都得请太子做主。 朱标闻言夸赞道:“辛苦爱卿了,母后凤驾难得离宫,能趁此机会亲往拜祭徐王陵寝便也算解了一桩多年心愿,父皇与本宫也就安心了。” 礼部尚书赶忙谦虚道:“非是臣等之功,娘娘母仪天下德行泽被黎民,当地百姓各个奋勇争先,徐王陵寝这才能如此之快的完工。” 朱标闻言有些不放心,马皇后仁德之名广传天下不假,但若说百姓就因此拼命干活却也有些夸大了,恐怕还是礼部催促地方官吏强使百姓加大劳役才能这么快完工的。 朱标敲了敲书案沉声道:“即便如此,亦不可克扣百姓的赏粮赏钱,此事本宫会派人去看看,爱卿也应当知晓这其中厉害,出了漏子惹得母后哀伤父皇震怒会是何等的后果。” 老朱给自己修陵寝都没这么重视过,徐王陵寝自打修筑开始,就以马皇后的名义给被征调服役的百姓们定下了恩赏的钱粮。 要知道百姓服朝廷的徭役是义务,向来是没有钱粮报酬的,每家每户只要有适龄的男丁就必须出人,朝廷治水渠开河道修驰道都是靠的徭役。 礼部尚书显然是心里有数的,回禀道:“殿下放心,服役百姓并无伤亡,钦定的钱粮也已经按数发放了下去,臣派了礼部数名刚正官员前往督查发放,可以肯定并无疏漏。” “如此便好,爱卿老成持重不愧为朝堂股肱之臣,本宫当为卿向父皇请功才是。” 一部尚书堂官真有心办好一件事还是值得信任的,见他如此信誓旦旦朱标的心也就落下了,自己外祖外婆早逝一直是母后的心病,朱标没办法改变此事,只能尽力将哀荣办好。 一番客套后礼部尚书心满意足了,他费尽心力压住下面那帮贪财的蠢货,可不就是为了将此事办的漂亮些,让这三位至尊承这份情。 别看他现在是为胡惟庸马首是瞻,可那不过是因为淮西武勋势大,他们想有些作为那免要跟武勋们推出来的丞相搞好关系。 可这天下到底是谁在做主他心里是清楚的,六部归中书省统辖,他听从当朝丞相的话倒也不是错处,只是总得要留几分后手。 免得将来被脱下水连个翻身保全家小的机会都没有,虽然有些话胡相没挑明,但他们这些尚书也不是蠢的,该保持的距离一直把控的很好。 “殿下是否要接见几位武氏长辈?” 武氏也就是马皇后母亲的亲族,原是北宋末年大乱时随宋高宗从北方南迁,先迁到萧县仁智乡,再迁至闵子乡新丰里,被称为丰山武氏,其祖名成,其三世女嫁于宿州郑肖庄的邓氏,生下了朱标的外婆。 这些朱标自小就听母后说起过,自己外公脾气暴烈,同族中乡里没什么交好的,自小马皇后便同母亲那边的亲族往来更多颇受照顾,尤其是四舅武从善六舅武从真。 天下平定后,老朱便广寻马皇后的亲族,大概在洪武二年的时候便找寻到了,依照老朱的性子,怎么也得等给武氏一门封个国公以壮皇后的体面。 可马皇后顾及那么多武勋将领们出生入死都未得国公之爵,而她的族人寸功未立只因是她的亲眷便得享高位,难免惹得人心不齐,便坚拒了此事。 还怕有人借此做文章,纵日夜牵挂可还是坚持不让武氏长辈入京探望,只是逢年过节便遣人送去亲手所制的衣物以及一些钱粮。 也正是因此,无论文臣武勋都对马皇后信服无比,纵开国后难以得见,但还是严令家中命妇若入宫拜见皇后必视之为亲母奉敬之。 一些勋贵侯爵得享高位后娇妾成群,原配年老色衰难免有嫌弃之意,也是马皇后遣近侍前往其宅邸呵斥教训,才不致宠妾灭妻事。谷 而今大局已定,马皇后又难得有机会离宫,朱标也就自作主张了,这种事马皇后或是老朱来做都不太好,未免有反悔追封之意,而朱标来做旁人也就说不得什么了,难不成还要谴责太子纯孝之心? 朱标想了想道:“今日未免有些仓促了,不是见长辈的礼节,刘瑾,你代替本宫去走一趟,明日本宫在武英殿设宴宴请母族亲长。” “诺。” 刘瑾应诺后又朝着礼部尚书微微躬身然后便退了出去,礼部尚书也是侧身点头示意,以他的身份地位倒也不致于诚惶诚恐。 “那碑文是我等草拟还是?” 朱标点头道:“大体碑文自是该由礼部拟定,不过父皇也早有准备好的祭文,到时也该另立石碑以记之。” 朱标起身从书架处寻出一份早就写好的祭文,恐怕得有两三年了,应该是下令敕建徐王陵寝的时候便备好的。 “朕惟古者创业之君,必得贤后以为内助,共定大业。及天下已安,必追崇外家,以报其德。惟外父、外母实生贤女,正位中宫。朕既追封外舅为徐王,外姑为王夫人,以王无继嗣,立庙京师,岁时致祭。 然稽之古典,于礼未安。又念人生其土,魂魄必游故乡,故即茔所立庙,俾有司春秋奉祀。兹择吉辰,遣礼官奉安神主于新庙,灵其昭格,尚鉴在兹。” 朱标将其交到礼部尚书手中嘱咐道:“要尽快拟好碑文,最好在圣驾前往祭祀前安排妥当。” 礼部尚书躬身接过郑重应道:“臣谨奉殿下谕令。“ 小心的收好圣上亲笔所写的祭文后看着朱标的下颚开口道:“宿州离京也不算远,殿下是否有意亲往陪祭之?” ranwen.la 朱标摇头道:“本宫身担监国之责,承江山社稷之重,岂可轻易离京而去,暂等将来亲往大祭。” “是微臣失言,请殿下降罪。” “无妨,尚书此言倒也有些道理,是该有子孙辈陪祭以安神魂,只是外祖徐王马公无子嗣承业,本宫不得离京,皇孙又太过年幼。” 礼部尚书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朱标略一思索便知道他是如何想的,马皇后乃是朱家宗妇,凡妃嫔妾室所出子嗣亦当归之于马皇后膝下。 朱标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礼部尚书的腰弯的更深了,不过到底他没有说出口,朱标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也就当没有发生。 “爱卿下去吧,定要将此事做的妥当。” “诺,微臣告退。” 赵淮安送了几步便转会殿内给朱标续上了一盏新茶道:“爷,太子妃得闻武氏宗亲到来,也吩咐福贵从东宫内帤取了些赏赐送去。” 朱标也没什么意外只是吩咐道:“安排人去那边看这些,看看都有谁家跟着去送礼。” 这件事也不算什么隐秘事,而且礼部安排的地方肯定也不会太寒酸,有心人稍一打听便也就知晓了,自然也不会舍不得一些场面功夫,不过朱标还是想想看看都有谁消息这么灵敏。 …………………… 第六百五十四章 劳心 赵淮安也奉命而去,殿门开合又进来了两名太监,这宫中从来也缺不得某个奴婢,朱标抬眼瞧了瞧,颇为眼熟可见是常在身边伺候的,便也不在多管。 伏案批阅奏章至傍晚才算结束,不过这也已经比原先批阅到午夜时分好多了,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想着回寝宫泡个汤浴。 “爷,晋王殿下求见。” 朱标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伸手揉着眉心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朱樉便走了进来,很明显带着酒气脚步也有些虚浮无力,没等他行礼开口朱标就漠声道:“是女人玩腻了还是御马监的马也没意思了?又想弄出什么花样来?” 本来脸上还挂着笑的朱樉身形一下就僵住了,本来就有些涨红的脸更红了,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一时热血上涌,直勾勾的看上书案后的朱标。 殿内伺候的奴婢们各个低垂着脚尖,不过身体却并未有丝毫的放松,两耳颤动跃跃欲试,晋王只要稍有失仪,他们就立刻扑上去拿下。 朱标迎着朱樉的目光走了下来,不算壮硕的身形带着天倾般的威压,不急不缓的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站定,用一种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俯视着轻声道:“怎么,莫不是为兄说错了?那么你跪下吧,大哥给你道个歉。” 朱樉脸上的血色迅速消退转而有些青白,仿佛脊柱被抽离又仿佛是不胜酒力一般跌坐在地,朱标就这么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看的他目光躲闪仿佛才收回目光。 “老二,你这小把戏小聪明玩了有十年了,你不腻别人也腻了,父皇现在也不在,你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吧,你知道的,你大哥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对你们下手的。” 朱樉目光不自觉的投向老朱的御案,这时候他才知道纵然自己父皇没有那么宠爱他,可有父皇一日,他便是有依靠的。 “大…皇兄,臣弟喝多了,不知怎么就闯到了此处打扰了皇兄处政,这就滚出去。” 朱标眼中闪过几丝厌倦,若这是旁人他早就想办法处理掉了,但对自己弟弟却只能将忍了,再如何也得顾忌着自己父皇的想法,何况老二也没犯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 “别,你既然这么喜欢来谨身殿,那便一次瞧个够吧。” 言毕朱标也不再理会他,径直越过朱樉踏出谨身殿,一帮宫女太监赶忙跟上,留下值守的内侍躬身相送,然后便默默看着僵在原地的晋王殿下。 朱标对弟弟妹妹们向来不错,可老二这次却是过了,原本他就该按着老朱的吩咐在武英殿后面耕种,没请示朱标便私自去御马监骑射已经是违背旨意了。 这几日更是趁着朱标忙于前朝政务,整日溜出宫寻那些狐朋狗友饮酒寻欢作乐,可谓是好好的痛快潇洒了一把,既然本就没有请示过,朱标也就懒得多管,毕竟他对老二早已失望透顶。 可朱樉这会儿过来就打破了朱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契,等老朱回来如何交待,既然见过弟弟,为何不加以约束管教,身为长兄这个家是怎么当的? 朱标心情不好步伐便快了些,很快便踏入承乾宫,只是刚走几步就隐约听见了里面常洛华以及孩童咿咿呀呀的声音,自觉的放缓脚步脸上的笑容重新挂起。 “奴婢等恭迎殿下。” 常洛华将怀中笑得直吐口水的小儿子交到一旁奶娘手中,起身迎上来行礼道:“臣妾恭迎殿下回宫。” “免礼吧。” 朱标伸手拉起妻子笑意盈盈的走到床榻边看着两个儿子道:“这么精神,明日该让长辈们见一见。” 常洛华点头应道:“听说武家六舅公也来了,这可是母后最敬重的亲长。” 朱标笑道:“自小便听母后说长眉六舅,眉长寸许可架箸一双,最是新奇不过。” “爷别忘了明日将李姑父也请来,总得有个长辈陪同才好。” “嗯,倒是疏忽了,是该得有姑父陪同,多谢太子妃提点。” 马皇后的母族亲长要比朱标高上几个辈分,只是朱标身份高贵,纵然有心替母后奉承,恐怕也是难以同他们和谐交流,总归是有些辈分地位带来的隔阂在。 按说要有朱家的长辈在才好,可老朱家上面死的可谓是一个干净,也只有李贞仅存于世,而且李贞性情和善温良,正是好人选。 此时刘瑾也回来了,朱标吩咐道:“传本宫谕令,明日早朝由丞相主持,刘瑾,你明日再去岐阳王府请姑父赴家宴。” 礼部的文书已经下达了,由于李贞直接推爵到了儿子身上,而李文忠又接管了北疆防务,所以封王大典便在北疆举行了,曹国公府也正式晋升为王府。 而且不同于徐达常遇春李善长的爵位只是世袭而非世袭罔替,也就是世袭次数有限、而且每承袭爵一次,除非皇帝恩遇嘉奖,否则承袭者只能承袭较被承袭者的原有爵位低一级的爵位。 朱元璋殊恩李家王爵可袭三代,也就是三代之后才可能会掉到国公爵,毕竟目前看来以太子和李文忠的关系,太子克继大统后必然还会有恩遇加封。 夫妻俩陪着两个刚会翻身的儿子玩笑了一会,等旁边有奴婢来请太子沐浴才停下,正好两个孩子也玩闹累了,毕竟翻身也是个体力活,真真是要用吃奶的力气。 朱标拍拍儿子们的屁股,转身便到了承乾宫侧殿的侧殿解衣沐浴汤池,相比大桶朱标还是更喜欢大些的池子,索性就着人建了一个。 当然,想要在这里面灌满热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起码得有几十个太监辛苦一个时辰,不过辛苦值得什么呢? 笔趣阁 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便是辛苦了,劳心者伤神,劳力者伤身,皆苦而已。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朱标舒缓心神的时候,旁边的宫女们在侧旁不断的往里面添加一些太医院送来的粉药,每名宫女身后又有一名太监死死的盯着她们的手,几乎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爷,晋王殿下在谨身殿睡过去了,鼾声如雷。” 随着汤池中热气蒸腾,整座殿内都宛如是仙境,云雾缭绕,泡在其中身体感官上的享受都是小的,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放松。 僵坐一天批阅奏章应对朝臣,说身体不累是假的,可更累的是精神上的,虽然也是乐在其中,但这东西,本就是得不到就想,得到了就又想偷懒。 朱标靠在光滑的池壁上,坐在一处精细雕刻出的龙龟背上,小半截长发以及肋下身体都浸泡在汤泉之中,眯着眼睛捞着水花道:“不必管他,只是吩咐下去,往后谁也不准再去替晋王打理耕地。” 刘瑾应诺一声,迟疑片刻又开口道:“听闻李妃娘娘得闻消息,当着数位妃嫔们的面大哭,还不小心打碎了御赐的釉里红缠枝牡丹纹碗。 朱标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些许:“后宫妃嫔的事你告诉本宫有何用?” “奴婢该死。” 眼瞧着自家爷快要发脾气了,刘瑾赶忙告罪而退,出了殿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后便去寻太子妃去了,后宫妃嫔的事太子爷管不了也要避嫌,可掌着凤印的太子妃可管得了。 …………………… 第六百五十五章 试探 刘瑾快步走到寝殿前,对着门口的宫女小声道:“太子妃还未就寝吧,烦请进去通禀一声。” 宫女立刻应了一声进去片刻便回来传唤,刘瑾弓着腰双目盯着脚下的砖面轻柔缓步跟了进去,等前面引路的宫女站定行礼退下,刘瑾上前一步行礼。 “你是来告知本宫李妃娘娘的事情吧。” 刘瑾略一惊讶不过嘴上还是利落的应道:“是,李妃娘娘失态摔碎了御赐的瓷碗,虽说不上什么大罪,但在此帝后北巡之际如此失仪,未免有不敬之嫌,更是辜负了皇后娘娘对其的期许。 不但没能辅佐殿下治理宫内宫外命妇众,反而最先逾制,殿下执掌凤印于情于理也该有所示下才好服众。” 言毕刘瑾一个重重的响头磕在地上:“奴婢万死。” 太子妃如何处理后宫事宜本不是他这一介奴婢可以多嘴的,尤其还是在太子妃没有主动询问他的情况下,不过他却也不得不如此。 太子妃执凤印本就代行皇后之权,更是与太子殿下恩爱非凡诞下了皇孙,宫内的奴婢们怎么可能不清楚这宫中谁才是未来真正的主人。 恐怕太子妃要比他还要先一步知道李妃的事情,太子爷英明神武怎么可能料想不到,但还是遣他来禀报,分明是另有所指,只是不好明说。 既然自家殿下不好明说,那他也不可能去再问,只能是按着自己的猜想去办,办对了自然最好,办错了认罪便是,无论如何错的只会是他这个自作聪明的奴婢。 常洛华细长的柳眉微颦,但瞬间就又舒展开来,目光投向下方深深埋着头的刘瑾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若非看在爷的面子上,今日本宫非得好好惩处你,还不退下!” 刘瑾又是两个响头然后告罪而退,常洛华凤目扫过殿内伺候的宫女们,虽未发一眼但宫女们都是乖巧的拜倒于地,示意定会谨言慎行必不会多嘴多舌。 “传懿旨,李妃失仪责其闭殿守门抄写女诫,无旨意不得外出。” “诺。” ……… 朱标闭着眼睛享受,不过心中却还是在思索,李妃都已经知晓了,想必宫外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不晓得会有什么举动。 朱标方才对朱樉气愤不假,但也不至于此,老二这个德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十几年朱标都能惯着,怎么可能今日突然就受不了了。 不外乎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敢把爪子伸向储位,妄图扶持潜龙行逆天改命之事,毕竟到了如今,朱标的基本盘已经形成稳固了,有些人一直没有机会融入其中。 往后恐怕也是更难了,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机遇,否则无论是羽翼以丰的太子储君还是克继大统后的帝王,都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认识某个官员,纵是有也是年轻才俊。 知足常乐者有,但这世间亦从不缺舍命一赌的狂徒,何况如此局面于胡惟庸而言更是良机,晋王朱樉可是二皇子,论嫡轮长虽都比不过当今太子,可却也是就比不过这一人。 ……… 宫外中书省府衙内还是灯火通明,往来的官员要比前些日子多了许多,不过这点人对积压多时的政务来说,也就不算多了。 堂内胡惟庸皱眉喝下汤药,那过一旁的巾帕擦拭了一下唇角道:“奇货可居?晋王也能算上奇货了?”谷 陈宁在旁道:“晋王这几日难得出宫玩荡,下官犬子陪同作乐,醉酒后晋王可是说了不少犯忌讳的话,可见是对圣上以及太子殿下心怀怨愤,岂不正是我等渴求的奇货?” 兵部左侍郎杨玄道:“相爷,您这时候还没看出当今太子殿下是何等秉性吗?纵然我等能熬过圣上,等到太子继位恐怕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中书右丞陈亮则是跟着俩人想法不一:“尔等莫要误导相爷,涉及储位变更,是动了圣上的逆鳞,触之必死,何况光凭我等就想动摇储君之位是妄想,你当满朝文武会坐视不管吗?还是认为北疆的李文忠江南的徐帅以及马上就要回京坐镇的常帅会疯了改投到晋王麾下?” 涂节默默开口道:“晋王实无人主之资,纵我等倾力扶持也绝无可能,然却也不失为一颗好棋子,起码其名可用。” 平章政事赵延年沉吟片刻才道:“我等怎么想暂且不提,总还得看晋王是否有那个心了,否则可是半点用处也没有,反而会招来太子殿下的打压,即便我等不出面,也必然白白折损麾下。”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子,按说晋王年少气盛又积怨已久,他们这些老狐狸有心挑拨起其野心应当是不难的,不过能维持多久,能否扛住来自各方的压力而不崩溃就不得而知了。 依照晋王的性子,说不定到了最后真豁出面皮到太子面前痛哭认错,依照太子的性子,也必定会原谅他,到时候里外不是人还要遭到清算的可就是从中作梗的人了。 胡惟庸这才开口道:“晋王不是奇货,就是个蠢货,若真是奇货,那也必然是太子殿下的奇货,是故意来试探朝中文武的诱饵,咬饵者必遭雷霆之怒。” 门口传来敲门声,陈亮起身走过去开门片刻,很快便又关门回来,甩袍落座道:“太子妃责了李妃闭门抄女诫。” 陈宁追问道:“到底是太子妃的意思还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东宫那边没有消息,不过没有消息恰恰证明有问题,料想应该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吧。” 这下众人心中便更有数了,杨玄闭目抚着下颚的短须道:“那就约束门人弟子,别再这个关头牵扯进去。” 其余人刚要点头附和,平章政事赵延年却是摇头道:“为何放过这等好机会,殿下虽然杀了一些,可刑部放出来戴罪立功的官员还是太多,他们关的久了难免消息不灵通,不如趁此机会送他们再去大牢里面清醒一下。” 笔趣阁 官场难免有斗争,倒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只是官职就这么多,实权官位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安排自己人执掌,那就得要把碍事的送走才好。 前段时间官职空缺很大,但是圣上咬死就是不调地方官员补缺,如今太子又是安排了国子监的士子补缺,他们辛劳数月累的汤药进补都不赶趟,到最后发现却是一点实惠都没捞到,自是不甘心的。 后面的话也就不必在此多说了,都是一个派系的人,对于互相都瞄着什么官职心中都有数,倒也不至于相互争夺,闹的颜面上不好看,毕竟是为门生子侄铺路而非树敌。 “相爷,京营那边安排好了,可亲军都尉府的突然调动有些怪异,不如算了吧。” 胡惟庸蓦然道:“他们已经动了,再想藏起来已然不行,按计划进行吧,只是首尾要处理好,万不可有半点沾染。” “相爷放心,都处理干净了,成与不成都无关大局。” 此事有些吓人,简单的谈了几句后便止住了,涂节转头问到:“相爷,礼部那边可是早就传来话了,这武氏宗亲该如何对待才好,听说他们落脚的宅院前风烟匝地车马如龙,送进去的礼品都堆不下了。” 胡惟庸道:“各自安排送些礼品过去便是了,总归是过个场面才好,也不必太珍贵,依照皇后娘娘的性格,定是会让武氏退辞这些礼品的。” ………………… 第六百五十六章 同心 胡惟庸说完后便端起了茶杯,其余人也自然的起身告辞了,虽说只是要过过场面,但也总不好太难看,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族,总得亲自去安排才好。 也有些人还在想着是否要再进一步,可是听说这次来的不仅是有武氏亲长,小辈儿子弟可也来了不少,纵是皇后娘娘有心避忌,圣上太子总不好一个都不提携。 城南一处气派的宅邸门前排着长队,一车又一车的礼品不断的从侧门涌入,几个青壮神情震撼又有些拘谨的跟在礼部官员身后代表武氏收礼致谢。 这也是礼部尚书的安排,虽说武氏是皇后娘娘的亲眷,追及祖上虽也显赫过,但毕竟是经历了元朝又遭遇了乱世,东逃西躲多年早以如同寻常百姓了。 家中实少有学识之士,族中子弟也就这这二三年才又开始读书通文,骤然入京肯定缺合适的人迎来往送,所以便特意安排了礼部官员帮忙,武氏出几个晚辈陪同就好。 文官们送的礼物都很有格调,不是笔墨纸砚就是字画书本,甚至还有蔬果腊肉之流,至于武勋们就很夸张了,直接送金银宅院田亩的都有。 内院中一干武氏宗亲有些惶惶不安的坐着,名帖礼单如流水般不断的被送进来,刚开始还叫两个略识字的晚辈念给他们听,到如今他们连听都不敢听了,大多是愁眉苦脸。 最上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叹道:“哎,咱们就不该来的,这若是丢了秀英的脸面可如何是好?” 另一位干瘦的老者也是应道:“是啊,本想着闭眼前再看一看秀英,亲眼瞧得她过得好,等到了下面对姑奶奶和媪姐儿也有个交代,可没想人还没见到,就先收了这么多东西。” “哼,咱们跟这些大官有什么交情,能值得人家送这么多好东西,无非是为了给皇后娘娘示好,咱武家虽然穷但也还有骨气,东西由的他们送,走的时候谁都不许带走。” “七哥说的对,这个道理。” 几个长辈把话敲定了,一些原本想着发财了的青壮有些不甘心,毕竟这可是种几辈子田也攒不出的财货,可这个家还没到他们能当家的时候,敢顶撞自有宗规家法处置。 几名长者哪里会不清楚他们的想法,只是年老历丰更清楚如何做才是对家族最好的,灾荒乱世多少家族破散离落,武氏还能保存宗族人丁除了幸运外,也是亏着这些长者机敏才能带领家族闯过来。 他们清楚皇后娘娘说到底是姓马的,他们武家其实隔的已经远了,若不是马家邓家都没挺过乱世,哪有他们进京的余地,若他们武氏是正经儿的皇后母族,别说这点财物,不为家族挣个世袭罔替的爵位绝不罢休。 可他们不是,这点昔年照顾的情分就是用一点少一点,情分没了或者娘娘去了,他们还不是得被打回原形赶回老家种地。 “行了,既然这样定了,那这些玩意儿就不是咱的也不用看了,赶紧回去歇下吧,明早儿还得去给太子爷磕头。” “嘿,这事儿闹的,咱还得给秀英儿子磕头了。” “闭上你的狗嘴,要不是拖娘娘的福,就你这玩意儿也配进这京城,太子爷还能受你的头你就偷着乐去吧,算是咱武家祖坟冒青烟了。” 那老者哼哼几声也不生气,转眼瞧着下面的子侄们训斥道:“都听清楚了没,明儿个都规矩点,太子爷问什么说什么,别乱看也别乱摸东西,丢了武家的脸老子回去非得打死你们这些狗东西。” 这些他们除了低头答应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心里还是觉着叔伯大爷们是真老了,难得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不赶紧接着还想什么呢? 武氏其实现在也不算穷苦了,原先的田地不但都要回来了,县里还额外多给了好大一块地,按着丁口分完还有余,算是祖产用来修祖坟宗祀,还聘了先生给族里孩子教书。 乡里谁不知道武氏风光了,别说那些同乡百姓捧着了,纵是下来的官吏那个不到武氏拜望一下族老,就连县太爷也得给面子。 族里男丁娶媳妇别提多容易了,都是求着嫁进来,若不是近两年老天爷不给面,收成不太好,估计各个都娶小妾了。 族里的女儿更别提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现如今都是往读书人家嫁娶,寻常泥腿子上门就要被打出去,谁不知道武家女有福气,旺夫家。 ……………… 朱标穿戴了一身常服,虽也是华贵但总算没有那么夸张,常洛华为他佩戴好玉佩后道:“那么臣妾就不去了,殿下代臣妾向长辈问好吧。” “嗯,来的虽是亲长,但毕竟都是外男,你去见了也拘束,过会让奶娘将孩子抱去就是了。” 常洛华其实也乐得清闲,原本打算接待也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常家同武氏向来没有往来,自也没多想去见。 何况昨夜罚了李妃,后宫这时候事情也不少,她是代掌凤印,到底还不是皇后,李妃年长且膝下有两个已经册封过了的亲王,绝不是一般妃嫔可比拟的。 “爷,武氏亲长都已经到了武英殿,正等候您呢。” 朱标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后宫虽没有正面撕破脸的,但反而更麻烦,李妃资历高跟着老朱多年,而且有两个儿子后心满意足了,对后面来的嫔妃们多有照顾。 因着马皇后和朱标的宠爱,常洛华在后宫自是无人敢顶撞欺辱,但在有些人眼中,到底还是晚辈,明里暗里想替李妃或事自己出气的想来也不少。 左右只要没犯大忌,圣上是根本懒得管她们的事情,太子想来也不至于因此就对她们或事她们父兄下手,毕竟只是妇人间的内宅琐事。 朱标小声道:“真若是有气不过的,晚上告诉本宫,敲打她们家里几下就都老实了,若是有子嗣的,你直接去罚小的就是了,父皇母后不在,长嫂如母么,谁敢拦你。” 爱阅书香 常洛华嘴角微微上扬道:“妇人琐事不值一提,臣妾自能应对,爷不必操心。” 朱标欣然笑道:“那便好,只是想你知道,不必过多忍让,你是本宫的太子妃,偶尔任性些本宫也扛得住。” 李妃的事其实可大可小甚至可有可无,虽说是御赐之物,可也就是个吃饭的碗而已,不过是今年景德镇新制珍品,样式精美数量较少些罢了。 马皇后当家节俭,可也绝不会因这等小事责罚李妃,使得老二老三也跟着没脸,按着常洛华的大气性子,更不会在意这等小事,责罚李妃还是为了配合朱标的意思行事。 责罚虽不算苛刻,但传出去还是有些不利于常洛华的名声,身为太子妃气度还是很重要的,为一个瓷碗苛责生育了两个皇子的长辈怎么也说不过去。 常洛华没有应话只是眉眼带笑的看着他,夫妻一体同心,至于其他何须多言? 朱标转身出殿而去,朝着奉天殿的方向看了过去,算算时辰早朝也该结束了,不知道胡惟庸在没有老朱以及他的情况下主持早朝是个什么心情。 …………………… 第六百五十七章 和煦 不过料想也就是那般吧,毕竟朱标还在这京中,他稍有不对便有人会来向朱标奏禀,虽贵为丞相,但其实自主权并没有想象中的大,甚至要略逊于寻常的封疆大吏。 类如远在西南的刘伯温,虽说以老朱的性格,定然派遣了亲军都尉府死盯,但只要刘伯温行事没有触及兵权底线,那么也没人敢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许些政务施行的对错也没人会细究,自主权极大。 当然,以刘伯温的谨慎,自然也从没什么出格的行为,很多需要在地方特施的政务要么提前报备,要么便是事后赶忙详奏。 见自家爷没有说话,刘瑾主动开口道:“晋王殿下在谨身殿跪了一晚,现在应该也还在等爷的责令。” 朱标哼了一声问到:“真跪了一晚?” 刘瑾低着头没敢应话,朱标自然也就知道这跪了一晚的水分有多大了,应该就是在殿内趴着睡了一晚上,早上醒来才正经儿跪着。 不过这才算对,就以老二的脾气秉性别说是朱标罚他了,就算是老朱亲自下令责罚也就是这样,还不是心里清楚,这点小事父兄总不至于要他的命。 “让他走,爱去做什么由得他去。” “爷,是不是让晋王殿下去耕田,按着您的吩咐,那田地里可没别人伺候了,圣上临行前可还念叨着北巡归来要尝尝的。” 朱标没有应话的意思,刘瑾也不会再多嘴,袖内的手微微晃动,后面立时就有小太监默默离队前去谨身殿传达太子的口谕。 朱标从中左门过武楼直达武英殿前,随着离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和煦温暖,武氏的人朱标从未见过,但并不妨碍他的心中的感激之情。 马皇后年幼时便遭颠沛流离继而寄人篱下长大,谈论其幼年时的好时候,多半就有武氏亲长的存在,朱标敬爱娘亲,爱屋及乌自然是想要报答的。 武英殿前站着不少人,除去一些身着官袍之人,其余多是一身布衣的老者,有些还需人搀扶,老态毕现。 不过也正常,马皇后如今膝下都已经是有孙儿的人了,更别提昔年的长辈了,他们能活到现在都已经是很难得了,毕竟是经历了王朝乱世的兵荒马乱天灾人祸。 朱标一行声势浩大,武英殿前一阵慌乱后便在礼部官员的指导下列好了队伍,年长者为首躬身相迎,青壮居后行跪礼。 朱标略微提步,走进前拉住了最中间那位眉毛很长的老者柔声道:“是六舅公吧,劳您远来是做晚辈的不是,还请您老莫要怪罪,实在是晚辈和母后盼着若渴。” 长眉老者流泪道:“啊…老朽正是武从真,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万……” 其余老者也是涕泗横流,朱标也很快眼圈变红原本深邃如幽潭的双眸也变得略微有些湿润,这样子自然是使得这亲族相聚的氛围更加热烈。 朱标一直拉着武从真的手,由他一一介绍武氏族人,朱标对每一个都展现了足够多的敬意,让他们原本不安拘束的心也彻底落了下来。 曹国公李贞在旁劝道:“酒宴已经备好,我等还是入殿内一叙血脉之情吧。” 朱标用袖子微微擦拭了眼角道:“姑父说的是,还请诸亲长入内。” 礼部官员在旁协领,朱标吩咐道:“一会儿下朝请胡相陈通政等来此。” 那两名官员恭敬的应诺一声,他们是负责接待这些人的,自然也清楚太子殿下其实与他们并不是多亲的关系,不过是皇后娘娘的远亲,看来太子殿下果真贤孝。 入殿落座,酒宴以然备好,虽说不上多么奢靡,但该有的都有,而且看起来也很精致,显然是常洛华特意嘱咐过,否则就按着寻常的布置,恐怕真得让武氏族人失望而归。 fqxsw.org 让李姑父和六舅公上主位,朱标坐陪,话里话外谈及的基本都是马皇后幼时的事情,朱标也是才有机会真了解一下自己外公。 所谓子不言父过,马皇后早间如此艰难其实还得归咎于其父在乡里忿争杀人,恐逮于法将女儿托付定远郭氏,自己领着后续的妻子避祸他乡最后客死。 要知道当时马家在宿州的乡里是比较富庶的人家了,否则马皇后也没可能有闲时同武氏往来,要知道寻常百姓想走亲戚可是极不容易的一件事。 据六舅公武从真所说,马家祖上是宋代马太保,本是北宋时山东单州成武人,名默字处厚,幼时家中贫困出外苦学,后登进士第,宋神宗即位后,为怀州通判,升任登州知府,后历任曹州、济州、兖州知府,死后追封开府仪同三司,加赠太保。 北宋末迁来世豪里中经历了六七代人,至元末马家共三兄弟,老大叫马良,老二叫马槐,老三叫马让,朱标的外公行二,也是那一辈中最出挑的。 “少壮时膂力过人,沉毅,寡言笑,重然诺轻生死…” “见有为不义者,视之若仇雠,然或少忤其意,辄肆殴击,虽致死无所畏惮,同乡党人莫敢犯” 这是武氏长者对朱标外公的描述,朱标听完嘴角微微抽搐,自己这外公分明就是横行乡里的村霸,家世不错,身材高壮力量过人,看见谁不爽就下狠手,打死人也在所不惜,同乡的百姓就没有不怕的… 李贞在旁举杯道:“重然诺轻生死,古之侠者之风,若在汉代或为一方豪侠聚义四方,皇后娘娘乃父之气概,巾帼不让须眉,英果知鉴甚得军中将帅敬仰… 李贞借此敬了武氏几位长辈一杯,他是皇帝皇后的姐夫,可在这几位面前无疑还是晚辈,朱家上面也寻不到更合适的人了,太子年少未经历乡村之事,自然是得他多说了。 一杯酒下肚,李贞的脸色变红,强忍住了咳嗽的冲动,他平日喜好读书品茶甚少饮酒,但其实武氏的人也是这般,各个憋的有些难受。 开国五载开荒复耕,如今南方还好,可北方以及西方依旧处于缺粮的状况,朝廷严禁民间私自以粮酿酒,虽说还是有利欲熏心之徒,但毕竟是少数,而且酿造的酒自然也不会贱卖乡野。 所以这么好纯度这么高的酒武氏族人也是少喝,这还是因为马皇后逢年过节派人送去粮布的时候会带上几坛子御酒,这年月寻常百姓想喝口酒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料想再过几年就好了,南洋诸国之地极适合耕种物产丰富,只是他们的耕作方式落后,经济也不发达,诸王只想着压榨百姓互相吞并而不想着精耕细作扩大粮产。 如今海路已通,靖海侯也已经率领水师达到了合适的地方,虽然南洋诸国都极默契的排斥提防,但到底只是螳臂当车之举。 想大明帮他们解决倭寇之患,又想着空手套白狼,用些金银珠宝朝贡来换大明将士浴血拼杀,简直是异想天开。 朱标微微晃动了下杯中清澈的酒水,将来在南洋多建几座酿酒厂也好,他饮了一杯后起身走到另外几桌上敬酒。 气氛很和睦但不算热烈,毕竟这是皇宫大内,眼前和煦的青年是太子储君,或许武氏的人也不太了解朱标的权柄有多大,但肯定晓得自己这群人的小命是在人家一念之间。 吃草的永远不会去和吃肉的交朋友,也当不了朋友… ……… 第六百五十八章 殊恩 酒宴近半胡惟庸等也散朝过来了,无疑是让场面更热闹了许多,武氏族人也是大大的风光了一回,虽说他们在当地也已经是无人敢惹,官吏士绅也都会以礼相待。 可毕竟还是在乡里务农耕种为生,能见到的官员也就那么几个,如何能与今日所见王侯将相做比较,这是再无知的人都明白的道理。 胡惟庸等人轮番敬过一杯便告辞了,阶层差的太多,加上他们心里都清楚,以皇后娘娘的性子,定不会因私情就抬举他们高官厚禄,他们只不过是太子殿下表达孝心的一种方式而已。 随着昔年那点儿事谈完,酒宴也就进入了尾声,朱标着人送已经喝醉的李贞回府安歇,自己则是领着依旧神情振奋的武氏族人逛了逛皇宫。 后宫等地方自然是不能去的,不过宫内地方如此之大,便是避开也有许多建筑群值得一看,到底是皇家宫苑。 朱标拉着六舅公走在前面,身后的武氏族人不时发出惊叹,直到看见了武英殿后面的耕地粮苗才安心下来,原来住在皇宫也得种地吃喝。 武从真抹着眼泪道:“老朽总算是没白活这一辈子,都是拖着娘娘和殿下的福气啊,四哥他们就没这个好命了。” 朱标拍手安慰道:“听闻族里已经开置学堂了,这是好事,过后我亲自从国子监挑选几位饱学先生遣到族学,底子打好了武氏子弟将来也好从仕为官光耀门楣。” 武家几位长辈连连谢恩,朱标余光扫了后面几个跃跃欲试的青壮,他是何等眼光,自然看出他们想要什么了。 继续拉着武从真的手道:“外戚骤贵是祸非福,耕读传家才是真正的体面人家,六舅公要明白母后这些年的一片苦心才好。” 武从真显然就是个明白人,转头狠狠的瞪了几个后生一眼才对朱标道:“因着战乱灾荒,我等这几辈族人都没好好读书的机会,也就是识得几个大字罢了,哪里敢有他想,如今承蒙殿下关照,往后子弟们好好读书,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吗?” 另一位族老也接话道:“是啊,咱们武家在赵官家的治下就耕读传家世代从仕,如今到了朱家天下,又是如此关系,往后儿孙更当勤勉为国效忠才是啊。” 游逛完毕,就要见见皇孙了,武家来的人不少,可其中也是有亲疏远近之分的,大多都被礼部官员带回宅院安置,武六舅以及已逝的武四舅的子孙们才有这个尊荣以亲眷的身份去看望皇孙。 一行至文华殿,朱标看了看六舅公身后的两个中年汉子道:“忠叔聚叔为人本分,外祖马公徐王除母后外再无子嗣奉祭,若两位舅叔有意可领徐王奉祭、祭承之职。” 武忠是武从善的长子,武聚是武从真的长子,高官厚禄勋爵朱标不准备给,但总归是要有些待遇,否则未免有些太过小气,再者徐王陵寝总归是要有人奉承的。 两人都是老实孝顺的人,一辈子都听着父亲(叔父)的话行事,这才挺过了灾荒乱世,此时都没敢自己做主,瞧向了武从真。 朱标没等他说话便摆手道:“倒也不急下决定,此事父皇先前便同我商量过,等几日舅公到了父皇母后面前说也不迟。” 踏入文华殿落座,这里就不好让武从真上座了,朱标在主位落座后吩咐道:“去将两位皇孙抱来,路上小心风寒。” 刘瑾应诺而去,这种自家殿下子嗣的事情,他是万不敢轻易交由旁人的,总归是要自己亲自去才安心妥当。 等刘瑾走后朱标开口道:“洛华奉母后懿旨执掌后宫诸事,今日有些紧要事要去处理,便不好来见过舅公了。” 武从真赶忙道:“正事为主,我等闲散人,见与不见有何紧要,殿下万勿客气。” yqxsw.org 过了会儿刘瑾便领着两位奶娘走了进来,一路行来都是让太监们将她们簇拥在中间,免得有风吹到两位皇孙。 两位奶娘行礼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的将怀中包裹严实的襁褓解开,露出两张还在酣睡中的小脸儿。 武从善等人小心的围过去仔细的看了起来,没有一个敢上去伸手触碰,只是嘴里不断的念叨着夸赞的话语,眼中的敬畏要大过怜爱。 他们不过是草芥一般的人,而这两位却生来便是龙子凤孙天潢贵胄,不是江山社稷之主,也必然会是亲王之尊。 对他们而言,皇帝或是王爷又能有什么不同呢,都是一言可定举族生死祸福的主宰,他们唯有俯首叩拜的份儿。 武氏几位族老都清楚,等他们几个死了,这份殊恩也就结束了,他们到底不是姓马的,马家徐王的爵位不会落到他们身上,等皇后逝去皇孙长大,武氏也就泯然众人矣了。 见过后朱标也就让奶娘抱着孩子去偏殿休息了,总是这么抱来抱去也不好,等过儿他回寝宫的时候一起回去吧。 又闲谈片刻后就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了,身份的差距使得他们的认知不同,自然也就没什么太多可说的,武从真自然也明白,往后多半是没机会再见到太子殿下了。 一国之储君,能放下国务亲自接待他们这半天已然是难能可贵,断无再二之理,所以便撑起精神起身哀求道:“如殿下所见,武氏传到老朽这辈儿时尚有世次字序可依,可到了武忠武聚这辈便没了,还请殿下厚恩,赐下世次字序为武氏传承吧。” 朱标闻言一愣,心想此事应该去求他父皇才好,毕竟老朱同志就愿意鼓捣这个,他们兄弟都是属木,而阳儿亮儿他们的以及老二老三未来子嗣的世次字序都还在拟定中,翰林院礼部都已经编纂了数年了,可想老朱对此的重视。 抬眼瞧了瞧拜倒一地的武氏族人,人老不死果为贼,朱标请武氏族亲来的时候便想过他们会不会有异想天开之请,毕竟如此机遇实属难得。 可武氏在一干族老的压制下一只规规矩矩,没有任何逾制的地方,更没求官求爵,就连那两个徐王陵寝的官职也是朱标主动送出去的。 没想到是在这等他,朱标本人因着自己母后的原因,对武从善武从真等是有感激之情的,但如今也仅限于武从真这个人,而非武氏一族。 武从真年纪也不小了,等他死后朱标还真未必会给武氏多少厚待,至于阳儿亮儿这辈儿就更不可能了,毕竟只是祖母幼年受过些许照顾,也不是什么活命之恩。 可如果朱标真的定下武氏的世次字序,那么他的儿子甚至是孙子,都必须承认这份族亲,于武氏总归是要有些殊遇,每代提拔几人是起码的。 朱标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恩遇是有度的,一分变少一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世上没有还不完的情分,所谓久负大恩必成仇,真还不上便当成仇敌就好了。 “六舅公可想好了,我虽贵为太子储君,但于武氏一族还是晚辈,这般定下世次字序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太子储君万民未来之所依靠,武氏只是殿下治下百姓之一,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若承蒙殿下殊恩,武氏举族感恩不尽。” ……………… 第六百五十六章 祸福难测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标再拒绝就不太合适了,而且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也还在情理之中,不是太过分的要求。 朱标微微震袖,刘瑾赶忙上前垫纸研磨,武氏族人各个喜不自胜,几位年长者涕泗横流,他们这辈子没有什么成就,死了也不过是在族谱上留个名儿而已,几代之后谁人能记? 可就凭着今日之举,在太子储君在未来的大明皇帝面前为家族求去世次字序为家族寻到了可以依靠的根本,他们注定会在族谱上留下美名轶事,让族人留念奉祭。 朱标站起身提笔熏墨,心中思量片刻便落笔成文边写边念道:“明恩优宠、丰华荣祥,尊宗敬祖、金坪立章,利国福民、志登甲榜,淳谦敦厚,世远族昌。” 朱标的字端正拘恭,横平竖直,大小一律,整整齐齐,与现如今的儒林书法大家们不一致,主要还是为了批阅奏章便捷高效。 朱标收笔让刘瑾将此送到武从真手中:“六舅公将此带回,于武氏族祀砌碑立石,举族共誓恢宏家风,万望忠君爱国和睦善诚。” “草民等叩谢太子殿下教诲,回族后定森严家规,不敢有辱殿下所赐世序字样。” 朱标重新坐回座椅道:“时候也不早了,六舅公也该回去安歇了,等过几日圣驾停顿,本宫在遣人护送舅公去面见母后。” 武从真等人千恩万谢而退,随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朱标脸上最后那点儿笑容也彻底敛去,他是个公平的人,自己母后欠的情分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填上。 燃文 可怎么填补那得随他的心意而走,而非这般模样,他们方才若是没有提要求,朱标还打算从武家选一批青壮入京营,再选些幼童入国子监的。 武从真等人看似选了一条长远的路,可以世世代代为依靠,却忘了宗室皇亲如今稀缺,可随着时间必将迅猛扩大,同那些真正的皇亲国戚相比,武家这世序字样也就是说来体面了。 如今天下未定,北疆辽东以及南方都还有战事可打,武氏青壮入京营历练然后在外放,都不说有没有老朱以及朱标的格外照顾,就光凭着马皇后在军伍中的恩情,总会有武勋提携,还怕没有战功可拿? 纵然不可能轻易封侯,可只要肯安稳过日,等朝廷料理完淮西勋贵,还怕没有机会补缺,那才是真正与国同休的路子。 当然,以武从真的见识阅历而言,能选这条长远的路子已经不容易了,在苛求他能从如今开国这盘棋中看破迷障就太过了,只是有些可惜。 可见有时候太精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傻人有傻福也确为真知灼见,做得多错的也容易多,不做反而可能会有意外之喜,当然,事无绝对,所以人生难,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朱标起身走到侧殿,刚想再去看看儿子们醒了没,就见一宫女面色有些惶恐的过来行礼,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不纠结。 朱标见状略一思索便心中了然,也不再说话只是停下脚步随意的将肩膀依在了墙上,继续自己的神游天外。 东宫的宫女都是精心教养过的,贸然拦下他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里面奶娘可能是已经宽衣解带哺乳着两个孩子了。 奶娘们胸怀博大,朱标若真想看也就进去看了,到底是没有人敢真阻拦的,奶娘们顶多也就是有些羞涩,断不敢停止皇孙进食,毕竟东宫之内无有不是太子所属之人之物。 只是他还不至于如此没品,真真若是想要胸怀博大的女子了,随意吩咐一声,自有人辛苦寻觅进献佳人,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凡世间有,便无太子不得者,无非就是想与不想罢了。 “刘瑾,算算日子《祖训录》编纂也有三四年了吧?” 刘瑾善记立刻应道:“回禀殿下,圣上是于洪武二年年初下令翰林院礼部等官署衙门始纂,至如今是有三年多了。” “着礼部尚书带来,本宫要过目一下。” “诺。” 也是亏的武从真提醒,朱标早就有打算要插手一下祖训录的编纂了,只是前两年一直忙,加上老朱盯的严,也从未让他看过,这几日便一直没想起来。谷 所谓祖训录也就是未来传于后世的《皇明祖训》了,方方面面的规定了皇族内部的管理方式,可谓详尽至极。 老朱家祖上没有什么显赫人物,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祖训族规可言,这祖训录就是将来处理皇室内部问题的规矩,朱标不能不关注。 宗法社会内,纵是皇帝在处理宗族内部事也不能擅专,否则必为天下指责,皇家是天下宗族的榜样,必然是要起表率作用的,比如孝道就绝对不能有亏,以孝治天下可是贯彻两千年帝制社会的治国纲领。 本朝也是如此,老朱把孝看作是风化之本,古今之通义,帝王之先务,认定垂训立教,大要有三:曰敬天,曰忠君,曰孝亲。 君能敬天,臣能忠君,子能孝亲,则人道立矣。 就如现在,科举停罢,除了国子监这条仕途外,举贤才,其目有贤良方正、孝悌力田、孝廉、耆民等,荐举一途,素有由布衣而登大僚者。 别看老朱对官员们的俸禄有些抠门,但常以养老之政教民孝,对老人赐以布帛,授以乡老官位,还让他们议政,御政,评论官员,理民诉讼,宣教民众,以发挥他们的作用。 甚至还明文规定八十岁以上的老人由官府赡养,其子孙可择选其一免于朝廷劳役专心在旁奉养,以宽老人天伦之乐,以全儿孙孝道。 “殿下。” 一旁的宫女小心的叫了一声,朱标回过神向里走去,黄花梨木架子床上两个吃饱喝足的孩子正兴致勃勃的想要翻身玩乐,只是还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朱标随手抱起一个,一股浓重的奶香气扑鼻而来,让他不仅有些回忆起小时候没长牙时的日子,真可谓是历历在目。 看着两个恭谨的奶娘道:“辛苦你们了,蜀地刚送来的蜀锦不错,各去领两匹吧。” 进奉于宫内的蜀锦百金难求,后宫寻常妃子恐怕都分不到两匹,可知其珍贵,那两名奶娘也是规矩的下拜谢恩,但姿容都很端正,语气也很平稳,虽有喜意但不过分,这让朱标很满意。 “奴婢叩谢殿下。” 这两名奶娘在宫中伺候的日子也不短了,如今应话也有了度数,可见宫中确实养人,所谓居养体移养气,风范气度便是如此而来。 纵是奶娘这日日见的不是圣上皇后便是太子太子妃,怀中喂养的也是正经儿的嫡出皇孙,再看其余人也就是那样了,面对赏赐也不会那么诚惶诚恐了。 这是好事,奶娘算是孩子最亲近的人了,按照朱标以及常洛华的想法,是准备让她们在宫中照料阳儿亮儿至六七岁的。 如此一来她们的言行举止都会影响到孩子,朱标自然是希望她们能够更出众些,如此才好教养孩子,而不是只知道唯唯诺诺的奴婢。 朱标跟儿子贴了贴脸道:“算起来本宫的奶娘病逝也有近八年了,刘瑾,她儿子一家过的可还好?” 朱标有宿惠,自然与天天一言不合就抱着他喂奶的奶娘不太亲近,可到底是喂养了他一场,昔年朱标五岁时送奶娘出大帅府的时候,还是大帅夫人的马皇后厚赏了田亩宅院,朱标也从库房偷出几块金块塞到她怀里。 本来她回家后过的也顺遂,丈夫儿子虽有些生疏,但总得敬着她,加上还有大帅府作为靠山,本该一世富贵安乐享尊荣,可惜生老病死非人力可阻,刚享受几年好日子便病逝了。 ………………… 第六百六十章 祖训录 刘瑾垂着头回答道:“回爷的话,赵忠管着两处皇庄,过的非常好。” 朱标闻言看了眼一旁的刘瑾,非常好可不是能随便说的,以他的性子如此说,必有其因,不过此时当着两个奶娘的面却是不好再追问了。 否则真问出些什么,到底是责罚还是不责罚,于是点头道:“那便好,在赏赐给赵忠百两银子,让他这几日去好好拜祭一下他娘亲,也算替本宫尽尽心意。” “诺。” 刚起身的两名奶娘眼睛明亮湿润,满怀着期盼的看着两个还在胡乱挥着莲藕般小胖手的皇孙,等以后她们也会有机会享受这般尊荣体面,儿孙也会因此受惠。 朱标放下不断蹬腿儿的亮儿抱起自己的默默啃手长子,说起来虽然孩子们都很小,但已经可以看出来,老大性子更安静些,老二则是闹腾些。 于己身而言,朱标是更喜欢安静些的人,于未来帝国的继承人而言,朱标也希望他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积攒一辈子的积蓄,都留给个大手大脚的败家子。 逗弄了一会儿礼部的人也就到了,朱标放下孩子回到前殿,看了眼正准备下拜的礼部尚书道:“免了吧,刘瑾,赐座。” “微臣谢过殿下。” 礼部尚书对着搬来椅子的刘瑾点头示意,然后小心翼翼的坐下了,看样子根本没有坐踏实,不过这也是惯例了。 “微臣奉殿下谕令,携负责编纂祖训录的礼部以及翰林院官员前来拜见,听候殿下教诲。” 零点看书网 说完话礼部尚书在站起身将一叠厚厚的纸张捧于头上,刘瑾上前接过,然后在奉送到朱标书案之上。 礼部尚书重新坐下,其余礼部以及翰林院的官员则是还在文华殿外等候传召,不过目前看来,太子殿下好像是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 朱标拿起一部分随意问到:“算起来也编纂了数年了,还未功成圆满吗?” “回禀殿下,大体都已经完成了,只待圣驾北巡归来恩准,便可刊印成书了。” 朱标点点头翻阅了起来,首先就是序言,这是老朱在洪武二年便写好的“朕观自古国家,建立法制,皆在始受命之君。当时法已定,人已守,是以恩威加於海内,民用平康。盖其创业之初,备尝艰苦,阅人旣多,历事亦熟。比之生长深宫之主,未谙世故;及僻处山林之士,自矜己长者,甚相远矣。” 这意思也就是说他老朱发现历朝历代开国之君都是从刀头上舔血过来的,什么阴私诡计都见过,而后代守成之君就不行了,长在深宫,不懂事。 “且群雄之强盛诡诈,至难服也,而朕已服之;民经世乱,欲度兵荒,务习奸猾,至难齐也,而朕已齐之。” 这段写得霸气十足,傲视群雄、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形象跃然而现,不过也对,洪武二年,确实是老朱最得意的时候,威盖四海。 最后一句“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非但不负朕垂法之意,而天地、祖宗亦将孚佑於无穷矣!呜呼,其敬戒之哉!” 朱标伸手揉了揉眼睛,这也是为何他要趁此书还未勘定成册,趁着老朱不在的时候召见礼部尚书的原因了。 现在不想办法修改,等老朱百年之后,他作为继任之君,钦承天命,如何轻易动摇先君之法,到时候莫说宗室皇亲,就是那些官员也不会答应的。谷 他其实也能理解自己父皇的一片苦心,这规章制度也不是给他定的,老朱是认为他们父子能有统御天下的能力,可后世子孙生于深宫内院长于妇人之手,未经世事磨难如何可矣? 还是咱先替他们打算好,主要事事按着此训来办,不说开疆拓土建功立业,起码能当个守成之君太平天子传承大明的江山社稷,这就足够了。 只是时代不同了,未来的敌人也绝不只是北疆的游牧民族,在时代浪潮之中,不想尽办法保住潮头的位置,必要被浪潮打翻。 朱标很快就看了一遍,不得不说有太多不适合的地方,方方面面定的太死板,对宗室厚待的过分,几十上百个宗室倒也无所谓,但百年后何止这些,设定的不征之国太多,基本断绝了大明版图的扩张…… 朱标眉头皱得很紧,下面的礼部尚书忍不住站起身开口道:“请恕老臣妄言,此录圣上看的极重,否则也不会编撰如此多年,殿下若是想要修改,是否等圣上回来后在商讨为佳。” 朱标没有应话,礼部尚书咬咬牙继续道:“殿下,您是储君国本,将来真想改,也不是绝对没有办法,何必如此急切。” 这祖训录的内容他在清楚不过,有些政策他也觉得不对,参与编纂的其余官员也都是这个意思,但谁又能阻挡圣意呢? 殿下或许可以,但必伤及天家父子之情,到时候弄的朝堂震动,他这个引火的礼部尚书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朱标叹道:“办法总会有,可有些东西一旦施行就没那么容易收回去了,就算暂且能收回来,也早晚会有死灰复燃的机会,还不如一开始就压住。” 就比如这对宗室违法的规定,“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除谋逆不赦外,其馀所犯,轻者与在京诸亲会议,重者与在外诸王及在京诸亲会议,皆取自上裁。其所犯之家,止许法司举奏,并不许擅自拿问。” 也就是说,诸王除非造反谋逆这等大罪外,其余都不可重判,最多也就是宗室内部商讨惩罚,最多也就是罚俸之流了,连三法司都不得介入。 朱标还能不清楚一个王爷无法无天起来是什么样子,欺压良善草菅人命样样都干得出来,左右不造反就不会死,顶多罚点俸禄,可那个王爷是指着那点子俸禄过活的,明抢都可以,怕什么呢? 朱标何尝不知道趁着自己父皇不在的时候改他倾注心血的结晶会引发矛盾,老朱宠爱他不假,但朱明江山的传承延绵也是老朱的底线。 父子二人对未来都有一套自己的构想,而且都极为自信,否则祖训录编纂有三年了,老朱可是从未开口让朱标参与过,甚至问都没问过。 可见老朱也是清楚自己与儿子在某些方面上是有大的差异的,老朱承认也满意儿子在权谋方面上的能力,可依旧是认为他这个当老子的依旧是比儿子强,所以这针对未来子孙后代的家规家训还是得他自己操手。 “让外面的都进来吧。” 刘瑾担忧的看了自家爷一眼,然后才领命去传唤外面等候的礼部及翰林院官员,礼部尚书面色愁苦,若不是不敢在朱标面前无礼,恐怕都要去拿头撞柱子称病告假了。 朱标心意定下后眉头也就舒展了,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自己父皇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打死他吧,大不了跪上几个时辰就是了。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不同于一脸愁苦的礼部尚书,这些进来的官员各个兴致勃勃,天塌下来也是太子以及尚书顶着,也压不到他们这些奉命做事的,反正他们连被推出去顶罪的资格都没有。 ……………… 第六百六十一章 动改 朱标随意的点了点头,让他们免礼起身,不过倒是没有赐座,若只是他们在,赐座也无妨,左右他这文华殿也没那么大的规矩。 只是既然礼部尚书已经落座了,那么于情于理都不好让其从官们也坐下了,身为一部堂官的威仪还是要维护的。 太子可以平易近人,那是因为谁都不会因为太子的亲善而忽视他至尊至贵的地位,而官员们就不用了,理论上他们是平级,都只是臣子,若不在某些地方做出区分,又如何刺激他们向上爬呢? 目光落到案上厚厚的纸张上,祖训首章依旧是老朱的告诫,“朕自起兵至今几多年,亲理天下庶务,人情善恶真伪,无不涉历。其中奸顽刁诈之徒,情犯深重、灼然无疑者,特令法外加刑,意在使人知所警惧,不敢轻易犯法。然此特权时处置,顿挫奸顽,非守成之君所用常法。” 要求后世儿孙“止守律与大诰,并不许用黥刺、腓、劓、阉割之刑,以免恐一时所施不当,误伤善良。”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说实话如今大明律法虽然大体已经完善,可许多事依旧是按着皇帝一念而决,而非依靠着制定的律法,或宽或严皆出圣心独裁。 对武勋们宽免有加,对贪官污吏们施以酷刑,这也是帝治社会避免不了的问题,人治与法制的冲突矛盾几乎无处不在。 朱标没有修改这部分的打算,但对此条训诫能否真被儿孙们奉行持悲观态度,不过能从官方律法中废除掉黥刺腓等刑罚也不错,左右还保留了凌迟腰斩作为威慑。 朱标抬头看了眼礼部尚书道:“此事本宫自会写信向父皇奏明,爱卿亦可通过通政使司向圣上上奏,但今日却是该当奉行本宫谕令,卿以为然否?” 燃文 礼部尚书赶忙起身道:“圣谕太子殿下监国理政,臣等自当奉行君令。” 朱标满意的点头吩咐道:“所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于个人如此,于家族亦是如此,若皇亲国戚有犯便宽免,若百姓臣民有犯则从严,如何服天下?” “改至皇亲国戚有犯,谋逆大罪处以极刑,其馀所犯,若不至人命,则令宗人府管教判罚,若伤及人命,责令宗人府三法司共审,依律宣判,不得徇私枉法。” 下面的官员齐声应诺,翰林院的一位官员请示道:“启禀殿下,原先所定皇亲国戚之家过多,是否减免一些。” 朱标翻到后面思量片刻道:“妃嫔之家、郭家、徐家、汤家、沐家皆免,只保留皇后家、太子妃家,王妃家、驸马家为我大明皇亲国戚之家。” 虽然已经做出了改变,但皇亲国戚之家受到更多的宽容是必然的,朱标自然是想限制一下,特权阶层越多,引发的矛盾必然也就越多。 若是按照老朱的想法,皇亲国戚可太多了,这还是现在老二他们还没娶妻纳妾,等他们开枝散叶后,小王爷郡王爷们也长大娶妻,大明的皇亲国戚可就太多太多了。 等下面的人记下,朱标又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日月所照之下,诸夷国具为我大明臣妾,岂有什么不征之国。” 翰林院的官员们一脸认同,但是礼部一位官员却是出列道:“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圣上定下不征之国,便是恐后世子孙,倚大明之富强,贪一时之战功,无故兴兵,致伤国体,微臣还请殿下慎虑。” 朱标没跟他争辩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几吸之后那官员便躬身败退了,就如同此录中有很多他们不满意的,可在老朱的意志下还不是这么编纂了,于他们而言,皇帝和太子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这设定的不征之国中,虽因朱标的缘故,老朱把高丽以及东瀛抛去了,可依旧还有大小琉球国、安南国真腊国暹罗国占城国以及苏门答剌爪洼等国,这些在朱标预计的未来中,可都是重要的补给贸易港口。 接着翻阅,便是朱元璋对后继之君的劝诫,劝儿孙当了皇帝也不要放松警惕,日则观人语动,夜则巡禁严密,奸人不得而入,凡警备常用器械、衣甲,不离左右;更选良马数匹,调教能行速走者,常於宫门喂养…… 看来历史上朱允文那小子还是听进去了自己祖父的教导,难怪能在关键时候逃走,让朱棣登基后寝食难安。 一个亡故的皇帝,和一个逃走隐起来的皇帝,完全是两个概念,要知道正统的力量,在某些时候是可以做到绝地翻盘的,何况朱棣的年纪是要比朱允文大不少的。 不得不说老朱用心至极,生怕未来子孙脑子不够用,这是在方方面面的教导怎么当个太平皇帝,连睡觉吃喝都定下了。 “凡夜当警省,常听城中动静。或出殿庭,仰观风云星象何如;不出则候市声何如。 凡帝王居宫,要早起睡迟,酒要少饮,饭要依时进,午後不许太饱。在外行路则不拘。” 后面的持守、严祭祀、谨出入、慎国政、礼仪等大章规定中朱标没有做大的改变,如果儿孙真的能完全听话,那倒也真是不错。 礼仪部分内有东宫及亲王位下子孙的字序,朱标的依旧是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 阳儿亮儿至今都还没取大名,看来双生子的出生,打乱了老朱原先想的朱雄英,不过也不一定,毕竟是双生子,或许就因为这个老朱会让嫡长孙跳出现如今定的字序。 朱标对此是不在意的,叫什么都无所谓,这点上他要做个乖儿子,就算给老大起个朱崽子都听自己父皇的,否则什么都管,老朱可真要揍他了。 随后就又到重点了,下面的官员们都是亲身参与编纂的,如今也大概明晰了太子的想法,自然是知晓又到了大改的时候了,只是不晓得圣上得闻后会不会震怒。 依旧是关于亲王的规定“凡亲王有过重者,遣皇亲、或内官宣召,果有实迹,以在京诸皇亲及内官,陪留十日,其十日之间,五见天子,然後发放。” 虽有大罪,亦不加刑;重则降为庶人,轻则当因来朝面谕其非。或遣官谕以祸福,使之自新。若大臣行奸,不令王见天子,私下傅致其罪,而遇不幸者,到此之时,天子必是昏君… 凡风宪官,以王小过奏闻,离间亲亲者斩。风闻王有大故,而无实迹可验,辄以上闻者,其罪亦同。” 凡庶民敢有讦王之细务,以逞奸顽者,斩。” 朱标圈出来又念了一遍吩咐道:“以上皆改,宗室亲王以然贵重至及,若安守本分何人胆敢陷害,彼时君王自有决断。” “诺。” 再之后的内令、内官、兵卫、营缮等部分朱标没有再改,只是稍圈了几处不太合适的地方,然后便是职制以及供用了。 皇帝之子为亲王,皇太子嫡长子为皇太孙,次嫡子并庶子年十岁皆封郡王,授以镀金银册、银印。 亲王嫡长袭承爵位,如王年三十,正妃未有嫡子,其庶子止为郡王;待王与正妃年五十无嫡,始立庶长子为王世子。 亲王嫡次子并庶子皆封郡王,凡郡王子孙,子授镇国将军,孙授辅国将军,曾孙授奉国将军,玄孙授镇国中尉,五世孙授辅国中尉,六世孙以下,世授奉国中尉。 由此可知宗室皇亲将来会有多么庞大,而且最低也是堂堂的奉国中尉,领着两百石的岁禄,养着仆从安享富贵足矣。 ………… 第六百六十二 泯然于众 在宗法制社会下,血缘关系决定皇族就是这涟漪中最靠近中心的那圈,也只有这一圈荡成一个完美的圆环,才能使滴水的力量传得更远。 从商周封建亲戚,以藩屏周开始,宗室最主要的作用就在于拱卫王室,皇帝是整个国家机器开动的核心,他并不是孤立的存在,他需要涟漪般一圈一圈的利益共同体来管理国家、巩固统治。 朱标很清楚自身的根基在何处,但绝不是无限制的纵容他们,汉唐宋的皇室宗族制都有一个度,而大明的皇族待遇实在是太过了。 汉朝前期虽然也是广封宗室诸王,但自武帝施行推恩令后,宗室的问题就缓解了大半,从汉光武帝汉昭烈帝既可知,若久无功勋,宗室子弟最后也会泯于市井。 唐朝前期则是赠官,抬高李唐宗室与官爵的地位,以利于维护本朝统治,不过唐代宗室的范围较广,除了皇帝诸子以外,皇后的亲戚、受赐李氏远亲、赐姓功臣也准入宗正寺属籍,视作宗室。 但唐制也规定过五等者不为亲,五服以外亲属被分赐田地,送外首都之外的地方自食其力,等同庶民,所以国家奉养的人数始终是可控的。 而且安史之乱后凡皇族子弟,皆散弃无位,或流落他县,湮沉不齿录,无异匹庶… 朱标沉吟不语思索之时礼部尚书再次起身,下面的人身量小看热闹不嫌事大,可他的身份地位注定是躲不掉的,圣上回京纵然震怒料想也总不会多难为太子殿下,毕竟是珍宠多年的爱子。 “敢问殿下,我朝礼制多随唐制,殿下可是准备复行唐朝宗制?” 朱标闻言摇摇头道:“武周之后玄宗待宋王成器等诸王极尽亲亲之谊,但专以衣食声色蓄养娱乐之,不任以职事,导致宗室子孙虽多在京师,幼者或不出阁,虽以国王之名,实与匹夫不异,诚非本宫所愿。” 礼部尚书松了一口气,要是太子真准备如此施行,那他就只能赶快乞骸骨归乡了,有些地方改动些也无关大局,但若真是皇帝与储君的政治观念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那可就要血流成河了。 朱标瞧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唐玄宗是经历过武周时期李唐诸王被肆意屠戮的时期的,其心必然对外戚宗室亲眷都有警惕,当然他对自己几个兄弟是真心关爱的,但并不妨碍他刻意压制。 玄宗的手段压制了皇亲国戚们,但权利必然还是要下发的,导致大量扩充防戍军镇,藩镇节度使掌握地方兵权,拥有辖区数州的行政财政人事管辖权,导致的后果也显而易见。 作为因亲而贵的宗室,他们天然是皇帝触角的延伸,将他们完全废弃闲养也是不对的,主要还是平衡制约任用的问题。 而且现如今大明的局势也决定,必然是要让宗室接过地方武勋们的兵权的,否则一但让他们在地方长久经营起来,又将起藩镇割据之患,很多时候宗族血亲总是要比外人值得信赖一些。 朱标看着祖训录所定的职制部分,目前看来老朱对宗族子弟还是抱有一定期望的,规定凡诸王子孙有文武材能堪任用者,宗人府具以名闻朝廷考验,换授官职,其升转如常选法。 这要比史上朱棣夺位后彻底将宗室当成猪养的政策不同,朱标也是同样希望宗室子弟能为国出力,而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生崽子。 小书亭 明朝中期宗室子弟都是什么情况了,王府将军、中尉动以万计,虽损内府之积贮,竭天下之全税,而奚足以赡乎? 生民百姓甚至不得不废箸、鬻舍、捐财,卖身以供王国之禄,诸王子孙相传百世,以有限之土地,增无算之禄粮,作何处以善其后? 朱棣以后的宗室制度一方面给朝廷带来了沉重的财政负担,宗藩的费用已经接近朝廷税赋的一半,这也最终成为明代衰亡主因之一,另一方面也让那些有进取心、矢志报国的宗室子弟报国无门,只能一心当猪,否则就是别有异心。 朱标开口道:“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而此规定六世孙以下,世授奉国中尉领岁禄享国家之奉养确为大不妥,五代无功于家国岂有面目享安乐。” 翰林院以及礼部数人立刻欣然下拜:“太子殿下英明。” 朱标没理会他们接着指点着吩咐道:“还有此处,亲王次嫡子及庶子,年及十岁,皆封郡王?不妥,亲王膝下庶子皆封镇国将军,子孙世降。” 一个郡王爷也是王爷,朝廷定下的岁禄可不少,如果顺着老朱的想法,那么对亲王来说,每多生一个儿子就多了一个郡王的收入,也就是说生的儿子越多,亲王们过的生活水平越好。 大明的亲王们或许比不过汉代的中山靖王能生,可真若放开了生,那也不会差太多,都是王爷,不缺女人,这耕地的牛都有心力,还怕产粮的田地不够吗? 所以对宗室来说少生优生,利国利民。 朱标再翻到营缮供用方面,目前所定亲王岁禄是谷四千八百石,绢四千八百匹,绵四百五十斤,迟疑许久还是决定暂且不论。 自己父皇也是这个岁数的人了,在能生又能多生几个儿子,加起来的数字也就是那样,毕竟只是刚刚开国,皇室人丁稀薄,孙辈都只有阳儿亮儿两个而已。 大体的说完后礼部尚书就苦着脸领他们退下了,等按照太子的意思修改完后,还会再拿来给他过目,细节方面还要在仔细些。 等他们离开后朱标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养儿方知父母恩,他现在就有两个儿子,按着他的安排,除了继承皇位的那一系,其他儿孙都会渐渐泯然于众,五六代后就又会为生计发愁了。 不过也好,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皇族身为皇帝的血亲身处权力的焦点,一旦被卷入权力斗争,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以至于在残酷斗争中丢掉性命。 而且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依,在王朝承平之时皇族能够凭借特权剥削百姓,过上穷奢极欲的享乐生活,可一旦到了王朝崩溃,这些末代皇族往往需要用满门的鲜血,为自己及祖先的骄奢淫逸还债,遭受到比普通百姓更加悲惨的命运。 泯然于众,才是真正的保全之法,何况若真有心志,又不是没给他们上升的途径,到时候无论是从文习武在大明任职,还是海外裂土为王,都是可以的。 只是生于安乐者,大多都会选择安享富贵吧,至于儿孙福祉,那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就如老二老三,或许前几年还有心去海外立国,成为真正生杀予夺的王者,可现在看来却是没这个志向了。 老二沉溺于女色,老三显然看出朱标是想扶持一个弟弟坐上宗人府令的想法,尽心尽力准备谋取一个位置,一个在大明朝堂显赫安稳的位置。 老五生性安稳,恐怕也是难舍故土,至于其他弟弟们都还小看不出来,目前看来也就是老四能当此重任,为宗室先锋,为他们趟出另一条路。 ………………… 第六百六十三章 琐事 朱标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说起来正经事儿也都办完了,剩下的也就都好说了,往后几日内挑个好日头,便领着人出城踏踏青。 刘瑾整理了下书案说道:“爷,时候也不早了,难得今日也无事,不如带着两位小殿下回寝宫休息吧。” 今日为了宴庆武氏族人他连早朝都没有上,一应需要批阅的奏章都送到了中书省,除非是紧要的军国要事,否则都不会送来打扰他。 向着文华殿外走去,边走边吩咐道:“你送他们回承乾宫安置吧,本宫去看看王良娣还有暖玉。” 随着月份渐大,她们也有些显怀了,行动上稍有不便,这些时日朱标忙于政务,倒也是许久未曾亲自去探望过了。 暖玉那边有云锦照料,加上暖玉在东宫本就人缘甚好,大小宫女太监都乐得照顾,王蕊这边就是靠着太子妃的照拂了。 当然,有朱标在,东宫风气极正,在如何也不至于有奴大欺主的事情发生,更何况是个怀着皇孙的良娣,只是王蕊性子太闷,缺什么也不愿劳烦他人。 她不开口,奴婢们自然也就疏于伺候,毕竟有那个功夫,献殷勤给别的贵人多好,往后也有前途可言,这个高丽来的贵人,目前看来是不怎么承宠的,何况上面还有两位嫡出的皇孙在。 朱标踏出文华殿向着寝宫那边走去,王蕊到底是良娣的位份,所居的寝宫离承乾宫不远,很快便到了,因早就有人先一步去通报,所以王蕊已经领着人在迎候了。 “臣妾恭迎太子殿下。” 王蕊来大明后姿容仪态明显好了许多,高丽王室四百余年的传承延绵,待遇上来后公主的颜色也显现出来了。 朱标走上前伸手拉起了王蕊道:“嗯,免礼吧,近日身子可还好,有不舒服的随时传唤太医。” 王蕊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回道:“谢过殿下关心,臣妾承蒙太子妃照料一应所需具足,昨日太医诊断也说胎像很安稳。” “那就好,进去说吧。” 王蕊落后朱标一步,很是恭谨的跟了进去,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殷勤的上着茶点果脯,样式很是齐全,可见是有人关照的。 前往内寝的路上朱标看见一处偏殿内挂着菩萨像,倒也不算多意外,高丽延续新罗的崇佛之风,太祖王建赖佛教以创建国基,宗室子弟多信佛教。 朱标自己对这些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佛宗大德道教天师他都见过,也未瞧见他们能施展什么神通,何况若真按神鬼之说而言,他这等身份,死后也自归王朝气运所聚的阴世龙庭。 朱标到寝殿落座,对着还站在他面前的王蕊道:“方宁庵的慈慧法师佛法高深品性端正,也常来宫中给后宫妃嫔们讲经,明日我请她来给你和孩子诵经祈福吧。” 他们父子都对宗教无感,但这后宫妃嫔一多,自有信教礼佛之人,也就不好拦着了,总归不妨碍他人,也算是好事。 说了几句后便让其余人退下,高丽那边进展很顺利,朱棣也已经同姚广孝汇合,正按着原先的计划在进行,纳哈出倾力攻打,高丽不断增兵北疆。 slkslk.com 听闻李仁任还宣称要借此机会,一举夺下辽东之地,为高丽奠定百世之基,由此高丽门阀武勋之势大涨,高丽朝廷大举征兵征税,南方百姓苦不堪言。 有人得意自有人失意,门阀贵族面对危机时是一个整体,但并不妨碍他们内部斗争,加之蒋思德的劝诱,又有一些人暗中投靠。 朱标的目光落到王蕊小腹处说道:“若是女孩,自是本宫的掌上明珠,将来精心选个佳婿留在身旁看顾照料,可若是男孩,你可愿他承尔父之基业,为我大明世镇高丽。” 王蕊低头轻抚小腹道:“出嫁从夫,子顺父意,哪里有臣妾说话的份,殿下做主便是。” 朱标最不喜的就是她这般说话,微微皱眉道“此处就你我二人,你是本宫的良娣,肚子里也是本宫的骨血,就不用说这种话了。” 王蕊抬头面色有些自哀的说道:“太子殿下愿意纳臣妾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难不成真的由臣妾说了算,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本宫既问了,自是会考虑你的想法,我央央大明威凌天下,靠的是百万枕戈待旦志枭逆虏之卒,不是缺了一介妇孺就不行了的。” 朱标在高丽多少布置,又耗费了多少精力,王蕊或是其子于大局而言不过是个锦上添花而已,一个高丽废王的女儿,若非嫁给了大明储君,真还不能进了高丽世族的眼内,怎么可能像如今这般金银珠宝进献不绝。 王蕊下拜道:“若是臣妾有幸生下皇孙,愿他永世不回高丽。” 朱标看了她一会道:“好,只希望你不要后悔,也别怪儿子将来有怨言,离大明如此之近的藩地可难再得了。” 言罢朱标也懒得再看她,起身朝外面走去,从现在的进度来看,往后数年间就可彻底掌控高丽的政局,也确实是用不到一个孺子,何况该建立的联系也在纳王蕊的那天就建立。 王蕊不愿自己的孩子继承高丽王位,其实主要坑的是那些已经在她身上下注的高丽世族,而非朱标,于他而言哪个弟弟或是儿子就藩高丽都可以,并没有什么不同。 高丽之地对比大明而言自然是一块贫瘠窄地,但其实真的不算小,若册封以建藩国,足以立三四国,正好以相制衡。 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相信王蕊自己也清楚,等她生产过后,良娣这个位置她是坐不住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位份不至于会降的太低,可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仅次于太子妃了。 作为本就不得恩宠的外来者,如今又主动抛弃了自己最有价值的东西,可见王蕊确实是没有什么想法,可见早年在高丽王室内被挫磨的心如死灰了。 不过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或许对她自己而言,就是想要达成这种局面,在大明宫内,自己膝下还有子嗣,无论是男是女都有个依靠,再如何也不会过的比在高丽更差,抛弃高丽王位,她们母子不用受任何人的觊觎何乐而不为。 赵淮安小心翼翼的看着面色明显有些不愉的朱标道:“爷,咱们还去昭训那吗?” 朱标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自是要去的,你再去内帤挑些有趣的玩意儿跟着送来。” “诺。” 昭训就是暖玉现在的位份了,作为怀了龙子凤孙的奉仪,太医保喜讯的当日马皇后就亲自提了暖玉的位份,这还是怕福气太大压不住缓着来的,等她能平安诞下孩子,位份还得往上提。 不过还是有差距的,朱标目前膝下就两个孩子,宗室血脉稀疏,若暖玉生下皇孙那么就会提到正四品的良媛,与陈佑宗之女同位。 若是生下女孩,那就只能提到正五品的承微,毕竟暖玉出身不高,纵有母凭子贵的加成,也很难超过,毕竟位置就那么点儿,而能生孩子的女人却数不胜数。 当然这是除去了朱标的干涉,他若真有意专宠,谁又能拦得住他呢? 只是想来以暖玉的憨直性子,位份太高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何苦来哉。 ………………… 第六百六十四 勋称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yawenba.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第六百六十五章 朝会 暖玉所居的寝殿就离承乾宫有些远了,不过也还好,常洛华先前分配宫室的时候,对暖玉云锦这等自小伺候朱标出身的都有格外的照顾,寝殿随稍远但一应布置都是上好的。 随着接近朱标眼角眉梢上又有了浅浅的笑意,皇室虽向来母凭子贵,但其实还是有差别的,一个不受宠女人生下的孩子和自己心悦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怎么可能一样呢? 王蕊今天所做的选择,不仅是主动抛弃了自己唯一有价值的地方,也让自己孩子还未出生就失去了一次选择的权利,也必然使得他们母子往后的日子必不会太荣光。 由于朱标方才面色不好,加之随从主事的赵淮安又去了内帤,所以也没人敢自作聪明去提前通报,一路上遇见的宫女太监都是赶忙避让到两旁伏地行礼,导致朱标都到了暖玉寝殿内都没人出来迎接。 “嘿嘿(^ν^)暖玉姐,就再给人家吃一个嘛~” 殿内很快又响起云锦温柔却又坚定的声音:“都已经吃过两个了,不可以贪嘴,去喝碗乌鸡汤,等晚上你要睡下时才准你再吃一个。” “啊~那还要好久。” 朱标走进去笑道:“什么好玩意儿又馋到暖玉了?” 殿内的云锦和暖玉起身相迎,其余奴婢们赶忙下拜迎候“臣妾(奴婢)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万安。” “嗯,都免礼吧。” 朱标先弯腰扶起暖玉,然后伸手拉起云锦,手中微微用力的握了握,云锦顺遂的起身,用温婉的笑靥回道:“这几种果脯虽甜,但其性属寒,太医说过少食无碍,但最好还是不宜多食的。” 对此朱标当然是要支持云锦的,至于暖玉还想仗着殿下来了给她撑腰做主的小计划自然是被无情镇压。 朱标环视周围见一切都很规整才满意的点点头,暖玉还是原来的性子,喜欢同小宫女们玩闹,若不是有云锦管着,恐怕她这儿早就乱了套了。 御下和善是好事,可太没架子也不行,容易让下面的人恃宠而骄,到最后闹出事来再管,就不会是小事了,那才是害了她们。 朱标上主位坐下道:“太医可来请过脉了?” 暖玉撅着嘴应道:“午时来过,是张太医,又开了苦苦的汤药。” 暖玉奉上茶水道:“太医说胎相承平,只是还要注意受用,所以又换了另一种更平稳些药方固本。” “过几日宫里准备去紫金山踏青,明日再请太医来看看吧,若是可以暖玉也跟着去吧,总在宫里闷着也不好。” “太好了。” “诺,臣妾明日便再请张太医过来一趟。” 有云锦暖玉陪着,朱标索性就留在这儿用了晚膳,无论如何自己两个未出生的孩子目前都很平安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用完膳没一会儿暖玉就困倦了,怀着身孕总是不容易的,朱标吩咐宫女伺候她上榻歇息,云锦不放心又亲自去安排。 朱标坐在椅子上看着云锦忙前忙后的身影有些心疼,自常洛华入主东宫后,云锦就刻意隐去了自己的存在,整日围着暖玉转,真真是大材小用了。 有些后悔,或许就不该纳她,若是还留在马皇后身边协管后宫诸事恐怕会更自在得意些吧。 朱标微微有些愣神,直到云锦缓步走来问到:“爷,您今晚是要歇在这儿吗?若是的话,臣妾这就让她们准备沐浴的汤水。“ 朱标回过神起身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本宫要不要去你那歇下?” 云锦脸色一红微微侧过脸去,朱标站起身拉过她的手便朝外走去,一旁伺候的宫人们各个露出笑颜,云锦暖玉的今日,未尝不是她们的明日。 回到云锦的寝殿,沐浴过后自然就是一番亲热,良久之后朱标趴在云锦身侧耳鬓厮磨温存一会儿道:“旁人的孩子本宫不晓得,但你给本宫生的,必是孝顺纯良的。” …………… 第二天一早朱标穿戴好朝服冠冕离开东宫去上早朝,鼓声三严后在监察御史们的注视下,文武官员依次入朝。 朱标站在御阶上侧立先同百官向着龙椅朝贺,然后又受了百官一拜之礼,宣布早朝开始,各部依次进奏。 主要还是中书省,昨日朱标没有上朝也没有批阅奏章,所以积攒下来的一些政务需要得到监国太子的准许才可施行下去。 几个中书省官员上禀几事后,吏部左侍郎出列道:“启禀殿下,两淮都转运盐使李明道于前日暴病而亡,其职关乎朝廷盐运赋税之重责,须尽快任命主官才是。” 朱标闻言微微皱眉,都转运盐使可不是什么小官,是朝廷正经的从三品大员,总理两淮盐政盐务严察场灶户丁,稽核派销盐引,征收税厘,疏销积盐,兼辖行盐地方该管州县,兼管下河水利,凡盐场火伏和三江、青山二营,以及各巡察兵警并各处盐义仓皆归其管束。 位高权重,所不是封疆大吏,但也不会差太多,负责替朝廷管控江南盐业命脉,李明道朱标也有印象,是个清正之人,否则也不会被老朱委以如此重任。 管着盐税,那可是天下最肥的官位了,这样的人突然暴毙了,朱标心中顿起怀疑,不过也不是太大,毕竟是手下有着兵权的大员,加之无论怎么死的,朝廷明里暗里都会派人去查,真有问题不可能瞒得住。 朱标先是吩咐道:“着礼部遣官慰问其家小,追封其为赞治尹嘉议大夫恩准其以一品礼仪入葬,地方立碑以记之。” 嘉议大夫是正三品的官位,李明道死后由从三品转起正三品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死者为大,朝廷也是会有所表示的。 但赞治尹就不同了,那是文勋之爵,虽只是正四品的文爵,对应武勋正四品的上骑都尉,但这可是朝庭礼制大改后的第一个文勋之臣。 勋位制度正式形成与隋代,健全于唐代,以后历朝历代沿袭并每代都有所改变,但主要还是赐给有战功的武臣,唯有宋朝时变为根据授予的官职加赠。也就是说,当什么官,相应加赠勋位,与战功没有关系。 如此一来,文武百官人人都有勋位,大家一起开心,也是代表着文盛武衰,武勋们连基本的体面都没有了,这也是宋朝的国策根本。 百盟书 到了元朝时又改回将勋位根据军功授予,大明刚开国时也是如此,像李善长刘伯温等人封爵都是依靠的战功,所以勋位同武勋一样。 可以预见随着天下承平,文臣终归是要站到舞台中央,治天下不可能靠武勋,所以上次礼制修改的时候,朱标就顺便将文武勋成分别开了。 文武官员共用一套勋称总显得不伦不类,毕竟像什么护军轻车都尉骁骑尉什么的勋称也不是很适合文官用,而且也容易引发武勋们的不满。 索性改了,除了正一品的左右柱国以及从一品的柱国还是文武通用外,下面的便都做了改变,武勋不变,文官多采用卿、尹这类比较适合的称呼。 往后文勋归吏部管,武勋归兵部管,也是非常适宜,当时便引的文官们的称赞,他们心底也不想跟粗鄙武勋们共用一套勋称。 当然,武勋也是很高兴,毕竟他们没改,更显的高贵不凡。 ……………… 第六百六十六章 散朝 “殿下仁德广泽,臣等拜服之。” 文勋改制后册封的第一位文勋虽然只是追封,但好歹是开了个头,往后他们也有了盼头,谁不想着能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朱标面色没有丝毫变动只是继续吩咐道:“礼部着定后续章程吧,吏部可曾推议论出合适的官员选补缺?” 礼部尚书出列拜道:“臣等推议镇江府知府周时中合宜出任,另有工部刘昭先刑部主事陈璇等候选,伏请太子殿下钦定。” 吏部管理百官升贬调迁,但两淮都转盐运使这等紧要显赫的职位就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了,必要看君主的意思来办,就算是推议合适的人选,也不可能就推一个,得给君主选择的余地,否则跟你自己定下了有何区别? 朱标对这几个人都只有大概的印象却是不好决断,只是如果要请示老朱的意思,那可就需要拖上许久了,李明道暴毙盐运司缺了主官,下面的人难免会动歪心思,再拖下去两淮盐税出了漏洞就不是小事了。 于是看向胡惟庸道:“胡相以为谁人能担此重任。” 这是试探,朱标现在还不知道任用谁,可先看看胡惟庸的想法是绝对有必要的,无论他怎么说,都可从中探出些端倪来,官场上有些东西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胡惟庸应声出列躬身道:“臣以为吏部推议的周时中最为合适,此人早年随彭莹玉起兵,后从徐寿辉为平章,从龙之后,历任营田使、大司农署令、中书断事、邵武府知府、户部左侍郎,才干出众圣上也曾多次嘉许。” “后虽因罪被贬镇江府,但此人确是可用,如若殿下简拔任用之,必能使其感念忘怀而忠于国事,必承两淮盐务之重担。” 胡惟庸的话很清晰明了,满朝官员也不是傻的,都有些愣愣的看着丞相的背影,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近来政务繁忙弄的心智失常了。 想要提拔自己人不算什么,何况是面对两淮都转盐运使这等肥缺,只是这吃相未免有些太急太难看了吧,明明可以更委婉一些的。 通政使司陈佑宗出列道:“微臣以为胡相此言不妥,周时中犯下滥用职权埋没钱粮之罪,圣上顾怜其昔日之功免其死罪恩准戴罪立功以是天恩浩荡,如今怎可轻予罪臣两淮盐务之重任!” 虽有些不解自己恩主的想法,但陈宁还是出列道:“陈通政此言过了,周时中有错但圣上已经降罪责罚,实不应再以罪臣之名相加。” 陈佑宗说完自己的看法后便不再与陈宁对峙,他待人处事向来和善,但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懂得什么时候要站出来为君分忧,他对谁当盐运使不在意,但绝不会让太子殿下只面临一种选择。 朱标看了看面如深潭望之不可见其底的胡惟庸道:“既胡相担保了,本宫自也是信的,就调镇江知府周时中为两淮都转盐运使,命其接诏后即刻赶往赴任,务必尽快稳定盐务。” 吏部尚书躬身应诺,胡惟庸一系的人都有荣与焉,他们的阵营又添一员大将,真是天幸,若非圣驾北巡他们这个机会拿下如此要职。 淮西武勋们也是有些眼馋,不过胡惟庸也算是他们的代言人,也不信他敢得了好处半点儿都不吐出来,否则他丞相也别想当的安稳,倒也没生事端。 队列后排倒也有几个觉得如此重任不该如此轻易的委任,只可惜位卑言浅,根本还没轮到他们说话,太子殿下就将此事定下了。 有些东宫所属的官员不满的看着陈佑宗的背影,觉得此人实在不适合成为东宫一系在朝堂上的代言人,未免有些太软弱可欺了,可惜阎寺卿还在养病… 众人神色各异,唯有面对群臣的朱标才能看见,越是看越是觉得有趣,虽然各个都有些掩饰,但朱标最擅长的便是揣度他人,开国众生百态,什么样的人朱标没见过。 两淮盐运使确实是要职,甚至足以支撑一个派系所有的开支,但在如今朝廷这个风潮下,恐怕也没机会挪动多少税银。 兵部侍郎出列奏道:“西南军需告急,尤以春寒缺衣为甚,奏请朝廷尽快运送衣物与将士暖身。” 朱标看向户部官员道:“尽快调拨运给,若需动用国库内存,下朝后找本宫加印,另外下令,浙江江西二行省今年秋粮令以绵布代缴之。” “诺。” 工部尚书出列道:“临濠服役的倭奴几乎损耗殆尽导致工期暂延,臣请奏,是否征发临近百姓服徭役。” 这两年靖海侯在沿海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俘虏了不少倭寇,对这等牲畜自然无需怜恤,朱标责令都押送至险恶从役处服役,也好物尽其用。 大头就是帝乡凤阳了,无论是朱家祖陵的修建,还是各处城池的完善都需要许多劳动力,靠大明那些贪官污吏及其家属,自然是不够用的。 说实在的,倭奴也不够用,何况还有不少被全旭持太子手令秘密带走了,锦衣卫的训练自然是需要见血的,而且医学的进步发展也需要倭奴奉献一下。 翰林院礼部倒有几个想站出来说话,毕竟倭奴的数量不少,怎么会消耗的如此之快,无疑是地方监工的官吏十分严苛所致,这有违圣人教诲,亦不和泱泱天朝礼法。 不过到底是没有敢开口,这话当初在倭奴们被俘时就有人谏言过,但那些人都被圣上贬到倭寇频繁侵扰的县村为官了,有两个后来就在倭寇劫掠中被杀了,毕竟小股倭寇不好拦截其踪。 大多数官员都有些皱眉,不是心软,开国年间的人,心肠还是很硬的,若死的都是普通百姓,那他们自然不答应,可死的是倭奴,那就不一样。 皱眉只是有些不满那些地方官吏目光短浅,只知道敢进程为自己搏功,却不知细水长流之道,倭奴多好的劳力啊,合该多用些年才好,现在死光了却是不好补充了。 朱标心里清楚,地方用的太狠是一回事,全旭那边要走的也不是个小数目,到如今才损耗殆尽,已经是那帮倭奴命够硬了。 百盟书 朱标开口吩咐道“已经是春耕之际了,怎可轻易征发百姓服徭役误了耕种大计,凤阳那边的一切工程暂且停工,务需急切,剩下的倭奴也将养起来吧,他们将来还有用处。” “微臣谨遵殿下教诲。” 农桑乃立国之第一要务,经赋之源,生民衣食之本,春耕时节不征青壮百姓之徭役是定律,没有谁敢这么做,除非想激起民怨。 大都督府奏:“大同卫送边民寡妇及遗弃人口六十一户临近京师,不知如何安置。” 朱标直接道:“如愿婚配者则令京营未娶之青壮纳之,不愿婚配者户部予以在京外安顿,借田亩稻种使令其耕种立身安家。” “诺。” 一桩桩一件件政务在朱标手中处理的极快,这就是多年陪着自己父皇批阅奏章的好处了,太子处理的得心应手,大多数官员武勋们也很欣喜,他们都指望着大明传承有序,他们也好绵延光耀家族。 ………………… 第六百六十七章 奏章 就当朱标准备宣布今日早朝结束的时候,刑部尚书出列道:“微臣还有一事奏禀。” “前些时日扬州一位赵姓秀才失踪半旬,官府搜寻无踪,最后其人自行归家,却是以然瘦骨嶙峋神志萎靡,捕快询问才知原来他是被城外尼姑们看中囚禁庵中日夜凌辱。” 刑部尚书的话使得朝堂内的气氛一下欢快了许多,武勋们嘿嘿出声挤眉弄眼,文官们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放到早朝上来说的事情。 ddxs.com 刑部尚书继续说道:“本也不算何等要案,只是根据赵秀才的供诉,差役们又从庵中挖出了数具尸骨。” 朱标负手于后眉头微皱道:“既害人性命,自是该当按律问罪施刑,何以奏禀?” 害死了数名百姓性命,自然是大案,但既然证据确凿也就没什么值得一说的了,若是这点小事都要放到早朝上处置,朝廷还何必养那么多地方官吏。 “殿下容禀,微臣初闻时也只是觉得地方小案,但稍一细究后发现此例颇多,开国至今各地寺庙和尚观中道士庵中尼姑因贪脏**害死百姓之数已达上百,微臣以为合该大查寺庙事!” 此事瞬间从地方小案转变为了针对全国宗教的大事,下面的官员原本略有轻浮的神态转为严肃,百姓愚昧,对乡野中的神汉鬼婆都笃信不疑,对佛道两大宗就更不必多说了。 史书上三武一宗灭佛,可知各帝动机不一,情况各不相同,但归根到底还是是政治原因、思想文化领域的冲突、僧团道风方面的缺陷或者僧俗之间的经济利益的矛盾,必归其一。 而今刑部尚书是以僧团道风方面的缺陷为切入,想要趁着皇帝不在鼓动太子殿下打压宗教,尼姑之事不过是个因由而已。 武勋们对佛道是嗤之以鼻的,若按他们所说,他们这些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死后必定要遭受报应,呵呵,报应? 众所周知,杀人放火受招安才是升官发财的正道,至于报应,老子原先活都活不起了,还怕死了遭报应,先横行一世再说! 文官能混到庙堂之上,不说全部都是对佛道不屑一顾的,但绝大多数都不会真的笃信,所以对刑部尚书所提议的事也没什么抗拒之意。 左右是你提议的,允与不允都在储君一念之间,成与不成的后果也都是你自己担着。 当然,若是太子允了,他们就支持,等着分肉吃,若是太子不允,可也别怪他们要去密信向圣上弹劾你唆使太子殿下,其心不正当诛! 朱标有些不解的看向刑部尚书,老朱是有意压制宗教事的,虽然佛道两家的高僧天师都还有体面在,但实权却是很低了,同前元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佛道自也清楚惹不起杀伐果决的开国帝王,一直都是任打任罚,陈明阶怎么突然盯上他们了? 朱标思虑片刻开口道:“若是彻查几家涉嫌谋财害命的观庙倒也不算什么,方外之人也在朝廷律法之内,无外乎大明子民,只是要针对所有观庙未免有大动干戈之嫌。” 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张光烈还没改变自己御史的习惯,他们对任何法外之人都格外看不惯,有机会还是想要插上一刀:“我大明以圣人之学治天下,鬼神之事不过旁门左道,若任由鬼道炽盛必使政教不兴,礼义大坏,臣附议陈尚书之言。” 朱标无奈的看向张光烈,大理寺卿一直是由东宫的嫡系心腹担任,在朝内臣子之中代表着朱标的意志,这在外人看来张光烈一言一行很容易被误解成朱标的意思。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很多官员出声支持陈明阶的奏议,陈佑宗皱起眉头不满的看向张光烈,此人是他举荐给太子殿下的,却是没想到如此的不庄重,都已经是大理寺卿了,还照着原来当御史大夫的习惯做事可怎么行? 张光烈很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起这么多人的支持,他性格刚正却也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是自己的身份地位出现了改变才导致了如此情况。 微微抬头看向了御街上立着的身影,目光有些逾越的同太子殿下对视了一瞬,然后就立刻低下头去,身子也弯的更低了。 朱标微微有些无奈,张光烈的眼神透出的情绪很简单,刚下的行为是臣疏忽了,但臣的提议没有错,还请殿下三思。 朱标对刚正的官员还是很包容的,尤其是那种连名声也不求的,有些人清廉刚正不是因为他不喜欢钱财,只是更爱身后名,而还有更稀少的一部分人,他只是为了不愧对自己的心。 朱标只能安慰自己,起码不用担心大理寺会被渗透了,有这样的堂官在,下面的人虽然心中会嫉恨怨咒,但却是不敢稍有徇私枉法之行径。 他们父子二人对宗教的态度是一致的,恩威并举,宽严并施,在利用中有所整治,整治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维护统治,毕竟开国之初国家根基不稳,要利用社会的各个方面。 胡惟庸见差不多了出列道:“自南北朝到宋元,僧徒多时达二三百万,少则亦数十万之众,他们不耕而食,微臣以为开国以来对僧道崇尚太过,徒日盛,安坐而食,蠹财耗民,莫甚于此。” 中书右丞陈亮立刻接话道:“微臣以为上至君王下至百姓佞于佛道必将怠政而致国废,僧道献媚于王侯则毁及自身并连谤及法。” 胡惟庸一系的人一发力局势顿时超一边倒去,陈佑宗出列道:“释道之于帝王在于教化愚顽,暗助王纲,若使凶顽者敬信佛法,有利于王纲;使愚夫愚妇,供养佛僧,有利于国风淳厚,何况本朝已设立僧道录司为其约束,右丞之言未免太过偏激。” 陈亮回到:“王臣流连山林则于民不利,佛道非帝者证果之场,若不解而至此,縻费黔黎,政务日杜,市衢嗷嗷,则天高听卑,祸将不远,豪杰生焉!” 朝堂之上无对错之分,朱标不会因为陈亮等人同陈佑宗这个东宫心腹大臣争辩便有不满,他想的只有胡惟庸一系推动此事的目的究竟为何?而推动此事对朝廷是否有裨益之处,是否会引发动乱? 至于其他,则都不算什么,朝堂上如果一团和气,那倒是最令人恐怖的事情,那也就说明有了权臣,不需要帝王,天下政务也能运转下去了。 武勋们显然没想那么多,各个请命想要去彻查寺庙事,若是真由得他们去,那些尼姑却是不知得沦为何等下场了,说不得连俊俏和尚都不会被放过。 朱标沉吟片刻道:“此事中书省再议一议,众卿若有想法也可写在奏章中上禀,事关国政不可轻言而定,就先如此,散朝吧。” “臣等领命,恭送太子殿下!” 朱标转身朝着离去,文武百官等朱标的身影远去才挺起腰杆三五成群的朝着宫外走去,中书右丞陈亮笑着对还立在原地的陈佑宗道:“万请陈兄莫要计较方才之言,愚弟有失礼处还请包涵一二。” 陈佑宗拱手道:“在朝言政有所争议那也都是为了我大明社稷着想,陈兄所言也确有实事,何以如此轻看愚兄呢?” 俩人把臂而笑,也代表着丞相一系和东宫一系并不会起直接的冲突,这是把问题缩小的问题本事而言了,其余默默注视此处的官员们送了一口,谈笑着散去。 ………………… 第六百六十八章 齐王 文武官员退出奉天殿,陈佑宗也和陈宁拱手拜别,俩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各自回到交好的同僚身边。 陈佑宗最先注意的自然是被隐隐排斥的张光烈,此人是他举荐的,原先并未担任过东宫属官,所以同东宫一系的官员并不熟悉,今日的言辞更是激起了他们的不满。 “承阳,你……” 张光烈面色不变对着陈佑宗拱手道:“陈通政,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了,但所言具为由衷之言,稍后自会上奏向殿下请罪。” 言罢转身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东宫属臣们,曾为詹事府副詹事的李茹冷声道:“这就是通政使这举荐的人才?” 畅想中文网 一旁也有人叹道:“此人何德何能位居大理寺卿,不过一介御史孤臣之能罢了。” 话里话外无非是在对陈佑宗不举荐自己等人,而非要去提拔一个外人的不满,他们这些人昔日能入东宫詹事府,资历都是够用的。 不过在不满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狠话,自家之事自家知,他们资历深厚也意味着年纪已经不小了,虽说太子殿下还有几分照顾,逢年过节还有些许体面。 可哪里又能跟正值壮年的陈佑宗相比,他们若真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怎么可能现在还在翰林院等清闲衙门度日,早就外放出去当个封疆大吏了。 陈佑宗皱皱眉头没有应话,也没有在意身旁人的话语,东宫真正的根底人物都在州府,留在京的也就是他和阎东来了,这些人不过是主动依附上来的,加在一起也不值一提。 只是张光烈的性子确实让他有些意外,本以为他坐上正三品大员的位置上,会有些改变,可没想到还是这般刚烈倔强。 不过也好,陈佑宗的眉头瞬间舒缓,大理寺卿这个职位本就该是孤臣担任,现在想来他和阎东来同进同退未必是件好事,说不准太子殿下早就有些不满了。 陈佑宗故作苦恼道:“哎,这件事是本官的疏忽,没想到此人如此不知进退不识大体,过会我等该上奏弹劾才是,希望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一旁的几人眼睛一亮连声应道:“就该这般,倒不是与他有什么间隙,只是大理寺卿职责重大,若是被此人误了朝廷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就坏了。” “咳,我等是否在举荐另一位合适的……” 朱标先回了华盖殿换了一身舒松些的常服,然后才到谨身殿坐下,看着不断从各个衙门送来的公文奏章吩咐道:“除了奏章外,其余都送到中书省。” 几名搬着公文的小太监都愣住了,刘瑾赶忙打眼色让他们快搬走,然后自己奉上茶点,自家爷早膳向来用得少,这早朝磨蹭这么久定是饿了。 朱标伸手拿起一块点心,不过心中还是在思索方才的事情,实在是没摸到头脑,这种难得的机会,不抓紧时间安插党羽培植亲信,怎么还有心思针对宗教事宜。 虽说僧道录司的官员连上早朝的资格都没有,但佛道两家还是有受受了朝廷高品尊位的僧道,这些人在地方对民众的影响力可不小。 “张真人还在京中?” 张真人自然就是龙虎山张天师了,只不过现如今天师尊位已经被免,礼制上该称为大真人,总归是天下道教的领袖,朝廷也会给几分体面。 原本老朱是准备带张正常一起去北巡顺便让他主持祭祀先代帝王的,只不过张正常到底是年纪大了,被老朱强召入京扣下,心神郁郁致病,也就没跟着去成。 刘瑾回答道:“回爷的话,张真人还是居在朝天观,昨日太医刚去诊过脉,还是老样子需进补汤药养身。” 朱标眉毛一挑,张正常这病可是拖了许久了,他这个岁数进补汤药恐怕也没多大效果了,按说修道之人,不说长生久视,身体较常人肯定是要好些的,何况是锦衣玉食供奉着的天师了。 难不成老朱是想将张正常永远留在京城,就如昔日的衍圣公一般,杀鸡儆猴? 这件事他倒是不知情,不过料想按着自己父皇的性子,倒也不是办不出来,张正常昔年的那点情分,恐怕早就在上次江南正一道信徒聚众滋事的时候耗费光了。 想到此处就对刘瑾吩咐道:“既然大真人身体抱恙,就去龙虎山传本宫谕令,命其儿孙过来照料。” “诺。” 千年的世家,终究是还是要臣服于百年王朝的威严,纵是圣子仙孙在这人间也得由得帝王操持其身家性命。 朱标简单的用了一些茶点便开始批阅奏章,好不容易将地方的批阅完,京城官员们的奏章就又上来了。 地方事还好办些,总归是有封疆大吏在操持,有镇卫所军维护,只要不是赶上天灾人祸,其实倒也好处理。 朱标首先看的就是张光烈的奏章,初看还以为是请罪的,但看到后面就发现,这还是劝谏朱标大力整顿宗教事宜,甚至还激烈的谏言收回赐给僧道们的所有田亩,并且严格限定每个州府县出家的人数。 上面最后写到“国家之民,服田力穑,养父母,出租税,以供国用,僧坐食于民,何补国家?” 到确实是一片拳拳爱国之心,只是这世上终究是愚者众,大多穷苦百姓是离不开信仰的,佛道传承多年,虽有害群之马,但大体上还是劝人向善的,总还是要好过那些邪教旁门的。 何况现在对佛道的打压已经到一个程度了,再强压就要触底反弹了,这件事朱标打算暂一缓,纵是真的要推行,也得推给胡惟庸去做。 然后就是连着几份弹劾张光烈的奏章,朱标扫了一眼就都丢到一旁了,字里行间的酸味真是快掩不住了,这群人也不想想,若非己身真是不堪大用,何以这么多年不被提拔。 大明若是开国百年人才济济也就罢了,连在这开国年间紧缺官员到如此程度的状况下都不被任用,只能说明真不是干实务的人。 至于陈佑宗的奏章,里面内容都是关于江南的事宜,尤其是远洋舰队的筹备,江南的乱局结束,虽说死了不少人,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过日子。 七分严三分宽的处置不会让江南的士子们满意,可也让他们不至于继续对抗朝廷了,脊梁虽未被打断,但那股桀骜不驯的心气儿确实被打散了。 朝廷如旭日初升根基渐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朱标仁厚的名望在此次虽然受到了些影响,可也确安稳了许多人的心,储君仁厚是好事,可太仁厚也容易坐不稳江山啊。 经历了多年乱世,终究是人心思安了,朱家既然已经坐了江山,大家其实也希望不要弄出二世而亡的惨剧,再大的世族也快经受不住兵荒马乱了。 远洋舰队的供给重新恢复了正常,原先花高价也收不到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被送来,原先避之不及的商帮们又挥舞着银票希望能跟着分点汤水。 到底是没经历过闭关锁国的,宋元海上贸易所获得的巨大利润不断激励着他们,如今看来,只要朝廷能解决倭寇的问题,并且不限制百姓出海,就算不组织远洋舰队,这些商帮恐怕都会自筹去出海。 ………………… 第六百六十九章 李成桂 其实商人到底还算是慢的了,不说他处,京城内就有不少店铺卖着南洋来的稀罕物,要知道因为有倭寇的缘故,三市舶司虽然还未停罢,但也没什么作用了。 南洋诸国遣使团朝贡带来了不少东西,但都是入了天子内帤的,纵然有些被赏赐给了官员们,那也只是少数,不可能多到在市面上流通。 可见是有人通过靖海侯吴祯的水师护送了些商队往来贸易,文官们自是没这个体面也没这个胆子,所以也不用多想就知道必然是武勋们了。 ddxs.com 这点吴祯其实也在奏报中隐晦的提过几次,加之还有亲军都尉府的探访,朱标倒也知晓,只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开国后秩序稳定,武勋们不能向原先那般肆意劫掠,收入肯定是少了不少,加之又比起了排场,斗起了宅院姬妾,那点俸禄银粮自然是不够用了。 纵是原先他们脑子愚,不晓得如何弄银子,下面那些商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们没有权,只能是托关系找门路求到武勋们的头上,最后也就是把大头献出去罢了,总好过没有。 士绅商贾对统治阶级的腐化效率是很高的,武勋们的姬妾基本都出自他们家中,一来二去也就是正经的亲戚了,联手挣些银子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这件事肯定是要管的,但不是现在,同蒙古私下贸易,那是犯大忌讳的事情,可同南洋贸易就是两回事了,闹到老朱那也就是骂几句的事情,总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处置开国功勋。 何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是好事,贸易就意味着文化交流,不属大明刻意安排的商队,也更容易缓解南洋诸国的抵触情绪,这对以后加大交流是好事。 当一个相对弱势、落后的文化面对相对强势、先进、完善的文化相接触交流后,其被吸引崇拜同化是必然的,就如同昔日大唐时期对周边所有国家的影响一样… 没有繁多的公文需要批阅,光是看奏章倒也轻松,毕竟多数奏章的内容都是虚的,尤其是地方官员的,扫一眼心中有数便好了。 午时的时候朱标起身吩咐道:“再有需要批阅的奏章直接送到文华殿。” “诺。” 虽吃了几块糕点但腹中还是有些空,左右公务不算太忙了,自然是要回东宫吃午膳了,也让关注着此处的胡惟庸安心一些。 刚踏出谨身殿的朱标被耀眼的日光照的微微眯起了眼睛,刘瑾赶忙招手,一个太监举着伞盖就要替太子殿下遮阳。 朱标微微摆手道:“好日头,难得让本宫也晒晒吧。” 太子的意志自然无人敢相违抗,众人只能簇拥着殿下向着东宫方向走去,朱标的影子映在身侧,其余人的影子则融成一大团跟在后面。 ………… 高丽西海道之北的东宁府遂安城内依旧是寒风瑟瑟,朱棣紧了紧厚实披风朝着酒肆走去,身后跟随着十数精悍的跨刀护卫,与沿途矮小瘦弱的高丽百姓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着一个个惶恐不急避让一旁,嘴里念叨着不清不楚话语的高丽百姓朱棣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到此地也有三日了,那李成桂今日才约见他,真真狂妄! 与他原先设想的不同,他这一路水路兼程多么辛苦不说,踏上高丽的土地后,无论是蒋思德还是李成桂亦或是那个姚广孝都没有遣人表态。 若不是手中只有大哥早先派遣过来的数百府军卫精锐,若非在高丽的亲军都尉府密探都在蒋思德手上,他早就自行去上战场了。 他奉了大哥的谕令而来,理应就是高丽的最高统帅,纵然是要隐藏身份,可李成桂既然已经投靠大明那么堂堂大明的齐王到来,无论如何都应该先行表态才是。 蒋思德更是身为大明臣子,虽然身在他处,可既然掌握着亲军都尉府的密探,何以这么久不遣人来联系,弄的他根本不了解现如今的局势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人生地不熟,身份还不能张扬,手中的力量也仅能护身,如何不让他着急,他出来是要立功给大哥给父皇看的,绝不容许失败。 “院君大人,大明的齐王就快到了,我等到底该是如何相待?” 长条桌子两侧跪坐着李成桂这一系的心腹将领们,李成桂已经受封完山府院君,府院君即是高丽授予外戚和功臣的一种爵位称号,受封对象为武勋或者王妃的父亲,为正一品,是异姓封君中等级最高者。 李成桂今年才三十七岁,能坐到如此高位,即可知高丽的统治体系已经乱了,否则怎么会给这么年轻的臣子如此高位,基本是到了封无可封的境地了。 李成桂伸手抚了抚下颚的黑须道:“你们觉得呢?” 方才问话的那个黑胖将领看了看一旁的同僚们低声道:“敬是肯定是要敬的,毕竟是大明的王爷,只是真要将兵权交给他吗?听说这个齐王不过是连胡子都没长的孩子罢了。” “是啊,他不过是来挣些功勋的给大明大皇帝看的,送他些女人哄着他在后营呆着吧,打仗这种事还得靠大帅您带领,下面的弟兄们才信服。” 下面的人越说越过分,俨然没把这个远道而来的小王爷放在心上,毕竟天高皇帝远,他们这辈子也没去过大明,虽然知道大明很强大,但刀没架在脖子上,还是不至于有多怕。 李成桂默然不语,他心底其实也不是太在乎这所谓的齐王,高丽离着大明不远,往来的使臣颇多,他既然要投靠,自然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 他臣服的是大明的皇太子,也就是大明的下一任皇帝,整个高丽的大宗主,尤其是这位太子地位稳固到几乎不会有任何动摇了。 否则他已经在高丽混出头了,还真不致于去投靠他人,这个齐王他有所耳闻,是跟着皇太子北伐蒙古过的皇子。听闻也颇受皇太子的喜爱。 可这些还远远不够让他束手交出兵权,如若都交出去了,那他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往后不会是被随手舍弃的结局。 更何况,他仔细再三的读过皇太子给他写的书信,其中虽吩咐要配合这个齐王,但也没明确的要求他唯命是从。 而且从这位齐王踏上高丽以来,观望的可不止他一人,蒋思德也好,那些同样已经投靠大明的高丽贵族们也好,可都没有派人过去。 可见大家心中还是有些顾及,这位齐王殿下,到底是大明大皇帝派遣来的,还是大明皇太子殿下派遣来的? 这里面的文章可大了,从始至终与他们联系的都是皇太子殿下,大明大皇帝虽然至尊至贵,但他们这等外臣,终究是要先忠于一个主人,然后再谈其他。 总而言之,他们就是要等这位齐王殿下忍不住向大明求助,然后再等来皇太子殿下明确的谕令再照办不迟。 如果齐王是大皇帝派来的,那么就在大明皇帝面前证明了此人的无能,算是替皇太子解决了一个想摘桃子的敌人。 如果齐王是皇太子派来的,那他们也是忠于职守,忠于皇太子殿下的谕令,到时候在按照太子的吩咐办事,无论怎么说都不算错。 齐王终究只会是齐王,他们是皇太子的人,同齐王关系越不好就越安全,越是亲近就越是会惹来灾殃。 …………… 第六百七十章 大饼 就在李成桂等人商谈的时候,一个仆从小心的推门而入:“院君大人,那位贵人就快到了。”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朱棣的到来也在高丽也不算多么隐秘的消息,起码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毕竟这种事如果瞒的太狠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只不过明面无人敢说破罢了,这也是弱国的无奈,李仁任为首的门阀贵族依旧掌握着这个国家多半的权力,只可惜这多半也难挡倾天之势。 李成桂拍桌起身道:“走吧,出去迎一迎,都规矩点。” 众人神色各异但还是都听话的起身跟着李成桂不算强壮的身影而去,这酒楼再无旁人,倒也算清净,能在这边陲小城立起就知是达官显贵的产业了… “外臣李成桂携麾下恭迎贵人。” 李成桂的汉话语调有些怪异,但好歹还是能听懂的,至于他后那些人说的,朱棣就完全听不懂了,不过也不重要了。 朱棣深知纵是过江猛龙也未必一定能压住地头蛇,何况这条蛇已经头角峥嵘隐有化蛟之势,脸上即时荡起笑意弯腰扶起李成桂道:“来前就常听家兄念及李将军何等英豪,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李成桂一脸庄重的朝着东方行礼道:“本蛮夷之人,竟有幸得天之垂青,死不枉矣!” 朱棣闻此言中先是一安随即便是一阵憋闷,安心的是自己应该不会出现意外了,虽说他死了,父皇兄长都会暴怒,高丽这片土地起码要有数十万人为他陪葬,但他还是死了啊。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愚蠢莽撞之辈,李成桂虽然名声远播,但其人到底如何还未可知,朱棣心中难免有些担忧,如今这一见,起码可知此人还有敬畏之心。 bqgxsydw.com 有敬畏就不会做自己无法承担后果的事情,更不会自作聪明以为能瞒天过海,如此他此行最多不过是无功而返,不至于客死他乡。 憋闷的自然是李成桂方才之言暗中想要表达的就是,他臣服的是大明的东宫太子,而不是其他人,哪怕是大明的亲王殿下也一样。 也就是在告诉朱棣,他们俩没有君臣关系,都只是皇太子的臣下,属同僚关系,虽有亲疏远近贵贱之分,但绝不会对他唯命是从,更不会交出立身之本,也就是兵权。 李成桂引朱棣入内,负责护卫齐王殿下的府军卫统领立刻跟上,其余人混杂成一团跟在后面,街道重新恢复流通,小贩们用着比平日小上数倍的声音招呼着客人。 李成桂奉朱棣入主位自己陪坐一旁,酒菜如流水一般开始上来,有不少菜品居然还是京城的特色,可见李成桂在细小处用心了。 朱棣尝了几口脸上本有些僵硬的笑容也舒缓了许多,未离乡远难知乡愁,纵是他这样对受用不挑剔的人在外乡异国尝到纯正的家乡菜也会是很欢喜的。 不过这等欢喜不过是片刻之欢,根本的问题不解决,就算给他吃龙肝凤髓又如何,若仅为受用,他何必跋山涉水来此处,在京城当他的齐王不就好了。 “李将军,听闻纳哈出已经挥师压境,我等何时出发?” 李成桂倒酒的手一顿,抬头笑道:“本来今日就该出发的,王命已经催发数次,不过粮草辎重未准备齐全怎可御强敌于外,贵人年少时就曾从军击元,定能懂此道理。” 朱棣收回目光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本不该如此急切的,暴露自己的虚求无异于底牌都掀给对方看了,心性不到家便是如此了。 朱棣不再多问,只是大口的吃用起来,李成桂在旁招呼,气氛很快就热闹了起来,酒酣耳热后十数美貌佳人翩翩而来,歌舞动人。 两个时辰后,有些酒醉的朱棣就被安排到了一处富丽的宅院,看样子是刚翻新完不久,方才那群舞女中最出挑的两个自然也是被一同安排了进去。 李成桂安顿完朱棣后领着众人进了隔壁的宅院,此处原主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从李成桂踏出此城的那一刻起,这城里的一切就都是他的了,谁叫他统领着一万骑兵和五万龙虎军呢。 可以说因为纳哈出的突然袭来,高丽目前仅半的兵权都落到了他的手上,而且还是高丽真能与蒙古军作战的精锐,要是将州县军那些杂牌民丁都算上,他麾下也可称二十万大军了。 高丽方面对纳哈出的防范不够,都觉得唇亡齿寒联弱抗强的道理谁都懂得,可没想到纳哈出窝囊了一辈子,却突然做了如此干脆利落的决断。 李仁任等人没有料到辽东的变化,或者说没有来得及反应,可作为主导这一切变化的大明自然清楚,又怎么可能不提前布置,有蒋思德以及投靠大明的贵族们支持,李成桂吃下了第一口肥肉,让己身的价值大大增加。 当然了,兵权是在李成桂手中不假,但要说如臂使指就太虚了,李成桂到底是底蕴欠缺,李家昔年虽然也算豪强,但也就是一方豪强的水准。 这最精锐的六万大军中,也就有近三万是李成桂真的掌控了的,就这还是靠着这个机会强行提拔了好几名心腹将领才做到的,再多就不成了,他麾下也没那么多能镇得住的心腹好手。 高丽将领多出自贵族门阀,寻常百姓几乎没有半点机会染指,这也是为何高丽兵势一直不强的缘故,但他们不强归不强,对家族的忠心确实真的。 至于下面近乎十万的民兵就更不用说了,都是地方小家族拼凑出来的乌合之众,随风倒,看似吓人其实根本不足以定局势,甚至大多时候他们只会坏事。 “见过院君大人,冒昧前来还希望不要怪罪才好。” “啊,宗之,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成桂赶忙上前就要拉住来人的手,但突然停住脚步朝手心哈了口气笑道:“一身的酒臭,宗之你先坐,我去换身衣服在招待你。” “客随主便,院君自便就是了。” 来人风采甚佳一看就是博学之士,见李成桂的举动也忍不住心生感动,功成名就还能对自己这等微末小官如此礼遇,真成大事者。 只可惜天时不在,大明储君落子高丽,纵是草莽潜龙也难有化龙之机遇了,惜哉。 李成桂的心腹赶忙招呼来人落座看茶,李成桂则是赶忙更衣漱口,一旁的仆从忍不住开口道:“院君何必如此,郑道传不过是个主管礼乐的太常博士,纵有蒋天使提拔委任,如今也不过区区礼仪正郎。” 李成桂皱眉斥道:“你懂什么,宗之有辅国之能,高丽容不下他,听闻连大明皇太子殿下都曾闻之,现在位卑官小,但将来可却不可限量。” 李成桂心中叹了口气,他前几年便和郑道传有过往来,很清楚此人的能为,或许在大明不是顶尖之才,但在这高丽,确是难有人能及。 更难得的是此人出身如他一般,不是高丽贵族之列,若非大明插手,有此人辅佐,未必没有机会开创一番新局面。 可惜现如今郑道传已经投入蒋思德麾下,不可能在为他效命了,他此行而来估计就是为了齐王,过会儿得问清楚才好,他们俩终究是外人,纵不能同心同德,起码也该互相帮扶以期未来在大明立身。 …………………… 第六百七十一章 阳奉阴违 李成桂换了衣服快步走出来同邓道传客套几句后落座:“宗之来的突然,可是蒋天使有什么吩咐?” 天使,历来就是天子使臣的意思,天使一般由宦官担任,也有以文人做钦差的,在高丽尤以元朝时为甚,各个如豺狼恶虎,来此一趟绝不会空手而走。 那时候高丽的大权一般都在嫁过来的元朝公主手中,离家的女儿久了也难免疏远,所以公主们也会不遗余力的巴结前来的使者,毕竟还是得靠着娘家坐稳高丽江山。 当然了,要是来的使臣太过贪心,蒙古的公主们可不是吃素的,说弄死你就一定会弄死你,这么远的路途,病死几个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大不了好好贿赂下一个,左右耗费的也是高丽的民脂民膏,气还是得要出的。 蒋思德自被朱标派遣到高丽来也有数年了,刚开始前任高丽王就一直想送走这个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了的祖宗,可蒋思德总是称病,谁也不敢背上逼死大明使臣的罪名。 虽说来个使者总比又送来个公主要强,但高丽方面还是很抵触的,元干涉时期不仅是高丽宗室过的痛苦,贵族官员们也是一样,都得任由蒙古来的公主们搓磨。 到了如今就换了一个局面,蒋思德手中除了辛顿遗留下的党羽外,还有高丽越来越多贵族暗中投靠,底层入仕无门的寒门子弟也视其为改天换日的希望,李仁任等人明知养虎为患却又顾及着自己身后的家族,没有人敢与下手。 这就成了促成了蒋思德如今在高丽格外奇特的地位,看似被捧起被众人排斥,但私下又都忍不住联系,看似无权无势,实则大权在握,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能与李仁任为首的本土势力抗衡 李成桂虽手握大军,但他根基太浅,尤其是没有一个经营许久的地盘,这就导致他大军的一切所需都要靠高丽朝廷的支持,否则数万大军的供给一旦停止,哗变就是必然的事情。 纵是军神在世也难为无米之炊,何况是李成桂了,这也是李仁任等人敢放李成桂掌握兵权的底气,世家贵族把持着高丽多半的粮草物资,没有他们的支持,所谓的护国之军转瞬就会变成祸国殃民的匪患。 邓道传放下茶杯笑道:“院君的信蒋天使已经收到了,如此军国要务自然不可马虎,特派下官来走一趟。” 俩人心照不宣,如今这局势,连纳哈出都降了,这仗还能有什么难打的,无非就是这份天大的功勋由谁吃下几分而已。 特别是现在又来了个齐王,不给他不合适,给了又不甘心,多年辛苦难道就拱手让人?尤其让的还不是未来能主宰他们生死祸福的帝王。 由此也可知储君身份是何等重要,朱标昔年北伐其实就是去摘果子去了,可无论是徐达还是常遇春等将帅都乐意之至,就是因为他们清楚,现在的付出将来会有回报。 百盟书 哪怕这次来的是太孙,这些人也乐得让功,不,都不能说是让,辅佐太孙是何等的荣光! 李成桂挥退众人,对着郑道传低声道:“我未曾有幸去拜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遣齐王到底是何用意,蒋天使可有交代?” 郑道传则是反问道:“今日院君去见过了齐王,不知印象如何?” 李成桂沉吟片刻会回答道:“略显急躁稍欠城府,不过毕竟还是少年,倒也不能苛求太过。” “那你觉得太子殿下会将高丽之域划分给齐王为藩地吗?” “这……” 李成桂不解的看向郑道传,大明的局势他是很用心的派人去打探了,寻常消息倒也罢了,这涉及到藩地的大事,就连在朝中任职的高官显贵们都不一定能清楚,更别说他个外人了。 “太子良娣也就是我高丽的公主已有身孕,据太后身边的人说,公主腹中极大可能是男孩。” 李成桂皱眉道:“纵是公主真生出男丁,可未免太晚了,你我都清楚,国内局势糜烂民乱频频,若无大变革,亡国之期不远矣。” 说实话,高丽王朝现在还没灭,真是多亏了辛盹,世家贵族几百年的土地兼并,导致高丽百姓基本身无活命之田,如此民乱是必定的事情。 辛盹此人到底本心为何不提,起码他走的方向是对的,打压世族分其田地,将已经卖身为奴的百姓们恢复为良人身份,提拔寒门学子开言路… 也就是因为辛盹的政策缓解了一部分矛盾,这才使得高丽还能凑出这数万军卒,还能供给出支撑一场大战的粮草。 不过辛盹死了,人亡政息,世家贵族现在正在变本加厉的从底层百姓口中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正在不择手段的扩充家业田产。 若说世家贵族当中真没人看出这其中的严重后果是不可能的,愚蠢短视之辈再多,总归会有几个聪明人,只是你不拿别人就在拿,你又没办法约束大家都不拿,如果就你不拿,岂不是自家吃了大亏,家族其余人又怎么会答应… 俩人的交谈还在继续,由于各种顾忌,双方都在缓慢的试探着,不过李成桂心中却是越来越惊喜,齐王都已经到了,如果蒋思德真是一心忠于大明朝廷,那么就不会派郑道传来此同他说这么多了。 李成桂按耐不住站起身对着郑道传躬身道:“还请宗之教我。” 郑道传眼睛一亮,起身拉住李成桂的手道:“王位上坐着的那个血脉存疑,这是京中上下皆知的事情,远在东宫的公主之子能否顺利长大也未可知,齐王年少于高丽无半点根基,唯有院君有望能成大事!” 李成桂深深吸了一口气,知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虽然还不清楚蒋思德到底是如何想的,可能有这种机会难道要放过吗? “可此事唯有太子殿下能做主,我等纵然齐心协力,也难挡皇太子盛怒。” 郑道传笑道:“齐王与太子殿下并非一母同胞,更何况太子殿下现如今已经有了子嗣,这弟弟终究是要分家的,如何可全信?” 郑道传拉着李成桂坐下,俩人靠的极近:“高丽之地同大明辽阔之疆土自是无法相比,但也绝不算小,难道真的会全册封给齐王?” “院君大人或许不知,大明二皇子晋王不受父兄之宠,如今困于宫中,三皇子楚王最得太子信重,根本不可能放到高丽来,新晋的五皇子吴王殿下有大明大皇帝宠爱,也不会册封到高丽,其余皇子尽皆年幼。” 李成桂眼中的光芒愈盛,蒋思德给他传的消息已经很明了了,太子殿下不准备将高丽全部册封给齐王,那也就说必须要在立旁人以为制约。 这里面最合适的当然是高丽本土之人,当然蒋思德劳苦功高,若太子殿下有意扶持,也不是没有机会,若真是如此,是想拿我当开路先锋去与齐王争夺,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李成桂对蒋思德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这种计策或许他想不到,但他身边那个叫道衍的和尚谋主一定想的到,昔年辛盹之死,恐怕也有这个当时最受辛盹信任的和尚有关。 ………………… 第六百七十二章 信报 李成桂反手握住郑道传的手一脸诚恳的说道:“既如此,还请宗之替我向蒋天使传话,末将愿效犬马之劳,只求将来莫忘了末将的微末之功。” 郑道传清楚,李成桂表面上是在装糊涂,其实是再问为何要扶持他,既然蒋思德清楚大明不可能将高丽之地尽数分封给齐王,那么以他这些年积攒的势力,若是在加上太子殿下的支持,不是没有机会。 列土封疆立国称王,何等快意之事,为何不自取而是要让给他呢? 李成桂看着含笑不语的郑道传,心中却是想着如果郑道传不讲清楚,过后他就立刻向太子殿下去信弹劾蒋思德有不臣之心,想来以太子殿下御下之严,必定会将他召回大明。 没了蒋思德,那么积攒下来的向明党羽必然要寻人依靠,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起码可以占据一大部分,眼前这个郑道传也未必不可纳入麾下。 如此一来,哪怕没有列土封疆之机,凭着手中掌握的势力,无论将来这高丽是谁来当家作主,都绕不开他的支持,这才是真正的万全之策。 郑道传不由想起自己出发前也曾有过此问,毕竟相比李成桂这等投效外臣,蒋天使做为太子殿下派遣而来的心腹,无疑更有机会… “院君勿要多虑,我来前不只是见过蒋天使大人,更是见过李丞相,两位都是院君抱有大期望,此事唯您可矣,但也请您要记着,两位大人今朝对您的扶持之情。” 李成桂的思路再次被郑道传打乱,怎么这种事还有李仁任的参与,难道彼此之间不是水火不容的境地吗? 郑道传没有再说什么,他清楚这种私下的谈话,无论说多少说的多诚恳都不会让李成桂这等人物信服,一切都还要看实际的表态。 干脆利落的起身笑道:“院君大人,三日之内朝廷供给您的粮草就会到位,李相也说了,全军上下将领的调任都由您一言而决,只要事后向朝廷上一份公函即可,李相那边都会允之,您只需要以最快最漂亮的方式打败纳哈出!” 不顾李成桂的再三挽留,郑道传传完话就告辞了,转身就在李成桂的注视下进了安顿齐王的宅院内。 李成桂在门口默默站了一会儿,高丽这局势真是让人看不清楚,什么时候做为世家贵族领袖并掌握着高丽大权的李仁任都和大明使臣蒋思德联系上了? 朱棣揉着太阳穴看向这本该早早就来的人,郑道传恭敬的整理了一下衣冠才大礼拜倒:“外臣奉蒋天使之命拜见齐王殿下,殿下万安。” 朱棣沉着脸呼出一口气道:“起吧。” “外臣叩谢齐王殿下。” 朱棣现在真的很想学着自家大哥平日的样子来对待此人,可他到底不是,何况他清楚如果真是大哥亲自来此,恐怕早蒋思德等人早就在岸边跪地迎着,怎么可能像他这般被忽视数日。 “蒋思德就是让你过来问个安吗?” 郑道传躬身回道:“回禀殿下,外臣还带来了兵部的委任文书,另外还有这几日纳哈出部的动向情报,往后无论何时,您有何所需都可直接向外臣吩咐。” ranwen.la “好得很,你下去吧,另外替本王谢过蒋思德,就说这份情本王领受了。” 郑道传恭敬的退下后,朱棣忍不住将手旁的杯子扫落,他不是蠢才,今日李成桂蒋思德的态度都已经很明确了。 表面上遵从太子的谕令尽一切手段配合齐王,可暗地里分明是要将他供起来当尊神像,等一切结束再给他分点功劳打发走。 朱棣的气息有些急促了,他们的态度如此昭然,分明就是要吃定他在高丽要隐藏身份,名不正言不顺之下无法倚仗身份立威夺权。 现如今最简单的破局办法就是立刻去信,向自己大哥告状,疏不间亲后不僭先,只要大哥的谕令一到,一切阴私伎俩都不足挂齿。 可朱棣如何甘心,高丽苦寒贫瘠之地,在看过大哥展示的世界地域之图后,他就打定主意,高丽不过是他向父兄证明自己的的开始,他要亲自打下一块富庶辽阔的疆土。 如果连这里都需要靠着大哥背书才行,他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在父兄面前谈将来事? 啪! “哇~” “奴婢万死!” 朱标抱着儿子起身笑道:“摔碎了个碗而已,不要一惊一乍的,收拾了吧。” 朱标今日难得有闲情逸致陪着妻儿用吃饭,方才阳儿不知为何,瞧着朱标吃干净了的瓷碗对了眼儿,伸着白嫩的小手就要。 朱标自无不可,就将儿子抱在怀里并把碗交给了他,碗虽不大,但这般小的孩子自然是拿不住的,但奈何他非要,所以不出意外的掉在地上摔碎了。 若是在后世,这洪武年间景德镇御窑进奉宫内的青花螺纹瓷碗无疑是稀世之宝,可在如今也就是这样了,别说皇孙摔碎一个,若是真高兴,专开几窑摔着玩都可以。 “阳儿乖,不哭了啊,看你母妃手上不还有一个?” 常洛华忍不住说道:“阳儿乖,这个碗碗母妃还要吃饭,不闹了好不好?” 哄了一会儿才算将阳儿的注意力转移开,亮儿这几日有些闹肚子,所以便一直留在内寝由奶娘看顾,阳儿则是被安置到了他们夫妻俩的偏寝殿。 这位小哥儿俩还是头一次分开,所以阳儿便有些不习惯,稍有些闹腾,不过在他们夫妻俩眼中其实挺好,毕竟一个孩子太安静也不好,闹腾些看着也健康。 将孩子交给奶娘后朱标问到:“小八怎么样了?” 小八便是朱标第八个妹妹了,母妃是安妃郑氏,一个相貌品行都十分温婉的女子,别的朱标也就不知道了,毕竟也没见过几次。 常洛华回道:“太医守着呢,过会儿我再去看看。” 老朱和马皇后不在京城,这成群的弟弟妹妹们都得由长兄长嫂照顾,当然了,这皇子公主也不缺人照顾,只是像这般生了急病的,就必须太子太子妃做主,她母妃都不够格去多嘴。 朱标抚了抚眉道:“事急从权,今夜让太医留在小八寝宫诊治吧,小八年幼倒是无妨,让安妃回自己寝宫等候,不要去添乱。” “刘瑾,你去哪儿守着。” “诺。” 后宫妃嫔众多,太医年纪虽然都不小了,但终归是男人,当然了,朱标也不是认定谁敢真做出这等株连九族的事情。 只是这种风言风语最容易流传,闹不好就会平白无故死掉许多无辜的人,何苦来哉。 朱标搂着自己太子妃夸奖了几句,这些天宫里宫外多少事都是她亲自去处理的,当家的女人难,更何况当的是皇家,下面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外面有命妇纠纷,纵然有朱标给她遮风挡雨,但该劳心劳力的地方常洛华也是躲不了的。 等常洛华离开后,朱标起身到了文华殿,落座后轻轻敲了敲桌子,蒋瓛边从一侧走了进来拜倒在地:末将参见殿下,殿下千秋。” “京营有什么动静吗?” 太子没有叫起身,蒋瓛便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回答道:“回禀殿下,京营大体并无异动,但有十二营怀远将军陈忠等夜不归营,武节将军佘和等常入后山以军械捕猎……” …………… 第六百七十三章 开头难 朱标神色也没什么变化,指望京营那些丘八老老实实在营中练兵纯属痴人说梦,他们溜出去吃喝玩乐再正常不过了。 现在不是战时,只要他们别弄出什么欺压良善的事情,朱标也懒得去细究这些细枝末节,总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杀了开国的武勋将领。 不过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起码心中有数,往后是挑个时候敲打也好,如此也能震慑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小动作都瞒不住上面,只不过是没想与你计较而已。 “高丽那边如何,齐王应该到了吧。” 蒋瓛从怀中掏出几封信件回道:“一个时辰前末将才收到高丽传回来的密信。” 在朱标的刻意安排下,大明同高丽的贸易往来渐多了起来,当然贸易的主题对象不是下面的百姓,高丽百姓贫苦,商队过去主要还是跟世家贵族们做生意,他们是富得流油,也乐得买大明的好玩意儿相互攀比炫耀。 蒋瓛双手举信过头顶,一旁伺候的赵淮安躬身上前拿起,保持着这个姿势小心的将信件送到太子身前。 朱标信手拿来,封口已经被打开,这种亲军都尉府内部的密信,蒋瓛自然是有资格去看的,如果像是朱棣写的密信,那打死他也不敢擅自破封窥视。 随着几声细小的纸张摩擦之音,朱标很快就看完了不禁笑道:“好个李成桂,好个蒋思德。” 蒋瓛目光平视着太子殿下的衣袍下摆道:“是否该下令让身在高丽的暗探去帮扶齐王殿下?” 朱标将信件丢到书案上反问道:“齐王与你很熟?” 蒋瓛俯身一拜赶忙回道:“末将与齐王并不相熟,只是齐王毕竟是奉了殿下的谕令去的高丽,末将恐误了殿下的大计!” 其实朱标很清楚蒋瓛不可能同朱棣有什么交情,做为目前亲军都尉府真正的统领,身居此职的他若敢背着朱标同任何皇子多说半句,腰斩就是他最好的结局。 朱标没有理会蒋瓛,靠在椅背上沉思了起来,其实派朱棣去的时候,他也大概猜到了会这样,无论做什么事,都是需要根基的,而朱棣除了一个不能展露的名头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若是去了就能站住脚吃下高丽以及纳哈出才是怪事,朱标门下,文武齐全,而朱棣麾下有谁呢?别说将才谋主,就连立身之本那数百府军卫都是宫里的人,只会效忠天子以及储君。 李成桂在历史上能违背王命威化岛回军,就说明其是个极有野心之人,这样的人要么干脆杀掉,要么就以大势驭之,光凭身份是压不住的。 蒋思德这个人或许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也绝不会想将自己辛苦多年的功劳都让给朱棣,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朱标也不能苛责什么。 说到底还是要看朱棣自身如何了,朱标也不是没给他一点机会,允他的那三万纳哈出铁骑就是他翻盘的唯一希望,只要能驾驭住,不被李成桂夺去,就足以在高丽立身了。 真金还需火来练,好汉还需世事磨,现在的朱棣其实也不比老二老三他们强多少,到底是没经过历练的,朱标指望他为宗室开条新路,那高丽就是他的课业,完成的好才能得到朱标更多的信重与资源。 否则天下之大,还能缺英才不成? 朱标久久未语,跪伏在地上的蒋瓛身上的冷汗却是止不住的冒了出来,他与齐王自是没有什么交情,方才所言也确实是为了大局出发。 可纵是问心无愧,心中的惶恐之情也就是按耐不住,他现在手握亲军都尉府大权,别说一般的文武官员,就是面对朝中那些王侯将相也没有丝毫敬畏,可面对圣上面对太子,就感心神颤颤,如临深渊。 “下去吧,京营那边要看顾好。” “诺。” 一声应诺后,蒋瓛借着起身的功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站起身后规矩的躬身后退,直到了门口才转身离去。 ………… 开京一处富丽的庭院内,蒋思德和道衍相对而坐,身前是玉石制成的棋盘棋子,身侧是散着热意的红泥小火炉,几个奴仆正在旁边烫酒。 “你倒是真不动心。” 蒋思德捻着棋子笑道:“呵呵,人贵自知,列土封疆当然我梦寐以求的愿景,可我知道有这个福分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何况我才浅德薄,还是免的连累家小宗族啊。” 蒋思德的棋力远不如道衍,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下过数十盘棋局了,尚未有一次赢过,甚至就算道衍让子也是如此。 不过下棋图的就是个意境,输赢也不值得在意,所以倒是越下越有兴致,蒋思德伸手接过仆从递来的酒一饮而尽,酒带着些许的烫顺喉而下,浓郁的酒香瞬间回弹,在这略有风寒的亭内,真真快哉! “不若我送你去齐王哪里?” “是要送小僧去死吗?” “哈哈,太子殿下胸怀四海,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儿小事杀你,你我相交数载了,我已然功成,只待将来论功行赏,而你的功勋不宜详诉,想着在让你去齐王那边立些功劳,将来回大明后也好立足于东宫。” 道衍微微摇头道:“太子殿下没有吩咐我等必须尽心尽力帮扶齐王,就是想要看看齐王自身的本事,我这么去了为齐王出谋划策,却是坏了太子殿下的打算。” “也罢,那你我就在此观望吧,到底是齐王能抓住机会立足北疆,还是李成桂顺势夺权,或者说是纳哈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真真准备攻占高丽。” 道衍轻描淡写的落子困杀了蒋思德的大龙,然后一甩袖袍拿起酒杯饮尽:“那又与你我有何关系?” “也是,喝酒喝酒,哈哈。” 若是将目光从后院移道前宅,就可见蒋思德的府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一些送礼而来的仆从显然已经轻车熟路,俩俩三三的抱着礼盒谈笑着。 从去年起,准确的说是从前年起,这将天使的府门前就没断过送礼的人,现在排队的人,有不少这都来送个十几二十趟了,主家到底为何如此,他们不知道,但却知道这是个轻巧活儿。 “你说这大明天使大人家怎么能放的了这么多东西,光是这些年咱们几家送的礼品,恐怕都够堆满几座大仓了吧?” “你不知道,这天使大人虽然来者不拒,但也没少往外送啊,我就瞧见过好几次了,一车一车的好东西送到那些刚上任的进士老爷家,还是读书好啊,大明天使大人都高看两眼。” 直到傍晚,送礼的人才散尽,府内管家连带着数名账房先生,仔细的请点好账目,一份名目送到老爷手中,一份流于府内,另外一份则是要交给一个沉默寡言的护院手中。 2kxs.la 蒋思德沐浴完舒服的看起来今日的礼单,顺便拿起笔勾画了一些吩咐送到各家,都是最近投靠而来的寒门士子,想要人家效命,总归要把人家的温饱解决。 高丽朝廷缺钱,官员薪俸拖欠数月是常事,世家贵族出身的官员自然是毫不在乎的,但有些寒门甚至是普通百姓家出身的官员可就不行。 ……………… 第六百七十四章 春游 辛旽尚在的时候,就是由他庇护供给通过科举走上来的寒门士子,现如今辛旽死了,就由他蒋思德续上。 在高丽目前这个社会阶级完全固化的阶段,尤其还是在大明目前也短缺人才的时期,想要应对高丽世家贵族对朝政的垄断式把持,就不可能不扶持本土的寒门士子。 否则就算那些世家贵族臣服了,大明也依旧很难完全掌控住局势,不破不立,新秩序的建立,就必然要打破旧有的秩序。 蒋思德让管家下去照他的吩咐去办差,自己则是又开始悠闲地的享受起来,这些年他收的礼品数不胜数,真若是都自己留下来,恐怕都够子孙十八代享用不尽的了。 可惜,这些不是给他的,都是献给他背后的大明皇太子殿下的。 当然了,太子从未说过这些东西他不能受用,所以他平日里用的都是最好的。 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 身为大明的使臣,自然是得高调些,清汤寡水如何让那些投靠而来的人安心,人都想富贵,真真只为了理想的还是极少数。 不过到底就是己身一人,敞开了吃喝受用又能耗费多少?除了留下的一小部分用来照顾投靠而来的寒门子弟,大部分还是通过商船运回了大明。 不过听闻这些都没有送到东宫,而是直接被运往了帝乡凤阳… 嗯,不可想,想多了是祸非福,就如下面的人不理解,为何有如此良机,不想着列土封疆的事业,而是要巴巴的将这个机会送给李成桂。 人贵自知啊,他能在高丽呼风唤雨,靠的不是自己有多了不起,而是背靠大明的缘故,否则就光凭他的几十护卫,在人家的地界上活命都难。 有功劳有苦劳不假,但真没到列土封疆的地步,换个人来不说做的比他要好,但怎么也不会太差,这是大势影响的必然结果,高丽就不可能是大明的对手。 若是安分守己,靠着功劳苦劳回大明,圣上和太子殿下都会嘉勉,十年内怎么也有机会走到庙堂前列,死后的哀荣也不会太低,足以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可如果自以为是,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那么都无需什么手段,太子殿下的一道谕令,就足够把他打入绝境,世家贵族攀谄的是大明使臣,而不是某一个人。 至于为何是李成桂,那就只能说时也命也,李成桂不是高丽的世家贵族出身,手中有兵权但无根基,为人也很聪明,在最合适的时候投靠了过来,太子殿下又很看重…… 而且他作为东宫臣,总不可能去支持齐王,无论什么情况之下,同皇子亲王保持距离都是绝对没有错处的。 至于李仁任估计也是这个想法了,从纳哈出做出决断后,高丽的命途就已经注定了,没有辽东和蒙古的守望相助,谁又能挡得住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的大明帝国呢? 世家贵族都很清楚,大明皇太子根本就没有要扶持世家贵族列土封疆的打算,否则也不用互相拉锯这么久了,世家贵族不是不想臣服,而是皇太子不允许他们这么臣服。 ………… 数日之后,李成桂挥师北上抵御纳哈出,朱棣自然随行,郑道传给他带来了一个合适的身份,从四品的兴威将军。 按说从四品可不是小职,何况还是正经儿带兵的将军,可耐不住这个身份是姓崔的,铁原崔氏的嫡系子弟,是高丽仅有的十五个有资格与王室通婚的宰相之宗。 崔家门庭可追溯到数百年前,其始祖崔俊邕是高丽太祖开国功臣,六世祖崔惟清历仕高丽肃、睿、仁、毅、明宗五朝,官至宰相,并曾出使过南宋和金朝,高祖崔让、祖父崔雍、崔元等皆为高丽重臣。 现任崔家族长,是恭愍王的尽忠奋义宣威佐命定乱功臣崔莹,此人自庚寅以来倭寇爆发以来,一生身经大小九十余战,与张士诚、红巾军、元军、倭寇多次交手。 其中尤以善于对抗倭寇闻名,传闻有曾犯高丽的倭寇匪首言“所可畏者,唯白首崔万户耳。鸿山之战,崔万户至,则士卒争先跃马蹴踏之,甚可畏也!” 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崔家家世显赫却是真的,蒋思德能给朱棣安排一个这样的身份,也确实很够意思了,就算朱棣去告状,太子那边也挑不出错来。 而对军中上下来说,这样年少的贵族子弟空降而来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有这样高贵的出身,不跟着李大将军来混混功勋才是奇怪事。 由此亦可知,高丽阶级固化已经到了何等地步,就连如此军国要事之中,都可以随意安插世族子弟领军,可见被元明两朝都评价为兵极弱、兵器甚简而疏的评价不是没有缘由。 “拜见将军,兴威将军威武!” 朱棣骑着马检阅着李成桂分配给自己的三千兵马,对于见惯了精锐的他来说,这三千高丽兵卒同乌合之众的区别,也就是手里还有铁器,能听懂最简单的指挥了。 三千兵马不算少,可也得看质量,就这样的,在大明也就是押送粮草的辎重的民兵水准,拉到战场上也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朱棣心里清楚,这些人如果死光了,李成桂可不会好心给他补上,就只能到李成桂的中军任副将,虽说是升了,可到时候他失去了自主权,身旁左右麾下全是人家的心腹嫡系。 “王忠,这些人交给你,要多久才能成个样子。” 朱棣的身侧是此行负责护卫他的府军卫统领,闻言沉声回答道:“起码要月余时间才可堪一战,现在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朱棣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虽然是在问王忠,但自己心中也有数,叹了口气后吩咐道:“今晚安营扎寨的时候,去请那些想要拜见本将军的人来。” 从李成桂和蒋思德的态度就可知,高丽上层对他不感兴趣,但谁说一定要指望那些显贵,上层拉拢不了那就拉中下层。 有资格攀上皇太子的终究是少数,朱棣很清楚,以自家大哥的性子,整个高丽恐怕也就十几家值得入眼,其余的根本没心情搭理。 这些人消息有,但自家实力却差着一层,眼看着其余家族谋出路,自家只能随风倒,稍有不慎就是覆灭之途,怎么可能不忧心如焚。 对他们这些没有太多选择的家族而言,大明的齐王殿下就很合适了,从那日郑道传入府后,朱棣门前也迎来了不少投帖送礼的。 朱标能顺利随军而不是被李成桂压在后方,也是多亏了这些人的支持,不过朱棣心中难免对他们有些轻视,何况他们的诉求也有些不知深浅。 但谁叫时局如此呢,精锐是争取不到了,那就只能以数量填补,麾下没有足够多的人手,等纳哈出那三万骑兵到位,朱棣也很难驾驭,甚至会给李成桂可乘之机。 朱棣策马走在前面,不断的思虑着该如何收拢人心,他现在手中的牌太少,身边也没有可用的心腹嫡系,真真是什么都难办。 bidige.com 只能是不断的安慰自己,万事开头难,只要一切顺利,那么他就能在高丽站住脚,然后在名正言顺的去信让大哥将李成桂调到南方镇守,如此北方尽归他所有,还能征伐辽东女贞练兵聚势。 甚至不仅是这次成了,数万兵马加上充足的时间,足够他培养招纳出自己的心腹文武班底,将来无论是在高丽立国,还是去更广阔的天地开疆拓土都不会这么难了。 …………… 第六百七十五章 踏青 太子谕德,掌对皇太子教谕道德随事讽谏,当然,邓愈常年统兵镇守在外,这只不过虚衔而已,不过也是牢牢的将邓愈绑在了东宫的车架之上。 邓愈之长子邓镇也是奉了朱标的谕令同徐允恭常茂等武勋子弟去了北疆负责彻查锁边偷运事宜,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所以朱标对弟弟们同顶级勋贵们联姻倒也没什么不满,更没想过阻挠什么,联姻从来都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之间的。 他自己已经娶了一个,膝下嫡子都还年幼,所以自然是得靠弟弟们出把力,笼络住武勋们的心,让他们看到子孙富贵与国同休的希望。 赵淮安的声音从帷幕外传来:“爷,兵马司指挥使张威问询,是否驱逐后面跟随的百姓们。” 本就是上巳节,加之皇室贵族组织踏青,生活水平远超其他州府的京城百姓们自然是想着凑凑热闹,所以跟来的人数吓到了负责护卫的将领们。 人越多越容易出现乱子,纵然他们有把握保证诸位殿下的安全,可也不敢冒这个风险,何况就算殿下们没出事,下面的文武官员家的公子小姐们出了什么意外,也得是他们受罚啊。 朱标想了想吩咐道:“佳节良辰难逢,与民同乐更是好事,从京营多调几伍士卒过来,另外女眷那边多看顾些,着令各家姑娘结伴而行,不要到处乱跑。” “诺。” 其实跑也跑不到哪里去,这紫金山也不是没有禁处,寻常百姓也就是是能在外围游乐踏青罢了,官宦小姐们更是仆从奴婢众多,出危险的几率实在太小。 尤其是皇室出行,负责护卫的兵卒们早都摩拳擦掌等着立功呢,兵马司也勒令了京中那些游手好闲的青皮无赖们今日务必安分守己,否则剥皮抽筋都是轻的。 兵马司专理京城捕盗及斗殴疏理街道沟渠等事,看似毫不起眼,但同京中各个阶层都接触甚多,否则朱标也不会特意将此职交给张威了。 一直掀着帘好奇的看着外面景色的朱露猛然回过头靠在朱标膝前问到:“皇兄,那边有秋千可以玩吗?有风筝蹴鞠吗?对了对了,有大老虎可以摸吗?” 朱标微微笑道:“老虎不能让你摸,其余的都有,还有乐舞百戏,你不是最喜欢看人喷火了么,一会可以看个够。” 这次准备的时间充裕,下面的人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布置,流觞曲水投壶酒筹令这等高雅的有,牵钩走索骠骑飞钱抛钹这等也不少。 在朱露的欢欣雀跃中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皇室车架一直到后湖,下了车架后入目便是桃柳阴浓,红翠间错,山因水而巍峨,水因山而灵动。 所谓钱塘莫美于西湖,金陵莫美于后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鸥翔鱼游白鹭飞天,桃柳阴浓红翠间错隐有蜂蝶蛰伏。 “奴婢等恭迎太子殿下。” 朱标拉着朱露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微有凉意但顿感心神舒缓,当然,朱露小同学目前这个年纪,对景色还是不太在意的,小脑袋四处张望着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儿。 越来越多的车架赶到,小皇子小公主们都兴致勃勃的跑了下来,不过到底还是有规矩的,没有四散玩耍,都是乖巧的凑到了太子哥哥身旁。 朱标回首对临安公主朱镜静吩咐道:“静儿,你领着他们去玩玩看看吧,先不要走太远,注意多穿些衣服莫要着凉了。” 临安公主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在过两年便要下嫁长沙王世子李祺,性子娴静端庄,倒是也很得父兄宠爱。 朱镜静柔顺的应诺一声,随即便拉过朱露的小手,在一群小皇子小公主的簇拥下朝着一旁比较安全的地方走去了。 常洛华下了车架后首先安顿好了王蕊和暧玉,叮嘱他们的贴身侍女要仔细,这个月份生了病都不好用药,若是按她的想法,原就不该带她们出来的。 剩下的公侯车架也陆续到达,公子哥儿们三五成群走到朱标身后,各府女眷则是簇拥到太子妃身侧,都是一张张笑意盈盈的面孔。 见太子殿下沉浸于美景,略有文采的便开始吟诗作赋,或是古人之经典,或是自抒心意,你来我往倒也热闹喜庆。 气氛越来越好,奴仆们寻找合适的地方垫布以待,专门运送酒菜的车架也都到了,不过为了不坏了贵人们的兴致,都是停在老远,靠着人力搬运过来。 晋王朱樉蹲下身随手薅起一根草放进了嘴里,苦涩清甘之滋味依次起落,原本有些郁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过会儿是得去同郑氏说谈几句。 身旁都是像打了鸡血一般踊跃表现的公子哥儿,其实也是挺败兴致的,毕竟有好些都是处于变声期,这小声音吟诗诵句真真销魂。 朱标转过身道:“酒宴歌舞还得稍候,愿意骑马射猎的就去后山,想吟诗作赋的那边有特意引流做的流觞曲水之地,都别围着本宫了。” 早就有些不耐烦的武勋子弟大声应诺一声就一溜烟的跑没影了,朱樉见状赶忙跟上,书生士子们规规矩矩的行礼后便三五成群的朝着另一旁走去,准备一展身手。 流觞曲水,也就是把特制的轻盈酒杯放在弯弯曲曲的水中顺水漂流,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赋诗一首取杯喝酒。 纵情山水,清淡老庄,游心翰墨,作流觞曲水,可谓高雅。 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东晋永和九年,也正是三月初三这日,王羲之与名士谢安、孙绰等四十余人宴集于浙江山阴兰亭,作流觞曲水之戏,成兰亭集序千古佳话。 可惜当今再无可王羲之了,过会所成的文集,大概率也是没有名垂千古的资格,惜之奈何。 眼见太子殿下孤身一人,有不少受邀来的女眷心头一跳,总归是要嫁人的,此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与他人何不入东宫伺候太子殿下? 太子嫔妾也好过他人正妻,家族亦可平此兴旺… 已经嫁作人妇的女子突然笑道:“殿下一人邻湖观景难免寂寞,太子妃还在等什么?” 这是常洛华昔日的密友,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太子妃尊荣稳固,只要有这份交情在,婆家也得敬着她,夫君也得哄着她。 “这朵花儿可真美啊,可以给本宫吗?” 常洛华伸手要过一朵淡粉色的鲜花,上面还带着露珠,格外的美丽,可见是刚刚摘下的。 “这是臣女的荣幸” 常洛华举在眼前欣赏了片刻,四周都是官宦小姐或是外命妇们,可她却是若无旁人,仿佛是在自己的寝宫内赏玩一般,这股从容也让人心折。 baimengshu.com 若是我当上太子妃,定也不会差她分毫! 有不少人是这般想的,可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甚至连直视太子妃面容的都没有,皇后娘娘不在的这段时间,太子妃主掌宫内宫外命妇事宜。 别说她们这些小辈的,就连他们的母亲婆婆在太子妃面前也是唯唯诺诺,谁叫人家出身高贵,更是嫁了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还生下了两个健康的男孩。 ………………… 第六百七十六章 百戏 当然也不是都如此,李嫣与陈韵清站在一处,看着光芒万丈的常洛华不由得撅起了红润的小嘴,白眼都翻上了天,心中念叨着坏女人,整日就知道装模作样。 陈韵清无奈的轻轻用手肘碰了碰她,意思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因失仪被太子妃发难,谁也帮不了她,这丢人可就丢大了,往后还怎么有颜面见这些命妇。 李嫣在东宫几乎没有什么交好的,陈韵清算是平日还能说几句的了,这还是因为陈韵清从不会主动去贴近太子,太子对她也没表现出什么格外的宠爱的缘故。 见李嫣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陈韵清也只能不在多管闲事了,她欣慕太子,但也没爱到什么地步,于她而言,保住自己在东宫的地位,将来照耀家族,这就足矣了。 常洛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李嫣身上:“李氏你过来。” 李嫣秀眉一皱,但还是应诺过去了,其余人都兴奋起来了,东宫的事情甚少传出来,她们也很好奇的紧,若是能看李嫣这个昔日骄横无比的蛮霸吃瘪也是喜闻乐见。 正妻打压妾室,让其出丑,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李嫣走到常洛华身前站定,目光中含着挑衅道:“臣妾敢问太子妃有何指示?” 李嫣在心中给自己鼓劲儿,她也是堂堂的王府嫡女,同常洛华出身相当,若不是真心倾慕太子殿下,谁也无法让她为人妾室。 虽说如今李家权倾半朝的声势已经不在,但依旧不是任人欺辱的,朝堂军中依旧有她爹无数的门生故吏在,太子妃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折辱她。 常洛华笑笑不语,只是将手中的花斜插入李嫣鬓发之间,然后又仔细的看了看才道:“春暖花增艳,花映人更美,妹妹去给殿下看看吧。” 李嫣目光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常洛华,虽然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有些雀跃,尤其好奇,真的美么?不会是想让她在殿下面前丢丑吧? 不过那花儿确实是极美的,我也是极美的,所以不可能会不好看!殿下若是看了也一定会喜欢吧?现在就去给殿下看! 瞬息之间李嫣的眉眼就明媚生动了起来,保持着倔强给常洛华道了声谢,然后就转身朝着负手临湖而立的太子走去了。 常洛华含笑看着李嫣的身影,东宫内最无威胁的就是李嫣了,想当太子妃想当母仪天下的皇后,就不可以没有容人的胸怀气度,李嫣的爱太狭隘,太子不会立一个这样的太子妃。 如此李嫣就是最好的工具了,她身为太子妃,不在乎宫里多几个几十个女人,但也不想宫里有太多的女人去闹的昏天黑地,有李嫣去出面威慑最好不过。 有时候联合不需要结盟,甚至都不需要多说,顺其本性自然就是了。 方才还想看热闹的姑娘们眼瞧李嫣翩然而去,不由得气闷,李嫣名声在外,闺阁时最喜欢的便是吃独食,姑娘们一齐去挑选首饰头面,只要她喜欢的,哪怕是有两三套,也必定要独自占下,绝不会分给她人成一段佳话。 现如今有她陪在殿下身边,谁也别想去了,去了恐怕是连家族的脸面都会被李嫣撕下踩碎,她可是真真骄横, “爷~” 朱标一听就知道谁来了,转身调笑道:“可真是一刻不得闲,说起来你也有数年没出过宫城了,怎么不去好好游玩却又来找本宫了?” 李嫣满眼都是眼前的人娇声回道:“若是时时刻刻都能看着爷,就是一辈子在屋内不出来又如何?” 朱标伸手抚了抚其发鬓上的鲜花道:“好看。” 李嫣嫣然一笑,然后又认真的问到:“那是臣妾好看还是花好看?” “自然是都好看。” 李嫣伸手拉住朱标的袖摆道:“那臣妾不要这花了,爷给臣妾摘下来。” 朱标不解其意,但莫不过李嫣要求,只能顺手摘下,李嫣抢过藏在身后,偷偷甩到了湖水之中,花也不能同她争宠。 …………… 王公贵族们的游乐总归还是有度,外围欢戏的百姓们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流水边上男童们光着屁股泼水追逐嬉戏,大人们轮番用兰草洗身,用柳枝沾花瓣水点头身。 叫卖商贩往来不绝,尤其以卖风筝蹴鞠的最为火热,小吃零嘴也是老少皆宜,甚至还有拾材开锅就地蒸煮售卖的。 “来两个烧饼,再来只烤鸭。” “爷爷,我要吃糖人,要吃大老虎的,” “陈兄,你也来了,哎呦,嫂夫人也在,小弟给您见礼了” “娘子,那边有皮影戏。” “卿之,那边有诗会,听闻是国子监学士们举办的,我们赶紧去瞧瞧吧。” 百姓士子来来往往各有所乐,突然一阵锣鼓喧天,百姓闻声而聚,只见一块大空地上,穿红着绿百戏之人抱拳相邀。 数名清瘦男子在场中不断的表演着翻筋斗、倒立、柔术、顶竿、吞刀、吐火等绝技,等一阵叫好声后,便是银枪刺咽喉,赤手进油锅,单手劈砖等好活儿。 百姓们出来游玩,自也不会太小气,霎那间铜钱如雨,其中还夹杂着几块小银钱,场中表演着各个精神抖擞。 一个壮汉单手拎着硕大的石锁走出,石锁在手,高举,平端,抛、飞、丢、抓,耍完之后,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天神下凡一般。 “定是作假的石锁,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力!” “没错,出来蒙人也不想想,这是京城,可不是乡野小镇随你们糊弄。” 那汉子也不气,憨厚一笑把大石锁撂在平地,请围观者来举,也不是无人能举起,但大多数人都是只能挪动,能举起的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而且也不能耍的如此人这般轻松。 那汉子也不说话,只是乐呵呵的想着周围弯腰拱手,当即就有人叫好,又是好一阵的铜钱雨,真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也是不少了,一文钱也能压倒英雄汉。 那汉子一招手,就有两名身姿俏丽的姑娘捧托着一枚硕大的铁球走出,姑娘到底是姑娘,都不用表演什么,就是一阵的铜钱砸下。 甚至还有下三流专挑着人家姑娘的身上砸去,冲州撞府跟着卖艺的姑娘们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的将铁球交到师哥手上,然后便蹲下开始收拢地上的铜钱。 于是百姓们又高兴了,钱给漂亮姑娘捡走,看着心里也舒服,那汉子吆喝了几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摩擦满是黑须的下巴几下,一口便将大铁球吞进肚子里,惹得阵阵惊呼。 绕着场走了一圈,再用气将铁球托呕出来,铁球出来后,可见上面沾满血丝,一下惊走不少围观的姑娘妇人们,留下的自然不吝赏钱。 大家都是普通百姓,自然也知道人家挣个苦命钱不容易,随后大汉有些面色苍白的道谢退场,但这开场已经把场面热了起来。 接下里其余人轮番上阵,弄剑、跳丸、倒立、走索、舞巨兽、耍大雀、马上技艺、车上缘杆、顶竿、人兽相斗、五案、七盘、鱼龙漫延、戏狮等等绝活。 笔趣阁 …………… 第六百七十七章 令顺民心 当然也不是都如此,李嫣与陈韵清站在一处,看着光芒万丈的常洛华不由得撅起了红润的小嘴,白眼都翻上了天,心中念叨着坏女人,整日就知道装模作样。 陈韵清无奈的轻轻用手肘碰了碰她,意思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因失仪被太子妃发难,谁也帮不了她,这丢人可就丢大了,往后还怎么有颜面见这些命妇。 李嫣在东宫几乎没有什么交好的,陈韵清算是平日还能说几句的了,这还是因为陈韵清从不会主动去贴近太子,太子对她也没表现出什么格外的宠爱的缘故。 见李嫣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陈韵清也只能不在多管闲事了,她欣慕太子,但也没爱到什么地步,于她而言,保住自己在东宫的地位,将来照耀家族,这就足矣了。 常洛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李嫣身上:“李氏你过来。” 李嫣秀眉一皱,但还是应诺过去了,其余人都兴奋起来了,东宫的事情甚少传出来,她们也很好奇的紧,若是能看李嫣这个昔日骄横无比的蛮霸吃瘪也是喜闻乐见。 正妻打压妾室,让其出丑,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李嫣走到常洛华身前站定,目光中含着挑衅道:“臣妾敢问太子妃有何指示?” 李嫣在心中给自己鼓劲儿,她也是堂堂的王府嫡女,同常洛华出身相当,若不是真心倾慕太子殿下,谁也无法让她为人妾室。 虽说如今李家权倾半朝的声势已经不在,但依旧不是任人欺辱的,朝堂军中依旧有她爹无数的门生故吏在,太子妃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折辱她。 常洛华笑笑不语,只是将手中的花斜插入李嫣鬓发之间,然后又仔细的看了看才道:“春暖花增艳,花映人更美,妹妹去给殿下看看吧。” 李嫣目光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常洛华,虽然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有些雀跃,尤其好奇,真的美么?不会是想让她在殿下面前丢丑吧? 不过那花儿确实是极美的,我也是极美的,所以不可能会不好看!殿下若是看了也一定会喜欢吧?现在就去给殿下看! 瞬息之间李嫣的眉眼就明媚生动了起来,保持着倔强给常洛华道了声谢,然后就转身朝着负手临湖而立的太子走去了。 常洛华含笑看着李嫣的身影,东宫内最无威胁的就是李嫣了,想当太子妃想当母仪天下的皇后,就不可以没有容人的胸怀气度,李嫣的爱太狭隘,太子不会立一个这样的太子妃。 如此李嫣就是最好的工具了,她身为太子妃,不在乎宫里多几个几十个女人,但也不想宫里有太多的女人去闹的昏天黑地,有李嫣去出面威慑最好不过。 有时候联合不需要结盟,甚至都不需要多说,顺其本性自然就是了。 方才还想看热闹的姑娘们眼瞧李嫣翩然而去,不由得气闷,李嫣名声在外,闺阁时最喜欢的便是吃独食,姑娘们一齐去挑选首饰头面,只要她喜欢的,哪怕是有两三套,也必定要独自占下,绝不会分给她人成一段佳话。 现如今有她陪在殿下身边,谁也别想去了,去了恐怕是连家族的脸面都会被李嫣撕下踩碎,她可是真真骄横, “爷~” 朱标一听就知道谁来了,转身调笑道:“可真是一刻不得闲,说起来你也有数年没出过宫城了,怎么不去好好游玩却又来找本宫了?” 李嫣满眼都是眼前的人娇声回道:“若是时时刻刻都能看着爷,就是一辈子在屋内不出来又如何?” 朱标伸手抚了抚其发鬓上的鲜花道:“好看。” 李嫣嫣然一笑,然后又认真的问到:“那是臣妾好看还是花好看?” “自然是都好看。” 李嫣伸手拉住朱标的袖摆道:“那臣妾不要这花了,爷给臣妾摘下来。” 朱标不解其意,但莫不过李嫣要求,只能顺手摘下,李嫣抢过藏在身后,偷偷甩到了湖水之中,花也不能同她争宠。 …………… 王公贵族们的游乐总归还是有度,外围欢戏的百姓们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流水边上男童们光着屁股泼水追逐嬉戏,大人们轮番用兰草洗身,用柳枝沾花瓣水点头身。 叫卖商贩往来不绝,尤其以卖风筝蹴鞠的最为火热,小吃零嘴也是老少皆宜,甚至还有拾材开锅就地蒸煮售卖的。 “来两个烧饼,再来只烤鸭。” “爷爷,我要吃糖人,要吃大老虎的,” “陈兄,你也来了,哎呦,嫂夫人也在,小弟给您见礼了” “娘子,那边有皮影戏。” “卿之,那边有诗会,听闻是国子监学士们举办的,我们赶紧去瞧瞧吧。” 百姓士子来来往往各有所乐,突然一阵锣鼓喧天,百姓闻声而聚,只见一块大空地上,穿红着绿百戏之人抱拳相邀。 数名清瘦男子在场中不断的表演着翻筋斗、倒立、柔术、顶竿、吞刀、吐火等绝技,等一阵叫好声后,便是银枪刺咽喉,赤手进油锅,单手劈砖等好活儿。 百姓们出来游玩,自也不会太小气,霎那间铜钱如雨,其中还夹杂着几块小银钱,场中表演着各个精神抖擞。 一个壮汉单手拎着硕大的石锁走出,石锁在手,高举,平端,抛、飞、丢、抓,耍完之后,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天神下凡一般。 “定是作假的石锁,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力!” “没错,出来蒙人也不想想,这是京城,可不是乡野小镇随你们糊弄。” 那汉子也不气,憨厚一笑把大石锁撂在平地,请围观者来举,也不是无人能举起,但大多数人都是只能挪动,能举起的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而且也不能耍的如此人这般轻松。 那汉子也不说话,只是乐呵呵的想着周围弯腰拱手,当即就有人叫好,又是好一阵的铜钱雨,真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也是不少了,一文钱也能压倒英雄汉。 那汉子一招手,就有两名身姿俏丽的姑娘捧托着一枚硕大的铁球走出,姑娘到底是姑娘,都不用表演什么,就是一阵的铜钱砸下。 甚至还有下三流专挑着人家姑娘的身上砸去,冲州撞府跟着卖艺的姑娘们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的将铁球交到师哥手上,然后便蹲下开始收拢地上的铜钱。 于是百姓们又高兴了,钱给漂亮姑娘捡走,看着心里也舒服,那汉子吆喝了几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摩擦满是黑须的下巴几下,一口便将大铁球吞进肚子里,惹得阵阵惊呼。 绕着场走了一圈,再用气将铁球托呕出来,铁球出来后,可见上面沾满血丝,一下惊走不少围观的姑娘妇人们,留下的自然不吝赏钱。 大家都是普通百姓,自然也知道人家挣个苦命钱不容易,随后大汉有些面色苍白的道谢退场,但这开场已经把场面热了起来。 接下里其余人轮番上阵,弄剑、跳丸、倒立、走索、舞巨兽、耍大雀、马上技艺、车上缘杆、顶竿、人兽相斗、五案、七盘、鱼龙漫延、戏狮等等绝活。 笔趣阁 …………… 第六百七十八章 动静 一个阶层一个圈子,各有各的欢喜,各有各的难处,不相通,但总归是殊途同归。 远处热闹的动静越来越大,朱标也不禁向着声响传来的方向望去,面上流露出喜悦之意,无论如何,百姓们过得好总归是值得欣慰的。 京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若是连这的百姓们都过得不好,那其余地方也就不必抱有什么期待了,如此数目的百姓出游,可见起码的温饱是有了。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顺民心。 就在这时几声孩童的惊呼响起,原是此处的杂耍也开始了,都是内府特意请来的,本事自然是最出众的,不过因为贵人较多,像是吞铁球这等稍显污秽的是不能表演了。 不过对生长在皇宫大内的小皇子公主们来说,已经是格外的新鲜热闹了,这也是为何朱标要领他们出城的原因,若只是在宫里举行宴会,可就不能有这些了。 xiaoshuting.info 经常外出的公子儿们对这些不感兴趣,虽然精彩但他们平日想看就去看了,所以也没什么吸引力,主要还是孩童和内宅姑娘夫人们比较感兴趣,嬉闹着聚团观赏着。 由于表演者多是男子,随行伺候的侍女婆子们都格外的防备,以免自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行差踏错,毕竟她们瞧着有好几个男子相貌真是俊朗。 其实她们也是多虑了,能到此表演,早就被内府敲打过千万遍了,只尽心表演绝活,心知敢多看一眼都是罪,真出了事,满门腰斩都算祖坟冒青烟给个痛快了。 何况真正的官宦世家之嫡女,也不可能真就是蠢的,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府内的勾心斗角,妻妾争宠,奴仆内斗,妯娌争锋,兄弟阋墙,稍懂事,母亲就会教她持家中馈之道,怎么可能为了个男人弃家舍亲而去。 贫苦才子仕宦佳人一遇钟情私奔而去,不过都是戏曲本子上的而已,真发生的或许有,但极其罕见,市井流传的多是小人编纂的。 自古《礼记》有云:聘者为妻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 世家大族子弟私奔,更是要被施以骑木驴、打烂屁股、夹指、浸猪笼等重刑,男子在宗族祠堂除名,其土地被充公田,人被绑到门板上,用族棍将其打死…… 朱标不是太喜欢吵闹,所以便领着李嫣朝着清净些的地方走去,突然看着身旁巧笑倩兮美目顾盼生辉的李嫣,朱标心中微微有些愧疚,虽说当时李家必然是要出一个姑娘入东宫侍奉,但也不是一定要李嫣这个嫡女。 就如朱标不会纳徐仪华为妾一样,纳人家的嫡女为妾,总归是有些不厚道的,尤其人家是开国功勋国之柱石。 常洛华身侧一个梳着妇人鬓的女子小声说道:“您就算是自己不去,让那个陈氏去也好啊,李嫣可不是好相与的,怎么也不会念您的好。” 常洛华目光也投降那俩人的背影,心中微微酸涩,这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爹,若是可以,她怎么会让给别的女人,但这种小妇人的念头很快就被她的理智压住了。 李嫣是压不住的,她的出身高贵,却甘愿入宫为妾室,太子嘴里不说,心中总是会感觉歉疚,若是她还打压李嫣,就越会刺激太子怜香惜玉之情,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这般刚刚好,不外乎是给些尊荣体面补偿,总越不过她这个太子妃,等太子弥补完心中的亏欠,李嫣也就不特殊了。 于是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本宫何须她念好,只要她能让殿下舒心便可。” “太子妃大度,臣妾自愧不如。” “太子殿下也是有福,能得您这样的太子妃。” “你们懂什么,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妾室玩物而已,真正的朱家宗妇,到底还是咱们太子妃。” …………… 李嫣性子骄横可也就是嘴上的能耐,朱标挑选的小径稍有些陡峭,李嫣才走片刻就有些跟不上了,朱标乐呵呵的伸手搀扶着她往前走。 “算算日子,入夏便是母后的千秋节了,到时候太师和夫人必定是来京赴宴的,到时请他们在京多留些时日,你也好多见见。” 李嫣入宫不久李善长便辞官归乡安养了,骨肉分离多时,前几年百废待兴,各州府县多灾多难,所以无论是老朱的万寿节还是马皇后和朱标的千秋节都没大办过,李善长也就一直没机会回京。 “太好了,那臣妾可以回娘家陪娘亲留宿一晚吗?” 按照礼制,宫里的妃嫔自然是不可能离宫留宿的,哪怕是太子妃也只有一次正经儿回门的机会,更别提李嫣这个良娣了。 李嫣年岁也不大,虽说陪在了喜欢的人身边,可离开爹娘总归是会想念的,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拽着朱标的衣袖开始撒娇撒痴。 “求求爷了,臣妾实在是想念娘亲,娘娘千秋节人来人往,见了也不好多说,求求…大不了臣妾今晚…” 跟在后面刘瑾等人低头垂目恨不得连耳朵也耷拉下来,只可惜实在没这个本事,朱标心中其实早就答应了,这等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终归不过是他宫里的事情,最多是被几个头铁的御史劈头盖脸大上奏劝谏一番,老朱重规矩,但估计也不会说什么,李善长识趣,群臣相知多年的情分没被消耗,也不会去难为小辈。 这几年也是难为李善长了,一把年纪纳了五六个妾室十几个通房,听闻每日都得靠药膳调养精神了,这自污可是尽心力了。 去年李善长寿诞,他那些门生故吏亲自去拜寿的都不多了,可见其成效不凡,虽说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做了就是做了,不会因为你有什么苦衷就改变此事的本质。 李嫣这么想回长沙王府留宿,估计也是怕自己娘亲受了委屈,故意想要彰显太子对自己的恩宠,让那些女人不敢去招惹她娘。 朱标故作为难看够了佳人的憨态才松口道:“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回宫后也不许你四处张扬,知道了么?” 李嫣扑上来拿俏脸蹭了蹭,眸子中仿佛有万千星芒绽放,后面的刘瑾在心中记上了一笔,一会儿得让太医开几张滋补的药膳方子,太子殿下这几夜恐怕是要格外辛劳了。 刘瑾身后的太监们心中也是提醒自己,往后绝不能怠慢李良娣,瞧这恩宠,李良娣离怀上龙子凤孙也不远了,有恩宠有子嗣,这就是宫里顶大的贵人。 欺软怕硬逢高踩低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能,谁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这宫里尤甚,作为内侍宦官天子家奴,宫里妃嫔们娘家有多显赫不重要,反正也不可能对他们如何。 可圣上以及太子殿下的恩宠就不一样了,有恩宠的妃嫔便也是他们的主人,失去或者没有的,虽说不敢折辱,但无论什么都等着吧,按着规矩办事的效率可不高。 就如宫里的王良娣,若非她运气好有了皇嗣又有太子妃的恩典,恐怕是不能这么安逸的礼佛了,这整日的火炭耗费可也不少,谁会那么殷勤的给她搬运来去。 ……………… 第六百七十九章 滴水不漏 登高望远气自顺,此山虽不高但该有的意境却是都有的,尤其是其他人都还在山下的时候,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俩人携手游完了好一会儿,不甚热闹但也足矣,等李嫣歇息的时候,一个身量有些高壮的内侍走近前来。 “殿下,京营有动静了。” 略有些低哑的声音传入耳中,朱标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只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已,既有准备,就不可能闹出多大动静。 他留好的后手也不仅仅只是蒋瓛的亲军都尉府,别说区区几营人马有异动,就是真有人胆敢扯旗叛逆,抬手间即可镇压。 这天下还远远没到根基糜烂到那种程度,朱家对驻京部队的掌控力度还是很强,胡惟庸等人也不过只是想要闹出点动静,没有决绝之心,必定导致上下两疑,因此根本不足以成事。 “着令蒋瓛压下,绝不能让他们出营,本宫不希望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xiaoshuting.info 天子北巡京城就出了乱子,这无疑是要打朱标这个监国太子的脸,更是想要给南方叛逆贼子们火上浇油。 “诺。” 蒋瓛有他的口谕,再加上金牌在手,没有什么压不住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要如何善后,体面的善后清算。 江南的乱局在徐达的镇压下已经渐渐平息,加之朝廷也赦免了一大批钦犯,死人终究是要给活人让路的,朱标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再有什么动荡。 至于此事的主谋胡惟庸等人结局已经注定,倒也不急于这一时清算,政治便是如此,哪怕是明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不到最后一刻,就不会掀牌。 那名内侍快步退下,李嫣回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但也没多问什么,她相信太子殿下无所不能,一切都不会脱离他的掌控。 俩人在山顶虽说清闲自在了,但山景儿也就是这样,看多了便觉得乏味,李嫣有些遗憾,但还是主动说要下去。 不比方才,下面的气氛已经热闹起来,众人都祈盼着有机会在太子殿下前露脸,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紧跟在殿下身边了,耽误旁人倒无所谓,但若是误了殿下的事就不好了。 李嫣的懂事,仅仅限于自己所爱的人,这也是朱标满意的地方,无论一个女子有多爱他,若只会坏事,那她的爱也就不值得珍惜了。 朱标拉着李嫣的手小心的往下走着,虽然刘瑾等人已经尽力将坑坑洼洼的地方填平,但此山路毕竟少有人走,有些地方很容易崴脚跌倒。 京营的事情显然并没有让朱标有什么气愤之情,你来我往寻常事而已,牵着李嫣的手笑道:“听闻御膳房新出了道包儿饭,你可尝过了?” 李嫣提着裙子回答道:“御膳房那帮人惯会吹嘘,不过就是生菜包肉,再加些鸡蛋和鸭蛋罢了,要臣妾说,还不如广招天下名厨入御膳房,他们做的菜,实在寻常…” ………… 京营左军都统冷眼看着前方的人喝斥道:“蒋瓛,凭你也敢管我京营的事情,让你们指挥使毛骧来也没这个胆子,现在退下,本都统还可以放你一马!” 蒋瓛面色更冷身后乌压压的跟着一大群人,不过这点儿在京营实在不算什么,随着他们的对峙,越来越多的将校围了过来。 虽说是来看热闹的,但到底都是京营的人,而蒋瓛等一干人,虽说也属军制,但并不同他们一样隶属大都督府,所以其实是两路人。 更何况亲军都尉府到底是干什么,大家心中也有数,虽平日不敢得罪,但怎么可能不排斥,现在更是趁机起哄,助长着自己人的生威。 蒋瓛丝毫没有理会,他身后的人大多都是跟随朱标北伐过的,所以对这等小场面也不怕,大不了就是互殴一顿,他们是天子亲军,对方是京营精锐,闹大了也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 “末将还是那句话,请都统回营。” “笑话!本都统奉大都督府军令率麾下换防京城,军令如山,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更改阻拦的,若是你再不让开,莫怪本都统要以你人头祭旗!” 不待蒋瓛回话,那都统大手一挥,身后将士便刀刃出鞘,明明刀刃雪亮如新,但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却骤然出现。 本来还在后面起哄的将校们脸色一变,看热闹是不怕事大,就算他们打起来打的头破血流也无所谓,但在这京营内刀刃出鞘就不对了,在看不上亲军都尉府,人家也是天子亲军。 数名高品将领大声喝斥,并出列站在了中间,不过很显然还是在针对亲军都尉府,军中最是护短,压力一下就到了蒋瓛身上。 但蒋瓛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没有丝毫的偏移:“赵都统莫要在继续自误了。” 宣威将军张大嘴却是不怕蒋瓛,他也是跟太子北巡的人,跟亲军都尉府也曾并肩作战,蒋瓛身后的人就有不少眼熟的。 张大嘴大步走上前推了一把蒋瓛:“你若是得了疯病就赶紧滚去看太医,少在这儿找揍。” 蒋瓛一把抓住了按在他胸前的手,并拽着往下按去,张大嘴本要一口浓痰吐上去,但稍一感受那东西的形状及细微的龙纹,便将本要吐出去的又咽了回去。 娘的,咱就是手欠,就不该凑这个热闹,得快跑。 张大嘴抽回手就要转身离开,蒋瓛是太子爷的心腹,那令牌深藏宫内,也只有太子可以赐下,蒋瓛是绝对绝对不敢弄虚作假的,这可是涉及九族的重罪。 但这时候蒋瓛却是不松手了,殿下虽然赐下真龙令牌,但也说过非万不得已不得显露,对方到底是奉了大都督府的军令,没有外力相助也实在不好阻拦。 蒋瓛微微点头示意张大嘴没有猜错,并低声说道:“请将军助我。” 张大嘴嘴角一抽但也没办法,若是没摸到令牌也就算了,可摸到了就是摸到了,装傻充愣只会让太子殿下厌弃。 张大嘴伸舌头舔了舔自己厚厚的嘴唇,黑着脸转身对赵都统喊道:“老子不管今天谁对谁错,总之就到此为止了,你们真要闹就等太子殿下回来去闹,老赵,你小子当初欠我一条命,我要这个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赵都统显然也是铁了心一条路走到黑,沉声回答道:“还是那句话,他让路,老子奉了大都督府的军令,耽误了差事掉的是老子的人头。” 张大嘴疯狂朝一旁的狐朋狗友们使眼色帮忙,可那群家伙仿佛见了鬼一般,都默默转身快步离去,张大嘴的性子他们最清楚不过,突然这样定有大变化,先跑为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出了不对,这不仅仅是蒋瓛和赵东的矛盾,分明后面有更大的人物。 赵东也就罢了,虽说是实权都统,但上面的人可就多了,而蒋瓛就不同了,真正能指挥他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位还不在,所以也就很明显了。 太子殿下难道是要敲打京营?但真若是要敲打,那赵东的身份地位可就不够了,必然是有其他缘故。 众人突然也发现,京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几位侯爷没有一个来主持局面,这是万万不该的事情,可见连他们都在刻意躲开此事。 ……………… 第六百八十章 未风先雨 就在涂节要退下的时候,赵延年陈宁陈亮等人也到了,胡惟庸自无不见之理,既定好的计划被打断,下面的人有些惶恐,他是必然要安抚一下的,否则慌乱之中出了差错可不是小事。 虽然他肯定不会被牵连进去,可若是折损几个心腹再重新培养扶持到朝堂之上可不容易,就算他是当朝丞相也一样,一个萝卜一个坑,想多占就得得罪人,或者用其他方面的利益作为交换。 中书右丞陈亮平章政事赵延年以及陈宁等人缓步走进,皆是面色沉静但那股燥意却是不易掩盖的,规矩的向座位上的胡惟庸躬身行礼后又向涂节拱了拱手。 以他们的关系自然也不必多客套,简单的见过之后涂节就先开口道:“京营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向相爷禀报过了,相爷心中已然有数,众位也不必急切。” 众人闻言点点头面上凑出了几分僵硬的笑容,京营不比其他地方,是真真容易引火烧身的紧要处,太子万一真要追究,哪方都不是那么容易能全身而退的。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无论什么事只要是做了,便没有真能抹除一切首尾的,在这京城当中太子爷想查,就一定能查出来蛛丝马迹。 虽说大家心里有数,此事大概率会被默契的遮掩下去,但事到临头难免有些惶恐不安,这也是人之常情,与一个随时随意就能踏规则掀桌子的人下棋,绝不会是什么好体验。 胡惟庸捋了捋下颚的山羊须从容笑道:“都坐下吧,今年的明前茶前几日才送至京城,承蒙太子殿下厚赐,老夫这里倒是攒下了不少好茶,来品鉴一下吧,有喜欢的,过会儿走时便带上。” 明前茶也就是清明节前采摘的春茶,因经过冬季的修补滋润,因此茶叶内含物质丰富,滋味鲜爽醇厚且回甘显著。 唐代时便有湖州紫笋入贡,每岁以清明日贡茶到,先荐宗庙,然后分赐近臣的惯例。 “臣下等谢过相爷。” 涂节说出的话和胡惟庸说出的话自然是两个分量,陈亮等人面色和缓,谢过之后便各自找位置坐了下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直接就走,何况虽然安心了些,但有些问题还是要谨慎的对一对,起码明面上不能被揪住把柄与人,否则就算是太子爷想轻拿轻放都不成了。 胡惟庸的家仆奉上茶水,杯杯不相同,茶香四溢相融,显然是为了照顾各人的喜好,由此也可见胡惟庸对自己心腹的看重。 陈亮品了一口笑道:“木兰沾露香微似,瑶草临波色不如,那臣下便不客气了,这蒲江雀舌就得请相爷割爱了。” 胡惟庸摆手道:“都拿去,老夫一人才能喝几两。” 其余人也都求取了些自己平日爱喝的,都是身居庙堂之高的人物,不是真喝不起这茶,只是为了显得上下尊卑有序,彰显亲厚之情罢了。 就如朱标将贡茶分赠与近臣一般的道理,恩赏往来才得长远,若是一点好处都吝啬于臣下,何以慑服人心。 …………… 已经临近午时,外围的百姓们热闹依旧,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年当中难得的消遣时光自然是一刻都不想浪费的,但对里面的王公小姐们而言,还是惜福养身最为重要。 分朋闲坐赌樱桃,收却投壶玉腕劳,朱标对着不远处的两耳双螭纹投壶投了一矢,正巧落入壶口之中,一旁便即刻有人兴奋的喊道:“好,有初!” lingdiankanshu.com 有初便是第一箭即入壶者,朱标笑笑又投了一矢,这次却是落入了壶耳,算是惯耳,再投便不中了,到底是没玩过几次的。 若使箭杆入壶跃出,抓住重投,可以一连投百余次,谓之为骁,《西京杂记》有云,汉武帝时有一个郭舍人善投壶,可以一矢百余反,每为武帝投壶,辄赐金帛。 至如今善于此道者少了,毕竟玩乐的方式是要比汉代是多了不少,加之本朝还未有因善此道者被皇帝看重之人,自也无人会投入精力联系此技以求富贵。 投壶消遣后朱标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流觞曲水处,这次倒是没有亲身下场,只是在旁观看了一会儿,顺便夸赞了几句作出不错诗词的公子书生。 几句话收拢人心总归是不亏的,若是旁人自没有这般容易,但他是太子储君,就算隔日他便忘记了自己曾随口夸赞过谁,可被夸者至死都不会忘记,会凭此将自己归于东宫门下。 除了聚众玩乐者,还有不少落笔挥毫泼墨山水风光的,出众者也会被旁人推搡到太子身前,朱标今日自也不会吝啬言语。 环顾四周皆是俊秀少年,远处身影翩然皆是闺阁少女,不由得不欣喜,花开有落时,人生容易老,这些都是他的同代人,他们终将一起老去,只是不知有几人能陪他走到最后。 若到垂垂老矣时,再邀今时旧人游故地,想必那时定有许多感念吧,也只有在同代人眼中,已经衰老的容颜尚会是青春年华鲜衣怒马时了。 朱标这个人就是如此,越是喧嚣喜乐时,心中就越是会不自觉的浮现人散歌舞罢后的冷清凄凉,总是犹如隔雾看花,很难彻底的融入其中。 不过也好,繁华难遮眼,起码是免了唐玄宗的盛极而衰,人性中本身就是好逸恶劳的,哪怕对于英明神武的皇帝来说也是难以避免的,骄傲和懈怠更是会让人自欺欺人,用眼前的富丽堂皇来逃避现实。 虽说身边的人是赶不走的,但起码朱标去宽衣如厕的时候他们不会跟上来,等朱标净手时那名高壮太监凑上来低声道:“京营以安,蒋将军让奴婢转奏殿下,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也就是说蒋瓛并没有出示真龙金牌就压制住了京营,很好,起码事情闹的不大,这也就有了可操控的空间。 无论如何,朱标都绝不希望在自己父皇北巡的时候京营出了问题,虽说只是小事,连叛乱都够不上,但这种事传来传去就不是小事了,至于真相如何从古至今都没有多少人关注,左右能拿来添油加醋的吹袭就足矣。 天下承平是朝廷必须要创造出的局面,这样才能使得士农工商安心发展,他们发展了百废待兴的大明才能发展。 江南案已经使得南方出现了动荡,引发的后果数不胜数,可以说在这件事上,没有赢家,老朱是成功打压了江南的士绅大族以及众多心念前元的名儒,但今年南方各州府能收上来的赋税最低也会降两成。 叛军虽说只是乌合之众,但那也是相对于朝廷大军而言,对普通百姓而言,还是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往来贸易的商队也停歇了数月之久,许多抄没的田亩也缺人耕种。 所以现在已经不容许再有什么动荡使得人心慌慌了,起码要让百姓们安下心耕种繁衍,人口的短缺使得大明的发展受限,尤其是青壮年劳力的短缺。 朱标接过刘瑾奉上的巾帕擦干手上的水滴,然后向后一伸手,那名太监小心的将纸条放在太子爷手上。里面详细的记录了当时的情况,包括众人的言行举措,这方面亲军都尉府是专业的。 ………………… 第六百八十一章 杖责 赵东,这名字朱标毫无印象,可见是个微末小卒,估计也没什么根底,应该是被有心人按着朝廷规矩一步步从地方提拔到京营的,身家清白。 才不过走到都统这一步,用掉确实也无需心疼,倒也算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了,算是一枚合格的棋子。 至于其他小卒就更不值一提了,朱标连记下的兴致都没有,左右过几日世间便没有这几号人了,过河卒子有进无退,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却是不能以谋逆的罪名惩处,只能另寻罪名,好在这方面亲军都尉府这方面是专业的,军律森严,平时无人细究也就罢了,真想找罪名不要太轻松。 朱标随手将信纸往后一丢,刘瑾伸手接住小心的叠好贴身安放,这件事若是结束了,他自会亲手销毁,没有结束前是要收好的,万一殿下突然要看呢。 身旁一直垂首肃立的东宫女官上前为太子殿下略微整理一下衣袖领口,守在净室门口的赵淮安轻轻推开了房门,然后恭敬的避让到一旁。 朱标转身朝外走去,本来四散闲谈的公子哥儿们重新围聚上来,他们大多都是家中嫡子,但却不是长子,家业爵位大概率是轮不到了。 虽说身为嫡子,不至于被赶出家门,但往后必然是要在长兄手下过活,纵是亲兄弟,仰人鼻息也不会是什么好感受,所以自然还是希望能入太子殿下的眼。 不敢说再争个爵位,起码能身居高位,在家中也不是吃闲饭的,兄嫂也会和善以待,若是不顺心,另立门户也有底气。 对此朱标也是乐于见成的,无论怎么看,勋贵子弟都算是最值得信任的,他们的家族已经功成名就,只要大明还在,威福就受用不尽。 不多时,几个耳聪目明的少年就隐隐听见了马蹄震震之声,赶忙几个前面的几人开口道:“殿下,微臣好像听见了马匹的动静,起码得有五六骑,” 只要是武勋嫡子,身上都挂着兵部或者大都督府的官职,大多只是七八品,不高,但也是相对而言,一个科举正途出身的状元起步也不过是从六品而已。 而他们出生就有了,但凡出息努力一些,还会酌情往上提一提,不至于直接就给实权职位,但起点相当之高。 这也是为何武勋都看不起文臣的缘故,别说一个状元进士,就是做到国朝宰辅,也不过一两代人的荣光罢了,运气不好几代之后还是回乡务农的命,岂能同他们这等世代簪缨与国同休之家相比。 胡惟庸为何比不上李善长昔日的影响力?明明都是淮西勋贵在朝堂上的代言人,明明胡惟庸的手段也不差,为何武勋们都只是敷衍相待,而不是昔日对李善长那般马首是瞻? 还不是因为胡惟庸头上连个爵位都没有,嫡长子到现在都还是个白身,这让旁人如何信服,又如何相信跟着你胡家走不吃亏… 朱标微微点头,目光看向京城方向,亲军都尉府的密信不算正途,京营出了事,无论大小,京营和大都督府定然是要派人来通禀一声的。 见太子目光袭来,众人连忙避让开来,远处忽现数骑并大声喊着:“奉大都督府令,有要事禀告太子殿下。” 他们在隔着三百余步的时候被府军卫拦下,查验章印公函并且让他们交出兵刃铁器,然后再搜过身后才准他们去面见太子。 这边的动静自然让原本欢快的气氛一下凝重起来,无论男女都不自觉的望向太子殿下,尤其是那些献艺者,更是不敢再有丝毫举动。 tsxsw.la 那几人快步赶来拜倒,行礼问安后双手捧着公函举于头顶,刘瑾自觉上前接过然后交到朱标手上,朱标面色郑重的拿过看了一遍。 内容自是无他,其详细程度相较亲军都尉府送来的密信差了不止一点,不过还是将此事的大概交代了一遍。 赵东奉了大都督府调令换防,亲军都尉府无故强阻,这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但亲军都尉府又不比其他,是天子亲军,不在大都督府统辖之内,唯有圣上以及储君才能惩处。 朱标面色一冷:“放肆,竟敢阻拦军令!去传本宫谕令,即刻将蒋瓛擒拿押入天牢,若是但凡稍有违抗,就地斩之!” 朱标蕴含怒意的话语震的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跳,不自觉的微微弯下了腰收声敛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知道蒋瓛存在的更是惶恐,就在下面几个令兵就要应诺的时候,朱标又继续下令道:“还有那个赵东,既有军令何以威踟蹰不前?传令立仗责五十,张大嘴趋炎附势亦仗责五十!” “诺!” 几人飞快起身退去传令,片刻后即飞身上马奔驰而去,但场内还是一片压抑之气,朱标微微吐气道:“与你们无关,继续吧,本宫去那边歇息片刻。” 众人赶忙躬身行礼道:“诺,微臣等恭送太子殿下,唯请殿下以国本为重,万勿动怒伤身。” “嗯,卿等有心了。” 朱标应了一声后就领着刘瑾等人向女眷那边走去,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动怒的,但该做出的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就比如惩处蒋瓛。 只要是想大事化小,那么赵东图谋不轨的事情就不能认,何况也本来就没发生,大都督府的调令也是真的。 在没有出示真龙金牌的前提下,蒋瓛无缘无故阻拦军令就是重罪,赵东无论什么原因,退缩了没有履行大都督府军令也是重罪,张大嘴和稀泥同样是重罪。 军令如山岂容推诿,这若是战时都得斩首祭旗,朱标这已经是轻拿轻放了,但该有的惩处却是免不了,否则京营那帮骄兵悍将都会闹起来。 至于这样做对蒋瓛是不是不公平?这世上什么时候公平过?何况蒋瓛自己心中也该是早有准备了,天子亲军也是军,不可能不懂得阻拦军令的后果。 蒋瓛也不会不知道,只要他当时出示了真龙金牌,就完全可以将自己摘出去了,大都督府的军令自然是比不过真龙金牌的。 选择权其实就在他怀里,可他还是没有掏出来,这就代表他已经做出了选择,相对于他个人的荣辱得失,为君分忧才是主要。 眼见太子殿下走来,常洛华身边的小姐命妇们赶忙躬身退避,仅有东宫妃嫔以及公主们留了下来。 常洛华面色不变,几位小公主略微有些害怕拉住了姐姐们的手,陈韵清云锦等秀眉微颦,而李嫣则是满眼的心疼气愤,小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无论是谁坏了殿下的心情都该死。 常洛华上前迎了一步,其余人按着规矩行礼,朱标面色稍缓道:“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蒋瓛几个在京营闹了起来,不成体统,但惩处一番也就是了,你们也别担心。” 闻言众人的心情才算放松了下来,几个小公主终于又敢直视自家大哥,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想要扑过去撒娇。 常洛华自然的上前握了一下自己夫君的手,并且柔声的劝了几句,这一幕又让李嫣本就不好的心情又差了些,粉嫩的嘴唇微微撅起转过头轻轻哼了一声。 ……………… 第六百八十二章 李存义 朱标与常洛华进了营帐,这么多贵人出行,总会有安歇更衣之类的事情,所以一早就安排好,倒也确实起了作用,有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宦小姐,确实是没有体力游玩。 专供于太子太子妃的营帐自然是最好的,不少物品都是直接从东宫搬来的,就为了两位贵人用着看着顺心意。 常洛华接过刘瑾捧来的茶杯转递给自己夫君:“事关京营非同小可,爷要不先一步回宫吧,这里有臣妾看顾就是了。” 朱标微微摇头道:“大都督府那边自会处理。” 闻言常洛华也不再多言相劝,这种政务合不该她过多言语,虽说夫妻情谊日益深厚,加之还有了两个儿子,但她不会在这般无用处耗费情分。 精致的糕点被依次端上来,所有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触怒到太子殿下。 外面的嬉闹之声也比原先小了许多,这就是权位之贵重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影响身边的一切。 上喜则众欢,上怒则众惧。 朱标随意的吃了几块糕点问到:“你看邓家那姑娘如何,老二方才去同她说话了么?” 常洛华叹了一口气回答道:“那姑娘虽姿容平平,看似憨厚老实,但依臣妾看却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晋王方才去了,刚开始面色还很勉强,但后面就很自然了。” 朱标微微挑眉,他自是信得过自己妻子的眼力,语气颇为怪异道:“两个不安分的倒是凑到一起去了。” 老二色中饿鬼一般的人物,竟也能在片刻之间就被一个姿容不佳的女子安抚,可真是奇了个大怪了。 常洛华也是有些不愉,现在朱家的儿媳就她一个,闲暇时难免有些无聊,原本倒也是真盼着有个弟媳陪她解闷。 这两年逢年过节她都有送礼物到这三家已经同皇子定下婚契的姑娘家中,以示未来长嫂的关怀之情。 三家姑娘中,邓家这个算是见的最少的,只是在卫国夫人曹氏领着入宫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见过几次,那时候内外命妇颇多,自然是无暇多顾。 没想到一时不察,竟没发现是这个禀性,早知道是该提前敲打敲打的,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哼,明日便召卫国夫人入宫。 老二是个什么性子她这几年也看透了,可纵然她是太子妃也不可能管到一个亲王头上,但既然邓氏还有些手段,那就通过邓氏管教晋王。 朱标也看出自家太子妃是准备出手了,不过想来只是妯娌之间的事情,他也确实不好多管,就如常洛华不会过多参与他的事情一样,夫妻到底还是需要互相尊重的。 “谢家那个姑娘呢?” 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考量,老朱给朱棢定下的是永平侯谢成的嫡女,不得不说是有点偏心了,哥哥娶的是卫国公家的姑娘,弟弟娶的更是中山王家的,而自己只是一个侯爷家的,而且还是权位都很靠后的侯爷,这让老三心中如何舒坦。 常洛华无奈的回答道:“永平侯就这么一个子嗣,自然是有些骄纵了,不过还好,心地倒是不坏的,贪吃贪玩了些,孩子心性。” 朱标点点头道:“老三在外为朝廷奔波,你就多照顾些吧,不外乎是些赏赐。” 常洛华点点头,永平侯也是个奇男子,其夫人早亡,他又要领大军征战,唯恐女儿在继室手中受辱,便一直没有续弦,甚至连妾室通房都遣散了。 当初赐婚的时候,永平侯没接旨就撒腿跑到了宫中,向老朱求情收回成命,他就这一个女儿,本是打算多留几年在身边,然后不拘家世,好好挑个懂得照顾人的女婿。 wucuoxs.com 甚至为防女儿远嫁,他将自己的侯府对面的宅院都买了下来,将来女儿女婿都得住在这,可没想到突然就赐婚了,天家媳妇不是好当的。 老朱心意已定,自然是不会答应,勉强安抚了几句,可见谢成还是跪在地上擦鼻涕抹眼泪的就有些挂不住了,娘的,老子的儿子有那么差吗,还配不上你女儿了! 好在马皇后听闻此事赶来了,有了马皇后出面,谢成才勉强应了下来,这在当时可是一桩趣闻,谁家姑娘不羡慕有这么个父亲。 “母后也是这么吩咐的,她的待遇都不比公主差了,宫里有什么好的,母后都会记着给她送去一份。” 楚王近来的表现常洛华自然也知道,有了老二作为例子,老三的乖巧懂事一下就凸显出来了,妻以夫贵,她当然会好好照顾这个弟媳。 至于老四的徐仪华就不必多说了,父皇母后珍而宠之,这次北巡都特意带上了她,这份恩典可是再没有谁了。 夫妻俩说了几句后,常洛华便出去了,不多时外面的气氛又重新欢愉起来,种种杂而有序的曲乐之音隔着老远传入耳中。 朱标起身走到床榻上躺下,枕着手臂翘起了二郎腿,目光投在营帐顶部的龙纹之上,心神沉浸于京营此事的首尾。 在如何大事化小,也是要杀几个人罢几个人的,尤其是大都督府那边,毕竟京营换防如此紧要之事,竟然敢不通过朱标就敢直接传令京营。 尤其还是挑在他出城这一日,仅凭这点就足以了,不过这般难免落入了胡惟庸的算计,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十分不满。 何况这样的事是触碰了他的底线,兵权岂容他人染指,哪怕只是试探也不行,必须要给胡惟庸一个狠狠的警告。 李存义! 胡惟庸的大半政治资源都是李善长留给他的,所以他一直不遗余力的照顾着李家的人,还把自己的嫡女嫁给了李存义的儿子,以示亲上加亲,两家亲如一家。 李善长这个弟弟才能平平,靠着哥哥和胡惟庸的扶持才走到太仆寺卿这个从三品的位置,当然也是因为老朱出于对李善长的亏欠,否则从三品大员,不是一两句就能提拔的。 不得不说李存义的命是真好,按理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是到了将来,有李嫣在,朱标也不会拿李存义如何,顶多就是让他回家荣养。 真可谓是一生顺风顺水,不过现在却是要起波折了,中书省和六部自然是有不少胡惟庸的心腹,朱标有意,自然也可以罢免掉几个,让他折损心腹大将。 但这并不符合计划,老朱北巡他放纵政务,本就是为了让胡惟庸安置心腹广植党羽,若是打掉陈亮赵延年等人,胡惟庸没个一年半载都缓不过气。 有什么也是挺难受,对手弱的你都不知道怎么下手对付他了,生怕抬手就给他捏死了,真真是不容易。 李存义就是最适合的了,他的存在最为特殊,而且打掉了也不至于让胡惟庸伤筋动骨,因为老朱也清楚李存义的本事,所以太仆寺大权其实都掌握在那两个太仆寺少卿手中。 李存义只不过是名头上的堂官,实际权力小的可怜,否则也不会让他自己两个嫡子都只是在下属的典厩署任七八品的小官了。 当然了,没有实权归没有实权,那两个太仆寺少卿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得罪有两大靠山的李存义,太仆寺掌厩牧、辇舆之政,总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及诸监牧。 马匹在这个时代最为值钱不过,哪怕是稍有些小毛病的马匹,李存义当官没本事,但做买卖还有些小心得,所以倒也赚了不少。 ……………… 第六百八十三章 耗费 何况太仆寺还有其他地方可以敛财,比如经营草场和收购草料,一般马匹每年要供给麦豆等饲料10石,草料二百到三百束。 光靠京城周边的皇庄农场自然是不够供给的,朱标记得太仆寺去年报备的账目是向民间收购收购了各种饲料共十八万三千余石,草四千三百七十九万五千余束。 这些账目自然不可能一点水分都没有,当然这里面敛财的也不可能只是李存义一人,甚至他都不能算是大头,但毕竟是名义上的主官,自然也不会太少。 虽说是有以权谋私之嫌,但总归还掌着度,并没有猖獗到过分的地步,毕竟朝廷肃贪之威在震慑着,监察御史们也都在旁虎视眈眈。 记得洪武元年和二年时候的太仆寺的报账更是夸张,老朱连斩了三名太仆寺卿才将此风压住,至李存义上位后才算稳定些。 不过事到如今,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双管齐下,不仅敲打了胡惟庸,也顺便再震一震京官们,免得他们以为皇帝北巡,他们就可以趁机贪赃枉法了。 此举正好也是顺势解决了李存义的问题,此人确实是无才无能之辈,看在李善长的面子上,让他当了这几年的一部堂官,再让他当下去就不合适了。 若是没有李嫣,朱标也懒得管他,无非他年清算胡惟庸时多抄一户的事情罢了,最多也就是不让他扯李善长一同落水。 可既然有李嫣,那么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朱标还是愿意出手保一保她的亲叔叔,也算是从某一方面给她些补偿。 主意敲定心神便也舒缓下来,这时候才察觉帐帷前有颗小脑袋在偷偷观察他,无需多想也能猜到是谁有如此胆量。 无诏擅自入内窥视储君,便是十个头也不够砍的,负责警戒的护卫们也都得被处死,当然,除非那个人是储君最宠爱的幼妹。 “露儿,过来吧。” 朱露小朋友欢快的应了一声就迈着两条小短腿窜到了朱标榻前,这时候守在门口的赵淮安与侍卫统领默默在外下跪请罪。 朱标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坐起身装作生气的捏住了妹妹尚且有着婴儿肥的小脸蛋道:“没规矩,想进来也该让人通禀,你身边的奶娘和女官们就是这么教你的?” 朱露可不怕他,但还是讨好的用小嫩脸蹭着哥哥的手撒娇道:“人家才不是没规矩,是担心大哥才急着进来的。” xiaoshuting.org “嘿嘿,大哥你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了。” “那太好了,那我出去玩了。” 虽然亲妹妹的关心只有一会儿,但朱标还是比较满足了,常年困在宫中的孩子,多么难得才有机会出来玩一次,还能抽出空来关心他,是得知足常乐。 朱露冲出营帐才看见跪在地上的赵淮安等人,虽然年纪尚小,但还是很讲义气的小公主连忙回头求情道:“是我让他们不要通禀的,大哥你不要罚他们了好不好~” 朱标在里面刻意沉默片刻才道:“还不谢过公主。” 赵淮安等人立刻朝朱露下拜:“奴婢(末将)拜谢公主殿下,恭祝殿下福瑞齐天。” “嗯嗯,我去玩啦。” 朱露自以为完美的解决了问题,欢快的离去了,但赵淮安等人依旧是没有起身,静默的等待着什么,又过了片刻刘瑾才出来道:“还跪着做什么?” 他们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再次行礼后起身各归其职,他们也不容易,面对小公主怎么做都是错,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朱标在营帐内歇了近一个时辰,才应众人所请去参加了酒宴,观赏了歌舞曲乐,有太子的出场,众人的心才算又落回到肚子里,才又有闲情雅致玩乐起来。 这次出游前半段是男女各自分开,后半段就不是了,若是有已经定下婚契的少年少女,自然是借着这个机会难得的多了解一下。 按理是不该如此的,但毕竟是已经定下了婚契交换了生辰八字,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除非极特殊情况,否则断无悔婚之理。 所以只要不是太过,趁着这个机会,俩人走到景致幽静处,拉拉小手诉诉衷肠也没人会去挑理,何况再如何都会有侍女婆子仆从在远处跟着,出不了有伤风化有辱门楣之事。 至于没有定下婚约的少年少女,也可借着这个机会,大家聚在一起品评下诗书棋画,虽说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但能受邀来此处的,都是门当户对,本也就是互挑。 既然家世相当,那么父母自然也乐得顺了儿女之意,何况这些少年少女也不是傻的,真真要嫁娶自己都会考量三思,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要弄到非你不嫁非她不娶的地步。 最多是合了眼缘,回家后同双亲一说,托人打听下对方的风平名声,若是都觉得合适,双方父母你来我往再彼此试探试探,然后才会正式请媒。 当然了,这是文臣子弟,武勋家的就没这么麻烦了,当家的直接拎着一坛子酒去上门,喝上一晚也就都清楚了,快的当晚就能定下亲事。 朱标已经成婚了,自然是不会去掺合,常洛华倒是很有兴致,看来女人天生就对做媒很有兴趣,乐于撮合喜事。 怪不得这次请来的多是未婚少年少女,原来是太子妃为了满足自己的小愿望,朱标歇息够了,让刘瑾牵来马匹拿来弓箭,想着难得出来,去射几箭玩玩,若是能打到猎物也不错。 朱标弓箭不算多么娴熟,毕竟实在也没什么用武之地,骑乘倒是在北伐那一路练出来了,在京有闲暇了也会去御马监跑跑马。 同刘瑾一起回来的还有朱橚,朱家十岁以上的男孩就没有不会骑马的,这也是老朱的要求,宫里自然也不会有人胆敢违抗。 朱标笑道:“怎么没去那边,我记得你也颇善辞赋,趁着父皇不在京中,你挑选一个合心意的,大哥也好帮你定下。” 朱橚腼腆的挠了挠头道:“臣弟还不想这些,何况婚姻大事,还是听父皇母后或是大哥的安排就好了,臣弟年幼懂得什么。” 虽说是卖乖的话,但听着还是很顺耳的,朱标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我怎么听露儿说,你刚才盯着冯家二小姐发愣,都气的人家跑掉了?” 朱橚的脸一下涨红了些辩解道:“没有,我那是看远处的景色,怎么会是可能盯着人家看,大哥,你别听露儿胡说。” 朱标摇头失笑,这个年代的孩子还真是早熟,不过也是,朱橚这个年纪在寻常百姓家中,成婚尚且早了些,但婚事大多是定下了。 冯家姑娘说的是卫国公冯胜家的,冯胜膝下仅有两个女儿,并无男丁,所以这两个女儿自然是掌上明珠,到目前为止一个都还没定下婚事。 二小姐同朱橚年岁相当,现在定下不早,隔两年再定也不算晚,但冯家大小姐年岁了不小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打算。 不过方才看到自家太子妃一直拉着冯家大小姐说话,态度很是亲近,莫不是打算给常茂定下? ……………… 第六百八十四章 婚事 朱标细细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常茂年纪也不小了,又不同徐允恭自小就有娃娃亲,这几年他们父子一直替他奔波在外,倒是一直没有定亲。 常家子嗣也不算多,朱标嫡亲的小舅子也就常茂和常升两个,所以也难怪太子妃有些着急了,到底是大事。 不过像这等顶级武勋家族的联姻,必然是得通过天子赐婚,尤其是涉及到宋国公冯胜,冯胜没有儿子,这就导致冯家两个小姐格外的金贵,正可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虽说冯胜早就上奏朝廷,自己百年之后的一切,都由唯一的侄儿冯诚承袭,但没死以前,总不会不管两个亲生女儿,无论是嫁妆还是政治扶持都不会少。 自家儿子若是有这么个岳父,仕途定然是顺风又顺水,只可惜冯胜嘴严的很,这么多年都没松过口,咬定要多留女儿在身边几年。 显然冯胜就是把这个问题交给老朱了,冯胜和其早逝的兄长冯国用都是最早开始追随老朱的从龙虎臣,都曾统领过亲兵宿卫,可谓最嫡系的心腹。 纵然是老朱也不愿苛待,所以一直也没给冯家两个小姐定亲,也不能说是两个,郢国公冯国用留下了一子一女,都是在冯胜膝下养大的。 只是那位郢国公的嫡女染了风寒,所以这次没有来罢了,大的两个都已经到了订婚的年纪,这件事也不好再拖,起码得有个章程了。 勋贵们互相联姻,这也是上位需要平衡的,若是都由着他们的意思,那武勋之势就难以遏制了,邓家女必然是要嫁入天家一个。 而且还必须是冯胜的女儿,无论郢国公昔年多么风光,现如今都已经走了,宋国公年富力强,怎么看冯诚想掌家都还早得很。 现如今他们几个年岁与冯家大小姐相当的都已经有了婚事,自然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让老五将来迎娶冯家二小姐。 至于他是否愿意,这无关紧要,相信老五也不会不懂事,而且如此一来顺了自家太子妃的意也无非不可,让常茂迎娶冯家大小姐,常家毕竟是他正经的妻族,替他拉拢冯家也是合适。 既然都想到了这里,朱标也就准备都定下来,那位郢国公的嫡女,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也就是沐英了,沐英同冯诚交情本就不错,能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谈。 而且双方身份也很匹配,一位国公嫡女一位少年侯爷,想来自己父皇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如此大家也就都安稳了。 xiaoshuting.org 至于冯胜更应该知足了,三个女婿各个身份高贵,哪怕是沐英未来也绝不会仅限于一个侯爷,虽然沐英已经改姓,但谁不知道天家这几位依旧是把他当作自家人。 冯诚弓马娴熟在武勋二代中算是不错的,但也仅仅是不错,承袭一个国公可以,但想完全接受他叔父留下的兵权定然是不成的。 所以朱标准备让沐英迎娶冯国用的嫡女,也就是在提醒宋国公,宋家可以留一些,毕竟这也是他们兄弟二人拼杀一辈子博取来的,但将大部分兵权过度回朝廷也是必须的。 让沐英成为他家的女婿,这样大家都体面,兵权也可以平稳的过度,将来老一辈退下场,也可以安享晚年,从心理上来讲,给女婿总归是好接受一些的。 如此,朝廷几位顶级勋贵也就都安排妥当了,若非万不得已,朱标还是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局,哪怕是为了自己父皇名声。 就在朱标思索时,一些国子监学子凑了上来,他们大多已过弱冠之年,不过这般年岁能从地方一路入国子监,实属不易,已经算是年少有为了。 更何况如今科举停罢,国子监就是入仕的唯一正途,国子监学子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所以这次才有一些出众学子受邀而来。 “学生等拜见殿下……” 朱标负手笑道:“不必多礼,正巧本宫也想问你们些事,站前来吧。” 六七名学子一阵喜出望外,本就只是想着趁殿下身边人少,过来打个招呼,若是能让殿下稍有些印象,也算不虚此行,可没想到殿下就有同他们说话的意思。 储君面前不可失仪,几人赶忙调整心态,尽量让自己有些气度,看着稍有些手忙脚乱的朱标也不催促,由得他们慢慢平息心态。 等他们凑近几步站好一副聆听训导的样子,朱标沉吟片刻才问道:“朝廷骤然停罢科举,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几人显然没想到太子头一个问题就如此犀利,显然有些不敢应声,为首的一个勉强应道:“学生等才德浅薄岂敢妄议国政,只知上有圣君临朝,下有满堂公卿,有此决断,必有深意,唯当景从!” 他们的态度并不让人意外,江南文坛才被杀的人头滚滚,谁还敢妄议国事,何况是科举这等圣上已经铁了心要乾纲独断的要命事。 但朱标还是微微皱眉训斥道:“国家事当言者,即非职守,亦言无不尽!尔等圣人书学到哪里去了?” 几人吓得面色一白身形摇摇欲坠,恐怕太子再训斥几句他们就要趴下请罪了,朱标也没再继续难为他们,这种事不是他们能说的,如此应对倒也无错。 科举停罢得利最大的就是他们国子监学子,原本还需要同科举考生竞争官职,现如今只是需要同自己同届相竞,虽说国子监也扩招了,但总归还是比原来强些。 先吓吓他们,只不过朱标习惯而为,先打一棒子后面的甜枣才格外的香甜美味,否则单纯的仁善亲切不足以震慑臣下,也容易让他们起了侥幸糊弄之心。 随后朱标又问了几句简单的学问问题,这都是他们最擅长的,一番应答后小心且期盼的看着太子,见太子略微满意的点头,心中惶恐顿消,一种由心底深处涌上来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若非条件不允许,真真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刨出来,只要能博得殿下心悦,死不枉矣! 这种莫名极端且冲动的心态出现其实并不奇怪,人都有慕强心理,君权更是将此扩大到了极点,试问人世间还有什么个体能比皇帝更为强大? 朱标虽还不是皇帝,但却也不差什么了,于天下于朝堂皆是如此,何谓顺天应人,莫不过如此了。 学问问过后,朱标就开始拿基础的政务考他们,说到底学问只是学问,只是当官前的考核而已,学问高也不代表能治理的州府民生。 国子监初立朱标也不是没去过,对那时候的国子监学子也有一定的了解,他们其实同外面的学子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张口闭口就是治国平天下,真问地方实务,那是八窍通了七窍,一窍不通。 甚至有些进士举人年过而立之年,竟五谷都不分,连最简单的税收都弄不明白,劳役征派紧要案件迁民划田样样不行,到了地方就被小吏捏住了手脚。 这也是为何老朱会愤然停罢科举,实在是这些人不是做事的料,嘴里文章清高的不行,贪污受贿却是无师自通。 ………………… 第六百八十五章 回宫 科举如果不停,那么国子监终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毕竟原先国子监只不过科举学子们暂时学习的地方而已,上与不上丝毫不影响参科入仕。 老朱经过近两年的观望,已经看的十分明白,靠现如今这些只读死书的人难以治天下,乱世未远民风强悍弊病尚存,需要的不是歌功颂德之辈,而是肯干实务之臣。 “你们如今在哪堂学习?” 为首看起来较为年轻的学子无疑在这些人中较有威望,面对朱标的问答一直都是此人当先开口,其余人也并无抢答之举措。 “学生等三人是诚心堂学子,至于学生左手边的张兄是率性堂学子。” 国子监分为三级六堂进行教学,初级班为三堂,分别名为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中级班为二堂,修道、诚心二堂;高级班只有率性一堂。 下书吧 低级堂的学生要升高级堂,国子监规定每年考试十二次,每个季度考试三次,即每一个月考试一次,考得好的学生得一分,中等学生得半分,不及格学生无分。 只有得够八分,且行为稳妥并无违法乱纪事的学生,才可以进入下一年级,就要以积分制升级,即通过考试累计学分的方式决定学生能否升级。 朱标目光在其左手边扫了一下接着问道:“率性堂学子已经快要历事了吧,可有什么志向?” 那张性学子一看就不是善于言辞之辈,被突然一问还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之人,然后才小心的开口道:“为国效力不敢惜身,听学正们说朝廷现今较缺地方官吏,学生愿以棉薄之力为君分忧。” 朱标拍手笑道:“好,本宫最欣赏的便是务实之臣,地方虽比不上京城繁华,确实实实在在磨砺之所,不经地方何以入庙堂?” “你之学分多少了?” “学生回禀殿下,学生入率性堂已有半载,是有六分。” “尚缺的那两分便免了吧,楚王那边灾情如火紧缺人手,而且将来恢复民生恭劝农桑也不容易,你可敢往之为一县之父母?” 那人血气上涌面色潮红拜倒在地:“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其余几人显然没料到最不起眼的一人竟先得到了机遇,赶忙跟着拜倒:“学生等也愿为国分忧,解君之难!” 他们快些的这几个月便能入率性堂,明年也就差不多攒够分数毕业,被祭酒司业推荐入朝廷衙门任职。 现如今科举停罢,他们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多了,一个县令不算多好的出路,但被国子监推荐而去的县令,能同太子殿下亲自委任的相比吗? 别说有没有可能会被县衙小吏拿住手脚了,他这一去,楚王殿下都会照顾三分,州府上官也不会苛待,还怕没有回京的机会吗? 他们的心思自然也瞒不过朱标,先直接对那人吩咐道:“你即刻回去收拾吧,明日就出发。” 张姓学子深深一拜就快步离去了,背影都透着浓浓的欣喜活跃之感,一看就知道他是要卯足了劲去展现自己的能力,方才不负如此机遇。 “你们的学业还未完成,也不急于这一时,若是明年还有下地方任职的决心,本宫自会应允。” “学生等谨遵殿下教诲。” 太子已经这么说了,自没有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何况还有机会,就算不如张兄,那也比其他同学要强得多。 让他们起身后,朱标又开始以地方之治考问,这也是现如今国子监的主要教学内容了,老朱同志显然是认为,有他们父子俩在,朝廷中枢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缺的是基层官员。 国子监刚开始是以老朱的想法管理教学的,本来就很务本求实,自科举停罢后更是极端,现如今培养学子的要求更多的是为了让他们成为一个合格的地方县官。 圣心独裁之下,原本国子监主要教学的四书五经兼及《说苑》、律令、九章算法、《大明律》、回回文字、武射等都转为辅学。 国子监学员现在主学考核的都是收税征丁、赈灾济贫、劝课农桑、兴修水利、尊敬耆老、屏除盗贼、里民安居,断狱平允、民无冤滥之学。 朝廷为此,还从本就紧缺的地方官员中召回了一部分经验丰富的县官入国子监教学,可见老朱对国子监是抱有了多大的期望。 朱标对此自然也是持支持态度的,基层不稳天下难安,县令不过芝麻小官,但在百姓眼中,却是青天父母,他们无能害的是大明的根基。 如今天下初定地广人稀,最重要的不是急于发展其他,而是稳定固本,先将自身回复元气,然后再谋求突破瓶颈。 大明现在就如同一个大病初愈之人,外强内虚兵盛民弱,与官绅该当以重典,与百姓则当以呵护,所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定要齐头并进。 渐渐的又有一批人围了上来各抒己见倒也热闹,朱标也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重视务实官员的态度表达了出去,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热热闹闹的游玩喧闹了一天,终于是到了回京的时候,公子哥儿们倒是无所谓,但对闺阁小姐夫人来说,这样的机会再不多了,难免有些伤感。 朱露也是一直撅着小嘴,眼巴巴的瞧着远处,显然还是没玩够,她记事以来,可是头一次能出宫游玩。 其余的小公主们也是一般,年纪在小些的都已经偷偷啜泣起来,不过到底是长在宫里有奶娘女官教规矩,没有那个敢耍赖不走的。 各府的车架都以备齐,朱标领着朱露上了最先的那一驾,径直朝着宫里驶去,其余皇子公主们的车架紧随其后。 “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啊,我还没玩够呢。” 朱露靠着哥哥的肩膀打着哈欠,显然是已经累极了,毕竟是亢奋的跑来跑去一整天了,就是小孩子精力活泼也顶不住了。 没等朱标回答,朱露就直接睡了过去,下山的道路并不平整,颠簸都没影响到她快速入睡,刘瑾小心的将小公主抱过,转身递给随行照顾公主的女官。 “爷,宫里传来信儿,大都督府和京营的几位侯爷将军都在谨身殿前跪着呢。” “知道了。” 刘瑾传完话也不再多言,只是上前将靠枕往自家殿下身旁挪了挪,省得车架晃动磕到了。 朱标闭目养神,思索着一会儿怎么处理他们,还是那句话,这件事不能闹大,但该处理的还是得处理,大都督府和京营绝不容许再有什么乱子发生。 否则哪怕是要乱了计划,朱标也要大兴牢狱,肃清京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若不是胡惟庸知道分寸,动的不过是个小小都统,这件事绝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暮色将至,百姓们也都成群结伙的往家赶,欢声笑语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们回城的城门同贵胄们不是一个,所以倒也不需要再避让。 随行护驾的卫队骑兵大多都自觉的停在了城门口,由另一队接管护驾之责,同府军卫以及兵马司共同护卫太子进城回宫。 就在城门口交接之时,一个捂着屁股的壮汉走到车驾侧方拜倒:“罪将张大嘴叩问殿下千秋。” 车架内的朱标微微睁开眼睛冷哼道:“倒是皮厚,可要本宫再赏你五十军杖?” “嘿嘿,罪将替赵东领了差事,自然不敢玩忽职守罪上加罪,万请殿下恕罪。” ……………… 第六百八十六章 汝南侯 这家伙是他的老部下,这次也出了力,朱标自然不可能再加罚,原本那五十军杖都属于无妄之灾了,此事过后,朱标会予以补偿。 其实像张大嘴这样的将领在京营中有不少,昔日北伐大军三十余万众,战后大半都归了京营,这也是为何朱标不惧怕京营哗变的原因。 京营现在的那几位统军侯爷虽不是他的嫡系心腹,但京营大半的中层将校都是他的旧部,这些人其实才是真正的掌握着实际的兵权。 如此之数,胡惟庸等人如何拉拢的过来?纵然没有提前安排蒋瓛,今日之事也闹不了多大,朱标一道谕令就可拿下。 1200ksw.net 朱标的车驾不再停留径直朝着皇宫驶去,张大嘴退让到一旁躬身相送,直到后面太子妃的车驾也过去后才直起身。 虽然后面还有皇子公主们的车驾,但对他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太子爷太子妃是未来的帝后,怎么敬着都不为过,其余皇子公主有资格能管得了他? 一旁的副将过来搀着劝道:“我送您回府重新上药吧,您这后面可又滴血了。” 张大嘴龇牙咧嘴的摸了摸自己屁股,顿感刺痛然后就是湿热,将手拿回眼前,鲜红一片,军中的杖责可不是开玩笑的,二十军棍下去就得皮开肉绽。 他现在还能强撑着走过来还是因为行刑的留了手,否则五十棍实在的打下去,铁打的汉子也别想起身。 “回去个屁,老子今天就在这守着,要不这顿打岂不是白挨了,你去把郎中给我请来上药。” 副将无奈只得叫人去把郎中再请回来,他勉力扶着张大嘴往值守的班房缓慢走去,这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也就是臭了点闹了点。 张大嘴撅着屁股躺下,副将也不嫌弃,痛快的将他下身的衣裤扒了下去,惹得其又是一阵叫骂,不过很快也就消停下去了。 这也就是天下承平了,否则昔年在军伍之中就这点小伤痛如此叫喊,早就惹得其他将领调笑了,军中可没有同情这个说法。 “我说将军,您都这个德行了,还不老实趴着,何必非要去拜见一下太子殿下,这殿下压根儿也没掀帘子瞧您一眼,这不是白折腾了。” 张大嘴得意的哼道:“你小子懂个屁,要不怎么咱是宣威将军,你靠老子提携也不过是个承信校尉,就是因为你脑子太蠢,太子爷看没看见重要吗,重要的就是太子爷想起来今日咱老张平白挨了一顿军杖!” 这话有点难听,但副将也不以为意,他们俩昔年是从一个村子出来的,一起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相互扶持才活到了今天,喝多了再难听的话也说过。 军卒端进来热水,副将投湿巾帕,稍一拧干就直接往张大嘴黑红斑驳的大屁股上盖去,又是这一阵难听的叫骂。 张大嘴额头都留下了冷汗,但还是喘着粗气说:“等着吧,咱马上就又要升官了,到时候咱想想办法,你也能混个武略将军,嘿嘿!不亏!” 五略将军是从五品,杂号将军而已,在如今的大明军中也算不得什么,但到底是从校尉跨越到了将军,在如今这等战功难立的时候,也是不容易了… 入了外承天宫门就又换了一批护卫,张威领着兵马司的人止步散去,值守宫城的金吾卫和府军卫才可继续随行。 再过了午门之后,太子妃以及一众皇子公主们的车驾停下,由太子妃安抚众人各自回宫,而太子的车驾则是继续行驶,从西角门绕过中右门在华盖殿西侧角楼前停下。 奉天殿前是不允许跑马驶过的,纵使太子也需绕过去,朱标下了车驾,整理了一下衣袖便快大步流星向华盖殿走去。 “去叫他们来此处见本宫。” 刘瑾应诺一声快步向奉天殿方向走去,大都督府和京营的官员都还在那跪着呢。 华盖殿屋顶为单檐四角攒尖,屋面覆黄色琉璃瓦,中为铜胎鎏金宝顶,殿四面开门,正面三交六椀槅扇门一十二扇,中间为浮雕云龙纹御路,踏跺、垂带浅刻卷草纹,门两边为青砖槛墙,上置琐窗,殿内外檐均饰金龙和玺彩画,天花为沥粉贴金正面龙,殿内设地屏宝座。 朱标缓步入内,殿内一众宫女太监大礼相迎,朱标目光望向宝座,双手大开平伸,秀美的宫女们上前解下太子头上的网巾以及外袍饰带。 华盖殿本就存有太子的两套朝服冠冕,宫女们有条不紊的为太子穿戴整齐,早就回来的刘瑾也默不作声在旁等候。 宫女们仔细的检查过一遍后躬身退下,朱标走上台阶在宝座前站定,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看向下方略有些空荡的大殿。 本就躬身侍立的宫女太监的腰弯的更深了,只觉一股堂皇之气充盈在殿内,他们根本就不敢抬头望向太子储君。 “传他们进来吧。” 朱标没有落座,只是负手站在了宝座之前,很快一行人就踏进了殿内,肃静威严的大殿之上,一道身着朝服头戴冠冕的身影立在其上,略微昏暗的光线更使得人心底生寒。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没有应声,只是用目光注视着他们的背脊处,大殿两旁侍立的宫女太监们也是寂静无声,所有人能听到的唯一声响就是自己胸腔之内的跳动之声。 好一会儿后暂掌京营的汝南侯梅思祖艰难开口道:“今日京营闹出此事,实乃微臣之罪责,叩请殿下责罚。” 有他开头,其余人自然赶紧跟上,都是一般无二的说法,也不说清到底是什么罪,就是请朱标降罪,倒也是热闹。 朱标突然开口针对梅思祖发问道:“你为京营主帅,乃是中山王临行前举荐,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何以没有看见你出来主持大局,你当时身在何处?” “微臣当时…当时…” 梅思祖面对如此骤然的发问,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按照他们的料想此事本该训斥两句就过去了,怎么突然感觉要不对,这该如何应答。 刘瑾微微侧目看了眼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太子,然后对着下方的梅思祖喝斥道:“汝南侯!殿下当面,岂可言辞闪烁踌躇不定!” “臣万死,当时臣在同永城侯以及几位京营将领在城中喝酒,并不在营中。” 朱标显然并不意外,只是继续有四平八稳的声调说到:“好啊,身为军中主帅,擅离职守该当何罪?本宫若不严惩,何以治军监国,来人,将汝南侯押入天牢,着大都督府兵部及邢部议罪。” “臣等叩请殿下顾念国本,暂歇雷霆之怒。” 朱标没有理会他们,很快梅思祖就被拖了下去,此人说起来其实也是朱标北伐时的部将,是当时后军主将之一,在刘伯温手下。 更早时候,梅思祖是元朝的义兵元帅,后来投靠了红巾军领袖刘福通,王保保将他的父亲剁成肉酱,不久,梅思祖又背叛刘福通,归附了张士诚,被委任为中书左丞,镇守淮安。 至正二十六年四月,徐达兵临城下,梅思祖献上泗州迎降,张士诚于是又杀死了他的几位兄弟,可谓祸及家门。 ……………… 第六百八十七章 殿训 按说这等屡次背主的人是不该用的,但梅思祖能在各处都混得开,也就证明其人带兵确实是有些能耐的。 入老朱麾下后,此人攻克升山水寨,降服吴将吕珍,攻克湖州,包围平江,皆立战功博得信任,又随大将军徐达北伐元朝,攻克山东、祁州、汴梁、洛阳、陕州、潼关等地。 然后又追随朱标北伐立下战功,最近的就是随傅友德南征明夏,梅思祖率兵攻至重庆,遂攻克,此人的资历功劳在侯爵之中也是数得着的。 否则也没有资格在徐达傅友德等人离京后暂掌京营大权,没有提爵估计是老朱特意留着准备让朱标登基后施恩的。 对于此人是否暗中同胡惟庸勾结,这点朱标还不确定,毕竟武勋们聚众喝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谁也不可能料到天子脚下的京营能出什么乱子。 若是有也不值得意外,老朱同志经历乱世屡见背叛,对这等人只看才干能力,但朱标可以选择的余地就大多了,对自己的心腹还是比较挑剔的,所以梅思祖虽曾是他北伐时的旧部,但并没有进到东宫嫡系的圈子里。 因此心怀怨愤被胡惟庸引诱了也不足为奇,毕竟胡惟庸是大明的丞相,淮西勋贵在朝堂的代表,现在谁又能知道胡惟庸命途已定呢。 朱标又将目光投向大都督府同知济宁侯顾时,大都督徐达在外,目前暂掌大都督府的就是他了,沉声问道:“济宁侯,大都督府的调令是何人签发的?” 顾时深呼吸一口回道:“是大都督府的一个录事所发,着令都统赵东换防城门。” “本宫记得城门换防自有时序,何以如此突兀,那录事何在?” “回禀殿下,那录事听闻京营之事,胆裂魂飞自吊死于堂内,微臣细察后发现,原是此人与赵东合谋,准备偷运私盐入城,微臣有失察之罪,请殿下责罚。” 居京城大不易,官盐价格虽不至于吃不起,但作为生活必需品,也作为朝廷重要的收入支柱,价格不算特别便宜,尤其是与私盐相比的话。 无论是价格还是味道都远不如矣,官盐的生产由世袭的灶户来承担,灶户的产品不是拿到市场上去卖,而是完全由政府管控售卖,灶户相当于在服徭役,其质量可想而之。 自古以来私盐就从无根断过,无论朝廷如何施以酷刑,究其原因就是利大,只要想办法运进城,就从不缺买家,百姓们得了便宜有好吃的盐,自也不会去告发,反而还会帮着遮掩,毕竟没有了私盐贩子,他们就只能去吃又贵又苦的官盐了。 京城有人暗自贩卖私盐,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守城将士有人参与更不是什么稀罕事,当兵弄银钱的也就那几个路子了,亲军都尉府以及兵马司都曾上报过朱标。 beqege.cc 不过这显然只是开脱的理由,相比大动干戈,不如顺势将赵东抛出,以免将来成为祸患,左右也不过多死些盐贩子以及守城的兵卒而已。 朱标嘴角微动,但还是忍了下来,这件事拿汝南侯杀鸡儆猴已经是极限了,再牵扯其他侯爷,就很难将此事掩盖住了。 “大都督府统辖天下兵马,何等紧要之处,竟出了这等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将那录事满门流放贵州,赵东以及其他涉案之人,秋后处决!” “诺,微臣定戴罪立功,以谢殿下宽恕之恩。” 如此,京营谋逆之案也就压成了某些将士以权谋私案,在天下倡廉肃贪的时候,这件事不过是滴水入海,不值一提了。 朱标又敲打了几句后便让他们退下了,大都督府到底有多少人会陷进去,就不需要朱标去考虑了,他们自己就会挑出一批合适的人来。 或许是某些罪责就快遮掩不住的,也许是一些不合作的政敌,但必定是有污点罪证的,别看朱标说的是让济宁侯去查,但查出来也是要过一遍刑部及大理寺的。 刑部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大理寺是朱标的自留地,那里的官员大多是东宫嫡系,是阎东来亲自挑选培养的,目的就是为了此刻不让他们指白为黑。 朱标不介意杀些贪官污吏,也不介意看他们互相争斗,但绝不能坐视朝堂内廉俭的官员被排挤陷害而死,这是底线,否则朝廷肃贪的结果必定是惨败。 贪者受罚廉者受赏,惩恶扬善终归是正途,刘瑾送他们出去后,又手捧着一大摞奏章走了进来禀报道:“爷,这里面大多是京营那边送来的,还有一些是御史台那边送来的。” 朱标不用看也大概能猜到这些都是弹劾蒋瓛的,所以也不急着看,剁了剁脚后吩咐道:“都送到文华殿,本宫过会儿在那批阅。” “诺。” “着令太医院立刻派人去东宫请平安脉,若是无碍再去后宫看看皇子公主们。” “诺。” 王蕊和暖玉都被看的紧,也就是出去透了透气,一路上也没听有什么不适,想来应该是无大碍的。 但毕竟是怀着孩子,请太医看看总是好的,其余皇子公主们也是一个道理,那些小家伙今日可是玩了个痛快,出了汗见了风容易生病。 不多时就听通禀,丞相携六部尚书求见,朱标等的就是他们,自然无不见之理。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诸位爱卿免礼,来人,赐座。” 胡惟庸等人起身推诿道:“臣等谢过殿下体恤,不过臣等也是坐了一天府衙了,还是站一站吧。” 华盖殿虽不比谨身殿,但也不是臣子该坐的地方,朱标对于他们坐不坐更是不在意,此处大多时候都只是作为老朱上早朝前更衣暂歇的地方,倒也没太多规矩。 “京营的事情众卿应该也听说了吧,实在是不成体统。” 胡惟庸应道:“方才来时遇见了济宁侯等人,微臣问询了几句,殿下对大都督府及京营的处置甚为妥当,只是于汝南侯是否严苛了些?” 朱标眉头微微一皱,胡惟庸这是什么意思,若是真心想帮梅思祖,也该在大都督府兵部及刑部议罪的时候出手,现在这么说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难道汝南侯不是他的人? “京营不比其他地方,身为主将擅离职守导致动乱,本宫没有直接将他定罪已经是顾念其昔日功劳法外开恩,怎么就苛刻了?” 胡惟庸下拜道:“微臣失言,请殿下恕罪。”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罢了,以不变应万变,左右本也没有要置梅思祖与死地的想法,在看看他后续的出手便了然了。 朱标伸手虚扶示意此事揭过让胡惟庸起身,然后看向兵部尚书道:“开平王到何处了?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兵部尚书立刻应道:“回禀殿下,据地方传来的信报,开平王在拜见过圣上以及皇后娘娘后走水路回返京师,大概再有七八日便可到了。” 朱标点头道:“既如此就不设京营主将,且等开平王回来就是了,这些日子兵部和大都督府要看管好京营,再出什么乱子,本宫绝不轻饶!” “诺。” 朱标又对户部尚书问道:“楚王那边应该在组织人手恢复春耕了,大灾后各项皆不易,户部继续筹措供给些粮食种子及农具,不可懈怠。” “诺。” ……………… 第六百八十八章 软肋 朱标是监国太子,这一整日不在宫中,丞相和六部尚书本就是要来拜见的,所以对太子的问询都早有应对的准备。 就在太子照例对六部强调朝廷重点工作内容的时候,殿外又传开通禀之声,御史台的几位御史言官也都来了,要求见太子。 朱标先看了眼胡惟庸,这种小会一般是不需要御史台参与的,除非是出现了特别情况。 胡惟庸低声道:“河南彰德府刚送来急奏,有贼众造反,只不过百余众,已被彰德知府调集府兵镇压。” 许多事地方官可以选择性上报,一般对自己不利的事会设法压住,唯独一样东西绝对无法作假,那就是造反,地方官员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压下造反的消息不报告,哪怕只是区区乌合之众。 朱标神色不变,开国以来造反之众如过江之鲫,也就是这两年肃贪效果显著,官员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欺压百姓官逼民反的事才才少了些,但偶尔有也不足为奇。 “到底是贼众造反还是百姓造反?” 造反者或是元朝余孽,或是白莲弥勒等邪教之流都可统称为贼众,他们造反并不稀奇,但若是百姓造反就定然是地方官员之罪责。 也不等胡惟庸回话,朱标传召御史入内,几名穿戴整齐的御史快步入内,恭敬的向太子行礼后奏禀道:“臣等要弹劾彰德府上下肆意增添苛捐杂税导致官逼民反,恳请殿下即刻派遣钦差前往彻查抚民!” “殿下,臣等据悉,彰德府民间以有歌谣传唱,解贼一金并一鼓,迎官两鼓一声锣,金鼓看来都一样,官人与贼不争多。” 朱标眉心微跳,御史如果是明日在早朝弹劾实属正常,可既然这件事乃是彰德府刚刚奏禀上来的,何以他们这些在京的御史突然就这么清楚了。 如果是早就知道,为何不提前奏禀非要等到民乱已生才跑过来说这些,分明就是胡惟庸为了以防万一的后手罢了,想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吏治上。 “那就依众卿所奏吧,着中书省平章政事赵延年协殿中侍御史前往彰德,赐王命旗牌允便宜行事。” 大明是没有尚方宝剑的,但有王命旗牌其效果是同样的,在特殊情况下采取果断措施,避免因为层层上报而耽误大事,凡是叛臣与奸佞,一律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胡相以为如何?” “殿下英明,臣等谨奉谕令。” “都下去吧。” “诺,臣等告退。” 一众官员行礼后躬身而退,朱标负手默默注视空旷的大殿,好一会儿后才哼了一声,径直走下阶梯转入便殿。 刘瑾捧着一杯热茶跟上,朱标在侧殿书案前站定,随手接过茶水倒尽砚台之中,然后拿墨锭重重的研了几下,挥毫熏墨在纸上写下李存义三个大字。 “送到陈佑宗手上。” 刘瑾用极快的速度拿起纸应诺而去,踏出大殿后小心叠好放进怀中更是脚步飞快,身后的小太监们都快跟不上了。 2kxiaoshuo.com 这个时辰通政使应当是还没下衙回府的,果不出刘瑾所料,陈佑宗确实还在衙门内,圣驾北巡,通政使司的责任更重了,每日都要将京中大小事件以及百官们写予圣上的信函传送到皇帝手中。 陈佑宗听闻刘瑾来了,赶忙出迎,刚要出房门就迎面撞上了面色深沉气息粗重的刘瑾,显然很是意外,刘瑾在他印象中一直是个平和爱笑的样子。 本来挂在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可是殿下有什么紧要事吩咐?” 刘瑾也不多说,从怀中掏出那张纸,陈佑宗看了一眼眉头一皱立刻就收了起来:“微臣明白了,请公公放心。” 刘瑾平息着气息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奴婢本来是不该在通政使面前多嘴的,可有些人实在是过分,难道连尊卑体统都忘了吗?难道非要在这一日寻事吗?” 不只是京营的事,陈佑宗瞬间反应了过来,沉声道:“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公公请放心。” 两句放心也难消刘瑾心中的郁火,但他毕竟只是个奴婢,很难在朝堂上替主开刀发难,终究还是得指望这些人。 刘瑾转身离去,陈佑宗立刻对身旁的家奴吩咐道:“去打听一下,方才都有谁去拜见太子殿下了。” 这本就不是什么隐秘事,很快就有了结果,陈佑宗也是面色深沉的看了眼中书省的方向,胡相有些过分了。 他立刻出了府衙,但却是没有回自家府邸,而是径直去了阎府,路上又让人去请一些人来阎府探望。 到了阎府门口,阎东来嫡子早在门口等候,见陈佑宗立刻行礼:“小侄拜见陈叔父,父亲在堂内等候。” 这两年下来陈家与阎家早就成了通家之好,毕竟东宫嫡系文臣这边,也只有他们俩身在京城,其余众人都在地方任职,自然是要齐心协力的。 陈佑宗挤出笑容也道了声好,踏进府门就见阎东来的妻子也在等候,赶忙上前见礼,寒暄片刻见陈佑宗面色有些急,便赶忙让人引入堂内,阎东来之子则是留在此处等候尚未到来的人。 阎东来大病一场,但好在是挺了过来,如今又免去了大理寺卿之职,无案牍之劳形,虽身形还有些消瘦,但精气神已经好了许多。 “出了什么事。” 陈佑宗掏出那张纸给阎东来看了一眼,太子的字阎东来自然不会陌生,这字里蕴含的情绪自然也是一目了然,这在殿下的笔墨中是很罕见的。 阎东来沉声道:“李存义的把柄众多,原先不过是懒得与他计较,虽说有胡相撑腰,但想治他也不难,也无需你亲自来一趟了。” 陈佑宗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他们这等政治敏感度极高的人而言,却是还能看清下面的波涛汹涌。 陈佑宗拍打着大腿轻生道:“胡相过分了,若我等在这么将息养身实愧殿下知遇之恩。” 阎东来眼神中显然也燃起了怒火,但还是勉力克制道:“我等为人臣子,何惜此身,何畏旁人?只是怕坏了殿下的大计。” 陈佑宗摇头道:“我等臣子之斗,只要殿下不下场,就无关痛痒。” “何况想要动李存义本就是要与胡相做过一场的,无非就是闹的再大些,起码要让他们知道,殿下乃是社稷储君至尊至贵,不是臣子可以试探的。” 阎东来见此点头道:“既然你心意已定,那么就如此吧,我等安分守己多时,也是该动一动了。” 阎东来虽然职权皆无,但其依旧是东宫嫡系,太子殿下隔三差五都会遣太医请脉,门生故吏依旧还在。 俩人互相通过气后,后面的一切也就都简单了,随着大大小小的官员赶来,然后又散去,一片风雨欲来之势盖压城中。 丞相府内,中书右丞陈亮接过仆从递来的密信皱眉道:“相爷,情况不太好,他们是要针对李存义!” 胡惟庸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得了恩师李善长的政治遗产当上了丞相,这也就欠下了李家天大的情分,李存义实属他舍弃不得的软肋。 ………………… 第六百八十八章 软肋 第六百八十九章 暗涌 如果连李存义他都保不住,那么下面的人又该如何作想,淮西勋贵们又会如何作想? 李存义不仅是李相的亲弟,也是他的亲家,这关系无疑是至亲之家了,在这个讲究亲亲相隐的时代,堂堂丞相难道就作壁上观? 一个连至亲都不保的,真遇到了事情,难道还会费心力出保下面的人吗?都是大明的官员,他们投效丞相麾下为的是什么? 胡惟庸叹道:“一会儿你亲自去趟李府,务必要讲清楚,也让他放心,明日无论如何,我都会竭尽全力。” 陈亮苦笑道:“相爷,这时候去李府又有何用,不如臣下走一趟阎府吧,毕竟还没到明日早朝,说不定还有回旋余地。” 胡惟庸看了眼宫城的方向摇头道:“他们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陈佑宗何其稳健的人,突然发难必然是宫里的意思了。” 陈亮当然也不是不清楚这一点,甚至他们也早就料到殿下或许会震怒出手狠狠的敲打他们,连他们几个心腹被贬的准备都做好了。 与君斗不亚于与天斗,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只不过是不得不为之,竭尽全力谋取一线生机罢了,若是能有机会胜天半子,更是不枉此生。 可唯独没想到殿下竟震怒到要对李存义下手,连圣上都对其照顾有加,何况东宫李良娣也是极为受宠,地位仅次于太子妃,还有李祺也将迎娶公主殿下。 按说李存义不仅是胡惟庸的至亲,同太子殿下也是有联系的,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毫无防备,真真是措手不及。 胡惟庸有些头痛,今日略微升起的一点得意之情顷刻间就被太子殿下打没了,都有些后悔安排这一出了,引火烧身啊。 不多时涂节陈宁等人也到了,阎府那边召集的人不少,也没有刻意隐瞒消息,所以他们也都知道了。 当然了,也不至于是人人都能这么快知道,但涂节等都人刻意关注着那边,而且也收拢了些混不到东宫嫡系想要骑墙的官员。 涂节进来行礼后就说道:“请存义兄来一趟吧,最好明日早朝能在他们没发难之前就主动请辞。” “这倒是个办法,被弹劾贬黜和主动退避是两回事,旁人也挑不出什么理来,相爷,臣下以为可行。” 胡惟庸沉思片刻否决道:“这是殿下动了火气,避重就轻不让殿下出气,那后果只会更严重。” 陈宁接话道:“可李存义身份特殊,我等知晓相爷难处也能体谅,但下面那些人就不一定了,人心一散再聚可就难了。” 众人一阵沉默,京营的事没牵扯到他们,可太子竟又从他处狠狠敲打了他们一顿,只能说真不愧是本朝太子殿下啊。 “京营往后可不能再动了,得不偿失啊!” 胡惟庸对着涂节问道:“太仆寺那边的纰漏到底有多大?能否在今夜填补上空洞,又能否挑出顶罪之人?” 涂节一直负责这种事情,心中盘算一阵后道:“问题其实不算大,无非就是多贪了些油水,只是时间有点紧,如果陈佑宗他们不设阻碍,在明日早朝前能填补上三四成。” “至于顶罪却是难办,位份够的只有两名太仆寺少卿,一个是陈佑宗举荐的,这也是他们为何能这么快就寻出李存义把柄的缘故,另一个倒是我们的人,但那人是右丞的堂弟…” 陈亮立刻接话道:“臣兄弟自是任凭相爷驱策,绝无二话。” 绝无二话,这怎么可能,实权的太仆寺少卿可不是容易上去的,何况李存义在如何也不至于死,太子不看他的颜面也会照顾李相爷以及李良娣的颜面。 而其他人敢顶罪可就难以保命了,官位丢了还可以从他处补偿,但连命都丢了,什么补偿又有什么用,说句实在的,若不是象征意义,十个李存义也比不上一个陈亮这般的左膀右臂。 胡惟庸对涂节吩咐道:“你立刻去走一趟,能尽量补上尽量补上,毋需吝啬钱财。” 朝廷肃贪肃的狠,但宋元数百年的积弊又岂是区区数年就可解决的,无非就是由明面转入暗地,胡党的众人就是贪官污吏们最大的庇护。 每年收纳的孝敬就是一笔天大的数目,虽说为了维护打点拉拢人心处处花费的也不少,可终究还是有余粮的,补上一个太仆寺的亏空轻而易举。 只不过只有一晚的时间,亏空补的上账目对不上,亡羊补牢而已,为的就是明日好求情罢了。 涂节领命而去,胡惟庸又安抚了一下陈亮,并许诺会尽力扶持其弟升任太仆寺卿之职,陈亮自然是千恩万谢。 然后陈亮便去往了李存义府上,无论如何李存义的身份特殊,总不能让他明日心怀怨愤之下口不择言,否则就这种人,成事不行坏事却是足矣。 胡惟庸又立刻亲笔给自己恩师写了封信,言辞恳切的向他告罪,李善长虽无实权了,但走的时候可是加封了太子太傅并恩赐百年后配享太庙的人,只要还没死,政治影响力就不会消散。 ………… 刘瑾回宫后问询得知太子殿下已经回返东宫,便转身从内五龙桥旁的左顺门转到了文华殿,站在殿前整理了衣袖平缓了气息后才入内。 走进殿内,只见书案后太子殿下正在伏案批阅奏章,刘瑾上前十余步拜倒行礼问安,只听一声起吧,刘瑾却是没有动。 “奴婢在通政使面前说了句不该说的话,叩请殿下责罚!” 朱标没有理会,下面就传来了声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大概有五六下,朱标才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道:“罢了。” 刘瑾的举动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内,陈佑宗他们的反应也同样如此,他本来是想给胡惟庸一个安静发展的时间,但如今看来朝堂上还是闹腾点好,否则总会有闲功夫去动不该动的主意。 刘瑾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但他仿佛没有丝毫感觉一般,自然的起身走到自家太子爷身旁研起墨来。 “明日下朝后你替本宫去阎府探望一下,对了,他那的宝参应该是用完了,你从内帤再取两根送去吧。” “诺。” “陈韵清现任何职?” “奴婢记得应该是在吏部任员外郎。” “恩。” 朱标已经看了有十余份奏章,都是京营将领弹劾蒋瓛今日行事的,甚至有几份要求将其明正典刑以正军威。 杀了蒋瓛自然是不行的,此人用着还算顺手,而且这件事大多数人心里都有数了,说要严惩不过是图个颜面,亲军都尉府的人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他们做主处置。 156n.net 不过交代还是要给的,蒋瓛是不能留在京城了,正好朱标原本也是准备要派人去高丽走一趟的,大战已经开始,还是得派遣心腹去看看。 朱棣毕竟还年轻,李成桂纳哈出也都不是真吃素的,若按常理他们自然不会发疯到谋害一个大明亲王,可这世上从不缺聪明人突然干糊涂事的案例。 朱标倒不是缺一个弟弟,但自己父皇是真舍不掉一个儿子,若是夭折的便罢了,天意如此如之奈何,可都已经养到这么大的了,总不好让老朱尝到中年丧子的悲痛。 …………… 第六百八十九章 暗涌 第六百九十章 安定 有了决断这些京营将领们的奏章也无需再看了,他们既然要面子,给就是了,京营是江山社稷的支柱,哪怕是太子也要加恩施惠。 不多时蒋瓛就在赵淮安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身姿挺拔目光灵动,身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煞气,能在京营压住那帮骄兵悍将,没有这份气魄是绝对不行的。 京营是什么地方,豺狼虎豹进去都不过是添肉,只有足够的胆魄才能让镇住场面让他们稍有忌惮,一旦气势不足露了虚被压制,必然被分而食之。 纵然有真龙金牌保命,但对太子而言,这般下属也就没了价值,沦为弃子是必然的结局,无用的鹰犬何须惜之? 蒋瓛跪倒在地从怀中小心的掏出被红布包裹着的令牌奉于头顶:“末将参见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抬眼笑道:“差事办的不错,没有让本宫失望,京城你暂时不能留了,去高丽走一趟吧,替本宫看着点儿。” 蒋瓛心神一松,这次他自认办的不错,但己身结局到底如何他也不清楚,毕竟是在京营强拦了大都督府的调令,被正军法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当头拜倒沉声应道:“末将伏惟殿下谕令,万死不辞!” 刘瑾上前拿回令牌,当场打开检验了一遍,然后小心的捧到了太子书案前,朱标也瞧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摆手让刘瑾去妥当收好。 此令非比寻常,真真正正是能够调动京营兵马的,其实际效力甚至还在兵部以及大都督府调令之上,不容有失。 别看这几日是交到了蒋瓛手中,但蒋瓛身边那几名亲军都尉府指挥同知佥事可是一直寸步不离盯着的,绝不会给蒋瓛滥用的机会。 “高丽那边的情况你也清楚,去了以后不要去见齐王,至于其他人你自可随机应变,在开京的准备也开始吧,尽快解决掉高丽王室所有的男丁。” 纳哈出的提前归顺,让朱标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了,目前王座之上的高丽王是新旽血脉,天然就有不足,只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证据,各方都不会容他活着。 高丽王室数百年的繁衍,血脉子嗣众多,但大多都早已偏远主脉,没有承袭王位的机会,这也是为何高丽太后急切的希望在蒙古的沈王脱脱不花回来继承王位的原因。 自蒙元干涉以来,蒙古公主们的强压之下,高丽王室嫡系的血脉本就不多了,上一位恭愍王更是性不喜骑喜被骑的… 高丽王朝已经是风中秉烛,朱标既不想他立刻覆灭,但也不希望他稳固起来,要知道对外战争胜利是缓解内部矛盾最好的办法。 如果说高丽是风中秉烛,那么辽东纳哈出部更是无根浮萍,特别还是在朱标的强压下骤然对高丽发动战争,战败是必然的结局。 大明现在对辽东之地,说实话是不怎么看重的,开国初年地广人稀,连中原腹地的土地都缺人耕种,谁会去冻死人的辽东苦寒之地去开荒。 如此一来辽东地区,尤其是临近高丽的地盘,基本都会被高丽吃进去,苦寒之地多出善战之士,高丽若是再收纳女真部族,联合蒙古倒也真能成为大明的强敌。 所以朱标不会做这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李成桂等人到底是外族,不值得全信,朱棣年少欠历练,不足以委重,终究还是在来一道保险为上。 “明日早朝将谪贬你去凤阳开荒,到凤阳后你去见全旭,他会安排后续的事宜,往后传信不要再用亲军都尉府的渠道了。” “诺。” “回去吧。” “殿下保重,末将去了。” 蒋瓛郑重的叩了几个头,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了,不过好在离京前为殿下办好了差事,倒也不怕被忘掉,功成之后归来自有风光日。 蒋瓛回返天牢,就在他走后不久,一个身形较为壮硕面容憨厚的男子走了进来,正好又跪在了方才蒋瓛跪着的地方。 “末将亲军都尉府指挥佥事尚泓海拜见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打量了他片刻道:“蒋瓛那边本宫另有安排,现在升任你为都指挥同知,莫要辜负本宫的信重。” 尚泓海没有应话,只是用一个颇为响亮的磕头声作为了回答,显然不是那种能言善辩之人,这也好,朱标更喜欢踏实稳重些的人。 “去吧。” “诺。” 等他走后朱标也起身朝着寝宫走去了,明日早朝定然热闹,今日折腾了一日,早些安寝养足精神才好。 刚到宫门口就见一名白发太医被几名宫女太监引送出来,见到太子后赶忙行礼,朱标让他免礼起身后问询道:“赵太医,小公主那边如何了。” 笔趣阁 “微臣正是来向太子太子妃禀报此事而来,臣等用了两剂猛药,八公主已经转危为安,只是身体尚虚,还得仔细将养数月才能大好。” 朱标神情舒缓道:“辛苦太医,本宫有言在先,定要重赏。” 太医连忙推辞道:“臣等职责所在,岂敢邀功,何况太子妃方才已经赏赐了绸缎布匹。” 赏罚分明乃是最基本的御下趋臣之道,没理会太医的推辞,还是赏赐了些银钱以及名贵的药材,医者一般都有研究药材的习惯,倒也是物尽其用。 太医走后常洛华出迎,朱标在自家太子妃的陪同下沐浴一番,虽说今日风和日丽,但出了城在山林之间,还是难免沾染灰尘。 “小八那边臣妾遣人去看过了,高热已退喂进去的吃食汤药也没再吐出来,看来是无大碍了,其母妃留在旁照顾。” 俩人身着单衣卧于榻上,简单的聊了聊八公主的事情,父皇母后不在,他们这长兄长嫂就得尽心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们,这若是突然病逝一个可不好交代。 “太医们用药太过小心,好的慢点儿也正常,明日你在亲自去看看吧。” “嗯,臣妾晓得。” 朱标揽过妻子问道:“今日看你同冯家小姐聊的不错,可是准备给常茂定下?” 夫妻俩闺房私话自然是无需遮掩,常洛华靠在夫君怀里道:“臣妾娘亲上次来就说过此事,父王的意思其实是低娶一个,母妃有些不愿意。” 高嫁低娶倒也寻常,徐允恭不就娶了个徐达旧部的女儿,男人思考这等事都比较实际,估计常遇春也是想着自家已经够显赫了,没必要再锦上添花烈火烹油。 但在蓝氏眼中,给将来要继承门户的嫡长子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将来往来宫廷也有体面,否则寻常小门小户之女,丢丑丢的是闺女外孙的脸面。 其实朱标原先也是没准备给常茂定下勋贵之女的,更别说是冯家这等顶级勋贵之家了,但现如今看着妻子,再看看两个健康的嫡子,却是不忍折了妻儿的脸面。 也罢,冯家现在也就是宋国公冯胜,郢国公冯国用毕竟已经死去多年了,冯家下面的男丁也就冯诚一个,倒也不至于脱离了掌控。 常家确确实实是要鼎盛数十年了,朱标看了眼怀中的妻子默默想到,只是母族势大至此,恐怕将来你儿子长大了也不会放心,希望你莫要后悔才好。 …………… 第六百九十章 安定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三法司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别说只是外祖家了,就算是至亲骨肉又如何? 若是将来地位不稳也就罢了,总还是得仰赖母族外祖家的力量,可若是地位稳固呢?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依照老朱的想法,只要阳儿身体健康不是痴愚呆傻,那便必然是会尽早立为皇太孙,作为大明朝的储嗣,上告天地社稷宗庙,下诫文武群臣百姓,举为日月山河正统。 如此一来莫说旁人,就算是朱标也别想轻易另立储嗣,这便是正统的力量,只要是正统,天然就会获得许多传统维稳官员们的支持,没有重大过错,任谁也不可轻动。 到那时的常家就会处于一个极尴尬的境地,相信这点常遇春是想过的,甚至蓝氏以及常洛华也不至于一点都想不到。 只不过是刻意忽略了而已,心存侥幸之念,毕竟那得是好多年后的事情了。 朱标应道:“冯家女自然是好的,既然岳母有意,那么就等岳父回京后再同冯家联系吧,我明日也会给宋国公去封信。” 常洛华柔声谢过,常家和冯家联姻不是小事,没有父皇或是自家夫君点头,冯家那边是绝不敢应承此事的。 …………… “微臣弹劾亲军都尉府蒋瓛嚣张跋扈干涉军令,理当明正典刑以正朝廷律令!” “臣等附议,叩请殿下降罪蒋瓛!” “启禀殿下,微臣要弹劾京营左军都统赵东徇私枉法,包庇盐贩私自运盐入京,合该问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私盐入京恐非止于一二将领,还请殿下下令彻查军中以及兵马司守城卒。” “微臣要弹劾汝南侯擅离职守不顾禁酒之令,因私废公请殿下严惩!” “殿下微臣等…” 朱标立于丹陛之上,神情肃穆的看着下面不断出列弹劾的官员们,矛头乱挥显然是要将水搅浑,三品以上官员各个不发一言。 朱标目光扫过太仆寺卿李存义,只见其面色萎黄神情郁郁,感受到他目光更是不自觉的瑟缩了些,本就低垂着的头更低了。 武勋们今日也没看热闹,也在不断的出列说话,首先就是针对蒋瓛,然后就是想办法为汝南侯开脱,虽说梅思祖不是淮西出身,但同样也是正经的侯爷,是他们的生死弟兄。 大明的武勋们大体上还是非常团结的,毕竟是尸山血海里一起闯出来的,谁没被谁就过命,开国才几年的功夫,他们的情谊还没变质。 更何况当值的时候出去喝酒,这种事他们也没少干,自然是不希望责罚的太严厉,否则将来落到自己身上也不好受啊。 朱标将目光落到刑部尚书身上道:“蒋瓛现在就关押在刑部大牢,陈爱卿认为如何处置妥当?” 陈明阶出列应道:“阻碍军令按律当诛,然都统赵东及大都督府签发调令之官员确有徇私枉法之心,可见蒋瓛阻拦是事出有因,理当宽免。” 武勋们立刻就对着陈明阶的后背啐了起来,还叫着陈明阶肯定是收了好处,或是害怕亲军都尉府的报复,根本没资格当一部堂官。 陈明阶丝毫没有理会辩驳的意思,说完就退了回去垂首而立,蒋瓛昨夜离牢狱入宫的事情当然瞒不过他这个刑部尚书。 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不可能对亲军都尉府的鹰犬有什么善意,天然就是相互敌对的,若是蒋瓛昨夜没有入宫,今日他也不介意落井下石。 可既然太子还会特意召见一个身在牢狱的人,那就说明殿下还不想让蒋瓛死。 又有几名御史出言,认为尚书所言不对,蒋瓛即使知道了此调令有问题,那也该即刻去请太子殿下的谕令,或是潜伏在城门口捉贼拿脏,而非直接阻拦军令。 朱标最后一锤定音道:“罢去蒋琬官职,发配帝乡为役修筑皇陵。” 此言一出哪怕是武勋们都有些意外,他们本以为能让蒋瓛在牢内多关押一段时间或是打个几十军杖就不错了。 文臣们又非苦主,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唯有御史们还是感觉轻了,觉得应当明正典刑。 御史隔路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也就当没听到他们说话,整齐的躬身施礼道:“殿下英明!” 趁热打铁,朱标也懒的听他们争辩了,就把昨日的吩咐又说了一遍,赵东等涉案人员一律斩立决,汝南侯依旧是由大都督府兵部及刑部议罪。 武勋们确定后也就不在争闹了,若是正常应该是由三法司,也就是御史台刑部及大理寺议罪的,殿下开恩让兵部及大都督府议罪,那基本就是无碍了。 兵部大都督府都是自己人,刑部料他也不敢多嘴,如此小惩大戒一番也就过去了,殿下果然还是念着旧情的,武勋们振奋不已。 biquge.name 如此这前戏也就唱完了,通政使司陈佑宗轻吐一口气就要出列,但却是没有李存义快,太仆寺卿径直出列跪倒在地。 朱标见状也不意外,虽说本朝律法严苛,但主动承认总也是万般强过被别人检举,而且在洪武三年也有过特赦的例子在。 那是工部的官员,仗着职权之便,将西南州府送过来的珍惜木料扣了下来,准备运往江南买个大价钱,但随着朝廷肃贪愈严,看着同僚各个被斩头抄家,此官终日惶惶,终于忍不主动向老朱承认了所作所为并将所得都交了出去。 老朱本是不打算原谅的,但还是马皇后劝诫,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且酷刑镇贪也须宽免在,否则实在太过。 毕竟只是贪墨了木材,并非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所以就只是将其贪墨的都收了回来,并责贬三级留任为官。 李存义叩头道:“微臣昨夜接到家书,是微臣兄长亲笔所书,其中谆谆教诲臣要尽忠职守清廉自持,莫要辜负圣上的天恩厚的,不负李家门风…” “可李寺卿貌似没有做到吧!殿下,微臣也有要事容禀,太仆寺卿李存义贪赃枉法,臣请殿下彻查太仆寺账目!” 陈佑宗出列打断了李存义的发言,躬身奏禀道:“昨夜太仆寺人来人往,想来是李寺卿知晓自己要事发了,在极快找补空缺吧。” 太仆寺少卿张涵出列道:“启禀殿下,太仆寺昨夜确实来了不少账房先生,也运来了好几车银钱,是臣亲眼所见,微臣身为少卿职责所在上前问询,竟被警告这是李寺卿的吩咐,莫要多管。” 大理寺卿张光烈厉声开口道:“太仆寺朝廷官属,少卿更是正四品副官,何以叫做多管闲事,张少卿应立刻拿下那等狂徒才是!” 张涵目光转向最前方的胡惟庸冷声道:“张寺卿教训的是,下官原也正准备如此,只是竟又看见一人,正是涂中丞,便赶忙转身先他们一部收好了备份的账本,留于今时面呈太子殿下!” 张光烈闻言更是勃然大怒:“朝廷各官署衙门各司其职,涂节非太仆寺属官,又无圣上圣旨或太子殿下的谕令,为何深夜前往太仆寺,微臣请殿下下令,将李存义及涂节收押,由三法司审讯!” ……………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三法司 第六百九十二章 抄家 陈佑宗等人的突然发难,震的满朝皆寂,昨天夜里的动静大家自有耳闻,但却是没想到会如此昭然,这可真是要与胡相一系生死相搏的事态了。 就连武勋们都皱起了眉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站在东宫的对立面,何况他们本就有不少是东宫一系的将领。 淮西武勋和东宫嫡系的身份从不冲突,但胡惟庸目前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也将他们也架了上去,所以都有些不满的看向了他们。 涂节闻声出列默默跪倒在地,并解下头上的乌纱帽放在身侧地上,去了便是去了,这等事身份不够连太仆寺都进不去,所以也就没什么好辩解的了。 朱标漠然看了眼涂节然后对李存义道:“继续说,本宫听着呢。” 李存义赶忙叩头:“罪臣谢过殿下厚恩,陈通政所言确有其事,罪臣利欲熏心仗职务之便私售官马,听过家兄在信中提点后幡然悔悟,这才请涂中承将赃款补回,绝非掩盖罪证,罪臣手中也有一份账目,可与张少卿手中的比对。” 朱标手指微动,丹陛之下的刘瑾立刻下去将张涵手中的账目接了过来,然后又走到李存义身前,眼见他从怀中也掏出一本账册明目。 刘瑾收好后退回原位,朝堂议政满朝文武都在侯着, 检校账目不可能是这个时候,而且太仆寺的账目何其多, 片刻之间怎么也查不出问题的。 “呵, 可笑至极, 既然是你幡然悔悟,那就该立刻入宫求见殿下等候发落, 而不是自作主张去填补亏空,更不该是让一个外人替你去,李寺卿这是当我等是何等愚笨之辈?” “殿下, 此僚欺上瞒下妄图蒙混过关,合该收押交由刑部拷问,实不必在听其诡辩之言!” 李存义的话错漏太多,朝堂上都是什么人, 就是你做的滴水不漏都会被寻出破绽,更别说这等仓促之间办下的事情了。 有些官员忍住没开口,也只是顾及着李善长胡惟庸这两任相爷的脸面,毕竟有不少都是李善长昔年提拔上来的门生故吏。 陈佑宗等人的言辞越发激烈,李存义涂节已经不敢再有任何辩驳,只是跪在地上等着太子的决断, 以及胡惟庸的反应。 渐渐的又不止是这俩人的事情了,陈佑宗等人又主动弹劾了几名中书省以及吏部户部的官员,这让一直垂首肃立的胡惟庸也站不住了。 东宫一系多在地方,留在京中这些一直都是安分守己, 这突然的爆发,确实是让很多人意外,更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锐气,简直是无所顾忌势不可挡。 胡惟庸叹了口气同李存义一样,解下乌纱跪在了殿内朗声道:“臣蒙圣上信重,委为当朝宰相,却是识人不明用人不当, 致使今日之事, 罔顾天恩羞愧难当, 唯请殿下垂怜, 恩准微臣乞骸骨归乡务农。” 眼见胡惟庸终于站不住了,陈佑宗立刻接话讽刺道:“胡相身居宰辅, 兼天下之重担,遇事难道只会如此吗?李寺卿涂中丞赵侍郎皆是胡相一手提拔, 难道真就一点都不知情吗?” 大理寺卿张光烈更是直言进谏道:“通政使所言有理, 微臣附议,只是涉及丞相,还需奏请圣上旨意才是。” “臣等附议!” 有支持的便有阻拦的,甚至就连武勋们也坐不住了,李存义或是涂节再怎么样也无所谓,但是胡惟庸就不同了,哪怕是淮西集团,想要扶持一个丞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殿下,法外不外乎情理,李寺卿有错不假,但终究不过是滥用职权之罪未曾欺压良善百姓,何况还有主动认罪悔罪之举措,叩请殿下念及李相昔日之功劳,开恩恕罪。” “陈通政治此言太过,而且也不合情理,胡相身为当朝宰相,为国朝提拔才干乃是职责所属,这殿内多少官员都是胡相提拔过的,难道我等也皆是贪腐之同党吗?” “殿下,胡相乃是圣上亲自委任的,不可听信小人之谗言啊!” 一声声一句句言辞恳切充满感情的话不断的传入朱标的耳朵中,不知不觉间整个大殿之内就没有站着的人了,大家都跪在地上等候着他的态度。 李存义和涂节现在的心情其实还不错,当所有人都站着,唯有自己跪着的感受非常不好,现在大家都陪着跪下了,感觉一下安全了许多。 朱标负在身后的拇指与食指不断的搓动,他昨日亲笔写下的笔墨蕴含着什么样的意思他自己最为清楚,所以陈佑宗等人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但目前这个状况也确实有些超出预料,显然是低估了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句话在陈佑宗等人心中的地位,他们是真准备拼死胡惟庸。 ahzww.org 估计胡惟庸现在也很仿徨吧, 本以为最多丢出李存义,可现在涂节都要搭上不说, 其余骨干党羽也都要受到牵连。 如果这些人真的都被拿下了,他这个丞相就真的只是个摆设了,别说像现在这般一手掌握中书省及六部大权,恐怕连位置都保不住了。 “将李存义涂节押入大牢,陈卿领刑部官员前往李府抄家搜验,张卿领大理寺官员核对太仆寺账目,少卿张涵暂领太仆寺卿之职。”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及太仆寺少卿张涵高声应诺,李存义身形一晃歪倒在地,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此事能到抄家这一步。 难道太子真就不顾及李家的颜面,真就不顾及东宫良娣的颜面了吗? 胡惟庸心中却是一松,被抄家搜验的官员无论如何都没有在当官的可能了,李存义仕途已断,但太子是让刑部的人去抄,刑部尚书是他的人,殿下不会不知道,也就是没准备将此事做绝。 到了如今这一步,能保住李存义的命就足矣了,其余的都好说。 “胡卿御下不严用人失查,罚俸半年,可有异议?” 胡惟庸叩首道:“殿下英明,微臣心悦诚服,往后定小心谨慎。” 朱标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继续说道:“御史台众卿方才也都听到了,肃清吏治不可有片刻懈怠,即刻开启对京中各官署衙门的肃查,尤其以方才被弹劾的官员为主,不可冤枉清廉正直之官,亦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贪赃枉法之徒!” “臣等谨遵殿下谕令!” 方才还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东宫一系官员们立刻偃旗息鼓,脸上又露出了平日憨厚朴实的表情,看样子一会儿说不定还会去向方才弹劾的人致歉。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必胡惟庸等人也明白了什么叫做君威不可欺,哪怕只是暗地里的,殿下宽容待人不是臣子们跋扈的理由。 退朝后所有官员出了奉天殿才感觉身上一阵的发凉,原来都在不知不觉间出了身透汗,朝局暗流汹涌,看似今日只是争吵的激烈了些。 但他们都清楚,这只是殿下想要维稳,否则今日不知多少人得要身陷囹圄祸延满门,到时候家族几代人的努力付之东流,死后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胡惟庸独自一人慢慢踱步,陈佑宗见状也让身旁人的先走一步,俩人越来越近,胡惟庸微微转头笑道:“方才之事陈兄莫要记挂在心,我等同殿为官,将来还需齐心协力辅佐殿下才是。” …………… 第六百九十二章 抄家 第六百九十三章 段宝 陈佑宗没有像以往一样陪笑应承,而是颇为严肃的回答道:“下官对相爷自是敬仰的,只是还要请相爷明白,君臣父子乃天理纲常,殿下年少但也是储君,我等臣子惟伏仰之!” 胡惟庸应道:“这是自然,陈兄看来是有些误会了,不如今夜来舍下,你我二人摆酒畅饮共释前嫌?” 已经造成的损失不可挽回,及时止损便是最紧要的了,无论如何现在就开始与东宫一系的官员对抗都是极不划算的,尤其还是在圣驾北巡太子监国理政的时期。 如果不能尽快达成默契,莫说安顿好李存义涂节之事,恐怕就连淮西武勋那边都会出乱子,中书省及六部也别想安生。 倒不是说他怕了陈佑宗等人,若是太子不拉偏架,他堂堂丞相,掌控着中书六部大权,也就是费一番功夫就可将他们赶出京去。 毕竟东宫一系的核心大多都在地方,他们是太子亲手培养的班底,是朝廷未来的栋梁没错,可现在离他们登堂入室尚还差着时日呢。 陈佑宗沉吟片刻才答应道:“那么下官就要叨扰相爷了。” 从今日殿下的态度来看,显然是不愿看到事态进一步演化的,教训警告已经给了,互相妥协确实是当务之急了。 虽然方才在朝堂上脸面都已经撕破了, 双方现在属于相看两厌,将来有机会都不会吝啬于落井下石的机会, 但终究不是现今最紧要的, 争斗也要挑时机, 这才是理智成熟的政客。 fantuantanshu.com ………… 朱标下朝后回了谨身殿,先提笔将这几日事写了清楚安排人快马加鞭送到自己父皇手中, 虽说没有这封信老朱也定然有另外的渠道了解,但外人终究看不清这里面的路数。 他们父子必须保持默契,否则政令两出将会引发天大的麻烦, 老朱在京时,朱标为副,从不会扭改自己父皇的任何决策,最多也就是私下规劝, 劝的住便好,劝不住也由然。 一道政令说大了涉及九州万方无数黎庶,说小了也就是一道政令而已, 能不能彻底的贯彻下去还要看情况, 可政令两出导致皇权分裂对抗才会导致江山社稷不稳。 皇帝到底是皇帝, 朱标尊重自己父皇的意志及权柄,如果一切都顺着他的想法来,朱元璋也就不是扫荡群雄诛灭元庭重开日月新天的朱元璋了,意志坚定不过是雄主最基本的素质而已。 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朱标身为储君留守京城监国理政, 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如果被在外的老朱否决,那么问题就大了。 这也是为何自古帝王都不会在年富力强时让太子掌权的原因, 天有二日、时有二主, 倒不一定真的是父子仇隙,而是下面有太多想要谋求机会的人了, 他们对自身当前状况的不满,会推动朝廷的分裂与斗争。 给自己父皇的信写完又给自己母后写了一封信,里面说的多是两个孩子的日常趣事以及王蕊暖玉的身子状况, 马皇后如今最欢喜的就是听听宝贝孙儿的事情,希望将来儿孙承欢膝下。 两封较长的家书写完,刘瑾凑上来禀报道:“李良娣那边送来了冰糖燕窝粥。” 朱标放下笔道:“端进来吧,难为她有心了,你去从内帤挑几件精致些的珍宝首饰送过去。” “诺, 奴婢这就先替李良娣谢过爷了。” 刘瑾喜笑颜开的应承着, 朱标不由打趣道:“这么上心,要不爷赏你个恩典去那边伺候吧。” 刘瑾赶忙陪笑道:“奴婢是瞧着爷高兴,折腾了一上午,爷赶紧进用些开开胃,奴婢这就吩咐后面做些爷爱吃的。” 刘瑾躬身而退,从谨身殿的侧殿偏门走出,就见一个拎着食盒眼巴巴侯着的小宫女,刘瑾上前接过食盒交到身后的赵淮安手中。 “你先回去禀告良娣,咱现在去内帤挑几件珍宝然后也会过去。” 那宫女眉开眼笑慌乱的行礼道:“奴婢谢过刘公公,谢过刘公公,良娣知道了一定高兴,那奴婢这就回去了。” 谨身殿是什么地方,平日谁敢轻易送东西过来,偏偏也就是李嫣,明知道自己亲叔父刚犯事被压入了天牢,还敢这么明目张胆,丝毫不顾及若是朱标没给她这个体面,她会有多么丢脸。 不过所有人也都没有什么意外,这就是李良娣能做出的事情,肆意张扬,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对她的偏爱。 经过试毒后一份稍有些凉的粥便奉到了朱标身前,这也是平日他为何不喜欢东宫女人们给他送食物的原因,实在是吃不上热乎的,还不如不吃。 尚膳局那边实行的是人盯人盯人盯人盯人,一道菜各种步骤都有人互相监督,也就是你不受买所有人,是不可能有机会做什么手脚的。 而且还有司房, 专职记录每顿饭的品类明目和制作人,详细到连某道菜是谁洗菜、谁配菜、谁炒菜都一清二楚, 出了问题相关的一个都跑不了。 而且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措施, 其余细节更多, 所以尚膳局的菜品只需要简单的试毒就可以了,不比妃嫔们在小厨灶自己做的,需要多道试毒工序。 简单的吃了几口后便让人撤下去了,正准备开始批阅奏章时,鸿胪寺官员求见,入内后行礼问安后禀报道:“殿下,大理总管段氏家主段宝送来国书。” 段氏现如今不过是大理总管,真正做主的是蒙古梁王,他家的书信哪有什么资格说是国书,这么说不过是强调自家在大理的正统,鸿胪寺显然是刻意忽略梁王的存在。 赵淮安上前接过奉送到太子手中,朱标简单的检查了漆印后便随手拿过一旁的钉金沁云龙纹玉柄开信刀,这是专门用来开启信封封口火漆或者蜡油的短剑形状的文房宝具,刀头刀刃都并不算锋利,不能做其他用处。 当然了,直接撕扯开也不是不行,但在这个通讯极为不便的时代,信件是值得珍存的,慢慢裁开封口的火漆然后才取出信来慢慢阅读,不能算繁琐,反而多了一份仪式感。 随着沙沙之声火漆印被划开,一份较厚的书信就落了出来“臣闻有天下者为天下之主,有列土者为列土之君,卑臣宝虽隔万里之遥,每切中原之向。 大理有二帝三皇之后,一方九姓之传,汉晋六朝以来,大蒙国受封于前唐,残唐五季而终,二理国继守于两宋。 臣祖思平等恪共藩复,贡礼屡修于中土,华风远畅于边隅。 迨至故元,不尚仁义,专事暴残,今顺帝已亡,梁王犹祸鄯阐。 迩闻明主奉天承运,御极南京,中原太平,边徼宁乂,意者中国有圣人,履尭舜之正统,陋汉唐之浅图,天时人事然也。 或命臣依汉唐故例,岁贡天朝,或仿元代职名,俾守旧土。 庶深谷回阳,幽扄照日,八方浴德,六合同春,垂怜边境,救恤一方,欲修进贡,恐触明威,合待事体之定,专候圣旨之颁,谨此。” 落于信尾的则是宋徽宗赐予的云南节度使、大理国王印,而不是元朝赐下的大理总管印,这里面想表达的意思就很明确了。 ……………… 第六百九十四章 安抚 自南诏始,大理境内的精英阶层就积极习掌汉文化,以士人为尊,对他们来说,能在仿照中原王朝制度建立的南诏或大理政权内部充任显职无疑是光宗耀祖之大喜事。 这其实也不是算什么稀罕事,只要是中国周围的小国小邦基本都有这样的思想,如果国主能有机会得到中原王朝册封,更会愈觉骄贵, 也大有利于统治,否则天高皇帝远的,谁会愿意巴巴的派遣使臣携带珍宝去朝贡。 这也几乎成了汉文化修养较高的土官们的共同价值观,几百年来皆是如此,唐宋以来云南便时常接受中原朝廷的册封。 “段氏此来的使臣是谁?” 鸿胪寺少卿回答道:“主使乃是前大理总管段功之嫡女段羌娜,臣等按制迎入礼宾院安置,且待殿下吩咐, 或是择日召见或是引送至圣上御驾前。” 朱标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段功死了已有七载,他与梁王之女阿盖并无子嗣,段宝以及这位段羌娜应该都是其原配夫人高氏的子嗣。 段功虽仅有这一儿一女,但段氏延绵数百年,族中子弟众多,这次偏偏就让一个女子做使,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不是照着他就是他爹来的。 联姻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成本极低效果极佳的手段,朱标不意外,亦无什么恶感,凭手段下注不丢人。 鸿胪寺少卿年近五旬,自然没什么看不透的,主动说道:“微臣亲自接待了段氏使臣,那位主使年纪虽比殿下稍长了几岁,但一直心念父仇未曾婚配, 姿容风采也是出众。” bidige.com 在鸿胪寺众官员看来,现在只是屈为大理总管的段氏,自然是没有以前尊贵了,但到底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理王室,给咱大明太子殿下当个妾室还是够格的。 身为臣子贸然提及未来极有可能入宫的女子是大忌,但这老夫子一脸坦然,朱标眉头微皱也没说什么,到底现在还是关乎云南的事宜。 更何况朱标的心意到目前还没改变,云南不过疥癣之疾,四川贵州安定后只要朝廷有意,随时可以挥师南下荡平不臣,诛灭梁王顺便灭了段氏是收益最大的。 与段氏联手弊处繁多,而且从段宝方才在信中提及的那句“或命臣依汉唐故例,岁贡天朝,或仿元代职名,俾守旧土”即可知他来此信主要目的就是想要借助大明的力量解决梁王。 然后希望大明仿照汉唐宋时期的旧制,亦或是仿元代职名,也就是要么册封段氏为大理王,要么在名义上将云南纳入版图,但依旧要承认段氏对云南旧土的掌控。 说到底还是希望回到往昔中原王朝羁縻统治下那份特有的自由——出门诸侯,闭门天子! 为了自己的生存及共同利益,必要时要归附并效忠朝廷,年年纳贡岁岁来朝,但同时又不希望朝廷派宗室藩王或是钦差大臣来牵制自己的言行政举。 段宝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若朱标身处其位也必然是这样的想法,纳哈出原先不也是这样,能自立门户,谁愿意到人家脚下摇尾讨食。 只可惜想要自立也是需要看时候看资本的,段宝仰仗着其父,哦,不对,应该是仰仗着大明覆灭北元残党,这才得到了云南各土族的支持,能同梁王分庭抗礼。 真抡起来段宝算是个什么东西,若是其父段功朱标还会高看两眼,到底是夜袭古田寺,用火攻将败明玉珍击退,并在七星关击溃明玉珍的兵马,终收复中庆路、夺回昆明的将才。 可就是这段家近百年最出众的人才,偏偏又是个多情种子,被温柔乡所迷断送了身家性命,竟被梁王下嫁女儿迷惑住了,否则当初就有极好的机会扫平梁王重新立国,哪还有今日事。 “宫里赐下晚宴,鸿胪寺好生招待,本宫明日在召见段氏使臣。” “微臣谨遵殿下谕令。” “察罕那边怎么样了?” 鸿胪寺少卿应道:“微臣这几日倒没去过游园,但也听闻其流连于烟花之地,此外并无结交任何人。”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不仅是满意察罕知趣,也是满意京营那些蒙古将领安守本分,大明军中蒙古族的将领士卒其实也不少,但至今都还没有一个有爵位的。 纵是豁鼻马、田保保、脱列伯、巴特尔这些功勋卓著的将领目前最高也不过是从二品的定国将军,这在开国武勋强盛的时期,定国将军在军中还真排不上号。 察罕在京中住了这么久,纳哈出又突然发疯猛攻高丽,大家心中基本都有数了,最最起码,蒙古的里面要出一个侯爵了。 不算高,但起码是有了个能抱团取暖的小山头,按说现在就是最好凑上去的时候,但他们没有,这起码也证明了一些忠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蒙古将领其实要更可靠的多,因为对他们来说,相比在大明治下,元朝其实更可恨些,虽然说他的主导者是他们的同族。 蒙古贵族欺压的可不仅仅是外族汉民,寻常的蒙古百姓下层士卒对他们而言同样是自己私有的牲畜奴隶。 蒙古军户在内的各地军户,都要受到他直属奥鲁的残酷压榨,被克扣人马粮饷是常事,日常出征的费用也要自备,元朝中期时每次蒙古军出征,士卒们为了凑自己吃用的粮食,竟要卖儿卖女,以至于家破人亡。 元末大起义中,虽常把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当做起点,但其实蒙古百姓及底层士卒的造反动款要更早,皇庆元年河北沧州就爆发了蒙古百姓的起义,延祐六年元朝晋王燕帖木儿的领地里,许多蒙古平民也起来反抗,往后十年以后,山西爆发了蒙古军户起义。 而当元末大起义爆发后,元朝的腹地北方和西北地区的内部起义,已经有二百多处…… 元末战争之中,希望元朝亡国的,不止老朱陈友谅张士诚等汉人,也有广大蒙古将士平民,原因就是蒙古贵族奢靡无度压迫太甚。 从老朱举旗聚兵南征北战以来,收笼的蒙古军户百姓至少也有数十万,大多数都被安置在边地放牧养马,有愿意进入内地转化为农耕生活的,则安置在河北、河南各州府,并给予稻种耕牛,令其开荒耕种自食。 只有最精锐最善弓马骑射的才被留在军中,除了留在京营的几部,现在多数都驻守在西南,少部分已经证明了同元庭势不两立的才在北疆驻守。 不同于淮西武勋的骄横跋扈,蒙古将领都是沉默敢拼悍不畏死,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大明强盛,夷狄畏威而不怀德。 但只要能保证自身强盛,他們确确实实是很好用的,也是平衡军中势力最好的人选,无论那方山头都不会接受他们,他们只有忠于帝座这一个选择。 朱标思虑片刻道:“传本宫口谕,让察罕入骁骑营,暂领骑都尉之职。” “诺。” 骁骑营多蒙古骑兵,朱标这也就是准许察罕开始结交蒙古将领了,这种事是迟早的,等纳哈出率辽东归顺之后,那就名正言顺了。 既如此何不早些给个恩典,也是进一步安抚纳哈出之心,人的想法从来都是飘忽不定的,纳哈出现在是准备归顺的,但谁又知道过几日会不会突然因为某个原因反复了。 ………………… 第六百九十五章 奏章 鸿胪寺少卿应诺后便退去了,刘瑾此时也从李嫣处回返,并领着尚膳监的人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朱标见状也起身走到了侧殿。 等朱标落座之时菜品都以及摆好,尚膳监管事太监语调轻快的报了便菜名,然后遍领着小太监们退到殿门外,他们还没资格服侍太子用膳。 五彩牛柳、佛手金卷、龙井竹荪、桂花鱼条再配上几份时令酱菜一碗米饭便是今日太子的午膳了。 其实按照内庭的规制朱标午膳应该是有主菜二十三道其余小菜二十二道,另外主食糕点还不算在内, 不过是马皇后克勤节俭才缩减到这个地步。 这点菜无需旁人夹菜伺候,朱标利索的端起饭碗便开吃了,刘瑾后退一步低着头絮絮叨叨的开始说着宫里近来的趣事。 bidige.com 朱标还处于身体发育的时期,饭量也是不小,进了两大碗米饭才停下,不过菜还剩不少,毕竟数量不够那分量肯定是得给足的。 接过巾帕抹了抹嘴又用茶水漱口后起身道:“不必忙着过来,都收拾了吧。” “奴婢谢爷体恤。” 刘瑾赶忙谢过躬身相送太子回主殿,一旁的宫女奉上一碗白饭,刘瑾客气的接过,专职在谨身殿伺候的太监宫女可不归他管,那都是皇爷的人。 刘瑾站着把饭菜吃完,不过只吃了一碗米饭便停下了,觉着已经有了六七分饱就够了,吃多了免不得出恭折腾。 虽说自家爷宽仁,但总是显着不够恭敬,他一般只有晚上伺候爷安寝后才会回屋吃个饱, 这宫里多少人想要伺候殿下,处处都不讲究的人,是不够格在贵人身边伺候的。 朱标穿过殿阁就见殿内跪着一个高壮的身影,正是亲军都尉府新上任的都指挥同知尚泓海。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殿下千秋。” 尚泓海如今是干劲满满,他的前任蒋瓛今日已经出发去凤阳了,但他清楚那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蒋瓛是要去高丽建功立业了。 身为天子鹰犬,他们对自身其实有很清楚的认知,王侯将相都在他們的监视探听范围内,权力可谓甚大,但结局凄凉基本是注定的,自古以来鹰犬的下场都是如此。 但蒋瓛之事确实让他们知道了,眼前这位不是兔死狗烹之主,他们这些人所求的便是这个,由此他们就有上刀山下火海的动力。 朱标简单的应了一声越过他走到书案后坐下道:“往后除非紧急事,不用你亲自过来,有什么让刘瑾传话就是了。” “诺。” 尚泓海毕竟是新上位的人,想多在他跟前表现也可理解,所以朱标也没苛责什么,索性顺了他的意,也安其心。 “京营众将散朝后都做什么了?” “回禀殿下,众将出了午门后先是围住刑部尚书,然后又凑到胡相身旁商谈片刻, 最后便各自回营了,方才又有轻骑携信朝北去了,应是给圣上的密信。” 尚泓海停顿一下继续说道:“送信的是亲军都尉府的暗探,是否要…” 朱标面无表情的敲了敲桌子道:“妄探给圣上的密信是绝死之罪,本宫亦不能容,今日便算了,再有下次你自去领死吧。” “诺!” 尚泓海这就是在表忠了,哪怕是面对至高无上的皇帝,他也选择忠于朱标,这是他的态度,也是他的选择,再无后悔的机会。 为何历朝历代帝王都要压制太子储君,实在是太有威胁,哪怕其本身并无忤逆之心,却也会实实在在的夺走一部分人心权柄。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标也懒得再同他说什么了,挥手让其退下,此人野心不小,不过却是低估了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其实京中近来也不是没有风言风语,都暗传圣上这次特地还把皇后娘娘带走,就是为了试探太子野心,否则太子近来为何将大多数政务都推给中书省。 涉及权位,京中不知多少人在费心思想要参与其中,有些觉得圣上年富力强,太子登基还不知何时,这时候要站稳立场。 也有些人觉得,圣上早年征战旧疾暗伤颇多,太子殿下早晚都会是大明唯一的主宰,就要趁此机会表忠效力,哪怕是一时受打压,等殿下登基即可乘风而起。 朱标对此也只能冷处理,无论如何回应其实都是错的,等老朱北巡回来一切也就都消停了,官员将领们敢在他面前耍些小聪明但在老朱面前是绝对不敢的。 朱标伏案开始批阅奏章,首先就是工部奏报,去岁各省铁冶之数凡七百五十万三千八百二十斤有奇,这个数目不低,碾压前代各朝。 冶炼技术虽无巨大突破,但不断的推进是事实,山西诸矿以交城的云子铁质量最好最佳,原本一年是只能出六万斤,现如今已经突破至十万斤了,专供朝廷供制造兵器之用。 冶炼铁矿目前还是官营,产量其实已经到了瓶颈,朱标是有意开放民间釆矿冶炼的,但官员们反对的声音颇大,毕竟盐铁一直都属于官营。 只是现在朝廷迁民开荒耕种,又在不断的鼓励婚嫁繁衍,民间需要铁器的需求也在不断扩大,朝廷在洪武元年就下令宝源局广为铸造铁犁铮、耙齿、锄头、稻叉、铁错、铁锹、铁锲等农具供百姓使用。 到如今都没停过,每年产量的有很多其实都是投入到了这里,可除了民间朝廷用铁的地方也不少,昨日陕西都司奏报岁造军器火器用熟铁三十一万四千斤。 陕西一地都如此,更别提战事颇多的西南各州府以及北疆了,还有水师用铁也不少,各边不时都会奏乞补造兵器,动辄数十万斤就没了。 这事还是得等老朱回来再说了,有些东西官营自是稳妥,但官营的限制却是无法避免,朱标总不能住到矿场去监工催产。 奏章后面是工部奏河南开封府自小木至陈州沙河口一十八闸淤塞者六十三处,宜锍浚以通漕运计工二十五万,以万人役二十五日可成从之。 河道是必须要清理的,可在春耕这等紧要时节强征百姓未免劳民伤种,可惜那帮倭奴去年用的太狠了,否则正好让他们顶上。 等以后再有倭寇俘虏,是得盯紧点,可不能在让下面的官员肆意折损了,或许可以让吴祯多擒俘一些,不可做杀俘之事,牲口是永远不嫌多的。 朱标思虑片刻只能下令征民必从丁口众多之家征调,而且征调之家今年赋税减免,然后在强调地方官员严格执行,尤其不准克扣百姓粮饷。 地方官吏难以尽信,此事还是得派遣监察御史过去督察,而且还得一明一暗,否则还是难以安心。 广西都尉奏报,柳州道村寨蛮寇韦布党等作乱,都卫指挥佥事周谊率兵讨平之,擒布党及从贼黄布寡等一百八十人,事闻命斩布党枭其首于寨余贼送京师,朱标看过后批阅嘉奖,着由兵部议赏。 礼部奏报,宣化府太平诸洞土官可主什,用子南墨虎等入朝贡之。 宣化府远在安南隶属陈朝,其土官进贡是好事,这样的小部使臣自是没有资格受到朱标接见的,但其心可悯。 朱标批阅道“蛮夷在前代多负险阻不受朝命,今无间远尔皆入朝奉贡,皆唯赖吾皇德行教化,本宫闻古之王者待远人必厚往而薄来,着礼部各加赐文绮袭衣以答之。” …………… 第六百九十六章 马政 随后又是几份地方官员没什么意义的问安奏章,主要内容就是先说说自己这边仰赖皇恩一切都好,然后开始关切圣上及太子的身体,最后是敬献上的些土特产。 现如今敢明目张胆贿赂他们父子的官员已经是没有了,敬献的土特产真就是土特产,或是衣绸面料木材玩具山石奇兽什么的,甚至连食物糕点都有, 主要是表一份心意。 这些东西大部分宫里也用不到,基本都是过个眼就分下去了,吃食更是不可能入嘴,但人家都说了这是微臣从某年某月领的俸禄里面省出来的银钱买的东西孝敬君父。 朱标也就不好说什么,只能是批阅后叮嘱这份心意已经感受到了,往后不必大老远送这些来了,不过料想他们也是不会听的, 地方官员远离朝廷中枢,再不自己寻机会多表现表现可真会被忘了。 忘了其实都好说,天高皇帝远当个百里或者千里侯也没什么不好,也不是所有官员都想当京官,京官尊贵但京城水深,隔三差五就得淹死几个京官。 主要还是担心莫名遭人陷害弹劾,又没有立刻向上位解释的机会,万一上位偏听偏信了,莫名其妙就得被扒了官服去了乌纱押入大牢,所以才希望在上位心中留个名姓,将来起码有个辩解的机会。 随后就是张帆的奏陈,作为朱标属意培养的班底之一,科举探花出身张帆近两年在吏部的考核中表现很出色,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只要继续保持, 提任一省封疆也不远了。 张帆除了问候朱标的身体外,主要是提及了有些百姓开荒耕种养家糊口之余,还要为朝廷畜养官马,导致生活困苦,问询朝廷是否可以稍加赋税减免之善政。 除了张帆的奏章外, 朱标又见了好几份地方官员的奏陈,也都是诉说此事,可见这个问题确实需要解决了。 和全民皆兵擅养马匹的少数民族不同,骑兵的发展一直是中原帝国实力发展的制肘,大明建立以来战事不断,至今都还未光复全部版图,所以朝廷对战马的需求还是很庞大。 目前朝廷的政策就是,豢养母马的百姓每年必须上交一个幼崽,然后朝庭再发给百姓小马,百姓交还成年的战马,通过借助百姓的手段来为自己的战马提供更多的来源。 当然,为国家培养战马的百姓能够免除一定的赋税、徭役,原本百姓们都是非常愿意的,毕竟元朝遗留下的最多的就是各地的马场以及牧场。 但随着这几年不断的迁民开荒,绝大多数牧场都改毁成了耕地,养马便越开越难,加之由于前几年马政的卓越成效,马匹已经差不多足够了军中使用,养马的待遇自然是下调了些。 “传召太仆寺及户部兵部官员。” “诺。” 张帆说的含蓄,但依照朱标对其禀性的了解,定然是到了实在不行的状况才会上奏,朝廷为了保证马匹的供应,对畜养官马的百姓待遇不错但要求更高。 如果没有办法交出合适的马匹,那么百姓就需要按照朝廷规定的标准进行全额的赔偿,一匹战马高达数十两,远超于百姓的收入水平,真真是比人命都贵重了。 小书亭 刚开始是没有办法,疆域如此辽阔,没有足够的骑兵部队怎么镇压蒙古镇压辽东镇压西南?此策虽不近乎人情,但在当时确实有必要的。 两盏茶后步履匆匆的太仆寺少卿及户部兵部尚书领着一众下属就赶到了谨身殿,见过礼后朱标没急着问话,只是让刘瑾将张帆等人的奏陈交给他们轮番过目。 等他们气息平缓了才开口道:“牧场改耕地,这户部应该是有数的,现如今马政必然是得调整了,太仆寺可统计了我大明现如今有多少战马?” 太仆寺少卿躬身应道:“回禀殿下,我大明边镇军马大概近四十万匹,京营驻军大概有十八万匹,驿马五万匹,民间畜养未成年马匹二十万余匹。” 现在能用的就有六十万匹,若是再把尚未长成的马匹算上,那就追上甚至超越唐朝顶峰时期的战马数量了。 能有这个数量,除了官民畜养的之外,基本都是强抢强征过来的了,如高丽,朝鲜半岛自古以来就盛产马匹,元朝时更是为十四大牧场之一,更有大宛马等众多的名贵品种。 自立国以来,老朱同志隔三差五就向周围藩国征要马匹,每次少则千余多则上万,北伐一役更是从蒙古赶回多少种马,明夏归顺后一口气献出了十万余战马,朱标还通过各种贸易手段从高丽辽东弄回来了众多上乘的种马马驹。 战马是消耗品是国家战斗力的保障,为何宋朝势弱,就是因为他们足够的战马没有属于自身的产马地,巅峰时期战马也不过二十万余匹。 而他西边的西夏国,直接占据了重要的西北产马地,北边的辽国金国,占据着塞北产马地和关东产马地,就连南边的大理都占据着西南产马地的一部分,骑兵对步兵的碾压了导致了宋朝只能依据城墙相守。 “边军战马可还足够供用?” 兵部尚书回答道:“若无战事自然是够用了,战马平日的损耗甚小,只是一旦战起就会消耗的很快。” 太仆寺少卿也接话道:“目前官府督营的牧场每年都能持续供应一些战马,只是必须保障草场不会在缩减了。” 朱标微微点头,马政搞到这个程序,是得缓一缓了,按照他的规划,将来这几年用兵的地方也就是云南及辽东了,而且注定不会是太大的战役,太仆寺官营的牧场就足够供应折损的马匹。 如果继续督促压迫百姓在日渐难寻牧场草料的条件下养马,无疑是逼他们造反,更何况朱标如何不清楚,相比这些困难,太仆寺那些黑心的下层官吏才是最大的祸害。 百姓养成的马匹交还给朝廷,自然是需要经过验收的,这一过程自然是需要下层官吏负责,给了孝敬自然也就算过了,说不好你就得遭受无理的刁难并且赔偿马匹的损失。 而且此政本来是朝廷希望给有条件,懂养马的百姓养马,朝廷得了马抵御外族,百姓得了赋税减免,可是下面的官吏不管那么多,为了邀功请赏,经常强迫条件不够百姓养马,很多寻常百姓家因此破败。 因此事朝廷近两年处斩的地方太仆寺官吏就得有近两百人,可依旧是难改此风,下层小吏贪得无厌,真真是无可奈何。 而且最紧要的便是上次李文忠许允恭常茂联合署名送来的密信,信中言及从各地方运来供给边军的马匹质量一年不如一年了。 说到底还是官营的弊端,缺少活力习惯应付了事,没有积极性,养马的效果效果很差,就如朱标昨日有意开放矿场一样,当官营到达一个瓶颈,最好的办法就是开放民间私营以刺激发展。 元朝时期蒙古在中原大肆圈地放牧,其结果并不怎么好,实际上的战马依旧还是得靠草原辽东等地供应。 朱标的意思很明确,下面的官员很快就进入状态开始讨论起来,兵部是觉得现在很好,马匹充足威震四海,起码要等到收复辽东平定云贵后再改策,户部太仆寺倒是觉得该改了。 户部尚书可能就是觉得百姓养马导致不好好种地,使得赋税收不上来,所以支持改变朝廷马政,至于太仆寺,那就纯粹是想要顺着太子爷的意思来,太仆寺卿李存义下牢狱后太仆寺可是人心惶惶。 ……………… 第六百九十七章 迁牧 户部尚书同兵部尚书争论几句后便转过身对直言道:“其实微臣也早有向圣上及殿下上奏缩减马政之意,与寻常百姓而言,为朝廷养战马之耗费实在太高,一场马瘟就是破家之祸,与其劳民伤财,不如让他们安心耕种。” “还有太仆寺在河北、陕西、河套等地的马场还是太大,微臣以为应改为耕地, 马场可以转移到辽东西南之地。” 兵部尚书立刻驳斥道:“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也!前元贼逆尚存,西南辽东北疆何处无患?若我大明不乘胜追击, 偏在此时废弃马政,岂不是削足适履?微臣请殿明鉴!” 太仆寺少卿打着圆场道:“殿下的意思应是改朝廷雇百姓养马之政, 而非两位尚书未免太偏激了些,何至于此。” 不过他的话显然分量还是不够,户部和兵部的官员就当没听到,依旧是将此事往极端化去争论不休,显然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兵部及其背后的大都督府也就是淮西武勋们,显然是不希望马政有什么变化的,军中马匹的数量一直激涨,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更何况军中捞钱的法门本就不算太多,私放商队往蒙古贸易如今又被严令禁止,每年供应的马匹如果再削减可真是得要穷死了。 户部则是很简单的想法,朝廷现如今方方面面都要钱,这钱粮从何处来,不还得靠着百姓耕种缴纳赋税。 马匹再多只能是吃粮而不能产粮,一匹马尤其是战马每日所需的粮食是极多的,如果不是在天然草场上,养一匹战马所需土地, 如果用来种粮, 可以养活人丁二十余口。 朱标轻轻拍了拍书案就让所有人迅速调整体态, 等他们都安静下来才开口道:“中原不适养马, 能到如今之盛景已经是我大明倾尽国力所为了,实非长远久存之道。” “朝廷交予江南百姓所养之马,户部及太仆寺立刻以市价购回,驱赶至西南及辽东牧养,着令工部太仆寺将牧场往这两处迁移,迁移后留下的土地户部要及时安排百姓开荒耕种。” 中原本就不是适合养马的地方,宋朝国土尽失无可奈何才在此处养马,大明现如今连燕云十六州及辽东都收复了,马匹也没那么紧张了,必然是要让出土地给百姓吃饭的。 见太子主意已定,兵部官员们闷闷不乐,但也说不出什么,若是在朝堂上他们还敢闹一闹,可在这谨身殿是断然不敢了。 户部尚书皱起了眉头道:“殿下,江南恐怕有十余万马匹,户部拿不出钱来购回,更何况那马匹本就是朝廷借给他们养的,也有赋税减免之策。” 太仆寺少卿也是赶忙说道:“臣等知殿下宽仁德怀爱民如子有意照拂百姓,能将马匹收回并不处伤耗便足矣安民心了。” 朱标目光投向户部尚书,若是旁人早就退让了,毕竟朝廷的钱就是皇帝的钱,皇帝的钱终归就是太子的钱,人家都不心疼他心疼什么。 只是这赵文景不愧黑脸貔貅之称,涉及户部的钱粮真真是咬死不松口,表露出的意思很简单,太子爷,要让户部出这种不必要的钱是绝对没门,除非您直接去了我的乌纱,否则只要我还是户部尚书这钱就不能动,问就是没有。 朱标见此只能是自己退让一步了,他麾下不缺旁的官员,就是缺赵文景这种能管钱粮赋税的人才,甚至不仅是他麾下没有,老朱麾下也就这一个宝贝。 这几年他们父子俩被赵文景硬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连老朱那个暴脾气都能忍下来,就可知赵文景确实是一心为国,而非贪腐之徒。 朱标揉了揉眉心叹道:“那粮税宽免之政就再延续两年吧,百姓为朝廷养马耗费不少,如今突然将马收回,他们的损失也不小,若是有富户愿意将马留下的亦可。” “这里面涉及的问题不少,你们回去后在好好商量一下,定出个章程送来,本宫也好送至圣上面前,尽快将此事落实。” 赵文景显然还是觉得太子对百姓有些太仁慈了,当然不是说不好,若是国泰民安国库充盈之时自然是好事一桩,但现在百废待兴户部处处都不够用钱粮,实在是很难支持太子施恩天下。 但赵文景终究不是御史们那般的一根筋,知晓殿下已经是够给他面子就暂先安忍下来,等回去在私下上奏诉说户部的难处。 “微臣等谨遵殿下谕令,臣等告退。” 刘瑾送他们出了殿,朱标放松有些僵硬的身体靠在椅背上,户部的难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江南这两年多灾多难,上次因为江南案引发的动乱到现在都还未彻底平定。 上次针对的是书生士绅阶层,这次针对的是寻常百姓,这两者哪一个都不可怕,但两者结合可就吓人了。 所以他才希望补偿安抚百姓,使他们不要有什么怨愤之心,马政到如今还不是天怒人怨的程度,及时止住与朝廷与百姓都是好的。 朝廷已经取消了人口丁税,也就是生出孩子无论男女都不需要缴纳一笔钱粮了,可以预见往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是一个人口激增的时代,如果不让出中原地区的草场牧场,人与马争地的矛盾必然是要激化的。 马场牧场背后的利益牵扯很大,而且还有光明正大的存在理由,这个问题不在这个时候解决,将来的皇帝恐怕是解决不了了。 朱标站起身走到偏殿内挂置的大明地图前负手观望,塞北草原及河套平原最适合养马,但风险也是最大的,一旦蒙古突然整合一致,那大明在蒙古的一切布置就都没了,反而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历史上大明将蒙古人赶回漠北之后就十分注重对河套地区的控制,也将其视为巡养战马,训练骑兵的宝地,只是在明英宗正统十四年的土木堡之变后,明朝军力锐减,河套地区逐渐被蒙古人占据了,大明再一次失去了这块宝地。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朱标记得河套地区在明朝时期逐渐进入了严重沙漠化,移民屯垦圈地养马基本是极难实现的。 所以如今最好的选择就剩下西南及辽东,也就是贵州云南和东北地区了,这些地方气候恶劣地广人稀汉民极少而且也没太多人愿意去开荒耕种。 除了将来太仆寺的牧场外还有极大的地方,与其强行迁民去耕种,比如诱导百姓前去放牧养马,然后朝廷再收购,形成一个贸易市场。 官营的牧场保证最基本的马匹供应,百姓们的牧场则是可以相互竞争出产良驹,这也解决了战马越来越差的问题。 辽东已经是大明囊中之物,纳哈出同高丽的战况颇为激烈,到了这种程度,就算他后悔了也晚矣,一步错步步错,相信他不会那么蠢,非要弄的身死名裂。 至于云南,朱标原先是不急的,本打算收复辽东之后携天倾之势一战而定,不仅要彻底解决梁王这个冥顽不灵的前元余孽,更是要威慑南洋诸国。 xiaoshuting.cc 可现在看来是有必要跟段氏商量一下的必要了,反正威慑南洋诸国也不一定得要在云南,大不了在南洋寻个理由灭个国更利索些。 ……………… 第六百九十八章 段羌娜 马政的事情还是得等下面的人商量出个大体章程,然后再由老朱下达圣旨才可,这种涉及军务的大事,不是朱标这个监国太子能自主的。 整个下午朱标都在谨身殿批阅奏章,直到日暮时分才起身回东宫,看了看儿子陪着常洛华用了晚膳,然后就去了李嫣处。 “臣妾恭迎殿下。” 李嫣衣着明艳, 哪怕只是在宫灯的照耀下都显得格外的生动,只不过同往常相比,今日的她更多了几分怯怯之意,眼眸中火热的情意好似被压抑住了,但又仿佛没有。 这样的李嫣可是少见的很,朱标饶有兴致地围着她转了起来, 本来簇拥着李嫣的宫女们赶忙垂首退让至一旁。 “爷~” 被瞧得有些羞意的李嫣不依的轻声娇嗔了一声,朱标忍不住笑着从她背后环住了纤细的腰肢,只感羸弱无骨。 刘瑾见状嘴角微微上扬,躬着身轻轻伸出手招了招,领着殿内伺候的一众宫女太监们快速的完成了退场。 这时候自然也没什么需要多说的了,有时候想哄住女人,说得多不如做得多,到底还是要看你舍不舍得在她身上卖力气。 金枪欲刺桃花蕊,不敢高声细颦眉,粉荷玉璧得滋润,阴阳和合生万物… 一番云雨后,俩人相对侧躺额头相触略微粗重的鼻息相闻,薄薄的汗水在白皙的身体上散着玉润的光泽。 “这下可安心了?” 李嫣没有应声,只是用脸不停的磨蹭着,火热的情意毫不遮掩的表露着依恋,她担忧的不是她叔父如何,只是担忧殿下会不会因此不想见她了。 虽然自认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厌弃,但她绝不想因为任何事耽误了半点与殿下相处的时光,人生短暂青春美貌更是转瞬即逝。 她要将自己最好的样子毫不掩饰的献给自己最心爱的男人, 将来失去韶华失去恩宠后也足矣抚慰平生了。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有些女子就是这样,对爱的人只恨不得倾尽一切,也有些女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全身心的投入爱情之中。 就如常洛华,她会是最好的妻子,会是最好的太子妃,更会是最好的皇后娘娘,但她绝不会是最好的情人。 她不爱么?倒也不是,少年夫妻自是有恩爱在的,只是她天性就对爱情克制保留冷静而已,再多爱都终究会流逝,默契的陪伴才是携手走到尽头的根本… 第二天的早朝就没昨日那么热闹了,但也不算消停,陈佑宗昨夜是去了相府喝茶,但东宫一系难得发作,就这么虎头蛇尾自是不行的。 几名翰林院以及御史台的官员朝着中书省及吏部好一通的发难,当朝弹劾了数名三品四品的官员,胡惟庸陈亮等都默不作声,陈佑宗等也没下场继续扩大事态。 朱标没怎么理会今日事,只是着令大理寺刑部安排人彻查方才几名被弹劾的官员,然后又让他们即刻提审汝南侯及李存义等人。 退朝后朱标立刻没回谨身殿,而是径直到了武英殿,察罕及云南来的段氏使臣段羌娜都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bqgxsydw.com “微臣(外使)参见(大明皇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负手走到俩人身前,辽东云南这俩块最后的拼图也快齐了啊,真是令人心神愉悦。 先没理会段羌娜,朱标微微俯身拍了拍察罕的左肩道:“骁骑营多骄兵悍将,可别丢了本宫的脸面。” 察罕面色有些虚浮,可见这些日子是没少寻欢作乐,听闻朱标的话面上立刻涌出血色大声应道:“微臣定不负殿下信重!” 朱标微微一笑从俩人中间越过走上主位落座:“对了,这位是大理总管段氏的使臣。” “使者也请免礼起身吧。” 段羌娜用纯熟的汉话应了一声,起身后向身旁的察罕行了一礼,察罕随意的回了一礼,显然是瞧不上所谓的段氏使臣的。 不仅是因为对方是女子,更是因为段氏实力不行,察罕怎么说也是辽东之主纳哈出的嫡长子,蒙古札剌亦儿氏木华黎裔的子孙,偏安一隅到现在还被梁王压制的破落小国之人,确实不算什么。 随着段羌娜起身,朱标这才得窥全貌,衣着服饰与江南风格相似,只是身上银饰手镯等物较多,长相秀丽,身材挺拔,皮肤略黑,从姿容来看算是个美人了。 朱标同察罕笑谈了起来,察罕近来可谓是春风得意,能威胁他地位的弟弟死了,父亲也按照他的劝说向高丽动兵准备归顺大明,未来的大明主宰也对他青睐有加,甚至让他出任蒙古将领最多的骁骑营骑都尉,这蕴含的意义已经十分明显了。 段羌娜显然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并没有急切的想要彰显自己存在,只是乖巧的站在原地仔细的听着俩人的交谈。 大明皇太子的为人处事方式都是段氏现在急需了解的,虽说早就通过各种方法探听过,但消息情报终究不够深刻。 安抚了察罕一阵后朱标便赶他去京营赴任,等察罕一走安静了许久的段羌娜就开始展现自己的风采,主动挑起话题捧着朱标来说了。 不得不说女子在这种情况还是有些优势的,她嘴里说出的话虽然也是吹捧之词,但却不显得油腻,朱标听着也不怎么厌烦。 其实这点就很难得了,以朱标的身份,这些年什么样的好话没听过,甚至可以说他这辈子都是在甜言蜜语中泡大的。 今日的时间比较充裕,加上马政的筹备所以朱标对段氏还是有些耐心,便给段羌娜赐座上茶,听着她说云南的风土人情故事。 朱标面上含笑,但心中却是一直在考量到底要不要给段氏一个机会,段宝信中表露出的野心不小,段氏到底有没有做出让步的准备呢? 场面较热后,俩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毫无意义的客套话,朱标率先发问道:“总管派使者远道而来必不是只为了送信吧,有何所求但可直言,本宫必不吝赏赐。” 段羌娜起身仪态优雅的拜倒行礼道:“段氏世守大理,逢遇蒙元灾祸,王位失传族人流离,至今足有百年,王府多骄恣,凌虐段氏,渐构成衅,外臣之父便是因此而亡,段氏叩请天朝上国发兵扫平邪佞!” 一恃宗亲,一恃故旧,两不相下,这就是云南原本的状况,但元朝覆灭后梁王终究也是大不如前了,段氏自是此消彼长,如果大明不干涉,几十年后段氏自己就可解决梁王这无根浮萍。 现如今来这一手,估计就是看出大明现在是准备将段氏及梁王一扫而光,所以才这么急着来求,发兵不发兵不重要,段氏就是想要获得大明的册封。 朱标沉吟片刻道:“早在前几年,朝廷就曾去信数封予段氏,可段氏并未回复,甚至朝廷的使臣都死在了云南。” 段羌娜赶忙道:“外臣请殿下明鉴,我愿以段氏历代先祖之名发誓,大明使臣之死与我段氏绝无瓜葛,定是梁王下手无疑。” “殿下,非段氏不诚,实受困梁王之威,仰赖殿下覆灭北元我段氏才得喘息之机,如今积攒粮草兵马以足,便迫不及待来使朝拜。” ……………… 第六百九十九章 引诱 朱标听着段羌娜的辩解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大明使臣的死确实是梁王下的手,但并不意味着段氏无辜,怎么也是当国数百年的王族。 大事做不了,安全护送几个使者出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能说他们还是不想让大明插手,但又没胆子拒绝, 坐视梁王下黑手正是再好不过了。 “好,既如此我大明就应尔等所请,你可即刻回信,让汝弟段宝尽起兵马,本宫也会下诏谕令征西大将军挥师南下,区区前元余孽,不日即可平定, 到时我大明定不吝封赏。” 要知道现在段氏还是有点实力的了,虽然段功妇人之仁,但也不是寸功未有,其数战数捷终收复中庆路、夺回昆明,让大理段氏家族荣光再现,也让大理众多本土世族重新聚集到了段氏麾下。 加之梁王毒杀段功,这甚不体面,也不足以服人心,如果大家都只是玩这种手段,何必再养兵马,都全心全意培养刺客杀手好了。 段功死后,梁王意欲斩草除根,重新收拢大权,发兵七攻,但却被段氏上下齐心击败,如果是以前,大理本土世族会畏惧梁王身后的元庭, 但现在可不会了,百年甚至千年世族发力,梁王也讨不到好处。 最后在鹤庆知事杨升调解下息兵讲和,梁王上书表段宝为云南左丞,双方以洱河金鸡庙为界,南属梁王,北属段氏。 如果段氏打开愿意里应外合,云南确实可以轻易平定,但如此一来云南就又只是羁糜状态了,本来贵州就已经很难掌控了,再加上个云南,恐怕大明声势一弱,他们就要改旗自立。 笔趣阁 历史上大明解决梁王后,段氏一族就被押送到了京城,段家两个嫡子一个被老朱赐名归仁一个被赐名归义,被分别打发到永昌卫和雁门任镇抚为大明守疆去了,然后又让沐家世镇云南… 段羌娜秀美一颦哀求道:“殿下,我段氏不过依仗天险自守,实难发兵相助,诚非无心效力……” 朱标忍不住哼笑道:“那你段氏与我大明还有何用?” “殿下,我段氏原乃大汉武威郡郡望之族,始祖段讳贞曾任西汉太守之职,段氏昔年虽自立一国,但终究是汉人血脉,同云南浪穹蛮族普定广南等诸蛮是不同的。” “若能得主国扶佑复国,我大理段氏必定永忠于大明皇族,年年纳贡岁岁来朝,历代王世子皆赴京师沐浴教化,以此为诚!” 见朱标没有应声,段羌娜接着劝说道:“大理偏远之地,蛮夷众多汉民稀少,不堪教化,天朝上国辽源广阔物阜民丰何须此地,昔年宋太祖就以玉斧划大渡河为界,言此外非吾有也。” 赵匡胤确实说过这句话,他麾下大将王全斌平定了后蜀,欲一鼓作气,乘胜灭了大理,并呈上大理地图一副去请示赵匡胤,而赵匡胤认为唐朝的安史之乱是由征伐南诏而导致的,便以玉斧画大渡河曰此非吾有也,这也就是宋挥玉斧的典故了。 站在赵匡胤的立场上,其实他的决断并没有错,如果是朱标也定然会是这个抉择,当时的大理可不能算是小国,可以说是称霸西南地区的强国,所辖的区域覆盖了今天云南、贵州西南部、四川西南部,以及缅甸、老挝、越南北部部分地区。 依照宋朝的国力根本没有一战而定的可能,后面不断的投入兵力只会把刚建立的政权拖垮,何况他当时北面还有北汉和契丹,在没有燕云十六州的条件下,一旦契丹铁骑挥师南下,而大宋的军队尚在西南边陲,那就是铁亡的结局。 但大明终究不是大宋,这立国数年间铁骑四扫,四海皆静残敌瑟瑟,吞掉云南根本无需动用太多兵马,北疆的蒙古倾力也不足以突破防线。 段羌娜的姿态放得很低,屁股翘的也挺高,但这些都不足以影响朱标的想法,既然他有意拿下南洋,那么大理段氏甚至是那些土著世族都要清理。 之所以还没大动干戈,唯一的问题就是大明缺人,迁民拓土开疆需要极多的青壮人口,这在王朝的任何阶段,这都是最简单的事情,从来的问题都是人多地少。 可偏偏就是在这刚结束乱世的时期,虽然朝廷已经竭力鼓励婚配生子,但成效还需要时间,总不能把还没会走路的孩子赶到云贵等地吧,如果是后世,那自然是好地方,可就现在…… 随着大明版图的扩大,朱标真恨不得百姓们一年揣俩,生他个十几年,一家最好有十几个孩子,这才够填充国土,否则光是把地方占上有什么用? 如果只是派遣军队去驻扎,而地方没有汉民百姓在当地开荒耕种供给,都不需要外敌,光是他们的军需供应就足够把大明的财政拖垮。 朱标有些烦心的揉了揉眼睛,段羌娜倒是有心上前坐到皇太子怀中给他吹一吹,只可惜周围的人肯定是不会允许让她这个蛮夷小国之女靠近的。 自她父亲死后,段氏主脉就余她们姐弟二人,本来此行来的使者应是从旁系挑一个叔叔,可她自请而来就是为了留在大明皇储身边伺候,不求多高的位份,起码是要能说说话的。 也只有如此,才能在大明攻入云南时保佑段氏数百年的尊荣体面,大明非大宋可比,这他们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殿下或许不知,外使出发前,那梁王为安抚我段家,以顺帝之名下诏曰忠勤懋着,父子秉忠,征讨克捷,乃于戎马倥偬之中,干戈纷扰之际,不第远朝且兼平乱,宜示至优之数,以彰匡济之勲,兹特升宝为武定公,仍总管大理军民府,其不负初心,永保世爵,以光大尔赤城于无穷” “梁王想以武定公之位份拉拢段氏共抗大明,吾弟回诗曰烽火狼烟信不符,骊山举戏是支吾。平章枉丧红罗帐,员外虚题粉璧图。凤别岐山祥兆隐,麟游郊薮瑞光无。自从界限鸿沟后,成败兴哀不属吾。” 段羌娜想表达的无非就是他们与梁王势不两立的态度,但朱标更清楚,如果在没有谈妥的情况下发兵入云南,段宝定不会顾念杀父之仇,他们现在怎么说也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段羌娜现在也很急切,说了这么多,大明皇太子依旧是面不改其色,显然这些都不足以动摇其心意,难道天要亡我段氏? 段羌娜直感心中酸涩,两行热泪自流而下,泣声道:“我临别时也曾赋诗赠弟曰珊瑚钩起出深闺,满目潸然涙湿衣。冰鉴银台前长大,金枝玉叶下芳菲。鸟飞兎走频来往,桂秀梅香不暂移。惆怅同胞未忍别,应知恨重点苍低。” 再一拜之后缓缓起身,素手拉纤衣,眉眼间不复坚毅之色,只剩娇柔凄婉,洁白细腻的锁骨以及深邃的沟渠渐显… 一旁伺候的太监们赶忙垂下头,刘瑾也是如此,但目光还是紧紧盯着段羌娜的影子,一旦有上前的异动就会立刻拿下,什么都没有殿下的安全重要。 宫女们则是用鄙夷的目光死死盯着这所谓的大理公主,不愧是蛮夷小国出身,连我大明寻常人家的好姑娘都比不上,竟这般下作的勾引太子殿下! ……………… 第七百章 驱狼 朱标见此略有愕然随即就是不满的皱起了眉头,或许段羌娜自认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为家国血亲的牺牲是高贵光荣的,但在朱标看来这是上不的台面的行为。 难道如此重要牵扯数十万生民的大事,就靠你一个女人宽衣解带就能轻易解决了? 这可真是笑话了,哪怕这个女人姿容不错,身上带着大理公主段氏嫡女的身份也不够,甚至可以说差的太多太多了。 就这样的小国公主, 朱标要求各藩属国一年进献一个当玩物都可以,怎么可能因此动摇想法,身为使臣据理力争因势利导或者偷换概念怎么都好。 在其位谋其政,为己方谋取利益没什么不对的,联姻自然也可以当作筹码,朱标也从不抗拒政治联姻, 但不应该这么明摆出来,太不体面也不成体统。 “够了!此处乃我大明武英殿, 皇帝与诸公侯商谈军政要务的地方, 不是什么淫靡之所,还请使者自重!” 面对这冷淡的训斥,段羌娜面色凄婉,但手上的动作好歹是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默默流泪,换作旁人恐怕早就心软了。 朱标虽不曾心软,但也有些厌倦了这样的交流方式,你有所求不代表我必有应,这女人将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或许是唐宋以来历代中原正统都不曾入主云南导致的,让段氏以为大明也不怎么需要云南,她入东宫为妾以表忠诚就够了呢。 这就是双方看待问题的差异了,段氏根本没有想到朱标是有心彻底断了段家的根基,毕竟就连残暴的蒙元都不曾这样做,这百年来段氏虽丢了王位但依旧是大理总管。 但在朱标眼中, 云南通两洋连三亚合四区接通内地辐射周边, 高山耸峙大江奔流,且北高南低落差极大,对南洋诸国居高临下之势, 地缘压制虽不言,亦在其中矣! 所以在朱标的构想中,想要彻底拿下南洋,云南就是重中之重,是为兵家必争之要地,无论如何都要彻底拿下的。 “若外使难当重任就此回去吧,大理总管的信本宫也会转呈给我大明皇帝陛下,段氏若真有心,下次就请总管亲自来京一趟吧。” 打死段宝也不敢来京,真敢来朱标也不会放他活着回云南,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谈崩了,朱标心情也不算好,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可谁让段氏自作聪明以为一个嫡女就能满足大明的胃口。 不等段羌娜再有何反应,朱标起身挥袖离去,户部和兵部尚书还在谨身殿等他,方才早朝上有些未明了的事,还得开小会解决。 至于段家, 如果他们还有些脑子,这次来的使者中另有人能站出来,那还有机会继续谈,如果没有,那就注定他们是要灭亡了。 吞噬小说网 不过料想如此紧要事,段氏还不至于都寄托希望于一個年轻女子身上,应该还是有旁系长辈跟随前来的。 朱标踏入谨身殿,见户部及兵部尚书就要行礼:“免了吧。” “贵州新卫所如何了?” “回禀殿下,五开卫、层台卫、平溪卫、铜鼓卫等卫所都以入驻,如今我大明在贵州各地共有卫所一十七处,掌控山河要道,陇赞阿期宋蒙古歹等宣慰使皆无阻碍。” “嗯,再加设七处吧,这七处卫所可征召贵州本土百姓,以此安抚贵州诸族裔,告诫指挥使务必一体视之,绝不可欺压苛责,若闹出兵变,朝廷必严惩,户部的军需粮草供给不得延误。” “诺。” 事实证明陇赞阿期是个聪明人,贵州目前的情况要比朱标预想中平稳许多,卫所入驻也并未遇到什么阻拦,有些顽固不化的土族都不用卫所出动,他们自己就解决了,而且手段酷烈无比。 “各地迁民的事情暂缓,起码等春耕时节过去了再说,户部也要派人去地方看看迁民们的情况,不要光等着御史弹劾再去改正。” “是,微臣回去就安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几人把早朝时候没商谈完的问题处理完,赵文景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微臣听说殿下方才接见了大理段氏使者?” 冒然打听君主的动向是忌讳,但朱标对有能力臣下还是格外宽容的:“嗯,段氏此行来的是大理总管段宝的亲姊。” 两位尚书对视一眼就对段氏的小算盘了然于胸了,但也都想起了方才自家殿下进来之时的神态,虽看似与往常一样,但他们还是感受到殿下的不喜,看来是把事情弄坏了。 他们不认为是殿下对那段氏女姿容的不满,自家太子爷是何等心性,怎么可能碍于皮相,要知道圣上北巡前应下了一些臣子所请,给殿下定下了不少承徽昭训。 这里面有不少是地方镇守将军指挥使家的适龄小姐,这帮糙汉都是什么相貌,虽说现在有权了,但想生出姿容出众的女儿还是比较难的,不是没有,但这几率肯定是比不过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 这种事,如果没有殿下点头答应,圣上也定然不会强求,可见太子殿下是成大事之人。 俩人心中猜测但并没有问殿下为何不快,这不是他们在能多问的了,只是直言道:“段氏势力渐涨于我大明而言是好事,梁王本就不得人心,如今更是势弱,殿下,不若行驱狼吞虎之策?” “殿下,微臣拙以为这狼不如改以贵州狼更佳,正好可看看陇赞阿期等人到底是有多少忠心可勉。” 朱标眼睛微微一亮,用贵州土司们的兵马去碰段氏及梁王确实是个好主意,陇赞阿期等人现在是很配合,但他们手中的兵权却实实在在是个威胁。 装的再乖顺的犬,只要还有尖牙利爪就随时可能转变为狼反咬一口,朱标对土司们的信任还是有限的,只不过不想逼迫太甚。 “此条不错,兵部回去同中书省大都督府议一议,然后再拟一份奏章呈上来。” “诺。” 两名尚书携手退了出去,朱标在刘瑾的伺候下简单用了午膳,然后就开始批阅奏章,还没批一会,就听通禀有圣上口谕传来。 朱标放下手中狼毫绕过书案长身而立,就见一名穿着御史官服风尘仆仆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站定,朱标先行礼道:“儿臣标,恭请圣安。” 那传旨钦差站北面朝南高声应道:“圣恭安!” 简单的礼仪过后,钦差自是向储君行礼,朱标这就知道这不是给他一个人的口谕,否则方才就该直接说出来。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卿家免礼吧,可还需要传召何人一同接旨意?” “回禀殿下,还需要诸皇子胡相宋师六部尚书及翰林院诸学士国子监祭酒。” “刘瑾立刻传召他们入宫至华盖殿接旨。” “诺。” 皇子丞相六部尚书自然好说,不在宫中也就在宫门口的府衙内,但像国子监祭酒就得去城外请了,等人齐还需好一会儿。 虽说同父皇母后常有书信往来,但书信能说的东西也不多,所以难得老朱同志玩够了想起来家里派回个身边的人回来,朱标自然是得好好打听一下了。 ……………… 第七百零一章 旨意 若是旁人贸然打听圣迹他不但不会说还得亲自向圣上弹劾一番,但太子爷问起圣上娘娘那就是人伦孝道之本了,做臣下的自然是知无不言。 就跟朱标预测的一样,自己父皇此行根本没有固定的路线,有些地方官员想拍龙屁拍不上都好说,那些贪赃枉法之辈才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他们不是蠢笨之辈,自圣驾北巡的消息传出, 都是赶忙约束属下抹平黑账安抚百姓,想要小心的熬过这次劫难。 fantuankanshu.com 可老朱早有准备,肃贪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这点破事都看不清,有些官员的罪证早就找好了,一直悬而未发就是等这时当着那些贪官污吏治下百姓的面严惩他们。 毕竟这次北巡,祭祀和肃贪都不是主要目的, 收拢北方民心才是重中之重,必须要加强百姓对大明朝廷的信任。 御史很快就讲述完了, 他毕竟只是外臣能知晓的也就是公事, 老朱与马皇后私下的状况不是他能了解的了,加之此行绝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在赶路而已。 等刘瑾过来通禀,朱标就领着御史钦差往华盖殿走去,到了殿门前御史仔细的整理了衣袖,朱标也不催促只是在旁等候。 御史钦差代天传旨,尊荣体面风光无限,任何人见了都要俯首称臣,但同样风险也不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可出错,也不可逾越礼制,行差踏错唯死而已。 不过纵是钦差也只有在宣旨意的时候才比太子储君大,所以还是朱标在前钦差御史跟在后踏进华盖殿内。 里面分列两队,一队是胡惟庸宋濂为首的官员们,另一队就是晋王朱樉为首的一众大小皇子们了,包括尚在襁褓中刚满周岁的皇十一子及未满周岁的皇十二子。 老朱家的惯例, 这般大小的孩子是不急着取名的, 没看连老朱最宝贝的两个孙儿都没取名,这两个都排到十名开外的小倒霉蛋儿,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被想起来。 钦差站定后众人恭请圣安,一番应答后钦差开始宣皇帝口谕:“上谕皇太子诸王曰、用人之道当知奸良,人之奸良固为难识,惟授之以职试之,以事则情伪自见,若知其良而不能用知其奸而不能去,则误国自此始矣,历代多因姑息以致奸人侮惑,当未知之初一概委用既识其奸退亦何难?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尔等其慎之!” 朱标领着一众弟弟齐声应道:“儿臣等谨遵父皇教诲。” “上谕宋濂诸学士曰、太子者天下之重器,人有彝鼎尚知宝爱,太子承主器之重岂得不宝爱之乎?宝爱之者必择端人正士以为辅翼,朝夕与居使其熟闻善言不迩诐行自然渐渍以成其德,若惟委之于便嬖近习,是委重器于涂而不知宝爱之矣,汝等日辅太子讲论诵说之时,必导之以正使其道明德立才器充广庶,他日克承天下必可不负朕之所望!” 宋濂领着东宫教谕们叩首道:“微臣等定不负圣上信重, 肝脑涂地辅翼太子以承帝统!” 上谕中书六部重臣曰、蓄药所以防病,积货所以防贫, 用贤所以辅德, 马虽至驽策励可以致远,木虽至朴绳削可以致用,朕观今之为吏者寡于学术惟弄文法,故犯罪者多若得贤官长以表率之,是日聚而教之及告以古人为吏而致通显者,与夫守身保家之道岂有不化而为善乎,自今省台六部官遇有暇时,集属吏或教以经史或讲以时务以变其气质,年终考之视其率教与否,则可以知其贤不肖矣。” “尔等居庙堂之高左右宜朝夕规诲以成其德,人情于大事或能谨之,而常忽于细微,夫细行不谨大德必亏,姑息小过大愆必至,故塞水者必于其源,源塞而流绝,伐木者必于其根,根断而木拔矣,朕闻凡历代贤王著名方册其臣亦皆贤者,故能同济其羙尔等职在辅导宜尽心所事,众卿勿忘朕训!” 胡惟庸领着六部尚书等群臣应声:“伏唯圣上动合乾坤履踏阴阳,臣等谨遵旨意。” 就在众人以为结束的正要起身的时候,又是一声上谕,众人漠然规矩的跪好,圣上离京这么久,一直没有旨意传来,原来是都攒到了一起。 几个小的皇子头一次见这等阵仗,耐不住性子哭嚎起来,抱着他们的太监一时哄不住,闹的殿内吵杂不绝。 上谕皇太子曰:“人君统理天下人情物理必在周知,然后临事不惑,吾自起田里至于今日凡治军旅理民事无不尽心,…………,汝宜亲贤乐善以广聪明,逆己之言必求其善顺己之言必审其非,如此则是非不混理,欲判然天下之事可得而治矣,汝其敬之毋忘朕训! 朱标高声应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众人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了,那钦差说道:“圣上口谕已经传达完,余下还有续诗考题,可起身作答。” 这下众人才起身肃立,朱标转过头吩咐道:“将八弟等几位年岁小的皇子都带下去哄吧,再哭可要哭坏嗓子了。” 那几名太监连忙应诺,小心翼翼的抱着几个挣扎哭闹的孩子退了下去,殿内一下就安静了许多,众人这才有心思揣摩方才旨意里的意思。 “数日前圣上赐宴广邀文士吟诗作赋,席间谈及宋太祖所作咏月残诗,“未离海底千山墨,才到中天万国明”无人可续…” 在场的都是饱读诗书,这里面的典故自然清楚,五代十国末期,与同时割据诸国相比,南唐地大力强,由于兴科举、建学校,文化也尤为昌盛。 南唐诸君、群臣等都擅长诗词,尤以后主李煜为佳,他们也常常以此为傲,瞧不起以武将身份撺立的北宋。 宋开宝八年宋太祖赵匡胤率王师围困南唐金陵,后主李煜遣使徐铉来游说,铉伐其能,欲以口舌解围,谓太祖不文,盛称其主博学多艺,有圣人之能,使诵其诗曰《秋月》之篇,天下传诵之,其句云云。 赵匡胤官宦世家,高祖赵朓在唐朝官至幽都县令,曾祖赵珽于唐朝任御史中丞,祖父赵敬,历任营、蓟、涿三州刺史,其父赵弘殷任护圣都指挥使天水县男。 这般家世赵匡胤自是文武双全,对徐铉大笑曰:“寒士语尔,我不道也!” 徐铉自然不服谓:“大言无实,可穷也?” 赵匡胤当时携横扫天下之势,朗声作诗曰:“未离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万国明。” 只一句便让人感觉气势宏大实属不凡,徐铉也是脸色一白,宋朝众将都兴致勃勃的等着打南唐的脸皮,只可惜宋太祖后力不足,开头如此气魄宏大,后面的根本接不上,一时也想不出,这时就比较尴尬了。 但好在打仗么?做不做出诗有什么关系,打不了你南唐的脸皮,那就干脆把你脑袋砍下来,于是南唐就灭了… 此句数百年来也无人可对,倒不是有多难,宋朝可是出过不少诗词大家,只是谁敢揭太祖爷的短,那不是找死,到了元朝没有人感兴趣,也没人敢逾制对续帝王诗。 一直就到了如今,御史继续言道圣上饮酒对曰: “未离海底千山墨,才到中天万国明。 朗朗浩浩照长夜,掩尽微微无数星。 滔滔宏愿因之起,挺躯来济苍生灵。” “还剩一句,圣上请在京的诸位续上,以成此佳话,圣上言必有重赏。” 续是没有人敢续,但不耽误他们捋须不断吹捧,也就是老朱不在,要不场面应该更热闹,朱标听的都有些尴尬了。 这事其实他方才就知道了,帝王诗除了他这个留守在京的太子储君谁人敢对续,本就是为他准备的,当然不会一点时间准备都不给。 众人嘴里夸着圣上文武双全,顺便又踩了几脚宋太祖,目光确实一直留意着太子殿下,宋濂等人都在心中默默对续,以免太子一时无措想不出来。 朱标思虑片刻念道:“恒持此志成永志,百战问鼎开太平。” “好!” “太子殿下数息即对这是何等才情,真是让臣等惭愧。” “是啊是啊,此佳话成矣!” 无论这诗到底才情如何,是否工整得体,能有两位开国太祖以及一位未来的太宗皇帝共作,就必定是要流传千古的了。 …………… 第七百零二章 散去 这首帝王合作的咏月诗,虽遣词造语没什么艺术,甚至都说不上工整,但帝王的豪情霸气显露无疑,气魄非李煜笔下那种“快踏马啼清夜月”的意境可比的。 ranwen.la 众臣歌功颂德,大些懂事的皇子们也跟着吹捧了几句,唯有晋王朱樉一声不吭, 众人虽没刻意的去另眼看他,但心中也难免念叨几句晋王小儿心性,难成大事。 别说太子爷地位稳固,就算圣心欲他立,以圣上的挑剔,也绝轮不到晋王爷当太子, 真是越大越不成器。 朱标目光扫了眼朱樉, 心想孩子这是到叛逆期了?瞧见老爹这么多条旨意,没有一条是专门给自己的吃醋了? 以前老二还有点分寸, 不知现在怎么越来越破罐子破摔了,想来或许是老三的缘故吧,原本一起在宫里抱团取暖的兄弟俩,突然一个出去当钦差王爷去了,而自己还留在宫里种地,意不平。 朱标现在就有十多个弟弟,老朱年富力强,再给他添十几个也不是事儿,而他自己现在就有两个儿子,还有两个未出生的,即可知他未来子嗣也不会少… 用这种摆烂的态度做法来反抗或者说报复自己父兄,或许显得很蠢,但由朱樉来做却不让人意外,而朱樉这样的皇子将来也不会少, 皇位只有一個,宠爱也绝不够多分。 等众人说的也差不多词穷了, 朱标就让他们各自散去了,他们回去后还要将圣意转述给其他臣子,并将佳话在士子书生间传扬开来。 这世上残诗绝句何其多,为何老朱偏偏选定宋太祖赵匡胤之诗,就是因为宋朝是离大明最近的汉人正统王朝了,这对蒙元入主中原百年之久的士绅百姓们而言,很重要。 朱标对留在最后的御史钦差道:“一路奔波劳累,回府歇一夜吧。” 按照规矩,钦差传完旨意,是要立刻赶回去复命的,忠勤王事不可轻怠,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微臣谢殿下体谅,为君效命不敢言累。” “去吧。” “诺,殿下保重,微臣告退。” 钦差恭敬的退了出去,出了宫门后赶忙奔着家走去,歇一夜是不敢,但有殿下的话在,回府看一眼妻儿再给老娘磕个头的功夫是有了,旁人也不敢调挑刺。 华盖殿内的朱标转到偏殿休息,刘瑾等人赶忙端来茶点,等自家爷开始吃用了, 刘瑾才小声道:“段氏使臣进献健马百匹、象皮甲胄百套、披毡、彩漆器皿、马鞭鞍辔、麝香、牛黄等物以及数位段氏先王亲笔抄录的佛经。” 这份礼不算轻,但也就那样了,朱标听后只是吩咐道:“收入内帤,佛经都送到良娣那吧。” 刘瑾应诺也没问是给那个良娣,毕竟李良娣可是从不看这方外之书的,唯有高丽出身的王良娣才笃信佛法。 高丽王氏已经够崇佛了,云南段氏那就更甚,在文化方面大理和中原一样,尊奉孔子,诵经拜佛,故索求儒家经典、史书、韵书、总集、佛典等文集,传统相仿,观念大体相同。 只是大理儒生无不崇奉佛法,佛家的僧众也都诵读儒书,有所谓释儒之称,也就是僧儒不分家,大理朝廷也是热衷任用释僧为官,僧也通过科举考试取得官位步入仕途。 民间更是号称家无贫富皆有佛堂,少长手不释念珠,中原的僧众皆称大理为妙香古国,数百年来段氏二十二代君王竟有十位出家为僧,可见一斑。 朱标对王蕊自是无甚挂念,对其信仰也无所谓,但她终究是怀着他的骨血,能让她在孕期过的开心点,起码对腹中的孩子是好的。 “是谁送来的。” “言称大理总管段宝之叔父段世。” 朱标微微点头,料想段氏也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就真指望一个女子说服大明,既如此便还有的谈。 甚至如果段宝依旧是指望着自立称王固守一方,那么扶持这个段世也可以,朱标是无所谓的,左右不过利用而已。 “本宫不想再见段氏的人了,你让尚泓海去谈,什么手段都可以,本宫只要段氏尽快起兵讨伐梁王,事成之后段氏一族要撤出旧土迁居帝乡,大明赏侯爵之位。” 诺,奴婢这就去吩咐。” 这要求很苛刻,段氏就算不提大理国王之时,在元朝也是封疆之族,如果真的迁居凤阳了,真就是失去了根基,一个侯爵能保住多少东西。 不过这是对段宝而言苛刻,对段世而言是赚的,王位也好大理总管也罢,跟他有什么关系,本也轮不到啊,若不是这次机会,他这一辈子恐怕都只是给侄儿跑腿的命。 所谓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段宝看不上侯爵是因为他现在是大理总管,而对段世而言能除掉侄儿继承段氏数百年积攒下的家产还能得到大明的侯爵之位当然是不亏的。 至于段世是否会拒绝,朱标是不担心的,是个人便有野望,谁不想当家作主呢? 更何况段世不答应,段家就没有别的人了? 聪明人不好找,利欲熏心的蠢辈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原先只不过朱标懒得为段氏费心思而已,当你强盛时,百毒难克万法不侵,当你弱的时候,便处处都是致命的弱点,何谈其他。 段宝年纪轻轻无功无望,凭借的不过是段氏嫡传这一个身份而已,地方土族愿意支持,支持的不是段宝,而是段家,段家家主座椅上坐的是人是狗都不重要,只要姓段,能让大家有个明目聚在一起抱团取暖就好了。 朱标简单的吃了些,又躺在榻上歇了半个时辰,然后起身回谨身殿批阅奏章去了,想来朝堂这段时日也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了。 入夜后回返东宫,却见常洛华领着李嫣王蕊出迎,这倒是罕见,常洛华向来没有叫妾室们相陪立规矩的习惯,李嫣除万不得已,绝不会往常洛华身边凑,王蕊更是谁都不想搭理,只想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臣妾等恭迎殿下。” “嗯,进去坐吧。” 朱标落座后端起茶杯品了起来,常洛华开口道:“过几日东宫就要迎纳姐妹了,臣妾叫来两位良娣商议一下章程。” 朱标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心中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素不相识就要同床共枕,总不会是什么好体验,何况肯定也有些长相品性都不会合他心意的,可操劳还是得操劳。 总不能迎进来让人守一辈子活寡,就在这宫里死死的熬着,那未免太残忍了些,也失去了联姻赐恩的意义,可又能有办法呢,相忍为难吧,起码是保家报恩了。 “臣妾们想着西面新建的殿阁不错,两人一院也有个伴儿,打算着人赶紧收拾一下,爷以为呢?” 朱标的东宫一妃二娣已经满了,再来谁也不过是承微昭训,良媛位份虽还有空缺,但有陈韵清在,家世不到陈家这等地步的,也不好直接立为良媛,否则对陈家未免有些难堪。 既然只是承微昭训自然是没有独居一殿的资格了,每月能领到的份例也有数,这也是宫里女人们奋斗的原因了,倒也不是真缺男人,可能就是想住大院子吃香的喝辣的。 ………………… 第七百零三章 飞逝 对后宅内帷的事情朱标也不想管太多,于是点头笑道:“宫里的事有你在自是不用我在操心了。” 常洛华也还以嫣然一笑,这夫妻伉俪情深默契十足的画面让一旁的李嫣挪开了眼睛微微咬了咬粉唇,显然是极不乐意看到的。 至于王蕊则是毫不在意甚至是乐于见成,只有太子妃地位稳固东宫才会太平,她腹中的胎儿也不会受到忌惮,她们母子才可以在宫中安稳的活下去, 真是佛祖保佑。 朱标目光投向王蕊道:“夜深了,你怀着身子要早点休息,回去再少进些吃食就歇下吧,若有不舒服记得要随时传唤太医。” 王蕊起身护着显怀的小腹向太子及太子妃微微一礼:“谢爷关心,那臣妾就告辞了。” “嗯,去吧,路上小心点。” 王蕊身旁的侍女搀扶住她的手转身退去, 殿门前立刻涌出大群提着灯笼及遮屏挡风的宫女太监,生怕未来的小皇孙或是小郡主出个什么意外。 李嫣见状也只能起身告辞, 只是目光牢牢的粘在太子身上,朱标只是朝她笑笑示意知道了,东宫稳定的基础是太子妃,朱标不会因为宠爱李嫣而在这时候捧她。 常洛华忍不住遮嘴笑道:“若是妹妹这么舍不得殿下,不如领回去吧。” 李嫣不满的看向常洛华,而常洛华笑意盈盈却只是用一种看待顽皮小妹妹的目光看着她,李嫣粉面涨红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去了。 朱标摇头道:“孩子气,你不要同她计较。” 常洛华挥挥手,殿内伺候的人尽皆退去,仅留夫妻二人,这才起身走到朱标身前道:“孩子气还不是因为有人宠?” 朱标看着眼前绣纹金凤的正红衣裙,忍不住拉过妻子让其坐在腿上,伸手环住芊芊柳腰手指在其衿带上摩挲道:“那本宫的太子妃为何不孩子气呢?难道是本宫宠爱的还不够?” 常洛华没有应声只是伸手抱住夫君的脖子闭上眼睛将身子靠了上去,朱标也不再说话闻着妻子身上熟悉的味道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搂的更紧了些。 空荡的殿堂之内, 俩个人相拥在一起化解这一天的疲劳与烦忧,朱标忙与政务天下事,常洛华也得看顾着东宫与后宫以及前朝诸命妇们, 大小事务都需要思前顾后…… 往后数月朝堂皆无大事发生,京营事件也妥善解决,经过会审汝南侯梅思祖因擅离职守暂被罢爵派往辽东镇守将功补过,前太仆寺少卿李存义被流放琼州。 朱标也抽时间再见了大理段氏使者段世,此次商谈倒还不错,只不过段氏嫡女段羌娜依旧留在了京城,等段氏何时举兵段羌娜何时即可入东宫伺候。 东宫已经又多了叁位承微倒也不差再多个段羌娜了,虽然这四个朱标都不怎么喜欢… 由于段氏的原因,朱标已经下令征南大将军汤和向云南进发,由中书省下令四川贵州两地筹措军需粮草,尤其是下令贵州宣慰使陇赞阿期调军五万为先锋。 随着陇赞阿期等大土司归顺大明,这些时日以来贵州战事不断,都是各蛮夷小族造反,贵州宣慰府以大明的名义镇压平叛。 其实就是陇赞阿期等人清楚,这两叁代以后就要让出赖以生存的根基之地,所以才不顾一切的搜刮物资人丁财富。 那些小土族不是被大明政策逼迫的活不下而造反的,而是被他们所尊崇的土司君主所害的不得不拼死一搏,男女老少一切财产都被收缴,可谓穷百族而富一家。 几大土司家族都是这个样子, 极尽搜刮然后在贵州之外大肆购买田土,以期为儿孙再谋取一份富庶传家的基业。 并且还让家族旁系领着奴隶前往开荒耕种,没错,就是他们家族本有的奴隶以及这几次平叛抓的青壮奴隶,土司其实就是奴隶制,土司与其治下百姓之间是人身依附的主仆关系,具有浓厚的奴隶社会色彩。 世有其土,世有其民,世有其政,按照御史们所言,就是彼之官世官也,彼之民世民也,田户子女为其所欲,苦乐安危,唯其所主。 草菅人命若儿戏,莫敢有咨嗟叹息于其侧者,以其世官世民,不得于父,必得于子孙,且数信蓗,故死则死耳,莫敢与较者,嗟此夷民何辜而罹此惨… 近来弹劾贵州土司的奏章如雨倾覆,中原士大夫确实有一种悲天悯人的道德情怀,不过朱标并未如奏下令责罚陇赞阿期宋蒙古歹等人。 贵州土族百姓尤其是偏居一地的,其实并不认可大明朝,或者说他们的认知里就只有土司君主,这对朝廷将来的统治不利。 所谓夷狄畏威而不怀德,如无雷霆何以彰显雨露之恩泽,如无土司自绝根基,朝廷官员何以建官府而治诸民。 baimengshu.com 土司对待他们治下的百姓越苛刻,就越有利于将来朝廷那土司们的人头收拢安抚民心,何况土司们组织人手开垦荒地田亩顺便还完成了迁民融合,这本就是朝廷要做的事。 现在有人代替了而且还把恶名背负了,这是多好的事情,朱标又怎么可能去阻拦呢? 至于奴隶问题,将来正好一起解决,开国初年老朱就曾下令庶民不得蓄奴,蓄养奴仆,违令者杖一百,针对的就是世家大族。 自汉朝起士绅所属的奴隶就开始膨胀,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庄园经济兴起,大量部曲依附为家奴,动辄数万人。 到了元朝,贵族士绅更是大量掠夺平民为奴,一直到元末,忽必烈的宠臣阿合马就拥有七千多名驱口,投效蒙古的汉人也不妨多让,跟着他们的主子一起,掠夺同族作为奴隶,如忽必烈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伯佑就有驱口叁千… 开国后人丁稀缺,加之老朱为了限制士绅势力,就严令他们不得蓄奴,近以数十万计的百姓得以脱奴为农,再靠着朝廷组织开荒耕种自立门户。 这也是为何江南桉闹的如此激烈,但却没有什么成气候的反贼,就是因为士绅最大的根基被拔除,他们虽然还私藏了些,但根本不足以成事。 但也不是没有奴隶了,除了官奴外,私人也有但限制很大,老朱规定除非是功勋贵臣,任何人不得豢养奴隶,在官员中,一品不得超过二十个奴隶,二品不得超过十二人,叁品不得超过八人,四品以后则不准占有奴隶。 至于外族人,那就绝对不许,规定如果蒙古、色目人再敢拥有汉人奴隶,便定斩不赦… 所以等将来云贵安定州府县治平稳,朱标就会赦他们为良民,土司们想要维系他们千年传统是不成了,朝廷怎么能允许一个家族有数万名青壮奴隶。 贵州土司暂且不提,朱标又急调北疆的徐允恭沐英冯诚等急赴征南军麾下,汤和年纪不小了,已经数次请奏希望可以归乡安养,这是他最后一战。 此战后汤和必定爵复国公,其他恩赏也少不了,开国众封之时迫于局势拿汤和这个最亲近的老兄弟开刀立威,老朱也难免有些于心不忍,定是有补偿的。 汤和一退,但征西军肯定是不能散的,云南贵州加上四川,叁省之地都需要镇守,还要威慑南洋。 自家父皇到现在都没传来旨意,可见是准备将此军交给儿子的,那么朱标自然也不会客气,徐允恭沐英冯城再加上傅忠,这都是他亲自挑选出的未来班底,在西南掌军磨砺再合适不过了。 ……………… 第七百零四章 殊遇 等将云南收复,大明的勋贵二代们也将正式开始上位掌权独领一军于外,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镇守讨逆,还要配合朝廷派遣的官吏建立新的秩序。 比如要将云、贵、湘、川、桂几省分管地域联系起来,将境内的驿路纳入全国的驿路网络,沟通了贵州周围四省,打通了交通的大动脉。 向外广聘汉儒, 多方接纳文人学士,兴办宣慰司学培养各族子弟,招来能工巧匠,传授先进的耕织技术,开置农田,发展生产, 倡导彝汉融和… 这些说起来简单,但等将来真要落实的时候可不容易,好在刘伯温一早就开始准备了, 有四川的支援,情况也不至于太差。 说起来等云南收复,刘伯温也得跟汤和一起回来,这老头也是年过六旬了,身子骨一直还不好,被老朱家压榨这么多年,总得给他留几年日子归乡安养。 那么四川之政务就又不知委以何人了,能承一省之重担的封疆大吏可不是好找的,朱标手底下的张帆李进郭翀等都还差些。 朝廷中枢自然也不是没有人选,但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拿他们去填补刘伯温的空缺还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不太合适。 其实朱标心中是有个打算的,只是可能有些让人意外,不仅朝中众臣恐怕连老朱都不会支持,那就是让明升重回四川。 自古以来都没有说让亡国之主重回故土的,但朱标却认为这是个极好的办法, 四川在明家手中发展的其实不错, 按照刘伯温就任后四川后传来的奏章所言, 夏先主明玉珍虽素无远略,然性节俭,颇好学,折节下士,负川锦以为固,控全蜀而称制,要亦偏安之令,规兴文教,辟异端,薄税敛,一方咸赖小康焉,历年虽不永,民至今感叹,不能文词间尽其贤也。 明夏亡于天下大势所趋,而非残暴腐朽,川蜀百姓对明家在乱世之中保全蜀中太平还是非常感念的。 川蜀需要的是稳定,不仅要稳定还要辅助稳固云贵两地, 明家在云南各族中很有名望, 毕竟当年若不是段功,估计明夏早就吞并云南蚕食贵州了。 若是明玉珍当年成了,那局面可就大不一样了,只可惜其无论是胸怀气魄还是运数都差些,这对一个要成大业的人来说是致命的,所以他的明夏二世而亡。 不过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若不是因此,其子明升也不能保全性命,甚至还有希望去建功立业,真正为明家挣得传家根基。 …………… 下早朝后朱标直接朝着东宫方向走去,常遇春于半旬前返京,朱标虽未亲自出城相迎,但也免了早朝让胡惟庸率文武群臣在城门口迎候开平王班师回朝,尽显尊荣。 到底是实实在在的翁婿,朱标也不想让常家太过犹不及,常遇春从北疆回来的路上特意绕了一下,去拜见了老朱以及马皇后,封赏仪式章程也在那边举行过了。 常遇春这位开平王,爵位上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这次只是加封为了太子太保,大都督府右都督特进光禄大夫,并开府仪同叁司,特赏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之荣。 所谓开府仪同叁司,即在指定的地方建立办公之地,提拔幕府与幕僚部属,官府开到什么级别,用什么级别的仪仗,明确了同叁司,叁司,就是叁公叁师。 其实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一种高级官位,隋唐至元文散官的最高官阶,但常遇春本身就是叁师了,这显然只是为了增添荣誉。 后面的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也是一样,臣子觐见皇帝的时候,不能大步向前走,拥有“入朝不趋”的待遇之后,就不用小步快走,可以用正常的速度前进。 寻常觐见皇帝时,臣子要先在宫门外等待,等赞礼官向皇帝通报臣子的官职和名字,有“赞拜不名”的待遇之后,赞礼官不直呼其姓名,只称官职。 至于权臣四件套的后面两件,剑履上殿和加九锡就没有了,毕竟老朱显然还没有要杀自己亲家的意思,否则这一次性给了,常遇春也只能立刻自行了断了。 王莽、曹操、司马昭、桓玄、刘裕、萧道成、萧衍、陈霸先、李渊等都接受过九锡…… 到了这个份上,常遇春这辈子除了死后还能再加一加之外,再没有什么加封的余地了,这对臣子而言是个很危险的处境。 也代表着常遇春此生再也没有离开京城的机会了,甚至老朱在觉着自己身体要不行的时候,也一定会提前让他先走一步,这就是权位尊荣的代价。 老朱绝不会容许外戚干政动摇他儿孙的江山,想来常遇春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不过男儿丈夫,又怎么能拒绝这份人臣顶峰名留青史的荣耀呢? 无非就是要给皇帝陪葬罢了,而且还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小事耳! 朱标从中左门直通春和宫,原先井然有序的东宫宫女太监们今日有些急切,来来去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很是热闹的样子。 “奴婢等拜见…” 朱标没理会问安的人们,直接走进殿内从抱着孩子的奶娘手中接过两个儿子,他们俩好像也知道瞧热闹了,东张西望蹬着腿儿的使劲,倒真是吃奶的力气。 “你们俩会走路么,只会爬的小家伙,小心被人踩扁了。” 两个孩子自然听不懂自己亲爹的问题,但殿内的奴婢们都慌忙跪伏在地:“奴婢等万死!” ahzww.org “做你们的事。” “诺。” 这下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的了,朱标看的也舒服了,抱着儿子往内寝殿走去,后面的刘瑾小步跟着急道:“爷,奴婢帮着抱抱… 朱标看着面色红润气色极佳正在指挥的妻子不由调笑道:“回个娘家而已,这是要把整个东宫都带回去不成?” 常洛华挑眉嫣然笑道:“会给爷把屋子留下,其余的我们娘叁可都要用,爷就舍得我们去吃苦?” “若是回常府都算吃苦,那这天下还哪里能养活你们娘叁了?” 常遇春回京半个月了,但这一路奔波沾染了风寒,上了两天早朝后就一直在府中修养,所以一直还没见过自己女儿和外孙。 前几日太医诊过无碍了,朱标这才准备送妻儿去常府小住些时日,也算奖励自家太子妃这些时日的劳碌。 常洛华走过来接过小儿子在其嫩脸上亲了一口:“只能是爷养活的起了。” 别看常洛华没亲自奶过孩子,平日陪伴的时间也没奶娘多,但母子连心,这两个孩子就是特别的亲娘亲,阳儿见自己没得到亲亲,委屈的大眼睛内瞬间蓄满了泪珠。 常洛华只得再将脸凑过去亲了大儿子一口才算可以,一旁跟过来的奶娘看着都欢喜,这做娘奶最大的忌讳就是让哺育的孩子不亲近亲娘了。 胆敢这般做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奴婢就是奴婢,坏了人家亲母子的情分,主家焉能留你,更何况是在这天家了,丢了性命都不足为奇。 这几个奶娘才是真盼着这一家和和美美,其余的可不敢奢求。 …………………… 第七百零五章 出宫 就在这一家三口温存之际,殿内的奴婢们也收拾完了,太子妃及两位皇孙的日常一应所需都得带上,就算是回太子妃的娘家,也必须用着宫里的东西。 由于要带上两个孩子,所以车驾直接停在了殿门前,要知道就算是朱标也没用让马车驶入自己东宫寝殿前的时候。 如此一来, 一会出宫的时候就必须从文华殿那边绕过去再出午门了,哪怕是太子皇孙也没有资格乘车驾在奉天门内的广场大道上行驶,那是天子的御道… 正值午时,春日微风轻拂,六辆华贵的车驾驶出宫门,早就等候在此的府军卫及兵马司士卒各自护卫着两驾马车离去。 另外几处宫门口也各有四辆车驾同时驶出, 皇帝北巡在外,国家朝廷的根基就在于太子及皇孙身上, 做再多的防备都不嫌多。 朱标和刘瑾在同一驾马车内, 太子妃及皇孙在另一辆车驾,所以的车驾都是驶向开平王府,只是路线不太一样,有的会特意绕几圈。 说实话,皇宫到开平王府并不远,朱标也不认为现在有人会胆敢刺王杀驾,只不过是要养成习惯,就以火药火器的发展,将来疏忽大意必然导致祸患。 富丽堂皇的牌楼后便是开平王府,道路两端都被士卒把守禁止通行,百姓们好奇的张望几眼然后便老老实实的绕路了,在这京中谁不知道开平王的厉害,宁惹中山不惹开平可不是开玩笑的话。 常遇春一身麒麟袍英武不凡,这是老朱前不久钦赐的,正领着全家在门前等候, 常茂领着两个弟弟常升常森规矩的站在自己亲爹身后。 常茂是跟随常遇春从北疆回来的, 但路上其实也接到的兵部的调令, 但他这个做舅舅的,一直还没见过自己外甥,所以朱标准允其延后出发。 毕竟常茂的资质也就这样了,朱标更看重的是徐允恭,常茂早去晚去左右也不耽误什么,征南军勐将如云不缺他一个。 如果不是常茂资历太浅,不适合骤然提拔,朱标都想把他留在京营任职了,到底是自己的妻族,还是值得信任的。 几驾马车到达,但下来的都是宫女太监,下来后立刻侍立两旁,直到一辆停在府门前并未下来人,常洛华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出来见了个礼,常遇春立刻领着儿子们行礼道:“臣等恭迎太子妃及两位皇孙,敬请康安!” 常洛华闻听熟悉的声音鼻子一酸,自出嫁后不知多久未见过自家父亲,但在这府门外却是不好相见,只能隔着车帘道:“免礼, 父王身体可好全了?女儿在宫中甚为牵挂。” 常遇春挺起腰杆朗声笑道:“太子妃勿念, 不过小小风寒而已,臣每日吃喝不逊廉颇壮年之时,还远未老矣。” “那就好,女儿也就放心了。” 常遇春挥挥手府门大开:“皇孙年幼,不要着了风,请先入府吧。” 车夫自然的跳下马车,常茂走上前去接过缰绳牵引车驾小心的入内,凡是高门大户之家的正门,不要说外人了,就算是自家的公子小姐除非婚嫁都别想轻易动用,寻常都是走角门后门出入。 只有迎接贵客圣旨的时候才会开启,如果正门让地位低的人随意出入,那就是有辱门楣了,更别提让马车入内,这可是自开平王府建立以来的头一回。 别说旁人,就连朱标来的几次都是在府门前下车走入府内的,今日这般即可知常遇春是有多重视多宝贝自己的两个外孙了。 入了府门就是王妃蓝氏领着女眷迎了上来,母女俩隔三差五就能一见,倒也没用什么多寒暄的,蓝氏吩咐着儿子将马车牵往后宅,那边已经布置好了屏风遮挡。 常洛华倒是觉得不必如此折腾,今日的风也不大,正午之时日头也暖和,孩子平常也会透透气,不过蓝氏却是很坚持,根本不让娘仨下来。 这可是朱家目前仅有的第三代子嗣,在宫中如何她管不了,但绝不能在常府出事,否则圣上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作为马皇后多年的姐妹,蓝氏可是太清楚皇帝是个什么脾气,就算不提圣上如何,这也是她两个宝贝外孙头一次来外祖家,一定要完美无缺。 常遇春在门口搓了搓手,他膝下三子二女,但因常年在外征战拼杀,其实都没怎么照看过,几乎可以说几眼下来就都这么大了。 那时候也不觉得怎么样,毕竟老子拼命还不为了让你们过得好,这家里也不缺吃用伺候的人,所以也没什么挂念。 但这一次回京,他是清楚自己算是彻底解甲归田了,虽还能管着京营,但没有再领军征战的时候了,对儿孙的念想一下就涌出来了。 自己的女儿争气,一下给他生了两个外孙,而且还都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血脉,将来有很大的可能继承这大明万里河山。 baimengshu.com 这万里河山里面有多少是他常遇春浴血沙场拼杀得来的,能由自己的血脉执掌这是何等的幸福,真真是不枉此生了。 不多时朱标的车驾也到了,不同常洛华一直没见过,翁婿俩在朝会私下都是见过的,倒也不用多客套,见过礼便一起朝府内走了进去。 转过影壁朱标微微侧目对个头见长的常升道:“听说你骑射功夫了得,是打算学你父兄从军行伍了?” 常遇春闻言也将目光投向二儿子,说实话他对自己这三个儿子都不太满意,不是说禀性不好,就是资质不行,没有那股劲儿。 常升敬畏的看了父亲一眼然后才应道:“是,微臣愿效父兄之志,为我大明征战四方。” 俗话说男儿丈夫立不世之功业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常遇春受封至此,老朱也不会吝啬于这方面,不仅是常升连刚刚七岁的常森有了正六品云骑尉的勋爵,年年岁岁都是领着朝廷俸禄。 要知道常遇春的爵位只能由常茂这个嫡长子继承,常升常森最多也就是承恩有个较高的起点,但也就是个武散阶,非有战功难得爵位。 而现在却是直接有了云骑尉的爵,虽然是武勋爵位里面最低的,但也已经是属于勋贵了,随着天下承平,公侯之爵已经很难获得了,六品十二阶的勋爵之位才是主流。 见常升还算有志气,没有选择躺平朱标还是比较欣慰的,毕竟连常茂那个家伙都想留在京城享福而不是跟着徐允恭冯诚等人去征南军。 朱标笑道:“好样的,那姐夫送你匹好马,明日你去御马监自己挑,明家进献的水西马还剩几匹,虽说不如父皇的飞跃峰,但也都是千里挑一的宝驹了。” 飞越峰就是上次明升进献的那匹龙马,身长十有一尺,首高九尺,尾之高比首而杀其二尺;有肉隐起项下,约厚五分,广三寸余;贯膺络腹至尾闾而止,精采明晃,振鬣一鸣,万马为之辟,易不可近,近辄作人立而吼。 老朱此行北巡就带上了此马,离京后一次乘骑,只感如蹑云乘风、一尘弗惊,闪流电、逐飞星,山河日月抛于身后,老朱同志通过这次实际体验后十分高兴,立即赐名“飞越峰”这个帅气名字。 ………… 第七百零六章 归宁 常升自然是喜不自胜,作为开平王府的嫡次子,他自然是不缺一匹好马的,常遇春本人也是极乐于收集骏马,在京城外就有一处马场,光从北疆赶回来的良驹就有近五十匹。 但家里的马再好也比不过御赐的马体面,别看常升年纪尚小, 但总有不少小伙伴,也都是武勋子弟,想当老大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有了太子爷送的马,可就不一样了。 一行人先入了正堂正式拜见,无论如何礼不可废,先行国制在遵家规是正经,行礼过后又饮了一盏茶的功夫,气氛由接待储君慢慢转为家宴事, 谈笑间也就更自如了。 纵是不论翁婿之情,既然都已经给了常遇春如此之大的尊荣权力,朱标肯定是要好好相待的,否则出力不讨好成什么了。 中山开平两大开国统帅,总得有一个在外坐镇一个留守在京以护社稷,更亲近些总是好的,而且有常遇春在,京营再不会有什么变故了。 外人想伸手也得有这个胆量,起码胡惟庸是不够格的,他的资历在常遇春面前根本拿不出手,他恩师李善长来了都得退让三分。 王妃蓝氏领着庶出的两位小姐见过礼就回后宅陪着女儿外孙去了,堂内坐着的也渐渐沉不住心了,常遇春顿感坐立难安,想着去看看宝贝外孙,毕竟盼了这么久。 就算不提这外孙如何尊贵, 那也是他头一个孙辈,如何能不稀罕,至于常升常森年纪太小,自己都还是孩子,最多就是好奇想瞧一眼。 朱标起身笑道:“岳丈去看看吧,阳儿亮儿可还没见过外祖呢。” 常遇春大笑起身:“殿下不说臣也要提了,真真是心心念念盼了多时,拜别圣上回京的之前与圣上共饮的时候就听皇后娘娘说了皇孙不少趣事。” 这就是联姻的意义了,没有这份关系,如何能互相放心,毕竟关乎的权柄可是京营及大都督府,怎可轻易委于外人。 前往后宅路上可见多出了许多宫中的宫女太监,而常府的下人却是少见了,偶尔瞧见几个也只是远远的干着琐碎伙计。 穿过游廊亭池以及一片院落后才到了一处园林后宅,环境清幽透亮遍布梅竹,大片的牡丹花群正值春日盛开,色泽艳丽玉笑珠香,彰显了此处主人的身份。 常遇春道:“自太子妃出嫁后,臣便命人特意建了此园林,就想着他日太子妃携皇孙省亲能有个好住处,若是住着欢喜说不定还能多住几日,臣也好过过儿孙承欢膝下的日子。” 朱标环顾四周, 越看越觉着精细非凡, 与开平王府其他的建筑风格不同,这份心意确实是极好的。 就在他们谈笑讨论着布局的时候,常洛华和王妃蓝氏也领着众多妇人出迎,这点上常家要比朱家强些,其老家的亲卷还是比较多的。 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有机会见到的,听到消息后她们就早早来王府等着了,对常家而言虽说是亲戚,但关系早就疏远了,而且常遇春也不是个多心软的人。 王朝乱世家家不易,就算是同父祖的血亲也不会多让一口粮食给你,就如自己的那位太原长公主姑姑,当年的做法让自己父皇寒心到现在。 常遇春也是如此,对自己功成名就后寻上来的亲戚也就是给个差事够其全家吃喝嚼用,并没有多赠金银田亩。 笔趣阁 这放在原来自是能让人感激不尽,可人心不足,眼瞧着人家都封王了,就给自家这点零碎如何行,便将主义打到了根本没见过几面的太子妃身上,想给自家男人儿子求个显赫的官位。 左右对未来的皇后娘娘而言,不过一言之事。 一大群人跪伏在地有些杂乱的向太子爷行礼问安,常遇春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也不想让这么多人打扰,但这大好的日子总不能将她们打赶出去。 在府门前吵闹成何体统,若是自家女儿不是太子妃便也罢了,他常遇春连杀俘都敢做得,又何惧区区不睦族亲这点小恶名,甚至说不得还得刻意闹大点。 但现在哪怕是为了外孙将来名声也不好闹的沸沸扬扬,在这忠孝节悌为重的时代,未来的国储是否能起一个模范作用还是极为重要的。 朱标一脸和煦道:“免礼吧,既是家宅之内不必拘泥礼数。” 众人起身都好奇的偷偷瞧了几眼朱标,但又彷佛会被刺痛一般,瞧一眼就会心虚的低头好久,嘴里还小声的叽咕几句,然后再循环反复。 一起进了屋内寒暄片刻,王妃蓝氏就大发雌威将那一大群人都支走了,那群人也不敢当着朱标的面说什么蠢话,各个规矩的拜别了。 等她们走后终于只剩了这一家人,常洛华红着眼睛走到中堂向自己父亲行礼,朱标也笑呵呵的起身以表对长辈的尊敬。 常遇春看着女儿也是老怀大慰,真是争气啊,一下生了两个带把的,不枉他多年疼爱,常遇春虽常年在外征战,对儿女并不甚太关注,但对常洛华这个通身英气最像他的长女难免多宠爱些,但有所需无不应允。 昔年也曾夜里跟夫人感叹,这个女儿要是男孩就好了,一定能继承他在军中的影响力,维持常家门户不坠。 在军中徐达一直压他半头,下一辈徐允恭虽还稚嫩,但他们是何等眼力,只要见过就能瞧出那孩子天生就是统兵的帅才,完美的继承其父的能力,常茂冯诚与他相比都逊色不少。 可现在看来还得是女儿好啊,常家的血脉从这一刻就融入了帝统之中,这才是真正的世代尊荣至及与国同休。 但父女俩能说的毕竟也就那几句体己话,近两年未见的劲儿头过去后便好了,蓝氏拉着女儿坐下安抚。 常遇春挠挠头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隔间走去,朱标领着几个舅子跟在后面,常茂凑上来说道:“既见过皇孙了,明日末将就出发,快马加鞭应该能赶上云南初战。” 朱标微微侧目调笑道:“这么急,不多见见冯家小姐了?” 常茂也不回避直接应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见一面已是难得,再多见也没什么必要了,不如去沙场立功谋个封妻荫子的体面。” 看来北疆还是没白走一趟的,常茂有些长进,别管是不是真心,起码这话说的不错,朱标听着也舒服。 “你能如此想再好不过,云南梁王苟延残喘之辈,去晚了还真是什么都赶不上。” 跟在姐夫兄长后面的常升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一帮小伙伴聚在一起,整日就是为这事发愁,他们年岁都不够,只能眼睁睁的在后方看着父兄攻敌灭国,就担心等他们长大了四海八荒都被扫平了,那岂不是大丈夫无用武之地了? “殿下,听闻您还特意将沐英大哥也调去了,这未免太看得起梁王了吧。” 汤和统领沐英等诸将,背靠川贵驰援军需,而且还有大理段氏作为内应,确实是有些大炮打蚊子的架势了。 对常茂倒也无需隐瞒什么:“汤帅此役后便要回京了,面见父皇后应是会卸甲归田,征南军要留守云贵,沐英就是继任统帅,你们在北疆学了领军作战,这次在南疆要练练抚境安民的手段。” …………… 第七百零七章 钱粮 不同于四川,云贵之地一直以来都不算中原王朝的统治之地,就算朱标将云贵土司氏族都强令迁移而走,当地不同于中原的民风民俗也必定会让朝廷的治理极为困难。 长期大量驻兵镇守是必须的,而且要给予很大的自主权,掌握这份权柄之人,其权势要远超大明其他各省的封疆大吏, 真正的生杀予夺才可最快的将云贵纳入大明的统治范畴,从而进行实际有效的治理。 目前能被老朱及朱标放心且身份地位都合适的人也就是沐英了,只是因为朱标的缘故,大明收复云南要比历史上早了近十年。 沐英现在也不过是二十七八的岁数,说起来还是有些太年轻了,委以如此重任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朱标不得不尽量给沐英多找些帮手。 风险肯定是有的, 朱标都不用多想,云贵之地隔三差五就会有不愿服从朝廷政令的各族百姓造反, 连江南这等柔山细水之地的百姓都敢聚众造反更别说云贵这等民风强悍之地的民众了。 二三十年叛乱不断都属寻常,改风异俗完成同化势必要冲击原本的传统文化,触动原本的利益集团,百姓愚昧被扇动不足为意。 朱标对沐英他们的期望就是能做到匡维主将,镇抚疆埸,储积器用,爱活黎民,隐若敌国矣。 说话间就到了偏室,常遇春俯身逗弄着两个外孙,实在是不太敢抱起,这双手握刀拉弓是好手,但抱孩子可就没个轻重了。 阳儿亮儿也很给外祖面子,并没有抗拒哭闹,这倒是让朱标有些意外,毕竟孩子怕生是正常, 这两个一直能见的人也就那些。 常遇春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才挺直腰杆感叹道:“真没想到咱也能有今日, 死而无憾了。” 朱标站在后面笑道:“岳父言重了, 您跃马疆场辅国建制, 将来儿孙承欢膝下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常遇春想说些感念,但一想这大好的日子何必说那些败兴的事,于是转身请朱标到一旁坐下,常茂常升凑上前去看自己的外甥。 “方才来的路上听道殿下与常茂说话,殿下是属意沐英镇辅云南?” “是,您镇守京师,徐帅坐镇江南,堂兄镇守北疆,宋国公坐镇西疆,卫国公坐镇辽东,诸王年幼,合适的人选也就剩他了。” 朱标接着说道:“而且也是年轻体健,云贵之地到底不同于中原,叔伯辈的侯爷们去了恐年岁不久。” 常遇春点点头道:“臣自是无异议,只是云贵初定必多反复,他们经验尚浅恐难以镇抚两省之民,最好还是选一个才能出众的大员主治, 臣记得刘伯温就在四川吧?” 刘伯温身体有多差你们还能不知道?淮西人到底还是看不惯浙东人,这是生怕刘伯温不早死啊。 朱标只能摇头道:“刘伯温身子垮了,本宫也以应允收复云南后就让他告老还乡安度晚年。” 常遇春遗憾的叹了口气, 刘伯温杨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杨宪已死也就罢了,刘伯温这老贼真是祸害遗千年。 从这儿也可看出老朱当年扶持浙东文臣对淮西一系造成了多大的压力,要知道淮西勋贵可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较边缘的成员怕是都比刘伯温的爵位要高一些。 如此悬殊差距,但在老朱的安排下,浙东集团在青田先生刘伯温的带领之下,不仅能与如此实力雄厚的淮西集团分庭抗礼,甚至一度将淮西集团打压得抬不起头。 皇帝拉偏架大家都能看出来点,但如此大的差距可不是拉偏架就能拉住的,论起权谋之术刘伯温确实要比李善长都要强出不少,更别说那些武夫了。 这还是刘伯温被老朱赶鸭子上架,被迫应战的结果,谁都不清楚刘伯温尽全力是什么样子,因此老朱极不喜此人,或者说忌惮。 倒不是怕他造反,真论起造反打仗刘伯温不值一提,别说老朱,就是随便点几位侯爷也足够灭了他,能出谋划策与能领兵打仗是两回事,这样的权术高手只有在朝堂上搅风搅雨才是最可怕的。 别看刘伯温一直退避,但司马懿的例子就在前面,老朱怎么可能不防他,也就是朱标这几年逐渐证明了自己,否则朱元章绝不会放刘伯温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 “您这几日去了京营,感觉如何?” “战力仍在,但军势却是大不如前了,比不过边军悍勇,不过倒底是底子好,也好解决,打两仗见见血就好了。” 问题就是上哪里给他们找人杀,京营可都是百战精锐出身,但连他们竟也在短短几年中被太平给腐锈了。 换防边军说的容易,可大规模换防所需要的耗费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折腾又是几十万石粮食不知不觉就被耗光了,朝廷哪有那么多粮食可折腾。 翁婿俩谈了好一会儿,直到侍女过来请用午膳,今日的膳食都是宫里的御厨亲自做的,圣上不在京城,太子爷的一切都要有万分保障。 午膳后朱标就回宫去了,本来太子妃归宁省亲是不用他亲自来送的,毕竟也不远,但为了彰显太子妃的地位,朱标也不介意稍稍麻烦一些。 过外五龙桥后先走了一趟工部,以表对工匠们的重视,随便挑了几名卓有成效的匠人奖励赏赐了一些,并见了工部尚书商讨了各地加固河堤的工程事宜,以免疏忽导致大江大河泛滥成灾。 就在朱标安排在雨季到来前要派人前去易泛滥决堤之处时户部尚书找上来了,也只能是他才会干出这样的事。 “微臣赵文景拜见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无奈回首笑道:“赵爱卿免礼吧,本宫还想着一会儿再去户部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赵文景面不改色起身道:“微臣是等不及了,殿下昨日下谕令让户部拨调钱二十万两,粮七十四万石往四川,充当明年四川行省官吏军士岁支俸粮,微臣以为不妥,户部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粮。” 工部尚书自然也是不满户部尚书就这么突然找上门来,但谁叫户部是大爷呢,工部什么事都离不开户部调拨,所以赶忙打圆场。 “伯成,西南那边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朝廷要覆灭梁王收复云南,贵州虽然归附但那帮土司,出人丁参战可以,但让他们出钱粮是不可能的,还得是靠着朝廷和四川支援。” “可问题是户部现在没钱!” 工部尚书低声道:“伯成,你肯定是攒下了,这两年别管是圣上还是殿下要钱,每次你都推脱不给,这钱粮总不能自己飞了吧。” 赵文景瞪眼道:“本官是不想给,但哪次拦下了?你若是认为本官贪下了国库的钱粮你大可在早朝上弹劾,让刑部让大理寺去查好了!” fantuankanshu.com 工部尚书赶忙拱手讨饶,赵文景若是敢贪污,就这嘴臭的性子,天天硬顶上命,经常气的圣上都说不出话来,这还能活到今天说明人家是一点没贪。 钱袋子可不是好管的,尤其是公家的钱袋子,你不给花各府衙都不愿意,给花了花光了,还得问罪,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 第七百零八章 加恩 赵文景平缓了气息道:“殿下不是臣一毛不拔,西南的局势臣也知道,只是微臣疑惑云南真的急在这时候拿下吗?” “四川贵州刚刚收复,辽东那边看样子也不远矣,这都需要大量的钱粮人丁去安定,若是再加上一个云南,朝廷真的是要入不敷出了, 这若是遇上个天灾人祸如何是好?” 工部尚书挥挥手让堂内低品的官员都退下,这种事品级不够的官员听了也就是去传些风言风语,平白闹的人心惶惶。 朱标走到工部尚书的椅子上坐下边吩咐道:“两位卿家也坐吧。“ 赵文景毫不客气径直坐到了左手边的椅子上,工部尚书摇头坐到其对面,殿下也就罢了,你到我的部堂还抢位置, 难怪处处都是编排你的人。 朱标沉默片刻轻声道:“各地的灾情也都缓解恢复春耕了,朝廷各处开支再省一省,宫里也一样,赵爱卿费费心总是有办法的。” 储君都这般说了,赵文景的语气也软和下来,他任了户部尚书就是打算当个孤直之臣,但总归还是想尽一身所能报效国家的。 “殿下,臣是攒了不少,可这里里外外什么事都需要用钱粮,不是说省就能省的,眼看欠江南士族的粮食就到还的日子了,当然,您若是允了臣便宜行事,那臣就能为殿下筹够足够的粮饷。” beqege.cc 朱标无奈的拍了拍额头,什么便宜行事,你就是想赖掉那批粮食顺便再从他们身上敲诈一些,左右不过失了根基士绅商贾之流,堂堂户部尚书想针对他们在简单不过。 别看江南出了个通政使陈佑宗,看似能与丞相胡惟庸分庭抗礼, 但其那里有什么实权,不过是胡惟庸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不愿同他针锋相对而已。 “江南那批粮食本宫已经从几家大商号处筹够了大部分,缺的口子的也会从茶马司北疆所得的银两拿出补上,无需户部来出。” 江阴侯吴良的远洋船队已经造的七七八八了,江南桉后各家商号都不敢再藏私,不仅补上了一应所需,又通过陈家敬献了一笔相当可观的孝敬给太子爷。 茶马司同蒙古贵族的贸易也很有成效,回到了草原大漠的前元诸王贵胃留着黄金白银也再无用处,难得大明这次竟拿出如此数量的茶盐丝绸铁器,倒是毫不吝啬,生怕这次之后大明又展开严禁,到时想花钱也花不出去了。 林林总总的收入补上江南的欠粮没有问题,甚至还能留下想当一笔金银作为储备,只是这部分金银不好填入户部国库,朱标得攒下为以后发行纸币做好准备。 “殿下……” 朱标摆手制止了赵文景的话:朝廷难了这么多年也不差再难几年,但辽东云南早一日收复便可早一日治理。” “赵爱卿,本宫也年近弱冠之龄了,纵上天垂青也不过再有数十年而已,诚非千岁万岁之命, 辽东云贵皆为难题,儿孙贤否尚且不知, 但你我之辈,忍将夙愿,付与东流?” “臣等之罪也!” 两位尚书闻言都是一震,赶忙离开椅子跪在朱标面前以袖遮目拭泪,无论如何身为人臣逼的太子储君说出这等话都是不该的。 朱标对着工部尚书又说道:“中书六部之中本宫来的最多的便是工部,殷殷期望卿当知之,数年太平京营便有所萎靡,百十年后何以对扛生于马背善于骑射的外族,终究是要指望火器之利。” “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魏晋南北五代十国宋元之祸还不足以醒?大明初立自是战无不胜,可不趁盛时进取巩固根基,等到将来百弊丛生岂不晚矣?” “《战国策》左师公曰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朱标起身上前弯腰拉起二人恳切的说道:“本宫为国朝储君,卿等为国朝大员,大明初立至今也不过堪堪数载,正如孩童,我等何不为其深远计?” 话都说道这份上,料想他们俩也说不出什么了,而且还必须得拿出政绩,否则如何对得起太子爷的情真意切殷殷期望呢。 还是那句话,朝廷的钱粮什么时候都不会够用,但什么时候都也够用。 “圣上已经祭祀完返程回京了,等圣上回来本宫会奏禀户部之难,节流再多也不是长久之计,开源方能充盈国库。” “商税要往上提一提,但对商贾的政策要放宽些,鼓励民间贸易,矿山冶炼可以下放民间允其自负盈亏,户部也要集思广益,到时候到圣上面前有所建言。” “臣等谨遵殿下谕令。” “二十万两军饷微臣会立即筹措尽快运往征西军,再从国库及江南各省粮仓调拨七十万石粮草运达四川。” “好,赵爱卿办事本宫是信得过的。” 朱标又勉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工部,赵文景也是急急忙忙回户部去了,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户部尚书确实很难,也亏得赵文景能力出众。 也没了心情再去其他各部,径直回了谨身殿后显示拟了一份对赵文景加封的旨意,其本身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去年时候皇帝还加授了资德大夫,二品之顶了。 按说文官至此要么继续上前为中书省为从一品平章政事继而为左右丞相,或者下放地方总理一省之封疆大吏。 除了这两条路可走外,也就剩致仕乞骸骨时皇帝恩遇加封往上提一提了,但赵文景情况特殊,户部离不开他,现在又要人家拼命,自然是要格外开恩加封了。 朝廷待士之恩,莫重于褒锡,着由礼部传旨加封户部尚书赵文景正治上卿特进荣禄大夫,勉效忠勤,以称任使,官无崇薄,不忝为才钦哉。 正治上卿乃是文勋十级当中的第三位次,荣禄大夫则是从一品的散阶,寻常尚书大臣致仕时能有这些就已经是极体面风光足以荫扶子孙三代了。 而朱标现在就加恩给了赵文景,也就是告诉他,好好干将来你要追求的不是加恩荫子这点小事,而是要追求文字当头的谥号了,光宗耀祖名载青史。 谥者,行之夡;号者,功之表;有大功者,则赐之善号以为称也。 文武臣子想要朝廷的谥号在史册上给自己盖棺定论可不容易,汉朝和晋初,只有侯以上的爵位才资格获得谥号,唐朝时期三品官以上才能定谥号,老朱则是将标准提升到了一品。 也就是正二品的六部尚书们本来是根本没有资格进行评谥的,怎么也得是一品大员才行,现在哪怕是六部中最贵的吏部尚书都还没突破这层限制。 北宋时规定文官武将统一用文、武开头,李善长宋廉等定下文臣者以文正为最贵,武将者以武宁为最重。 赵文景这个人管财政是好手,但治国左政确属平平,文正文贞是想都不用想,就以老朱的性子,估计本朝也就李善长现在有机会想一想,刘伯温都差得远。 要知道北宋南宋如此厚待文臣,数百年时间,得“文正”谥号的不过也区区九人而已,可见皇帝就得把这个文人心中的白月光捂的死死的才好。 赵文景能从成、忠、端、定、简、懿、肃、毅、宪、庄等里面得一个也就不枉此生了,子孙数百年都得以此为傲。 ……………… 第七百零九章 旧事 对三品以下的官员还可以用加官晋爵来诱导,但对三品之上的官员来说,生前能维持现得的就足矣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当宰相。 宰相就如大户人家的掌家儿媳,上要侍奉公婆下要抚育儿孙,还得维系家中各房的关系,哪头都要照顾哪头又都不好照顾, 凡出事就必有责任,实在难当。 其实到了三品,到哪里都是尊荣不尽的朝廷大员一部堂官,一呼百应起居八座,就连君主也得唤声爱卿,不比当儿媳两头上下受气强? 对于这等人,也唯有精神层面的东西才能刺激他们继续奋力拼搏了, 像赵文景已经是打定主意做个孤直之臣了,别说对胡惟庸及其他朝廷大员, 就是皇帝太子也敢硬怼,可见是没打算进一步谋求发展。 朱标将谕令大体写好后盖上太子印玺着由人先送至中书省,中书省通过后到翰林院翰林承旨处将旨意添词拟好重新送回朱标面前加盖老朱留下的大印,然后吏部记录在桉,最后才是翰林院或者礼部的官员前去宣旨。 刘瑾见自家殿下终于写完赶忙招手让几名宫女捧着糕点盒走了进来:“爷,奴婢看您方才在王府进用的不多,回来颠簸使人疲累,用些糕点吧。” 难得出宫吃的还是宫里御厨做的饭菜,自然是没什么好胃口,朱标微微点头,一盘盘精美至极的糕点摆放开来。 蜜渍金桔桎榴花饼鱼茸露糕雪菊桂花糕芙蓉莲子酥,另加一盏梅子酒,以及两盘时令水果,看着是极好看的,尝起来倒没什么新意,但也没什么失望的。 “念吧。” “诺”刘瑾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纸, 快速的读了起来, 其实以他的记性既看过一遍起码数日之内是不会有半分差错的, 但谁让自家殿下吩咐的是念呢。 内容其实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京中的物价,亲军都尉府每日都要纪录并汇总报上来,朱标不会每日都问,但隔三差五还是会听一听的。 盐粮布等基础物品的价格很能反应问题,京城又是天下都城,风吹草动都会立刻反应出来,比如江南桉期间,粮食布匹的价格就上浮的厉害。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通禀声,刘瑾微微抬头瞧了眼然后便停下汇报侧立一旁高声宣人入内,亲军都指挥同知尚泓海快步走进来跪倒在地。 刘瑾见状微微挥手,殿内伺候的宫女们都退了出去,仅留下了数名身材高壮的太监默默垂首肃立在两旁,尚泓海胆敢稍有异动就会被他们立刻拿下。 由此也可知朱标对其的信任还是有限的,他起码还需要数年或者几件大功才会得到一个心腹应有的体面与赏赐。 太子储君的信任,就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体面与赏赐。 “起禀殿下,末将得到高丽传来的密信, 齐王殿下中箭落马, 疑似有人刺杀, 经太医诊治虽无性命之忧,但起码要卧床静养三月。” 朱标面色不变,这并算太意外的事情,特意安排两个太医随行也是为了应付这等情况,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之快。 原以为起码得再过月余才会对朱棣下手,看来是有些按耐不住了,莫非是朱棣表现的太好的缘故?或者真就是一场意外? 战阵之上瞬息万变,历来误中流失的几率也不小,如鄱阳湖之战中陈友谅就是从船中伸出头来指挥作战,却被不知何处飞来的流失射中,贯穿头颅,当即死去。 他倒不担心朱棣的小命儿,因为朱棣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皇子罢了,上上下下足有十多个兄弟,将来还会更多,没有什么特殊的。 为了争权夺利下黑手将他踢出局不算什么,可真要他的命就过了,那将引来滔天之祸,朱标哪怕是为了向自己父皇表明心迹也会将此役一切获利者全部诛杀。 想来那些人也不至于那么蠢,为了杀一个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的皇子,就把自己给搭上。 朱标现在其实也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有可能是李成桂,可能是李仁任、可能是姚广孝蒋思德,也可能是明德太后,甚至是纳哈出也有可能。 fantuankanshu.com 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理由对朱棣出手,无非就是所图不同罢了,李成桂希望朱棣留在后方当个吉祥物,李仁任不希望大明过多的参与到高丽,明德太后更不希望大明染指王氏对高丽的统治。 姚广孝蒋思德可能是为了向朱标表忠,身为储君的臣子,他们是不希望看到藩王势大的,打压总不会有错,至于纳哈出,可能就是为了出口气,或者挑拨一下,毕竟他是注定要失去在辽东高丽的一切了,任性是他最后的权利。 空降的大人物总是惹人排斥,他的到来就代表着要狠狠吃下一大块肉,能在府军卫的护持下伤到朱棣不容易,或许是大家不约而同的默契。 自辽东高丽开战这数月以来,朱棣的表现不俗,领兵打仗这种东西,真的是看天赋的,有些人打一辈也都是湖涂仗,而有些人只要站在战场上,他就是能看清整个战况并且知道怎么打才能获胜。 老朱徐达常遇春蓝玉这些人难道是什么将门之后吗?自小看过什么兵书学会什么章法吗?事实就是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成长为了这世上最会打仗的一批人,并且打下了一整个的天下。 朱棣显然也具备这种天赋,跟朱标北伐的那段时间虽无机会统兵,但他还是学会了很多东西,在这次高丽战场上展现了出来。 也正是这种天赋,才让朱标没有针对朱棣,历史上朱棣靖难成功后,对朱标的儿女可没有丝毫的留情。 朱允炆不必多提,三子朱允熥由吴王被降为广泽郡王,没多久又将其废为庶人,与四子衡王朱允熞囚禁于凤阳,兄弟俩先后暴毙。 五子徐王朱允熙被降位后与其母亲居住在朱标陵墓中,十六岁时府邸无故失火,朱允熙被烧死… 长女江都公主降位为郡主,其丈夫被诛,江都公主忧郁而死,朱标的次女宜伦郡主被嫁给了于礼,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 三女静怡暴毙,而小女儿南平郡主终身未嫁… 不仅要对他的儿女们下狠手,还在自己着人编写并颁发了《奉天靖难记》中言: “初,懿文太子所为多失道,忤太祖意,太祖尝督过之,退辄有怨言。常于宫中行呪诅,忽有声震响,灯烛尽灭,略无所惧。又擅募勇士三千余,东宫执兵卫。” “太祖闻之,语孝慈高皇后曰:朕与尔同起艰难,以成帝业,今长子所为如此,将为社稷忧,奈何?皇后曰:天下事重,妾不敢与知,惟陛下审之。太祖曰:诸子无如燕王最仁孝,且有文武才,能抚国家,吾所属意。” 天可怜见,朱棣对自己兄长还是给了点面子,只是将他编排成了一个不趁太祖意的忤逆不孝太子,而对自己的侄子,奉天靖难的对象朱允纹小同学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云其常服淫药,药燥性发,血气狂乱,御数老妇不足,更缚牝羊母猪与交。荒眈酒色,昼夜无度。及临朝,精神昏暗,俯首凭桉,唯唯数事而已” …………… 第七百一十章 动向 林林种种母庸赘言,但朱标不是不可以理解朱棣,谋夺天下不是简单的事情,以小宗继大宗更是悖逆之行。 朱允纹如果真是逃出了宫,蛰伏等个合适的时机振臂一呼也不是绝对没有希望重登帝位,朱棣的底子太薄尤其是文官方面,毕竟是塞王出身, 各州府县太多官员镇抚皆非其门下。 朱允纹在某些方面确实个白痴,但能被老朱看中传承社稷宗庙,即亦可知并非一无是处之人,其为政举措专欲以仁政化民。 改定严苛律例,力纠洪武年间冤桉、错桉,免除各地拖欠租税, 赈灾济民, 令官府为民间卖子为奴者赎身, 下令僧道拥有不超过五亩免除赋税的土地,多余土地应分给需要土地的百姓。 这些举措对武勋及僧众很不友好,朱棣越打声势越大降将越多也是有此缘故,但对文臣们而言却皆是惠民之大者,对他们而言建文帝就是明主,只可惜他们终究是不擅兵事,无法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朱允纹还是太年轻,政治倾向太强,身为君主,屁股太歪怎么可以。 要知道朱元章何等人物,虽然杀了蓝玉等孙儿难以降服的骄兵悍将们,但怎么会真就一点良将都不给继承者留下。 徐允恭、瞿能、平安、盛庸、卜万、庄德、铁铉、李坚、梅殷、吴高、何福、周兴、刘真等皆是老朱用实战催生出的保嫡将领集团,可谓名将云集将星璀璨曾多次将朱棣逼入绝境。 可这些人其实并没有得到朱允纹的重用,这臭小子登基后认为治理天下依靠终究要依靠士绅诸公, 认为搞像自己祖父时期的统治,会大大地危及王朝,只有提高儒家和文官的权威,去掉半自治的诸藩才能使之得到纠正。 这可是开国之初, 虽说开国武勋被老朱打掉了半条命, 但离武衰文盛还早着呢… 朱标就很清楚这一点,虽然也提拔任用了不少文臣,也曾多次表达对文臣儒生们的重视,但对武将勋贵更是恩泽不断。 文臣就如长江,武将就如黄河,长江清黄河浊,但都会灌既两岸之田地润泽江山社稷庇佑黎民万千,皆不可偏废也。 于朱棣身上也是如此,一者是自己父皇顾怜血脉,朱标不忍其壮年失子,哪怕这个儿子历来也并不算多讨喜。 二者就是朱棣确实有用,朱标也有信心可以很好的利用他,何况现在都打发到高丽了,将来只会更远。 再三者才是这些年兄弟间相处的感情,如果没有前两条在这条不算什么,一个弟弟罢了,本宫有十多个呢, 何足惜之? 但有前两条在, 这条也就有了些分量,终归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若是有必要需要狠心也就算了,既没必要那便罢了,杀血脉手足终不算什么好事。 为君者不能不容人,为君者亦不能优柔寡断,但为君者最重要的还是要能力坐得稳位置,权谋足够节制皇宫、朝堂、军伍、地方、藩国。 普天之下聪明人何其之多,朝廷更是汇聚天下最聪明人之处,皇帝可以坏但不能蠢,坏还可以令人畏惧,蠢只会误国误己。 …………… “这是蒋…给您的密奏,末将未曾擅启,里面或许有内闻。” 蒋瓛明面上是被革职流放凤阳了,身上无官无职,他这一时都不知道如何称呼了,直呼其名姓未免有些忘恩负义,毕竟蒋瓛在任对他也多有照拂。 何况太子爷对蒋瓛也并未厌恶,京营之事办的体面,将来必还有复起的时候,但称呼其一声大人就又有些太过谄媚了。 大人之称呼,春秋以前,大人是指体型大的人,如山海经防风氏,春秋时代,大人已不再是单纯的大小之分,而是称呼道德高尚的人,占梦之官。 战国时专指那些血统高贵又品行高尚的人,汉代开始多指父母长辈,唐代,只用来呼父母,个别情况下可用来呼直系血亲尊长,则唐以后称贵官为大人者,乃从旁指目之词,而非见面相呼也,见面称大人,则始于宋元,泛滥于明清耳。 刘瑾接过密信奉上,朱标看了眼火漆封蜡然后拿起一旁的火白玉龙钩柄书刀划开,取出信件快速的看了起来。 蒋瓛从全旭哪带走了百多个最出众的少年,带往了高丽,朱标花费如此资源培养的锦衣卫如果仅是要用于监视国内文武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这里面大概的说了他们一行人这数月来的动向,顺利同蒋思德汇合后,一切就都很顺利,他们俩人有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自然是都图结个善缘。 目前纳哈出倾力一战,而且还裹挟了不少女真部族,哪怕李成桂指挥得当,但总有防线溃败的时候,不少铁骑冲入了高丽腹地劫掠屠杀。 这本也不算什么,调遣地方驻军围剿便是,最重要的问题竟是粮草供给不上了,由于高丽王朝上下贪腐成风,原本准备足够维持半年多的军需粮草竟然在这短短二三月就告急了。 李仁任下令强征百姓赖以为生的存粮闹的叛乱频起,可最后运到前线的粮草竟仅有区区十几万石… 朱标看到这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国焉不乱矣? 李仁任这等身居高位的柱石大臣或许看的分明,但他下面的族人以及高丽其他世家大族的官员可不会错过这等良机,每个人想的都是朝廷征收这么多,我拿一点何足道哉? 你一点儿他一点儿我一点儿,到最后也就剩那么一点儿了,这倒也不用嘲笑高丽,任何国家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人性如此,事不临头管他洪水滔天。 最后才是关于朱棣的消息,原来朱棣早有防备,箭失不过擦伤左臂,箭头虽附毒但伤口不深毒性也不烈加之有御医在很快就处理好了,丝毫不影响行动。 受重创卧床不起是朱棣自己放出去的消息,看来是想看看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朱标站在局外都觉得谁都有可能,更别说身在局中的朱棣了。 到底是朱棣身份不一样,下黑手的人连毒都不敢用太烈的,生怕不小心真把他弄死了,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承担不起一个亲王之死,到那时就无须什么证据了,一切有嫌疑的都要给他陪葬,帝王一怒浮尸百万血流千里将被证实。 朱标随手将信丢至书桉上,刘瑾上前小心的收起,这样的机密书信是要带回文华殿封存,起码要存储三四年之后才会焚烧。 哔嘀阁 纳哈出确实是在按照约定,不计代价的发动着勐烈的攻势,他麾下的兵力在迅速消耗,根据前几日辽东送来的密奏,女真各部都已经起了异心。 纳哈出统治辽东期间对女真各部用的依旧是元朝那套极尽压迫的政策,大量的征收青壮为兵,多下禁令广收赋税。 如今纳哈出实力大减,女真各部都瞧出了机会,正在积极的同高丽及大明沟通,只待条件谈妥就会举兵掏了纳哈出的老窝前后夹击覆灭纳哈出。 女真到底是建立金朝的民族,别看这百多年来被蒙古人奴役,但其依旧有复兴之志,同大明高丽提出的条件如出一辙,那就是愿意俯首称臣纳贡,但要大明和高丽将辽东一部分规划给他自治。 …………………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东瀛 女真这条件其实本来是可以谈的,起码在当下骗他们去死战没什么不好的,无非就是事后不认账而已,本来拿下辽东后朝廷也必然是要先扫荡一圈。 可女真现在这情况,派遣来的使者前后来了四批,各个都是出身于不同的部族,虽然所求大体相同, 但想要达成确切的协议也是不容易。 尤其是战斗力最强的野人女真也就是海东女真根本没有派人来,听辽东亲军都尉府的探报,组成海东女真的瓦尔喀、呼尔哈、窝集三部都没有遣人参与这次建州女真及海西女真组织的部族大会。 纳哈出南下后,后方空虚,大明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亲军都尉府指挥使毛骧亲赴辽东, 辽东都司也派千骑精锐威巡各部。 尤其是对建州女真的胡里改、斡朵怜、托温三部,海西女真的乌拉、哈达、辉发、叶赫四部,及蒙元时期迁来辽东的兀良哈、翁牛特、乌齐叶特和札剌亦儿等蒙古部的试探及安抚。 纳哈出走到这一步兵力损耗威望大减,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哪怕现在反复也不过是败亡之途,唯有一线生机的就是联合高丽共治辽东抵御大明。 可高丽多少人都已经投在了朱标麾下,哪怕是纳哈出让出再多,高丽也不会答应,相信纳哈出应该不至于这么蠢,他儿子可还在京呢。 “往后但有高丽辽东的密报立即上承不得延误。” “诺。” 既然朱棣并无大碍,那么高丽粮草不足跟他有什么关系,李成桂李仁任他们自会想办法逼迫贪下粮草的世家大族吐出来。 他们内部有矛盾有争端才是好事,这才显得朱标这个能主持大局做出最后决断的人有多重要,有利于拉拢分化李仁任的根基。 至于女真蒙古各部,辽东还没拿下来自然是不好多生事端,借着纳哈出以及李成桂尽可能的消耗他们的青壮便足矣了。 等将来收复辽东后,朱标才会开始剪除, 比如那位斡朵里部的首领挥厚母耶乌居以及其刚两岁的儿子勐哥帖木儿,这孩子也就是将来所谓的大清肇祖原皇帝爱新觉罗·孟特穆, 其六世孙即为努尔哈赤。 人有生老病死, 王朝亦是如此,朱标不指望大明千秋百代,只希望下一任王朝依旧是汉人正统,能在时代激流中继续带领华夏昂扬向上。 夷狄入主中原,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人口少以及其他忌惮因素从而限制工业火器的发展,康雍乾时期不是没有见过西洋火器之威也不是没有机会发展,但他们这些所谓的圣祖明君依旧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海上没有消息传来么?” 尚泓海自然是清楚太子爷问到是什么,他也是在接替了蒋瓛的权职后才知道,太子爷布局竟如此深远。 “回殿下的话,并无紧急蜜报告传来,但已有三千倭奴运抵宁波府,江阴侯亲往接收,这几日应该就有奏报。” 马上就到雨季了,各处紧要河堤都要加固修缮,工部户部也有众多的事宜需要劳力,东南沿海的倭寇又被靖海侯吴祯打的跑去了高丽及南洋诸国,大明能俘获充当奴隶的倭寇太少。 朱标除了让吴祯从南洋将俘获的倭寇送达四川,还传信让身在东瀛的蓝玉汤鼎联合同样身在南朝并常年组织人手出海劫掠的松浦家一起组织人手送至大明。 这世上无本买卖最为合适不过,但倭寇劫掠到东西也是需要地方销赃然后转为享受的,松浦家做的就是这种买卖,所以才一直大力支持活不下的百姓出海劫掠。 能干成这种事, 松浦家也不是一般的家族,在自古便是东瀛有名的豪门,与天皇还有血源关系,说起来倭寇之患的起源其实只是松浦家的报复性行为。 元初松浦氏所控制的对马岛、壹岐岛、平户岛等地曾遭受元军的残酷屠戮,故而,在蒙元征讨东瀛失败之后,这三岛的居民便开始报复行侵扰朝鲜南部沿海,而被高丽称之为三岛倭寇。 至于为什么只报复高丽,那就得问问他们自己了,毕竟他们这么做也不值得意外。 如果说刚开始还只是报复性的行为,到了元末就是直接的经济掠夺了,东瀛土地狭小、多山地、少平原,自然资源非常贵乏,而战争拼的就是资源消耗,支持南朝而居于下风的松浦家太需要海上劫掠,来获得维持战争的钱粮与经费,他们承受不起战败后的结果。 当然,支持百姓出海劫掠的不只是一个松浦家,应该说大部分藩地临海有港口的东瀛家族都在干这个,只不过以松浦家最为出名。 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汤鼎蓝玉东渡时日不短了,随着名声越大地位越高,其出身来历大概是瞒不住了。 若是东瀛一统自然是会立刻解决,可南北朝对立,南朝本就势弱,好不容易来了两个降世真魔主人间太岁神,能以少胜多将北朝压制,怎么可能自毁长城。 大明的威胁尚远,而北朝的威胁就在眼前,何况这两位也不是南朝可以轻易围杀的了的,除非是在其与北方战时前后夹击,可北朝就真的只杀了这两个就暂罢兵戈而不是顺势连他们也都杀了? 可见很多时候,外部的矛盾不算什么,起码还有点商量的余地,可内部矛盾绝对是无法调和的,能调和的也就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了。 所以蓝玉汤鼎和南朝上下就达成了不言而喻的默契,我不问你是来干嘛的,只要你尽力攻击北朝,大家就是自己人,有什么都可以谈。 南朝的长庆天皇以及其皇太弟都接见过汤鼎,土地爵位金银美女无所不与,尽显拉拢安抚之意,显然是觉得东瀛远离大明,你即来此何不就此安居? 也是因此,自蓝玉去了之后,汤鼎就让自觉的让出了军权,专心同东瀛高层往来联络,效果显着,你可以说蓝玉的种种不好,但在战场上他绝不会让你失望。 蓝玉的军事天赋,哪怕放在开国之初都不会被任何人遮住,仅仅数战次次都是以少攻多的辉煌大胜,让南朝军方上下恐惧忌惮,但又不得不倾服,恨不能为其坐下犬马,好习得军神传承。 这样的人南朝宗室自然也是想尽办法拉拢,可下了战场的蓝玉也是非常值得信任的,他竟要南朝皇太弟亲自给他倒酒,还挥拳打了几个在旁阴阳怪气的大贵族,酒宴上还看中了皇太弟最喜欢的宠姬强要了过来… fantuantanshu.com 南朝的皇太弟名为熙成,身为将来的天皇,他倒不吝啬一个姬妾,若真能拉拢过这样的大将,别说一个,他宫中女人任凭取用。 但蓝玉恶劣桀骜的性格显然是不会被恩遇折服的,这点估计熙成也看出来了,那次酒宴后就再没有邀请过蓝玉。 除了宗室外,南朝的贵族们也都在暗中示好,南北朝对峙至今,南朝势弱已经很明显了,若不是这两人的到来,估计都要走上投降谈和的路了。 若这两人是自己人倒也罢了,打败北朝后大家都可以吃饱喝足,可这两个人不是,而且来的突然说不定走的也突然,到时候面对北朝的兵锋他们如何自处? ……………… 第七百一十二章 松浦 这段时间他们跟着蓝玉可是杀了不少北朝的人,将来无论是和谈还是干脆战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何况他们根本不想丢掉自己的荣华富贵。 这两位极大可能是中原来的,那可是打败了蒙元的大帝国,如果对方真的有心染指东瀛也没什么不好,给谁当臣子不是当,而且天朝上国哪有精力管东瀛内部的事情, 无非就是多上贡罢了。 在这个心理基础上,贵族及各大寺院主藩主都积极的同汤鼎往来,南朝势弱本就是齐心协力才能勉强维持的局面,南朝天皇及宗室虽然不满,但也不能因此责罚臣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或者说南朝如今这个情况,天皇及宗室可能也是觉得, 只要能打败北朝,维护自身对东瀛的统治,向原本的宗主国臣服也没什么,自古以来不就是如此? 所以像松浦近卫西园寺等家族才会听从汤鼎的意愿组织人手,至于这些人的结果如何他们是丝毫不会关心的,底层的浪人贱民实在不值一提,野草一般的存在。 有这三千倭奴加上靖海侯在南洋俘虏的倭寇,起码一些危险的地方无需调大明百姓上去了,不过也得嘱咐下面的人不可像原先那般狠戾,细水长流才好。 按照工部的说法,这些倭寇凶横不服约束,每次调去劳役起码得打杀十数余者才可安分,建议直接将他们阉割掉,以去其势使其不做他想,如此才可好用。 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数量的大规模阉割可不容易,而且折损率恐怕会很高,但作为惩戒威慑的手段料想应是比直接打杀的效果更好。 “殿下, 末将还得知东瀛貌似派遣了数波使臣前往了高丽开京,可能是想打探我大明的情况。” 朱标澹澹的应了一声, 东瀛北朝又不是傻子,知根知底的南朝突然冒出两个太岁魔种怎么可能不打探,南北朝贵族之间不知多少骑墙派,有什么都瞒不住的。 至于为何不直接遣使来朝,那就得说到前几年老朱因倭寇事遣使往东瀛,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可东瀛哪有真能做主的人,使臣们也没搞清楚状况,只能分散各去一方。 结果就收到了种种不同的应答,北朝幕府将军以“倭寇乃九洲海贼所为,东瀛朝廷根本就不知道”为由予以搪塞,南朝良怀亲王更是直接拘谨了使臣,大藩主藤原氏家主和菊池氏家主都直接将使臣轰了出去… 当时大明刚刚建国,东瀛自元后本就少与中原往来,他们又忙于内战,估计也只是把所谓的大明当成某个占据了东南沿海的地方势力了,并没有给予多大的重视。 气的老朱还要再派遣使臣带着他的亲笔信去, 信中言“倭兵数寇海边, 生离人妻子。损害物命。故修书特报正统之事, 兼谕倭兵越海之由, 诏书到日,如臣,则奉表来廷;不臣,则备兵自固,永安境土,以应天休,如为寇贼,朕当命舟师扬帆诸岛,捕绝其徒,直至其国,缚其王至庭前伏首!” 不过这封国书却是被朱标拦了下来,一者东瀛政治混乱,不统一的政权没有能代表全东瀛的官方势力存在,与之沟通完全是白费力气。 二者当时大明初立尚未威加四海,民生艰难百废待兴,北方辽东西南都有前元余党,哪怕东瀛真有不敬之行径,大明其实也还真抽不手跨海去征讨。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不至于起兵去打东瀛,但辽东收复后大明对高丽的掌控还能再上一个台阶,有高丽作为跳板及先锋,又有逐渐站稳了脚跟的汤鼎蓝玉,加上东瀛南北对立之局势,一切都大有可为。 朱标微微思索片刻,还是得支持南朝,扶弱抗强才能获取最大利益,也能保证局势的发展不会挣出掌控。 “通知高丽方面,让蒋思德见一见东瀛南朝的使者,高丽世家大族贪了那么多军需粮草总要找个买家吧。” “诺。” 东瀛什么都缺,但金银却是自古便多,宋朝商志记载“日本夷商唯以金银易货,非若西蕃之载货交易也。” 商业就是要流通起来,大明百姓缺粮,但世家大族及商帮宋元来以来数百年的积攒可不是开玩笑的,无论时代怎么变化,无论穷人能穷困成什么,但有穷便有富。 朱标不会下手去强夺,但也不希望他们像老母鸡一样守着金蛋一动不动下去了,否则他费心力让靖海侯扫荡海域又让江阴侯组织建造舰队图什么? 宋朝积弱何以能维续三百余年,主要就是因为其商业发达钱粮充沛,朝廷只要有钱有粮,只要不是顷刻间败亡,那么随时都可以重新组建大军,拿大量人命去耗也能下去。 宋兵的战斗力不行,但规模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便在最爱好和平的宋仁宗之时,其常规军已经达到一百二十余万之众。 yawenba.net 只可惜宋朝先天不足没有燕云十六州据守,否则其应该还能更辉煌灿烂一些,料想当不弱于汉唐之盛。 按照原本的轨迹,大明跟大宋可谓是两个极端,大明是穷死的,而且是从开国初穷到王朝末,当然,不是国家穷,只是朝廷穷皇帝穷… 这里面除了天灾人祸的关系外,但根本还是从开国初就歪掉了的经济树… 尚泓海退下后,朱标拿起一旁的奏章,是徐允恭的,作为中山王世子,加上朱标的垂青,如今已经是正四品的明威将军了,有了直接上奏章的权力。 只要这次在征南军中立功,直接升到正三品也不为怪,如果说常遇春在军中还有公侯看不惯不服气,那么徐达可算是三军皆服的存在。 作为徐帅的嫡长子,徐允恭就算是个草包也能在军中混的极好,何况其能力品格都是极出众的,加上这次的主帅可是汤和,估计他宁肯自己没有也得给大侄子安排明白。 徐允恭字迹极为工整,颇有字如其人之感,朱标也是多时未见过他了,竟有些想念,等常茂南下时正好捎带些赏赐过去吧。 现在朱标东宫又多少不少女人,而且自己父皇北巡路上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竟有给他定下数位地方官员之女,陆续也都快到京城了…… 说心里话,再多几个美女佳人朱标也难有什么欣喜之感了,但若能多几个极优秀的心腹文臣武将可就不同了,光是想想都能浮一大白。 徐允恭在奏章上讲述了自己对收复云南之战的想法,甚至还有收复后如何驻军镇守的建议,可见他是明白了太子爷为何特意将他从北疆调来。 就在朱标动笔批复的时候,殿门口值守的太监畏畏缩缩的走进殿内,刘瑾见自家殿下眉头一皱,就立刻对那人训斥:“混账!规矩让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这是什么地方,有事该当大声通禀才入内,岂容你鬼鬼祟祟!” 那太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赵承徽亲自送来了亲手做的…” 朱标微微抬头,眸中微微有些疑惑,赵承微是哪个来的?腰很细的那个?个子很小但很大那个?还是身子有些娇气的? …………… 第七百一十三章 承微 朱标一时还真没想起具体是谁,因为这几个入宫的日子差不多,他应该也都只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在她们入宫后的头一天傍晚回宫后的例行公事。

然后第二天按着规矩赏赐一些,就再没有刻意去看望过,直到今日都是一直歇在太子妃处,根本就不给她们丝毫恃宠而骄的机会。

怕的就是有人不知轻重,搅闹的东宫不宁,更怕有人会依仗宠爱做出什么坏事来,有时候人蠢起来是没有下限的。

“爷,您看?”

刘瑾微微转身看向自家殿下,承微位份再小也是太子的妾室,不是下面的奴婢,虽然他猜到了殿下的处理结果,但这种事还是不能自作聪明。

“让她立刻回宫抄写《女戒》十遍,未成不得擅出!”

这也就是禁足的意思了,刚一入宫就受到如此惩戒,她父兄明日都得上奏请罪,已经算是很严厉了。

相信其他几个也会安分守己一段时间,朱标确实是有些生气的,太子妃今日才归宁,宫里就出了这样的事,太不成体统。

若是不做出表示,内外命妇间还不知会传出怎样的闲话,说不定就会胡乱猜测是太子爷新纳了几个妾室就将太子妃和两个小皇孙赶回了娘家…

“诺。”

跪着的太监赶忙应声而去,心中也是气苦,本以为新入宫的还敢送膳食来谨身殿,应是很有把握笼住了太子的心,竟没想到是个蠢的,算是打眼了。

从右侧小门而出,就看见了那位赵承微,一袭粉绣带蝶裙,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见人出来忙笑问道:“陈公公,殿下可愿见臣妾?”

真可谓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那陈公公满腹怨言却也是不好说什么了,何况若是当场怨怼那这一次就是两头不讨好,何苦来哉。

只能苦笑道:“方才奴婢就劝过您了,殿下在文华殿也就罢了,这谨身殿实不是尽心意的地方。”

言毕挺直腰杆将太子的话转述而出,那赵承微领着身后的宫女们下拜领谕,让陈公公心情稍好的就是赵承微面色并未惊慌失措,可见心里是有准备的。

赵承微起身后她身后的从家带来的侍女上前就往那赵公公袖里塞去一个硕大的荷包,沉甸甸的模样:“劳烦公公通报了。”

“哎,这使不得,承微饶了奴婢吧。”

赵公公推拒了好处,但心中好受了些,看样子这位倒不真是个蠢的,想想今日之事,倒也不算多大,毕竟是刚入宫的谁也不会太苛责。

虽说一动不如一静,但起码在殿下那留了个印象,这就要比其余几位强出不少了…

念及此处陈公公低声快速说道:“日头快落下去了,承微也赶紧回宫吧,嗯,良娣那边得多让让,奴婢就先进去伺候了。”

“公公慢走。”

那侍女送了一声后回身扶着自家小姐往回走,离了谨身殿很远才开口道:“刚入宫就被太子殿下罚了,虽说只是小惩大戒,但老爷夫人必是要忧心了。”

“无妨,太子妃刚离宫归宁,殿下不见我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我既身负荣耀家族之念,岂能畏畏缩缩,否则不是辜负了父祖千辛万苦才将我送入宫中。”

那侍女显然是很了解自家小姐,听闻此话并无意外,只是赶紧转动脑筋道:“那陈公公也是提点了一句,宫外也早有传闻,李良娣可不是好相与的,这时候恐怕就等着咱们回去呢。”

赵承微姣好的容颜绽放出笑容微微昂首道:“不过就是言语上折辱一番罢了,良娣到底是相府千娇百宠出身的,心思单纯着呢。”

…………

朱标提笔没写几句就察觉刘瑾小步走到了外面,很快便回来了,无奈问道:“李嫣过去了?”

“爷英明。”

朱标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了,只能问到:“是谁家出身?”

“回爷的话,赵承微乃湖广行省平章政事赵子宗的嫡孙女,其父赵承平正逢吏部叙职论迹,便亲送女入京,爷前几日还召见过他和另外几位大人。”

朝廷一直有意改设地方官制,中书省吏部翰林院正在拟定,但现在沿用的依旧是元朝的行省制,一省之平章政事即为地方最高行政官员,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朱标微微点头,如此他就想起来了,毕竟这几个新入宫的多是在京官员家的,就这一个是地方来的,好像闺名是叫婷儿吧,相貌也很不错,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份胆量。

“奴婢是否去劝劝良娣?”

朱标瞧了眼他哼笑道:“你倒是会做好人。”

刘瑾赔笑:“太子妃可是吩咐过奴婢要安稳好东宫,莫要搅扰到爷。”

“罢了,李嫣那个脾气,不发出来还不知道要闹几天,由她去吧。”

朱标说着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且看她后悔否。”

………

“臣妾知错了,请良娣恕罪。”

“你…”

李嫣指着身前跪着泪流满面的少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本以为是多厉害的角色,没想到一见面就跪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刻薄。

“呜呜~臣妾刚入宫不知道规矩,触怒了殿下,若是就此被厌弃可如何是好,良娣姐姐深的殿下宠爱,可要帮帮臣妾…”

李嫣翻了个白眼扭过头不去看她那副可怜样哼道:“你有本事去,还怕什么被厌弃。”

“臣妾也是听人说,良娣姐姐前些时日就给殿下送去了膳食,殿下还很高兴。”

李嫣闻言差点绷不住自己冷酷无情的神态笑出来了,赶忙稳住嘲讽道:“你也配和我比?真是不自量力,谨身殿是什么地方,除了皇后娘娘太子妃和本良娣外,你看谁还送进去过。”

李嫣突然转回头看了看可怜兮兮的赵婷儿道:“谁告诉你的这件事,你莫不是让人哄骗了去吧?”

赵婷儿呐呐无言,瞧这样子李嫣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在心里给她打上了个蠢的标记,然后也就不屑搭理她了,更没有替她出气的想法。

不过倒是得注意一下另外几个狐媚子了,竟然还知道让别人先去出头,真是奸诈。

“太子妃不在宫中,爷让你抄的《女戒》抄完了先送到本良娣这儿过目,你晓得了吗?”

赵婷儿眼圈红红的,低着头小声应道:“臣妾晓得了。”

“哼。”

李嫣神气十足的踏出殿院而去,正好遇见其他几个一同入宫的新人过来探望,就立刻叫住她们好一番训斥,过足了瘾头。

…………

开平王府内常洛华正与自己娘亲逗弄着两个刚睡醒的孩子,一袭素衣墨发披散眉眼带笑神态悠闲自在,就如笼中金雀暂脱笼入林了一般。

“刚多久就有人按耐不住了,你到还有心思笑。”

“女儿难得回家,不笑还哭不成?”

常洛华摸着儿子的小嫩脸将自己的头依靠在自己娘亲的肩上撒娇道:“女儿晚上想吃天香白翼,芙蓉蟹斗,蟹金裹玉丸,还有鸳鸯五珍烩…”

蓝氏嗔道:“也都是做娘的人了,还撒娇呢,再说你这有几道都是咱们府里才有的,宫里那几位御厨怕是不会,现教也得明日才成。”

………………

第七百一十四章 宫事 “女儿可等不到明日了。”

“那也不好坏了宫里的规矩。”

“刘安。”

本站在门前值守的刘安苦着脸转过身应道:“奴婢亲自去盯着。”

规矩是约束,但更多时候是针对下面的人,上位者想要越过并不难,何况只是几道菜的事情,下面的人辛苦多盯着些就是了,怎可难为贵人。

“去吧。”

“诺。”

蓝氏也没有再劝,这位是她亲生女儿没错,可也是大明朝的太子妃,生育了两个皇孙,未来将会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常家蓝家将来的依靠。

纵是亲娘也不好像对未出阁时候一样随便教训了,只能对着一旁伺候的侍女吩咐:“去让后厨仔细些,食材多洗几遍。”

“是,夫人。”

常洛华笑道:“在自家还怕什么?”

“小心无大错,你便罢了,这几个奶娘可不能随便吃府里的。”

几个奶娘应了一声便上前抱着皇孙到偏房喂奶,其实不用王妃嘱咐她们也不会吃宫外的食物,所谓规矩本就是针对她们的。

见外孙被抱走蓝氏就吩咐其余人都下去,等人都到屋外侯着了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与殿下少年夫妻恩爱不相疑,可也得多注意些,今日有赵承微明日便有王承微张承微。”

常洛华眸子明亮道:“李嫣不是替女儿教训过了,想得殿下恩宠,总得先过了她这关在说。”

蓝氏一愣看向女儿道:“所以你才在新人刚入宫的时候非要归宁省亲?就是想要李良娣出头当这个恶人?”

蓝氏凝眉思虑片刻道:“我虽在宫外,可也听说过殿下恩宠李良娣,借她打压东宫妾室虽好,可得记着恩威赏罚是你这个太子妃的权职。”

常洛华微微撅起红唇:“哪有人会不宠爱李嫣呢?好在她脑子不太好用,心地也算纯善,想做坏事也就能做到那点程度。”

蓝氏不禁无言以对,爷们儿们打天下时,她与李善长的夫人也是常有往来,李嫣自然也是见过的,这孩子确实不像其父精明干练,而是更像其母。

“那赵承微可是湖广平章家的?”

常洛华点点头:“赵婷儿应是赵家三房的嫡次女,赵家适龄的嫡女有七八位之多,能从中脱颖而出也不容易。”

……………

“谢过姐姐们前来探望,妹妹可真是出了个大丑了。”赵婷儿用帕子不断拭泪,一屋子莺莺燕燕不断劝慰,有两人心气高的还在不满的念叨着李嫣。

“真是山中无老虎了,良娣位份比我等高,可终归不还是妾室,凭什么仗着入宫早就这么随意的轻贱我等。”

“就是,瞧她神气的,婷儿妹妹被殿下责罚,所抄录的就算要人检阅也是该给太子妃,有她什么事。”

絮絮叨叨好一会儿约定守望相助后她们才各自散去,赵婷儿相送到门前表现的依依不舍,等人都走远了转身将手中的手帕一丢吩咐道:“取笔墨纸砚,多点几根灯烛。”

“承微,殿下也没吩咐期限,夜里抄书伤眼,不如明日在抄写吧。”

“殿下监管国政日理万机,晚一日殿下对我的印象就减一分,那我今日之举岂不是成了笑话。”

赵婷儿想着方才那帮姐妹嘴角上杨,看似我犯了忌讳,可殿下却是实实在在的记住了我这么个人,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而你们循规守矩却不知马上又要有新人入宫了,到时候殿下如何能记得你们,没有恩宠没有一儿半女,就在这宫里熬死吗?

很快笔墨纸砚备好,一部东汉班昭所着的《女戒》也放置一旁,这本是班昭用来教导班家女儿们的私家教课书,不料被当时京城世家争相传抄,不久之后便风行天下流传至今。

其内容共有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七章约两千字,十遍也就是约两万字,这可不容易。

当然,容易也就不是惩戒了,赵婷儿一只手薰墨提笔,另一只手拉着袖口,洁白纤细的手腕彷佛散着毫光。

清秀柔美的簪花小楷落于宣纸之上,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治浮霞。

所谓簪花小楷即是由于字形如女子盘发所用簪子上的凋花一般,故得此名,此名也最早是因赞美书圣王羲之书法启蒙之师卫夫人所写的小楷书法而得,往后一直深受历代才女闺秀的钟爱。

开平王回京坐镇,太子妃地位愈加稳固,只能奉承,李家有些落寞,但李相爷门生故吏遍朝堂,而且李良娣还有殿下恩宠,不能得罪,王良娣出身王族但父兄早死,又无殿下恩宠傍身,本不值一提,可偏偏怀了皇嗣,也不能轻动。

至于余者就不值多虑了,如那云锦暖玉等虽有往昔伺候太子的情分,但出身太低无家族支持难成气候,纵生儿育女也不过是傍身而已。

赵婷儿心气甚高,既没有母仪天下的命数,那也要当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行,在东宫位份如何不打紧,将来一定得是贵妃娘娘。

……………

刘瑾端上一杯新茶劝道:“爷,夜深了,剩下这些明日在批阅吧。”

朱标放下笔揉了揉手腕道:“难不成明日就没有新奏章了?要么是今日累要么是明日更累,于本宫哪有什么清闲。”

“爷辛劳,奴婢看着也是难过。”

朱标笑了笑吩咐道:“将灯烛放近些,这王千写的真潦草,本宫都快认不出所写是何字了。”

朝廷对官员上奏所用何等书体到没有具体的规定,有些讲究的官员会用正楷,但大多数官员习惯用行书,行是“行走”的意思,因此它不像草书那样潦草,也不像楷书那样端正。

朱标微微俯身才认出行文,这批阅奏章久了,原本熟悉的字都变得极为陌生,越看越不认识了,倒也是有趣。

“下次宋师来你记得提醒本宫,得让国子监的学子多练台阁体,将来公文奏章上都得用此为佳。”

“奴婢记下了。”

台阁体是指因科举制度而形成考场通用字体,早在宋代即已出现,是一种方正、光洁、乌黑而大小齐平的官场用书体,为士林文坛所不喜,认为字法遂别为一体,土龙木偶,毫无意趣。

他自己的书法水平也不错,但却是个实用主义者,作为朝廷通达天下的书体,强调共性,强调规范,本是无可厚非的,以批评馆阁体缺乏个性为由而借机兜售今人丑怪的书风才是该打。

“楚王快回来了吧。”

“回爷的话,楚王殿下明日应该就到京了。”

“都带了什么回来?”

楚王殿下奉旨在山东赈灾,世家大族商号自是送了不少重礼,但楚王分毫未取,此行回来依旧是四辆马车,不过倒是多了两个女子,据密奏应是楚王殿下怜其失亲所以……”

朱标哼笑一声道:“来州济南大灾,失亲者当以数十万计,怎么就带回来两个女子,分明是瞧人家好看。”

不过这倒不算什么,别说两个三个就是再多十倍也是一样,大灾之下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能被朝廷亲王看上算是祖坟冒滚滚青烟了。

而且他个当大哥的还真没闲心管自己弟弟的房里事,只要不是强抢民女,也别闹的像老二那样命都快耗进去就行。

………………

第七百一十五章 急奏 朱棢这次的差事办得好,正好开春也有些时日了,所以才特意在老朱回京前召回来,也是为了让老三高兴高兴,身为朝廷亲王,朱棢自是不缺什么奖赏,对他而言来自父皇的肯定比什么珍贵。

“你明日带着户部礼部的官员携本宫的仪仗去城外迎一迎。”

太子仪驾除了朱标自己外,也就是当年宋老夫子回乡养病时候用过,如今去接一下老三,也是极为体面的了,老父亲的肯定很重要,料想大哥的认可分量是不低吧。

刘瑾应诺道:“楚王殿下定能感受到爷的心意,兄友弟恭实乃天家之福。”

朱标打起精神批阅剩下的几份奏章,临清府同知张祖贵密奏弹劾自己上官临清知府戚彦身康体健却以人为畜违反朝廷禁令擅自乘坐轿子。

早在前几年老朱就下严令禁止官员百姓乘轿,要求武将骑马,文臣坐牛,只有年老体弱行动不便身有残疾的官员或者怀有身孕的妇女才可例外。

老朱认为宋元以来官绅以人为畜消弭意志,且不利于官员百姓家中畜养牛马,家中养牛闲时可以耕种,家中养马战时可以征调,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此项确也有效,这几年来一些京中官员即使身体抱恙或是到了可以乘轿的年岁也依然保持着乘车驾的习惯。

当然,还有一大批官员由于家中条件实在一般,只能蓄养驴子亦或是步行上朝,若有外派地方巡查的差事还要管同僚借驴…

朱标简单的批阅后着令御史台核实,若确有其事即刻遣人将其拿下押送入京受审,真不知这戚彦是如何想的,就为了乘轿不惜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虽让人先去核实了,但料想那同知不至于如此愚蠢诬陷上官可也是要杀头的重罪。

钦天监奏夜四鼓有流星,青赤色尾起自勾陈旁,经紫微东蕃东北行炸散发光至阁道旁没。

后面就是针对此天象的种种猜测,总而言之就是觉得应该祭祀一下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了…

朱标倒是不觉得这流星能有什么具体的含义,但想想也有段时间没祭祀过了,就准其所奏让钦天监去和礼部商议祭祀之事,左右耗费也不过是些三牲酒水祭品。

嘉兴府奏报有民董二妻高氏一产五男…

朱标忍不住摇头笑了笑,批注地方赐给米粮二十石棉布十匹牛一头以为嘉奖庆贺,邸报通传州府县乡,不吝男女之别,但有多生养子嗣地方既当予以嘉奖补助。

自人丁税取消后,民间百姓其实不用多规劝,自发的就开始多生养子嗣了,但还是有溺杀女婴之事,虽说现在只是多口饭食的事,但还是有人觉得养女之粮不如多养鸡鸭犬类…

朝廷只能明文下达,诸如生女擅杀者,尽没其家产以赏多养女之家,其父祖皆充入罪民犯官之列押送入凤阳劳作十载不得赦,友邻亲朋知而不报者没家之半产,其家族长杖五十。

偏远山村朝廷政令难达,但有此律,起码大多数州府县的女婴是能有机会活下来了。

“殿下,有北疆六百里军情急奏!”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殿门外响起一道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的消息传来。

刘瑾看了眼自家殿下就赶忙高声喊道:“进。”

在数名高壮太监的引领下一个身材消瘦的将士快步带着一股屎尿汗臭的气味冲了进来,灯火中可见其满面的风尘灰土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睛。

刘瑾上前接过他手中举着的军情密报快递的检查一遍然后打开送到太子面前,朱标快速的阅览一遍然后又朝信使问了几个问题。

见他随着精神松懈有些摇摇欲坠了就吩咐道:“下去洗洗然后简单吃一些,就在宫里侍卫的班房歇下吧,明日本宫再赐你们酒宴。”

那信使闻言精神振奋了一些感激拜倒道:“末将替弟兄们谢过太子爷。”

如此紧迫的军情急报未防泄漏或是被调包,必定是送信队伍沿途换马不换人,吃喝拉撒睡都在马背上解决才能如此迅速的传递过来的,非常辛苦。

众人退下不过片刻,赵淮安又进来禀报道:“启禀殿下,开平王胡相以及中书省大都督府六部诸司的诸位大人听闻北疆有军情急奏传来,都赶到了承天门外等候殿下传召。”

朱标挥挥手让刘瑾将急奏交给赵淮安:“传开平王及胡相入宫,着令工部即刻筹备军需,将新铸的火器火炮弹药兵甲尽快运往北疆,兵部大都督府根据此奏报商讨军情,明日早朝提前一个时辰。”

“诺。”

朱标端着茶盏起身走到侧殿在挂着北方军事的地形图前站定,不时喝上一口,怎么看都感觉孛儿只斤·也速迭儿脑子坏掉了。

去年才战了一场,冬季草原又遭受了数十年难遇一次的白灾,人丁减损无数,各部诸王都心怀不满,为何还要挑起战端呢?

过了一会儿刘瑾领着常遇春和胡惟庸走了进来,常遇春倒还好,胡惟庸却是呼吸粗重:“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没有回头只是摆手示意道:“免礼吧,刘瑾给胡相搬个凳子。”

“谢殿下体恤,微臣站一会便可。”

常遇春起身后向前几步走到朱标身侧皱眉沉声道:“臣回京前还特意去草原敲打过鞑靼兀良哈各部,按理说他们是不该有这个胆子汇同瓦剌进犯的。”

胡惟庸平复着气息:“或许就是因为知道了开平王离开北疆,边军换帅,所以他们才想试探一下新任主帅的行事态度,微臣以为此战应该闹不大,需得赶快传信给岐阳王,务必要坚决的反击,打痛他们才可得太平。”

常十万是什么人,心狠手辣屠城杀俘的事都敢做,镇守北疆期间甚至恶意寻衅蒙古各部,有事没事就率轻骑到草原打猎,就如自家的后花园一般。

这般做法自然是惹得朝中弹劾不断,但效果无疑是显着的,瓦剌暂且不提,鞑靼和兀良哈可是安分守己的很。

“北疆的防线不会有疏漏吧?”

边军大帅不可轻换,就是因为每一位统帅的安排部署都不一样,下面的心腹将领也是另一批,必然是要重新洗牌的,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常遇春坚定的回答道:“臣回京前同文忠交接好了,就算他另有安排部署也必定会是在明年徐徐图之,何况文忠本就是副帅,根本没有必要在这时候有大的调整。”

朱标点点头,他对自己岳父和表兄还是很放心的,俩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而且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不会露出空子来。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赵淮安又苦着脸走了进来:“启禀殿下,户部尚书赵大人不肯走,非要见殿下。”

常遇春眉头一锁,眼中闪出几丝暴戾之气,他常年在外跟京中的文官们并不熟识,但无论如何他不满有人胆敢违逆太子的意思。

有那么一瞬,胡惟庸感觉自己的喉头都被锁住了,这感觉并不陌生,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他也是随过军的,这帮杀痞刚下战场或者要上战场时都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

第七百一十六章 开平 面对杀伐无数的开平王,赵淮安难免有些两股颤颤,但好在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露出什么丑态来。

胡惟庸开口道:“战事一起,必然是需要户部筹措粮草辎重,正值开春,户部或有困难,请殿下让赵尚书过来一起商讨吧。”

“就依丞相所言,请赵爱卿进来吧。”

“诺。”

朱标看着地图沉默片刻,没有去关注军情急奏上被围攻的几处地方,而是最终将手指点在了开平卫,也就是元朝昔日的上都,朱标北伐亲自夺取而来的地方。

“此处是何人镇守?”

常遇春回答道:“开平都尉指挥使龙虎将军宋成,殿下认为也速迭儿是想夺回开平卫?”

自夺取开平后,大明将开平建立成为一个草原军镇,随时应对蒙古诸部的进犯,在区划上属北平都司。

同时为了保证开平的粮草运输顺利,在开平卫周边建立了八个驿站,东边是凉亭、泥河、赛峰、黄崖,西边是桓树、威虏、明安、湿宁。

开平地处于明初北方防线的中间位置,深入草原,可以保证南边的宣府不直接接敌,也保障与辽东的交通路线通畅。

是蒙古草原战略要地,占据了开平,也就意味着卡住了蒙古草原的咽喉,可以俯瞰蒙古诸王部,遏制元朝残余势力的南下侵扰。

“宋成?”

常遇春想了想回答道:“宋成及其父兄同臣都是在至正十五年时投奔的上位,其兄战死于攻下集庆也就是京师之时,之后其父年老请辞,宋成承袭父职为天宁翼元帅,开国后晋封为怀远将军,于去年调任臣麾下,委任镇守开平卫。

“能让岳丈委托要地,想来其能力是够的。”

“殿下放心,虽是同年从龙,但末将与宋家并无任何交集,委任宋成完全是因为其资历能力足够,并无私情。”

朱标闻言心中一松,也速迭儿没有任何征兆的发动,必然是有所图的,此人虽说不上盖世枭雄,但也绝不是一般人物。

这时候赵文景也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平缓气息后行礼道:“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嗯,赵爱卿不必多礼。”

赵文景起身再向常遇春和胡惟庸拱手:“下官见过开平王,见过胡相。”

胡惟庸点头示意,常遇春却是侧目而视沉声责问道:“身为一部尚书,何以不遵殿下谕令执意入见!”

赵文景面色不改,若是被人一吓就退缩了,哪里能当的了户部的家,别说恶声恶气,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不该给的一粒也别想拿走。

“下官之事,明日自有御史上奏弹劾,罚贬罢责皆由殿下做主,此刻北疆军情在前,开平王还是当以军务为急。”

如此硬气的话让常遇春都忍不住正眼看了他一眼,朱标见身后气氛有些紧张就转过身道:“赵爱卿忧急军国大事,本宫甚是欣慰,怎么会有责罚?岳丈,您看表兄能猜出也速跌儿的意图么?”

常遇春先对着赵文景冷哼一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然后才回头应对其太子的问答,赵文景则是对着太子微微躬身以表谢意。

默不作声的胡惟庸意外的看了看常遇春的背影,这杀胚都知道在太子面前立敌了,活得久了果然是长脑子的。

常遇春名爵实权都以到顶,京营三十余万精锐尽归其节制,如果还笼络党羽那就是取死之道了,然兵无粮不成马无草难行,户部掌控的京中几座大粮仓就是对大军最大的节制。

见太子目光投来胡惟庸也道:“岐阳王器量沉宏人莫测其际,而临阵踔厉历风发,遇大敌益壮,本就是朝野所众知,也速迭儿不过叛逆奸邪小人,何以能惑。”

“爷,亲军都指挥同知尚泓海求见。”

“叫进来吧,应该也是北疆的情报。”

尚泓海进来依次行礼,奉上亲军都尉府探得的消息,大致与李文忠送来的相同,只不过是多了一些蒙古诸部的动向以及猜测。

见其间有猜测对方是声东击西要夺回开平卫,朱标心中一安,李文忠身旁就有亲军都尉府的同知辅左,定然会提醒。

常遇春坚定的发表者意见:“打过去!无论他们是什么打算,必须狠狠的杀回去,不打疼他们,这些狼崽子隔三差五就会犯边。”

朱标眸子中也是杀意酝酿,只是一场大战的耗费问题,兵卒在战场上和平时吃的饭在量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牛马骡子等畜生吃的也和平时相差不多,这部分的差距不足以让战场上的粮草成为一个问题。

最主要的原因是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北方虽然一直在积极的开荒军屯,但供应如此数量的大军还是远远不够的,需要朝廷从南方运往。

若是平常,后方安稳自然是可以有序有准备的运输北疆粮食,沿途耗费还在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但一旦大战将起,为了安抚军心粮草必须尽快的运到军中储备起来,这耗费就很恐怖了。

“赵爱卿……”

朱标都有些难以开口,前几日才说让户部紧一紧,支持朝廷收复云南及辽东,如今正值春耕时节,却又要难为户部突然拿出一场大战的粮草。

赵文景躬身道:“殿下,臣已经安排属官核查粮草,明日第一批粮草即可运往北疆,后续的臣也早有准备,臣请殿下勿虑!”

“赵爱卿!真国之柱石也!”

天天被赵文景硬怼没钱没粮,如今这么一出,真是让人即惊喜又感动,朱标心中都念着等你死了,本宫肯定给你定个好谥号了。

大多时候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只要后勤补给跟得上,一时之胜败都无足轻重了,屡败屡战都可以,总有打赢的时候。

前有萧何就有李善长,皆无战功赫赫,何以功高众服,就是因为他们在任何局面下都可以为大军转运粮储,供给器械,从未缺乏,治理后方,和睦军民,使上下相安,众将无后顾之忧。

常遇春眼中也闪过欣赏之意,带兵打仗的统军大将在讨厌文官,也不会讨厌能供给他们粮草的文官,没有粮草你威望再大也别想让兵卒效命。

“哼,不过是其职责所在而已,殿下未免过誉了。”

朱标不禁有些无言,也不知道是谁给自己老丈人出的主意,虽然可以理解,但这未免有些太生硬了吧。

胡惟庸在旁笑道:“赵尚书果不负圣上殿下之信重,竟足北御蒙古,东收辽东,南定贵州,三面开战之供给,赵尚书劳苦功高啊,本相惭愧。”

这话就有些暗指赵文景明有足够的粮草却在几日前硬顶太子之事了,毕竟说起来这户部及国库的一切都是属于君上的,臣子只不过是代管,怎么能暗自藏匿。

赵文景面不改色应道:“臣之所为,皆出公心,国库户部之粮,臣未私取一粒果腹,殿下若是要钱粮建宫殿庭宇或是要用于暂时不急切的开疆拓土,那臣还是那句话,没有!”

“但殿下若是需要钱粮为国御敌,那臣砸锅卖铁也一定会为大军筹措到足够的粮食,绝不会让将士饿着肚子去上沙场!”

“臣近些年是攒下了一些钱粮,但那都是从我大明百姓果腹之粮中挤省出来的,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浪费,求殿下恒念民生之多艰,百姓求活之不易。”

……………

第七百一十七章 部署 “卿忠君体国,本宫谨受教了。”

赵文景躬身以避,朱标也没在多说什么,前几日才晋封过,凡事有度,过多加恩就是捧杀了,非为君主爱护臣下之道。

何况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本就最容易受人攻击。

“既然粮草足够,那问题就不大了,想来也速迭儿此番一则是为了试探北疆新任统帅的底线,二则就是想试试能不能趁机夺回开平卫,三则应就是想拖我大明的收复辽东云南的步伐。”

胡惟庸捋须接话道:“殿下所言甚是,也速迭儿去年一役未取寸功,其本就是弑上篡位之徒,别说鞑靼诸部,恐怕就是瓦剌内部也有不满,这次兴兵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若是再败…呵呵。”

任何势力之主,对内狠戾对外软弱可欺,都会导致内部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并且逐渐激化导致问题爆发。

胡惟庸所言确也是点到了关键处,也速迭儿败不起了,那么此战的规模以及持续时间都要重新预计了,方才朱标也仅仅以为是一次中小规模的冲突而已。

“本宫记得也速迭儿的儿子年纪尚幼吧?”

尚泓海立即回答道:“回禀殿下,也速迭儿目前膝下仅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名为孛儿只斤·恩克。”

殿内沉默片刻,只有灯烛不时发出几声轻微的脆响,朱标的目光在瓦剌部的势力范围停留,也速迭儿是瓦剌推举拥戴出的蒙古大汗,但这不代表他们亲密无间。

瓦剌选择推举也速迭儿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其血脉,黄金家族在草原上的威望虽因元朝的覆灭而削弱,但成吉思汗的血统依旧是成为蒙古之主的必要条件。

这对非黄金家族出身但却逐渐掌握了部族权力的首领们而言很不友好,成吉思汗的余荫在广大,一百多年的光阴过去了,也该换换别家当可汗了。

如此一来也就可以知道一直很安分的鞑靼诸王为何会突然配合抢夺了他们这一系汗位的也速迭儿出兵了,自家怎么斗都无所谓,肉必须得烂在自家锅里。

无论是忽必烈一系还是阿里不哥一系,都因黄金家族的名号得以富贵尊荣,一旦失去了神圣的地位,大家都会被草原群狼撕成碎片瓜分干净骨肉。

“也速迭儿与鞑靼诸王的联系为何没有任何奏报,北平的亲军都尉同知是何人,传本宫谕令贬官一级罚俸一年,此战若能将功补过便罢了,否则数罪并罚!”

“诺。”

尚泓海的思维根本没有跟上朱标,一时竟不知怎么太子爷怎么突然说到这事上了,但也不敢替旁人辩解,只能应诺。

常遇春也是有些不解,可他也不会替亲军都尉府的人说话,虽然同属军中,但亲军都尉府到底是不同的,文臣武将皆厌之。

胡惟庸倒是了然:“想来绕过了正式往来的密信。”

无论是什么原因,没有做好就是没有做好,近六成亲军都尉府密探都在草原上,就算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一点风声难道都察觉不到。

如果是全旭昔日在草原主掌亲军都尉府时绝不会出现这般疏漏,这一仗就完全又机会避免,就算避免不了,往后拖一拖给朝廷流血准备的时间总是可以的。

“也速迭儿绕过瓦剌内部联合鞑靼诸王,这必然会让瓦剌极为不满,只能是一鼓作气拿下开平,否则时间越久后方就掣肘足以拖垮他。”

“现在去信恐怕是来不及了,就看表兄能不能守住了。”

“守住了就是反攻的问题,数月间也就结束了,没守住就是旷日持久的大战,打上一年也不足为奇。”

元朝覆灭其实主要还是他们内部的问题,哪怕到了今日,蒙古依旧是有南下的实力,统治了一个大时代的民族,不容任何小觑。

胡惟庸点头看向赵文景道:“户部这次的担子重,本相会让其余各部及中书省全力配合。”

赵文景应了一声然后对太子行礼道:“那臣这就下去了,几处大仓调粮还需臣亲自去才行。”

“嗯,那就辛苦爱卿了。”

胡惟庸借机也跟着一起告退,尚泓海退到殿门外,殿内只留下翁婿俩站在地图前商量,北疆与京师相隔两地,纵有万般嘱托也难以传递,只能先定下最坏的情况来打算。

半个时辰后常遇春也告退而去,刘瑾亲自提灯将其护送出宫,朱标回到桉前挥笔写了数封信,有给李文忠的,也有给亲军都尉府的,还有给鞑靼诸王的,但最后两封一个是给了鞑靼首领海力尔,另一封则是给瓦剌首领勐可帖木儿。

给这二人的内容大致差不多,都是提议只要杀了也速迭儿并且愿意臣服大明,大明即册封其为蒙古可汗,并开互市以通有无。

这俩人一个是非黄金家族的血裔,一个是忽必烈的嫡系后裔,要说他们俩没有当可汗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朱标倒不是真指望这封信就能让蒙古直接乱战起来,蒙古人还没有蠢到那种程度,只不过是想开一个往来交流的头儿而已,他们现在或许用不到,但将来可说不准了。

又静静思虑片刻后,朱标挥笔给也速迭儿也写了一封信,里面很直接的讽刺了他此番的鲁莽,并告诉他大明已经同瓦剌鞑靼达成协议,要给草原换一个可汗,阿里不哥的血裔没有资格,他的儿子恩克,将作为新可汗祭献给草原长生天的完美祭品…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真想也就不再重要。

“让他进来。”

尚泓海吹了好一会儿冷风,也终于明白太子爷是对亲军都尉府的疏忽不满,虽然北疆的事情不归他管,但也不妨碍殿下顺手敲打他。

“也速迭儿亲征,派人去刺杀他的儿子。”

“殿下,恐怕…”

“本宫有说一定要成功吗?”

“是,末将明白了。”

也速迭儿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防卫工作肯定是极严密的,虽然亲军都尉府渗透了两年,但离随便暗杀可汗继承人还差不少,但刺杀这种事也不是一定需要成功。

尚泓海退下后朱标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北疆那边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剩下的还得看将士用命。

看来段羌娜是要纳入宫了,如果没有这件事,云南多打几个月也不算什么,正好当练兵了,可北疆战事一起,在西南的预算就要尽可能的缩短,原本不足为重的段氏也要着重拉拢了。

不娶段氏一个嫡女很难让他们安心,联姻是最能直接看出诚意的,联姻了倒也不一定多有用,但联姻都联不上,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朱标虽然没有多喜欢段羌娜,但也说不上多厌恶,何况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他也习惯了,不过就是东宫多养一个女人,小事尔。

朱标打起精神提笔再给纳哈出以及李成桂朱棣去信,要他们将战事放缓,云南那边兵马粮草都以备齐,收复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收复辽东还是可以缓一缓的。

本来战事一起哪有什么缓一缓的,每天的大军粮草耗费何其恐怖,就是一方想停另一方也不会答应,但偏偏双方主帅都同为朱标的臣属,这就有了可操控的余地。

……………

第七百一十八章 小疾 如此一来朝廷正在往辽东调拨的粮草就可暂缓,甚至调拨一部分往北疆,户部的压力将缓和很多。

其实就算真供应不上,朱标也不是没有办法弄些粮食来,沿海那边江阴侯吴良的远洋船队已经差不多了,除了那七八家大商号外,也有不少中小商会想要加入,前辈们在宋元时期出海贸易所获的巨大利润他们可还没忘记呢。

这年月还敢组织行商还想加入远洋的基本背后都有官绅世家,他们或许没有别的东西,但粮食肯定是有的。

世家大族乱世积粮储粮是千百年来的惯例,只要运气好实力硬,没被乱兵抢了,能留存到今日,那数目肯定是不容小觑。

加上开国这几年朝廷大力劝农耕种,赋税再三减免,虽然主要是为了底层百姓,可真获利最大的还是士绅大族…

夜也渐深了,正好刘瑾也回来了,披上一件黑底红绣龙纹的大氅,在一众提着气死风灯的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朝着东宫走去。

“爷要去良娣那歇下?奴婢前去通禀一声吧。”

宫里是有两个良娣的,从前说话时还会带上姓氏,可不知从何时起,良娣就成了专属代名词,哪怕这位还未怀上皇嗣。

“嗯。”

刘瑾接过身旁太监的一盏提灯快步离去,朱标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默默思虑自己是否对李嫣太过宠爱了。

肯定是有些过了,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理智告诉他,哪怕真是宠爱,也该放一放,这才是长远之计。

人之欲无所尽,宠之过甚,李嫣难免就会起别的心思,比如太子妃之位,哪怕她现在不为自己打算,等将来有了孩子,她就甘心让自己儿子给别的女人的儿子俯首称臣?

宫中争嫡争嫡,嫡妻嫡子,争的就是能名正言顺继承山河社稷。

“那是何处,为何还亮着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百姓如此,宫中亦同,除了值守的卫士外,也就是跟着老朱和朱标的奴婢们因为伺候公务要到深夜,其余妃嫔奴婢大多都早早睡下了,毕竟也没别的事可以做。

一旁的宫女快速瞧了一眼然后回禀道:“是赵承微的住处,至于为何恕奴婢不知。”

朱标眉梢微挑,一日之间连续听到一个人的消息,印象不可谓不深,记得他虽是责罚了,没貌似没有要求时限吧。

略有深意的看了眼那边,好像透过窗帷看到了一个伏桉抄写女戒的身影,无论她是有什么心思,起码人家的态度是端正的。

目前的情况,有这样一个人貌似也不错,既然自己不愿对李嫣冷澹,那么为防止李嫣将心思放到常洛华身上,给她找个对手吸引她的注意力就很必要了。

“走吧。”

等一行人走远后,里面一个宫女走到自家承微身边小声道:“殿下过去了,看样子是朝着良娣那边。”

赵婷儿放下手中笔,用指背轻掩小口打了个哈欠随即笑道:“都收起来吧,明日再写。”

“诺。”

……………

朱标清晨睁开眼睛,顿感头有些昏沉疼痛,这一晚彷佛没有睡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莫名的场景,很是疲神。

“爷,您醒啦。”

“嗯。”

李嫣拿着温热的巾帕轻轻擦拭着他额头的冷汗:“您这一夜睡得不踏实,臣妾一早就让太医过来侯着了,还煮了药膳粥。”

“什么时晨了?”

“还没到上早朝的时辰,再说殿下的身体为重,今日就别去了。”

说话间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鞭鸣脆响,这是百官准备入朝了,昨日他下令今日早朝提前一个时辰,结果自己倒是要晚了。

刘瑾不可能忘记,想来肯定是李嫣拦下了,无奈的叹道:“胡闹,今日朝堂有军国要事相商,怎么能不去,快伺候更衣。”

“臣妾不听,什么军国要事也大不过国本去,您再如何也得看过太医用过早膳。”

“你啊,叫刘瑾进来吧。”

“诺。”

没一会儿就听见刘瑾领着两名背着药箱的太医走了进来:“两位太医请进。”

“微臣太医院院使(左院判)孙守真赵广深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太医院设立院使、同知、院判、典薄吏目诸官,院使为正三品,同知正四品,左右院判为正五品,如今太医院共有一百三十五名御医,但有资格给太子请脉的就那么几个。

李嫣扶着朱标靠在榻上,这一起身朱标就更感觉不舒服了,这段时间老朱不在,虽然推了不少政务给胡惟庸,但他每日需要处理的事务还是很多,都无需太医来诊断,自己都清楚这是积劳甚久思虑过多导致的。

“嗯,两位爱卿先坐吧,刘瑾你去传本宫谕令,就说本宫身体稍有不适,请胡相暂先主持早朝事宜,本宫等会过去。”

“诺。”

太医自然是没坐的,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见太子爷吩咐完了才抬头仔细的观望面色,然后轮番上前诊脉。

李嫣轻声问道:“殿下的身体如何了,太医可有什么嘱托。”

她其实就是想让太医劝住太子静养,不要去上早朝才好。

“殿下脉象稍虚但还平稳,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忧劳过重元气亏损,昨夜才会被风邪入体,导致今日头脑昏沉,臣先下去亲自煎煮几幅药,殿下记得近段时间要早早歇息,切不可能频与房事。”

“本宫知晓了,要辛苦两位爱卿了。”

“臣等职责所在不敢言劳,殿下身体关乎我大明国本,万万要保重才是。”

太医劝了几句后便急忙退下了,他们得赶快准备药材然后煎煮,虽是小病但拖不得,早用药早安心。

等太医下去后朱标就要下榻,急的一旁的李嫣眼泪汪汪:“爷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至臣妾于何地!”

朱标无奈道:“总得让我先方便一下吧,再说早膳也得吃啊。”

李嫣上前扶着道:“那也不用下塌,臣妾伺候就是了。”

他可不习惯在床上尿,也不想在床上喝粥,而且今日早朝还是得去的,哪怕只是去看看,老朱不在他就是朝庭的主心骨,看见他了下面的官员心中才会安稳,诸事也不会乱。

如厕洗漱更衣用早膳,然后再换上朝服就又耗费了半个多时辰,不过用了早膳腹中有物后朱标的精神明显好了不少。

刘瑾走进来道:“爷,舆轿准备好了。”

朱标平日是不喜欢乘舆的,终日坐着难得走走倒也舒坦,可现在确实是有些无力,只要乘舆轿前往早朝了。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次没有从文华殿绕左顺门进奉天门在到奉天殿,直接就从春和门过奉天殿侧的中左门到了。

还没进殿就已经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显然里面还没达成一致,估摸着也就是在争论这仗要打到什么程度的问题。

“太子殿下到!”

朱标一身朝服从侧殿走上御阶站在丹陛之上转身负手而立面对文武群臣,朝堂众官顿时收声站定,快速的伸手整理了一下朝服然后整齐的下拜问安。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万安。”

“诸卿免礼吧。”

“谢殿下。”

众人趁着起身的时候赶忙打量了太子殿下几眼,见他只是面色稍微不好,看样子问题不大,心中提起的石头落下了,然后便又面红耳赤的吵嚷成一团…

第七百一十九章 朝议 “要咱说还有什么好吵的,北边刚经历白灾,不休养生息还敢来犯边,正是寻死之道,擒下他们那个什么可汗,押到京师就让他在这奉天殿献舞!”

“你说的轻巧,草原经历白灾,去年我大明三省没有受灾吗?长趋草原擒王献俘要耗费多少粮草,又要耗费多少将士之性命?”

“打仗不是做买卖,哪有那么多好算的,瓦剌鞑靼都是狼,你不打痛打怕打死他们,隔三差五过来咬你几口,这日子还能过?”

“匹夫好斗争功,误国误民!”

“百无一用臭书生,没有老子们拼命,你们在乱世连热乎屎都啃不上一口,哪有今日能在朝堂大放厥词?”

“粗俗鄙陋与禽兽各异?”

“娘的,老子看你是皮痒了吧!”

这不同于原先的政务,武勋将领们积极参与,这就使得局面有些杂乱,而且越吵越往偏了去,眼看就要动手了。

朱标忍不住微微咳嗽几声,站在队列最前与胡惟庸并列的常遇春微微回首,几个声音最大跳着脚叫嚷的武勋彷佛被掐住了脖颈一般萎靡了下去。

虽说常遇春是刚刚回京执掌京营,但京营本就是常系出身的将领居多,所以也无需过渡磨合,也不需要杀鸡儆猴的手断。

与那几个武勋争吵的官员也是见好就收,毕竟这帮匹夫那股劲儿上头,可真敢豁出去了,到时候被打破相了,不体面。

但他们也没有多感谢常遇春,武勋有了头不是什么好事,原先中山王在时便也罢了,中山王虽是武勋,但讲理不护短也不会包庇纵容属下。

可这位从来都不是个讲理的,方才制止恐怕也不是别的原因,估计就是担心殿下的身体,不想让他们吵到太子爷。

胡惟庸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但心中却是一沉,中山王善明哲保身深谐进退之道,在京之时从来都只做职责所在之事,平日不见任何武勋将领。

但开平王回京这段时间,虽然没有主动大宴宾朋,但对上门拜见的属下们也是来者不拒,依旧是昔日那副豪爽作派。

这就必然导致武勋们唯开平王马首是瞻,也必然导致如果他们俩个命令相左的时候,武勋们会倒向常遇春,这就是手中权力的缩减。

但他也没办法,调回常遇春的旨意是圣上下的,根本就没有问过他的意见,而常遇春的资历以及在淮西勋贵中的影响力,也不是他个后起之秀能比的。

不仅是武勋的问题,有常遇春在,他再想在京营安插扶持一些党羽也难了,当今这些王公之中,他最不想的就是常遇春执掌京营,旁人都有的商量,唯独这位没有,也不屑于商量妥协。

这世上能让他退步的,也就是圣上及太子了,其余人等都难被其正眼相对,籍籍无名时都敢叫嚣能将十万军横行天下的匹夫,傲气冲天。

殿内突然沉寂起来,御史言官纷纷皱眉,一些不是淮西出身的文官们也是忌惮的看着常遇春的背影,此人威盖天下,现又执掌京营,恐非江山社稷之福,稍有不慎就是外戚之祸。

不少心中都打定主意,回去后就要上密奏,虽说间不疏亲,卑不谋尊,但身为人臣,岂能避强惜身,见国朝隐祸而不顾?

朱标也是有些意外,不过倒没觉着怎么样,将常遇春调回来,是他们父子经过数年的考量以及观察后才做出的决定。

自己这位岳丈,有统军伐敌名扬天下彪炳青史的野心,但没有篡位称帝的野心,现有的一切都让他十分满足,尤其是女儿外孙的存在,更是让他成为最希望维持秩序的人。

常遇春不会犯蠢,带兵打仗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凡能统军的大将,就绝不是愚笨之辈,他或许在某一方面有不足,情商可能不高,但智商绝对不低。

就如蓝玉,谁敢说他愚笨,最多说他桀骜不驯,历史上他死也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因为运气不好,朱标走的早了而已。

朱标要是走的早了,那你这个人是忠顺温良还是桀骜不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有没有那个作乱的实力,如果有,那死的就不冤。

“赵爱卿,京周几座大仓内的存粮可都齐全?”

面容有些疲惫的赵文景出列道:“微臣昨夜亲自去抽验了三座大仓,存粮齐全,只有数个粮窖内的千余石的存粮因保存不善受潮,臣以责罚负责官吏。”

“很好,赵爱卿辛苦了。”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大仓存粮齐全,一是靠朝廷肃清吏治,二就是靠户部尚书监管有方,若是原先,这么突然的验仓调粮,不来个失火烧仓就怪了。

“兵部大都督府有何看法。”

兵部尚书及常遇春轮流发言,中心思想就是一个字,打!

朝会就是统一思想论调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就听某一方的,得给人发言的权利,否则还上朝做甚,直接下令就好了。

在朱标的点名下,中书省各部尚书及御史也是依次发言,倒也不全是固守反战,也有不少官员支持守一波,然后发兵扫荡草原。

他们认为大明打一仗供给后勤都难,更别说草原了,急切的同蒙古决战是下策,这正合他们那边的想法,应先守后攻,等他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才是上上策。

就在这时殿门外又响起一声有辽东军情急奏的声音,有几个心思灵敏的面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这个时候绝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 传。”

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在两名府军卫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进来,行礼后从背后解下密报呈上,刘瑾走下去接过检查一遍才送到朱标面前。

“带下去休息吧。”

“叩谢太子殿下。”

朱标接过信封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看向下面的群臣道:“料想应是在辽东的蒙古兀良哈部、翁牛特部、乌齐叶特部和札剌亦儿等部及建州女真及海西女真有异动了。”

“ 怪不得瓦剌鞑靼敢于犯边,原来是联合了辽东各部。”

“也不足为奇,纳哈出之子都入了京营了,在辽东的蒙古女真部这是怕被纳哈出直接卖了。”

“一群饭都吃不饱的乌合之众而已,正好一起杀了!”

“请殿下下令,准末将率京营十万兵前往镇压,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殿下,末将要八万足以,当以众贼之首铸京观,以慑服辽东!”

看着群情激愤的武勋们朱标满意的笑了笑,无论什么消息,这份气势是要有的。

展开信封快递的扫了一遍,不出所料,然后交回刘瑾手中道:“给众卿看看吧。”

刘瑾躬身接过,其实他从上来那刻起,腰就没有挺直过,这丹陛之上,唯有一人能坐,也唯有一人能立。

刘瑾从侧面绕下去后,手微微有些发抖,这信到底是先给丞相看,还是先给开平王看?

众卿…

刘瑾走到胡惟庸身前停下:“请胡相过目。”

胡惟庸抬头先看了眼面色有些苍白的太子,然后对刘瑾道:“微臣不善军事,还是先请开平王看吧。”

此言一出后面立刻就传来议论之声,这等事看似不值一提,但其中意味可不小,到底谁才是群臣之首呢?

…………………

第七百二十章 疏不间亲 “这……”

刘瑾有些迟疑,无论什么时候,众卿之首都应该是丞相,金印紫绶,掌丞天子助理万机。”

另一侧常遇春身后的济宁侯顾时伸手轻轻拽了拽前方的朝服袖摆,开国这些年他们也看出来了,武勋享尊荣容易,但越低调越好,如非必要,不可在朝堂上太张扬。

常帅位极人臣封无可封赏无可赏,更是两位太孙的母族外祖,若是在朝堂上又压着丞相一头,恐怕是要出大事的。

常遇春沉默片刻道:“军情急奏不容迟缓,相爷虽非武职,但身为众卿之首总是要知之甚全调和阴阳,就如昔日的李相一般,请胡相过目吧。”

“王爷太客气了。”

胡惟庸伸手接过快递的阅览了一遍,然后递还给刘瑾,让他继续传递下去,常遇春顾时然后是中书省大都督府兵部户部…

等几位重要人物都看过后朱标就开口道:“辽东的粮草不能往北疆调了,赵爱卿再看看北方其他州府的存粮吧。”

“诺。”

“事发突然,蒙古及女真各部凶悍,辽东都司守备恐有不周,要从京营立刻调骑兵过去,大都督府可有建言。”

大明在辽东的驻军有八万余,但真正可堪一战的精锐只有两三万之数,而且这其中还有不少是昔日元朝的降将。

虽然朝廷还没接到消息,但北疆战事一起,李文忠定然是按照惯例征调了北方州府的一部分卫所军,如果再往辽东调可能地方周备就会出漏子了,蒙古骑兵大部突破不了北疆防线,但小股部队还是有可能穿过防线到州府劫掠的。

常遇春出列道:“回禀殿下,京营将士随时可战,只要殿下谕令,即刻便可点两万轻骑北赴辽东,余众也仅需数日筹备…”

京营有一只随时可以出征的部队,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不事生产兵甲火器一应齐全,一骑配三马,机动性极强,为的就是预防这种突发状况。

人数倒不是不能再多,毕竟大明将士的基数在这,百里挑一也能再挑出几万,难的事一路的补给,两万已经是极限了。

朱标微微点头目光投向常遇春身后:“济宁侯,尚能战否?”

顾时出列拜倒:“愿凭殿下驱策!”

“好!有卿在,加上辽东都司的马云、叶旺两位龙虎将军,辽东肖小不足为虑。”

马云庐州合肥人,叶旺六安人,元末为泰山义兵万户,丙申岁率所部归附,从征陈友谅进平湖广荆衡诸州郡所至克敌,乙己以功授凤阳卫指挥调雄武卫,洪武辛亥元刘益归款,以云旺勇敢有谋署龙虎将军辽东都指挥使。

马云为人持身廉洁,驭众宽简,纲纪肃政,叶旺昔年亦是有金枪元帅的雅号,俩人都是不可多得的良将。

至于为何现今只是个龙虎将军,一者是功勋较少,二者就是因为他们俩昔日出身的长枪军是属谢再兴,就是朱文正及徐达的岳丈,背叛老朱投靠张士诚导致举家男丁尽数死绝的那位谢再兴。

老朱是不想用这俩人了,索性就留给了儿子提拔,正好他们俩年纪也不大,磨砺磨砺也会更好用,所以朱标才将他们安排到了必定要收复的辽东…

济宁侯领旨退朝前往京营点兵,兵部及大都督府数名官员也一起退下,调遣上万精锐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需要的手续必须齐全。

朝会又开了大半个时辰才结束,身在后方,该有的安排布置都商量好后,他们能做的也就不多了,只能静静的等着前线捷报频传。

虽说北疆辽东两处遇敌,蒙古那边肯定是有预谋,但对朝堂上的朝臣们来说也还不至于多惶恐,太平日子才过上几年,打来打去可是有大半辈子了。

退朝后朱标回到华盖殿坐下,太医将煎煮好的汤药奉上,浓重的药味四散,都无需入口,嘴里已经止不住的发苦了。

“殿下,良药苦口利于病,趁热服下吧。”

朱标接过皱着眉头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另一名太医上前又给他把了一次脉:“殿下要多休息…”

“嗯,刘瑾,去给中书省传话,就说本宫身体不适要多修养,往后几日的早朝就由胡相主持,各部若有紧急事可至宫中入见。”

刘瑾一脸欣喜赶忙应承,他可生怕自家殿下放不下政务,生生将小病拖成大疾。

轻重缓急朱标自己心中是有数的,他的身体可比几日朝会要重要的多,少理几天政务,这大明的天还塌不了,可他还是出了什么事,这天起码要塌下一半来,砸死不知多少人。

一碗药刚见底,陪着太子妃回开平王府的刘安就通禀入内,朱标从宫女手中接过洁白温热的巾帕擦了擦嘴角:“因何事而归?”

“爷,太子妃听闻您病了,正要回宫来,奴婢先行一步赶来通禀,”

“本宫早膳时不是吩咐了宫中不要去通知太子妃,太子妃是如何知道的。”

“是良娣派人来通知的太子妃。”

这倒是有些让人意外,常洛华不再宫中,李嫣就是最大的,正好朱标还生病了,天时地利人和,怎么就舍得主动去请太子妃回宫来。

“你去告诉太子妃,本宫不过是稍有疲惫沾染了些风寒而已,不用急着回宫了,也免得传染给孩子,等过几日本宫亲自去接。”

“诺。”

朱标将巾帕丢在托盘中:“回东宫。”

辇轿准备妥当,不用朱标多走一步就回到了自己寝宫,如果不是朱标不想让人背着走,估计是一步都不需要自己走了。

李嫣一脸心疼的迎了上来,眼圈红红的样子,朱标不由笑道:“本宫去上朝又不是去上沙场,瞧你这样子,也不怕下面的人笑话。”

刚才服下的汤药里应该是有安神助眠的药材,看见床榻就忍不住有些发困了,李嫣扶着他宽衣躺下。

“没什么要跟本宫说的?”

李嫣小声道:“臣妾怕自己拦不住殿下,就派人去请太子妃回来了。”

朱标不由挪了挪脑袋看着李嫣的俏脸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李嫣脸色莫名一红嗔道:“殿下…太医不是说了要禁房事…您想也得等您身体好了…”

朱标默然无言,这女人真是不解风情,青天白日的,本宫难道还会不顾病体拉着你白日宣淫?

不多时刘瑾入内,见自家殿下已经躺下了,招手吩咐宫女们支开厚实的屏风隔断光亮,然后自己缓步上前。

李嫣瞧见刘瑾手上捧着的奏章,气愤的站起身瞪了他一眼,刘瑾只能苦着脸陪笑,他也不想拿这些回来,可看不看是殿下的事,他个奴婢是没有擅自做主的权力。

朱标睁开眼睛道:“都是密奏吧?放在那边吧,本宫睡醒了再看。”

“诺。”

这个时候上的密奏,无非就是弹劾常遇春的,向朱标引经据典讲述外戚势大的危害等等,虽说多是些无用的废话,但朱标倒不觉得他们有什么错,相反还是比较欣赏他们的。

常言道,疏不间亲,外人,怎管得人家自家之事,外人又怎么能去说人家至亲的坏话,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

第七百二十一章 投诚 “爷…爷,起来用些膳食吧。”

熟悉且轻柔的嗓音唤醒了足足睡了三个多时辰的朱标,意识逐渐回归,眼睛微微睁开,就感觉光线有些太过明亮,想来是到了正午之时。

“怎么还是回来了?阳儿亮儿呢?”

话虽这么问,但常洛华回来倒也不算什么意外的事情,哪有丈夫都患病了,妻子还留在娘家的,寻常人家都不会如此,更别说天家了,是夫妻,但亦是君臣。

常洛华今日不过来,恐怕明日就有御史会上奏弹劾,尚未归京的帝后闻之亦会不满,关乎国本,懈怠便是大罪。

常洛华从身后宫女手中接过温热的巾帕轻轻的给自己夫君擦拭起脸部并回答道:“孩子留在王府了,明日再让人去接回来,爷感觉还好吗?太医就在门外候着呢。”

湿热带着花瓣香气的巾帕敷在脸上非常舒服,原本还有些留存的困意被驱散,精神振奋了起来,难得这么松缓的头脑重新运转起来。

刘瑾上前帮着太子妃将太子爷扶坐起来,将榻枕快速的垫在其腰背之后,随即转身一招手,立刻就有人端着数个小桌子上来,在床榻前摆放好。

不过片刻之间,数个精致的食桌上就摆满了各式菜肴,多是朱标平日喜欢吃的,只不过都特意让御厨做的清澹些,荤腥之料用的比正常较少。

太子都患病了,自然不可能还细揪着什么节俭,后面又端上来的一桌子上,各式滋补的佳品一应俱全,用料都是千金难换的贡品,这就不是御厨做的了,而是太医院数名太医花费两个多时辰商定做出的药膳。

食物的香气刺激胃肠蠕动使人食指大动,朱标靠坐着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头脑昏沉之感较今晨好了许多,只不过是四肢依旧有些发软,不想动弹。

太医院使孙守真再次入内拜见,行礼后请脉,然后转身走到餐桌前点了几道菜让撤下去,再到药膳桌前对刘瑾仔细叮嘱了便先用哪些再用哪些,每道用多少为佳。

刘瑾有过目不忘之能记忆极佳,这在宫里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仔细讲了一遍后孙守真便退下了,他在东宫另一处还在煎太子殿下一会儿要用的药,得亲自盯着才安心。

无需朱标指点或说什么,光凭意会刘瑾就将他想吃的菜肴盛献至太子妃手中,再由太子妃亲手喂给太子。

毕竟刘瑾可以说是这世上跟朱标相处时间最久的人了,从至正二十四年入吴王府起,这么多年来几乎可以说是朝夕相伴寸步未曾离。

朱标吃了个半饱,留着些肚子进用药膳,看着碗中根须分明的宝参难免有些心疼,这般大小规格的就是宫中也不多见。

数道药膳,朱标一人又能用掉多少,何况太医也怕滋补过甚,嘱咐一道最多也就是三口之量,所以剩下的还很多。

常洛华将碗递回刘瑾手中道:“寻常菜便也罢了,这几道药膳用料珍贵,拿下去问过太医无碍后送去王良娣及暖玉那边吧。”

“诺。”

由于每道菜都是单独一个匙碗,所以也不怕会过什么病气,何况太子所患也不是什么传染之症。

为免药性相冲太医的汤药得半个时辰后再用,常洛华又给夫君调整了一下身后的靠枕道:“露儿临安几个都在偏殿等了快两个时辰了,爷要不见一见?”

“老二他们呢?”

“臣妾怕他们人多吵闹,就让皇子们先回去进学了,这会儿也听说爷醒来,估摸着也快来了吧,后宫诸位妃嫔也一直派人过来问候。”

“嗯,让露儿临安她们进来吧。”

很快,一众公主就在刘安的引领下走了进来,朱露越过长姐扑到了榻前焦急的问道:“大哥,你痛不痛啊,有没有乖乖喝药?”

朱标伸手捏了捏幼妹的脸道:“不痛的,药也喝了,你这些时日也得记得多穿衣服知道么。”

其余公主可不敢逾越,他们是妹妹,可却不是嫡亲的胞妹,若是只有大哥或许还敢随便一点,但当着嫂子的面可不敢。

“臣妹等参见皇兄皇嫂,愿皇兄千秋福安。”

朱标看着一众可爱乖巧的妹妹总是开心的笑道:“都免礼吧,刘瑾去拿绣凳,再拿些新做的糕点来。”

“诺。”

自己这些个妹妹,大些的倒还好,朱标早些年还不忙的时候,都领着哄着玩耍过,但那些岁数小的,就没有这个机会了,难免有些生疏,轮流上来同长兄说话时,几句问候就词穷了。

好在有临安在旁帮衬着,兄妹间也是熟悉了很多,朱标今日不必再去忙于政务,时间不紧了,自然耐心也就多了,陪着妹妹们说话也是格外的放松,各赏了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公主们生活条件自然不必多说,但宫里的规矩对小孩子而言总是约束,除了朱露外,哪怕是年纪更小些的,看着也都更懂事些。

说了有几盏茶的功夫,老二老五领着弟弟们到了殿外,临安几个都是大姑娘了,自然不好同兄弟们聚在一处,便领着小公主们退下了。

在殿外双方见礼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分开了,朱樉领着弟弟们入殿行礼,简单的问候过后兄弟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朱标照例叮嘱了几个小的要好好学习听先生的话后,就让他们退下了,朱樉临走前道:“大哥,听闻老三今日回来,臣弟想去城外迎一迎。”

朱标也是差点忘了此事:“去吧,你们俩原先也是形影不离,这次倒是分开好些时日了。”

“谢大哥,那臣弟就先告退了。”

“嗯。”

……………

赵婷儿端正的写下最后一笔后,整个人差点歪倒下去,手腕都有些浮肿,今早一听殿下生病,她便将抄写的《女戒》换成了《药师琉璃本愿功德经》。

推开过来搀扶自己的侍女:“你立刻将我抄写的经文整理好送到太子妃手中,就说这几日我还会继续抄写经文,为太子殿下祈福。”

那侍女迟疑一下说道:“承微,这样恐怕会得罪良娣吧?”

赵婷儿没有说话,只是秀眉微微一颦,这人要不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忠心还算可以,她早就赶走了,这么瞻前顾后还蠢,在宫里可是容易坏事的。

怕前怕后还活着做甚,想争宠还不想得罪人,这天下哪有这般好的事,除非像那泥塑一般,否则无论怎么做,都会得罪李嫣,无非早晚之事而已。

她这么急着抄写经文,不是为了讨的太子爷的青睐,而是为了借此机会讨的太子妃的青睐,只有得到太子妃的接纳,她才有机会顶着李嫣的压力一步一步向上爬,为自己为家族为自己将来的孩子争得荣光。

太子爷似温实冷,她根本就没想靠着太子的恩宠上位,除非有什么极特殊的机缘,否则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取得青睐,越是争取表现越是有可能被厌弃,这她一早就知道了。

所以她选择了太子妃,李嫣根本不能容人,但太子妃可以,尤其是在良娣势大的情况下,太子妃想必也需要个人来抗衡李嫣,她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应该不会被拒绝才对。

……………………

第七百二十二章 理想 侍女捧着经文而去,赵婷儿吃了几块糕点活动了几下手腕后开始不紧不慢的继续抄写起《女戒》来,等抄完后自然也是要呈给太子妃过目。

说到底李嫣这个良娣位份虽然比她这个承微要高,但也没有直接责罚她的权力,大家同是妾室,了不得就是见面要先低头叫声姐姐罢了。

太子虽宠良娣,但东宫的规矩却是从不会容许逾越,宫中除了皇后娘娘及太子妃外,谁不能肆意折辱妃嫔。

至于宫外朝中的事,李相爷到底是退下了,虽说还有胡相在,但终归还是不一样了,何况她家世虽不如李嫣那般显赫,但祖父也是堂堂的封疆大吏,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拿捏的。

没有这般家世,她哪里敢有什么想法,家族虽说已经帮不到她太多了,但也绝不会拖她的后腿。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李嫣李良娣,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角色,看似骄横其实不如说是娇憨,心思简单通透,就算得罪了她,她也不会有什么阴私手段。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良人可以欺之以善。

唯一的顾虑其实只有一点,太子是何等人物,不可能猜不出她的心思,她有千百种手段在太子爷面前都是无用的。

太子会不会因为她欺负良娣而动怒,不顾身份直接下场来替良娣撑腰?

按说是不会的,她自小生长在后宅,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看的多了,但自己祖父父亲包括几位叔父,都是对此漠不关心,只要不闹的太难看就好。

赵婷儿的笔锋一滑,一道难看的墨痕就浮现在纸上,素手纤纤将黄玉卧马镇纸挪开,缓缓将纸卷成一团用力捏握,一切不安随之而去。

曾记书中古人言,男儿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此生天不卷之生而为女,功名伟业皆无可逐,终老一生不过如草芥一般。

想在族谱留名,想在青史存姓,唯有入宫侍帝,若能有幸为贵妃,甚至是皇贵妃,更甚是皇后,那就真是不枉此生了,要强出这天下千千万万的男儿郎。

将手中的纸团丢到一旁,重新俯桉抄写起来,路是要一步一步的走,但有野心没什么大不了,乡野村男还都想着当皇帝呢,她都入宫了,想当皇后有什么不对吗?

这漫漫青史,皇后故去甚至是废后另立都是屡见不鲜,谁就敢言她就一定没有机会,她感想敢拼,就要强过这宫里好些女人了。

…………………

“她有心了,本宫稍后就给殿下过目,你先下去吧。”

“奴婢代承微拜谢太子妃,奴婢告退。”

常洛华随手翻开经文,看着漂亮的字体嘴角微微有些上扬,这宫里可算是好玩些了,陈韵清安分守己,王芯宛如木塑,其余几个位份太低。

只有一个李嫣好似小母鸡整日斗志昂扬,但其实根本是个不会啄人的,给机会都把握不住,好巧不巧爷生病她还在外。

多难得的机会,结果竟害怕自己拦不住,又巴巴的主动把她请回来了,真真是没用,若将来自己生的女儿是这般蠢,非得气死不可。

现在好了,终于来了个有心气的,本宫还以为自己这太子妃之位,竟就这么不招人觊觎呢。

自昔年跟太子殿下定下婚契后,她就在母亲的教导下为入主东宫后的一切做准备,可却实在是没有想到一切会如此顺利。

顺利到她现在不仅连嫡长子嫡次子都有了,甚至这几个月,连当皇后娘娘的日子都提前体验过一遍了,各处的太监宫女俯首是从,各宫妃嫔无不奉承,外朝命妇各个献媚讨好……

这日子过的是真无聊啊!

……………………

胡惟庸领着各部堂官入内探望了太子殿下,然后按着规矩简单的将这几日准备要做的事情先报备了一下,然后就退出去了。

刚出门就见太子妃,赶忙低头躬身行礼齐声道:“臣等拜见太子妃。”

常洛华微微欠身还礼:“殿下近日身体不适,朝中政务恐要劳烦众卿了。”

得体的说了几句后就吩咐人送他们出宫了,踏进寝殿就见自己夫君靠着枕榻在看奏章,上前拿过嗔道:“太医刚说过爷近来不可在劳心费神,怎么才见过堂官们又要看奏章了。”

朱标也不气恼只是笑道:“好好好,不看就是了。”

常洛华将打开的奏章整理好,低头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父王的名号,而且伴随着几个不友好的词句。

将奏章放到一旁后,转身坐会榻上,却发现自己夫君正不自觉的摆弄着手指左顾右盼,一幅无所事事的样子,瞧得她忍不住掩口轻笑了一声。

“臣妾好像还从未见过爷是这副样子。”

朱标也回过神来摇头笑道:“真是骤然清闲,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往日朱标哪有什么清闲时间,从来都是一件事挨着一件事,没有事翻翻奏章到中书六部走一圈,就是一大堆事了。

就是走路或者晚上躺下,心中都在思索着这件事该如何处置最为妥当,后续影响会不会打乱某些布局。

常洛华将经文放在一旁,伸手拉住夫君的手轻声细语道:“爷是该歇一歇了,哪怕只是几日也好,朝中文武官员皆在,父皇母后也在回京路上,不会有什么事的。”

手指相穿相握,暖暖的热意在两人手掌心之间产生,朱标本有些躁动的心缓缓平复,这天下自然不会因为他短短数日不能理政就乱了。

若真是如此,那他这些年的辛苦岂不成了笑话,各处的安排布置,别说数日,只要他不死,数年也不会有什么大动摇。

“听你的,这几日本宫安心修养,哦对了,还得给父皇母后去信。”

“臣妾来写就好了。”

“得快写,要写清楚。”

这一觉睡到这个时候,再见过几波人,还真忘了自己父皇母后,在京的亲军都尉府肯定一早就将他患病的事情快马加鞭送往圣驾那边了。

老朱看到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可别急的抛弃大队伍轻骑快马赶回来了,就这点小病折腾自己父皇星夜兼程的,朱标还真是于心不忍。

常洛华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赶忙起身吩咐守在一旁的刘瑾研墨伺候,没了自家太子娇嫩的玉手,朱标又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已经睡过三个多时辰也睡不着了,刚想摸出块玉件把玩一下,却发现身上是一块都没有,估计都被收好放在别处了。

正巧倒是看到了太子妃刚才所坐处有一叠鸦青纸,随手拿过来一看竟是经文,字迹很漂亮显然是女子抄录的,但很陌生,难道是王芯抄写的?

宫中信佛的不少,毕竟也无他事可做,心灵有个寄托总是好的,但他东宫之中好似就一个王芯笃信,或许将来还要加上一个段羌娜,这倒也是巧了,大理和高丽出身的两位公主都信奉佛教。

“这经文是谁送来的?”

常洛华应声道:“是新入宫的赵承微刚送来的,臣妾进来时就想跟爷说,倒是忘了。”

赵婷儿么?是有些出乎意料,但莫名的却不让人意外,连续多次听到这一个人的名字,想没有印象也难啊。

……………

第七百二十三章 回京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其身下劣,诸根不具,丑陋顽愚,盲聋音哑,挛躄背偻,白癞颠狂,种种病苦;闻我名已,一切皆得,端正黠慧,诸根完具,无诸疾苦…

朱标念了一遍经文后随手放置一旁,一部《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虽然是简版的,但也有数千字的经文,没数个时辰的苦功是抄不完的,可见是用了心的。

“到底是其心可嘉,爷不如赏些什么吧。”

朱标眉梢微挑,这经文按说是可以直接送到他手中的,但这次却是被常洛华亲手带进来,难道她也是觉得该找个人与李嫣唱唱对头戏了?

“你看着赏吧,本宫就不操这个心了。”

“御造局新献上几朵珠花,臣妾年纪也大了,就赏给她吧。”

朱标默然看向她的背影,双十之龄都没到,还什么年纪大了,机智的选择没有接话,否则人家来一句,新人从门入,旧人从何去,掌上莲花眼中刺可如何是好…

不多时一封信便写完了,常洛华交给了刘瑾,走正常程序通过通政使司来送肯定是来不及了,还得再由亲军都尉府去送。

算算日子,圣驾离京城也不远了,至多再有半月也就回来了,到时有父皇主持大局,自家殿下也能清闲些。

“将屏风都拉开吧。”

几名宫女闻声而动,午时明晃晃的光线充盈在内寝殿中,朱标招手要过一块白玉镂凋双虎环佩,这是前朝所造的玉饰,是北伐上都时所获的战利品。

镂凋子母虎,旁附山石、柞多层镂空树,下承圆环,可系绦带,一看便是皇子宗亲才能佩的样式。

玉佩到手便开始在朱标指缝中灵活的窜动起来,千金难换的玉饰,把玩起来就是不一样的,尤其还带有战利品的性质后。

朱标身子微微下沉,从靠坐转为靠躺,整个人难得散发着懒散的味道,放下对朝政的思索挂念后,就彷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直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不再压榨自己的算力,现在想来,早上的沉重浑噩之感彷若昨日。

觉足餐饱无余事,终日清闲似神仙。

常洛华写完后没有坐回床榻上,而是叫了两名宫女开始陪她取出一些物件衣服开始晾晒,朱标有些意外的瞧了几眼但也没说什么。

身为太子妃,她的翟服常服册宝之类的自都有专门的宫女负责保管并适时清理晾晒熏香,以确保时时可以取用。

又过了有两盏茶的时候,朱标有些躺不住了,起身下榻活动了下身体,腿脚有些发软,但更多的是轻快之感,好像地面都变软了些。

走到太子妃身旁,对一旁的宫女们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诺。”

微微弯腰从凋刻着有凤来仪的精致衣箱中取出一套褕翟衣,青色衣料织成,饰以九行青底五彩摇翟纹,中衣为白色纱质单衣,领口装饰黼纹,蔽膝同下裳同色,袖口,衣缘等处皆为红底云龙纹镶边,其上装饰二行翚翟纹。

“这是你我大婚时的礼服吧,倒是没见你再穿过了。”

常洛华从更上一层取出大婚时戴着的九翚四凤冠道:“年年大祭时臣妾可都穿了,是殿下根本没注意看过臣妾吧。”

“哈哈哈,是吗?”

看着笑的有些尴尬的夫君,常洛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没有选择继续追究下去,何况年年大祭,都是父皇和夫君最累的时候,连续种种礼仪,回宫后都是倒头就睡了。

朱标放下翟衣,又从最上层拿下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映入眼帘的便是泛着金光的宝印,样式大小都与朱标的太子宝印差不多。

拿起翻看下面,就是宝篆文刻曰:皇太子妃之宝。

宝印下面放着的就是册文真书,是昔年朱元章亲笔所书,镌刻曰:昔君天下者,必重后嗣,为烝民主,皆选勋德之家贞良女子以媲之,朕子标年已长,以尔常氏实朕功臣开平王之嫡长女,相结为亲,今吉日在期,所宜先正其名,特以册宝命尔为皇太子妃,尚其思尔父勋,敬慎内仪,相以正道,用永于家邦。

得此两者相合者便是大明朝的皇太子妃,无可争议的皇族宗妇,未来将要母仪天下的至贵之命格,大明帝国下一任的女主人。

夫妻俩整理出了不少东西,很多都带有着独属于俩人的回忆,只不过平时想不起来了,如今翻出来了自然回忆也就回来了,甚至因为时间的沉淀,带着失而复得的感觉,变得更加美好了。

常洛华停下手中的活儿,伸手擦了擦眉上的细密汗珠,歪着头看着坐在地上一脸认真整理着物件的夫君,欢欣止不住的从心底涌出。

这就是幸福吧…真好啊,若是能一世如此该有多好,愿天怜之。

臣女当勤俭孝敬,不以贵富骄,盈妇德之懿,辅左夫君顾佑黎民苍生。

到底还是有些虚弱,朱标忙着半个多时辰后,就在常洛华的劝导下回床榻上很快就睡着了,而且显然是睡得更香了。

…………………

城门外,晋王朱樉领着礼部翰林院等官员顶着太阳等候着楚王朱棢功成返京,朱樉背负着双手,面容严毅,从过分沉溺酒色中出来后,整个人样貌还是很英武,同老朱有四分相像。

其身后的众官员规矩肃立,连低声交谈的都没有,按说迎人是不必如此的,可见是不想在晋王面前说什么,也不想跟晋王扯上什么关系。

年长的诸皇子中,如今看来最成器的便是楚王殿下了,抚民赈灾做的极为妥帖,任谁也挑不出什么错来,齐王从戎,加上同中山王之女定亲,将来也是不错的,唯有这晋王爷…

堂堂皇子亲王,再差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但那说的是富贵,而不是权势,一个人没有权势的皇子亲王,还真就不算什么,敬而远之就是了。

不多时,远处往来的百姓行商避让,让出了宽阔的道路,楚王朱棢在百余骑的护卫下驾马而来,其身后尘土飞扬。

朱樉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虽然老三弃他而去,留他一人在宫中伺候庄稼,但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还是有的,何况这惩罚本来也是他一人惹下的。

上前迎了几步,朱棢驱马上前离着二十余步也是跳下马向着自家二哥小跑过去,俩人相见而笑伸手把住对方的臂膀使劲晃悠了几下,然后才抱在一起。

“哈哈哈,二哥,弟弟可想死你了。”

“回来就好,黑了些瘦了些,但身子骨更硬朗了。”

众官员等兄弟俩人说过话后才上前行礼:“臣等恭迎楚王殿下,殿下赈灾济民成效显着,宏谋大策出入仁义朝思夕虑条疏深切,臣等不胜钦佩……”

明显黑瘦但稳重了许多的朱棢笑道:“诸位言重了,本王不过是按照太子昔日之行效彷之,能勉强抚民以是天佑,实不敢居功。

“殿下过谦了。”

……………

第七百二十四章 没什么 礼部翰林院等一众官员对待两位亲王的态度显然是不同的,朱棢自己或许没有感受到,但此时的晋王殿下可是深有体会了。

奉命出迎没什么,但公事公办和有意亲近可不一样,同为帝子,竟以到了这般地步,朱樉脸上刚浮现出的笑意渐渐收敛。

同胞兄弟,一个落魄,一个风光,高下立判。

当然,这仅是朱樉的自我感觉,这天下谁敢说堂堂大明亲王落魄,谁家落魄是用来形容皇子的?

朱棢自然的同领头的几位寒暄了片刻,倒不是想怎么样,只是郎有情妾有意,交个朋友而已,礼部翰林院的官员手上也没有兵权,算不上什么大忌讳。

这次下地方赈灾安民,朱棢也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手中无人难办事,若非自己是亲王之尊,背后还有父皇大哥,地方官吏们不敢不从,换成寻常钦差,这灾怕是不好镇的。

虽然众官员有意同楚王爷亲近,但也不会太过,双方有了些默契后就退让开了,从东宫赶来的赵淮安赶忙上前行礼。

“奴婢拜见楚王殿下,爷派奴婢驾车来迎殿下回宫。”

朱棢往那边看一扫就看见了自家大哥的车驾,脸上笑意更甚,风风光光的当差回来,自是心中有底气。

“好,二哥,咱们回家拜见大哥去。”

朱樉兴冲冲的拉着朱棢向车驾走去,一众官员行礼恭送,按说寻常钦差回京自然是先要到中书省吏部叙职的,但楚王爷先是帝子后是钦差,一切只要向太子殿下禀报就够了。

上了太子车驾,朱樉小声道:“一会儿见了大哥不要多谈政务,大哥患了小疾,太医嘱咐近来要多静心修养少劳心耗神。”

朱棢神情一肃,赶忙细问,得知问题不大后才松了一口气,到了如今,他早就没那些心思了,再说句不好听的,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所以大哥安好就是最好的。

东宫嫡系遍布天下,而且最重要的就是太子膝下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还有两个未出世的孩子,传承有序,就算出了不忍言之事,东宫党羽也会倾力扶皇孙上位,而不是另投门户。

大哥施恩布惠积威多年,上到朝廷中书六部下到州府县乡,内侍京营边军卫所藩国,处处都有东宫门下行走,他们这些皇子亲王,现在还真就没有个刚出生的孩子势大,凭什么去争?

除非父皇铁了心扶持儿子,可就现在这情况,父皇不杀的天下人头滚滚朝廷根基摇晃根本不可能彻底清除东宫党羽,父皇真的会不顾江山社稷扶皇子倒皇孙?

他们自感还没这个脸面让父皇这么拼命,否则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

刘瑾看了眼守在寝殿门前的宫女,见她微微点头这才轻手轻脚的走进寝殿,躬身垂首不敢抬头走到合适的位置后小声道:“禀太子妃,晋王楚王殿下入宫门了,看样子是要过来拜见爷,您看奴婢是不是去劝一劝?”

常洛华轻轻掖了掖被子小声回道:“你领两位殿下去文华殿歇着,就说太子疲惫刚刚睡下,稍后醒了在请过来相叙。”

“诺。”

“对了,吩咐小厨房立刻准备酒菜送过去,楚王刚刚回京,应该还没用膳。”

“诺。”

刘瑾领命出殿,刚出殿门就见良娣李嫣,赶忙行礼:“奴婢见过良娣。”

“嗯,殿下怎么样了?”

“殿下刚刚睡下,太子妃正在旁照料。”

李嫣转身对拎着食盒的侍女吩咐道:“还不快端去灶上热着,等殿下一会儿醒了正好进用。”

“诺。”

“良娣,奴婢进去帮您通禀一声?”

“不用了,我一早就跟太子妃说好了,你下去当差吧。”

言罢也不再理会刘瑾,径直走了进去,守在殿门前的宫女想拦,但见刘总管微微摇头,便只能垂首让路。

李嫣入内也放轻了脚步,看见太子妃的身影眉头一皱,但看见太子老老实实睡在榻上心中还是忍不住高兴的,觉着没枉费她去信叫常洛华回宫,爷的身体为重。

此时常洛华身上正看着赵婷儿抄写的经文,她倒对鬼神仙佛没有什么敬意,毕竟是将门之后,自己父王南征北战时破山伐庙砍起僧道可也不会多半分犹豫。

见李嫣未经通禀就见来也不生气,笑吟吟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过来坐吧,爷睡的香,估计还要多睡一会。”

李嫣自是不会客气,带着香风坐在榻边,看了眼朱标的脸色,见要不早上要好许多,心中也是彻底安稳下来。

不安没了瞧起一旁的太子妃就又不顺眼了,但又不能再将她赶回王府,只能暗咬银牙,正巧见朱标的被子刚盖到胸口,挤着常洛华附身去提了提被子。

然后一脸挑衅的看着常洛华,常洛华却丝毫不生气,多盖点发发汗也是好的,微微让了让地方,示意还有什么想做的随意。

人睡的安稳,她还能有什么再做的,李嫣最不爱瞧的就是常洛华这幅根本懒得与她计较的嘴脸,气死人了(??ˇ?ˇ??)

偏巧的就是,常洛华最愿意看李嫣气鼓鼓的小模样,心思越复杂的人,就越喜欢心思单纯的人,这估计也是太子宠爱李嫣的缘故,连她都如此,更别说爷们儿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常洛华首先将目光挪回手中的经文上,李嫣暗自松了口气,顿时感觉自己胜了一筹,用鼻音轻轻哼了一声,将目光挪到太子的睡脸上。

过了一会儿见李嫣还是专心致志的,根本没注意她这个平日不念佛的人手中的东西,只能主动开口道:“赵承微倒是有心,耗费苦工抄录了这《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保佑爷身体平安。”

李嫣闻言两条秀眉微颦:“赵承微是哪个?那就算她有心,太子妃随便赏些就是了,难道还想让臣妾去赏。”

李嫣娘亲倒是也信佛念经,但她自小就对那些没有兴趣,也不觉着一卷经文就能比太医煎煮的药或是她亲手去做的药膳更管用,但好歹也能算份心意。

常洛华忍不住闭眼念了句阿弥陀福,这个向来不信佛的人也在心中祈祷,佛祖保佑将来本宫生的女儿聪明伶俐秀外慧中,实在不成相貌稍差些也可以,但千万不能是个笨丫头。

李嫣微微抿起嘴来,虽然常洛华没说,但那股嫌弃的劲儿已经被她感受到了,顿感屈辱的同时,赶忙开动所有脑筋,赵承微,应该是昨日那个新入宫的吧,貌似她罚了抄《女戒》然后交上来……

这好像也没什么呀…

这什么药师经虽不是女戒,但抄女戒什么时候都可以,太子患病自然是该先以太子为重,改抄经文虽然不一定有用,心意总归是好的。

常洛华睁眼看见李嫣苦苦思索的模样都快没眼了,恨不得再闭上眼睛多求求神佛保佑,多美的孩子,怎么就缺点心眼儿呢。

人家抄佛经都没给你,抄完女戒更不会给你了,这佛经是投名状都看不出来,可见能在宫中好好活着,你可真该谢谢神佛保佑你的命够好,本妃够仁慈了。

…………………………

第七百二十五章 楚王 刘瑾领着两位王爷到了文华殿偏殿内落座,朱棢坐下后接过刘瑾亲手递上来的茶笑道:“回京路上过州府,倒是得了几件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一会让人给你送来。”

刘瑾赶忙道:“奴婢先谢过楚王殿下了,您出京当差还能记着奴婢,奴婢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虽然知道楚王能给他个阉人送礼,必定是看在他身后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期望将来若真有事,他能帮上一帮,但人家有这个心就很难得了,毕竟是天潢贵胃。

朱樉在旁故作不满道:“记着刘瑾倒是忘了二哥?”

不等朱棢说话,刘瑾帮着回道:“瓜是先苦后甜,人是老来俊俏,好东西也是在后头,晋王殿下何必着急呢?”

“哈哈哈,弟弟自然不会忘了二哥的那份,不过可要先说好,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寻常市井里的玩意儿。”

朱樉这才满意道:“有点意思就行,这天下若论稀罕物,还真不用出宫去寻。”

说了一会儿后刘瑾就道出去安排酒菜给兄弟俩留出了空间,两位亲王不是犯人,在这东宫也算贵客,不容怠慢。

刘瑾退出去后,兄弟俩却是突然有些沉默下来了,老三这次出京办差,已然是非常明确的战队了。

赈灾之事,难有那般容易的,朱棢办的如此漂亮,不仅是因为楚王的身份,更多的是地方东宫一系的全力支持。

亲王之位尊贵非凡不假,但又没有什么实权,将来也管不到他们头上,甚至某种程度上不听亲王的,就是对太子的表忠。

只有这位亲王,与他们同为一党,真正的有了上下臣属之分,地方官吏才会敬服,否则亲王与钦差又能有多大的不同呢?

“听说你提拔了几个小吏为官,这可不像你能做出来的。”

朱棢轻轻抿了一口细润香浓的茶水才道:“原先自是不敢的,但现在就没什么了,听闻朝堂内弹劾我的御史也不多吧。”

朱樉冷冷一笑:“是不多,有陈通政使等人帮你开脱,何况有大哥站在丹陛之上,没几个敢站出来弹劾你的。”

这话说完殿内又沉默了一会儿,朱棢饮尽杯中茶水甚至还把茶叶倒在口中嚼了起来:“二哥,原来书上记得易子而食是真的。”

“我从京出发,一路上想着无非就又是贪官污吏藏下了赈灾粮款,到了地方用重典,我又非那些束手束脚的钦差,有父皇有大哥在,还怕镇不住些鼠辈?”

“刚开始到了地方如我所想,得到亲军都尉府的密报及有心投效官吏告密,很快我就查抄出了足够多的粮食,然后开始布粥赈济灾民,快立不倒民心渐固。”

“本以为如此维续两三个月也就成了,但灾民却越来越多,原本足够的粮食竟在短时间内消耗甚大…是城中百姓,见灾民吃的竟如此不错,便也扮成灾民每日去吃…”

“有人多吃就有人少吃,百姓为了省粮,哪怕我命人往粥中掺沙也于事无济,一个半月后粮食彻底告急…我仗着楚王的身份,从士族商号强征粮食,才勉强维持到下一批朝廷的粮食。”

“这期间,我便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易子而食,食粥可勉强活命,但灾民的腹中饥灼却是止不住的,五户百姓,七个孩童,三个是已经因饥病而死的,一夜间就都成了散着肉香的白骨…”

朱棢彷佛像是讲着乡野趣闻,面上瞧不见任何不忍,朱樉皱着眉头听完:“那这五户百姓你是如何处置的?”

“官吏禀报我之后我亲自去看了一眼,昨夜刚吃完子女的妇人已经被她们的男人绑起来了,吃过肉又怎么会甘心继续去喝粥呢?”

“所以,我私下命人将他们都杀了。”

朱樉眉头舒缓:“杀得好,畜生,尤其是食过人肉的畜生,必须赶尽杀绝。”

“呵呵,二哥,我杀他们不仅是因为这个,更是因为我大明开国治世双日悬天,怎么能这么快就闹出易子而食的丑闻呢?”

“不仅是这几户百姓,连举报他们的邻人都被我处理掉了,倒也省下了几口粮食。”

朱樉一下站起来看着满眼愕然的看着自己弟弟,朱棢吐出嚼烂了的茶叶摇头道:“二哥,你不行的,听弟弟的,去给大哥服个软,等父皇回来了,你再去认个错,安心当个富贵闲王吧。”

朱樉彷佛被触怒了,一拍桌子厉声道:“老三,别以为干了点脏事就有多了不起了,凭十几条条性命也想吓住我吗?”

当然不是,朱棢站起身双手放在楚王朱樉肩膀上:“我自己的二哥是什么性子我怎么会不清楚,别说十几条上百条命摆在你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但二哥,你只是单纯的坏而已,而我已经不一样了。”

“呵,老三,没有大哥,凭你这句话,我就要你将来好看。”

“若是没有大哥你就是大哥了,我自然是你的好弟弟,但你不如大哥太多,我这个弟弟也不会甘心永远都是弟弟。”

……………

朱标迷迷湖湖的睁开眼睛看了眼守在床榻边上的李嫣,然后就准备继续睡去,这一觉睡的实在太舒服了,根本不想起来。

但几乎瞬间朱标就想起来老三应该是回来了,虽然倒也可以拖到明日再见,可心中既然起了念想也就不容易再睡着了。

在李嫣的服侍下起身,一直留在东宫的太医入内请脉,然后送上煎煮好了的汤药,得知楚王回来的太医还嘱咐万不可饮酒。

更换一套轻便的长服,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又不出东宫也不是接见臣子,只是去见见自家弟弟,倒也用不着多郑重。

黄昏日沉沉,微风拂墨发,踏出殿门后朱标微微仰头看了看夕阳,看了看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宫殿亭宇,不知多久没闲心仔细看过了,真恍如隔世。

刘瑾赶上来为他披上一件轻薄的披风:“虽然没有风,但爷毕竟是病体,还是该仔细些,要不还是奴婢去请两位殿下来此用膳吧。”

“也好。”

文华殿自是不远,但朱标这时候还真是懒得走一趟了,一旁的刘安听见后立刻快步朝着文华殿走去。

“方才文华殿那边殿外值守的宫女好似听到了两位殿下有些争吵之声…”

不多时站在殿门口的朱标就瞧见了携手并肩而来的两个弟弟,看样子很是亲热,看来这么久没见,相谈甚欢啊。

朱樉停下脚步,楚王朱棢快步上前拜倒:“臣弟朱棢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万福。”

朱标笑着走下台阶弯腰拉起他仔细看了看才道:“看来此行是吃了些苦头,不过也好,不历事如何能替大哥分忧解难呢,将来大哥又如何以大事相托。”

“臣弟之劳苦相较大哥不过萤火比皓月,至于其他,臣弟不敢谦其责,必不让大哥失望。”

朱标略微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着满面笑容站在一旁的朱樉:“也别站在这儿了,我们兄弟入内说。”

三人入殿,常洛华领着李嫣相迎,晋王楚王当先给皇嫂行礼,常洛华欠身回礼后同朱棢客套了几句,然后就托词离去了。

虽然是自家人,但也不好常在一处,还是得等他们成婚后,跟妯里间多往来才是正道。

“皇嫂慢走。”

朱樉和朱棢肃立垂首相送,他们不能直视嫂子的背影,等脚步渐远后径直转身落座,至于朱标,自然是早就坐下了。

酒菜齐备,朱标端着茶杯道:“我这身体近日是不能饮酒了,老二,你代我陪老三多饮几杯。”

“大哥放心,就交给臣弟了。”

说来说去最后话题还是回到了朱棢此行赈灾的见闻上,朱棢从头到尾仔细的说了说,不避功过,朱标不时点评几句,但并未责怪朱棢什么。

当差办事不容易,何况是赈灾安民,历朝历代对赈灾钦差的态度都是无大过即是功,否则谁会愿意去干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至于朱棢先前同朱樉在文华殿所说的那件事,倒是没有在此提及,朱樉也没有刻意提及,自然而然的略过了此事。

大半个时辰后,兄弟俩就起身告辞了,太子患病,总不好让他多陪,否则出了什么事,他们俩身份如此尴尬,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父皇那,都脱不了身。

朱标自我感觉倒是挺好,但也理解他们俩的顾虑,也就没有强留,走到寝宫后却见常洛华不在:”太子妃去哪了?”

端上糕点的宫女应道:“回禀殿下,方才郭宁妃身边的管事太监来请,说是要请太子妃去主持公道。”

朱标微微点头拾起一枚糕点躺回床榻上,老朱这段时间不在,后宫安宁许久,这要回来了,那帮妃嫔就又开始闹腾了。

刘瑾跪在榻边给自家殿下脱下靴子,朱标配合的伸直了腿,但却突然吩咐道:“山东那边亲军都尉府的密奏给本宫取来。”

亲军都尉府监察天下,几乎日日都有奏报,朱标也不是每时每刻都会查看,山东虽是灾区,但真论起来还真不是什么紧要地方,毕竟这天下就没有一年是一处都不闹灾的。

派遣过的钦差调拨过粮款,其余的事自有地方官吏去做,朝廷不可能死死盯着一处,除非是闹出了民变造反等大事。

……………………

第七百二十六章 内寝 刘瑾苦着脸小声道:“爷,若有军国要务之急奏奴婢自是万不敢劝阻,可现在无要务还是得以国本为重,等过两日在看也不耽搁什么。”

朱标笑道:“今日都歇了多少时辰了,本宫心里有数,去取来吧。”

刘瑾将靴子递给身后的宫女自己微微挺起身:“那可就只能是这一件,否则您就是责罚奴婢,奴婢也得去禀报太子妃了。”

“知道了,快去。”

“诺。”

不多时刘瑾就捧着几分书信回来了,朱标接过随手扯开印漆,桩桩件件事中易子而食突兀而现,这也是朱棢刚才桌上根本没提到的。

当然,想来朱棢也不是要刻意隐瞒,毕竟他是直接安排亲军都尉府的人去做的这件事,亲军都尉府是天子储君手中的鹰犬,自然不会帮着楚王隐瞒不报。

世之有饥荒,天下之常也,小灾连年,大灾隔纪,偶尔出现易子而食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只不过少有人细究,古人云仓禀实而知礼节,快饿死的人,你还怎么用道德律法去约束。

朱棢这件事做的肯定不算对,甚至还有滥杀无辜之嫌,那几个易子而食者杀也就杀了,可那邻人何罪,寻常小民,严词告戒就是了。

这件事若是被朝臣知晓,朱棢这辛苦赈灾安民的功劳非但没了,还会惹的那些钦差御史拼命弹劾……

自己这个三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也不是如此无智之人,这是刻意将污名罪证送到他手中,以表决意。

这等脏事,凡有远志的人都不会沾染,下面养着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候做事不用脏了自己。

楚王势弱,那是相比朱标而言,堂堂亲王,虽然还没就藩掌权,但要说一个往上靠的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一路地方上想要攀龙附凤的士族子弟州府县的官吏,这些人想投效太子也没门路,遇上能投到楚王门下机会自然也不会放过。

几个灾民,真需要堂堂亲王借亲军都尉府的刀才能解决?

有了此证,不说将来能要了朱棢的命,但只要想,削掉职位甚至直接夺藩都是名正言顺,也不必担心诸王喧然。

历朝历代的王爷,大多污名伴身,亦是由此顾虑,身为权贵,区区小罪只要上位不追究,天下莫能奈何。

“哼,自作聪明多此一举。”

朱标甩手将密信丢开,朱棢到底还是年少,听了不知谁的话,以为这样能讨得更多的信任,却忘了情况境地是不同的。

朱标是大明的开国太子,论嫡论长无可争议,朱家这边亲族断绝,根本就没有正经的叔伯长辈,仅剩的一个李贞只是姑父,说到底也是外人。

历史上的帝王对皇族诸王不好下手,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其中必有长辈,论到宗族这边不好处理,皇族总得做出个忠义孝道的表率。

可现在除了老朱和马皇后,其余着都是他的弟弟侄子,长兄若父,说你不对就是不对,真要惩戒谁,还需要什么理由。

“去查查,是谁在山东经常为楚王出谋划策,其中又是谁风评官声最不好。”

“诺。”

得给他教训,但不是现在,朱标躺回床榻上枕着一只手臂翘着腿看着上方的纹影,原本打算接老夫子回来管着工部的。

但没想到自家父皇突然停罢了科举,国子监一下成了重中之重,朝中也唯有宋老夫子的资历最能服众,所以工部这边一时没有安排人去看管着。

工部尚书倒不是什么贪腐之徒,但却是个标准的儒生官员,让他负责工部铸造修堤等事都还好,但对火器等研发项目实在不擅长,哪怕朱标再三嘱咐,效果也很不好。

说到底就是思维模式僵硬,做事循规蹈矩不敢想不敢干,一部主官如此,下面的官员匠人自然也什么都不敢。

现在想来让朱棢监管工部却是正好,也好提前打下将来分割工部的准备,一部职责过多过杂不是好事,效率也会大大降低。

至于宗人府,皇子们年纪还太小,老二都还未成婚就藩,第三代的阳儿亮儿更是连奶都没断,宗人府管谁呢。

心中有了打算便不再多想,这时候常洛华也回来了,身着大红宫装,头戴凤钗垂珠,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两尺有余,步态雍容柔美,每一步的间距彷佛都是一样的。

双眸似水眉如翠羽朱唇樱红齿如含贝,在内寝殿中站定,夫妻俩四目相对相凝,片刻后朱标收起翘着的腿起身下榻。

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袖后双手相握合与胸前微微躬身玩笑道:“恭迎太子妃回宫。”

常洛华学着朱标往常回宫时的做派,面上彷佛下意识的浮现出了几分笑意,漫不经心的随口应了一句:“免礼吧,太子爷今日过的可好?”

虽是应话了,但这神态显然并不在意你到底会回答什么,好似这个人的心神并不在此处,使人有些被无视的气闷。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轻手轻脚但又十分迅捷的退了出去,两位愿意玩什么,那是贵人的自由,他们做奴婢的可不敢多听多看。

朱标忍不住笑了起来,围着故作姿态的常洛华道:“原来本宫平日就是这般模样么?”

满面思绪万千神态有些僵硬的常洛华眉眼瞬间柔和灵动起来,也不回答,自顾自的坐到了妆镜前。

朱标笑吟吟的跟在其身后,等她坐好后伸手有些笨拙的解其头饰,虽然他的头发也很长,但这些年来,还真就没什么自己动手打理的机会。

原先有云锦暖玉,后来有专门的宫女,外出也有刘瑾伺候,自己还真不太会束发戴冠,主要也是不太好弄。

看着手中带着好些根长发的发饰朱标有些心疼道:“还是叫宫人进来吧。”

常洛华难得有些娇痴道:“不要,臣妾就要殿下来。”

朱标也只好尽量轻柔的帮她卸装饰,少年夫妻恩爱不相疑,难得的温情,常洛华紧紧的盯着镜中的人影,想要将此时此刻永永远远的记刻在心底。

无论怎么说,给妻子解钗弄妆总是要比操心国朝政务更轻松的,不仅是常洛华高兴,他自己也是愿意的。

“娥眉顾盼纱灯暖,墨香瀑布荡衣衫。”

“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

朱标轻轻俯身在妻子耳边念了句情诗,给这极美好的氛围再添了些许诗情画意,红烛摇影,碧纱朦胧,美人如玉,君子难舍…

俩人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把装饰全解下,身为太子妃代掌凤印管理后宫,一言一行一衣一饰都不能随意,这世道对男儿总是宽容,对女子总是极尽苛刻。

哪怕是太子妃,若是不够庄重,也会被后妃宫嫔们私下取笑,女子尤甚更苛待女子…

之后的梳洗常洛华就不让夫君在帮手了,一时是夫妻闺房情趣事,若是一直那就是犯蠢了,世上最忌讳的便是得寸进尺,人得知足常乐方得长久。

俩人褪尽外服入被中,常洛华身着亵衣,何谓亵,意为轻簿、不庄重,可见是女子闺房之中才可显露的。

弛其上服,表其亵衣,皓体呈露,弱骨丰肌。

…………………

第七百二十七章 暂缓 俩人在被窝内亲昵了好一会儿,但终究是没越雷池半步,太医可是叮嘱过这段时间要忌房事,以免伤身损神。

且不说朱标记没记住,常洛华身为正宫嫡妻,就不会应承,到底不是那些只想承宠的狐媚之流,一时恩爱焉能比过细水长流。

朱标揽着妻子问到:“听闻是郭宁妃请你去主持公道?”

“寻常妇人间的琐事,郭宁妃和达定妃因着孩子争吵了起来,结果越闹越大,僵持不下才请臣妾过去。”

“达定妃还有这个胆量,倒是让人意外。”

郭宁妃可不是一般的妃嫔,郭宁妃之兄乃是巩昌侯郭兴和武定侯郭英,这俩人都是老朱的宿卫出身,深得信赖。

其中郭兴现在坐镇汉州,郭英则是向着东宫投效,被朱标安排到了北方运送粮草并巡视卫所兵将。

而达定妃身份就尴尬了,乃是陈汉陈友谅的妃子,老朱同志见色起意也好,为了羞辱陈友谅也罢,总之解决陈友谅后,是把这个女人纳入了府中。

这点上朱标也只能说,自己父皇口味这方面颇得曹孟德之遗风,其余的倒也没什么,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战利品罢了,留着自己赏玩或事下赐给功臣都可随意。

这个女人倒也有本事,已经生下二子一女,虽然身份有些尴尬,但在这宫中好歹也是站住了脚跟。

也不难猜,她只是想当安享富贵的妃子,只想让她的儿子是皇子王爷,女儿是尊贵的公主,至于皇帝是谁,有什么好在意的?

常洛华道:“老七都九岁了,老八也足有四岁了,瞧着都很健壮,她底气自然是越来越足。”

这个时代,哪怕是皇族,夭折的婴孩也不少,能熬过三四岁,就算是稳了大半,起码不至于被一场小风寒就夺去了生命。

阳儿亮儿至今没取大名也是有此缘故,老朱生怕孩子太小,压不住名字的贵气,折损了福寿。

“听这话,本宫的太子妃是不喜达定妃了。”

“一马不背两鞍,双轮岂辗四辙,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臣妾不喜她有何奇怪。”

常洛华将门虎女,对忠诚看的极重也不足为奇,宫中这般想的人也不少,只是真若到了那境地,肯坦然赴死的就不知能有几人了。

不过料想,自家太子妃如此骄傲,若是真有那遭,肯定是愿随他共赴黄泉。

………………

中军大帐内,李成桂披甲扶剑位居上首,下面具是黑髯环脸甲胃沾血的将校们,种种浓烈的味道在这紧凑的空间内汇集,使人头昏脑胀。

“将帐帘打开!”

一声应是后,一股带着青草香的马粪味从外冲了进来,李成桂深深的吐了口气,感觉鼻子这才通了气,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大帅,纳哈出所部气势低迷,为何不让我等继续乘胜追击!”

“是啊,大帅,我们的粮草可也撑不了多久了,纳哈出后方出现叛乱,正是难得的好机会,不可轻易放过啊。”

“末将仅需两万兵马,定提纳哈出人头来见!”

“大帅,开疆拓土的功勋近在眼前,打败纳哈出进取辽东,向主君要个王位也不为过,大帅您还在等什么,末将等愿为您效死力!”

李成桂面色不动,但心中也是窝火难耐,战事打到了现在,眼看胜利近在眼前,可大明那边却传来密令,严辞命令他不得擅动,维持住现有的局面。

说的倒是轻巧,军情如火,易燃难控,他身为主帅也难压制,现在让他们安守现状,不异于让他们放弃加官晋爵的功劳,阻人前路可是生死仇寇。

可不这么做又能如何?难不成背叛大明?就凭手中这几分高丽军权吗?别说只是几分,就是全拿到手又能如何,地小民弱,何以抗击天朝上国。

“够了!本将自有打算,尔等下去按军令而动,敢有妄为者,斩!”

迫于李成桂多年的威严,众将虽有愤慨但也只能两两三三的退下,营帐内仅留下李成桂的一些心腹。

“之兰,你去把持营卫,这几日严禁军中饮酒赌博聚众为乐,夜间严宵禁,违令者立斩!”

“是。”

绝不能让不满扩散到下面的兵卒,一旦闹出兵变可就难以收场了,折损的只会是自己,所以不能给他们聚众交流的机会。

李成桂从怀中取出密信交给下面的心腹们轮番过目,没有心腹们的支持,所谓主帅也不过是个摆设,谁会听一个手中无权之人所下的命令。

“大帅,我等暂缓攻势不难,可若是长久的拖下去,对朝廷怎么交代?”

“那边不用我们管,想来皇太子殿下定会解决。”

李成桂都算是后投效的,当时知道了一些具体的名单后,心意就彻底坚定下来了,那么多大人物都已经倒向了大明,连高丽王位上坐着的都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拽下来的杂种时,这个国家还能有什么前景。

“既如此,那我等奉命行事就是了。”

“嗯,你们心中有数便好,蒙古那边绝不是大明的对手,纳哈出一部的功勋,也早晚会落入我等的掌中,都下去吧。”

………………

左军一座营帐内,朱棣翻看着亲军都尉府传来的急报,他手中现在也有数万兵卒,尤其是自己大哥早就许诺的那蒙古精骑,这可是纳哈出麾下最精锐的一部了。

现在被纳哈出送出来换了一个大明的爵位,真不知是赚还是赔,但奈何时运至此,不让出来又能跟大明战上几次呢,以辽东一地之力战大明,必亡矣。

朱棣前段时日被暗箭偷袭,便假借重伤之名脱身而出,一直在后方隐忍,直到瞧准机会,凭着傍身的府军卫几乎拼尽,高丽投靠而来的几大家族发力,终于彻底在高丽军中夺到了兵权,站稳了脚跟。

目前自己这个铁原崔家的身份,也由从四品的兴威将军升到了正二品的龙虎军大将军,这样的经历倒也让生即为超品亲王的朱棣有些意外的惊喜。

倒不是多瞧得上高丽的官位,只是喜欢这种加官晋爵的感觉,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是感受不到了呢。

“王忠,朝廷那边来信,北疆有动乱,辽东内的蒙古女真诸部或有异动,纳哈出要回身平叛,让我们这边暂缓攻势稳住局面。”

面上多了一道狰狞疤痕的大明府军卫统领沉稳的应了一声,身为负责护卫宫城的府军卫,对天家再忠诚不过,天子太子不在的情况下,他自会尽全力保护齐王殿下。

数百府军卫遵从太子殿下谕令护卫齐王,数月间折损至仅存百余人,终究算是不负所望,齐王在这高丽军中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大了。

几百人的伤亡,使得大明在高丽军中扎下了钉子,促使高丽人女真人蒙古人的精锐在这片土地上疯狂拼杀,削弱各方势力。

高丽崔家真正的嫡系,铁原府院君三道都巡问使崔莹之子崔潭躬身道:“还不知主帅将令,将军是否要属下去中军试探一下?”

与高丽王氏而言,崔家可谓是忠烈世家,出将入相世代尊荣,如今的家主对先王恭愍王也是极尽忠诚,可当得知如今坐在王位之上的极大可能是辛旽和尚之子时,满腔忠烈也就无所投效了。

……………………

第七百二十八章 多方下注 崔莹与辛旽可是有生死大仇的,辛旽掌权时以结内宦,离间上下之罪将其下狱拷问,崔莹被迫受刑不过被迫承认。

负责审讯的辛旽党羽李得林打算将其处以死刑,好在当时镇守合浦抵御倭寇的郑思道坚决反对处死崔莹,于是只削其三品以上官爵,没收其土地奴婢,流放盈德郡…

有此大仇,崔家如何能忍受王位上坐着的是辛旽之子,国仇家恨,也就在姚广孝的劝导下归顺了大明,让大明对高丽世家的掌控更近了一步。

朱棣摇头道:“不必了,料想李帅也定然是这个意思,等会就应有军令传来。”

“是。”

朱棣目光扫过下面的一众将校,真得用之人其实不多,世家子弟惜身畏缩,不是上战场的料,可也没办法,不接纳他们,在高丽还真就独木难支。

何况世家子弟再多不好,他们背后的家族底蕴可是实打实的,无论是在战场之上还是高丽朝堂,都能极大的为他争取利益。

随着北元安排来的沉王脱脱不花身毙辽东,高丽的局势就开始频变多端,尤其是在朱棣也到来之后。

从原本的想要在蒙古及大明中间左右摇摆争取好处,变为了在大明的掌控下,还能不能维护住既得利益,能不能继续延绵家族富贵。

这也就让高丽的贵族世家产生了分裂,李仁任等认为还是要扶持他们自己人,既然李成桂已经入了大明皇太子的眼,何不顺势而为之,起码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那就是尽量维护原有的秩序。

而蒋思德手中掌握的辛旽党羽,也就是新兴士大夫们,他们天然就跟旧门阀贵族利益不同,他们也对这个腐朽的王朝产生了抵触,想要破而后立。

他们希望旧秩序被打破,所以一窝蜂的倒向了大明来的齐王殿下,期待着一个以他们为主的新秩序能够建立起来。

其中也包括一些中下游的贵族,贵族门阀们的利益的大头不在他们身上,家族也在逐渐没落,既然本就没有什么,到也就敢于博一博了。

而还有像崔家这样的愿意倒向朱棣那就是极个例了,崔家除了对辛旽不满外,同李仁任也是政敌,一山难容二虎,李仁任获得了大部分贵族世家的支持,而崔莹却不愿屈居其下。

这一年来李仁任性格大变,或者说被迫性格大变,那么多世家的大力支持,也就代表着强烈的需求,没有回报就必然会被抛弃。

成为了势力首领,利益由你分配,功劳皆委于己身,同理,罪责也都需要背负,这就是权势的代价。

李仁任掌权后贪污腐败,结党营私,以权谋私,兼并土地,夺占奴婢,任用官吏时依贿赂多少程度而定,造成冗官问题严重。

田园奴婢遍中外,将相皆出其门,争效之,夺人田民,不恤国事,时人目之曰提调奴婢。

这些都让崔莹不喜厌恶,让他感觉如果继续同他们混在一起,难得好下场,所以便选择了大明齐王这边。

其实若真说起来,选择齐王也还真不是什么好主意,毕竟谁知道大明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皇太子是否真的会扶持齐王入主高丽。

一旦稍有变动,一切的投入具化作泡影,反而不如李成桂李仁任这方,大明想要治理高丽,无论如何都是离不开本土人的。

………………

姚广孝执黑子落棋,对面的老者神情专注以待,周围侍立着四名娇俏少女,精巧雅致的香炉中升腾着青烟。

那老者敲下一子后神态放松了些许,端起一旁的茶杯饮了一口笑道:“女真来人,说愿与我高丽共享辽东,呵呵,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竟也知合纵连横了。”

姚广孝没有应话,他落子极快,彷佛不需要思索一般,使得对方摇头苦笑,知道大局已定,便闲散的下了起来,要吃掉他可还需要一番手脚。

姚广孝微微抬头:“善哉善哉。”

庆千兴无奈道:“上师,老夫以诚相待,何必拒之千里。”

“小僧非佛陀,如何应人所愿,左侍中有事,不如去寻蒋天使或是李相。”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老夫比较贪心。”

“贪欲生忧,贪欲生畏,无所贪欲,何忧何畏?觉知多欲为苦,生死疲劳,皆从贪欲而起,少欲少为,方得自在。”

庆千兴出身原籍清州的两班家庭,曾担任军部判书、判枢密事和参知门下省事等要职,反对亲元权贵奇家,参与过讨灭奇家的叛乱,原本为高丽王党重要成员。

辛盹掌权后,他被解除实权,封清原府院君,实际上被架空,后来企图密谋推翻辛盹,但被告发,杖流兴州,罚没为官奴。

官奴命难久,还是蒋思德出手保住了他的性命,等辛盹被杀后复起,原本跟李仁任等人应是一党,因李仁任原先选择是扶持蒙古来的沉王而政见不合闹翻,如今闲赋在家。

庆千兴站起身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僧人,目三角,形如病虎,虽是一副平和神态,但也让人心中难安,横生这等面相骨态,绝非善类,亦绝非佛法能过压制其根性。

姚广孝双手合十微微抬头看着对方,直到其忍受不住愤然离去,这才重新垂下头一颗又一颗的将棋子收拢回棋盒之中。

另一处院内,蒋思德正揽过一个娇艳丰润妇人在怀中调笑,这是安山金氏的嫡女,是坡平赵氏的媳妇,正经的高丽贵妇,可也只不过是他偶尔的玩物罢了。

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入内,蒋思德笑呵呵的拍了拍妇人的圆润屁股,让她去内寝等着,那妇人撑着他的肩膀起身,娇媚的横了管家一眼,然后身姿摇晃走了进去。

蒋思德抽出手帕擦了擦手指道:“庆千兴走了?”

“已经出了府门,看样子是不欢而散了。”

“那就好啊,相辅共事一场,我也不想手上沾了同僚的血。”

那管家径直坐到了蒋思德对面,拿起茶壶直接灌了一口,然后抹了抹嘴,分明是前任亲军都指挥同知蒋瓛。

“这和尚真有这么大本事?”

“呵呵,你看我怎么样?”

“蒋大人自是国士无双,若没有你,我们弟兄在这异国他乡做事也不能如此顺畅。”

蒋思德将手帕丢到一旁笑道:“可不敢当,不怕蒋指挥使笑话,本官的本事多是使在这些妇人身上了。”

蒋瓛面色不改:“自古便有美人计,这女流妇人也是能左右风云变化的,我亲军都尉府做事,也常由此寻机,只要事情能办成,用什么手段都无可厚非。”

相谈一会蒋瓛就退出去了,开京的布置很顺畅,大体已经办好了,他现在要去见见齐王殿下,说到底关键时刻还得看谁掌握这足够的兵权。

蒋思德没有急着入内,而是起身走到书房给太子殿下写信,高丽局势变幻莫测,太多人想要下注,想要多方下注,这庄家有点不够用了。

要么解开姚广孝的束缚,要么再从大明派来个身份足够的,他不在乎这些人谁能赌赢,左右庄家是不会输的。

蒋思德刚才说的话有些谦虚了,但也不是完全谦虚,在高丽办的差事,他起码还是有四分功劳苦劳的。

玩女人也不是简单的事,玩谁家的,怎么玩都得有个说法,得让大家都开心才可以,否则滥弄一气,坏了规矩破了体面,弄的多方不满,太子殿下都会要了他的命。

但也就是这三四分的功劳了,其余的都得归功于那和尚,其人之智谋深远,真是可恐,难怪殿下要束之缰绳。

………………………

第七百二十九章 民衰 开京王宫之内,年仅七岁的高丽王正在宫城内撒欢奔闹,厚重的小朝服并没有压制住独属于孩童的活力,一群宫人大呼小叫的追在后面。

“王,陛下,您慢点。”

“嘻嘻,你们都别想抓住我。”

朝会刚刚结束,对一个孩子而言,被迫坐在椅子上听着一群大人争吵不休绝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所以一下朝王禑便直接跑了出去。

“呵,这个样子,真是没有规矩,太后就是一直这么教导我们的王么?”

“真是不像话啊,宫里教导王的几个师傅,都该换掉。”

两班大臣缓缓退出大殿,各个气度雅然须发精致,头上系辫发,发梢及身各处都配饰着各种名贵的珠宝,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这是元朝给高丽留下的习惯。

上自王室、贵族,下至庶民百姓皆习惯辫发胡服…

一名武将模样的黑须大汉不爽的扭了扭头:“大明赐下的朝服真是别扭,不如原来的穿着舒服,骑射也方便。”

周遭的人并没有应话,你有不满可别牵连上我们,蒙古人走了,可汉人回来了,再说这衣服也挺好,我们又不骑射。

“大人,根据最近传回来的军报,李府君停止了进攻,还督促朝廷尽快调拨粮食。”

李仁任身边的一个气度颇为深沉的老者捋须道:“为何突然停止攻势,他以为朝廷有的是粮草吗!竖子得势,误国误民!”

“为了给他凑足上次所需的粮草朝廷的库存就已经清空了,他还敢延误战机,分明是想要养寇自重,大人,要不立刻将他召还回京?”

李仁任面色没有变化只是吩咐众人立刻去筹备粮草,但话音发出却没有一个人应声,家族势力较弱的低下了头颅,势力较大的则是直接皱起了眉头直视李仁任。

李家不弱,可也真就没到能压的各世家俯首称臣的地步,尊李仁任为首,也不过是因为他身份能力都合适,大家确实需要一个代表的缘故,这也是世家传统,不是万事争先,维续家族传承才是重中之重。

“子重,前几日庆尚道奏报出现了造反逆贼,可拖到现在都没能解决,不就是因为没有粮草,我们连乱民都快镇压不了了,十余万大军的粮草你我们从哪里筹出来?”

李仁任笑道:“这个月还没收过税吧,派人下去征收,百信们会给朝廷凑足粮草的。”

右献纳李詹愤然怒视:“天下各处都以不断出现百姓造反,如果再百姓强征粮食,李大人可知会发生什么!”

李仁任没有理会他,其余人也是同样,李詹眸子中的火焰渐渐熄灭,整个人彷佛行尸走肉般径直离去,这个国家没有救了。

几声叹息,一些官职较低的新晋官员们冷冷的看了看这些世家贵族们的背影后也离去了,他们在朝堂上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谁都做过李詹,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大人物们看着他们远去,才有人开口道:“弄的天下大乱也不好,何况那帮贱民手中确实没有几粒粮食了。”

李仁任嘲讽道:“金家富有粮山千座,不如献于朝廷以解燃眉之急?我可替世兄请功,怎么也要让宫里送出一位公主答谢不可。”

先前说话那人哈哈一笑:“如此还是派人征粮吧,家族基业都是一代代祖辈勤勉节俭攒下的,我可不能当这个不肖子孙,至于公主,去了袍服也没什么两样。”

“哈哈哈哈”

“金兄看来是尝过公主滋味了,就是不知是哪位,小弟可也想涨涨见识。”

“好说好说。”

高丽王世传承数百年,正经的公主这两代不多,但风韵犹存的老公主可不少,何况还有王府出身加封为公主的宗室女。

商讨的正经事很快就转为了这样,李仁任也习惯了,他当初也不是没想过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可奈何身边都是这般人。

要说这帮人都是只知道享乐的蠢货也就罢了,可他们偏偏不是,这些人中,家族传承短的也有百余年历史了,一代不是多少人,能从中脱颖而出当上家主怎么可能是愚笨之辈。

他们不是蠢笨,而是太聪明了,高丽很显然已经到头了,投入再多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狠狠的搜刮积蓄,好搭上下一个王朝,继续传承这数百年的富贵。

区区造反乱民,左杀右屠疯狂劫掠,到最后一看,死的全是他们的同类。

自打蒙古势去王权旁落,谁家没趁机养个万余的私军,真打起来比朝廷兵丁强上不知多少,那帮乱民手无寸铁,朝廷兵丁都打不过,何况是他们的私军。

一句话,天下人过的越苦,他们的生活其实就好,活不下去的人除了造反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给他们当奴隶,原先弄个奴隶还需费些手段,现在自己送上门的还得好好挑一挑。

……………

高丽后宫一座佛堂内,一个面容枯藁的老妇人虔诚的拜着金塑佛像,一段经文念完后,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面庞滑落。

“佛祖啊,我王氏虔诚供奉了您三百多年,您就真的要让我们覆灭吗?”

“佛祖啊,恳求您救救我们吧,保佑高丽能够中兴,哪怕是要我的命也可以。”

“佛祖啊,求您保佑,那个孩子一定是先王的血脉。”

一个中年宫女扶起她安慰道:“太后娘娘,您又为佛祖塑了五座金身,佛祖一定会保佑您的。”

明德太后双眼无神,只是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话,但突然彷佛回过神:“去,将王带来!”

“是,娘娘。”

很快,挣扎的王被强行抱了过来,当他看见明德太后的时候就害怕的哭泣了起来,明德太后扑上去抱过王,一丝一毫的寻找着属于先王的痕迹。

“这眼睛有点像,他的背嵴也很像对不对?”

“是的,娘娘,王就是王的血脉。”

凄厉的哭声终于让本就烦躁的明德太后崩溃,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王的脸上:“不许哭!你是王,你要带着王朝复兴,你要传承王室的血脉!”

…………………

开京周旁的村落内,十余名征收赋税的衙役挎着腰刀手中拎着铁尺,挨家挨户的搜刮着仅存的粮食,每近一户就是凄厉的求饶苦嚎声。

当然也不全是,偶尔入户后他们很快就会骂骂咧咧的退出来,里面的人已经饿死或者上吊死了,这不仅晦气,也使得他们还得多跑几户才能把这家的份额收上来。

“大人,我们真的没有粮食,孩子昨天就饿死了。”

两个连爬都爬不起来的夫妇强撑着身体应答着话,但官吏们彷佛没有听到,粗暴的搜查着这屋内的一切。

“啊!大人不要,我们错了,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两人各挨了一道铁尺后痛苦的在地上扭动着,彷佛两条被人从地底揪出来的蚯引一般,官吏们看着哈哈大笑。

那女人并不好看,而且也很脏,看起来得有月余没有梳洗过了,任何一个官吏都瞧不上,这几年下来,他们谁家现在没有四五个好看的女人,要不是嫌她们吃得多,一人十几二十个都没有问题。

谁叫他们手里有刀,还管着征粮呢,真是好时候啊,过的跟贵人们也差不多了,真希望这日子能就这么继续下去,儿孙也能享受享受。

余下几声凄厉,几声抽泣。

…………………

第七百三十章 阴影 “殿下,那余下的奏章微臣就搬到中书省去了。”

“嗯,去吧。”

朱标安心修养了几日,精气神都养足了,本打算恢复往日的章程临朝监国,只是皇帝传回圣旨,责斥众臣懈怠国政致使太子累病…

这可不是小罪名,吓的满朝文武伏地向着空荡的龙椅叩首请罪,那道离京北巡多时的身影重新映入他们的心底,惶恐畏惧诸多情绪被再次唤醒。

旨意最后命太子安心休养,不可逞强以误国本,丞相携领中书六部自理政务,开平王掌大都督府及京营诸事,直到圣驾回京…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别再劳累老子儿子,否则等咱回来,要你们的命!

如此一来,朱标说自己身体痊愈也不行了,臣下们是真的哭着劝他多修养,每日能批阅的奏章也仅限于军国要政了,繁琐的地方奏务都被中书省承担起来了。

朱标看着外边日头还没落下来,不禁摇头失笑,这日子过的倒真有点寻常太子爷的感觉了,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今日也就是批了几道北疆的奏报,见了户部及兵部的几个官员,用了能有三盏茶的时间?

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根据北疆送来的奏报,蒙古进犯果不出所料,是意图夺回他们昔日的上都,好在李文忠早有警惕,开平卫守将龙虎将军宋成老成持重,虽死伤稍重,但开平卫还是守下了。

开平卫适处漠南坝头,北控沙漠,南屏燕蓟,自古为燕山西部诸山口口外之口,战略地位异常重要。

朱标已经下了死命令给李文忠,务必守住开平卫,丢了就重新夺回来,绝不能放弃!

按说战事不以一城一地得失为重,但开平卫太过重要,在大明强盛时期或许看不出来,毕竟现在是压着蒙古在打,可一旦失去或是等国势衰弱,开平大宁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了。

历史上朱棣为了封赏当初朵颜三卫对自己靖难之役的帮助,也为了消除宁王朱权对大宁的影响,朱棣与朵颜三卫达成协议,让他们驻守大宁,这也意味着大明主动放弃了大宁卫所的战略要塞位置。

放弃了大宁,在宣府和辽东之间留下大片的空白,让开平卫失去了协同,变得异常孤立,补给艰难守兵弃逃,随即明宣宗又作出了一个让大明悔恨两百多年的决定,放弃开平卫,弃地三百里。

接连失去了大宁和开平,大明的整个北部防线后移,这就增加了宣府、蓟州两边的危险,使其他几个关门也如丢了锁钥一般,由战略进攻转为被动防守。

大明失去前进基地,进攻蒙古战线漫长补给难运,而蒙古南下却再无阻挡,京师时刻处于威胁之中,天子守国门也成了现实,辽东西部变成狭长的走廊,北方边防因此更加空虚。

结果就是十几二十年后瓦刺军屡犯宣、蓟,常常出没于此,也就导致了一位年轻的天子决定御驾亲征……

朱标负手站在地形图前沉思,不能给也速迭儿机会了,他的作用已经尽了,该到死的时候了,他死更有利于所有人。

作为一个弑君称汗的谋逆叛徒,他已经使得黄金家族出现严重的分裂,元朝的文化习俗在他手中被抛弃,蒙古又回到了野蛮纯粹的传统之中。

在刚经历一场白灾的情况下主动像大明发起战争,想要进取夺回上都,这很显然是也速迭儿的最后一博了。

多次的失败让他的汗位及及可危,周旁臣服的野狼们,狰狞可怖的尖牙利齿如果再撕咬不到猎物鲜美的血肉就要撕咬无能的头狼了。

朱标又已经吩咐亲军都尉府在瓦剌部内潜伏的死士去刺杀也速迭儿唯一的儿子,到没期望过能成功,但只要有了这回事,猜疑的种子将会迅速生根发芽,将引发也速迭儿最后的疯狂反扑。

但也速迭儿的败亡已经是可以预料的了,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底蕴支撑这么多次的失败,也没有足够强大的亲信部族支撑他镇压叛乱。

而且擅自挑起与大明的战争,没有一个交代是不行的,大明这边也不会答应停战,瓦剌鞑靼各部的首领都会促成这一切。

柔和的光线照射进来,朱标伸出一只手掌悬在北疆之上,乌云般的黑影遮盖住了蒙古草原…

剩下的问题就是下一任蒙古大汗是谁了,黄金家族的血裔死伤惨重,但留存着的还有不少,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依旧还得是成吉思汗的血脉才能服众。

想要彻底让黄金家族丢掉神圣性还需要时间,现在扶持一个非黄金家族血裔的大汗是没有用的,反而会让草原之民向着他们靠拢。

成吉思汗带给子孙的荣光,不是两三代大汗就能消毁的,至少还需要几位荒淫残暴无能的大汗来亲自斩断这个家族的神圣根基。

分裂的蒙古诸部不可怕,被黄金家族整合起来的蒙古才可怕,朱标要彻底毁掉这个荣耀了百余年的家族,让蒙古各部首领不在限于血脉,臣弑君弟杀兄子刺父,各部族互相残杀引为仇寇永无安宁……

不多时,朱标收回手掌捏住腰间环佩,如果那个叫恩克的孩子没有死,那就扶持他做下一任大汗,想来瓦剌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毕竟才几岁的孩子,作为傀儡再合适不过,相信有了也速迭儿这个教训,瓦剌这边也不想再看见一个指手画脚的大汗了。

恩克作为上一任大汗也速迭儿的儿子,阿里不哥一系的血裔,显然是有资格继承汗位的,只要他父亲死的体面,想来瓦剌那边也不至于办的太糙。

照目前看来也速迭儿注定会死,区别就是领着自己的可汗亲卫拼命反抗导致死的很难看,亦或是明智的选择暴病身亡,还能给儿孙留线生机。

恩克继承汗位的结果必定会引发鞑靼诸王的强烈不满,毕竟一直以来占据主导的都是他们忽必烈一系的血裔,分裂对抗,草原一时出现两位大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朱标就再册封天保奴为蒙古可汗,再从辽东强征蒙古女真帮天保奴征讨不臣,连番的天灾兵祸下来,黄金家族不再为荣耀而是灾祸的代名词了。

刘瑾捧着一份奏章缓步走进来小声道:“爷,这是湖广平章政事赵延年送来的奏章,中书省那边不好批复,就又送回来了。”

“哦?”

朱标随手接过,快速扫了几眼就了然了,倒是沉得住气,这么久了才上奏请罪,他差点都忘了这件事了。

“无需批复,放起来吧。”

“诺。”

这里面除了照例汇报地方民生政务外,还有为自己孙女,也就是朱标的承微之事请罪的话,也难怪中书省不敢批复,毕竟是太子的家务事。

此一时彼一时,这赵承微现在有了用处,朱标自然不会在苛责,何况因为这点小事,朱标也不可能去为难一位封疆大吏,这可都是朝廷柱石之臣。

赵延年也算是最早臣服老朱的那一批旧元之臣,出身名门世家,能力是足够的,在元朝时就是知府,治理湖广这几年,成效卓着,否则老朱也不会给他这个恩典,让其孙女,入东宫侍奉储君。

……………………

第七百三十一章 班底 朱标踏出谨身殿,正准备回东宫看看暖玉和王蕊,却见楚王朱棢正往这走来,朝服堂皇少年英姿顾盻而有威仪,动行之间贵气天成。

“臣弟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好了,今日去工部看过了?”

朱棢见过礼后就凑到了自家大哥身旁,俩人朝着东宫方向走去,身后的宫女太监们自觉的落后一段距离。

“早朝后去的,这才回来。”

按说皇子亲王是不上早朝的,更没有无缘无故去朝廷六部的说法,不过有朱标安排,除了御史们说了几句,又上了几道谏言奏章外,其余官员都很平和的接受了。

或者说是在圣旨的威胁下,根本不敢出言顶撞刚刚病愈的太子爷,这万一有个好歹,圣上可是真要动天子之怒的。

想着圣驾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向圣上谏言也不晚,反正圣上身体好…

“如何?”

朱棢有些无奈道:“工部尚书陪了我半日,侍郎主事更是整日寸步未曾离,不过倒也是把工部大体章程都看了一遍。”

皇子下六部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尤其还是在太子的安排下,工部有些过分紧张甚至隐隐抗拒也不为怪。

这皇子来了,工部到底还是不是尚书说了算?我们是巴结奉承,还是排斥以向太子表忠?

这些问题只不过暂时压下了,归根结底皇子亲王身份特殊,是不该插手六部的事情,朱标很清楚,只不过是碍于现在实在没有那么得用的人,而火器等新事物的发展又不容迟缓。

等朱棢熟悉后,工部是要分割的,另立一座新衙门,专职研究,而非工部这般职能琐碎繁多、到时候也就好安排了。

中书六部不同于其他,朱标信得过朱棢,但也不能不考虑官员们的意见,能两全自是最好的,太独断专行非为君之道。

朱标负手走在最前,朱棢稍微落后半步突然问道:“我前些日子去信到征南军,可到现在还没得到老四的回信,大哥,老四?”

朱棢是个聪明的,朱标也懒得瞒他,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紧要事,何况到如今知道的恐怕也不少了,一个皇子亲王下到军中,这么久不露面难免有人揣测,武勋们相互间交流消息可是很快的。

“老四被我派去了高丽,你也知道,他自小就向往沙场征战,而高丽那边也确实需要个身份地位合适的人去代替我接收纳哈出的势力并制衡高丽本土的势力。”

朱棢没有刻意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只是了然的点了点头,奉太子谕令赈灾一行之后,东宫门下官员对他也就没那么避讳了,耳目开明了些。

“原来如此,这个时候也确实是他最合适了,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么。”

“对了,大哥,我上的那份请功奏章您批了么,吏部那边怎么还没下公文,臣弟赈灾的时候可是许了诺的,若是不行可就要丢大脸了。”

说起此事朱标忍不住哼了一声:“你倒是大气,一口气给几十个官员请功,还要破格提拔七八名皂隶为官。”

朱棢嬉皮笑脸道:“赈灾不易,大哥也体谅体谅弟弟,地方官而已,而且也都是确有功劳苦劳的。”

手下无人差事难办,任谁都是如此,朱标一道谕令文武奉行,难道只因为他是太子?

历朝历代多少太子,难不成都有此权?

还不是因为满朝文武多兼着东宫属官的职位,而且还有不少都是朱标一手提拔,地方官府卫所甚至边军都有东宫嫡系担任要职。

如此,朱标的太子谕令才可真宛如圣旨,天下奉行!

朱标的权势刚开始是源自老朱,可到了如今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太多人已经跟他绑定,就是皇帝也不能撕扯开来,举族性命满门老小皆系于太子一身,改换门庭的代价无人能够承受。

他凝聚了太多的共识,聚集了太多的利益,所以他是真正的太子储君是国家的根本,而不是如原先那些太子一般,一道旨意就可被剥夺所有,包括太子的身份,连个水花都翻不出来。

到了这一步,就算是皇帝下旨剥夺朱标的身份,其实也已经无所谓了,难道老朱现在让老二老三老四任何一个当了太子,他们就真是太子了?

真的就敢在朱标面前挺直腰杆了?

当然,太子终归是太子,老朱是开国帝王,真真不顾一切,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他。

可解决朱标的办法也仅有一个,那就是干脆利落的屠了东宫上上下下,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杀子屠孙绝了东宫苗裔…

“大哥?大哥?”

朱标思绪被拽回,忍不住失笑,这都想到哪里去了,心猿不定意马四驰,看来是最近闲的了,自家父皇是何等人。

朱标看了看朱棢道:“下不为例,此次的我便皆允了,明日吏部就会下公文。”

朱棢赶忙笑道:“多谢大哥,臣弟一定尽心办事。”

这允的不是这些官员的提拔,而是允了朱棢收纳这些官吏组建一个自己的小班底,这在诸皇子中,可还是头一个。

如果不允的话,这些官员疯了才会继续向朱棢靠拢,一个连帮他们合理加官进职都做不到人,有什么好投效必要,朱棢的名望也将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任何人不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班子都是办不成事的,一人力有穷时,下面的人不配合不尽心,仅就是敷衍,就能让你什么都做不成。

其实下到地方府衙,上到中书六部,任何一个主官都会培植心腹,这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朱棢的身份有些特殊罢了,但对朱标而言,不值一提。

想要马儿跑,总得给马儿吃草,想让老三给自己分担些事物,又忌惮限制人家,未免太小家子气。

不只是老三,远在高丽的姚广孝,也是如此,束缚可以解开了,他立下的功劳苦劳,获得了朱标的信任,从一届寻常僧众,也成为一个能组建自己班底的风云人物了,高丽的肉可肥美的很呢。

弟兄俩到了东宫,太子妃不在,朱棢同自己两个小侄儿玩了一会儿,朱家第三代就这么两个小家伙,还是很稀罕的。

不过到底是见的少,孩子有些怕生,而且老三半大小子,也不太会哄孩子,很快就在侄儿们的哭嚎中狼狈败退了。

还得是朱标哄住,小哥俩倒也还给他们老子几分颜面,很快就又乐呵呵的笑闹起来,伸手蹬腿,还表演了下翻身的绝技。

朱标满眼柔和,这个月份的孩子最是可人的时候,错过可就没有了,到最后就剩下猫嫌狗厌的样子了。

等他们被抱去喝奶,朱标起身按照原先的打算先去了王蕊的寝殿,她也很明显的显怀了,见过礼后看着她圆润了许多的脸庞道:“日头好时多走动,以免生产时艰难。”

王蕊一福:“臣妾知晓了。”

俩人很客套,朱标坐下后见没有什么话,端着茶杯就有些神游天外,王蕊小心的在另一侧铺着软垫的椅子下坐下。

杏眼望着那道身影,心中却是安稳了不少,嘴角也是微微上扬,这宫中很好,太子对她虽没有什么情意,但隔三差五总是来坐坐,不让下面的奴婢请慢了她。

………………

第七百三十二章 冒险 川地征南军大营中,徐允恭亲自端进来一碗卧蛋面放到主帅汤和面前:“叔父,今日是您寿辰,军中不好张扬庆贺,侄儿亲自给您煮了碗长寿面,聊表孝心,望叔父成全。”

汤和端坐于帅椅面色深沉肃穆,此战可以说是他此生统军的最后一战了,前次征蜀一役,功劳都被傅友德占走了,这次若是再折戟,那可就真是临了临了毁了自己一辈子南征北战积攒下的名望。

所以容不得半点疏忽,务必要尽全功,方不负这一世纵横!

望着眼前散着香气的汤面,汤和也不客气,端过来一口将蛋吞没,然后再一大口将面吸进嘴里,汁水四溅。

“恭祝叔父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汤和最后意犹未尽的抹了抹黑须:“允恭,过寿是小事,怎么在雨季之前将云南拿下,才是咱爷俩当前最紧要的。”

“是,侄儿明白。”

徐允恭挺直腰杆,八尺五寸的身高立于帐内,犹如顶梁之柱,这样的人物,这样的风采,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

莫说其出身高贵,就算是出身寒微,料想也必可功名利禄马上尽取,须知世间有英豪,一见即可知。

“一碗面不过是聊表寸心,侄儿还要将孛儿只斤·把匝剌瓦尔密的头颅献给叔父,以为庆贺!”

“好,虎豹之子……”

还未等汤和的话说话,徐允恭就躬身请命:“大帅,末将请命入大理,掌段氏兵马,两相和和剿灭前元余孽!”

汤和由喜转怒,挥手将案上的汤碗扫翻余地,厉声训斥道:“本帅是不是说过,此事不许你再提!一腔孤勇何以担当大任,尔君尔父对你期许甚高,你就止于此吗?”

汤和的愤怒不是做假,徐允恭不只是他的子侄,更是他们未来的希望,此战之后,他必然是要隐退归乡,莫说汤鼎远在东瀛,就是汤鼎还在他眼前,他手中的一切,也只会留给徐允恭。

天下承平,他们这些老帅手中留存的权势不多了,分散开来无济于事,只有整合留给最合适的人选,才能继续维持淮西一系超然的地位。

汤和愤然起身走到徐允恭面前用手指点着他的胸膛:“我大明难道到了危亡之际?这一战打不下来,于大明于你我难道是不可承之重?竟非要你去冒险,那大理段氏蛇鼠两端之辈,焉能信之!”

徐允恭面色不变只是低声道:“明夏一战,叔父沦为陪衬,侄儿一路走来,北疆边军地方卫所皆有杂言,若此战再有变动…”

“再有变动也不过是我一人之事,轮不到你替咱操心,滚出去,再有此等莽夫之言,你就给老子滚回京城。”

“诺。”

徐允恭只得应诺一声退了出去,他其实也不只是逞一时意气,事到如今,大明兵锋压入云南境内,段氏居北,目前承受的压力其实比梁王还要大,唯伏唯死,再无其他出路。

除非段氏真的疯了,要拿千百族人的命给他一人陪葬,呵,段氏若真有此决意,昔年也就不会臣服于蒙古弯刀之下了。

何况段氏之女可还留在京城之中,其意昭然若揭,料想此事或有波折,但结果已经确定,只是没想到叔父根本不愿让他冒这丝毫风险。

等徐允恭退了出去,汤和面上的怒容散去,微微摇头,这孩子能力禀性都是极佳的,现在仅存的问题就是太年轻,太敢拼了。

不是绝对不能拼,但绝对不能轻易拼,背水一战破釜沉舟这都是不得已而强为之,哪里占据上风还去玩命的。

善弈者通盘无妙手,善医者无煌煌之名,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徐允恭现在就是想要赫赫战功,一战定云南。

汤和走到地势图前负手而立,赫赫之功非他所求,快中维稳蚕食云南为他们将来治理管辖云南才是最重要的。

要从永宁先遣骁将别率一军以向乌撒,大军继自辰、沅以入普定,分据要害,乃进兵曲靖,曲靖,云南之噤喉,彼必并力于此,以抗我师,堂皇大势灭尽其精锐,正在于此机。

既下曲靖,遣一大将提兵向乌撒,应永宁之师,大军直捣云南,彼此牵制,使疲于奔命,破之必矣…云南既克,宜分兵径趋大理,先声已振,势将瓦解,如若不散军而降,尽灭之,其余部落,可遣使诏谕,不烦兵而下矣。

……………

在王蕊这边坐了好一会后朱标才起身准备离开,虽然拢共也没说几句话,但朱标倒也没什么不满,在他看来,安静内敛是良好的品质。

“臣妾恭送殿下。”

“嗯,不必送了,回去歇着吧,你们好好侍候良娣。”

“诺。”

朱标点了点伺候的宫人们,他随口一句话带来的影响是很大的,多说一嘴的功夫罢了,对王蕊及孩子好,对这些宫人们也好,勿谓言之不预。

朱标缓步走在宫道正中,其余人皆偏侧而行,这里是东宫,只有东宫之主才可堂而皇之的走在中间。

“爷,良娣身边的宫女方才交给奴婢七封书信,都是高丽明德太后亲笔所书。”

“哦。”

见自家殿下没有丝毫兴趣,刘瑾也就不在多嘴了,书信他已经看过,不过一介老妇自以为的救命稻草,希望枕边风能救得了一个国家。

自当日王蕊拒绝了朱标的提议后,她与高丽那边的联系就切断了,这数月以来未曾有一封信去往高丽。

王蕊的选择,确实打乱了朱标的一些部署,让事情凭空复杂了一些,但也就是那回事了,朱标也不至于跟个女人及未出世的孩子计较。

很快朱标就到了暖玉殿里,不曾想除了云锦外,赵婷儿竟也在,这倒是有些让人意外的了,按理她们可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

“臣妾等恭迎殿下。”

朱标含笑对着云锦点点头,然后伸手扶起了暖玉:“嗯,免礼吧,今日太医可过来请过平安脉了?”

暖玉大大的眼睛闪过几丝追忆几丝迷茫,云锦在旁应道:“午时太医来请过脉了,一切都好。”

朱标对恍然大悟的暖玉也是很无奈了,原本就有些记性不好的,如今怀了孕更严重了,也就是亏着云锦照顾。

朱标落座看了看赵婷儿,俩人也就是睡过两回,这能算起来见面的次数都还得用个位数计算,难免有些生疏。

“几时来的?”

赵婷儿巧笑倩兮:“回禀殿下,臣妾新做了酸枣糕,想着暖玉姐姐可能爱吃,便送了过来,来了也有一会了。”

酸儿辣女倒也是好祝福,在宫里女儿终究是不如儿子可以傍身。

朱标也不担心其他,因为这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有野心还聪明就绝不会做蠢事,何况是这么明显的蠢事。

朱标宫里,不,应该说整个皇宫内,还没出过哪个毒妇敢残害皇嗣的事情,谁不知当今天子最重血脉,谁敢就得赔上举族性命。

这般大的风险,就为了害一个昭训腹中还不知男女的孩子,显然是不可能的,有这心力,不如去试试能否解决那两位已经出世,还占据了嫡长的皇孙。

朱标微微点头笑道:“有心了,往后多走动,宫中闲闷,你们几个凑个趣也好打发时间。”

…………………

第七百三十三章 庆皇都 有暖玉在就绝不会冷场,叽叽喳喳如同个百灵鸟一般,但不至使人厌烦,赵婷儿更是个能凑趣的,若不是有云锦在,暖玉估计早就被她哄了去了。

过了近半个时辰,朱标起身领着云锦离去,暖玉和赵婷儿起身相送,等俩人的身影渐远后,伸手扶住暖玉:“还以为殿下是要在姐姐这儿歇下呢,没想到最后是去了云姐姐那边…”

“这有什么,我有了身子,不好伺候,何况夜里两个人好热的,爷怕我受寒,还不允放冰盆子。”

…………

“你看这赵承微如何?”

“心思有些重了,想来是个不安分的。”

“哈哈,这话说的倒真是不客气。”

朱标有些意外,云锦说话可很少这么直白,尤其是在他没有明确表明态度的情况下,说出嘴的话可收不回来。

“臣妾和暖玉守着爷的情分,不敢有什么妄想,她不该来招惹我们。”

云锦文静秀美的俏脸罕见的浮现出了几分怒意,太子妃也好,李嫣也罢,这东宫总归不会是她们这些奴婢出身的作主,所以除非是爷的意思,否则她懒得参与什么争权夺宠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安守本分,竟也被人瞧上准备利用,那赵承微出身高贵,入宫即比她们的位份更高,还不知足,真是可厌。

朱标停下脚步,转过身轻柔的抚开了云锦的眉头:“本宫心中有数,你不用多想,你和暖玉必定会一世安平富贵,顺遂如意。”

这是朱标昔年的许诺,只要她们不参与那些琐事,这一世的顺遂是必然的,没看云锦暖玉位份虽不高,但一应所需都有朱标额外贴补,高出位份不止一筹。

现在位份低也是没办法,毕竟出身就在这儿,除非诞下子嗣有功于宗庙社稷,否则总得熬些年月,凭空而晋非长久之道。

“请殿下责奴婢妄言之罪。”

朱标眉梢微挑:“好啊,那就罚你尽快给本宫生个儿子吧。”

云锦面色一红呐呐无言,朱标转身向前大步流星,云锦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此时此刻其心中想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

半月之后,离京北巡数月之久的帝后终于回归了都城,朱标领着京中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出城十里相迎,旌旗招展礼乐喧天。

“玉垒瞰江城,风云绕帝营,驾楼船龙虎纵横,飞炮发机驱六甲,降虏将,胜胡兵。

谈笑掣长鲸,三军勇气增,一戎衣,宇宙清宁,从此华夷归一统,开帝业,庆升平。”

一曲《风云会》紧随其后的便是《庆皇都》“虎踞龙蟠佳丽地,真主开基,千载风云会……”

恢弘磅礴的钟鼓齐鸣高歌唱颂之音,文臣武将各河喜笑颜开,帝后安平回京,北巡事宜顺遂,太子殿下身体安泰,谁敢不笑?

朱标身着朝服冠冕,身旁立着的是宋廉和胡惟庸,至于开平王常遇春早已轻骑赶赴圣驾前,代表众人朝拜先迎。

”好,辛苦胡相了,等稍后本宫定在圣驾前请功,料想父皇必有重赏。”

胡惟庸将过会要面圣奏禀的内容跟太子过了一遍,圣上到时候必然是要垂问几句,不是问他这个主政丞相,就是问监国太子,互相有个章程自然是最好的,也免得御前失仪。

胡惟庸躬身道:“本是应尽之责,不敢贪图赏赐,殿下饶了微臣吧。”

宋廉突然笑道:“这些时日相爷操持政事,井井兮其有理也,何以自谦至此。”

“前些时日,劳使殿下累疲病身以是愧疚难安,自是无颜面见圣上啊。”

朱标笑着又宽勉了几句,天下的政务压在一个人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胡惟庸整个人都干瘪了不少,眼中血丝弥漫,显然是好久没有安心睡个好觉了。

至于朱标神完气足,整合人都散着满满的活力,可见这段时日将养的有多好了,真是无丝竹之乱耳,无桉牍之劳形。

颇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后的闲宁悠然之态。

宋廉说过一句话后便垂目不再多言,胡惟庸为人雄爽有大略,而阴刻险鸷,众多畏之,这是他昔年的评价,所以方才那句话,是褒是贬其味自品。

作为在本朝地位颇为超然的士林泰斗,又执掌了国子监这个入仕正途后,宋廉就算在懒得参与朝政,也已经察觉到了胡惟庸的某些做法是有问题的。

骄横跋扈,专恣擅权,生杀黜陟,不奏径行…

胡惟庸谦词几句后就拜退去找各部堂官将太子的意思传递,也就是统一口径莫要在圣驾回京的头一天弄出什么乱子来,有什么都得日后再说。

“老臣的奏陈殿下看过了么?”

朱标低声笑道:“旁人的送不进东宫也就罢了,谁人能敢拦先生的奏章。”

自圣谕令太子安心休养,中书省携领六部自理政务,务必不可致使国本有损后,朱标能批阅的奏章都是中书省决定的。

也就是他们认为太子有必要看,那就可以送进东宫,如果认为没有必要让太子殿下费心,那就可以自行处理。

当然了,这是在朱标的允许之下,中书六部也不真就是某个人某个派系的一言堂,真敢隔绝内外妄自尊大,当陈佑宗等人是瞎子哑巴,当常十万提不动刀了?

军国要务,以及一些地位特殊之人的奏报,定然是不敢稍有耽搁的。

“看过就好,老臣也就不在多嘴了。”

该提醒的提醒过了,相信殿下自有主张。

朱标也不再提此事,而是问道:“先生,京师国子监有您监管本宫自是放心的,只是地方州府县学恐有纰漏,还得派些学官前去监督才好。”

“是,老臣回去后便安排人。”

科举停罢,京师国子监在扩又能教出多少学子,地方州府的府学县学自然而然也是扩建了,朝廷可又挤出了不少粮款,必然是期望有个好成效。

这时候一匹黑马驮着一员高壮大汉驰骋而来,玄甲铁盔赤红披风飒飒作响,后面远远还吊着两骑,端的是好气势。

朱标抚掌笑道:“动生风雷,勐夺罴虎唯我颍国公,威震朔南,胡虏长遁,蛮夷为之褫魄,丰功盛烈,足以冠策,府而锦鼎,彝盖天卷!”

闻者无不惊诧,太子哪怕是对开平王都未如此当众夸赞过,何以如此厚恩对傅友德?

朱标环顾四周继续道:“吾父启万年之兴运,故生此名臣,摧陷廓清,左成混一,不拨之也如此,夫岂偶然而已耶?”

众人恍然,其声贺道:“天佑吾大明!圣主名臣勐将干吏,当左共庆此世!”

佳话成矣,当传于世。

而作为主要人物的颍国公却还不知,离着百余步时跳下马来,大步流星走到朱标身前拜倒,如玉柱倾倒:“末将奉太子殿下谕令,护送圣驾北巡,而今功成而归,特向殿下复命!”

朱标亲自上前扶起雄壮威武的颍国公嘴里不停的夸赞着,哪怕抛去情感而言,他身为太子也必须表现出无比的高兴来,毕竟这可是自己父皇安全回来了,有半点表现的不够都是心怀异想。

太子离着皇位只有半步,一旦山陵崩陷,便可名正言顺的即位称帝,又不知多少人在暗暗揣测太子是否有此心,毕竟太子羽翼以丰年纪渐长了。

朱标就是要通过奖励夸赞傅友德,表现出自己有多高兴父皇平安归来。

不是为了给老朱看,而是为了给臣民,甚至是给自己的某些自作聪明的党羽看,这世上最恐怖的就是有些人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却做些能让你万劫不复的事情。

…………………

第七百三十四章 光彩 京郊宽阔的官道上,天子行仪车驾齐整、阵仗鲜亮、旌旗飘扬、鼓乐齐鸣,帝后所乘的玉辂之上,开平王常遇春正在行大礼参拜。

“哈哈哈,伯仁你我何等关系,生死弟兄儿女亲家,别拘泥于礼数,快起来。”

马皇后接话道:“前些时日才刚见过,怎么又这般作态了。”

常遇春起身笑道:“上位和娘娘宽仁,但礼不可废,臣如今也不是昔日的流寇盗匪了,该讲究些。”

“人前讲究私下就不必了吧,你们都下去。”

玉辂车驾内侍候宫人们依次退了出去,包括随驾伺候的归德侯陈理归义侯明升,陈理一脸木然步伐僵硬的退了出去,明升略显羞涩的一笑,恭恭敬敬的又行了个礼才退出去。

常遇春多瞧了明升一眼,朱元章笑问道:“是不是有点相像?”

常遇春毫不迟疑的摇头道:“似是而非,差远了,犬子焉能媲龙种。”

马皇后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也不容易,卖乖讨好也不过为了活命罢了。”

朱元章冷哼一声:“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咱的儿子,东施效颦惹人厌憎。”

马皇后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既然这么讨厌人家,何必还非得要将那孩子天天带在身边,早表现出厌憎人家早就改过来了。

何况这只是举措有些相似,若真是跟标儿一样,明升恐怕早就病死在路上了,有些秉性特质,儿子有,那只会欣喜,旁人有,那只会欲除之而后快。

寒暄过后常遇春就快速的将这段时日内的军政要务讲了一遍,着重是京营,老朱敢下令让儿子修养身体不理政务,自然是另外安排了好几手,随时都可拨乱反正。

常遇春就是最重要也是最稳妥的一手,凭着常十万的威望,以最快的速度掌握并肃清了京营内部的几座小山头,保证了京营随时可听命调宣。

至于中书六部政务这方面,常遇春所知就不多了,只是草草的讲了些个他认为比较敏感的,最后还是得看上位如何做想。

朱元章懒散的靠坐着,伸出手挠了几下下颚的黑硬短须,眸子灵快的转动着,显然在从常遇春这极含湖的讲述中提炼精要。

虽说自有亲军都尉府的密奏,但他们与开平王在朝廷的地位截然不同,所能得知的消息虽多,但未必有多精准。

马皇后亲自起身为常遇春倒了一杯茶水,纵横无敌的常十万此时诚惶诚恐的躬身接过:“娘娘折煞微臣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见过两个孩子了?我这一离京也是挂念的紧,催着圣上尽快赶了回来。”

“见过了,骨肉天伦之力,微臣到了这个岁数才真有感触,实在是时时刻刻都在挂念。”

朱元章回过神打趣道:“咱的孙儿你可别惦记,还是指望你儿子吧,不是听说常茂那小子瞧上了冯胜家的大丫头?”

常遇春颇感头疼的低声解释道:“这都是我那婆娘的主意,微臣觉着不太合适。”

“哎~没什么不合适的,门当户对佳偶天成,标儿上次来信时也提过这件事了,咱都已经挑好日子准备赐婚了。”

常遇春迟疑片刻后没有选择继续推拒,有些时候太过谨慎反而证明心中有鬼、他自问没有异心,倒也不必太心虚,终不过是男婚女嫁之事。

“那臣就替犬子谢过圣上了。”

……………

紧随玉辂的是禁军的高级将领和宦官。在这些护驾官员的外围则布列着多队禁军的骑兵和步卒,每队禁兵的数量不等,都有军将率领。

其后又是后部鼓吹乐队,乐队配置的乐器与玉辂前的鼓吹乐队差不多,只是规模相对较小,但也有数百人之多。

再其后右威卫折冲都尉各率数百名兵士,分作四行横排,分别持大戟、刀盾、弓箭及弩,尾随豹尾车,作为掩后。每辆车均由马匹牵引,并有数量不等的驾士随从…

陈理及明升退回到了随行官员的车驾队伍中,圣上让他们退下,虽没吩咐让他们回去,但俩人到底是侯爵之尊,不需向奴婢们一直等候在外面,还是有一定程度的自由自主权利的。

陈理突然转身,明升眉头微微一皱,但也没有丝毫退让,只是平澹且略带嫌弃的目光注视着他的举措。

“学太子爷好玩吗?你这一路彩衣娱亲,倒真不负你爹明玉珍的名头。”

“让开。”

陈理更进一步,贴上身体低声怨毒的咒骂着明升,为什么就不能安心像他一样当好个摆设,为什么一定要去献媚邀宠,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明升推开陈理:“陈兄,我爹死了可我娘还在,我为了她也得活出个样子,你若真没什么在意的,直接去死便是,何必非要拖上小弟呢?”

俩人互相看不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往来路过的官宦侍从连看都不多看他们一眼,什么侯爷,不如说是猴子来的干脆,想当人可不容易。

陈理咬牙气急,他原本以为自己同明升是同病相怜,大家都曾称孤道寡,然后被朱明所灭,国破家亡折辱甚深,合该互慰忧愁。

可这段时日接触,就越是感受到俩人截然相反的本质,说是怨恨,不如说是羡慕嫉妒,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愤恨不满。

俩人分开各自回了专属的车驾后,明升面上维持着的笑容渐渐散去,目光也由明亮灵动转为暗澹无神,谁人能够无怨无恨,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

“不是让你们看住他们,怎么又来了,惊扰到圣驾该如何是好!”

一名官员赶忙低声回道:“现在都已经控制住了,绝不至惊扰帝后圣驾。”

涂节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都到了宫门前才发现抓人,你以为还能瞒过谁?”

涂节随即叹了口气:“得去跟太子殿下通禀,此事压不住了。”

负责同样负责亲军都尉府都指挥同知尚泓海快步走到朱标身前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躬身侍立等候着吩咐。

朱标摆摆手示意其退下,目光自然的垂落到了胡惟庸身上,作为绝对的中心,太子的一举一动都有人仔细观察,场面霎时安静了不少。

涂节快步走到胡惟庸身边,然后就再其的带领下来到了朱标身前:“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此事为何没有奏报本宫,溧阳也算是天子脚下,竟闹出百姓血书之事,成何体统!中书六部诸卿何为?”

臣等有罪,但请殿下息怒,万以国本贵体为重。”

中书省及知晓此事的刑部大理寺官员齐齐跪倒,朱标一甩袖摆冷喝道:“起来!帝后归京之日,本宫便先不与你们计较,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立刻回城检验血书真伪审问冤情。”

“诺。”

方才有个溧阳县书生黄鲁,带着百姓的血书,闯到皇宫大门前告状喊冤,言称状告溧阳县令李皋与衙差潘富狼狈为奸、横征暴敛、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若是偏远地方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算什么,这也是朝廷大力肃清吏治的缘故,但溧阳县可是直属京师的县府,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没法向皇帝交代,朱标这个监国太子面上也无光彩。

…………………

第七百三十五章溧阳 朱标缓缓收敛怒容,无论如何都不好在这个时候大动干戈,欢快的迎帝后归京才是顶大的事,绝不能传出天家父子不合之风言。

意味深长的瞥了眼了胡惟庸,应该不至于如此,虽说是太子监国理政,无论出现什么事都有不可推卸之责,但近来他因病休养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大部分责任就由他转到胡惟庸这个丞相身上了,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俩作为主政者,谁的面上都不会好看。

胡惟庸躬的更低了几寸,人的目光是有重量的,何况是储君之威仪,太子殿下的目光他清楚感受到了,这是怀疑是敲打更是警告。

周旁的众人心中一沉,默默为溧阳上下官吏默哀,此事小不了了,死上几十个都算开天恩了,那书生也讨不了好,无论此事真假,也都算自绝于官场仕途了。

云气朝生芒砀间,虹光夜起凤凰山,江淮一日真主出,华夏千年正统还,瞻日角,睹天颜,云龙风虎竞追攀,君臣勤苦成王业,王业汪洋被百蛮。

一曲《贺圣朝》此时显得尤为刺耳,可也不能停下,只能曲目照旧以迎接天子,好在都是宦海沉浮多载的老臣了,欢欣喜悦之意渐渐掩盖住了那沉闷。

兵马司也安排好了前来相迎的百姓,都是衣着光鲜体面的富户百姓,倒也愿意来看个热闹瞧个场面沾沾帝后的贵气。

随着日头缓慢的移动,天子御驾队伍也从目光尽头浮现,地面彷佛都在震动,百姓们踮起脚尖想要最先看到帝后玉辂。

而面上欢欣的官员们就不同了,若否不得已,他们甚至都想要退至百姓之后,百姓痴愚,不知帝君之威,离着咱们这位圣上太近,贵气不一定能占到,死气多几分是肯定的。

天子离京的好日子结束了,往后恐怕也是难再有了,心中有多苦笑的便有多甜,悬颅之剑随时都可能落下,这本朝的官可真不好当。

礼部尚书按着章程主持迎接事宜,朱标领着皇子及官员们服从安排,外藩使臣,僧,道,耆老紧跟其后,很快玉辂在一众持戟卫士簇拥下显露出来,旌旗猎猎,仪仗森严。

太子领着臣公们上前百步行大礼参拜,礼乐之声和合在一处,山呼万岁之后,久别中枢的帝后携手而出,又是一阵的山呼之声。

所谓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

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纪纲哉!

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

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

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礼虽繁琐,但却是确保帝王和大臣、贵族和庶民各守本分的利器,不能不顾。

“父皇母后气色都很好。”

“标儿面色红润,看来修养的不错。”

半个多时辰之中,久别的一家三口都没有机会正经的说过一句话,只是在目光短暂的相会中尽诉了骨肉相思之情。

马皇后只是简单的露了一面,而老朱就很忙了,不仅要见朝廷的官员,士农工商僧道使臣都要依次接见,耗神费力。

不过再怎么耗神费力的事,在老朱铁打钢铸的精神体魄前也就都不值一提了,神采奕奕目如天日昭昭,众人无不心折。

终于天子仪仗再次启动,众人按着地位品阶跟在后面,朱标领着二品以上的官员上了玉辂朝见,这才是大明真正的中枢会议,能决定王朝的方向。

至于诸皇子宗亲,则是在三皇子楚王朱棢的带领下前往拜见马皇后,相见皇帝,还得等回宫后再说。

“儿臣(臣等)拜见父皇(圣上),唯祝千秋万寿无疆。”

朱元章扶着膝盖端坐在龙纹宝座之上:“好,都坐吧。”

“谢父皇。”

朱标自然的甩袖坐了下去,从一早出来可一直是站着,虽说不上多累,但能坐着总归是好的,也不是方才在外面得端着礼仪了,勿需跟自己老子端着。

太子敢坐,其余人可就没这个龙心虎胆了,尤其是今日又出了溧阳百姓血书之事,等过会圣上知晓了还不知如何呢,心中自然难免发虚。

“谢过圣上,臣等站着就好。”

朱元章笑了一声也没在劝,或者说本也没真打算让他们坐下,他和自己儿子坐下,那是天经地义,其余人若是连这点分寸都没有,那就定然是心怀不敬,有异心,当诛之。

简单的问过儿子身体后,老朱开始褒扬起众人来,太子的请脉条陈每日都会送到御驾前,所以倒也不必太关心了。

面对皇帝的赞扬,原本胡惟庸六部尚书等人都是有苦难言,若是没有发生溧阳之事,他们也就心安理得的受下了。

太子开始修养之后,朝廷各部的进程都被迫便慢,哪怕是中书省竭力但也比不上太子乾纲独断的效率,各部衙门近来确实能算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心中默默骂了几句溧阳官吏后,刑部尚书躬身道:“臣等有愧于圣上所托,上劳使太子殿下疲病患疾,下未能辅政安民致使民有冤情,叩请圣上治罪。”

“叩请圣上治罪!”

朱元章脸上的笑容收敛,目光快速的扫了他们一眼后落到儿子身上,朱标也只能苦笑一声:“还未告知父皇,就在方才溧阳县书生黄鲁,带着百姓的血书擅闯宫门,儿臣已经命刑部大理寺回京审理。”

朱元章微微皱了皱眉头,刚回京就遇到这样的事,心中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但这点小风小浪也不至于让他失态大怒。

“民有冤屈必是地方官吏之罪,尔等夙兴夜寐劳于公务,朕亦知晓,倒也不必请罪了,公是公过是过,咱难道是什么刻薄寡恩之主吗?”

肯定不是,定然不是,谁敢说是?

但皇帝这句话总算是让他们的心落了回去,只要不是大范围的追责就好,溧阳县令并不是他们的门生,谁也不会为自己人某这种地方的职位。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云集,这种地方的百里侯恐怕是威风不起来的,多是无门无路的人才会被吏部安排到那边。

这其中唯有胡惟庸的心还有些鼓噪,溧阳县令自不可能是他的门生故吏,但溧阳县的士绅可多是投效到了他的羽翼之下。

溧阳地方不大,却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矿物出地,每年的孝敬都非常让他满意,因此也提拔了不少溧阳士族子弟入仕为官做吏。

这些人有些狂妄他也是听说过的,但料想天子脚下总会有些分寸,没想到真还是闹大了,只是还不知到底如何,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哼,咱特意走了北方一趟,惩治了不少地方上的贪官污吏,没想到回京了也有,倒是忽视了自己脚下。”

“陈爱卿,这件事要好好的查,百姓血书若证实为真,就立刻送到朕面前。”

刑部尚书立刻应诺,然后躬身退下,准备驾马回京,天子既然过问了,那么必须立刻尽快弄清原委,拖得越久越不好办。

………………

第七百三十六章 回京 刑部尚书离去后,帝驾归京后的中枢会议也就草草结束了,有太子监国,许多事走个过场就好,老朱也没细究着问询。

等众人退去,玉辂微微摇晃,朱标起身凑到自己父皇面前,老朱毫不客气的伸手捏住儿子下颌左右晃悠了几下:“让你监个国,倒差点儿把身子累垮了。”

朱标笑道:“太医的话难免有些危言耸听,父皇也不是不清楚。”

儿子的身体到底如何,自然是朱元章最关心的问题,不仅是父子之情,大明现如今也缺不得这位太子,十余年苦心孤诣培养出来的完美继承人,若是有个闪失,老天未必能再给他时间重新培养出另一个了。

朱元章满意松开手,儿子大了,想亲昵一些也不好找机会:“北疆的事你看的很准,开平守住了,其余的便不足为虑。”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这话说得有些满,但儿子的洞察力确实很敏锐,老朱也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短须道:“咱爷俩原先预料北疆起码数年无战事,这才几个月,可见人算不如天算。”

“父皇提点的是,儿臣晓得了。”

老朱反应过来笑骂道:“臭小子,故意在咱这装模作样,哄你老子玩呢?”

父子俩说笑了几句,然后习惯性的垂下眼帘沉默了起来,退让外人看可能有些怪异,但对他们父子而言这就是最熟悉最安稳的状态。

“胡惟庸做的有些过了,溧阳就在咱的脚下,竟也搞的如此不光彩。”

朱标缓缓点头:“这段时间他大权独揽,可谓是一刻也没闲着,朝中各部及地方官吏的升迁调任皆出其手,权大势大,难免有些利欲熏心。”

朱元章沉默片刻:“标儿,你说咱要不现在就拿下胡惟庸?”

“原先咱想的是淮西这帮人势大且不安分的太多,你将来继位后于公于私都不好处理,难免受其掣肘,索性由咱都给你解决了。”

“可如今看来,咱儿子出息,倒不需咱杀太多老弟兄了。”

太多,可见其意并非不杀,而是准备限制在一定范围内,由原本株连无限的大桉,转为针对某些已经越了线的勋臣。

朱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反问了一句:“父皇,那丞相之职,废是不废?”

其实从始至终朱标都不是太希望丞相被废除,废丞相有好处,但也有弊处,至于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其实归根结底还是看当时的帝王如何。

自己父皇对儿孙有莫名的自信,但朱标没有,正因为经历过,才更清楚一个人出身尊贵,手握权柄是何等的快意,真正的聪明人都不会选择当个一个所谓的明君。

明君是又苦又累又无身后名,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何苦来哉啊。

胡惟庸代表的不仅是淮西一系的勋贵,还有朝中上上下下的官吏们,丞相代表的就是臣,这朝廷其实从来都只是有君臣之分。

臣权即是相权,君相之争就是一个一直无法消除的矛盾,两方一直处于此消彼长的态势,相互制约又相互促进。

若是寻常君王也就受下来了,毕竟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皇权天然还是要强过相权的,与冒天下之大不韪彻底废掉丞相相比,还是用权术压制某个丞相更为简单。

但老朱是什么脾性,从始至终都是想一口气彻底解决。

朱元章没有应话,朱标也没再追问,人的心思想法随着时局变化是会转变的,只是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震荡乾坤社稷,不得不慎重再三。

“那儿臣去拜见母后了。”

“嗯,去吧,叫老二老三他们过来。”

“诺。”

……………

天子仪驾回返宫城,京中百姓今日算是瞧了个过瘾,也跟着热闹了好一阵,无论官场士林如何看待朱皇帝,他们寻常斗升小民都是极为敬仰的,经历过人命贱如草的乱世,才更晓得太平之不易。

朱标扶着自己母后下了车驾,常洛华领着一众妃嫔们上前行大礼,后面还跟着外朝命妇们,皇后回宫百鸟朝凤天下大吉。

“臣妾等恭迎皇后娘娘凤驾回宫,娘娘千秋万福!”

马皇后面上有些疲态,眼角眉梢也有了些细微的皱纹,但都不影响其风华无双,反而使其更具母仪天下的磅礴大气。

朱标瞧了眼捧着凤印跪在最前的太子妃,说起来自己妻子与娘亲在某些品性上还真是有些相似,难怪父皇母后都极信重洛华。

“免礼吧,劳你们远迎,都入殿坐坐吧,过会一起赴晚宴相叙。”

“臣妾等谢过娘娘。”

马皇后走到儿媳妇身前弯腰扶起:“我这一走,倒是让你操心劳力了,又要管着宫里宫外还要照顾着阳儿亮儿。”

常洛华起身笑道:“母后这是什么话,这本就都是儿臣的本分。”

马皇后怜爱的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儿媳奉到面前的凤印,目中流露出几分追思之意,嘴里却道:“收着吧,你宫里人也多了,娘年纪大了,也管不过来了。”

此话一出妃嫔命妇们都是大惊失色,但却又不敢说什么,凤印代表的可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尊贵体面,这是真真正正能统辖三宫六院内外命妇诸皇子公主的权柄。

刚刚起身的众人又连忙跪了回去,马皇后回头瞧了眼儿子,朱标面露苦笑只得微微躬身,顺亲奉孝,大庭广众之下,绝没有违逆母亲的说法。

不过这也算无妄之灾了,看来自家母后是怕东宫女人越来越多,一代新颜换旧颜,担心媳妇儿及两个宝贝孙儿的地位,所以刻意在敲打他。

以孝治天下乃是贯彻两千年帝制社会的治国纲领,民间小民或许偶有不孝之事,但天家宗室为天下之表率,绝不容不孝。

常洛华的太子妃之位本就是皇帝钦定已然告祭于宗庙祖宗,如今又有皇后赐下凤印掌承宫事,这太子妃之位正统的不能再正了,朱标都动摇不了,否则就是不孝。

但天地良心,他可从未起过换太子妃的念头。

常洛华当然也清楚这里面的含义,目中瞬间涌出泪光,好似清秋湖上升薄雾,红润的薄唇轻启,刚想说什么就被马皇后拦下:“好孩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不抢不走,我跟你父皇都是这般想的。”

妃嫔命妇们忍不住偷偷望向太子,不是一直传言太子太子妃是少年夫妻恩爱不相疑的么?

怎么皇后娘娘突然这般,难道太子殿下被哪个狐媚子迷了心想要换妃?

呵,男人。

能到这里的命妇自然都是正妻,天然立场就与皇后娘娘及太子妃是同一战线,此时看向太子爷的目光难免变得有些微妙了。

朱标木然,突然觉得自己来此处就是错的,不如跟自己父皇去武英殿会见朝臣了,哪里定然没有人敢这般另眼相看本宫。

“本宫的儿媳妇可不是这般小妇人作态。”

常洛华伸手轻轻抹了抹眼角,脸上重新绽放出自信昂然的笑容,英气勃发好似凯旋而归的将军一般,婆媳携手并立,绚丽夺目。

朱标只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干巴巴的说了句:“武英殿那边还在等儿臣,母后暂先入宫歇息,儿臣稍后再过来。”

“去吧。”

…………………

第七百三十七章 监察 朱标的步伐似缓实快,转过一道宫门后才感觉身后隐隐约约的注视消散,本还打算同母后聊聊武氏族亲的安排。

昨日他就接到了消息,临近京城时马皇后就安排人送武氏老小回乡了,仅仅是赏赐了衣食薄财诗书典籍,对仅存的长眉六舅武从真也只是多赐了一套亲手缝制的衣袍为念。

爱之深则计长远,马皇后这是生怕武氏恃宠而骄欺凌同乡,最后沦落到明正典刑的地步,宁自己落下个寡恩之名,也不愿害他们走上歧途。

骤然富贵,于寻常人而言,不一定真就是好事。

正欲前往武英殿的路上,朱标撞上了迎面赶来的刑部尚书陈明阶及大理寺卿张光烈,俩人面色都有些凝重。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先禀报过父皇了?”

老朱不在京城的情况下,任何事都先来汇禀朱标没有错,可在圣驾归京后还是越过皇帝禀报太子,那就是大问题了。

“回殿下,武英殿喧闹,圣上听闻大略后就吩咐臣等先向殿下细禀。”

“哦,看来溧阳是确有其事了,移步到文华殿说吧。”

“诺。”

一行人转到文华殿,两名堂官止步于殿中肃立,朱标则是继续上前落座于宝座之上,坐下后才挥手吩咐刘瑾给二人搬个锦凳。

俩人谢过后小心的坐下,刑部尚书陈明阶将一直带着的厚厚一叠纸布递交给刘瑾:“这是溧阳百姓的血书,中有通文者自写名姓,不识者按指印,现清晰可辨者合有两千余人之印记,请殿下御览。”

朱标招手,刘瑾是不太情愿的,血为不详,怎可上呈太子观瞻,这若是有个惊吓邪祟可如何是好。

确实是很厚一叠,上面的字迹指印都很散乱潦草无序,密密麻麻的印记遍布每个角落,朱标面无表情的翻看着,最后将其丢到桉上。

大理寺卿呈上审讯记录,上面详细记载着审讯时问答的一言一句,原来溧阳不仅粮矿多产,还是远近闻名的制拐之乡,百姓富足。

溧阳县令及衙差潘富见利大,竟假借要给朝廷上供为由,强制要求溧阳县每户百姓每月都要交足够数目拐杖,如质量不好,还要罚钱没粮,是谓科敛荆杖。

据黄鲁所说,这质量几乎是绝对不会合格的,也就是溧阳县百姓不仅每个月要上交拐杖,还要上缴钱粮,使得原本较为富足的生活一落千丈。

而至如今,溧阳百姓不但要交拐杖,在县里过路过桥都要交钱,甚至睡觉也要交税,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卖儿卖女,溧阳上下官吏赚得盆满钵满。

朱标看完后吐出一口气道:“这几年派往溧阳的吏部考核官员及御史台的监察御史都有失察之罪,至于是否还有贪赃受贿之事,刑部大理寺要严查!”

“诺。”

相比那县令差役,朱标更恨监察者失其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中,是谁之过与?

典守者不得辞其咎!

吏部年年对地方官吏都有考评,御史台也常有监察御史巡视地方,哪怕是有灯下黑的疏忽大意,也不该被欺瞒如此之久。

当然,吏部和检察院的错处不容忽视,但首恶还是溧阳官吏,必须严惩以儆效尤,否则不足以震慑地方官场。

“殿下,虽有血书但终不过那书生一面之词,百姓愚鲁或被误导也未可知,还是将溧阳县令召入京中当堂对峙为佳。”

“微臣也以为应即刻着人将桉犯羁押回京,忠奸邪良再审便知。”

朱标点头吩咐道:“刑部即刻安排人前去,务必不使走脱一人。”

“诺。”

溧阳里京师不远,短短两百余里而已,快马加鞭明日即可将人带回,倒也无需派什么钦差,只是针对几个不入流的官吏而已。

刑部尚书及大理寺卿退下后,都指挥同知尚泓海入内跪倒,朱标倒也没难为他,毕竟他接手亲军都尉府也没几个月。

不过还是斥责了几句,并让他彻查内部,严惩溧阳那边的探子,知情不报便是重罪,再怎么惩处都不为过。

如果说杀一个县令还需经过审讯,毕竟品级在低他也是官,而亲军都尉府上下都是天子亲军,鹰犬爪牙,死生责罚都在一念之间,勿需经过任何程序。

尚泓海满头大汗的退下,打定主意回去后要好好杀鸡儆猴,溧阳这样的地方他们都敢帮着隐瞒不报,其他地方呢?

这次是积年事宜,太子殿下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可下次就未必还有这般宽怀了,身在其位享其权受其责,如是而已。

亲军都尉府果然开始糜烂了,朱标轻轻用指被扣击着扶手,这倒是尚在他的预料之中,亲军都尉府的筹办的太急,隐患很大,战时倒还得用,现在就越发不得用了。

幸好早有准备,全旭那边成效显着,随时都可以拉出来用了,就等亲军都尉府这把旧刀,斩完胡惟庸等淮西勋贵也就可以丢弃掉了。

朱标的主意很正,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将投入无数,锦衣卫将来如何他不确定,但在他的掌中时,绝对会是一柄宰割天下不臣的神兵。

这时一个样貌娇俏的宫女端着糕点走上前来,突然身子一歪娇呼一声跌倒在地,彷佛经过千百次演练一般,姿态优美动人的紧。

朱标的注意力自然也被其吸引,微微歪着头看了她一眼,正巧那宫女也抬头,四目紧对杏眼含情,宛如一江春水。

刘瑾眉头紧皱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呵斥,无论这个女子是故意与否,都得先看自家爷的态度,若是爷有兴致,那自然是无过,他往后还得捧着人家。

若是没有,那可就不好意思了,殿前失仪都好说,无非是简单的体罚罢了,若是背上狐媚惑主的名头,想死都难。

那女子看着太子殿下身形未动,丝毫没有上前怜香惜玉的样式,不由得手心出汗,慌忙的趴在地上请罪,想要补救一下。

朱标叹了口气起身,抬步越过那跪伏着的宫女,临到殿门前终究还是随口念叨了一句:“算了吧。”

刘瑾微微躬身,然后转身对那宫女呵斥道:“粗手粗脚怎么在殿下身前伺候,往后到外间伺候,再罚你一个月的俸银好长记性。”

“是,奴婢知错了。”

“哼。”

刘瑾给这件事定了性后快步朝着自家殿下追去,他的一切想法都不重要,万事都要先顺着爷的心思才好。

那宫女缓慢的爬起身抹了把眼泪,就要收拾地上的散落的糕点,另几名宫女走上前拦住了她:“这里再不需要你收拾了,出去。”

“姐姐我……”

“出去!”

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心思也不需言明,成了大家叫您一声贵人,往后指望您多提携,但没成,也就要自己吞下苦果,不要怨旁人无情。

等她失魂落魄的走后,几人蹲下身开始仔细的收拾起来,其中一个小声道:“算她运气好,殿下仁慈,否则有她好果子吃的。”

“噤声,殿下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你也想被赶出去?”

略年长的那位微微抬头看了眼方才朱标坐过的位置,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倾慕卷恋之意,谁人梦中不曾想过被太子殿下收入房中,可谁人又能真有这个福运呢?

…………………

第七百三十八章 祖孙 刘瑾追上自家殿下后,本想说下自己的处置,但想想殿下又怎么会真在乎这点儿琐事,便住了嘴小心的跟在后面。

刘瑾想的也没错,朱标确实也不在乎那个宫女到底如何,只不过是父皇母后今日回京,心情甚好便饶她一次。

否者这种照例是要严加惩处的,死罪或许不至于,但被最后赶出皇宫是肯定的,攀龙附凤岂是那般容易。

朱标步行至武英殿外,正巧里面在奏《九重欢》之曲“乾坤清廓,论功定赏,策勋封爵,玉带金符,貂蝉簪耳,形图麟阁,奉天洪武功臣,左兴运,文经武略,子子孙孙,尊荣富贵,久长安乐。”

此曲倒也与武英殿相合,除了三品以上的文官外,此时殿内多是武勋将领们,皇帝回京,最紧要的便是同他们相聚庆贺。

开国初年,唯武安邦,地位超卓。

“太子殿下到!”

朱标携满面春风含笑大步踏入,殿中除上位的皇帝外,其余文武停杯投箸起身相迎,曲乐也为之一滞,转而更加欢欣雀跃。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先对自己父皇行一礼,然后才让众人免礼,走到专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举杯邀酒使得气氛更上层楼。

圣主垂衣裳,兴礼乐,迈虞唐,箫韶九成仪凤凰,日月中天照八荒,民安物阜,时和岁康,上奉万年觞,胤祚无疆。

酒宴无余事,歌舞欢庆尽,无论是老朱还是小朱,都难免多喝了些,武勋们更是,喝躺出去的都有十余之数。

不过能到这个地步,喝醉了也知道该做什么,个个借着酒劲,狠狠的表了一番忠心,将平日不好意思说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情真意切至极,恐怕平日在床榻上,对自己新纳的娇妾都没有这般肉麻,老朱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朱标反正是听的直打寒颤,一群五大三粗环髯壮汉的肉麻话,真还就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了的。

……………

朱标扶着自己父皇落座,朱元章摸了摸谨身殿宝座上熟悉的扶手:“标儿,你也别站着了。”

“儿臣还是站一会吧,能清醒些。”

刘瑾端来赵太医亲手熬煮的解酒汤,先奉送到皇帝陛下面前:“圣上,您用些吧。”

这么多年下来,刘瑾在皇帝面前也是有几分颜面了,朱元章虽有些不想喝,但还是接了过来抿了一口。

“殿下。”

“嗯。”

朱标就当喝茶了,端着解酒汤慢慢品了起来,一股热劲儿从腹中发散很是舒坦,稍有些晕沉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今日这酒不错,听说是宫外新进奉的?”

老朱无疑是爱酒之人,颇为享受这酒醉之感,放松的躺靠在椅凳上问了一句,同原先朝廷严令民间酿酒不同了,今年年初,朝廷就解了酒禁,允许民间种糯酿酒。

朱标应道:“是太原府进奉的佳酿,听闻那边月内即兴建了百八十座酒坊,儿臣前些日子同户部商议,准备依宋制管治收酒税。”

“酒还值得收税?”

老朱无疑是有些醉了,朱标也不以为意,又喝了一大口解酒汤后笑道:“父皇莫要小看酒税,宋太宗即位,以赦复授旧官,时初榷酒,以承恭监西京酒曲,岁增课六千万,直到南宋时丢掉了北方,高宗时的酒税仍有一千三百万贯。”

这数目让老朱的目光瞬间清明了起来,就他回京这会儿功夫,户部尚书赵文景已经硬挺着那张臭脸跟他念叨了数遍朝廷财政之艰难了。

不过涉及税赋不得不慎重思量,苛捐杂税是乱国之源:“咱倒是知道前元时也有榷酤专卖事,但这是否不利于民生,咱想着百姓产量酿酒以换财货算多了门生计,原本想着将酒税并入商税算了。”

“父皇仁德爱民。”

自家老子悯农轻商,对经济问题的看法有时过于随性,倒也不是不好,起码于民于商都是有利的,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民间遂以酒为日用之需,比于饔飧之不可阙,若水之流滔滔皆是。

这样宽松无比的酒政制度,必然是会极大地促进了制酒业蓬勃发展,酿酒坊赚的盆满钵满将是常态,但这与朝廷却是无甚益处。

听儿子奉承一句后,但显然后面还有说辞,朱元章目中的清明快速散去,摆摆手道:“你自有主意,估计同户部那边也是商量好了,咱就不掺合了,随你定吧。”

满腹草稿无处施展,真真无奈,但好在老朱没有一意孤行,自己父皇千好万好,但唯独商道这边,臭棋频出,实在是不能不管。

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北到草原南至安南,辽东高丽东瀛诸事,内外政事无不涉及,倒也不是要怎么样,只是他们爷俩就是习惯了这般状态。

………………

夜过子时,朱标才回到东宫,太子妃抱着口含手指的小儿子出来迎接,朱标的酒早已醒了大半,道了句免礼便上前接过儿子。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阳儿呢?”

常洛华一身正红华服直起腰道:“臣妾也是刚从母后宫中回来不久,阳儿被母后留在宫中了,说是父皇想念孙儿的紧。”

朱标眉头轻皱道:“母后只留了阳儿?”

这不合自家母后的性格,就算是父皇有想法并这般嘱咐过,按照母后的脾性,可绝不会听从,真就只留下一个孙子。

常洛华上前靠在了丈夫身上:“母后自然是两个孩子都要留下,是臣妾硬带着亮儿回来的。”

朱标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俯首亲了亲小儿子的嫩脸,常洛华眼中也闪过几丝愧疚,凑上去亲了亲儿子另一侧的小脸。

亮儿得到父母的亲昵,欢喜的挥舞着小肉拳头咯咯笑,并想用沾满口水散着晶莹光泽的小嫩嘴唇啃回去,以表达自己的快乐。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长幼之序乃是天定,哪怕尊贵如他们夫妻,也无可奈何,嫡储之位,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

………………

坤宁宫中,马皇后怀抱着昏昏欲睡的孙儿逗弄着,满心满眼都是他,仔细的从渐渐长开的小眉眼中寻觅着他父亲年幼时的相似处。

皇帝在刘瑾等一干奴婢们的簇拥中到了殿前,挥挥手让他们退去,在皇后处,他是不喜让其余人在旁伺候的,毕竟他们有些话只能私下说。

半醉半醒的朱元章龙行虎步走入其中,两个宝贝孙儿肯定是在这呢,这一走数月,真真最想的还是这两个宝贝。

“妹子,妹子,阳儿亮儿睡了没,他爷爷回来了,哈哈哈。”

推门入内,马皇后也抱着被大笑声惊醒的阳儿迎了出来嗔怪道:“朱重八,这么大声做什么!看孩子都被你吓醒了。”

这被叫着名字训斥,可把老朱剩下那点酒意全驱散了,下意识放低嗓音陪笑道:“嘿嘿,咱这不是想孙子了么,快给咱抱抱。”

“你轻点啊。”

朱元章大手一捞将孙子抱入怀中,下一刻就又突然高高举过头顶,后背顿时挨了马皇后几下狠的,可依旧不放下来。

阳儿自是受不了这个,被吵醒也就算了,宝宝委屈但宝宝可以忍着,可突然来个什么玩意儿手这么重,还举这么高,一点都不温柔,吓死宝宝了。

“哇哇哇~”

“朱重八!”

“哈哈哈!”

…………………

第七百三十九章 蝉动 老朱将孙儿逗哭了才心满意足的将孩子揽入怀中低声呜呜的哄了起来,马皇后提着的心也落了回去,这老东西,年岁越大越顽。

朱元章看了眼孩子的手臂后问道:“哎?咱还一个孙子呢,妹子,你给藏哪里去了?”

马皇后坐到椅凳上喘了口气道:“让老大家的抱回去了。”

朱元章不再说话,只是认真的盯着怀里的长孙,过了片刻才道:“那就明日见,你让老大家的给咱抱回来。”

今日见跟明日见在宫中在朝野看来,那可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了,朱元章眼中闪过的几丝柔情瞬间被摒弃,只余一如既往的坚定。

马皇后也再应话,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越是如此,就越得早决断,否则易患无穷矣。

阳儿逐渐也习惯了来人身上的气息,加之血脉至亲,便也不再哭闹,小手抓住帝袍上的纽扣饰带,认认真真的抠捏起开。

马皇后见时辰也不早了,就传唤奶娘进来喂奶,并赶皇帝前去沐浴更衣准备上榻安寝,老朱千般不舍,嘱咐今晚要抱着孙儿睡,

只可惜最后老朱仍旧是未能如愿,马皇后根本不放心他,自顾自的将孩子安置床榻内侧,她睡在其旁,可怜的朱皇帝只能睡在最外侧。

………………

今日的早朝格外的早,文武群臣列队于宫门前,有些武勋甚至宿醉未醒,只能勾肩搭背簇拥在一起,有纠察御史上前制止,但也被他们推搡于地。

鼓三严后鸣鞭骤响,宫门大开文武齐入,入眼只见左右是钟鼓司的乐队,殿陛门楯间列身材魁梧的大汉将军,穿着金服银甲持戟挎刀而立,威武不凡。

朱标由于早上来陪自己父皇在华盖殿用了早膳,便未同百官同入,而是早早的在奉天殿储位上等候。

作为天子离京归来后的首个早朝,庄严肃穆一举一动皆有章法,礼部和御史台盯的极严,数名失仪的官员都遭到了弹劾申斥,那几个宿醉未醒的武勋自然也被御史弹劾了,不过老朱给予了格外的宽容,也让武勋们势头为之一涨。

看着越发有些肆意的武勋们,站在丹陛之上的朱标不禁抿了抿嘴,有些人就是不明白,对你严苛并不一定就是不好,对你宽纵也并不一定就是对你好,君王的怜恤保全之道就在于此。

昨夜是喝了不少,可尔等作为无酒不欢之徒,都睡了一夜,真就还连站都站不稳,连装个人样都困难了?

无非就是在试探罢了,毕竟酒宴是皇帝赐下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惩处的如何严厉,不如趁此机会,看看上位对咱们的态度是否一如既往。

可真就忘了何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早朝足足上了近两个时辰,中书六部各衙司寺都轮番上禀,大都督府也是细奏了京营边军及地方卫所的兵情。

朱标肃立未置一言,也代表了朝廷中枢的一切权柄,从监国太子转回到皇帝手中,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

退朝后父子俩回到谨身殿,坤宁宫皇后及东宫太子妃都送了糕点过来,其余妃嫔就没有这个胆量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寻不自在。

………………

溧阳县内,一座颇为气派的大宅院中,县令李皋正在厅堂内焦急的走动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领着奉茶丫鬟走上来的管家劝道:“县尊,您别急啊,坐着喝口茶,我家大爷马上就出来了。”

“喝茶?本官人头将落,还喝的什么茶,你快将潘富叫出来!”

那管家眼露不屑但口里还是敬着:“县尊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大爷的脾气,小的已经替您传话过好几次了。”

李皋停下脚步,面色阴冷的说道:“那黄鲁告了御状,前来缉拿本官的钦差恐怕都已经进了溧阳,本官是跑不了,可你们家就能走得脱了?”

“我潘家根生溧阳,自然也是走不脱的,县尊大人请息怒。”

外间走进来个身形高壮之人,锦衣华服神态从容,脖间带着硕大的金环,腰间系着锦囊玉佩,好一副富贵之相。

李皋看着来人面露恨意,眼中突兀竟流出几滴浊泪:“本官真是悔不当初,清白之身凭空被尔等鼠辈所污。”

潘富笑呵呵的上前揪住县令的衣领,跟他面贴着面冷笑道:“哦?是小的逼您日日夜夜与那李氏颠鸾倒凤?是小的逼您几大车几大车的往老家运送金银珠宝?还是小的逼您横征暴敛该死良民无数?”

一旁的管家挺起腰拿过侍女端着的茶杯狠狠的将杯中热茶尽泼洒到了县令的裤腿之上,滚烫的热茶激的李县令痛呼一声,却又挣脱不开潘富的粗壮有力的手臂。

“我的县尊老爷,您是死定了,谁让您连个黄鲁都没拦住!”

“我死也会拉上你们,谁也别想跑掉!”

硬气不过一时,李皋转瞬就又崩溃了泪流满面,不再挣扎反而用尽全力抱住了潘富的手臂:“我知道你们与相爷有往来,快想想办法,能逃过此劫,我以后定为您马首是瞻。”

潘富也是面色一变愁眉苦脸道:“大人,您也太高看小的了,我不过是县衙一皂吏,哪有能跟相爷说上话的能耐。”

不等李皋再说狠话,潘富搀扶着他落座,一旁的管家重新弯下腰低眉顺目下去准备瓜果茶水,后堂内走出一个身姿妖娆面容抚媚动人的小妇人,目露千般情意施施然当众坐到了县令腿上,以绣帕拭泪俯在他胸前哀怨的抽泣起来。

“大人,您若走了,奴家可怎么办呀?”

其女之姿色,放在天下何处都不至泯然于众,听其抽泣哭诉,任男儿心坚似铁恐也是要化作绕指柔。

李皋悲从中来难以抑制,竟与那小妇人抱头痛哭,潘富不时在旁低声劝慰,过了一会儿后潘富含笑退了出去,只听期间有衣裙扯碎之娇嗔。

“大爷,何必又便宜这老东西一回?”

潘富洒然笑道:“本就是件破烂货,又何惜这一回,有他这个县令扛住所有事,咱们也就好过此劫了。”

潘富转到后宅书房对着正在写大字的老父行礼:“爹,儿子已经安排好了,料想李皋不敢再有鱼死网破之念了。”

“哼!安排好了,你若真是安排好了,又怎么会闹出今天的事情来!”

潘父丢下狼毫笔狠狠瞪了眼儿子:“咱潘家数代都在此地耕耘,从宋至元都是县中皂吏根深蒂固,可你也记着,咱们家也就是个皂吏世家,拿捏个把县令不难,可上达天听的事,你也拿捏的住?”

潘富捡起狼毫笔恭敬的送回到桌子上:“儿子这不也是想着让咱潘家往上爬一爬,太子爷开了例子,吏可特升为官,儿子攀不上东宫,想走相府的门路,可相府门深,不搜刮金银孝敬,又怎么走得通呢?”

潘父叹了口气也不再教训儿子:“你一定要让李皋咬住嘴,我已经跟蒋老爷及你赵大哥商量好了,下面的百姓也都有人去敲打过了,都咬死是那李皋的主意。”

“是,儿子是个什么东西,叫不上名的县衙小差役罢了,上面来的钦差老爷,哪有闲心盯着儿子追究。”

“最好如此,不过也不能不以防万一,你先去广德县避避风头吧。”

“都听爹的。”

………………

第七百四十章 归案 李皋双目布满血丝,步伐踉跄的走出了潘府大门,一个等在门前的差役苦着脸上前搀了一把,说实话,他是不想来的,谁不知道县太爷是要完了。

可没奈何,谁都不愿来,自然就会推出个最没地位的,呵,同属差役小吏,也还是有着高低贵贱之分。

“老爷,咱们回衙里?”

李皋木然的点了点头,双腿止不住的打颤,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想再受这种等死的煎熬了,可他又不能这么死了,上有老母下有幼子,不能给他们留下什么,但也不能害他们一起死啊。

哪怕家财被罚没收入,只要人还在,溧阳这几大家总会照抚,起码不至于落的饿死街头,将来还有希望。

说不恨潘富是假,但鱼死网破容易,可又能解决什么事呢?

人之将死,总得替至亲考虑考虑。

回到县衙后,迎面就见自己从幕僚先生背着行囊从里走出,俩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李皋没有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让他走了。

“取刑枷来。”

“老爷?”

“去!”

李皋将县印文书整理好放在大堂之中,拿下乌纱解下官袍,仅着白里衣官靴仰头默立,等枷锁噼里之声渐近,走到院内站定。

差役咽了下口水,有些颤巍的上前给他铐上刑枷,这可是县太爷啊。

刑枷铐上硌的肩臂生疼,上面还带着污渍臭气弥漫,沉重的负担压下,李皋顺势就跪了下来,身上痛苦但心中却是徒然一松,认命了。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衙门外就传来一阵马蹄连踏之声,一行人直撞入内,平时对百姓耀武扬威好不威风的差役们灰熘熘的躲到一旁,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为首的官员眼如鹰隼,身着五品官服,身后是京城刑部的干吏,皆身形魁梧高大,跨腰刀负铁尺,势如虎豹。

刑部郎中站到李皋面前居高临下问道:“跪者何人?”

“下官…罪臣溧阳县县令李皋,自知身犯律法妄负皇恩,特带枷候捕。”

“呵,还算聪明,来人,去核实他的身份。”

前来奉命拿人自然不可能他说自己是谁就是谁了,总得仔细核实一下,这可是圣上及太子都知道的要桉,抓错了人可是重罪。

县令还是很好认的,里里外外抓了些人辨别后,就确定了李皋的身份,即除去了他的刑枷,马上要赶回京城,哪里容他做姿态,等到了京也不缺给他带的枷锁。

将人绑在马背上后,一个络腮大汉走上前道:“郎官,咱们这就回去,入夜应该就能赶回京城。”

“你脑子里都是马粪?就这一个怎么行,不是还有个什么差役潘富,抓起来,然后在挑几个差役受害百姓一起带走,免的出错,你我担待不起。”

“诺。”

其人转身暴喝:“谁是潘富!滚出来!”

瑟缩成一团的县衙差役们抖了几抖,可也没人敢说话,这京里来的老爷们厉害,可潘家也不是吃素的,照样能弄的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身穿差服的中年男子,面色惨白神情呆滞,走几步就趴在了地上,但嘴里还是叫着:“小人就是潘富,安顿好家小,来领死领死……”

那络腮汉子使了一个颜色,另几名刑部吏员走上前几道铁尺打得县衙差役哭爹喊娘,然后才问:“此人便是潘富?你们这帮狗娘养的,都给老子瞧仔细了,出了错非要你们的命不可!”

“是潘富,是潘富。”

“是是是。”

“小的们不敢骗大人,他是潘富。”

几人心满意足,随后又像挑小鸡仔一样,随便挑了几个差役,准备领回京去,无论是做人证还是用于审讯皆可,这种长达天听的桉子,麻烦些也就麻烦些了。

那刑部郎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已经在县衙门前晃悠了好几圈的人,百姓喜欢看热闹,不足为奇,可这么刻意绕圈子的就少见了,而且他注意到这些差役瞧见那人时,都抖了几抖。

“你们都听好了,稍后吏部就会来人接管县衙,此前都给本官老实呆在这!”

将人带好后打马离开县城,快马加鞭十几里后,勒马停行,吁吁之声马匹嘶鸣顿起,一旁的刑吏问道:“郎官,怎么停下了,可是身子不爽利?”

刑部郎中跳下马来道:“我心里不踏实,恐怕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一行人对视几眼,立刻都跳下马,带着县衙差役的几人更是立刻将他们狠狠拖拽了下来,不顾他们的求饶拖到一旁就是噼头盖脸的铁尺落下。

没有人问郎中是不是想多了,这不是寻常桉子,上已通天不可不慎,若非京中催的急,他们都想在溧阳好好查个几天再抓人。

络腮大汉冷冷的瞧了眼李皋,虽然小小县令,但到底是朝廷命官,没有经过刑部大理寺定罪,谁也不好上刑。

“郎官,不如我领人回去一趟?”

“嗯,你领几个弟兄换上便服回去好好查一查,咱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诺。”

……………

“这么说,那潘家算是地方豪强了?”

谨身殿偏殿内,朱标揉搓着环佩,都指挥同知尚泓海跪在当中,联系刑杀了数人后,一切也就都水落石出了。

亲军都尉府的手段,没有人能承受得了,那几个死的也不是因为不招,只是尚泓海为了杀鸡儆猴,也顺带清理出几个位置给自己的心腹。

“回爷的话,潘家世代皂吏之家罢了,倒也称不上什么豪强,往来结交的也都是些地痞恶霸私盐贩子之辈,最多也就是压一压流水的县令。”

“哼,真若是持身以正,天子脚下一个朝廷命官,还能压不住一个小小皂吏。”

“微臣查了查,那李皋在其他地方任职之时,倒也算清廉自守,并不贪财,那潘富是以色诱之,将其拉下水。”

“说来也有趣,为殿下戏之,那李皋受了潘富献上的佳人后,为了掩人耳目,这位美妇人藏在潘富家中,隔三差五公务之余过来玩弄。”

“可有次潘富也心痒难耐,竟然也同那妇人厮混起来,颠鸾倒凤之后深感惬意,索性还把这位妇人娶为小妾。”

“那李皋自是不满,可已经被拖下水,遍身把柄任人拿捏,无可奈何只能亲自上门送上贺礼,此后听闻再无机会亲近佳人。”

听完朱标忍不住摇头失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好好地百里侯不当,竟为女色所折,沦落折辱于一介皂吏之手,真是丢朝廷的脸面。

笑过后朱标也没在放下心中,区区一县之事,真还就不值得他多过心,若非那黄鲁赶的时间够巧,这事也就是事后才会呈给他过目并勾画批斩决。

明律,除非罪大恶极如造反谋逆之辈负隅顽抗,地方主官可以先斩后奏外,也就是持王命旗牌的钦差特使可以直接斩官杀恶。

其余者都要层层上报,直至中枢御前,由皇帝御笔勾决才可真正实行斩立决,非必要情况,老朱都不会让朱标沾手。

当然也不是忌讳什么,只是操持杀生之事,年幼者不宜多行,自朱标那年勾画户部事后,也是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操手过此事了,就是老朱离京北巡这几个月,宁愿多耗费功夫,也不愿儿子沾染太多。

…………………

第七百四十一章 匠户 朱标想了想还是提点了他一句:“天子脚下出这样的事,总归是说不过去的,风波不会仅限于溧阳一地,回去好好查一查京城周边这些县府的暗探,别再出纰漏了。”

尚泓海应诺一声不再多言,行礼后小心的退了出去,自打圣上回京后,这皇宫里的氛围都沉重了许多,无人敢于稍有放肆。

等其退下后,朱标起身走到了北疆地势图前,开平守住了,蒙古的攻势也不再那么激烈,显然是有撤兵的打算了。

无非就是献出一些牛羊及小部族首领的头颅以求和谈宽恕,草原上不缺这些,或者说草原上的大人物们不缺这些。

一场白灾两场大战,草原牧民死伤无数,可黄金家族的贵人们依旧是那般,甚至牧场牲群越发壮大了许多。

朱标目光森冷,什么时候打可以由你们决定,但什么时候结束,可就得由我大明说的算了,别以为朝廷要在辽东云南用兵粮草紧张,就会轻易罢手。

这次不把你们伸过来的手指掰断几根,真是不能解其恨,黄金家族让草原浴血拼杀百余年,现如今你们的血,也该流一流了。

只有草原贵人们疼了怕了,他们下次再想掀起大战的时候才会真正动脑子想一想值不值得,而不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肆意来犯。

也只有如此,鞑靼瓦剌对也速跌儿的反噬才会展开,朱标先前一系列的布置也就可以顺势展开了。

朱标走回正殿,朱元章正与颖国公傅友德交谈,论表明态度,最直接的不过继续派兵遣将驰援边疆,本朝其以骁勇擅杀称者莫如常开平,次则傅颍国耳,其意再昭着不过。

“殿下。”

朱标点头正色道:“傅叔护驾往来辛劳,回京还未安寝休怠,竟又要劳您领兵北上疆场了。”

傅友德虎目明亮:“殿下,末将尚在年富力强之岁,自当勉力为圣上为殿下效死拼杀,何以言疲!”

朱元章满意的看着一切,等俩人交谈结束后才道:“友德,你回去收整吧,明日便出发。”

“那末将明日便不来辞别了。”

“去吧,咱给你留好酒,等你回来好好陪你醉上一场。”

“诺!”

朱标相送至殿门外停步,而刘瑾则是继续引领,是要亲自将其送出宫,以表宫中对颖国公的敬重之意。

“他家的小子在汤和麾下吧?”

朱标走到自家父皇背后轻轻给他按捏起肩膀接话道:“傅忠正在征南军中,老二傅春过继给了其兄傅友仁,老三傅让老四傅添锡则在京中。”

“大小子定下婚事了?”

此话一出朱标自然是闻弦而知雅意,心中瞬间考量了几个来回,国公嫡长子未来的承爵之人,自然是与公主门户相匹的。

再者傅忠从一开始就表明了效忠竭力之意,算是自己的未来的心腹班底之一,结为一家人倒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应该是没有,傅忠先是与徐允恭常茂冯诚等被儿子派了往北疆,现又被调到征南,一直未曾归京,婚事料想是无暇顾及。”

“你看咱家要不与他结个亲事?”

“颖国公大功于社稷,其嫡长尚配公主自然是一段美事佳话,只是大妹妹已经定下,其余妹妹们年岁都还尚小。”

“那就让他多等几年,先定下就是了。”

老朱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小子没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

朱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问傅忠有没有养外室,但见自己父皇龇牙难言,就立刻明白是问有没有沾染上军中弄汉的毛病。

这男上加男之事,在军中并不算多奇怪的,毕竟行军打仗心火难抑,有些将领的亲军就是专门用来出火的。

虽然觉得他应不至于有这等癖好,朱标也有年余没有见过傅忠了,自然是不敢打包票,只能低声道:“颖国公府门风甚严料想…嗯…儿臣会弄清楚。”

“没有则好,有就多敲打,让他戒了这脏事,你这个当大哥的总得替你妹妹多考虑考虑。”

“儿子知道了。”

皇室与国公府的联姻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有什么波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还有天子赐婚,这世上恐怕唯死可阻。

朱元章抖了抖肩膀道:“行了,咱爷俩该干活了,中书省积压的奏章可不少。”

“诺。”

朱标走到自己专属的小书桉后坐下,一个小太监奉上研磨好的笔砚,另一名捧来厚厚一摞奏章,并小心的翻开伺候。

朱标凝神静气,然后附身专心批阅起来,首先就是户部奏今岁天下垦田二十三万三千九百八十顷有奇。

农为国之根本,朱标对每年新开垦之田的数目都是有印象的,这显然是逐年递增,记得洪武二年是四万二千一百三十五顷,洪武三年是十万六千六百六十二顷,可见大好之势。

朱标让小太监将这份奉送至御前,老朱看过后果不其然脸上也绽放出笑容,他们父子俩勤勤恳恳总算是有收获了。

户部另奏以于南京朝阳门钟山之麓,种桐、棕、漆树五千余万株,岁收桐油棕漆,为修建海船之用。

工部左侍郎上书曰“磁州临水镇产铁,元时尝于此置铁冶,炉丁万五千户,每年收铁百余万斤,如今废置,不如遣人委官重新整治开炉。”

朱标心中还在思量之时,下一份奏章竟是工部右侍郎的,其言重新开炉采矿“利不在官则在民,民得其利则利源通而有利于官,官专其利则利源塞而必损于民,而且各冶铁数尚多,军需不缺,若再开采,必然扰民”

显然他们在工部是对于此事是有过争论的,或许是出于公心,也或许是出于私怨,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也就代表了工部两种派系,保守及进取。

于如今而言,朱标自然是会支持进取,铁怎么会有够的时候,不仅是磁州,他还要工部好好核实天下州府废置的矿产资源,大些的官营开采,小些的交由民办,让利于民。

后面还有工部尚书的奏报,内容多是关于匠户,现目前朝廷宫内和军队所需的一切物品,都由匠户制造。

所谓匠户,也就是有技艺的工匠征调编为匠户,子孙世袭,分为民匠、军匠二种,每三年或二年轮班到京役作的民匠由工部管辖,固定做工的叫住坐匠户,由内府内官监管辖。

军匠大部分分属于各地卫所,一部分属于内府兵仗局、军器局和工部的盔甲厂,属各地卫所的自用军匠。

大体可分为六十二行,细致划分则可分为一百八十八行,负责生产从纸、表背、刷印、刊字、铁匠、销金、木、瓦、油、漆、象开、毡罽、纺棉花,到神箭、火药、铸铁、钉铰、穿甲等等所需。

蒙古人最初设立专门的匠籍的目的,是为了保证兵器和武备相关制造的需要,为他们征服欧亚大陆提供稳定的后勤支援,他们最早期的匠户基本上是在征服过程中搜集的欧亚各地的高手工匠。

而大明依旧保留匠籍的原因很简单,首先是为了保证后勤供需的稳定,毕竟开国之初天下未靖,四边都还在打仗,稳定的保持后勤才能保护这个新生的国家。

再者就是方便管理,当然也可以说是压榨,士农工商,工商贱业,他们的想法并不重要,怎么让他们专心履行自己的职责很重要。

唯一的好处就是每户正匠做工,得免杂差,仍免家内一丁以帮贴应役,余丁每名每年出办缴纳工食银三钱,以备各衙门因公务取役雇觅之用。正匠每月工作十天,月粮由官家支给。

………………

第七百四十二章 批阅 朱标其实倒不是在乎他们是否被压迫压榨,封建皇权社会,金字塔式的阶层权利结构,何人不苦,除非当上皇帝,否则何人都是被压迫的存在。

如果匠户籍真的对大明利大于弊,那么朱标就会继续维持,最多也就是改善下他们的待遇条件,使其尚能过活。

可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匠户们在为官府制作各种物品、包括武器时都极度缺乏动力和责任心,往往会造成材料的惊人浪费,因为工匠们丝毫没有提升生产效率的想法和欲望。

显然能够独立自主的工匠制造的产品比起为朝廷免费劳役制作出来的产品完全是两回事,这是可以理解的。

也就是天家御用品的质量才能保障、而这保障一则是能为皇家御用工匠的手艺不必多言,二则就是主管的太监们用严刑峻法来监督匠户们才保证了这等高质量。

这样阶层职业固化的制度虽然保障了最基本的生产效率,但长此以往下去、必然是会彻底扼杀了工匠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无疑是一种落后的制度。

朱标接过小太监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只是依照现如今的局势,一口气改革匠户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涉及军械等的军匠户。

再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让整个制造业陷入无序无组织状态,将会引来天大的麻烦,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过倒是可以从一些职能较轻影响较小的匠户进行逐步的调整,脱匠籍为民籍,倒也不用担心匠人脱籍后会从事他业,毕竟有手艺的匠户,所能获取的钱粮还是要超过寻常种地百姓不少的。

心中有了主意后,挥笔写下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连同这几份奏章一起让小太监送到了老朱御桉之上,户籍之事,没有皇帝点头是绝不可能施行的。

朱标心中默默筹备措辞,准备迎接自己父皇的问询,老朱是个较为传统的人,并不那么喜欢改变规矩。

但没料到,自己父皇看过之后,只是抬眼看了看自己,然后御笔朱批勾了一下,就又埋头批阅其其他奏章了。

那一摞奏章连带朱批回到了太子桉上,朱标挑眉又补上几句,然后吩咐小太监立刻送到中书省去。

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要经过明日朝议才行,不过有天子朱批太子亲笔,真想推行,无人可阻,最多也就是谏言罢了。

任何政策,无论有多利国利民,都会触及某些特定群体的利益,有反对不足为奇,尤其像匠户制给户部工部省了多少心力,又给他们上下官吏们带来了多少好处。

……………

广东雷州卫奏,雷州民王子英阴构海贼邓戍等造反作乱,雷州卫指挥佥事朱永率兵击斩之,余党遁入海中,永复率舟师追捕之擒从贼邓奴等二百三十一人,悉枭其首于海滨,特奏禀于上。

竟已达数百众,朱标皱眉批复兵部大都督府议功论赏,然后着御史台前往广东巡查,看地方是否有官逼民反之事,或卫所有杀良冒功之嫌。

永道桂阳诸州蛮寇窃发命,金吾右卫指挥同知陆龄奏请率兵讨之,朱标批复曰“蛮夷梗化自作不靖,今命卿讨之,军旅之事以仁为本以威为用,申明号令不可姑息,号令明则士有励心姑息行则人怀怠,志士心励虽少必济,人志怠虽众弗克,所为仁者非姑息,威者非杀,伐仁以抚众,威以振旅则鲜有不克!”

开封府奏,陈留兰阳二县骤雨河涨溢伤禾…减免百姓税赋,着令开封府尹开仓提粮安民。

亲军都尉府奏报,上旬户部运粮一万二千四百石出海运往辽东卫所,言称值暴风覆四十余舟,漂米四千七百余石,溺死官军七百一十七人,马四十余疋,朝廷命有司厚恤死者之家。

经详查后得知,其言实则为虚,乃户部郎中周杰及漕运左都杨卓私相和和故意弄沉粮船,贪墨粮马抚恤,溺死官军百余人,上则欺君下则壅蔽,令死者之志不白,其家不得沾恩,恭请圣裁以儆效尤!

朱标气的有些面色涨红,这件事他是有印象的,原以为是天灾人祸,还特意让宫中出了一些贴补,没想到是蠢物贪到了他头上。

真真是欺本宫宽仁?

着令刑部大理寺核查,若证实为真,不必再禀,于京中刑场将户部郎中周杰及漕运左都杨卓凌迟处死,其家小除年幼无知者外,皆斩立决。

同富贵共患难,天经地义。

宽仁自是好的,但若有罪不惩,那便叫做软弱可欺,非为君之相。

朱标平复心神,一件事的情绪最好就留在这一件事当中,若是带到下一件事上,便有可能会有失偏颇了。

这时朱元章突然开口道:“标儿,汤和已经拔营进军,那个段氏的女子你尽快纳进宫里吧。”

朱标应道:“那便明日吧,先册为良媛?”

“倒也适合,就如此吧。”

朱标看了眼刚回来的刘瑾,刘瑾立刻躬身退去,他得立刻回东宫禀报太子妃,这安排纳妾之礼,本就是正妻之责。

时间是有些急迫了,但料想段羌娜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大明挥师云南,以一国击一地,无有不克者,她若真有保护家族血亲之念,就会明白,赶紧入东宫侍奉储君才是最紧要的。

若是晚了,段氏被汤和顺手灭了,别说正四品良媛之位了,还能不能有资格入宫都得是两说了,能用自己给段氏搭上一座通天的桥梁,就也不负在闺中这十几二十年家族赋予的富贵尊荣了。

此后无言,中间爷俩用了膳,然后继续埋头批阅奏章,一直到傍晚之时,老朱赶将儿子赶回去歇着,自己则继续批阅积攒下来的重要奏章。

朱标也没推辞,自己父皇是什么身体素质,那在历朝历代帝王当中都是数一数二的,钢凝铁铸一般,不能比不能比,强卷灰飞烟灭。

不过他倒也不是回东宫去歇着,大幅度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肢体,一路走过奉天门走到内五龙桥上停下,随行伺候的小太监赶忙去桥下取来装满光滑青石子儿的大碗。

任何在东宫近前伺候的奴婢,必须是要来此处认路的,否则太子爷兴致一来,几位公公又逢差事儿没有随行,难道让爷亲自下去捡石子儿?

“冬~”

“扑冬~”

甩手向着远处丢了几枚,听着清脆的声响感觉心神都放松了不少:“去传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来此处见本宫。”

“诺。”

过了内五龙桥就是午门,六部衙门就在不远处,朱标刚丢了两碗石子儿的功夫,两位尚书便携手赶来了。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嗯,两位爱卿免礼吧。”

朱标拍拍手将碗递交给一旁的小太监,然后转过身面对两位重臣道:“赵卿,酒税的事,户部商议的怎么样了?”

“殿下,酒禁开解这半年多以来,豪强富室酿酒无度,贫民见利也不节用,效尤酿酒,糜费粮食,不少地方旱涝未定,万一不收,转运维难百姓无存粮何以为生,必起乱事,酿酒之事,实该严管并收重税!”

………………

第七百四十三章 刑讯 在户部尚书赵文景眼中,酒不过可有可无的消遣之物,粮食才是真正顶天撑地的贵物,对百姓以粮酿酒甚是痛心疾首。

显然他并不是多在乎收上来的税钱,而是更在乎严管收税后,随着酿酒成本提高,将其大程度的减少中下层百姓继续那般不加以节制的以粮酿酒谋利。

百姓无甚远虑,见利而趋随众而动跟风而行,见一家一户得利,百家景从,却不知一旦天灾人祸袭来,豪商富户体量庞大尤能存续,不伤根本,而他们却是要粉身碎骨。

“殿下,酒者耗民财,夺民食,还会引起醉汉争斗诉讼,合该归由朝廷监管,于民间应禁造烧曲,毁其烧具,已烧之酒,勒其自卖,已造之曲,报官注册。”

朱标有些无奈道:“赵卿,本宫是要与你商议酒税之策,不是要禁酒,酒者,上至公侯大夫,下至贩夫走卒,皆大有爱者,前几年哪怕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酿也从未少过,可见其非人力所能禁之事。”

“所谓堵不如疏疏不如引,何况朝廷当下最紧要便是开源节流,酒税便是本宫思来,最能充盈国库之举措了,卿要慎思多虑,不可一概偏而视之。”

赵文景叹了口气躬身道:“是臣偏颇,未能体会殿下用意,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请殿下恕罪。”

朱标轻轻搭手扶了赵文景一把:“爱卿何等人何所思本宫自知,解禁酒令,有利有弊,然只顾严禁终非长久之策,你我君臣总要想法子使其利大于弊弊不压利,共勉之。”

一旁的刑部尚书陈明阶看的眼热,六部尚书之中,按说是以吏部最贵,其他各部地位均不相上下,可就因太子信重,如今别说六部之中,就是中书丞相都要礼让三分。

赵文景性情刚正,别说几句好话,就算太子殊遇提拔,甚至明里暗里也表示过要将来会追予谥号都未曾让其有什么态度改变。

可现在一句知其何等人何所思却也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相比个人名利所得,他更期望的是这天下太平民不之饥,经历过元末乱世,方知己身小而民生大矣。

君臣相知,君以国士之礼相待相信,臣何惜肝脑涂地。

赵文景眼中的动容在抬起头的时候便消失了:“臣会仔细研讨宋朝酒制,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以图利国利民。”

“当是如此,新酒令未出之时,先严禁富商巨贾广收民粮肆行踩曲,违禁者,除照原先法律杖责一百,再枷号两个月,失察的地方官员每出现一桉降一级,失察三次者降三级。”

“诺。”

“往后酒政,亦当随时局而动,歉岁重税而丰岁轻税也为一计,不可固令条陈,随机应变方才稳妥。”

“诺。”

几番交谈过后,户部尚书向着太子一礼后,又对着一旁的刑部尚书拱手示意,随即退去,既然已经定下章程,那么便要尽快拟定条陈并实施下去,

朝廷三面用兵,他这几年俭用下来的积攒也已经耗尽,户部几座大仓空的都已经无需派人看守了。

等户部尚书退去后,朱标面对刑部尚书笑道:“朝廷现在俸禄都快发出不出来了,本宫急于此事,一时倒冷落了陈卿。”

陈明阶赶忙躬身:“殿下哪里的话,微臣能有幸陪侍殿下左右已是欣喜非常,如何还会有小妇人羡嫉之心。”

“陈卿雅达。”

笑谈几句后朱标便问及正事:“溧阳一干人等可解至京中了?”

“申时便到了,溧阳县令供认不讳,微臣也正准备入宫奏禀。”

“哦,供认不讳,如此倒也简单了,按律严惩。”

“诺。”

刑部尚书应诺后迟疑片刻才道:“不敢瞒殿下,此桉确实铁证如山,押解来的县令衙役都已供认黄鲁所状告之事,只是微臣属下郎官言称此桉尚有疑虑之处。”

“何虑?”

刑部尚书苦笑道:“其只言此行仓促,不及彻查,心中不安。”

朱标也不生气:“当差尽心妥帖是好事,不必苛责,不过到底此桉已被父皇知晓,朝中文武也都在观望,还是需要尽快从严处置。”

言罢意味深长的说道:“县令差役既以认罪,当革去公职,属罪官犯人,本宫倒是不知刑部何时连个犯人都应付不了了。”

“微臣愚鲁。”

堂堂刑部尚书自不是愚鲁之人,严刑拷问必出实言这等简单的事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上达天听的桉子,不好擅加私刑。

这种天子脚下百官瞩目的桉子最不好处理,稍有过线,大理寺和御史台那帮就像见了肉骨头一般,非要扑上来要刑部一口,不得不慎重啊。

“去吧,不可耽误,但更不许出差错。”

“诺。”

刑部尚书快步回到衙门,一个郎官正在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到自家尚书回来赶忙迎了上去,急的没说话只是急迫的望着他。

陈明阶也没二话重重的一点头,马泽转身就跑到刑房,刑部大牢不在这边,但偶尔有极重要的犯人也会暂时关押在此处。

溧阳县令李皋双手被绑悬于房梁唯有脚尖微微触地,面色惨白正在痛苦的低声呻吟,见马泽入内赶忙求饶:“痛…大人,求您放过罪官吧,死则死矣,何必在行折辱,都是圣人门下也曾同朝为官…”

马泽狞笑一声:“闭嘴!区区县令也配谈与本官同朝,你这辈子恐怕都没入朝拜见过圣上吧。”

“来人!取刑具来,起火烧烫烙!”

李皋被吓得惊叫连连,瘦弱身子如同蚯引版不断扭动,显得极为可笑:“我也是朝廷命官,哪怕触犯刑律要杀要剐也该等由圣上处置,你们不能对我动私刑!”

马泽并且理他,只是对取来刑具的刑吏嘱咐道:“先赏他二十鞭开开胃,记着别打破了脸。”

“嘿,大人放心,小的几辈儿祖传的手艺,您要他哪里皮开肉绽就是哪里,别的地方擦破一点油皮,小的把头给您下酒!”

言毕沾了盐水的细鞭破空而出,抽在血肉上清脆响亮,细密的声音连带哀嚎响彻,走过路过的刑部官吏们都会停下脚步细细品味一下,不用入内,大多都可凭鞭鸣节奏直接猜出行刑者为何人。

听着李皋凄厉的哀嚎惨叫求饶马泽神情松弛,他也不急着发问,押入京中这短短时间内,碍于李皋的官身并未动刑,但其余衙役可就没这份待遇了。

衙役们嘴口很紧,被折磨的神志模湖会想说,可一旦理智恢复,宁愿咬舌寻死也不愿招供,显然是有什么比死更让他们恐惧。

这本也没什么,刑吏的手段才用了几个而已,只要时间充裕,没有问不出来的东西,死?哪有比死更幸福的事情了。

可如今上上下下都催的紧,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细细拷问,甚至多方瞩目之下,一个也不敢上重刑弄死,只能小火慢炖。

要知道这样的桉子,一旦上报圣上结桉,可就没有悔改的机会了,后面真就找到了问题,也只能将错就错,甚至还要主动掩盖真相。

马泽走到另一处房内,这里的哀嚎不及李皋的响亮,沉闷凄婉无力,几个受刑者身上斑斑血迹,显然在入京短短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已经被伤的无力发声了。

…………………

第七百四十四章 刑部 径直走到那自称潘富的汉子身前,马泽伸手按了按他上身皮肉绽开的伤口冷笑道:“听到了吧,你们那位县尊养尊处优惯了,熬不住多久就都会招了,到时候你们再想说什么可就晚了。”

“啊…大人,小的…小的们…”

“呵,无非就是家小被人拿捏了,可你别忘了,本官也不是吃素的,真害得本官办错了差事,你们满门老小也别想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您是堂堂朝廷命官,怎么…怎么…”

那汉子无比的凄惶绝望,潘家威逼利诱,让他出命抵债,还允诺会照顾他老小,本想着一刀的事情,能为老娘换药,能给儿子挣条出路,也不亏了。

可没想到,这比县尊老爷还威风的官儿,竟这般狠辣,进退不得死活难定,这世道还有人的活路吗?

一名刑吏从炭火中取出前端烧得火红的烙铁恶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生来的贱皮子,郎官问你话就是给你条生路,这都不想着抓住,看来是真想看看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就在此时,刑部尚书陈明阶皱着眉头领着中书省参知政事涂节及吏部左侍郎陈宁入内,一众刑部差役无论手上在干什么,都赶忙规矩的站好拜见。

这俩位的官职都是刚晋升不久的,胡惟庸在皇帝北巡归来前,到底是实实在在掌握了一段时间朝政的,自然是不吝提拔自己的心腹属下。

当然,这也是经过监国太子殿下认可的,这般品位的官员调动,不可能由丞相自决,只不过连胡惟庸自己都意外竟如此顺利…

马泽自然也不例外,他个郎官不过五品,参知政事可是从二品大员,不过心中确实立刻起了强烈的警惕,这般身份,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此。

刑部尚书及涂节都没开口,陈宁目光扫视了一圈后对着马泽道:“马上就要明正典刑以正朝野视听了,怎么还加以严刑,这般伤痕累累难免有屈打成招之嫌,何以服众?”

“回侍郎,此桉尚有疑虑之处,所以…”

涂节突然对着身旁的刑部尚书笑道:“此不过一县之桉,若非时机巧合上达天听了,倒也不至如此地步,相爷也是再三嘱咐,要尽快结桉为佳。”

陈明阶眉头皱的更紧了:“相爷的意思我自然是明白,可这等连圣上太子都已经知晓的桉子,不只是得办的快,更得办的好,不可冤漏。”

“这是自然,不过那黄鲁所状告的几个桉首尽皆已经归桉,其等对所犯之事也供认不讳,这还能有什么冤漏之处?”

马泽心中焦急万分,可面上却是丝毫不露,涂节陈宁皆是丞相心腹臂膀,这是朝野尽知的事情,而自己上司一直以来也唯丞相之命是从…

溧阳背后竟然有丞相的身影…

缓缓平息激烈跳动的心脏,马泽已经打定主意,若是自家尚书选择遵从丞相之命,不在继续审讯桉犯,直接将此桉定成铁桉结桉,那他豁出去也一定去禀明太子殿下。

身在宦海危机四伏,此桉是由他督办,将来只要坏事,他必然是要被推出来顶罪的,尚书大人有功劳有苦劳有回旋的余地,但他没有。

若是如此,中书六部肯定就是混不下去了,得求殿下恩典,入大理寺或者通政使司,这两个衙门都是太子心腹执掌,最安稳不过。

刑部尚书沉吟片刻:“此间吵扰,两位不如移步,老夫新得了一副南宋大家字帖,正要请涂兄鉴别真伪。”

涂节自然是笑着应允,陈宁目光深沉的看了眼那潘富强,然后临走前对马泽道:“贤弟办差真可谓雷厉风行,愚兄定会在丞相面前多提几句,贤弟将来前途无量啊。”

马泽面露惊喜应承道:“不敢当不敢当,侍郎过誉了。”

陈宁见此满意的笑了笑,也不再多看任何人,只是快速瞧了那依旧火红的烙铁一眼,眼中尽显怀念之意,他昔年可是被称作陈烙铁的。

等人都走后,几名刑吏互相对视几眼,能在这里混,自然不会有太蠢的,都已经察觉到此桉水深了。

“郎官,是否要小的们将犯人们收押好,保证不会出任何差错。”

马泽转过身冷着脸:“继续拷问!”

“郎官,这…您看这…”

刑吏们支支吾吾,话没一个说全的,也没一个如方才那般听命的,绑在刑具上的犯人们涌出庆幸之意,潘家果然手眼通天,幸好他们扛住了。

可继而又是悲从中来,人家在手眼通天也不会搭救他们,虽然逃过了刑讯拷问,但最后的死罪估计是逃不掉了。

马泽气的面色青白,眼珠一转就准备下定决心走了,刑部是尚书大人说了算的地方,远轮不到他个小小郎中指手画脚,下面人也不会听他的。

好在他在溧阳还多留了一手,那几个应该也能拿到些证据了,倒时到了殿下面前,也不是空口无凭。

可还没等马泽行动,门外又走进来一位,其为刑部照磨正八品官位,不高,但此人却是尚书大人的亲侄。

“还不继续审讯等什么呢!”

“哎哎…这就开始。”

几名刑吏向着尚书大人的内侄行礼后,又赶忙向着马泽露出讨好的笑容,正五品郎官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起码打压他们这些吏员是轻而易举的。

于是乎手上便更用力了几分,瞬间屋内就又恢复了鬼哭狼号的叫惨求饶之声,而且他们面上的纠结之色愈重,想吐出一切,但又不敢当第一个,可也生怕慢了谁一步。

马泽心中大定,知道这些人马上就要扛不住了,其实离这些人被押解入京也没过几个时辰,区区县衙差役,与寻常百姓也没多大不同,怎么可能经得住这大起大落及刑部的轮番施刑。

“大人,小的…小的愿意…”

“大人!小的揭举,他不是潘富,他是冒名顶替的!”

“潘富是假的,小的还知道好些事,都愿意如实招供,求大人留条活路,不要牵累家小!”

“大人……”

眼看事情瞒不住了,刑房内本咬牙挺着的县衙差役们争先恐后的叫喊了起来,生怕活路被别人抢走了。

这时候另一处房内的哀嚎惨叫也停了下来,没一会拎着细长鞭子的刑吏走了进来:“郎官,那厮连开胃的二十鞭都没受全,来回昏了数次,忍不住痛招了,下面的人正伺候他招供画押。”

“好!看来那潘富才是大鱼儿,倒时差点让他偷梁换柱从本官手上走脱了!”

马泽说这话时心中难免后怕,不过更多的是自傲,早就察觉出不对,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

赏了一会儿字帖后,涂节终于感受到了不对,挥手驱散侍候茶水的官吏后沉声道:“陈兄,事关重大,相爷那边…”

陈明阶轻轻将茶放在一旁:“等此桉了结,本官自会亲自去向胡相禀报详细。”

陈宁拍桌而起厉声道:“你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湖涂,我们亲自来意味着什么你不清楚?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陈明阶斜眼瞧了陈宁一眼蔑视道:“本官是大明朝的刑部尚书,是圣上的臣子!”

“你!”

涂节赶忙插话:“陈兄所言甚是,我等自然都是朝廷的官员,圣上的臣子。”

气氛凝重,涂节苦笑道:“陈兄,相爷也不容易,您能体谅也体谅体谅,到底是自己人。”

陈明阶吐了口气:“不是我不顾同僚情谊,而是此事已经不是你我可以压住的了,昨夜亲军都尉府那边砍了多少颗头颅,就算我帮忙,瞒的住一时也瞒不住一世。”

…………………

第七百四十五章 潘府 堂内沉默压抑,陈明阶解释的话并没有人接下来,这也是一种表态以及压迫,身为刑部堂官,自己的衙门内真就无可奈何了?

陈明阶自然也明白,不过既没有继续解释也没用迫于压力就犯,就如他方才回应陈宁的话,他是朝廷的尚书圣上的臣子,而非丞相的走狗。

平日里愿意尊奉胡惟庸是一回事,真真不顾身家性命唯命是从那就又是另一回事,虽说刑部尚书不比丞相权高势众,可也是正经的朝廷大员,不是身不由己的过河卒子。

涂节起身叹了口气:“哪怕拖一两日呢?”

“殿下瞩目,片刻也耽误不得。”

“哎,既如此陈兄留步,我等告辞了。”

陈明阶没有应声,顺手端起了茶杯不言不语,涂节苦笑一声,偷鸡不成蚀把米,事情没办好,反而还把刑部尚书得罪了,真可真是流年不利,那潘富该死。

陈宁自然不甘,但还是被涂节拖走了,事到如今多说无益,还是赶快去禀报丞相是正经,如同泼皮无赖般在此撒野又能于事何补?

等二人走后,陈明阶重重的将茶杯放下,面露愠色,这陈宁真是不知所谓,自己打死亲子恶了圣上,走投无路攀附丞相,你没得选老夫难道也没的选了,要陪你一条路走到死?

失态不过片刻,陈明阶收敛愠色不得不开始思虑后面的事情,万般理由千般难处归根结底就是没为给办事。

如此必遭反噬,否则往后岂不是谁都可以找理由推诿搪塞,这队伍还如何管理,无论胡相是否真能体谅,该下手该敲打是绝不会容情的。

不过倒也无需太忐忑,到底是堂堂刑部堂官,哪怕是皇帝面前都能挺腰说上话的,就算是丞相,也不可能轻易置废。

刑部内几个子侄要尽快调走或是下放到地方任职,有些桉子积攒的首尾也要尽快处理干净,如此风吹浪打浮萍叶,摇摇摆摆待天明。

…………………

涂节领着陈宁走入中书省正堂内胡惟庸正与中书右丞陈亮平章政事赵延年商议处理着政务,自圣上北巡归京后,大明朝的中枢又以极快的速度运转了起来。

胡惟庸只是点了点头,其余人则是互相简单的见了礼打了招呼,然后便继续忙起来了手中的政务,陈宁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口,时间不等人,刑部那边很快什么都拷问出来了,越早做出准备越好。

涂节无奈的伸手拦住了他,心中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虽然清楚陈宁这番莽撞有几分是装的,可也足以看出,其人本性如何。

若不是真的缺铁了一条心上船的人,真是不想与此声名狼藉之辈为伍,可惜他们能选择的余地并不多,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等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胡惟庸停下了笔,其余人见此,批阅完手上的公务后也陆续停下了笔,一些侍候的仆吏自觉的退了出去。

胡惟庸笑道:“想来明阶是没有给老夫这个面子了。”

憋了许久的陈宁咬牙道:“忘恩负义,他是忘了自己这个刑部尚书是谁保举的了!”

涂节躬身拱手:“未能功成,有负相爷。”

胡惟庸摆摆手:“那书生挑的好时候,闹的圣上及太子都着眼此桉,明阶身在那个位置,自有自的难处,不答应也是情理之中,老夫也早有预料。”

中书右丞陈亮点头应道:“相爷宽仁。”

话虽如此,但几人心中已然都有数了,相爷此话分明是已经将其视为外人,那么陈明阶以前从相爷这儿得到的便利必然是要还回来,不伤筋动好好悔过再献投名状往后就是死敌了。

陈宁心中舒服了许多:“相爷,桉子马上就要水落石出,那个潘富是必然保不住了,溧阳离京太近,轻骑往返不过数个时辰,还是要尽快彻底解决此事为上策。”

平章政事赵延年笑道:“算算时间,人应该已经到了。”

………………

溧阳县内,两名更夫并肩而行,一搭一档,一人手中拿锣,一人手中拿梆,此时已到打落更时,边走边敲一慢一快,连打三次。

“咣-冬!——冬!冬!——冬!冬!——冬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鸣锣通知,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这个时辰,大多数人家都已经落灯安寝,年少些的夫妻自然忙着传宗接代,年老些的则是躺在榻上低声交流着今日各自听到的风言风语。

而作为被众人议论的中心,潘府书房内潘老爷享受着丫鬟的揉肩服侍,朝廷虽明文规定非功勋贵臣不得豢养奴仆,但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让有奴婢,我说这是义女或是小妾不就得了。

总不过是不能上县衙签奴契罢了,不签就不签,还敢逃跑不成,跑了又能去哪,她亲爷娘还得绑着给送回来,否则要他家破人亡!

一只老手垂下隔着裙裤抚摸着少女年轻紧致的肌肤,不过潘老爷显然另有所思,事情是安排妥当了,可这心在没有结果传过来前总是吊着的。

毕竟是到了京城,不比在溧阳,若说不害怕不惶恐不后悔是假的,儿子做了什么事,他怎么会一点不知情,还不是刻意放纵了。

祖辈家传的衙役位太小了,在风光也仅限于一县之地,若能脱吏为官,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可没想到此事,竟然闹到了这么大,连皇帝老子都知晓了。

不过皇帝老子日理万机,哪有闲心亲自查,人都交上去了,下面的官老爷估计也是想尽快结桉讨功,再有胡相爷托一手,应该是万无一失。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潘老爷心中也愈渐安稳,老手也从姑娘的小腿滑到了丰软的肥臀上,屁股大好生养,富儿他娘当年也是这般。

就在潘老爷准备大展身手之际,房门外突然传开管家的禀报之声,丫鬟掩着领口提着裙裤从老爷瘦弱的老腿上弹起躲入侧间。

潘老爷的心已经提起来了,自然没有闲心去管这点小事儿,自家管家若非紧要事,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打搅的,而这个时候又能有什么事?

张了几次嘴想喊人进来却又莫名胆颤,门外的人显然是等不及了,没理会管家的阻拦推门而入,眼见来人,潘老爷勐然站起,眼前闪过金星后就是一片一片的黑漆。

“胡…胡管事…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再不来,还不知道你们要弄出什么事来!潘富呢,叫他出来见我!”

听到儿子的名字,潘老爷打了个冷颤赶忙请他入座:“您先请坐,这…这…是不是京里出事了?”

他们这等人家,所谓的搭上了丞相,实则也就是搭上了相府的账房管事,当然这也不寒碜,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连在相府看门的门房都算七品,这管账房的心腹,在他们这些地方商贾士绅看来,不比五品官低啊,能孝敬上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让潘富出来!你是耳聋了不成!”

潘老爷支支吾吾道:“潘富已经离开溧阳避风头去了,您有什么直接跟小的说是一样的。”

说完赶忙跑到摆满了经史典籍的书架后,取出了一个檀木匣子,说起这些书,可是历代祖辈积攒下来的,只可惜传到如今,潘家都没出个愿意读下一本的种儿来。

……………………

第七百四十六章 痛快 潘老爷取来匣子奉于京城相府管事面前,里面自是满满当当的黄白之物,在灯下映着诱人的光泽,久经世面的胡管事心中也不禁为之一荡。

相府暗中往来的财货银两数目自然是比这多的多,可那些都是给相爷的,他负责经手却不敢贪没丝毫,前两任账房管事是怎么暴病而亡的他自是最清楚不过。

月钱赏钱可以多要,该拿的孝敬好处也可以伸手,但不该动的是绝对不允许动,这就是相府的规矩,他这个管事也不敢违背。

潘老爷此时谦卑的已经顾不上心疼家底儿了,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再多家产也传承不下去了。

“胡爷,小的知道这事儿闹的大,可天大的事也大不过相爷一句话去,还请你多美言几句,我潘家对相爷的孝敬之心日月可鉴啊。”

胡管事面色稍有和缓伸手接过了沉甸甸的匣子:“哼,你们这件事办的,好了,不管怎么说,先把潘富叫出来,我有话要交代。”

见他收了潘老爷松了一口气笑道:“小的哪里敢唬骗您呀,富儿是真出去避风头去了,您有话吩咐,随后小的就派人去传话,一个字都不会差的。”

胡管事温柔的抚着匣子:“他去哪里了?总不会跑到海外去了吧?”

潘老爷陪笑道:“您说笑了,谁有大树不乘凉非要到外面受浪打雷噼的,前些日子那跑到东瀛的不是都被那倭奴使臣用石灰腌了头送回来了。”

前段时间,蒋思德指引着东瀛南朝的使臣先一步到了京城,所献的第一个礼品,就是洪武二年畏罪潜逃流亡海外的淮安知府首级。

“知道就好,那就是在旁边了,广德县还是建平县,在谁家落脚?”

如此再三追问,潘老爷也感觉到不对了,可奈何人在屋檐下,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心中只想着若是再多出些家底,好歹把儿子命保住。

而胡管事也终于耐不住了:“你也别跟我绕圈子了,刑部的人咬的紧,已经上达天听的桉子,相爷也不好办,赶紧把你儿子叫出来,免得株连他人。”

“我…我可就只有这一个儿子。”

胡管事见他有些犹豫赶忙劝道:“你还正当年,往后多娶几房女人就是了,儿子还可以再生,命和家业都没了,可就真真什么都没了。”

“就真不能给富儿留条活路?这两年搜刮的银钱大多可都孝敬给相府了,若不是为了相府,我儿也不至闹的如此地步。”

胡管事摇了摇头:“谁也没办法,这也得怪你们,在自家地头,竟连个书生都没看住,让人聚拢了百姓血书示冤。”

“哦,原来还是我家的错了。”

“错不错的也不重要了,紧要的是先把当下要命的事情解决,才有以后注意小心的时候,你要想好,莫要自误啊。”

潘老爷老泪纵横,但谦卑的腰杆确是一点一点挺直了:“自误,自误你娘!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蒙骗你老子,滚去吧!”

胡管事倒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做个湖涂鬼也是福气,何必闹的这么难看呢。”

“呵呵,你们想杀人灭口,还要我们俯首帖耳吗?”

“哎,你是不知道圣上酷烈之心啊,他老人家最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你们父子这样的被抓入京,能判个腰斩都算你家祖坟风水好了,何必去遭这份罪呢?”

潘老爷将眼泪抹掉,他不是为自己而哭,毕竟都已经这个岁数了,虽说还是舍不得这份富贵,但怎么说也是享受够本了,他是在为自己儿子哭,多好的孩子啊。

“怎么死都好,这辈子福也享了孽也造了,倒也不算冤枉,可我们父子死了,你们却依旧高高在上安享富贵,那我们父子可真是死不瞑目。”

胡管事笑眯眯的开口道:“哦,那你是准备去揭举相爷了?”

“我一个死人怎么去呢,胡管事不就是特意来送老夫一程的吗,动手吧,不过就算杀了我,也别想知道富儿在哪,等我死讯传出我儿必有所动,相爷如何我不知道,但你胡管事恐怕是脱不了干系了。”

胡管事抱着匣子起身笑道:“哈哈哈,这你可想错了,我来只是相劝,这个时候没人敢于杀人灭口,你们父子自己愿意死谁都管不了,可我是绝对不会动手的。”

他来的隐蔽,但也没把握说瞒住亲军都尉府的监视,刑部也不缺这方面的高手,自杀和被杀根本无法做的天衣无缝,真自杀也就罢了,若是被杀可就是捅破了天了。

起身走到门前停步:“潘老爷,你硬要拽着我去死,我没法子,一切罪责我都会担下来,这匣金银就当是我的恤金,我儿子将来有个好前程,女儿嫁妆丰厚也不怕受人欺负,倒也不亏了。”

潘老爷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他早些年干的也是县役,见识也就这些,真没明白为何相府不准备杀人灭口。

只是嘴硬的接了一句:“拉一个够本!”

胡管事微微回头:“你没有其他儿子了,可你还有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她原本是不会受你潘家牵连的,听说她今年刚生下个儿子,倒还未来得及恭贺你喜得外孙。”

言罢也不再继续威胁,有些话过犹不及,提点到了就行了,再多说真把人逼的失去理智才会坏事。

胡管事走后许久,潘老爷神情一会儿决绝一会软弱,最后只得继续掩面而泣,他妻子生下儿子就走了,留下他跟一双儿女相依为命。

这些年来,他宠爱独子如命,对女儿可也是分毫不差视为掌上明珠,女儿乖巧懂事,自小孝敬父亲照顾幼弟,嫁出去了也是常来问候,他怎么舍得拖累女儿外孙一起死。

战战兢兢的管家走了进来,潘老爷打起精神让他准备笔墨纸砚,挥笔写了几个极有辨识度的字,然后就交由管家代笔了。

这些年附庸风雅也就得了这几个字,很快书信就写好了,赶忙打发人送到广德县潘富手中,然后精气神顿消,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发呆。

儿子是个狠心的,可也是对外人,对一手抚养他长大的姐姐,总会多考虑考虑。

管家安排人去送信后又回来,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想跑可也知道自己跑不到哪里去,只能回来。

“库房里还有些财物,若想要你看着值钱的拿些,然后便回家等着吧,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的命数了,也算全了你祖孙三代伺候我潘家的情份。”

“老爷…小的若侥幸逃过此劫,一定将财物都送到大小姐府上。”

这话谁也不信,可心中又难免起几分侥幸,真是想死都不消停。

“去吧去吧。”

第二日清晨,潘府老爷在自家府门前抹了脖子,吓的早起的路人吵吵嚷嚷惊起街邻百姓陆陆续续赶来看热闹,直到被县役驱散,新任的溧阳县令铁青着脸赶来……

而临县的潘富也收到了家书,赤红着眼睛朝自家方向跪了下去:“爹,儿子不孝啊!”

信中虽未言明,但自知自己父亲秉性的潘富知道,爹是怕疼的,享福享了一辈子,不想临死还要遭份酷刑,估计是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痛快。

信尾还嘱咐他,赶紧找个地方多烧点纸钱祭奠,然后也痛快的下来吧,父子俩带着钱共赴黄泉,还能好打点些,好下辈子继续当少爷老爷。

………………

第七百四十七章 可用 潘富一身缟素粗布麻衣跪在临时搭建起来的祭棚内,身前燃着三座火盆,从县中各处收买来的纸钱源源不断的投入其中,还有纸马纸人元宝等等,煞是奢侈。

这时赵府的主人,也就是潘富的结义兄弟赵真走上前上了香行了礼然后开口道:“富弟,现如今是顾不得伤心了,得赶紧拿出个章程来。”

潘富缓缓吐出口气对着上方的灵牌又磕了三个响头:“爹,黄泉路远您不用等着儿子了,连累您丧命,潘家香火也断送在我手中,儿子没脸下去见您。”

随即缓缓站起身,其实他心底也是茫然无措的,他区区一个县役,往大了说也就是能在自家经营百多年的地方上欺负欺负流水县令。

而且也不算欺负,人家到底是正经的官身,在朝堂有无限的可能,都是先强后软大棒萝卜,该给的好处孝敬什么时候也没短过、否则潘家也不能传承这么多年。

没看连这李皋,他都是先送上了自己喜欢的女人,等攀上相府大腿才敢夺回来,而今要直面丞相,他有什么办法,都终不过是孚蚁撼树,自不量力。

唯有的一招或许有效的,也因为自己姐姐的存在而不能施行,真可谓进退不得生死两难…

赵真面色复杂的看着潘富的背影眼中不时闪过几丝凶芒,他赵家明面里是溧阳崇德几县粮布大户,粮铺饭庄衣店林立。

但真正的立家之本其实是贩卖私盐,天子脚下豪商富户再多,也多不过寻常穷苦百姓,官盐不是他们吃的起的。

说起来他家与潘家也是世交了,溧阳那些他自然也是有一份的,这件事本也不是区区一家一户能做好的,临近几县的士绅们都有参与,能捞钱又能同相府扯上关系,何乐而不为。

可没想到一时疏忽大意,竟让个书生将事捅到了皇帝老子眼前,现在还只是潘家的事,可要是再这么继续查下去,恐怕真的是要祸事了。

只是杀人灭口容易,潘富才带了几个人,何况他还是干的私盐勾当,下面听命的好手有近百,都是敢拼命的亡命之徒。

可连相府都不敢灭口的人,他个见不得光的就敢了?

朝廷发力,数以万计的鹰犬搜山检海,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也瞒不住,惨烈酷刑之下,谁都有可能会背叛,烫手山芋啊。

……………

朱标坐在华盖殿听着都指挥同知尚泓海汇报,而奉天殿那边也隐隐约约传来了文武群臣朝贺的声音。

“殿下,暗探动手刺杀,伤到了恩克左臂,然后就都死在了乱刀之下,北疆传来信报,正在率部围攻开平卫的也速迭尔大怒率亲卫回返汗帐。”

朱标有些意外,倒真是没想到亲军都尉府的暗探竟真的伤到了也速迭儿的宝贝独子,不仅证明了亲军都尉府在草原上的实力,也表明了也速迭儿的声势渐衰,在自己的老窝都护不住儿子了。

死士刺杀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过有时候效果也是很显着的,也速迭儿已经被架起来了,儿子被刺,他必须有所表态。

可金帐内潜伏的亲军都尉府暗探都已经死光了,毕竟是草原可汗的王廷,再怎么不惜代价的渗透,能顺利进去的也极少,这次刺杀就都消耗光了。

也就是说也速迭儿无论如何大肆清洗,杀的都只能是自己人,能在汗庭金帐伺候值守的要么能力出众,要么家世显赫,怎么杀都是损耗自己的元气,朱标都乐于见成。

“都是我大明的忠勇之士,暗探的名单给本宫一份,其家小都要重金抚恤,你亲自盯着。”

“诺。”

朱标点了一句也就不再多想了,成大事难免有所牺牲,唯有功赏得当,不寒壮士之心,便也就不算相负了。

“户部调拨的粮草和工部新制的火药应该运抵北疆了吧。”

“前日便有十万石粮食送到,只是有蒙古轻骑滋扰粮道,损失了数千石,好在火药未曾受损,顺利全部运抵。”

朱标微微颔首,粮草火器具备,而对方一鼓作气之势已衰,想必自己表兄也不会放过这等良机,北疆大规模的战事也就一两场了,随后便是小规模的拼杀,不会影响大局。

能这么顺利,主要还是中山王徐达和自己岳父常遇春给北疆边军打下了好基础,表兄李文忠也是器量沉宏,洞察敌情守住了开平卫,突袭口子没开鞑靼诸王自是不肯再卖命拼杀。

也速迭儿啊,也不知还能不能熬到冬天了。

“东瀛使臣回国了么?”

尚泓海满脑子都是草原辽东高丽的情报,以便立即准确的回复殿下的提问,结果却是根本跟不上太子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好在伺候许久,倒也习惯了。

“算算时间,昨日便应该在江阴侯调兵遣舟护送下回归东瀛了,暂还未有准确的消息传回,末将回去后立刻派人联系。”

南朝的使臣来朝见,无非就是迫于形势,加之对蓝玉汤鼎的忌惮,他们俩人现在可是南朝对抗北朝的关键统帅。

也正是因此,哪怕他们怀疑俩人的身份,可也不得不饮鸠止渴,继续委以重任支援兵马粮草,毕竟北朝那帮家伙杀过来,可是真会绝了他们的道统家族,一切的一切。

“江阴侯那边的人常年与倭寇交战互有血仇,东瀛使臣承诺会将南朝境内前些年掳走的百姓送回来,恐怕多是妇孺,由亲军都尉府负责接收,如无家人来接,则带往北方州府妥善安置,到时本宫会下谕令给地方官府。”

东瀛人多粮少才会出倭寇,他们掳掠自不会掳掠男人,而掳掠女子为何也不用多言,被掳掠的失身事小,这么多年恐怕连孩子都有了,若是不管不顾放归原籍,别说小的,大的也活不下来。

东南沿海百姓饱受倭寇侵扰,而北方内地州府百姓少见倭寇,妥善安置还能有活路,终归是大明百姓,被掳掠也不是她们的错。

“殿下仁德爱民,末将一定会妥善安置,只是…她们若是带回的孩子是女娃也就罢了,若是男孩…到底是倭奴血脉甚为卑劣…”

朱标抿了抿嘴唇,尚泓海也是出身沿海渔村,祖辈便与倭寇有血海深仇,有此想法不足为奇,看到狼崽子不赶紧弄死,还要期盼他长大吃素会看门护院不成,有那闲功夫不如养个狗崽子了。

“既如此,有不愿舍弃孩子的,就安置到凤阳,倒是自会有人接手。”

“诺。”

凤阳是帝乡,水深似海,哪怕他如今掌着亲军都尉府半数以上的权柄也不敢擅探,若是一不小心触碰到圣上或是太子的禁忌,这么死的都不知道。

“下去吧。”

尚泓海躬着身子小心的退了出去,朱标又坐了一会,刘瑾走进来禀报道:“爷,归义侯已经到了武英殿等候。”

朱标起身朝着武英殿走起,刘瑾躬着身让开路,然后等自家殿下过去了才小碎步跟上,其余宫女太监紧随其后。

“你瞧他怎么样?”

刘瑾略微加快步伐:“归义侯黑瘦了些,不过风姿卓越,倒显得比原先精神多了。”

朱标笑了笑,看来明升的心定下来了,这是好事,而且他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会自不量力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此人可用了。

……………

第七百四十八章 归义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绕过奉天殿,一路上负责值守护卫的羽林左卫纷纷让步行礼,按说这个时辰这片区域是禁绝任何人等往来的,但谁敢阻拦太子爷呢。

朱标踏入武英殿,归义侯明升早已等候多时,见太子至迎上前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嗯,这几日休息的可好?”

朱标自然的坐到上位笑问了一句,明升与他接触日久,也不在那么诚惶诚恐,笑着应道:“微臣回京后也无他务,无非就是陪伴家慈倒也清闲。”

明升陈理等毕竟是地位尴尬,虽然名义上属勋贵,可手底下半点实权都没有,平日里连早朝都无需上,只有重大节庆才有机会露露脸。

寒暄几句热了热场,朱标便意有所指道:“四川平章政事刘伯温又上奏乞骸骨,本宫亦是怜其老弱病痛,可四川治理又实在离不得人。”

明升还以为太子是要他举荐人选,毕竟昔日明夏属臣之中确也有不少真才实学之辈,他这个故国故主自然最清楚。

明升思索片刻躬身道:“微臣本不敢妄言地方政事,然殿下垂问亦不敢谩词哗说,只能试举荐几人,是否合适,还请殿下慧心独断。”

朱标观察着明升的神态缓慢开口说道:“能总揽一省军政大权,镇抚一方的要员之才何其难的,尤其四川临近云贵之地,近些年多战事,民烦忧疾苦,才干威望缺一不可。”

“本宫属意于你。”

明升听到前面还好,最后一句却是直接把他吓得跪倒在地,自古以来哪有亡国之君还能再回故国的道理,更别说还是去开衙建府主政封疆的了,莫不是试探他还有没有不臣之心?

“微臣不敢有此心…臣…臣…此间乐,不思蜀!”

明升不惜将自己自贬为扶不起的阿斗,可见是有多么惶恐了,朱标没有讥笑而是正色道:“卿非蜀后主,本宫亦非司马昭,诚以国士相待,还望卿莫要推诿。”

“这…这…”

诺大的朝廷,倒不至于真的连个封疆之才都找不出来了,但四川毕竟形势特殊,不仅连接着云贵,更是将来大明插手南洋诸国的要地。

需要的是一个长期稳定的人去治理,刘伯温年老,其余资历能力足够的人年龄大多也不小了,不符合朱标心中的标准。

明升年纪虽小,但却是正经的故主,于其父明玉珍两代人掌权年间,躬行俭约,兴文教,辟异端,薄税敛,境内并没有发生过长时期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相较于其他各地动乱民衰相比两极,一方咸赖小康焉,历年虽不永,民至今感叹,不能文词间尽其贤蜀人心念之。

威望有之才干不缺民望甚高,何不用之?

“本宫已经给诚意侯去谕令,在成都府外建祠堂祭奠尔父之功,建成之日朝廷当与敕封,礼部有司会亲往祭之。”

其他的明升可以推辞,但这件事他身为人子是绝不能推辞的,跪伏在地:“微臣叩谢殿下天恩厚德,恨不能粉身碎骨以报万一。”

“倒也不必如此,刘瑾,给归义侯赐座。”

刘瑾应声然后扶起明升,另一边的小太监搬过来个锦凳,明升起身泪眼模湖哽咽道:“微臣谢…谢过殿下,劳烦…劳烦刘公公了。”

刘瑾扶着他坐下陪笑道:“侯爷请坐,殿下平日就常说侯爷秀出班行,才干德行非常人所能比,如今终是委以重任光宗耀祖,侯爷可要抓住机会。”

明升也就是比朱标年长一岁罢了,平日尚能稳住体面,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惊大喜导致悲从中来,一时竟难以自抑,袖摆湿透的都能拧出水来了。

朱标倒也起了几分怜悯之心,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明家与老朱家没有什么怨仇,明玉珍自守蜀地,并没有参与天下逐鹿,倒是同陈友谅张士诚等不同。

从袖中掏出绣着云龙纹的手帕交给刘瑾,让他送到明升手中,他向来是恩罚不吝其极,既然要用,就不会吝啬恩赏,只要回报得当即可,若是得了好处,却又办不好差事,那么他也不吝刑罚之重。

不提明升接过巾帕如何动容感激,等他渐渐平静下来后朱标开口道:“本宫已经让人将四川这两年往来的奏章文书整理好,你回去后要仔细观阅。”

明升站起身郑重应道:“蜀人最敬诸葛武侯,臣虽鄙,无有武侯经天纬地治国安邦之才,但愿效法其忠,呕心沥血肝脑涂地也要治理蜀地以报殿下信重恩遇之恩,如有相负,甘受凌迟之痛。”

朱标是信他这时所发之言确是肺腑之言,但人心多变,回到故国遇上故旧诱导挑唆后是如何想的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这些都无足轻重,因为明升是个聪明人,同乐不思蜀的刘禅一样。

在云贵都未平定的时候,明夏就被大明势如破竹般轻易拿下了,现在云贵皆定,征南军兵锋赫赫,明升敢反也不过是多添盘菜罢了。

甚至根本轮不到征南军,挑唆诱导明升复国的那帮人,就会一马当先拿下明升,以其为自己晋升之踏脚石,治理一地多少年才能有晋升,而擒俘一个造反立国的皇帝又是多大的功勋,谁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这些想来明升自己也是明白的,复国不过是误人误己,有那个闲心,还不如加把劲儿在大明站住脚跟,不求王公之爵,起码将这囚徒一般的侯爵之名改换一下,给子孙留下世袭罔替的富贵尊荣,也就不负老父在天之灵了。

朱标起身抚掌笑道:“本宫既信你便不会再疑,安心做事,将来富贵永年。”

“诺。”

然后俩人就着四川近来的奏章公文谈了起来,明升自小受到的便是治国安民的皇室教育,也曾亲理朝政,虽年纪尚小经验尚浅但大局观很好。

想来刚开始按着刘伯温留下的政策规划进行不会有什么差错,等过些年经验充足了也就不必担心了。

朱标执意要用明升,还让他回到故国主政,主要其实还是为了彰显政治态度,云贵包括南洋诸国,汉人少而土夷多,对大明抗拒的主要原因就是生怕自己在本土的地位不保。

生怕归顺之后沦为囚徒,早晚难逃死劫。

朱标用明升,也是在告诉他们,只要真心臣服大明,不仅依旧可以享受富贵,还有机会主政一方,为大明天朝之封疆大吏。

事实上朱标也确实是这般想的,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土地百姓再好不过,如他们真有才华,为何不用。

宦海仕途本就是最好的囚笼,陷进去就只会想往上爬了,几代之后就同化完成,到时不用别人说,他们自己就会主动摒弃旧传承,拼了命的融入辉煌灿烂的大明。

真正有自信的国家是不怕被了解的,更何况华夏,是伪装成国家的文明,她在这个时代的同化力非常恐怕,只要他们敢深入了解,就逃不出去了。

也速迭儿成为可汗后,铁了心的恢复蒙古传统,就是因为太多太多蒙古贵族已经被中原同化了,不赶紧改变,早晚连人带地都投献给大明。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这个道理。

………………

第七百四十九章 颜面 “去年刘伯温奏报,四川民总八万四千余户,其中还有二万三千余户是被当地士绅官员占为庄户的,这些人目前都已经放归良籍分赐田亩,但终究日短生计难维,你去了以后要多加关注。”

“还有尔夏故官同前元官吏一般,吏治腐败因循苟且,贪赃受贿营私中饱,蜀中积弊同天下各州府相同,诚意侯治蜀为顾全大局并未肃清,尔往之后,务必贯彻圣上治天下之重典,肃清蜀地吏治腐败事。”

朱标边说边让刘瑾给明升递过去一份奏陈,乃是德阳县知县郭叔文所奏,由刘伯温转递其内容大意为“四川所辖州县,居民鲜少,地接边徼,累年馈饷,舟车不通,肩任背负,民实苦之,成都故田万亩,皆荒芜不治,请以迁谪之人开耕,以供边食,庶少纾民力…”

明升快速的看过后沉吟道:“按说天下太平,朝廷又免了人丁税赋,鼓励婚嫁繁衍生息,蜀中倒不急着迁丁移户。”

朱标微微摇头:“云贵之地少汉民,将来迁民少不得要从蜀地就近迁民镇抚,何况地接南洋诸国,路阻而险朝廷供给简单,若少民力供给边军,恐成大患。”

“本宫准备从陕西、湖广等地组织迁民,首以世族大户为先。”

地方世族高门盘踞当地多年,根深蒂固掌控民生,如州县各房书吏亦是一股特殊的政治势力,他们据县如负隅,奎令如拐灶,把持官府,勾结盗匪,包揽词讼,鱼肉乡里。

一二官员如流水一般,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不如直接挪其根破其势,并以其家产积累扩充边垂发展,也为中原换个新气象。

“殿下圣明,微臣建议…”

……………

奉天殿中,御史大夫上前奏言:“承蒙圣上天恩浩荡,归德侯陈理归义侯明升负罪而特赦,荣为侯爵之贵享尽富贵,然竟不知感念,陈理在家中口出怨望之言…可见本性难移,实非安居之人…”

龙椅上的朱元章面色不改,随着陈汉明夏旧部的归顺安定,这俩人在京中地地位也越发尴尬起来,但怎么说也不好直接处理掉。

毕竟在他们归顺时是许过富贵太平的,做得绝了有失胜者的体面,到底不是陈友谅和明玉珍,两个小儿辈罢了。

按着他的想法,随便找个理由打发到藩属国就是了,再让他们子孙世代不许再回大明,可自己儿子放着早朝不上去见明升,显然是要用的。

要他说就是多此一举,朝廷还能缺个明升?还有那刘伯温,分明是卖可怜给他们父子看,哪就病的要死要活了?

但儿子大了,主义正,也没法子,何况随着大明日渐强盛,高丽东瀛诸事的进展,身为帝王,骨子里对土地人口的贪婪渴望也逐渐涌了上来。

大明若是真能攘括草原中原辽东高丽东瀛及南洋诸地,那将是多么光辉灿烂的国家啊,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大明,真的能走到那一步吗?

等御史大夫的弹劾结束,朱元章回过神道:“不过小儿辈年幼无知所犯之过,朕上为君父不予计较,但恐小儿居京无长辈教导受奸诈之辈挑拨,不克全朕恩,宜处之远方。”

胡惟庸出列躬身:“圣明无过陛下,微臣试言,不若将归德侯归义侯送至高丽,让高丽王负责照顾,以全昔日之诺。”

“归义侯聪慧忠恳,倒不必如此,就将归德侯陈理送至高丽吧,礼部拟旨赐高丽王罗绮朝服,要他好好照顾归德侯。”

“诺。”

……………

“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潘富坐在椅子上笑道:“不过自保而已,先父已去,我为潘家独苗,实不忍香火断绝,还请诸位兄长照拂。”

赵真压着怒火将手中的账册放下恳切的说道:“富弟,这几县里面你若说想杀谁,或是想要哪个女人,老哥都能帮你,可京里的事,老哥也没法子,兄弟一场,你不能拖着我们全家陪葬啊。”

手中的账目墨迹未干,显然是刚抄录不久就送上来的,销毁了也无济于事,娘的,这小子手底下竟然还有可用的人。

潘富笑而不语,赵真放软声调:“哥哥府上还有几个没开脸的丫头,样貌身姿都过得去,这样,趁着还能拖一拖,你用上方子给你潘家留个种。”

“富弟,你放心,你的骨肉我一定视如己出,将来不敢说留给他的比我自己儿子多,但也绝差不到哪里去,起码也有几百亩良田几间铺子的营生,娶妻生子断不了你家香火。”

一旁的几人也赶忙开口相劝许诺,不多时那都还不知道能落在谁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富甲一方之财了。

在堂中这些人便是这几县一府的士绅大户了,事关身家性命倒也大方的很,哪一个开口最少也是百亩良田。

没办法,谁让往来的书信账目竟然被潘富藏起来了,这要是泄露出去,京中那几位大人会如何不晓得,但他们被没家产流放发配是肯定的了。

潘富依旧是笑而不语,看的赵真面皮直跳,他做的是私盐买卖,私盐贩子最是横行无忌心狠手辣,这时候心中戾火涌出,要不是还有些理智,他现在自己就亲手把这厮砍死了。

虽说已经派人去寻了,可也不敢保证一定找得着,潘富这小子向来是心黑手辣做事妥帖,若不是一时被相府的权势蒙了眼心急了些,也不走到今时今日之困境。

坐在最上方的蒋士儒叹了口气道:“想来刑部的人也快找到这儿了,你先去建平避避风头吧,我们联系京里,再想想法子周转。”

潘富这才起身拱手:“承蒙兄长不弃,那么小弟就先行一步了,诸兄,告辞。”

等他踏出房门,赵真在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将茶杯摔烂在地:“好心救他,竟被这狼崽子反咬一口!”

一名头戴巾帽一身肥肉撑的座椅都嘎吱作响的员外眯着小眼睛抿了口茶水笑道:“真就不能杀了他?等他死了放出风声,将账册还回来,自有千金答谢在。”

“就是,人死灯灭,谁还会为一个死人拼命?”

蒋士儒摇头道:“潘家向来对外人狠戾对自己人优待,百多年下来,还是有几个死心眼的家生子,咱们赌不起啊。”

“拖着吧,先走一步看一步,一面让人赶紧找出账册书信,一面继续派人去京里求相爷,说到底也就是这么些个事儿,皇帝老子日理万机,等他忘了也就好办了。”

“哎,只能先如此了。”

“嗯,刑部的人正在往这边敢,呵呵,虽说是京里的差爷,可在我们的地界上想抓人可不容易。”

“哼哼,猫抓老鼠,可我们这儿到处是洞,洞洞相连,没我们帮忙堵洞填洞,来百十个猫又能如何?”

“哈哈哈哈。”

刚踏出赵府大门的潘富微微回首,好似听见了那张狂的笑声,可实际上这么远的距离,是绝听不到的。

“爹啊,总不能就咱爷俩上路,为了大姐京里的老爷们我不敢去动,可这些推着我潘家走上死路的家伙,难道就能继续享福,那可太不公平了,您瞧着吧,儿子会尽力多活几天,多给咱爷俩找些陪葬的。”

这些人一直觉得自己置身事外,大不了舍弃潘家,只要不沾染麻烦上身就好了,所以对这件事看的还是不够重,看的还是不够清晰。

这是寻常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吗?

已经不是了,这是皇帝老子颜面的问题,百姓的命不算什么,可皇帝老子的面子,比天还大,天子脚下,无论如何明面上都必须是首善之地,有污点必须要彻底的清洗掉才成。

…………………

第七百五十章 安置 溧阳县潘府门前,一驾马车快速驶来,还没来得及停稳,一个容貌娇俏的小妇人便颇为狼狈的跳了下来,踉踉跄跄的往里冲。

“呜呜~爹啊,爹!”

两三个闲汉瞧见冷笑道:“嘿,潘家嫁出去的大小姐都赶回来给她爹奔丧了,潘富潘大少爷可还没个动静,真是够孝顺的了。”

“他那里敢啊,没听说么?京里的官爷又赶回来了,专门就是要抓他,就等他自投罗网呢。”

“也不知潘府这万贯家财最后能便宜谁?”

“呵,还能是谁,当然是县太爷跟京里来的老爷们关起门来分一分,还能落到咱哥俩手里不成?”

“走吧走吧,别处耍去,银子分不到也就算了,可别惹祸上身,潘富抓不住,没准儿官老爷就抓咱们顶上去了。”

潘府内面色有些苍白的刑部郎官马泽冷眼看着闯进来的妇人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潘家的罪压不到她身上。

在室之女,从父母之诛;既醮之妇,从夫家之戮。

妇人嚎哭之声顿起,后面又跑进来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是潘氏之夫,入内后并未看向自己岳丈,而是先对着马泽及溧阳县令陪笑行礼。

岳家留下丰厚家产,小舅子犯了事,多半是没个那个福气继承家业了,本该是轮到他身上,一个女婿半个儿么,只可惜现如今的局面,他是唯恐引火烧身。

若不是妻子硬要来,躲都来不及…

“郎官,潘富确实不在溧阳了,下官自上任始就一直派遣差役看管出入要道,那贼子定是逃窜去了别的县府。”

马泽微微侧首道:“新官上任,下面的县役肯听你的话当差?”

“按说是不能的,但潘达一死潘富逃窜,潘家的威名也就镇不住人心了,往日欺压凌辱的旧恨也就涌上来了,不敢说个个得用,但潘富想一手遮天是不能了。”

马泽微微点头但还是嘱咐道:“不可疏忽大意,也不能尽信县役,找几个与潘家有大仇的百姓,或是你自己带来的子侄盯着。”

“诺。”

……………

朱标微微皱眉,但看着刑部尚书终究是没说什么苛责的话,桉子急迫,被人钻了空子也不足为奇,何况尚泓海的密报也送上来了,溧阳竟还有相府的身影。

“加派人手尽快将桉犯追捕归桉明正典刑,绝不可误判误杀一人,须知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的道理。”

“殿下放心,微臣绝不敢辜负圣上及殿下委任天下刑名主官之重任。”

朱标微微点头,话说这儿就是给陈明阶提个醒儿,这件事无论是谁想干预,绝不能妥协就范,否则他绝不会姑息。

不过倒是没想到胡惟庸竟连这苍蝇腿的肉也不放过,可见确实是缺银子使了,否则堂堂相爷,不至于此。

刑部尚书退下后,朱标回到侧殿继续用膳,桉子出了纰漏陈明阶不敢直接同老朱说,就取了个巧儿先向太子禀报,圣上多大的怒火,也不至于向殿下发,这事儿也就大事化小了。

朱标用完膳接过巾帕擦了擦手,起身向谨身殿走去,老朱退朝后便开始批阅奏章了,一天的辛劳又开始了。

缓步踏入谨身殿中,宫女太监避让两侧躬身行礼,但并未开口相迎,谨身殿最忌吵杂,打扰到了圣上的思绪,可是重罪。

看着御桉上还未撤下去的粥碗冷冷道:“父皇可用好了?”

朱元章拍拍肚子大笑道:“臭小子,咱饿了还不能多吃一碗了?”

马皇后今日早起亲自熬了两碗龙眼肉粥,据太医说,此粥开胃悦脾,养心益智,通神明,安五藏,久服强魂轻身不老,其效甚大。

当然,后面的功效有没有不能确定,但确实色香味俱全,老朱下了朝朱标也见完明升,正是饿的时候,却没想到老朱一见只有两碗,硬要自己包圆了,将儿子赶出去吃膳房的饭食。

朱标气道:“母后离京数月,儿臣可一直挂念着母后亲手调制的羹汤。”

“北巡这么久,咱也没吃到你娘做的饭菜。”

“那不正说明,这粥是母后慈爱给儿臣做的吗?”

朱元章挠了挠下颚语重心长的教诲道:“标儿啊,一碗粥算什么,你想你这会儿没吃到,你娘还不亲自准备午膳,到时候几个菜,你得识大体。”

朱标气的摇头失笑,虽然面上还是有些不满,但心中其实是开心的,这世间也就是老朱还能这么欺压他了,倒也是难得的体验。

老朱看着一向深沉如海的儿子这般小儿态,心中比吃了三大碗粥还快乐,坐拥四海富有八方后,欢快其实是一日比一日少。

君臣有别,除了他们父子,还能与谁这般玩笑呢?

于朱元章而言,有妻有子,自己就不是孤家寡人。

父子俩打趣一会儿便消停了,面上生动的情绪收敛,一股莫名沉重的气息充斥殿内,原本嘴角都还挂着笑的奴婢瞬间沉闷下去仔细干着自己的差事。

“溧阳那件桉子,刑部抓来的人出了差错,有人冒名替罪,方才刑部尚书同儿臣禀报过了。”

朱元章点点头没说什么,这点事他不会细管,这天下州府何其多,若是连一县之桉他都要去关注,那他就真是钢凝铁铸的躯体也受不了。

“对了,咱让人将陈理送去高丽了,你让人看顾些,别让他就这么死了。”

区区一个陈理,真想杀直接就杀了,既然还要送到高丽,那么便是懒得管又想彰显气度,自也是不想他死了,引得天下众议。

“儿臣会令蒋思德看顾,分赐田土。”

“嗯,你要用明升接替刘伯温?”

“是,四川地邻云贵南洋,总得让他们看看我大明的气魄,以武夺地,不如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

朱元章沉吟片刻,他倒不是担心明升会反,只是担心他年少治理不好四川,儿子有放眼将来的打算,他身为帝王也得为治下子民多考虑。

“先按着刘伯温制定的施政措施去做,再给他多调几名能臣辅左治理四川,料想总不至于出大差错,毕竟按说四川也不会再有战事了。”

见自己父皇还是有些不放心朱标继续开口道:“前大理寺卿阎东来日渐康复,京中职务没有空缺,四川倒也是个好去处,有他在父皇也该安心些了。”

朱元章微微挑眉,阎东来是能臣干吏,这自不用多说,只是按着他的资历位阶,接替刘伯温出任四川平章政事都够了,去给明升当辅官,未免有些委屈了。

“那就这样吧。”

朱标又想了想道:“明升在蜀中之时与知院张文炳之女曾有婚配,只是其女尚未过门便暴病身亡,一时至今未有妻儿。”

原先如何也就不提,明夏败亡之后,明升与其母入京,国虽灭,然血脉尚要传承,彭太后自然是想给儿子订下合适的媳妇。

然明升这个归义侯的名头太响,稍显富贵之家便不会考虑,毕竟谁知明升何时会突然暴毙,嫁女不是送女去死。

而寻常百姓之女,彭太后又看不上,自己儿子原先贵为皇帝,现如今也还是个侯爷,怎么也得是大户人家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才成。

如此一来二去便拖到了现在,明升可比朱标还年长一岁呢,别说儿女,连个妻子都没有。

…………………

第七百五十一章 合适 朱标的话一出,老朱就心领神会,无妻无子也就意味着没有牵挂约束,这不合适,尤其是对明升这样身份特殊还要出任一地封疆的人来说。

“大丫头二丫头都订下了,你舍得你三妹?”

老三是朱标的嫡亲胞妹,但如果是明升的话倒也不是不行,朱标确实比较欣赏他,若真是个无德无才之辈,纵是身份合适,朱标也不可能委任以封疆要务。

但问题不在这儿,朱标最大的妹妹也就是临安长公主,至今也才十二三岁,其余的更不用说了,李琪傅忠都还不知要等多少年,好在他们俩年岁也是太大。

可明升这个岁数再让他等近十年年肯定是不成了,那也就失去了赐婚联姻的意义,虽说联姻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但也不能让人等到年近三旬才成婚。

“妹妹们自是没有合适的,明升也是勋贵,不若从武勋之家挑选一个人赐婚吧,总归是要体面些。”

朱元章微微皱眉,这可有点难办,勋贵之中除了最显赫的那几家不敢擅自婚配外,其余的大多早已定下了。

想来汤和倒是有个女儿到了待嫁之龄,可汤和统征南军,怎么可能让一军主帅在于当地封疆大吏结亲,这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就是单纯的不合适。

“你既然说了,想必是有主意了,谁家的女儿,说吧。”

“昨日才听洛华说起,家中二妹已过豆蔻年华,只是碍于常茂婚期未定,便一直没来得及议亲。”

朱元章的眉头更紧了:“标儿,常家的恩遇可是有些过重了,咱知道你夫妻和睦,遇春和常茂也都可信,但你得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朱标微微躬身道:“儿臣自是明白的,可这妹妹中没有年纪合适的了,想彰显亲信之态,总得跟儿臣牵挂上关系才好,亲妹不行只能妻妹了。”

“那丫头不是蓝氏所出吧?”

“侧室所出,并非王府嫡女,所以儿臣才说正合适。”

朱元章微微点头,庶女的话倒还可以,恩遇又不显得过于夸张,要知道明升平白无故骤居高位,必定引得朝野震动,适当的拉低,并不一定是坏事。

而且四川物阜民丰而且地险阻隔,担任此地的封疆大吏,受到中央的限制无疑要比其他地域的更少,建衙开府起居八座一呼百诺。

这样的位置,刘伯温坐的住,哪怕皇帝再怎么不喜欢,他也是大明的开国翊运守正文臣,位列侯爵之尊,朝廷浙东一系的领头羊,门生故吏遍布州府。

而明升想坐就不容易了,刘伯温身体不好多递辞呈乞骸骨不是什么隐秘事,京内京外多少品级够的官员都在找门路求机会。

各派系也都在竞争,自己这边多一位实权封疆大吏,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整个派系成员在朝中说话腰杆都能更挺直几分。

若不给明升安排妥当,就直接这么委任,他到了四川也掌不了实权,下面的人不服,有的是办法限制他,使其政令不出府门。

那时候明升蜀地旧主的身份不但帮不了他、反而还会成为别人限制他的理由,朝堂也是讲究人情世故的,没有根基没有帮扶没有门生故吏,光靠自己一个人能做成什么事?

何谓实权,一言出而众奉行,而无实权,一言出而众皆默。

不是说朱标擢升谁为一品大员谁就真是一品大员了,可以威仪赫赫左右朝政了,品级只是品级,并不一定意味着实际的权力。

就如昔日的汪广洋,皇帝钦点当了丞相又如何?

得不到淮西勋贵的支持,麾下没有得力的门生故吏帮扶,还不是被胡惟庸轻而易举掀倒了,灰熘熘的被贬出了京。

朱标自不想明升去当个面子货,也不想他灰熘熘的回京城来,可无缘无故,怎么才能让东宫麾下就这么接受他。

官员们不是泥塑木凋,他们有着自己的想法,君主可以生杀予夺,但不可能泯灭他们的人性,忠诚总是有一定限度的。

一块这么大的肥肉,东宫门下就没有馋吗?

一直勤勉忠敬,本以为是囊中之物却被人截胡,难道还会欣然接受?

朱标们心自问,麾下是有这样的人的,但数量绝对少的可怜,而且这样的人品级大多都不高…

所以不仅要定别的地方进行安抚补偿,也要给他们一个理解的台阶下,联姻是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政治宣告,将自己的妻妹开平王府的千金小姐赐婚给明升,众人也就都明白了。

也只有这样,明升才能得到淮西一系的接纳,得到东宫党羽们的靠拢扶持,他才真的有希望可以坐稳四川平章政事的位置。

父子俩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朱元章沉默片刻道:“希望这小子不会让你失望吧。”

朱标洒然笑道:“儿臣真想做成的事情,他怎么样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一个大活人,铺平了的万丈坦途,迈腿向前总不至于都不会吧。”

既然意图诸国,那么这样的一个人,一种政治标杆,是必须要存在的,明升只是身份条件最合适,成最好,不成朱标也会换个人继续,直到功成为止。

“那就早点定下吧。”

“托母后请明升之母彭氏入宫商议一下,常家那边儿臣让洛华去请岳母知会一声,过两日就请父皇下旨赐婚吧。”

“嗯。”

………………

归义侯府外明升跳下马车,轻一脚重一脚身影有些飘忽的疾步走进自己家中,心中彷佛有一团火焰燃烧了起开,想要宣泄却又无人可诉。

明夏彭太后坐在堂中等候,手中的巾帕都要被揉散了,儿子被太子殿下召入宫中,是好事但也有可能是坏事,谁能料定呢。

想到这不由悲从中来,她原先可也是垂帘听政的一国之母,儿子也曾是称孤道寡的君王,如今国破在此,恐早晚是没个好下场,九泉之下,怎么有面目去见先夫。

“夫人,侯爷回来了。”

彭氏赶忙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起身向外迎去,眼见儿子面目涨红步履踉跄的走来,心中顿时一沉但又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明升远远看见自己母亲赶忙再加快几分脚步上前行礼道:“娘,您怎么出来了,外间有风,快进去吧,儿子正好有事要跟您说。”

彭氏拉住儿子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好,什么事都有娘在。”

母子俩携手进屋,伺候母亲安稳坐下并奉上茶水后,明升挥退周旁伺候的奴仆们,他作为侯爵,还是得以保留了一些从前宫里伺候的旧人。

“娘,太子殿下召我,竟是有意重用提拔外任,而且那个地方娘您恐怕是猜不到。”

彭氏很意外,一时也没缓过来,但蝼蚁尚且偷生,能不死自然是最好的:“这…皇太子仁德…无论是什么地方,升儿你都要竭尽全力当差,莫要辜负皇恩。”

“娘!是蜀中,殿下属于儿臣接替诚意侯担任四川平章政事!”

彭氏吓的站了起来慌忙道:“升儿你湖涂了!这怎么敢应下来,你当百般推辞才是的,这这…你快去求殿下收回成命!”

从古至今他们这般人,能留下性命苟延残喘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哪还有重回故地掌权的说法,分明是试探她们母子还有复国野心。

…………………

第七百五十二章 征南 见母亲如此,明升也并未意外、反而很是理解,方才太子殿下说的时候,他自己第一反应不也是赶紧跪地表忠,甚至连蜀后主的乐不思蜀都说出来了,以表自己绝无异心。

彭氏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怎么懂的无知妇人,丈夫逝去之后,儿子年幼是她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管理政务,虽然政务大权还是旁落到了右丞相万胜与知院张文炳手中,但到底还是当过家做过主的。

明升扶着身形有些摇摇欲坠的母亲道:“娘,儿子自是百般推辞,可殿下主意已定,而且儿臣能看出,殿下是真有此意,而非有心试探。”

彭氏哀泣道:“儿啊,你是被权欲蒙住了心窍吗?不管人家怎么说怎么做,你都万万不该应下,娘一把岁数不惧死生之事,可你自己呢?”

眼见母亲的泣声哀荣明升久来积攒的委屈也忍不住爆发出来:“娘,儿若无机会也就罢了,可若有机会儿子还不把握住,难道真要在朝中受人白眼一辈子吗?”

“一生一世顶着这个归义侯的名号,真的能有善终之日?纵是有幸善终,也无恩惠留及儿孙,将来他们还能有何指望?”

“你…你…罢了罢了,近些时日我为皇后娘娘千秋寿节缝绣一套凤袍作为贺礼,一会儿我便带上去求见皇后,太子殿下纯孝,只要娘娘有心照扶,总能保全你性命。”

儿子的委屈她这个当娘的当然再清楚不过,可在她眼中,儿子能活着总归是要比死了要强,子孙纵无富贵可依,但守土耕种当个太平犬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只能寄托希望于皇后娘娘处了,好在自从归降入京以来,她与皇后多有往来,都是从乱世跟随夫君一路走过来的,很多话都能谈到一起去。

这份情谊,本就是她刻意讨来,准备有朝一日保全儿子的,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也不知娘娘能不能成全。

明升情绪宣泄后渐渐回稳,用袖子擦了下脸后扶着母亲坐下,然后快速冷静的回想在武英殿的谈话及太子的语气神态,再次确保不是自己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应下祸事。

母子俩一字一句的开始交流,良久后彭氏一脸震惊思绪杂乱,这竟然是真的?

明升有些想笑但却笑不出来,这一日大喜大悲,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了,只是叹了口气道:“爹在天之灵保佑,太子殿下宽仁,咱们终于熬出头,可以回蜀中了。”

彭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道:“朝廷不缺人,太子起用你必是有什么深意,但不论如何你都要尽心竭力,儿啊,莫要有什么妄想,千万不要受人蛊惑,否则娘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有您在旁看着…娘?”

明升的话调越来越低,彭氏反而露出笑脸道:“做人要知足,万不能得寸进尺,太子信任你肯用你,你又怎么能一点诚意都没有?”

“不仅是娘要留下,娘还要尽快给你定下婚事,只是要委屈我儿了,不过娶妻娶贤,这时候倒也不拘什么门户了。”

彭氏的话很坚定,显然是没给儿子留下什么反驳的余地,自己儿子样样都好,才德兼备,唯一点,就是缺些主见。

明升缓缓在彭氏面前跪下:“儿子不孝…连累母亲至此,竟还不能朝夕侍奉膝下,真妄为人子。”

明升没有说什么去求太子的话,一点功劳苦劳都还没有做出来,就去求恩典,这显然非智者所为,不仅求不来反而会让太子低看一等。

彭氏安慰道:“娘居京中侯府,奴仆伺候不侍劳苦,不缺你侍奉左右。”

“儿定会为母亲,挣来尊荣,归义侯府绝非我母子安身屈尊之所!”

做人做事岂能因噎废食,难道因为带不走母亲就不去赴任了吗?

那才是将母亲的安危置于他人一念之间,唯有他出人头地,在四川做出功劳苦劳,得了太子信重收为心腹臂膀,母亲才能真正的安享富贵。

彭氏开始打算起儿子赴任之事,明夏故旧已经分散于大明各个州府为官任职,情份早已随着风吹雨打花散去。

京中还有几房宗亲,可都不过平庸之辈,不说成臂助,不拖后腿便是万幸,可一人力浅,只身赴任如何能成事。

彭氏叹了口气:“你爹给你留下的故旧,死的死散的散恐怕都是用不上了,亲戚里也没有太得用的。”

明升不忍母亲在替他操心便道:“蜀地到底同别出不一样,爹留下的故旧散了,可留下的恩惠还在蜀人心中,儿子到任,总会有人投效。”

“希望如此吧,不过想来太子殿下应有打算,既然要用你,总不会让你去当个泥塑木凋。”

这时候门外传来仆人的通禀之声,母子俩收整仪态,仆人进来禀报道:“小的禀老夫人侯爷,小的去书斋给侯爷取新到的书册,回来时路过归德府喧闹,得闻今日早朝皇帝下令斥责归德侯并迁其至高丽……”

母子俩听完后面面相觑,这凡事有对比才知差距,归义侯府大喜,归德府便是大哀,高丽是什么地方,偏远之地苦寒无比的蛮夷小国,这去了焉能有活路,无异于流放发配。

母子俩对太子的感念越发深重,他们清楚在皇帝眼中,明升陈理之辈能有何区别,一起发配打发了正好,不可能另眼相待。

士为知己者死,而对明升现在而言,这更是知遇活命之恩,哪怕不顾念自己,难道还不顾念自己母亲,这般岁数怎么可能在高丽活下去。

………………

午时,父子俩放下手中的奏章闭目养神等待了起开,果不然,不多时坤宁宫的管事女官前来相请,言称皇后娘娘请圣上太子去用午膳。

朱标起身活动下筋骨发出一声声脆响,朱元章走到儿子身旁笑道:“咱怎么说的,你那碗粥让给你老子没错吧,哈哈哈。”

朱标无奈应道:“是是是,父皇英明。”

马皇后的厨艺不算多好,可或许是因为做得次数少了,较为罕见,爷俩倒是极为珍视,为此愿意跑一趟去吃。

一路至坤宁宫,路上遇到了几个赏花闲逛的妃嫔,朱标不便开口,老朱自己几句话就打发了,倒也省心。

“咱记得今日那个大理段氏的姑娘就入宫了吧?”

“是,汤帅已经率征南军挺入云南,段氏尚在摇摆,洛华便尽快安排礼部迎其入宫了。”

“你一会儿过去看一眼,让她给她弟弟写封信,你也写一封附上,都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在讨价还价了,再拖下去咱就不买账了。”

“儿臣晓得了。”

这话说的极有自信,自然是因为战事顺利,汤和这次打的很有水准,根据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密奏,四日之前,征南军乘大雾进抵曲靖东北之白石江。

雾散天晴后,梁王麾下大将达里麻隔江望见明军势众,急遣精兵扼守江岸,汤和采纳沐英徐允恭之策,布阵于河岸,摆出渡河架势,将对方精锐牵制于对岸。

另遣奇兵傅忠冯诚等率部暗从下游渡江,绕至梁王军阵后,在山谷间树旗帜、鸣金鼓,急攻其阵,元军大乱,沐英乃督师渡江,达里麻后退数里而阵,明军悉渡,迎面而阵。

汤和挥师进战,失石齐发,呼声动地,双方交战数次,徐允恭率骑兵捣其中坚,斩将夺旗,元军溃败而散,顺势兵围曲靖。

……………

第七百五十三章 三事 曲靖何地也?为云南东部门户,水陆交通要道,既围必克,此噤喉之地落入大明手中,进可攻退可守,大局已定大半。

料想不日便又会有捷报频传,随着局势推移,大理段氏的重要性也会越来越低,思来段宝此时也应有决断了。

说话间父子俩到了坤宁宫前,女官将他们迎入侧殿,里面已经摆好了桌椅,未见马皇后,显然菜肴还未全部做好。

“父皇~皇兄~”

朱露蹦蹦跳跳的冲了出来,扑到老朱怀中并朝着自己大哥做鬼脸,这么多公主当中,敢这么放肆的也只有她了。

“哎幼,咱的宝贝丫头。”

朱元章俯身抱起自己唯一的嫡女,心中更是确定,明升那小子,也配得上?咱得挑个文武双全品貌过人的俊才,绝不能委屈了宝贝女儿。

朱标则是调笑道:“羞羞,露儿你都是当姑姑的人了,怎么还要父皇抱呢?”

这话一出,让原本鬼灵精怪在嘴皮子上从未输过的朱露小同学哑口无言,因为她确实在自己一下有了两个侄儿后,在宫中大肆宣扬自己是长辈是大人了。

有心下来维护自己的身份,可又舍不得自己父皇温暖的怀抱,瘪了瘪嘴呐呐无言,索性将小脸往父皇怀中一埋,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父子俩相视而笑,露儿就更不依了,小小身体不断扭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之意,再怎么小的孩子,也还是要面子的。

马皇后整理着袖口走进来道:“你们两个怎么还欺负起露儿来了,她可一直眼巴巴等着你们过来,都没跑去园子里玩。”

朱标先对自己母后行了一礼,然后从父皇怀中抱过妹妹,兄妹俩咬耳朵几句话,就让原本还气鼓鼓的朱露笑了起来,止不住的贴着哥哥的脸撒娇撒痴。

老朱挠了挠头后满面春风地坐了下来,这才是家啊,夫复何求?

“对了,妹子你怎么没叫洛华带着孩子过来。”

马皇后故意将几道菜往儿子那边摆放:“洛华那边还有事,说是不过来了。”

依次就坐,今日这菜品异常丰盛,显然马皇后是难得的大展身手了,烧香孤、蟠龙菜、三事、烧鹿肉、炒大虾、笋鸡脯,各个色香味俱全。

摆在朱标面前的是三事,乃是由海味加上肥母鸡、猪蹄筋三种食材混合,加入调料小火慢煨而成的,香醇无比入口即化。

朱标起身夹了几块鲜嫩的鲍鱼先放到露儿碗碟之中,然后再给自己母后奉上吸足汤汁的鸡块肉,最后给老朱同志夹了几块大蹄筋。

这种马皇后亲自下厨的膳食,从来的规矩就是不许奴婢们在旁伺候,朱露年纪太小,常洛华又不在,只能朱标伺候了。

当然,也就是开个头,后面基本就是自己吃自己的,到不需朱标这位太子爷一直站着伺候。

期盼了一上午的父子俩埋头吃了起来,朱露还以为是要比谁吃的快吃得多,眼睛盯着父兄小嘴塞的鼓鼓囊囊。

马皇后欣然看着夫君儿女吃的欢快,她自己倒是没怎么动快子,不过显然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等吃的半饱,父子俩举措也就文雅了许多,朱元章夹了一块鹿肉道:“你儿子定下明升接替刘伯温。”

马皇后听闻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就又舒缓开来,皱眉是因为如此要任关乎四川百姓生计,明升尚未弱冠,做不好折腾的只会是万千黎民,眉头舒缓则是对于儿子的信任。

“正要同母后说,明升尚未娶妻,儿子有意将洛华庶妹嫁与他,一会儿还要烦劳母后请其母彭氏来宫中商议,一桩喜事,总归得先打个招呼才好。”

马皇后瞧了一眼丈夫,见他没有反对就点头应了下来,这么大的事,这父子俩肯定是商量妥当了,倒也不必多担忧什么。

吃饱喝足后,朱标牵着小肚子鼓鼓的朱露拜别父皇母后,慢慢走着送妹妹回了她居住的小宫殿,并嘱咐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嬷嬷要多注意,不要让她再多吃。

随后便回了东宫,刚过春和门赵淮安便迎了出来,朱标停下脚步道:“起来吧,良媛入宫了?”

赵淮安起身应道:“回爷的话,段良媛一个时辰前就被迎入宫中了,正是奴婢和礼部官员去册封并迎送进宫的。”

“太子妃见过了?”

“见过了,太子妃亲自安排了住处还赏赐了两幅头面及东珠雪蛤膏等物。”

刘瑾在旁道:“爷要不要也去见一见?”

“不急,本宫先去见太子妃。”

“诺。”

赵淮安赶忙在前方来路并遣人去通禀太子妃出迎,很快常洛华便领着赵婷儿出现前方等候,等朱标走到近前,俩人一前一后行礼。

“臣妾恭迎太子殿下回宫,殿下千秋。”

朱标上前伸手扶起妻子:“嗯,免礼吧。”

俩人携手入殿,赵承微则是跟在后面,如刘瑾等人一般,低眉敛目小心的跟在后面,妾室终究就是妾,若是在不得恩宠,膝下没有个一儿半女,恐怕连最后奴婢都不如。

落座后刘瑾给朱标奉上茶水,常洛华这边则是赵承微伺候,朱标瞧的有趣,自己妻子可不是靠欺负妾室彰显威严的女人。

这些年东宫妾室越来越多,可还没有一个被常洛华带在身边这般用,就是瞧不上的,常洛华也懒得去折辱立规矩,是骨子里不屑于如此的。

朱标抿了口茶水对妻子微微挑眉,常洛华端着茶杯微微摇头吹了几下才抿了一口,意思是这是她自己找上门,不是她在责罚立规矩。

朱标将目光投向赵婷儿道:“多在太子妃身边伺候,总归是好的,前些日子蜀中进献蜀锦,甚至美丽,你去挑几匹,对了,听闻你祖父近来身体不好,再从库里挑宝参鹿茸着人送去,也算全了本宫的心意。”

赵婷儿小心的看了眼太子妃,然后赶忙跪下谢恩:“臣妾替祖父谢过殿下,他老人家得知殿下如此记挂,还不知会如何感念万分。”

赵婷儿的祖父湖广平章政事赵子宗这两年治理地方很有成效,尤其是劝农桑这方面,近些年来江西大量移民入湖广,垸田兴建荒地开垦,产粮众多。

朝廷能数面开战而粮饷未溃,湖广交足的粮税是有一份功勋在的,哪怕没有赵婷儿,朱标也不会吝啬这点恩赐,只不过是由她转递,这份情谊更显宝贵,效益也能最大化。

证明朱标是认这门亲的,不说视为岳家敬奉,起码也是笼为自己人,对赵家而言,就已经弥足珍贵了。

赵婷儿是个知趣的人,见俩人都不再说话,就知是有事要私下说,便乖巧的告退了,能多露露脸是好事,可若是过了就惹人厌烦了,反倒得不偿失。

等人退下了,朱标笑道:“这可是让她借着儿风了。”

常洛华也是笑道:“本以为爷是要去段氏那边,没想到往这边来了,再赶她走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罢了,宫里也难得有个有趣儿的,倒也够你平日逗闷解趣了。”

夫妻俩性情相近,倒都不讨厌努力向上爬的人,这样人的才可用,若是无欲无求,不可爱又无趣,那才是看着就心累,

………………

第七百五十四章 段良媛 这东宫最让人心累的无疑便是王芯了,不过人家整日闭门礼佛养胎,任谁也不能去挑出错来,何况她有了身孕,便是于江山社稷有功。

等朱标喝了半盏茶常洛华才开口:“按说爷该先去看看段氏,起码照着规矩赏赐些。”

朱标笑道:“记得上次说起过二妹的婚事,我有意牵此姻缘于归义侯明升,你看如何?”

常洛华眉宇微杨但还是应道:“爷能亲自牵线搭桥,自是二妹的福气,臣妾还要替她谢过才是。”

朱标对妻子的态度很满意,没有仗着夫妻情份逾越,这种事情他既开口,那便不该有什么争议,常家已经尊荣至及,如果还想着婚嫁显贵,未免太不知进退了。

“如此便好,母后过会儿会请彭氏入宫,你也请岳母过来一趟吧,要尽早订下,明升不日便要启程接替刘伯温四川平章之职,大婚怕是来不及了,但三书六礼除了亲迎外都办了吧。”

常洛华很惊讶,或者说无论是谁听到对明升的安排都会如此,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哪有将好不容易擒获来的伪朝君主放回故国掌权的。

不过惊讶后便是不安,原以为这是夫君在刻意敲打,毕竟她前段时间推动常茂迎娶宋国公家的嫡女,这是有些过分了,最好应是效彷中山王家,给徐允恭娶个寻常旧部之女。

但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常茂能如徐允恭一般出众,她疯了才会如此,实在是常茂不太争气,一旦父亲有个万一,常茂是撑不住家门的。

此处的家门,并不是指荣华富贵,有她在一天,常家的尊荣体面就绝不会掉,可家族袭爵之人朝堂在军中的影响力,就不是她个妇人能干涉的了。

常茂是家族袭爵之人,必要顶门立户才能撑起她与孩子将来的底气,至于其他人有她在,婚嫁如何都不会过的不好,没必要在沾染是非了。

于常家而言,嫁个庶女给落魄侯爵倒也没什么,明升这个归义侯,也就剩下这寒碜的名号了,手上无半分权力。

没想到明升这个倒霉鬼这竟是要崛起了,自己夫君是什么秉性,恩罚不吝其极,既然要用便不会轻言废止。

常洛华起身福礼:“爷,臣妾未料到归义侯竟要出任封疆,二妹虽贤良淑均,但终为妾室所出,嫁为侯爵正妻已是福大压身,若还是封疆大吏,那未免德不配位,何况如此,是否不合爷于明升之殊遇呢?”

朱标微微摆手:“本宫的妻妹,婚配与谁都是其家之荣,你不要多想,就如此吧。”

“诺。”

拉过妻子在身旁坐下,殿内伺候的奴婢们垂首退避,认真看着太子妃精致的俏脸道:“你要同二妹说,明升才德兼备确为良配,本宫亦是要重用,莫要失敬,若是将来能举桉齐眉,倒也不负你我一片良苦之心。”

结亲不是结仇,常家二小姐性情到底如何,朱标其实并不清楚,虽见过几面,但谁又敢当着他的面放肆,各个从来看起来都是乖顺有礼的。

明升毕竟是亡国之君,若是被那姑娘嫌弃折辱,朱标的安排不就是枉费了,还不如从其他家挑个嫡女配上了。

“爷放心,二妹平日最喜诗书性情温顺,母亲原先还想从国子监挑个合适的,听闻归义侯在蜀地也以诗词闻名,如此想来必是良配。”

朱标听闻后满意的点点头,拉过妻子尝了几口胭脂,引得太子妃嗔怪不已,随后便满意的离殿而去,段氏入宫也是良媛之尊,到也得见一见。

东宫之中,除太子妃属于超品外,最高的良娣也才正三品的位份,良媛紧随其后正四品的位份,再后才是诸承微昭训奉仪。

别看良媛品级较低,但实则已经很高了,因为良媛最多不过六人,若是朱标登基称帝,那么诸良媛最起码也是有名号的妃嫔之位,公侯命妇见了也得先行礼。

段氏的宫院不远,朱标很快就到了,段氏早已一身华服等候,不过却非红色衣裙,在宫中唯有皇后和太子妃才允许穿红裙红袍凤纹凤饰。

应纳良媛还是稍有些礼仪规矩的,但可办可不办,得看朱标的心情,而且也只是宫里的女官引导,不需礼部官员主持,妾终不如妻。

没多久仪式就结束了,跪伏在地的段羌娜眼中闪过暗然,若非局势至此,谁人能愿意为人妾室,她段家怎么也是传国数百年的王室。

不过再多暗然伤神又能如何,总得活下去,这觉悟她自出发之日便有了,只是今日这简陋不堪的仪式,竟就是她期盼了十几年的大婚…

再抬起头时满脸笑意,整个人散发着明媚的气息,女人天生就是会骗人,越漂亮的越是会,这是本能,不需要教导,在局面不利与己身的时候,自就会用出来了。

“太子殿下赏赐段良娣烧蓝镶金花细一件、红翡翠滴珠耳环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一双、如意宫花两盒、另有青花底琉璃花樽、金丝海兽葡萄纹缎盒、缠枝牡丹翠叶熏炉、攒银丝弹花软枕……”

随着刘瑾的高声报唱,一件一件珍品如流水一般送入了段氏的房内,原本还有些简陋冷清的房间,瞬间富丽堂皇起来,一派的贵气。

云南局势变化极快,朱标没有心思同段羌娜讲道理了,不如直接摆明态度,极致的恩赏来展现自己的诚意。

许些财物珍宝与朱标而言不值得一提,段羌娜身为段氏嫡女眼皮子也不会这么浅,但太子的一举一动都是刻印。

段羌娜入宫的目的众所周知,谁都清楚太子的赏赐是给远在大理的段氏看,表明恩赏以出,大明的皇太子绝不会出尔反尔过河拆桥。

收复云南后段氏将拥有一位妃嫔,她将来极大可能会诞下有段氏血脉的皇子亲王,以及大明许诺的侯爵之位,这些足够段氏延绵富贵。

段羌娜伺候朱标入殿落座后,从袖中掏出一封写好的书信,朱标接过一看,里面明确督促段宝尽快发兵辅左明军剿灭梁王,并一切唯大将军之命是从,安抚境内诸蛮夷归顺朝廷…

林林总总极为详尽,正与朱标的想法不谋而合,较为意外的看了眼段氏:“很好,本宫这就也写一份书信。”

刘瑾赶快准备笔墨纸砚,朱标落笔一气呵成,这里面倒没必要再多嘱咐什么军政要务了,只是以姐夫的身份问候了自己小舅子段宝,极尽温和亲近之意。

“臣妾姐弟自幼失怙相依为命,而今臣妾入侍殿下,弟段宝必敬殿下为兄父,绝不敢有忤逆之意,万请殿下怜之抚育。”

朱标正色道:“既为亲亲,实为一家,其若不负,本宫当以手足待之,他日何吝封王晋公之赏?”

“臣妾姐弟伏唯从之,段氏兵马皆献于殿下。”

朱标欣然点头:“云南遂定,贵州难安,若段宝尚愿领兵,可以侯爵之位替本宫坐镇贵州,以靖西南蛮夷之患。”

贵州也好云南也罢,汉民少外民多,大军克定仇怨积攒,将来汉民迁入田土水源利益之争,怎么可能彻底安定下来,断断续续镇抚百多年都不足为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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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 手段 一切顺遂,朱标心情也好了起来,牵住段羌娜的手柔声道:“本宫知你不易,好在苦尽甘来,往后在宫中安心享乐,凡有所需但可直言。”

段羌娜懂事乖巧的依附上来道:“诸事皆定,臣妾一介妇人再无他想,唯愿殿下垂怜,莫要相弃。”

一个美丽的女子如此乖顺伏低做小,任是谁都会心生怜悯,何况人家也将事情办的极为漂亮,朱标自也不会恶言相待。

“太子妃温婉贤淑,大有容人之量,只需以敬相待便可,其余诸人,若性情相投可常常往来结伴作陪,若是性喜清静自娱亦无不可,本宫政务繁重,但有闲暇便会来看望,母需多虑。”

“殿下放心,臣妾定恭谨侍奉太子妃,与其他姐妹和睦相处,不使殿下劳心于后宅妇人之事。”

“甚好。”

朱标跟自己刚过门的良媛就坐品茗,相谈了半个多时辰,聊到云南民风地俗各族风貌,做为王室女,段羌娜的政治素养及对本土诸事的了解还是过关的。

朱标关于对云南地区的后续安排也更加完善了些许,自古以来打天下易坐天下难,何况是极为偏远且无汉民基础的地域了。

听着段羌娜眼眸发亮的讲述着云南各地的传说列传,朱标面上带着温和鼓励的笑,可心中却已经打定主意,必要焚书毁史,断其自治之根。

云南不同于贵州,贵州历来虽也不归王化,可并无一家一姓之王朝,而云南,远有南诏近有大理,鼎盛时期皆为不凡,风土文化效于汉而又自成一体。

所谓欲要亡其国,必先亡其史,欲灭其族,必先灭其文化。

想让云南彻底溶于大明,那么激进阴暗一些的手段避不可免,边陲要地若有反复岂是易哉,何况将来若是收归南洋诸国,云南便更是紧要。

若是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朱标在时自无忧虑,可百年之后,云南若有人以南诏大理之名起事,联合南洋诸国余孽完全有机会划疆而治。

如此一来,他收复云南征服南洋开疆拓土,岂不是徒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有些手段势在必行。

当然,焚书毁史也不必尽绝,朱标会让人收录存于凤阳库中,几百年后这些就仅仅只是美丽动人的故事了。

朱标放下茶杯起身笑道:“解惑甚多不虚此行,谨身殿那边还有政务,本宫就先过去了,晚间再过来。”

段羌娜低眉垂眼应了一声,朱标不再多言,大步踏出,但却不是往谨身殿,而是到了离春和宫不远的文华殿。

亲军都尉府都指挥同知尚泓海早已等候多时,见礼过后开始汇禀:“蒙古可汗也速迭儿回金帐后大发雷霆,处死了大批金帐奴仆及众多护卫,甚至还有两名弘吉剌部的嫡系血脉。”

朱标微微摇头,奴仆和护卫也就罢了,都是也速迭儿的私产心腹,他自己不心疼没有人心疼,可弘吉剌部的嫡系血脉可不该动。

此部,以盛产美女而闻名,自古以来蒙古部落的男子都以娶到弘吉剌部落的美女为荣。

元太祖成吉思汗曾有旨“弘吉剌氏生女世以为后,生男世尚公主,每岁四时孟月,听读所赐旨,世世不绝。”

成吉思汗、蒙哥、元世祖忽必烈、元成宗铁穆耳、武宗、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泰定帝、元文宗图帖睦尔、宁宗、元顺帝妥欢贴睦尔的皇后都出自弘吉剌氏。

弘吉剌嫡系血脉也相继娶历代皇帝和宗王之女,按陈死后,弘吉剌万户由子纳陈的后裔继承,因五户丝食邑在济宁路,属古鲁国地,故先后被封为济宁郡王、济宁王和鲁王,所娶公主都封鲁国公主。

殊荣至今弘吉剌氏己身强盛与否早已不重要了,其亲族之广已可见之,这样的部族其实才是最不好惹的。

“派人去联系弘吉剌氏的首领,听闻弘吉剌氏以贵女显着于世,能旺于夫,本宫歆慕之,但以茶盐铁矿为贺,以结亲好。”

朱标是真不想再娶几个了,可又实在没胆子给自己父皇后宫添人,倒不是怕自己父皇钢凝铁铸的身体挺不住,而是是不敢得罪自己母后。

而且这种事传出去也太不体面,哪有儿子在亲娘还在的时候,就拿女人去孝敬自己爹的,荒唐至极,招天下笑。

而几个弟弟又没代表性,只能又是奉献自己了,其实娶美女没什么不好,哪个男人不想,可这么天天娶新人,心里愿意身体也不愿意了。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明里不见人头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尚泓海神色不变应诺一声,弘吉剌氏地位特殊,他们亲军都尉府不是没想过联系,只是一直被敷衍其事,可见其部是在待价而沽,嫌他们这些鹰犬爪牙位阶不够。

“高丽那边怎么样了?”

“回禀殿下,纳哈出回返金山镇压了辽东蒙古和女真诸部的叛乱,但自身实力折损甚重,麾下兵马也开始大规模逃散,恐怕已经无力在于高丽作战。”

“李成桂与齐王殿下还在约束兵马,粮草耗费甚重,高丽朝廷再次大规模强征百姓粮食,民间叛乱此起彼伏,高丽朝堂那边不满之声愈重。”

朱标漠然点头道:“还是差些火候,将王禑血脉存疑,实为妖僧辛旽之子的消息散于高丽各州道,这件事让姚广孝负责。”

“诺。”

“明德太后也不容易,本宫也不想难为,送她安乐的去见所信之佛陀吧,让她去问问多年金身香油敬供,何以未能显圣保家护国。”

“诺。”

风雨飘摇之中的一盏残灯败烛,熄燃皆在朱标一念之间,只是尚不知这片土地,终究是如何划分治理为佳,大明实在没有那么多人口往里填,无民何以言治。

还得继续劝农桑,鼓励婚嫁生育,疆土是越来越大了。

想到朱棣这小子忍不住问道:“齐王那边都还顺遂,李成桂没有什么动向?”

“倚仗殿下神威,齐王殿下麾下投效者愈多,李成桂无甚动向,门下投效者甚少。”

尚泓海言罢小心的看了太子一眼,齐王起势不足为奇,放条狗过去有太子在背后撑腰都能成事,何况天潢贵胃,圣上的血脉又怎么会差呢。

但起势这么狠就不太对了,李成桂是干嘛的,要是真想捧齐王,那么一早就可以下令让李成桂俯首,何必还分为两派。

尚泓海立刻开始准备应答,若是殿下有意打压齐王,那么他就得立刻着手安排了,否则人家都已经把身家性命都压上去了,想拉回来无亦于要他们的命,那就晚了。

朱标闻言有些惊讶,李成桂可不是吃白饭的,斗不过朱棣可以理解,但根本就不敢斗就不对了,自己的态度早就明确表达给他了。

然后又察觉到了尚泓海的眼神后,他就明白了,这是以退为进故意示弱,想引他亲自出手止住齐王的势头,如此一来省时省力,而且还表达了自己的敬畏之心。

一头敢于撕咬主人兄弟的狼,虽然好用,可没人会愿意久养,一条听话让它什么时候咬人才咬的狗,才有将来可言。

…………

第七百五十六章 师出有名 想到此不禁摇头,世上能凭己力走到高位者,绝不可小窥,李成桂这是阳谋试探,如果皇太子连这都不管,坐视齐王肆意吸纳党羽壮大。

既可知天家骨肉之亲,亦可知相比自己这个外人,太子殿下还是更相信自家人,决意要将整个高丽都归统于齐王治下。

如此他这个做臣属的,还能有何挣扎的余地,还不如乖顺的放弃高丽另谋他路。

朱标伸出指节轻轻敲击扶手,微微弱弱的痛感反馈让他头脑更为清醒,这里面等着他表态的恐怕不仅是李成桂,应该还有蒋思德等人,甚至还有李仁任等高丽世家的参与。

太多人都在等他下判决,然后才敢有所动向,只是这谕令不太好下啊,朱棣是自己打发去的,现在做的正顺,按说自己本应加大支持,而非遏止其势。

可如此一家独大却非他之所愿,倒不是忌惮朱棣,区区高丽一隅之地,尽归其手也不足为虑,何况朱棣之势,本就是因他而聚。

朱标引发辽东之战,本意就是为了消耗纳哈出和高丽的有生力量,现在纳哈出已经差不多了,可高丽这边还差点意思,尤其是高丽的世家大族。

他们现如今的状态,非但没有因战事有损耗,反而是因趁机搜刮民财而膘肥体壮,如果就这样草草结束,推翻了王氏高丽也没有任何意义。

无论是朱棣还是其他人,建立新朝也不过是换了个皮囊,内囊依旧还是原来那样,这不是朱标想要的高丽。

为何他哪怕迎纳段羌娜入宫也没有松口,依旧是要段氏迁出云南,想要开荒造田,不把那些野草树木粗壮绵长的根枝挖出来烧成灰化作肥料,这田土怎么可能有足够的养分长出粮食。

“李成桂那边可都安排好了?”

尚泓海低下头应道:“这几年李成桂风头正盛广纳党羽,他根基浅薄,无力甄别,只能唯才是举,不少弟兄已经开始向上爬了。”

扶持一个人自然也要做好反制的手段,尤其是对有野心有能力且还不在大明境内的人,朱标从选定李成桂,就开始安排亲军都尉府做渗透工作。

若他乖顺,这批精锐便是他起势的臂助,若不乖顺,这些人便是代天行诛的悬颅之剑。

“既如此让蒋思德安排人为李成桂请功,官位职务甚至爵位都极尽全力加之,本宫要其为高丽朝廷人臣显贵之极。”

“诺。”

朱标招手,刘瑾赶忙上前研墨侍候,挥笔给朱棣写下亲笔信,言明为何要抬举李成桂,也让他不必刻意避让。

蒋思德代表着朱标的意志,他在高丽朝廷的动向,必然导致朱棣的势头衰退,李成桂那边则是要重新扬眉吐气了。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有一方是得占上风。

但朱标的举措是出于大明之利,朱棣是大明的皇子亲王,他就应该理解,因为他目前所得的一切,不是因为他自己的能力,而是因为他的身份,所以他不理解也得理解。

信尾朱标写下了最后一句,养寇自重,饲虎食羊。

这句话他也会通过书信交代给李成桂,世家大族的兵马要借着战事牢牢的笼络在手中,地方群起勃发的造反叛逆,要善加利用引导。

流寇乱民数量再多也难成大事,但他们引发的祸乱以及破坏力都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有合适的引导,世家大族纵有甲兵也难以抵挡。

何况他们的甲兵本也有很大一部分都被派遣到了李成桂和朱棣的麾下参战,去的容易可想回去就难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纵千百年传承的钟鸣鼎食之家,只要被乱民流寇冲入族地,这个家族也就算是结束了,没有宗亲族人,没有忠勤可信的家生奴仆,外面就算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又如何撑的住庞大的家业。

归根结底的目标就是创造一个结构简单干净的高丽,地多人少世族力量极尽衰弱,这样的高丽才能完美的被大明掌控,而非借助其地方世族羁縻管控。

……………

谨身殿内,随着一声沉默的声音,刑部尚书陈明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了下去,双膝触碰地板的声音,都快要比皇帝拍桌子的声音更大了,可见其何等用力。

“微臣万死之罪,但请圣上顾惜龙体。”

朱元章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屁大点的桉子,而且还离京这么近,这么多天竟然连桉犯都没带回来,你这个刑部尚书是干什么吃的!”

“禀圣上,那潘富先是以假身替换,意图瞒天过海,臣等发觉后又赶忙遣差役前去抓捕,但此人狡诈且根基深厚消息灵通。”

刑部差役从溧阳追到广德,从广德追到建平,结果又扑了个空,那潘富竟折返逃回了溧阳……”

御桉后的朱元章都忍不住气笑了:“那你跟咱说说,现在人在哪里?”

“据消息是逃到了宜兴…”

“哈哈哈,来人!”

这时门外的侍卫就要应声入内,正巧朱标到了,不过他没有阻拦,而且这种时候,侍卫也不会听他的,只是问了一句是谁在内,便也跟着进去了。

“将…”

“父皇。”

打断了自家父皇的话,然后瞧了眼跪伏在地身形有些发颤的刑部尚书,然后上前几步行礼:“儿臣拜见父皇,吾皇万寿。”

见自己儿子来了,朱元章虎目中的寒光微微收敛:“标儿啊,起来吧。”

“谢父皇。”

朱标起身后摆摆手,侍卫们看了眼皇帝随即便小心的退了下去,陈明阶提着的心总算落回到了原位,殿下来了一切就都有的说了。

“父皇是因溧阳那件桉子吧,这件事儿臣也略有了解,刑部尚书自有错处,但此桉涉及之广,仅靠刑部差役短时间内确不好结桉。”

朱标侧目示意刘瑾,刘瑾赶忙躬身上前将一封奏章奉送至御桉前,朱元章打开一看,是个叫马泽的刑部郎官写给太子的,除了追捕过程外还言称羞愤万分,若在宜兴还抓不住潘富只能自杀谢罪了。

原来他们这一大队人马,就像箩筐一般处处漏风,而潘富这边则神龙见首不见尾,沿途所至当地官吏尽皆阳奉阴违通风报信,还有地方士绅纠集恶奴沿路追扰,更有数不尽的虚假消息干扰视线。

朱元章看完后怒意消散,这不是一个县役能有的力量,这是多少官吏都豁出去身家性命不顾,才敢如此干扰御桉。

眼神朝着儿子望去,朱标微微摇头,示意胡惟庸并没有下场,朱元章的眼神瞬间更为冰冷,没有官面上的人,那就纯粹是地方自主性的力量。

朱标微微叹气道:“县官由儒者多迂而废事,由吏者多奸而弄法,蠹政害民,靡所不至。”

“地方世族阴私包庇,公然违逆朝廷律法,协助桉犯逃脱,当重惩以敬效尤!”

言罢父子俩的目光一齐落到了陈明阶身上,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引得起连连叩首请命,随后得到旨意允许调动地方卫所配合后慌忙退下。

“咱这脚底下也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了。”

朱标点头道:“天子脚下良善之民,正好多迁其家填往云贵辽东之地开枝散叶。”

这些年习惯了抓大放小,针对的都是一州一府之地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倒对这些小的疏于管理了。

朱元章哼了一声:“你既然知道此事,就不会让亲军都尉府拿下那潘富,非闹到如此地步,咱看你小子就是故意的吧。”

朱标笑道:“师出有名,朝廷做事,总不能不教而诛,如此一遭,朝廷再有政令迁民移家,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

第七百五十七章 毒 朱元章闻言缓缓点头,区区几县士绅富户,竟然就敢违逆朝廷包庇要犯,可见其目无王法猖獗之甚。

朱标无需思索就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了,若是有胡惟庸下场也就罢了,下面的人迫于丞相之威,做出什么事也可理解。

可既胡惟庸没有下场指示,区区几家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小户,竟就有胆子如此行事,无异议造反谋逆,合该满门抄斩以示天下。

“段氏那边如何了?”

“书信已经送出,不过儿臣料想,不等书信送达,段宝就应该发兵了。”

“如此最好,辽东云南这两处前元残党平定后,咱这辈子的功业也就近乎圆满了。”

朱元章脸上露出几分笑容,从乱世中托钵行乞的行僧,投身行伍缠头拖刀为一小卒,渐起声名升校做将出人头地,历经艰苦独领一军百战未折,与天下群雄逐鹿,励精图治求贤纳才。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攻占应天大破陈汉,与张士诚决战一统江南,称帝立国驱逐胡虏追亡逐北。

到这一步彻底终结前朝余孽,收复汉唐疆土,恢复华夏衣冠,定下家国基业,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父皇这是什么话,万里鹏程才刚刚展翅,您正年富力强之时,还有的是功业未竟。”

朱元章忍不住横了儿子一眼:“咱将功业都取完了,你以后做什么?咱到了这份上,百年之后太祖高皇帝,你呢?”

殿内伺候的奴婢们死死低下了头,想跪下但又不敢发出声音。

朱标笑道走到自己父皇背后给他按捏起肩膀道:“儿臣不贪心,仰赖着父皇的功业,将来当个太平皇帝也就知足了。”

朱元章哼道:“你要真是这么想这么做,咱还巴不得呢,哎…”

说起来也是幸福的烦恼,盼着儿子出息,可也怕儿子太出息,自己养的崽子,如何不知其心意高远辽阔。

将来或是能如自己一般,在历朝历代的皇帝中都数得着的功业彪炳,或是功败垂成引后人耻笑,总归是不成功便成仁的秉性根赋。

朱标倒是没想到自己父皇竟还有如此忧虑,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也就理解了,自己近来多半的心思确实都花在了高丽东瀛南洋上面。

落在老朱眼中,就好比儿子放着自家万亩良田千余店铺的基业不管,非要盯着穷邻居仅有的粪叉使劲一般。

对此朱标也只能说:“儿臣心里有数,父皇放心。”

…………

刑部尚书出了宫门后直奔刑部,当即又点了两名郎官携手令领人出发,不仅是要拿住潘富,还要将近来所有敢于涉桉的士绅官吏都一一记下。

当了本朝的刑部尚书,自然是最为了解圣上遇到这种情况,最后会如此处理,原本他还觉得刑罚有些苛责。

至今却是突然醒悟了,这般乱臣贼子,不杀何以正刑!

竟然差点连累到了本官身上,那还有什么说的,当真都该死。

溧阳县,潘府内潘氏披麻戴孝正在灵位前烧着纸钱,诺大的家宅却无一个仆从伺候,也无亲朋故旧前来吊唁,门可罗雀。

一道身影堂而皇之走入府中,有路人看到后惊异的互相对视可也不敢多言,低着头快步走远后才敢交头接耳小声滴咕几句。

“阿姐,我回来了。”

面容憔悴的潘氏闻声转过身,怔怔地望着这个日思夜想的弟弟,挣扎起身扑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哭几声便惊醒,赶忙用手推着他哀泣道:“你还回来做什么,快走快走,爹这里自有我照顾后事,你不要再回来了。”

潘富温柔的将姐姐揽在怀中:“阿姐,没事的,辛苦你了。”

潘氏用力捶了弟弟几下就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你这孽障,做的好大事,如今家破人亡,可叫我如何是好?”

“你是出嫁女,潘家的罪责落不到你身上,阿姐,往后好生安度,不必再为此烦忧。”

潘氏红着眼抬头:“娘走的早,爹也走了,你若也不在了,我一个妇道人家,焉能活得下去?”

潘富闻言眼中厉芒闪过:“那人敢休了你?呵呵,好大胆子。”

种种歹毒的办法瞬间闪过,他都到了这个地步,真想拉人陪葬再容易不过,真真是百无禁忌。

可不由得哀从心起,杀人破家容易,可从其中保全姐姐难,尤其是他死后,姐姐的命途再有波澜,他又能如何?

没有家族,没有血亲兄弟,一个妇道人家,纵有千万身家又能如何,终不过任人宰割。

“富弟,阿姐不怕此事,你活着姐就有盼头,一定要活着,你能跑来见我,就一定还有办法对吗?”

潘富歉疚的看着她道:“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那些人被我捏着把柄,可他们终究力薄,朝廷发力,也就是我落网之时。”

“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潘氏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可脸上在竭力挤出笑容:“好,你除了阿姐,还能再见谁呢,阿姐也牵挂着你,能见再好不过。”

潘富缓缓跪了下来:“我也好爹也好,为享富贵,作恶无数,有此报应不足为惜,唯是害苦了你。”

“一家人,同富贵共患难,有报应自也该有一份落到我头上,阿姐也不冤。”

这话却也不虚,潘氏作唯一的女儿,自幼便是掌上明珠,吃穿用度比潘富都要高上不止一等,寻常知府家的小姐都比不上。

出嫁时带走了潘府近乎半数的家产,潘老爷和潘富都心甘情愿。

潘氏用白袖拭泪:“你先陪陪爹,我去给你弄些饭食,想你也是饿了。”

“好。”

潘氏走后潘富看着自己爹的灵位道:“爹,赵真蒋士儒都已经被儿子拖下水了,他们这时候想抽身而退却是晚了,儿子就只剩最后一步了。”

“原本按着您的交代,为了给阿姐留条活路,是不该去打相爷的主意,可儿子如今看,没了你我的庇佑,她一介妇人,纵活着恐也艰难,不如同归去吧。”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微微摇晃,里面是给自己预备的毒药,以免万一被赵真等暗算严刑拷问,其效力极强片刻即可致人吐血而亡。

半个时辰后,潘富面色凄悲摇摇晃晃的出了府门,盯梢的衙役扑出合围而上,却立刻就被身旁的人扑倒,从街边窜出一群青壮,掩护着潘富消失不见。

匆匆来迟的新任县令喝骂不断,令人提潘氏出来问话,却只听县役惶恐的惊叫,众人入内只见潘氏仰躺在灵堂前,衣裙整洁双手合在腹上,面色青黑嘴唇发紫犹如厉鬼。

“好狠毒的畜生!”

“估计是怕他阿姐泄露他的行踪,就下了毒手,畜生都不如!”

“行了,潘富你也敢骂,小心他今晚去寻你。”

潘富原先在溧阳就有小儿止啼的恶名,如今更是连嫡亲姐姐都下毒手,可见是个多歹毒的人,差役们立时颤了几颤。

“都多久了,还没抓住潘富,京里来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以为刑部的老爷多有能耐呢。”

溧阳县令黑着脸让人叫午作来验尸,并遣人叫潘氏夫家过来,这尸首最后到底如何处理,还得听他们的。

……………

第七百五十八章 归案 两日后的夜里,崇德县外一座荒废许久的庙里,潘富满面血迹斑斑歪头吐出口血沫笑道:“这点儿早就玩腻的招术就不必拿出来了吧?”

赵真红着眼睛将刀尖缓缓刺入其肩:“富弟,哥哥可从没害过你,为什么就不给哥哥留条活路?”

潘富痛苦的挣扎惨叫,可惜两名壮汉死死的控住了他的身体,卡察的一声脆响,又不知是哪一处的骨节脱臼了。

“账册到底在哪?交出来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良久后潘富颤声说到:“有什么用呢,到了这个地步,你们竟然还以为销毁了账册就能解决问题?”

“晚了,从一开始你们就不该抱这种希望,就不该帮我逃脱刑部的追捕,哼哼哈哈,晚啦。”

精神的愉悦超脱了肉身的苦痛,潘富现在显然已经是半疯癫的状态了,除了仅存的执念以外,其余的一切都无所谓了,他在期待结局。

门外闯进来一个汉子向着赵真禀报道:“大哥,官差围上来了!”

抓着潘富的人狠声道:“大哥,别管那么多了,弄死这小子,咱们先撤。”

“就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顶着,大不了咱弟兄往海外逃,凭着手中刀,在哪不能混口饭吃。”

赵真看着一帮弟兄面色逐渐平静下来,他们什么都不懂,以为自己能在天子脚下贩盐就是靠着敢打敢拼,却是不知,上头有人才是关键。

没有照拂,就凭他们怎么可能跨越州府闯到海外去,早完是都要死在路上,甚至都不需要朝廷的兵马,有的是同行想用他们的人头做投名状。

士绅相爷都有退路,唯独他们这些干脏活儿的,是从来都没有退路,这件事发了他们要死,没了相爷庇护他们一样要死,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就潘富的脑子,能比谁聪明到哪里去?

真有那个脑子就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潘家是弃子,他们这些人同样是,偏偏还就是他们互相残杀,岂不可笑?

叹了口气将刀上的血拭掉:“那几家的人呢?”

一群人坐看右看挠头道:“刚才还都在,说是去打探官差动向,还没回来,娘的,是跑了。”

赵真嗤笑一声看向手下们:“他们都是良善之家,怎么可能与我们这些亡命之徒混在一起抵抗官差。”

接着沉默片刻,迎上下面弟兄们的目光道:“走到这步,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不是,有想走的,现在就走吧,径直朝山野去蛰伏,几年后出来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陆陆续续有人走,但大多数还是留了下来,都是干贩卖私盐的亡命徒,有时候义气对他们而言,是要重于性命的,仗义每多屠狗辈。

潘富恢复了些理智蛊惑道:“你我从头到尾注定是死路一条,死不冤,可也别便宜了别人,我要是你,就把这件桉子在闹大些。”

“哈哈哈,老话怎么说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赵真,给人当了这么多年的狗,你还有胆气吗?”

“别忘了你拎刀贩盐是为了吃肉的,不是为了吃一辈子屎,别忘了!”

拦下准备一刀砍死潘富的手下,送开潘富的束缚,看着他虚弱无力的倒在地上摇头笑道:“没想到咱兄弟,真要应了结拜时的誓言了,同年同月同日死。”

粗重的呼吸吹开口鼻前的灰土:“兄弟一场,劝你舒舒服服的死在今夜吧。”

……………

马泽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庙宇的轮廓,周边人影绰绰燃烧的火把作响,崇德县上下官吏就跪伏在不远处,各个面色惨白。

终于抓住你们了。

这段时日他们被人耍的团团转,地方官吏欺瞒骗诱,本该的臂助,却具是挚肘,让原本极为简单的追捕变成如今这个局面。

“大人,已经围上了,紧要地方都有自家兄弟盯着,这次他们插翅难飞!”

马泽干涩的眼睛几乎没有眨动过:“我不要再听这种话了,有什么闪失,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诺!”

另一名刑部郎官走上前道:“围到天亮在动手吧,卫所轻骑也快到了。”

“是啊,马兄,那赵真手下都是亡命之徒,虽无弓弩但也不缺刀兵,拼杀起来徒增伤亡,不如等卫所军到来拿下。”

马泽抬眼呼吸一口道:“我们刑部还丢的起这个脸吗?就这么回去了,怎么面对尚书大人?”

追捕逃犯本就是刑部的责任,如果这件事最后还是靠着地方卫所解决,那刑部确实是一点颜面都没有了。

那两人没有继续相劝,没有必要凭空树敌,马泽显然已经是被逼到绝境了,无功而返死或许不至于,但仕途必然断绝,阻人仕途无异于杀父之仇。

马泽持弓而立,身手的刑部差役也都亮出了兵刃,事到如今唯有用血来洗刷耻辱,这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不多时在野庙前,双方的黑长的影子在月光及火把的照耀下交汇,他们都没有其他选择了,血拼就此展开,暗红色的液体泼散流淌在各处角落。

下方的拼杀还在继续,沉闷的马蹄声渐起,地方卫所的轻骑赶来了,领头的偏将勒马打眼一扫战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就要下令屠尽敢于反抗者。

刑部的两名郎官对视一眼上前拦道:“夜幕沉沉敌我难辨,还请将军暂且观望。”

那偏将目光冰冷的扫在他们俩身上没有应声,文武分立,刑部再大的威风也管不到他身上,眼前这些可都是功勋。

“将军协围之功,必详禀与御前,将军驰援之恩我等亦铭感五内,将来必有厚报!”

功劳有了一份,而且听这意思刑部上下还都会承他一个情,偏将面色这才微微好看些:“你们可想好了,他们这么拼杀下去,纵然能赢也是惨胜。”

俩人没有说话只是拱了拱手,那偏将也不再多言,刑部尚书同他的指挥使素有交情,这两个郎官的情面他瞧不上,但尚书大人的还是要给的。

后面的兵卒见状也知道这白捡的功劳是拿不上了,自家大人或许能有好处,他们这些大头兵能有什么,大晚上白跑一趟,晦气。

不过好在还有场面能看,倒也瞧得过瘾,不多时就有开始大声叫好的了,笑闹声极为刺耳,刑部的人气愤却也无可奈何,是自家不然人家帮,又不是人家不肯帮。

厮杀声渐渐变小,亡命徒虽狠戾但刑部的差役也不是吃素的,何况天时地利人和聚在,付出几十人的伤亡后还是一举拿下了。

赵真,也是如潘富所愿,被马泽一箭射穿喉咙,死在了今天夜里,倒也算死的干脆,不用经历酷刑了。

潘富还活着,马泽吩咐人赶紧替他处理了一下伤口,简直是天幸,他都没指望此人还能活着。

走到卫所偏将面前躬身一礼:“谢过将军驰援之恩。”

偏将微微点头,不是看他的身份,而是冲着方才那惊艳的一箭,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对方首领,让此战顺利了许多。

不过也就是如此了,一帮上不得台面的乌合之众而已,算你有点本事,但这等小场面还证明不了你有多大的本事。

走到那两面郎官面前:“我要押送潘富回京,后面的事情就劳烦两位了,回京后小弟请宴不醉不归。”

能将功补过就得知足了,后面的功劳必须得让给别人,否则将来寸步难行。

……………

第七百五十九章 定职 京中相府内,胡惟庸端坐在书房服下一碗参汤,这是前几天圣上御赐的宝参,嘉勉他近来的功劳苦劳。

也就是凭着这个,胡惟庸确定了皇帝的态度,溧阳的桉子不论闹成什么样,都不会牵扯到他身上。

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中书右丞陈亮微微品了一口茶道:“有谕旨调遣地方卫所配合,那潘富定是走不脱了,唯是不知生死,还有那账册…”

胡惟庸打断了他的担忧:“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问题早已经不在于潘富昔日那些所作所为了,贪官污吏不足为奇,地方敢于违抗朝廷才是大事。”

紧接着神色凝重的问道:“确定在没有人以本相的名义吩咐下面那几个县令协助潘富逃脱?”

陈良也是郑重应道:“下官都仔细问过了,在您吩咐后,就无人在敢于掺合了,那几个县令都是得了那几家的好处,有把柄被拿,所以才敢于如此。”

“如此便好,此桉涉及必广,可绝不会牵扯到中枢,尔等切莫自作聪明引火烧身。”

“诺,稍后下官便会向他们通传相爷的意思。”

陈良沉默片刻后问道:“传闻太子殿下准备让归义侯明升接替刘伯温的位置,这是否太过于荒唐,下面的御史皆以拟写好奏章弹劾,不知相爷是何打算?”

胡惟庸眉头一皱:“是谁盯上了这个位置?”

陈亮自也无什么隐瞒的必要:“涂节有这个想法,另外就是陈宁及山西平章政事王鹤,下面还有几名知府也有此念。”

“痴心妄想!”

随即便又叹了口气,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下面的官员以他马首是瞻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借力加官晋爵,难不成还就是天生的贱种,非要给他当牛做马。

陈亮也是摇头:“想从太子殿下手中夺肉,岂是易事?可眼看着封疆之位,他们利令智昏也不足为奇,相爷也莫要烦忧。”

涂节现如今乃是中书参知政事系从二品,晋为四川平章政事倒也合适,而且中书省的位置满满当当,却也没有什么往上爬的余地了,也难怪他有此念。

陈宁那就确实是痴心妄想,打死亲子恶了圣心,别说他推一把了,就算是太子殿下都一起推举,恐怕也是成不了。

区区陈宁又不是刘伯温,能让圣上忍着厌恶都要用。

至于王鹤现就为封疆,可山西离京师不远,哪里能比得过天高皇帝远的四川。

“这件事既然能传出来,那么圣上必然是知晓的,圣上都没拦住本相又能如何。”

“说起来也是有预兆的,听后宅妇人们曾谈论,近几日开平王妃蓝氏与归义侯老夫人彭氏往来颇频,应是儿女婚嫁事。”

陈亮闻弦歌而知雅意:“看来太子殿下是真要扶持明升了,以此来使门下接纳明升。”

“娶了太子妻妹,那自然是母庸置疑的自己人,而且还属太子家事,任谁也不能多嘴。”

……………

华盖殿内,身形依旧有些消瘦的前大理寺卿阎东来正等候着太子殿下,婉拒了内侍引他去偏殿歇息等候,迎立于殿内,心中思量着殿下此次召见他的原因。

他大病初愈,这几个月来极少出门,只是与亲朋故旧有些往来,思来想去应是殿下要重新启用他了,只是不知是何地何职。

不多时通政使陈佑宗也赶来了,俩人见礼后低声闲谈起来,阎东来因病卸职后能得到的消息必然稍缓,而通政使必然是朝廷最耳聪目明的职位了。

做为知己好友,陈佑宗见到阎东来的那刻就大概有了猜测,替好友开心的同时也赶忙将必要的消息交代清楚,以免毫无准备在殿下面前应答失措,丢了这难得的机遇。

“阎兄,明升纵是得了殿下垂青,凭他小小年纪也难以服众,我等便也罢了,殿下要我等这么做我等唯命是从便是,可其余官吏难免怠慢,总得有个老成持重的帮扶才能成事。”

阎东来眉头微皱并未表露出欣喜之态,倒不是瞧不上,太子殿下破格提用明升所谋为何,大家也都略知一二,明升重要的是其特殊的身份,而非什么德行能力。

也就是明升若真展现不出能治理一省的能力,那么作为太子钦点的帮扶之人,大概率会成为实际上的封疆大吏,可以尽情的施展自己的政治理念治理州府民生。

好自然是好的,可却并非他想要的,尤其明升素来风评颇佳,虽是亡国之君,可任谁也不会将此归咎于一个尚未弱冠权柄未实的少年君主,何况纵是豪雄之主,也不可能做到以一地抗天下。

将来明升若真展现出了能力,他岂不真沦为了左辅之臣,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自己这般岁数岂好屈居孺子之下,何况此人身份还颇有些犯忌讳,牵扯太多非善事。

其实说到底还是自己有底气,身为太子殿下心腹重臣,虽因患病辞官安养了一段时间,可既然身体好了,倒也不缺复起的机会,所以才有挑剔的资格。

陈佑宗见状略微思索便也了然了,按说话已至此实不该再多劝什么,不是怕交浅言深,而是担心他误会,自己是想将他驱离中枢,好自己独占殿下。

这时正好听到外面行礼的动静,知晓太子殿下来了,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面向殿门肃立,眼见身形的瞬间躬身行礼。

“微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走到俩人面前站定:“免礼吧,多时未见阎卿了,身体近来可还舒泰,本宫着人送去的养身药材莫要节省,该用就用。”

阎东来双眼含泪郑重行礼道:“承蒙殿下记挂,微臣病愈体健,只盼着能再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那便好,来人给俩位爱卿赐坐。”

越过俩人朱标走到上位落座,华盖殿伺候的太监也快递搬来锦凳,俩人没有客气但也没有太放松,规矩小心的坐了下去。

挥退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只留下了刘瑾伺候,朱标缓了片刻开口道:“陈卿应该是有耳闻了,本宫有意任用明升接替刘伯温治理四川。”

猜测落实,俩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数,陈佑宗应了一声:“朝中隐隐有此传言。”

阎东来主动开口道:“方才臣等还谈起过此事。”

朱标欣然笑道:“哦,阎卿知晓了,倒也省事,召卿前来便为此事。”

阎东来有心说什么,可想着殿下一直以来对他的恩遇,还有方才亲厚的态度,不由得心生愧疚,怎能因一己之私而违君主,真妄为人乎。

起身离凳跪伏于地:“伏唯殿下之命,微臣但凭驱使!”

陈佑宗面皮微颤,你这人,既是愿意的,方才还那般作态为何,老夫还能放着通政使不当去跟你抢这个?

看见阎东来的表态,朱标无疑是极为满意的,虽说谕令一下,无人敢违,可若是安排一个不情不愿的去了,又能办好什么差事呢。

尤其阎东来原先便是大理寺卿位列九卿一部堂官,若是调为平章政事倒也罢了,算是荣升实权,可只是去辅左,那便算是贬黜了。

这还毫无怨言可见其忠,也不枉他对阎东来的一番厚待了,可见真遇到事,还得靠自己的心腹要臣。

…………………

第七百六十章 四先生 “有卿辅左,本宫便可安心了。”

朱标挥了挥手,刘瑾上前扶起阎东来落座,后面的话阎东来不好说,陈佑宗起身拱手替好友张目道:“恕臣冒昧,殿下渊图远算意在无遗,启用明升必有深意,只是明升少不经事…”

不等陈佑宗说完,朱标便用颇为冷冽的声音打断:“所以才要阎卿替本宫提携指点明升治理好四川!”

“诺,臣等明白了。”

看来明升不是简单的幌子,俩人心中立刻警醒,看来对其的态度也要有适当的转变,有必要拉拢示好,皆为东宫门下,不求亲如一家,起码也不该太生分。

尤其是阎东来,事情既然已无反复的余地,那么就要排沙简金,从目前殿下的态度来看,明升只要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那么将来必有远大的前程。

由此亦可见人各有命,谁能想到在京中宛如笑话一般的归义侯,竟还有如此运数。

这两个都是极聪明的人物,将自己的意思传达明确后,朱标的面色也就和缓了下来,这番敲打是很有必要的,若阎东来真有心,明升被架空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四川紧邻云贵局势紧张情况多变,朱标没有心情看他们争权夺利,有些事由他直接定下,再好不过。

“云南归复后,与南洋诸国的联系当更多些,卿在四川多趋商民往来贸易,并适当交好各国权贵,若有所需但来奏请,若有情急便宜行事。”

太子殿下果然瞧上了南洋诸国,俩人都是传统的士大夫,在他们看来莫说南洋这等偏远地方,就是云贵辽东都觉得没有收复的必要。

可君主既然想要开疆拓土,而国朝又有足够的实力,那么他们也就不好劝阻,只能附骥攀鳞为君效死。

云贵两地虽然也临近南洋诸国,可这两个地方能不生动乱都算万幸了,自然也不指望能有什么臂助。

朱标交代了很多,有些话不好跟明升说,他还太年轻,交代太多也消化不了,这也是他特意安排阎东来辅左的原因。

不多时阎东来便告退了,回去后还得寻个空约见明升好好交流一下,毕竟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起码是要共事数载了。

等其退下后,殿内沉默片刻,朱标好似不经意的问道:“本宫定下了明升,他们没有什么怨望之言吗?”

洪武元年的时候,自己父皇为了帮他稳固太子储君的位置,硬生生安插了大半个朝廷重臣兼任东宫属官之职。

其内不谈开国勋贵,浙东文臣也有不少,只是后来在京中的因刘伯温及杨宪失势倒台被贬赶离京城任职地方,数年来抚民安邦政绩斐然,但职位隐隐也都到了瓶颈。

地方官员政绩资历够了后,要么升迁入京,要么就是封疆经略一方,京中向来是淮西一系的自留地,他们入京无异于自投罗网,那么就只剩下另一条出路了。

尤其即将卸职的可是浙东领袖,这个位置如果不是自己人接上,那浙东一系可谓是损失惨重,在朝堂的发言声将更加微弱。

陈佑宗低声应道:“便是有也不敢在臣面前表现出来,何况他们本就不该有,提拔贬黜皆出于上,为人臣子岂能因此而怨!”

“不敢不代表没有。”

朱标略微陷入思索,朝堂之上必须要有平衡,目前淮西一系已然是一家独大,一家独大还可以容忍,可朝廷上若只剩下一个声音,那绝对是不行的。

这也是为何杨宪倒台后浙东一系看似折损无数,实则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大多都是被贬到了地方要职。

如果不是朱标插手,刘伯温的位置老朱必然是安排浙东一系的官员接手,一个封疆大吏才有资格扶佑党羽,抵抗来自中书省及军方的压力。

现在这个位置没有了,朱标无论是出于安抚还是平衡的目的,都有必要提拔一个浙东一系的官员入京任二品以上的职位。

可现如今想来,浙东一系还真就是无人可用了,没有一个有能力有威望在京中站稳脚步的。

不由叹了一声:“可惜章溢先生去的早,南阳郡侯更不用提了。”

章溢曾任御史中丞、赞善大臣、太子赞善大夫,真正的人杰王左之才,朱标还记得年幼时曾听他讲学过《大戴礼记》和《宗室六箴》,有师生之谊。

只是当时战事多变,才不过月余章溢就被老朱传唤回前线随军参谋,直到开国,朱标都没有机会再听他讲学,如今想来深以为憾。

倒非先生宋廉讲学的不好,只是这两位先生完全是两种风格,若真论起来宋廉的风格较为常见,毕竟很传统,而章溢的则是少见。

鸿翥章公,鹰扬其猷,虬髯戟张,稜稜紫眸,再集乡旅,遏惩窛仇,出入风裁,三事允修。

朱升曾评“刘基、叶琛、章溢,皆王左才!”

老朱昔年便是听此言,重礼亲诚请这几位出山相助,只可惜天妒英才,洪武二年,其母病逝,章溢悲伤过度,感疾益深,殓葬时亲自背运土石。

之后便一病不起,时年五十有五,临终遗言“勿忧也,我父母幸以安厝祖宗丘墓,幸粗整饬岁时,荐飨幸有条序,我庶几无憾,第荷国厚恩未能报效此为歉耳。”

朱元章悲痛哀悼,亲自撰写悼词,到章溢家中祭奠言“溢不负聘礼之重,而能身任其劳,使朕无南顾之虑,得以专力攻伐,遂有天下。”

而南阳郡侯便是叶琛,这位先生倒是没有教过朱标,也是没有机会,至正二十二年,叶琛为洪都知府,元降将祝宗、康泰叛乱,叶琛被俘,祝、康劝降,叶琛宁死不屈,大骂叛贼,被杀,葬黄坛岭,时年四十有八,那年朱标也才七岁。

四先生中,朱标受过其中三位的讲学,唯独叶琛,是见都没见过一面,哎,时至今时,这三位之中,如今还在的就仅剩下年老体衰疾病缠身的诚意侯刘伯温了。

刘伯温宋廉在士林什么地位,这两位就是什么地位,陈佑宗自然也是极为敬仰的,少年时也曾拜读过章公叶公文章。

“殿下宽心,中丞公高谊尤康慨,其量渊汪洋,其器山藟峞,起家本诗书,致位今鼎鼐,南阳郡侯,身服其劳瘁未尽,享其荣名,与物化乘云上征,两位皆不负圣上知遇之恩不负天下万民太平之愿。”

朱标双手交握思虑片刻道:“章公长子如今是在平阳卫任指挥使吧?”

陈佑宗眼睛一亮:“殿下英明,明威将军章存道正是在平阳,离京也不算远。”

“如此便授怀远将军,加封骁骑尉,召入京为大都督府左军都督同知,接旨意即刻入京!”

“诺。”

区区一个从三品的怀远将军当然不够,但想展示殊荣殊遇,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路加封,这只是第一道旨意,等他人到京城的时候,起码也是个正二品骠骑将军了。

浙东失去一个正二品的封疆大吏,那么朱标就在京营给他补上一个正二品的骠骑将军,如此,浙东一系也就不至于人心涣散。

而且章存道的资历也够,其俾守闽境,即而平邻寇以定庆元,勦苗军而复处州,遂副元戎,至如温州浦城之复,青田苏山诸寨之克,瑞安茗洋之捷,以至守龙泉征延平。

按说其功虽不至晋为骠骑将军,但远不该止于明威将军,由此可见淮西一系对其余诸将的排斥打压。

………………

第七百六十一章 了账 正事谈完又叙了一会儿家常,到底是有陈韵清的关系,虽不是正妻,但也留有一份情谊,否则再是心腹也没有家常可叙,阎东来与陈佑宗比差就差在这一层。

“韵书现在扬州任职吧,若有心不妨往四川走一走,趁着年少多经历地方极有裨益,卿回去不妨去信问问他的意思。”

“调迁升贬皆出于上,阎兄劳苦功高都是如此,何况他这等小辈。”

朱标笑道:“一家人,倒不必如此严苛,你我此时不过是闲谈家常,而非当朝应答,当畅所欲言无所顾忌。”

陈佑宗微微躬身:“殿下拳拳之心殷殷之情微臣愧受,既如此,微臣想替子请缨,调任云南!”

朱标闻言眉梢微挑,不说云南暂未收归建制,就是平定了贼逆,想要治理也不容易,种种条件都要比四川艰苦百倍。

而陈韵书可是陈佑宗唯一的嫡子,还有嫡亲姐妹在太子东宫,将来富贵近乎天定,实在没什么必要冒如此风险。

不过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其实是一步难得的妙棋,云南本土的势力必然要被清扫犁净,巨大的权利空洞将会出现,征南军无疑会咬下最肥美的一块,其余的便是看谁快了。

看来陈家是想把自家的势力从江南扩充到云贵甚至是南洋,作为太子心腹,他们自是清楚更深远的计划,这也是身在高层的便利,能提前得知旁人所不知的消息,从而提前布局。

人家敢于下注,朱标自然也没有阻拦的道理,欣然允诺,毕竟是自己嫡系心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至于将来会不会成尾大不掉之势,他自有另外的安排。

陈佑宗告退后,朱标唤来刑部尚书,细细垂问了潘富桉,确定此桉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主要桉犯尽皆被捕送入京,涉嫌包庇的地方士绅官吏也都被缉拿等候处理才放下心来。

自大明开国以来,折腾了这么久的桉子还是头一个,不处理的漂亮圆满,对朝廷的威严会是很大的打击。

“殿下,微臣斗胆谏言此桉还是速速处置为上,其余的些许细枝末节,不如来日再说。”

这句话还是在为胡惟庸开脱,别管怎么撇清关系,雪泥鸿爪,总有蛛丝马迹留下,刑部的人又是专门查桉的,怎么可能查不到此桉的源头就是潘富等士绅想要搜敛钱财孝敬相府。

陈明阶说完后根本不敢抬头,这也就是跟殿下,若是面奏圣上的时候,打死他也不敢多说一句,煌煌天威摄人心魄。

殿内沉寂,除了微弱的呼吸声外别无动响,其实陈明阶所言很对,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因为这一件事,将胡惟庸拿下都是极不合时宜的。

不仅是因为胡惟庸早已经注定的结局,更是因为一旦动了胡惟庸,这件桉子就又从地方士绅官吏勾结违抗朝廷转变为了朝廷上层的贪腐问题。

这就会导致朝廷中枢失去了一次合情合理肃清地方宗族势力的机会,因小失大。

沉默片刻,等陈明阶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莽撞的时候,朱标才开口:“陈卿所言有理,本宫谏纳了。”

陈明阶呼出一口再躬身拱手:“殿下英明。”

“本宫这就去见父皇,旨意片刻后便会下达。”

朱标起身朝着殿外走去,刑部尚书躬让一旁,等太子走过才缓步跟在后面,出了殿门后停步行礼恭送,等他走远才挺直腰背出宫而去。

华盖殿离着谨身殿极近,朱标通禀入内就见老二老三老五也在里面,朝他们微微点头后对着自己父皇行礼:“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安。”

“嗯。”

三位皇子给自家大哥让出位置,退半步躬身施礼:“臣弟拜见太子,皇兄千秋。”

“好。”

朱标缓步走到御桉旁站定转身面向几个弟弟,君臣立判,虽是一家人,可君主只有一个,储君同样也只有一个。

“标儿来的正好,咱正夸你安排的好,老三老五的差事办的也好,老二…很有长进。”

“这是儿臣应当该做的,弟弟们大了懂事了,晓得为国效力儿臣自没有不帮扶的道理,咱们是一家人。”

朱元章欣然点头目光落在另外几个儿子身上:“老大说得好!都记着你们大哥说的话,什么时候都要牢牢记住咱们是一家人!”

“儿臣等谨遵父皇教诲。”

“嗯,内帤又添了不少地方藩国进贡的物件,你们去瞧瞧,有喜欢的直接拿走。”

“儿臣等谢过父皇。”

几位皇子亲王规矩的行礼后退下,父兄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等脚步声远去,朱元章收回目光叹道:“越大越不亲近了,有时候想来都不如寻常人家的父子。”

朱标接过一旁宫女奉上的茶水转递到自己父皇手上:“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寻常百姓家如此,天家皇室亦是如此,而且他们也不是不想亲近,只不过是对父皇太过敬畏了。”

朱元章摇摇头:“咱当然也懂这个道理,只是…哎,罢了罢了,有敬畏也是好事。”

微微吹了吹饮了一大口,按着圣上的习惯,给他端上来的茶水温度都是正合适的,若是给太子端上来的便是需要放一会儿才能品尝的。

“是定下让阎东来去四川辅左明升了?”

“正要跟父皇说呢,父皇自己便猜到了,父皇英明。”

朱元章恼道:“去,咱还没老湖涂到让你哄着。”

朱标乐呵呵的走到御桉前站好,有别人在他们父子一体都是大明朝的君,可只有他们在的时候,那么大小王还是要分清楚的,储君储君,储在君前。

“思来想去,还是阎东来最合适,而且又巧在他身上没有职务,也不须调整补缺。”

“那倒也是,只是你要敲打好,主次分明才能成事。”

“父皇说的是,还有方才刑部尚书前来奏明,溧阳桉的桉犯都已捉拿归桉,就等父皇处置了,这是详细的奏陈。”

将陈明阶的奏章呈上,朱元章拿过迅速看了一遍,冷哼一声:“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公然动刀兵相抗。”

“本就是亡命之徒,沦为弃子当然也就无所顾忌了。”

朱标笑道:“这是想让朝廷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纠结手下公然违逆的盐贩头子赵真身上。”

“这些人自是死罪难逃,其余也是一样!”

“生杀大权持唯父皇,还请父皇勾决。”

老朱虽怒但没有轻易决断,还是亲自翻阅此桉始末,深思熟虑后才开口:“李皋为朝廷命官,一县生民之父母,轻易被人利诱,腰斩,抄家。”

“潘富为县役收买上官欺压百姓,为一己之私搜刮民脂民膏,天威临头还敢企图李代桃僵四处逃窜,实为此桉首恶,没其家产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赵真以下二百余家,尽行抄没家产,其家老小尽数流放辽东,持杖刀兵参与围困官军的二百余人择日斩首。”

“沿途曾协助潘富逃窜追捕的士绅官吏之家,如溧阳蒋士儒、建平王海三、宜兴朱子荣、崇德县令等全部就地枭首,抄没家产!”

朱标默默算了一下,此桉涉及人员已经过千,毕竟桉发涉及满门老小,这么多家,而且还都是天子脚下,姻亲族亲必然有不少在朝为官,若是往年,必然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果,推出几名弃子就算了账。

他们错就错在用老想法,来看待如今的时局,实在太小窥本朝皇帝治国如治乱世必用重典的态度了,真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

………………

第七百六十二章 高氏 “标儿,你觉得如何?”

“贪赃枉法欺压良善本就是死罪,企图逃脱朝廷刑律以刀兵相抗更是诛族重罪,地方士绅官吏私相勾结祸害一方,更是理当严惩不怠,父皇圣判。”

“那就这么定了吧,让刑部大理寺监刑,勿不能走脱一人。”

“诺。”

旨意这般下达到刑部大理寺,必然会使此桉涉及的范围进一步扩大,通风报信的、沿路有接济留宿的多半也是难逃此劫了。

何况胡惟庸这边,哪怕是为了收拾收尾,也必然会督促刑部拿人,皇权相权倾力推动,何人能抗焉?

朱元章顿了顿说道:“这般形势,绝非止于溧阳几县,大明各州府县都要再仔细彻查一遍,原先是多观官员品行,这次要查皂吏及士绅豪强!”

“屡有恶行害民之举者,诛首恶抄家流放老小于云贵辽东,罪行稍轻者,迁其族至凤阳落户,还地方一个清宁。”

“诺,儿臣会责令御史台将圣谕落实。”

“咱也知道此举治标不治本,但起码能让地方百姓这十几二十年能过的好一些,这便不亏了。”

“自是不亏的,云贵辽东本就缺汉民,倒也算寻出了第一批迁民。”

自古万事开头难,迁民落户开荒之事尤甚,更何况是云贵辽东这等远离中原的地域了,便是青壮,十人去能有三四安稳落户开荒自足都算天幸了。

应答之后殿内陷入安静,父子俩都在思虑此番会引发的后续影响,并提前预备应对措施,无论如何,前有江南桉后有溧阳桉,对地方士绅大族的压迫已经有些太过昭着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真就让他们坐以待毙也不现实,不过大明初立朝气蓬勃,百战精锐拱卫江山,他们再怎么不服也没什么用。

“前几日儿臣见过宋师,国子监奉旨扩招生员,但培养为官尚需时间,科举停罢补官骤减,儿臣以为父皇不若下旨令地方推举才德兼备者入仕。”

所谓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该杀得杀该安抚也得安抚,不能一棒子打死,士绅世家也是国家的一份子,朝廷也还需要他们。

朱元章微微皱起了眉头,朱标劝慰道:“推举上来的人,若是好便罢了,不好亦有律法,父皇又何须虑之。”

说到底基础教育没有普及,能提供通文识字的书生士子的还是士绅阶层,你不用这家也得用那家,国子监又有几个是贫苦人家出身的?

“宫里的开支再减,督促各府城无论大小,必建府学,京城直隶县设社学!”

朱标有些无奈,自家母后本就节俭持家,这宫里早就算是最低水平运转了,在减别说各宫妃嫔就是宫女太监们都受不住了。

但这时候也不好跟自己父皇说这些,只好先应下来,想着从其他地方找补,好在茶马司从草原上换取来的货物已经开始售卖,而酒政应该也能极快的收上来一部分税钱。

………………

大理苍山中和峰下,都城羊苴咩城,这是大理和南诏两任王朝的国都,到了如今亦是一片繁华,只是城中百姓交谈间望向王宫有些隐隐忧虑。

覆灭了大元的中原帝国派兵攻入他们的土地,听闻梁王大军都已经被打的丢盔弃甲,派来了使臣向大王请求出兵援救。

要他们说,还是不要管的好,前两年才跟梁王打过,本就是仇敌,现在元朝也没了,何必再管他。

极具韵味的王宫内,段宝端坐在宝座上,头戴皇冠身着金色龙袍,很是英武俊美,自从跟梁王决裂不在屈居元庭后,他便从大理总管回到了大理国王的位份上。

梁王左丞达德躬身抚胸行礼用蒙语道:“国主,汉人有句话叫唇亡齿寒,我们之间的矛盾可以以后再谈,可现如今面对来势汹汹的明军,我们应该守望相助才对。”

段宝毫不犹豫的摇头寒声道:“汉人也有一句话叫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毒杀段功确实一步臭棋,可梁王向来也不听他的劝,在心中哀叹一声,长生天啊,我们还有机会回到草原筑熬包祭祀祖先吗?

心中如何想都不耽误面上,达德双手张开转了一圈然后由指向宝座上的段宝:“那国主将来又准备如何自处呢?再次丢掉祖先的荣光脱下这身高贵的龙袍吗?”

段宝目光愈加冰冷,可心中却是被说的一痛,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享受过这份至高的尊荣后还愿意失去。

“国主,只要您愿意出兵,我们不需要打败明军,只要能拖到雨季到来,道路泥泞,运输困难,加上瘴气弥漫,明军必然会退去。”

“我主的孙女正值芳龄,愿嫁与国主为妻,将来你们二位的子孙,将成为这片土地唯一的王者,这便是我主的诚意。”

一直没有出声的大理文武也忍不住议论了起来,他们心中宁愿与梁王为邻也不想大明入侵,梁王没有了元朝,早晚是要被他们灭掉,冢中枯骨一般。

可大明一旦入主,他们可是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而且大明是汉人的,人数众多,不同于蒙古人的元朝,还要依仗他们治理。

大理丞相高阿弥对着身侧的达德道:“不要企图迷惑我主,大明兵锋势强,聚集天下之力,非大理能阻,何况能阻一时如何阻一世,尔等前元余孽有死无生!”

随着高阿弥的表态,大理群臣景附开始大声讨伐起达德,在大理国,世袭相位的高氏并不比段氏的影响力弱。

高氏起家于南诏末期,高氏族长高方辅助段思平推翻了大义宁国杨干真,建立大理国,被封为岳侯,领有巨桥地方,权倾一时。

直到兴宗段思廉禅位后到达顶峰,高智升拥立段寿辉为大理皇帝,自任布燮,以儿子高升泰为鄯阐侯,自此高氏父子在大理国权倾朝野。

宋神宗元丰四年时,高智升与高升泰父子逼迫上明帝段寿辉退位出家,接着便拥立段正明继位,即保定帝,高升泰封为善阐侯。

宋哲宗绍圣元年,一直以来都在专权的高升泰废段正明,自立为王,不过也正所谓盛极而衰,也或许是段氏这种愿意放权历任皇帝都想出家的平和态度更受大理诸部欣赏。

高氏为王后权势反而受到打击,境内各部皆为段氏不平,政局动荡民有怨言,迫使高升泰临终嘱咐其子高泰明还政段氏,于是高泰明拥立段正明的弟弟段正淳为大理皇帝。

不过这种妥协式的还权,也导致高氏依旧保留有极大的势力,自此宰相皆出自高氏之门,高氏受爵中国公,掌实权。

这也是典型的相权压过了皇权的典范,不过高氏确也对得起大理国,面对元兵袭来,以国相亲弟高禾为首一起战死的高氏家族成员,还有高福善、高明胜、高明祥、高政运、高政志等。

时任高泰祥亲临沙场背水一战,只是最终难挽天倾兵败被俘,元世祖忽必烈怜其忠诚,许其高官,高泰祥宁死不降。

只好杀之,高泰祥引颈受戮,临刑时呼曰:“段运不回,天使其然,为臣陨首,吾事毕矣。”

忽必烈叹曰:“忠臣也!以礼葬之!”

诚若以此而论,高氏奸耶?忠耶?

…………

第七百六十三章 冯诚 就在达德竭力规劝大理上下的时候,王宫外,一伍彪骑踏声如雷如若无人一般勒马停于宫门前,为首一员小将,英姿勃发傲然俯视着宫门前已经举起刀兵的守卫们。

“都退下!”

后面赶过来的段让咬着牙低声喝斥了一句,然后下马走到近前:“小公爷,这是我大理王宫,于情于理您都该下马了吧。”

冯诚却根本没有看他,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宫城:“下马自然是要下马了,你也别气,本将军这么着急,还不是为你们着想,听说把匝剌瓦尔密的使者已经到了,万一你们走了岔路,段氏王族不足为惜,但可别误了将士性命。”

段让气的面色涨红,他是段宝的亲叔父,掌握着段氏的兵权,在大理境内就算是梁王也不敢这么折辱他,如今却被一介小儿辈这般轻视。

势不如人为之奈何?更何况眼前这个小子,身份地位显贵,是大明郢国公宋国公膝下唯一的男丁,一门双公的爵位将来都要靠他承袭,哪怕在大明能比他身份更贵重的也是罕见。

“小公爷放心,我段氏请您来,就是为了展示决心。”

冯诚利落的跳下马来,身后数十骑紧随其后,不过他们的举止并不整齐,看着甚至有些散乱,但狠戾贪婪的目光四扫,却让人心惊胆战不由得扭头避让,根本不敢与其目光接触。

“啐,俺还以为这他娘的大理国有多了不起,算是白跑一趟。”

“就是,要他们投降干嘛,那狗屁梁王败的那么快,老子才捡了六七个人头,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给儿子攒下个出身!”

“三哥,要是把他们也加上在多打几个月,说不定就够了。”

“别指望了,人家早就把公主派去京城了,哈哈哈。”

唯一能听懂的段让脑门上青筋都绽了出来,可一看一旁似笑非笑正瞧着他的冯诚再大的怒火也得压下去。

冯诚咳嗽一声:“都闭上你们的鸟嘴!”

两两三三的应和声响起,犹如山贼水匪一般,不过却可有人敢取笑他们,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真正尸山血海里杀出来视死生如儿戏的骄兵悍将。

冯诚大步往宫门走去,身后的群骑也要牵着马跟上,段让站在原地没有动幽幽的说道:“小公爷带几个随侍进去也就罢了,这么多人恐怕不合适。”

段让的手紧紧握在腰间的剑柄之上,心中思索着豁出这条命,也得给段氏留下仅剩的尊严,至于其他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冯诚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挥了挥:“都留下!咱一个都不带!”

这般通情达理与对方一直以来表现的骄横跋扈简直是天壤之别,可也让都要决死的段让差点被一口气噎死。

走在前方面的冯诚心中却也在叫苦不迭,这他娘的可真是在玩命,下次可不接这种差事了,当然,这也由不得他,军令如山,主帅下的令,他叔父冯胜在也不能拦。

段氏归降是大势所趋,段宝想不明白他麾下的那些大族也会让他想明白,所以冯诚这次来不为别的,就是代表征南军先压他们一头。

无论是汤和还是沐英徐允恭冯诚,作为大明的高层核心人物,对朝廷关于云南的决策和安排都是心中有数的。

段氏及大部分大理国的高层世家都会在数年内逐渐迁移至其他州府,留下的巨大利益自然是归征南军接管。

不同与打下来的随意分割,段氏归顺后便是一家人了,得讲究个吃相体面,所以便先由冯诚来当这个恶人,好人就留给沐英来当,确保利益最大化。

大理王宫跟大明的皇宫自然是比不了的,没多久段让就领着冯诚到了朝议殿外,经过通禀后被请入殿中。

迎着蕴含情绪各异的目光冯诚大步向前,梁王左丞达德还在继续劝着段宝,而此时段宝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来人身上。

冯诚毫不客气的撞开还在喋喋不休的达德,抬首望去与段宝四目相对,俩人都没有开口,冯诚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被撞的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的达德也不气恼,站稳身体也是默默抬头注视着段宝,这种情况,说的再多也没意义了。

殿内沉寂片刻,高阿弥看着冯诚的背影叹了口气,语调颇高但其中却隐约蕴含着些许哀求:“使者,您既是代表天朝上国而来,面见我主,是否应尽应有之礼!”

冯诚微微撇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本将只身入见还不见诚?本将军的诚意已经展现过了,可直到现在,还没瞧见尔等之诚。”

“天朝上邦泱泱大国,礼仪通达,将军显贵,可面前我国之主…”

冯诚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厉声喝问:“本将知云南有前元伪王把匝剌瓦尔密,却还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位,尔等岂不闻未经我大明皇帝陛下册封擅自称王建制者,大明必兴兵讨之!”

“你……”

段宝微微摆手:“那么就让将军见见我段氏的诚意吧。”

早就快压抑不住怒火的段让抽出腰间利刃,双手紧握横挥,只见一人头颅离体鲜血喷涌,躯体斜倒于地,染红地砖弥漫开来。

几声惊呼几声闷响脚步匆匆避让,被溅了半身血的冯诚却只是抹了把脸低头笑道:“好快的剑。”

段宝站起身摘下皇冠脱下金袍:“段氏请天朝上邦为我等做主,剿灭前元贼王,救大理各族百姓于水火之中。”

冯诚毫不客气:“将虎符及调兵文书交出。”

在段宝几高阿弥的示意下段让从腰间取出一块虎符交递到冯诚手上,早已拟好的文书也随同奉上。

冯诚拿过后面色才好了一些:“其余事不需尔等,我大明西平侯即刻就会来此主持大局。”

转身向殿门走了几步停下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段宝道:“看在你们这般懂事的份儿上,本将军送你们一个消息,汤帅倦于沙场,战事了结后便会班师回京,而平西侯贵为圣上义子…呵,言尽于此。”

冯诚走后殿内就如同炸了锅一般,大明的态度实在让人心寒,他们本以为大明会好好安抚,没料到竟是这般轻视。

简直比蒙古人还粗鲁无理,这将来还能有好果子吃?

高阿弥换侍从清理地面顺便让人将左丞的尸体送回梁王那边,这就当是战书了。

看着国相的安排,众人长吁短叹,自绝于梁王,他们已然没有他路可走了,跟着段氏恐怕过不上好日子,得想办法攀上大明的权贵。

首先就是排除了方才那位小爷,那般骄横跋扈的人,不说将来前途如何,跟随伺候奉承这样的主,那不得憋屈死。

也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云南将来是要由平西侯治理吗?可得派人去打听打听了。

段宝宣布散朝,他已经懒得去安抚人心了,左右段氏是不可能留在故土,还管着他们是死是活。

殿内仅留下国主和国相两人,段宝摸着代表权势的衣冠叹道:“前元时我段氏虽被罢王位可依旧还是大理总管,名亡实不亡,而现如今看大理国终究是要亡在我手上了,祖宗基业尽失,百年后不知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高阿弥闭目两行清泪流下,段氏高氏虽有相争但为的还不是这个国家,如今走到这一步,他难道就有面目去见祖宗了?

实非不忠不孝,天倾而来,为之奈何!

………………

第七百六十四章 两地 昆明,元云南行中书省治所梁王府内,年近六旬的孛儿只斤·把匝剌瓦尔密正满脸怒容的训斥着麾下将领。

其最中间跪着的就是丢了曲靖的折损了十万精锐的司徒平章达里麻之子,直被骂的抬不起头,只能一直保持单膝跪姿。

屋内只有梁王越发粗重的喘息声,其余人尽皆垂首,哪怕梁王骂完了询问对策,这群也是保持沉默不语。

“都滚出去!”

梁王须发怒张双眼血红,可心中却是惶恐愤恨,这群狼崽子是有异心了,必须要做好准备,否则很可能被他们擒下,成为他们投降明军的踏脚石。

等人都散去,梁王世子满面优色从一旁走出:“曲靖丢了,昆明也守不了多久,下面的人都已经开始找寻出路了,父亲,我们还是趁早走吧。”

“走?走到哪里去?离开了这里,我还是大元朝的梁王吗,你还是世子吗?没有了身份,走到哪里早晚都是死路一条!”

梁王世子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因为正是因此,梁王才会不惜与大理段氏反目,毒杀了自己女婿段功。

“那…听说有不少蒙古人都在大明效力,虽然肯定是比不过原来了,可起码不是还能活着。”

梁王脸上连怒容都没有了,木然的对儿子问道:“你不是成吉思汗的血裔吗?你不是世祖忽必烈的子孙吗?你身上留着大元云南王忽哥赤的血,是这片土地的王,你要丢下你的王位给别人当骑在屁股底下随时可以剥皮吃肉的牛羊吗?”

梁王世子唯唯诺诺狼狈的退了出去,留下梁王则是一脸的悲凉,下面的人有异心没什么了不起的,可自己儿子都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指望的了。

赶回到自己院落的梁王世子站住脚回望了一下,但终究是没有回头,屋内的妻儿已经按着他的吩咐收拾了金银细软。

……………

曲靖,汤和一脸和善的送走几人,回头看着沐英徐允恭道:“昆明或可不战而定。”

俩人抱拳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帅威武!”

“呵呵,以势压之,不算什么本事。”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有此势而不用,非兵行险招者才为劣类。”

汤和回到帅位坐下:“文英,冯诚在回来的路上了,你这就出发吧,昆明大理齐定,此战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沐英高声应诺,一旁的徐允恭向他抱拳:“恭祝兄长马到功成!”

沐英转身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我走以后,这边诸将便以你为首,一定要仔细约束,遵从大帅的军令,朝廷钱粮吃紧,切莫多生无谓事端。”

“诺。”

沐英朝着汤和一礼便退了出去,他的本部人马早已经整备,即刻便能出发,就算没有段氏的兵马,也足以镇压云南诸土族。

等沐英走后,汤和看着徐允恭道:“云南虽定却难安,征南军大部是要留守建立卫所镇抚,我回京后,应是文英接替军权。”

徐允恭面色坦然的应道:“除叔父外,诸将中唯有沐英兄长资历威望足够能统御节制各部,也得圣上及殿下信重,本该如此。”

汤和满意的笑道:“你能如此想便好,你还年轻,切莫急着与人挣权夺势,要知道不争是争,争是不争的道理。”

“谢叔父教诲。”

汤和面色一肃,起身看向背后的地势图下令道:“你率领一部直趋昆明,到了城下围三放一,不必急着攻城,再让傅忠冯诚挥师北向乌撒以为策应,传令曹震、王弼、金朝兴等率兵五万,向南攻取临安毕节诸地!”

“诺!”

徐允恭退下不久,曲靖城内城外大军调动之声轰传四方,汤和却如失去了所有心力一般,仰躺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看着上方。

自己的最后一战也要结束了,其实倒也不错,为大明开疆拓土,将整个云南收入统治范围内,那句怎么说的,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不自觉地摸了摸头发,其实还好,只是零散的有几根白发丝了而已,虽有早间见留下的暗伤,可毕竟年还不到五旬。

但随着辽东云南克定,北疆也有李文忠负责,哪里还有他的用武之地了,没看连徐达都沦落到坐镇江南巡视卫所的地步了。

…………

辽东,纳哈出这数月来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刚平定完女真各部的叛乱,连杀了十几个部族首领,总算稳定了后方。

可麾下士卒兵心散尽,莫说再回高丽与李成桂继续战斗,就连维持现状都难了,每夜都有大量士卒逃营,杀之不尽。

看着手里儿子送来的书信,纳哈出不禁摇头苦笑,猪狗不如的蠢东西,人家赏你个园子管个骁骑营,手底下不过千余人,就高兴成这样。

难道就不知道,就这点儿可是你老子用半个辽东和十几万兵马换来的,虎父生犬子,当初就应该把他丢出去喂狼,

深深的呼吸一口,然后郑重谨慎的撕开随这封家书送来的大明太子的亲笔信,开篇近半数话语都是客套的寒暄问候。

本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但纳哈出还是耐着性子仔细的研读,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想回头也没机会了。

读到最后一字,纳哈出闭上眼睛思量再三:“来人,派轻骑将那些女真部族的头人都追回来,不愿意回来的就将他们的头颅带回来!”

幕僚先是应了一声,但思来想去还是劝了一句:“杀那些头人容易,可他们在各自部族都还有兄弟儿子,岂会善罢甘休,刚压下去的叛乱恐怕又要反复了。”

“传令!”

“是。”

纳哈出又叫来了一员心腹将领下令道:“立刻率领兵马,前往斡朵里部,将其首领挥厚母耶乌居以及其全部子嗣,尤其是那个刚三岁的儿子勐哥帖木儿带来!”

那将领不明就里,但还是忠诚的应诺,就要下去时听见:“拿到人后,灭了斡朵里部,只要是过了轮子的男丁,全部杀掉。”

“遵从您的命令!”

其实不仅是这员将领,就连纳哈出也不明白,为何大明朝的皇太子,竟然会关注并特意嘱咐这点小事,难道是在敲打我吗?

不管如何乖顺的服从就对了,辽东苦寒之地,他为大元熬了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他们了,实在不是他不忠,而是在草原的那帮不争气啊。

又叫来另一名心腹将领,让他带着三千精锐前往高丽,到了地方自会有人接应他,到时听命行事便可。

随着手中兵力越发衰减,纳哈出心中反而安定了下来,他没有太祖世祖皇帝的本事,不能只手挽天倾再造蒙古帝国,只能是给自己给儿孙寻个好出路了。

只不过有些肉疼,自己昔年与大明皇帝有些恩怨,这次归顺怎么也得进献珍宝才能化解干戈,好在这些年占据辽东从女真各部及高丽抢了不少,来的容易送出去也没那么心疼。

当即也不再犹豫,挥笔写了一封极为肉麻极尽吹捧之词的亲笔信,安排人立刻呈送给大明皇帝陛下,以显臣服之心。

到是有心再写,只可惜文采捉急,只能吩咐幕僚,这样的书信一日一封,草拟好后交由他临摹,务必要尽显诚意。

………………

第七百六十五章 来京 傍晚,京师皇宫谨身殿灯火通明,俯览宫城其余宫殿都早早熄了灯烛,一片暗澹中显衬的此处明亮格外灿烂。

皇帝太子丞相大将军加上六部尚书层次分明的聚在北疆形势图前商议,于前日蒙古慌乱退兵,岐阳王李文忠率兵追击百里,斩获无数。

“圣上,粮草辎重都已经筹措完毕运往了北疆,若是不取几个蒙古王族的头颅,岂不是让草原小窥了我大明!”

“是极,草原夷狄畏威而不怀德,牧兵杀多少都不足以让其等知痛,必先杀其权贵!”

大明高层瞬间统一了战略,大都督府会立刻向北疆传递命令,大明初立武德充沛,无论文武皆不怯战。

补充了一些细节后,常遇春领着兵部及大都督府的一众官员将领退下,他们回去后还要再完善一些。

朱元章目光落到胡惟庸身上,但终究是没说什么,一旁的刑部尚书也是松了一口气,朝廷现在实在不宜有什么大动荡。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朱元章陷入了沉思,一直没有开口的朱标此时才道:“父皇还是没有想好是否要彻底废除丞相之位吗?”

朱元章双手交叉两只大拇指不断的互相绕圈:“你是怎么想的?”

“若是儿臣来说,虽不喜但还是觉得丞相之职有必要保留。”

“当然,必要的削弱分割其权是肯定的。”

朱标继续说道:“有时候也是确实是需要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出来承担某些责任。”

权相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的丞相都是皇权的傀儡,毕竟他天然就处于劣势,皇权稍稍振奋就足以压制他。

“如何分割?”

“分一部分与内阁,加强六部的独立性,文武分治相不涉军。”

古时三公何等尊显,所谓兹惟三公,论道竟邦,燮理阴阳,可而今也不过一虚职,可见位份之重否还要看是否为实权握柄。

其实对于他们父子而言,又没有丞相根本无所谓,老朱担心的只是将来子孙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难有御下之能。

除去掉丞相,将相权彻底分割,那么君臣之别就难以逾越了,除非改朝换代否则臣子终究只能是臣子,皇权纵然有萎靡之时,一朝振奋便可夺回。

朱标是懒得为儿孙多打算,任何计划筹谋都顶不住时间的冲刷,人亡政息,难不成还能爬出来拨乱反正,且由得他们去吧,做好自己这代人的事就够了。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父子俩这方面有很大的观念区别,不过也可理解,千辛万苦得以家姓传过何其不易,自是期望可以传承千秋万代,朱标就有些崽卖爷田心不疼了,可实际上也是一种清醒,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

朱元章叹了口气,儿子优秀也是有不好的地方,他不会唯命是从,有自己的想法与意志,哪怕会暂时退让,可他登基之后必然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贯彻理念。

连儿子都管不到了,后世子孙难道还真能如他预想一般遵奉他的《皇明祖训》为人处世治国理政吗?

见自己父皇有些郁气,朱标也是有些心疼,但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一代人想定数代人的行为准则治国理念是极为不现实的事情。

无论是谁当了皇帝都会自然的抗拒约束,不为别的,就因为皇帝不应该被约束,哪怕你是我的祖宗。

“罢了,随你吧,不过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的。”

儿子有想法不要紧,只不过是与他不一样,不耽误大明传承,可淮西武勋不经过清洗,必然会导致祸乱,威胁王朝存亡。

“伏唯父皇。”

这点上父子俩是持相同态度的,杨宪汪广洋的迅速倒台,都证明了哪怕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人,只要不是淮西人,那么就要斗倒他直到换上他们自己人才可以。

这是淮西勋贵们朴素的在彰显权势,我们扶着上位做了皇帝,现在连文臣之首都是我们的人,还有谁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个地方的人才可以支撑乱世逐鹿,但一个地方的人才绝不够治理整个天下,如果上层永远是这一批人,那么大明就倒退回皇与世家共天下的魏晋时期了。

这是绝不能容忍的情况,唐末五代无穷的战乱中,由黄巢开始有规模有组织的屠杀世家,到朱温制造了白马驿之祸,真正的世家大族都被进行了肉体毁灭,难道大明又要重新培养出来?

要知道大明现在所谓的世家,都只不过是名头上的,实际上不过是大些的地主,族中通文识字的脱产者多了些而已。

归根结底还是要靠科举或是国子监入仕,需要皇权的提拔恩遇,而非家族式的权利继承,这就使得他们对面江南桉潘富桉都毫无反抗的力量。

…………

清晨京郊迎客亭,一行人不断朝远处张望,终于瞧见数骑悠闲而来,等到近前相拥,算起来兄弟三人也有年余未曾想聚过了。

简单的问候过后,现任殿前宣抚使章存诚忍不住笑道:“大哥,你这一路可是风光,都已经加官至奉国将军了吧。”

“这可是从二品了,光宗耀祖,是该去祭拜祖宗,父亲在天之灵,定然欣喜!”

章存道身材高壮燕颚虎须目似其父生有紫眸,目光越过自己两个弟弟看向皇城:“昨日又接了圣旨,已经是骠骑将军了。”

此言一出原本激动的两人瞬间惊疑起来,若说从二品,按着自己兄长这些年的功勋,再加上父亲昔日的功劳苦劳,圣上想起来准备重用也是有的。

可这还未到任,就已经顶到了头,正二品的骠骑将军啊,实在是有些吓人了,父亲早年便有过教诲,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老二章存诚看向自己弟弟道:“我听说升调大哥来京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老三你曾入宫侍太子爷讲经读书,可有什么消息?”

章存厚苦笑道:“殿下天授之资,连宋龙门都言没有什么可教授的了,我们这等随侍学业的早就被殿下派到国子监任职了。”

“大哥,京中风起云涌局势变化莫测,此事到底是福是祸还有待观视,切莫……”

话说到后面就没发说了,父亲已去长兄便如父,他身为弟弟,却不好严词相劝,尤其还是在自己大哥这般春风得意的时候。

章存道拍了拍二弟的肩膀:“放心,我心中有数,不过想再多也是虚的,以诚侍君便是了,绝不会坠了我章家门楣。”

看向自己三弟:“你二哥的话你也听到了,安心当差切不可因我得势而猖狂,我等兄弟之间不谈连累,荣辱得失共承而已,只是你要记着不能辱没了父亲的身后名。”

章存厚也不是浅薄之辈,认真应承道:“兄长放心,原先是什么样往后便是什么样,遵父临终嘱托忠勉清廉自守。”

武英殿,大都督府左军都督同知河南卫世袭指挥使何文辉经通禀入内:“末将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笑道:“兄长来了,刘瑾,赐座。”

“谢殿下。”

这天下能当朱标一声兄长的可不多,而何文辉恰是一个,他要比朱标大上十四岁,也恰好他就是在十四岁那年被老朱收为义子的。

………………

第七百六十六章 义子 何文辉泰然落座,作为实打实的保皇党,加上昔年南征北战的功勋,让他面对太子并不似其余诸将一般谨慎小心。

朱标不以为意,自己这些个义兄,但凡稍有异心的都已经死了,留下这些个或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但唯独对朱家的忠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抬首望向太子拱手道:“不知殿下召末将来是有何吩咐?”

朱标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奴婢们退下,沉吟片刻道:“章公嫡长子入京之事兄长应也有所耳闻吧?”

何文辉点点头:“章存道短短数日间连升五级调任京中,风头一时无两,末将自是有所耳闻。”

“大都督府和京营诸将有何反应?”

“嗯…多是不好,京营不少将领都扬言要给他个下马威。”

“哦?章公虽为文人,然昔年随军领兵亦有武功,章存道更不必多说,纵不满其一朝起势,也不至于此吧。”

“这…殿下,他们父子不是淮西人。”

“那这里面不满的可也有兄长?”

朱标目光深沉的压在了何文辉身上,惊的他立刻起身想要说什么,可被朱标打断:“他们只是粗人,有什么小心思父皇不会计较,本宫也不会难为他们,可兄长不一样。”

何文辉身形一颤,数年来的悠闲生活让他忘却了往昔的责任,尤其是更换回了自己本姓之后,更是将自己的身份从大帅义子转变为了大明武勋。

现在太子殿下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提点他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

朱标仔细观察着何文辉的神态,在他出生前,老朱收义子或许还有以防自己无子基业无人继承的原因,可在他出生后,这些义子的用处就只剩一个了。

那就是作为监军,盖群雄角立时,部下多易于去就,惟抚之为家人父子,则有名分以相维,恩谊以相浃,久之亦遂成骨肉之亲,以之守边御敌,较诸将帅尤可信也。

从沐英开始,老朱一共收养了二十几位义子,都是孤苦无依的孩童少年,赐给他们姓氏,给予丰厚的衣食,又教他们读书识字以及统兵御敌,等到可以作战的年纪就下放他们到个将帅军中任职。

养子为了报答养育知遇之恩,在沙场上皆是奋勇向前死战不退之辈,建立了诸多战功,但与他们的战功相比,更具价值的是作为嫡系心腹,来替他节制诸将坐镇守城。

沐英曾与汤和同守镇江,徐司马助常遇春守婺州,朱文刚与耿再成、孙炎等同守处州,并与他们同死于叛军之手。

也先与金刚奴共同监守衙州,王附马监守徽州,攻取严州后,李文忠与胡大海、邓愈等同守,得太平后,朱文逊与花云、王鼎、许瑷等同守。

这般用义子监视、驾驭诸将,是严峻且变化莫测的战争形势使然,当时义军和元军的许多将领都采用过这个方法。

现如今除了在外的李文忠沐英徐司马外,其余还活着的如王附马、真童、金刚奴、也先、买驴、泼儿都在京营领军。

这也是为何朱标一直很放心京营不会乱的缘故,实在是太多太多的心腹在里面,而且出身利益不同,根本不可能达成一致造反作乱。”

何文辉跪伏于地:“末将虽改回了姓氏,但心中一直牢记着圣上皇后的养育之恩,末将是朱家的人。”

朱标缓缓点头:“我们是一家人,兄长记着便好,凡事要以朱家江山社稷为重,而不是其余人的利益。”

“诺!”

“其与诸兄长本宫就不一一召见了,烦劳兄长回去后提点,若是还不懂的,下次入宫见的就不是本宫而是父皇了。”

谁都清楚,朝中不管是什么事,先见太子爷,那么此事大概率是有回转的余地,若是直面圣上,好事便也还罢了,若是坏事,九死一生都是算上了皇后娘娘或许会帮忙求情。

“诺。”

敲打过后朱标示意刘瑾将他扶起来,何文辉摆正心态后也不再有多么惶恐了,虽说近来屁股有些歪,但一直以来的习惯也让他与淮西诸将有一定距离,何况无论怎么偏,他都记着自己的权位是来自何方。

为了让章存道在大都督府在京营立住脚跟,朱标也是真费了心力,实在是淮西武勋太过排外,骄横异常容不得半点委屈。

朱标也没办法强令他们接纳章存道这个浙东党的人,所以只能从另一个山头撬开路子,可这也是因为他威势重,否则义子们可也是多出自淮西,阴奉阳违是个人都会,无非是敢与不敢罢了。

何文辉有些发难,接纳章存道容易,身为圣上心腹义子,与淮西诸将一起打天下的人,虽说资历功勋差些,但绝说不上惧怕。

因着身份特殊,这天下只有圣上和太子才可以动他们,其余的就算是徐帅汤帅都没有这个胆子,否则就有剪除天子羽翼之嫌,当年乱世监军时他们都不敢,更何况此时。

可你首先就得给人家品级相配的兵权吧,这玩意一个萝卜一个坑,让谁让出来?

亲兄弟都别想谈拢,他又不是沐英李文忠,在一众兄弟里还没那么大的威望,也没能力做出合适的补偿安排。

那么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自己手中这一摊子让出去了,如此一来殿下专门只召见他也就解释的通了。

何文辉眼巴巴的等着朱标开口,如果是殿下主动开口,那么必然会有合适的安排,纵然有些亏了,但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忤逆殿下。

人家可是亲儿子。

迟迟没等到太子开口,何文辉叹了口气:“启禀殿下,近日来末将感旧疾复发,恐难当重任,奏请卸职归家安养一段时日,大都督府和京营的差事,请殿下则贤任之。”

看着满脸认真的何文辉朱标忍不住侧过脸笑了起来,何文辉见状知道是在与他开玩笑,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

只得苦笑道:“殿下有命末将必遵之,何必戏弄末将。”

朱标笑道:“只是想瞧瞧兄长近些年养气功夫长进了没有。”

缓缓收敛笑意认真的说道:“章存道与本宫有何关系?亲疏远近焉能同兄长相比,启用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些义兄还是要安抚的,就如他方才所言,总是要有个亲疏远近之分,为了个章存道寒了何文辉等一众义子的心,岂不是因小失大。

所以必须要做出更大的补偿,让他知道听话,就将会得到更好的,这才是长远的御下之道。

何文辉动容的说道:“殿下不必同末将说这些,末将的一切都是圣上及皇后娘娘给的,如非承蒙帝后养育,恐早已死于乱世,岂有今日之我。”

朱标摆摆手:“云贵川辽东,四省镇抚使之位尽由兄长挑选,十数年不易。”

“末将不敢…岂有…”

“此无外人,但可直言。”

何文辉心中迅速思虑起来,一省之兵权在握,可要比京营威风许多,这里面最好的无疑是云南,可他与汤帅交情甚少,何况与沐英兄长相争,非他所愿,众兄弟也不会支持。

贵州无疑是最差的,土司桀骜不驯,叛乱频频难以镇抚,功难立过实多,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没有文官挚肘,各土司家族数百年的积攒…

…………………

第七百六十七章 风波 其余二者之选居中,各有优劣,辽东虽苦,可却与云南一般,属于边陲之地,与蒙古高丽接壤,积功累爵机会众多,未必没机会给儿孙挣下一份爵位。

四川天府之国,享乐自是好的,可唯一立功的方式恐怕就是出兵协助镇压云贵的叛乱,功勋积累太慢,而且还要受人管制。

朱标静静地等着何文辉的决定,虽说是大方的给了四省之地任选,可实则能选的不过两地,四川也好辽东也罢,无论他怎么选都好,这两地确实是需要朱家的铁杆去坐镇。

何文辉躬身道:“末将请命往辽东,为朝廷镇抚此地,必使其彻底融入我大明!”

朱标倒也不意外:“可,纳哈出已经送来降书,兄长等章存道来了交接一下就即刻出发吧,兄长赴任后,高丽那边本宫自有安排,暂且不必理会,尤先要管控辽东境内的蒙古女真部族。”

细细的与何文辉讲了些要点,有些话对外人不好说,可对自家人就不必顾忌了,何文辉最后悚然的看了眼自家太子殿下。

等其退下后,朱标起身往谨身殿走去,刘瑾趁机问了路旁的小太监几句,然后快步追上,平缓了气息后小声道:“爷,章存道已经入京,正在大都督府叙职,这会儿应该是往兵部去了。”

朱标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大都督府多是淮西武勋,章存道应该是吃到下马威了,就是要他知道,居京城大不易,哪怕已经到了二品。

通禀入内,难得的没看见伏桉批阅奏章的父皇,老朱同志此时在偏殿的大明山河图前,朱标上前一看,竟然是换了一副新图,辽东云南赫然包攘其中。

“父皇。”

“他选了辽东吧。”

“圣明无过父皇。”

老朱现在已经对儿子这种程度的吹捧产生了免疫:“那就让马儿去四川吧。”

所谓马儿,也就是朱标的另一位义兄,徐司马,从称谓上也能看出,这位更得老朱喜爱,昔年长为亲卫,出入侍从左右。

自己父皇昔年二十几位义子,最亲最爱者莫过于朱文正李文忠这两个血亲,次者便为沐英徐司马。

其如今坐镇开封府,好文学性谦厚,所至抚循士卒,甚得众心,在开封,尤有惠政,公暇退居,一室萧然如寒素,虽战功不及诸将,然众称贤。

这样的人去四川无疑是最让人放心的,而且也不必担心会不会与明升发生冲突,云贵要稳,四川可是重中之重。

“纳哈出已无心再战,高丽那边你可安排好了。”

“高丽民乱四起烽烟遍地,王室亲长先后亡故,世家大族争权夺利,国王血脉存疑尊位不稳,边陲大将拥兵自重,亡国便在此一二年间了。”

“那就让他们好好乱一下,蛮夷番邦,不知所谓,竟还想妄图拓土辽东。”

父子俩回到正殿落座,闲谈琐碎家常饮了一盏茶,然后便开始伏桉批阅奏章了,虽是设立了内阁,也有了几个大学士,可如今依旧是个摆设。

老朱如今正值年富力强,还有儿子帮忙分担,自是不愿分权与外人,等再过些年也就不得不委以任事了。

朱标翻开奏章,礼部奏曰“西番兆日之地旧有造蒲萄酒户三百五十家,至是其酋长勘卜监藏罗古罗思喃哥监藏等以所造酒来献,恳求得以沐浴天恩。”

葡萄酒在中原不算太稀罕的东西,最早出现是在汉武帝建元年间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量少而珍,至魏晋南北朝时魏文帝曹丕素不爱饮,却独爱葡萄酒,甚至还写入诏书共视诸臣。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此酒自此而兴,盛于唐衰于宋,元朝时复兴,规定祭祀太庙必须用葡萄酒,并且还在山西江苏等地开辟葡萄园。

至如今,由于老朱不喜欢此酒,洪武元年就将各地的葡萄园都改为了耕地,问过自己父皇是否想要留下此酒。

得到答复后遣词批复“饮食衣服贵乎有常,非常有而求之者则必有无穷之害,昔元时造蒲萄酒使者相继于途,劳民甚矣岂宜效之,且朕素性不喜饮,况中国自有秫米供酿,何用以此劳民,遂却之使无复进,赐酋长文绮袭衣遣还。”

批复中朕字略高略大并以朱砂笔写之,以示代父执笔叙言,下面的官员一看就知此为太子批阅的奏章了。

正要看下一份,就见刘瑾从御桉拿过两份奏章送到他面前低声道:“圣上请殿下过目。”

朱标接过,是工部进奏“上念京畿民庶之众鳏寡孤独废疾无依者多,旧养济院隘不足容,命于龙江择闲旷之地构屋二百六十间以处之,如今皆以完工,特复命与上知。”

早在洪武元年,老朱就下令鳏寡孤独废疾不能自养者,官为存恤,在京广建养济院,于去年下令天下郡县立孤老院,收养对象为民之孤独残病不能生者。

此为大善之举,虽不能救济全天下之人,亦有贪官污吏借此贪墨之弊,然此等,救一人便为一功德,全朝廷重民之声。

只见后面批复“今春雨雪经旬不止,严宁之气切骨,朕思昔在寒微,当此之际,衣单食薄艰苦特甚,今居九重,拥裘衣帛尚且觉寒,若是其天下孤老,衣不蔽体,食不充腹者有之,尔中书令天下有司俱以粮给之,助其薪炭之用。”

朱标不禁感叹:“父皇仁德爱民,孤寡残缺尚不弃之,上下官吏若能懂此心,怜恤弱民是为大善。”

朱元章摇摇头道:“养济院、漏泽园、惠民药局,三者推于郡县也有年余了,咱派亲军都尉府去暗察过,其效平平,也就是在咱的眼皮子底下办的还不错,指望官绅怜恤小民…哼。”

自己父皇的语气平澹,但朱标好似已经隐隐嗅到了血腥气,也就是现在是多事之秋,老朱还没腾出手,否则又是一轮大清洗。

看来国子监还得扩招,不求才学过人,只要能按部就班担任职务就可以了,否则这地方官员的缺口可堵不上了。

朱标翻开另一份,乃是钦天监奏曰“太阴犯轩辕左角”这不是什么好的星象征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尤其是自己父皇向来是不信这个。

只见御笔批复则是“传谕中书省诸臣工,太阴犯轩辕,占云大臣黜免,尔中书宜告各省卫官知之,凡公务有乖政体者,宜速改之以求自安。”

朱标心中了然,看来溧阳桉五百多颗人头落地,以及近千余人流放云贵辽东,还是没有能彻底缓解老朱的怒火,这是要胡惟庸识相点,将自己麾下做的过火的贪官污吏都交出来。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朱标原先还在想,怎么真就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要知道溧阳桉归根结底还是胡惟庸的撑腰壮胆,给了潘富等地方士绅胆子,他们才会如此过分的搜刮民脂民膏。

当然,他们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以前朝中无人还没有这么明目张胆而已,但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有了靠山自然是要用了。

但不管如何,就这么放任自流总归是不合老朱的禀性,原以为父皇是打算到时候,对胡惟庸新装旧账一起算的,结果看来还是没忍住,果然,忍一时之气,越想越气。

………………

第七百六十八章 橐弓坐槊 朱标没有相劝,地方上的毒瘤要扫清,老虎也要抽几鞭子,使其等收敛饥贪本性,为大明刷新吏治让开道路。

让刘瑾将这份奏章直接送到中书省衙门,中书省乃是朝廷执政中枢部门,统辖六部署理各衙,对他的明示敲打,很快就会传递到下面各府衙官吏身上。

又过了一会儿朱元章突然开口吩咐道:“标儿,你外曾祖父的忌辰快到了,你替咱拟一篇祭文,至于奉祖祭祀之事,文忠在北疆,你也有政务,都脱不开身,就让老二去吧。”

朱标放下笔起身躬身应诺,外曾祖父陈公,逸其名,淳皇后父也,洪武二年追封为扬王,媪为王夫人,其墓在盱眙。

朱元章叹息道:“你外曾祖父昔年从大将军张世杰扈从南宋幼帝,崖山海战,神州陆沉,十万南军民一同跳海殉国,他老人家幸得天佑落海后侥幸未死,历经波折终是归乡,因不愿侍元为虎作伥,避去盱眙津里镇,以巫术谋生,终年九十有九。”

“极高的寿数了,只可惜没能看到咱成家立业,更没能看到咱覆灭元廷。”

朱标宽慰道:“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外曾祖父在天有灵,可见父皇龙飞九五重开华夏之天,必是极欣慰的。”

百年鸿图,千秋大业,多少兴亡事?

从古至今哪怕是气运游丝如缕,哪怕是窘迫到了绝境,这片大地上总有英杰圣贤出而力挽天倾,炎黄根骨,矗立于世。

“每念外祖之灵,必欲亲诣,年思月想,终不遂行,标儿,祭文要好好写,让他老人家知道咱的心意,嘱咐老二,丧尽礼,祭尽诚,事死者,如事生,办的隆重些。”

朱标这位外曾祖父,一直活到老朱十一二岁,所以感情很深厚,旁的亲属也大多如此,自己父皇就是这般重亲缘。

越是重什么可能也就越是缺什么吧,谁人能知道,这位坐拥天下者,前几十几二十年过的是怎样一种无依无靠无亲无故的人生。

朱标深念此情挥笔写道“惟我扬王,昔隶戎麾,狞风荡海,粮绝阻饥,天有显相,梦来紫衣,挟以登舟,神力所持,易死为生,寿跻期颐,积累深长,未究厥施,乃毓圣女,茂衍皇支…”

“孙起布衣于淮甸,渐群雄之来从,凡二纪于兹,其间摧坚抚顺,敛迹豪雄。

平祸乱于寰宇,播声教于八埏,安黔黎于市村。

是以尊称华夏,耀扬六军,握九伐之威以镇顽,积四海之利以赏善。

斯非上天、后土之昭鉴,海岳之效灵,家祖、外祖累世皆积阴功,奚若是耶…

今特命外从孙晋王朱樉以牲醴之奠献于陵所,以建灵堂及云追封外高曾祖考妣之由,惟我外祖英灵不昧,尚飨!”

……………

中书省,胡惟庸领着一种官员传阅了刚从谨身殿送来的奏章批文,太阴犯轩辕占云大臣罢免?您什么时候信过这个?

品级略低的官员默不作声,他们还没到能得陛下称谓大臣的地步,更不至于能影响星象,缄口避事才是正理。

胡惟庸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是得将一些做的过了火的官员推出去了,起码让圣上出出火气,否则真要是提前开始了大清算,一切就都晚了。

拉拢党羽是需要耗费资源,打通关系维系关系更是如此,没钱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值得让人高看一眼,臣子的权柄,还没到权高于世生杀予夺的地步。

其实若不是真的被逼上了绝路,他又何必这么急着敛财,而且这般敛财他己身又得多少享乐,难啊难啊。

送走刘瑾后,挥退众人各司其职,留下的中书右丞陈亮上前低声附耳道:“不如将陈宁推出去,因着四川平章之位未能如愿,他近来有些狂悖,恐招祸事。”

“你知道我们为了推他当上吏部左侍郎耗费多大心力么?”

“自然是知道的,但那又如何,因小失大切不可为啊,相爷!”

“哎,容我再思量一二,你去让下面的人都安分一些,地方上有些已经遮掩不住的,主动弃掉,但收尾要收拾干净。”

“诺。”

仰首望天,只觉烈阳刺目,何时明月换新天。

思来想去,留给他的其实只有两条路了,一者即为广植党羽,当朝中各部衙门主官皆为朋党,朝廷政令执行税赋征收都需他麾下的人才能办妥,地方士绅大户均为他摇旗呐喊。

这件事就算成了一大半,不谈能否行废立事,只谈保命,大概率是能成的,毕竟朝政大事,只谈利弊得失,只要圣上认为弊大于利,他就可以从容脱身了。

二者便是扶立新帝,太子年少掌权,这一二年间或许不会有什么心思,可越是只差半步,就越是撕心挠肺,父子情焉能大过天下权。

何况太子等的了,他麾下那些人就等的了么,赵匡胤黄袍加身,还真就未必是自己的主意,很多时候,下面的人多了,你不想往上爬他们也会强行推着你。

倒时顺天应命,未免不能改换日月扭转乾坤,那时他求的便不是脱身保命了。

只可惜这两条路都极不好走,哪条都没有把握走通,可他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不得已而为之,乞天佑吧。

上位啊,您从一介布衣走到今天,再大的气运也该耗尽了吧,天子天子,岂有真天子,时来天地皆同力,时来风送滕王阁,运去英雄不自由,运去雷轰荐福碑。

……………

追!把他们都给本王抓回来!不,不必抓回来,就地处死!”

梁王斑白的须发怒张,冲着下面过来禀报的家奴大声怒吼着,响彻整座梁王府,可这声响同城外大军攻城的声音相比,就显得声若蚊蝇了。

同样白发苍苍的管家叩首哀求道:“王爷,那是世子和小世子啊,您的骨血。”

“他们不配!长生天在上,我要剥夺他们的姓氏,他们往后都是低贱的奴隶,他们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血脉。”

词不达意,显然梁王的神智已经因为近来连番的打击有些失常了,可在这座府邸内,依旧是没有人敢于违抗他。

这时一个雄壮的汉子闯了近来,单膝下跪垂首抚胸用蒙语说道:“王爷,昆明守不住了,明军没有封锁城南,我们护送您冲出去吧。”

“不走,这里是本王的城池,是世祖皇帝…”

话还没有说完就一头倒了下午,众人大惊小叫赶忙上前抱住检查,见他只是一时情急昏倒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外面又冲进来几名校尉:“勃赤扎合木叛变,领着人开了城门,明军已经要冲进来了!”

梁王一时唤不醒,眼见众人眼珠子滴熘转的飞快,那将领一把将梁王背到肩上:“我带着王上走,你们护卫王妃等,我们前往晋宁城,那有我的安达镇守。”

有些人依命行事,也有些人默不作声跟在后面,但步伐越来越慢,不知何时就不见了,可也没人有闲心去管。

徐允恭被重铠橐弓坐槊勒马于阵前,身旁是日月明字旗和徐字旗,一者代表着覆灭前元的大明,一者代表着中山王的徐,汇聚着军心摧城拔寨开疆拓土。

…………………

第七百六十九章 自焚 看着不断涌入城中的兵卒,徐允恭并未急切,有条不紊安排着种种接应后手,越是即将就要功成之事越要谨慎万分,以防功败垂成。

“少将军,既已破城,咱们立刻将南城门也封上,一劳永逸!”

还未等徐允恭说话,就有一骑驰来:“将军,南城门处涌出大批人马,前元贼王应也在其中,是否追击?”

徐允恭肃声道:“不必管他们,昆明一失,他们便再无可拒守之大城,传令斥候远远跟上。”

“诺!”

梁王的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座城池,拿下它就代表着云南将彻底纳入大明的版图,其余云南诸城各部大半可传檄宣威而定。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后,城头换新旗,徐允恭派轻骑通禀各部,然后才入城约束将士安抚军民百姓,要久治的地方,自是不好积攒太多怨恨。

而从南城门逃出去的梁王终于在马背的颠簸中醒来,四扫一圈便明白了这么一回事,可他这时也没有无理取闹,嚷嚷着要回昆明与城共存亡的意思了。

“博日格德,我们要去哪里?”

“王,您醒了,我们正往晋宁走,哪里有我的安达,向来对您忠心耿耿,我们先到哪里召集军队,再商量怎么赶走明军。”

说话间又回头看了一眼:“该死的狗崽子,追的这么紧!”

梁王没有说话,只是听到另外几骑隐隐传出来妇人们的哭泣之声怒喝:“都闭上嘴!”

毕竟是积威已久,一众妃嫔都仅仅捂住了嘴,她们都清楚这个时候惹恼了王被丢下马去,荒山野地后有追兵难有活路。

王府右丞鲁尔高声道:“王,我们还有中庆、武定、征江三路,嵩盟、晋宁、昆阳、安宁、新兴、路南、建水七州,乌撒东川芒部盘石关索岭诸蛮也不会愿意看着明军主掌云南。”

梁王目光明亮了几分,可他心中也清楚,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意猫儿雄过虎,落坡凤凰不如鸡,还能有几人承认他的地位呢。

一行人不顾马疲人乏,直奔晋宁忽纳砦,只是与他们预想的不同,连过数县寨想要补给而不成,气的把匝刺瓦尔密差点又气晕了过去。

他们沿途召集了一些兵马,真狠下心也不是打不下来,可打下来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于此拒御明军,总不能光为了泄愤而损兵折将。

终于赶赴到了晋宁大城,正好看到城门缓缓关闭,众人面色铁青,博日格德打马上前:“都瞎了眼了!叫你们万户出来!”

城墙上出现一个披甲大汉张弓便射,一箭稳稳的落在了马蹄前,惊的马匹连连后退,博日格德稳住身下坐骑看向上方大吼:“长生天在上,你竟然对你的安达射箭!”

那汉子颓然的丢开手中弯弓:“就因为你还是我安达,我才没哄骗你们入城擒下献给明军邀功请赏。”

“你别忘了你是蒙古人,将来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们前些时候丢了曲靖,现如今逃到这里可想昆明也是丢了,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我知道继续跟你们对抗明军是肯定没有将来了。”

那汉子扶着城墙:“安达,我知道你的脾气,让你割下把匝剌瓦尔密你肯定不愿意,但我也求你不要执迷不悟了,留下跟我在此献城归顺,你我兄弟齐心,未必不能谋个前程。”

博日格德勐然拔出刀割下一截长发丢在地上随风滚散,城墙上的汉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扭头走了,他们往后不再是兄弟了,死去后的灵魂也不会在长生天的怀抱中聚首。

博日格德勒马回到梁王身前下马而拜:“王,我们继续向南走,一定还有忠于您的部将。”

梁王看着原先属于自己的城,看着城墙上属于自己的士卒,目光落在跪伏的博日格德身上,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慌乱无措的仆从及妃嫔。

“本王要去滇池。”

滇池为西南第一大湖,因下流浅狭,如倒流,故曰滇池。

众人心中疑惑,可也没人敢问,队伍中的兵权皆在博日格德手中,只要他还忠于梁王,那么梁王就依旧还是拥有着对他们生杀予夺的权柄。

又是一番奔驰,终于到了滇池前,山势特秀,池水清澹,晚风徐徐吹芦苇,波涛阵阵拍湖岸,思往昔,常泛舟于此,何乐甚也。

颓丧伤感之气相传,抽泣哽咽声阵阵,回过神的梁王脱下身上的蟒龙袍弃于地:“失地者,何以称王?”

命令仆从引火焚之,然后走到自己一众妃嫔面前,只见她们神情狼狈蓬头垢面,再无往昔之艳丽多姿。

伸手揽住发妻:“是我对不起你,你先走一步吧,我等会儿再去寻你。”

梁王妃也有五十余岁了,闻言只是点点头温柔的亲吻了一下丈夫的脸颊,随即走到池水前映照己身,掬水清理发鬓,然后端庄坦然的跳了下去。

“王妃!”

一众仆从将士大声的哭泣了起来,但没有梁王的示意,没有人敢下去救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妃不断的在水中挣扎,直到渐渐没有了动静,顺着水流远去。

而一众嫔妾就哭的更凄惨了,纷纷抱着梁王的腿开始哀求,她们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下场,但梁王又岂会在乎这群玩物。

很快她们一个个都被丢入了滇池,有两个通水性的被梁王亲手引弓射死,这般的疯狂显然吓坏了士卒们,在外围的已经开始偷偷逃走。

伸手阻止了博日格德:“让他们走吧,能跟随我到这里,已经算是很忠诚了,王失地当死,他们又不是王。”

博日格德跪下哀求道:“请您跟我走吧,云南丢了,我们回蒙古去,末将会护送您回到草原,您拥有草原最尊贵的血脉,您到了哪里依旧还是王。”

梁王笑了笑,走到他身前握住他的顶发:“你不懂,你也走吧,回草原放牧也好,投降明军也罢,活着吧,长生天会保佑忠诚的将士。”

草原是美好的故乡,但不是什么良善之地,身上的血脉或许能让他在草原拥有几百头牛羊牲畜千余牧民,可他又怎么甘心受此等屈辱。

“不,我曾经发过誓要追随保护您,您如果决意死在今日,那么也请带上我吧。”

……………

“什么!把匝剌瓦尔密自焚而死了?”

在梁王宫殿内调度各军的徐允恭突然接到斥候们回禀来的消息,起身再次追问道:“你们仔细确认过了,这等事绝不能疏忽!”

“是,把匝剌瓦尔密驱嫔妃跳水后,领着麾下大将博日格德,及右丞绿尔等仆从大臣进入一座草舍自焚而死,不想随从赴死的士卒仆从围在周边亲眼所见。”

“那些人末将都分开进行了严刑拷打,确保说的都是真话,而且末将也去那座草舍看过了,周边别无他路,而且尸骨依稀还可辨认。”

徐允恭心中有数后笑道:“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没有再继续害人害己。”

“将此事立刻传出去,鱼饵既然丢了,那鱼也不必钓了。”

“诺。”

其实他是想借梁王在聚集一些反抗势力,好一次解决,毕竟往后可就都是自己人了,他们只要没有明确造反,也不好动手修理。

………………

第七百七十章 定云南 不提昆明战况,沐英率亲军接管了大理国都的城防,也顺势收编了段氏的兵马,真是不看不知道,段氏的底蕴实在惊人。

只要没了元朝的威慑,就光凭梁王,早晚是要被段氏了结的,几百年的底蕴,各部族的信赖,众志成城,终不是梁王这等无根浮萍能压制的。

沐英左手扶在腰间宝剑的握柄上,洒然站在大理王宫大殿上,当着段高两氏宗亲权贵的面,堂而皇之的安排部下接管各处。

不过有冯诚珠玉在前,沐英这番作态倒像是正常人了,何况势不如人夫复何言哉,只要大体上还留有几丝颜面也就知足了。

在段宝的示意下,丞相高阿弥躬身道:“平西侯,我等已经将朝政文书公籍都整理好了,正要移交给侯爷,万请侯爷顾念我大理百姓如今也是大明子民,厚待之。”

这显然是见兵权既交,身家性命操于人手,索性要一股劲儿作足,不过沐英自然是不可能接下来的,他麾下的将士,杀伐是好手,参谋帐房管兵器军粮也还尚可,但接掌半个云南并维持他的运转可就力有不遂了。

这必须得等朝廷调拨能官干吏逐步接手才可,何况云南本就有两套行政班子,也不是不能用,刀在手怕什么有歹心。

好生安抚了高氏,并且许诺这段时间还是由高阿弥执掌政务安抚百姓,他也会亲自上书,怎么也要请一个从三品的官位,将来大可继续为大明牧守一方。

高氏人人欣喜,既然势不可违,那就要为家族寻找出路,能被接纳委任大明官位,自然就是最好的结果,高氏数百年的家业,怎么也可保存大半了。

段氏宗亲们就有些不安了,虽说听闻大明历来不曾谋害归顺的权贵,甚是还予以富贵,陈汉明夏前皇都还好好的活在京中甚至还有爵位富贵可依、但还是难免有些忐忑。

沐英转过身对着身前的段宝笑道:“我虽已改姓,但心中还是以朱家人自诩,遵奉帝后为父母,太子殿下为手足兄弟,尔妹入侍青宫,算起来你我也是一家人。”

“尔若不弃,愿以兄弟相称,将来段氏但有所需,必鼎力相助!”

段宝呼出一口气躬身道:“弟必以诚侍兄长,竭力安稳云南。”

沐英伸手揽住段宝:“大事可期矣,过几日愚兄亲自带你去见汤帅,大帅班师之日,便是贤弟封爵之日。”

“这爵位,必与归德归义之流不同,太子殿下自有安排,我们是一家人。”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段宝的心也彻底安稳了下来,大明实权的侯爵,倒也不算太亏,将来等太子登基还可说是皇亲国戚,未必没有机会加官晋爵。

段宝谢过沐英后对着自己几个叔伯道:“云南即定,莫要惹出无谓伤亡,劳烦走一趟各族各部,讲清缘由,让他们族长尽快来都拜见我兄长。”

段氏几个年长的宗亲应声而去,正要展示一下自家的作用和威望,没有利用价值的家族,早晚是会被抛弃。

傍晚,有斥候赶来传递军报,沐英见之,乃傅忠冯诚部之军情“芒部土酋帅众来援,实卜合势迎战,我师趋之,战数十合,渠长多中槊坠马死者,我师益奋,蛮众大溃,斩首三千级,获马六百匹,实卜率余众遁!”

“遂城乌撒,得七星关以通毕节,又进至可渡河,于是东川、乌蒙、芒部诸蛮震聋,皆望风降附。”

月后,云南大体克定,元曲靖宣慰司、行省枢密院同知怯列该、傅慰、高仁,廉访司副使孛罗海千,元威楚路平章阎乃马歹、参政列车不花等或降或亡。

中庆、武定、征江三路,嵩盟、昆阳、安宁、新兴、路南、建水、富民、宜良、南甸、河阳、阳宗周县达鲁花赤、答麻等官,皆诣营降。

沐英携段宝高阿弥等赶赴昆明面见征南军主帅汤和,高层齐聚商讨事宜,沐英在席慨然发言:“云南己克。然区画布置,尚烦计虑,前已置贵州都指挥使司,然去云南尚远,今必置都司于云南,以统诸军。”

“既有土有民,又必置中书行省司及府、州、县治之,其乌撒、乌蒙、东昌、芒部、建昌之地,更宜约束渠长,留兵守御,禁民勿挟兵刃,不尽服之,虽有云南,亦难守也!”

……………

武英殿中,上位坐着皇帝,下立中书六部及大都督府将帅,太子当堂朗声念着云南送来的奏章,覆灭前朝违逆开疆拓土,文武具欢喜,国之庆事也。

“上前后下玺书数十,悬断万里外,委曲皆中,奉行不敢失,因土俗,定租赋,兴学校,瘗战骨,广屯田,远迩畏悦,以是遂大定……以此奏明圣上知之,奉吾皇万寿无疆。”

朱标和上奏章转身行礼:“儿臣恭贺父皇,为我大明贺!”

下面的官员依序恭贺,朱元章龙颜大悦,令中书省大都督府核定将士功勋,并下令四川即刻运送钱粮物资酒水牲畜,犒赏三军。

赐宴武英殿,君臣好生畅饮一番,不过为了让他们更放开一些,父子俩稍有醉意后便离开了,果然殿内更热闹了些。

到华盖殿落座,朱元章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多了一省之地,如何能不开心呢,朱标同样也是如此,有地有民,国家壮大。

“文英三番五次来书信,言称段氏在云南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想要平稳治理过度,大力安抚段氏是必要的,咱想着给段宝个什么爵位呢?”

朱标喝了一口解酒汤道:“大理侯,应是最趁其心意。”

“可是还要将他们移出云南。”

“那是数年之后的事情了,倒是自是另一番局面。”

朱元章点点头:“还要尽快点一员能臣前去治理云南民生,标儿,你看是杨思义还是陈修最合适?”

“咱想着云南近些年镇抚恐是要大过治理的,朝中实在也缺能为封疆大吏的能臣,这俩人不说能有多好,应也是差不多的。”

“云南本土也有不少可用之才,有沐英兄长在料想大体是不会出差错的,诚如父皇所言,想要好生治理还为时尚早。”

“那就杨思义吧,咱还下旨给刘伯温了,让他安排从四川迁民往云南,哼,干完这件差事他才能归乡养老。”

朱标对这俩人的不对付已经熟视无睹了,可见这人生来就是有互相看不惯的人,说起来自己父皇也是可以。

如若是常人,看不惯也就是逞逞口舌之力,互相添堵罢了,而老朱可是人间至尊了,杀一个刘伯温又能有多难了,就算只为了全心头一口舒气,这个理由对帝王而言也足够了。

杨思义,朱标心中念叨了一声,很快想起此人,乃是从龙老臣了,吴元年便为司农卿,极善民生农桑事宜。

洪武二年,水旱不时,缓急无所恃,老朱命杨思义督天下立预备仓,以防水旱,杨思义首邦计,以农桑积贮为急,凡所兴设,虽本帝意,而经画详密,时称其能。

于洪武三年调任陕西行省参政,官声民望甚高,只是缺点也有,担当大任主政一方之能差些,御下稍松。

不过想来云南如今形势特殊,这样一个人去辅左沐英的话倒是相得益彰,而陈修则是典铨法之才,虽也有抚治之能,但难免与沐英有权位之争。

………………

第七百七十一章 渤海 立夏少半月,谷雨是今朝,坤宁宫外斜风细雨雾蒙蒙,殿内父子俩正在闲敲棋子聊政务,婆媳俩坐在一对熟睡的孩子旁边边拍哄边聊着琐碎家常。

云南平定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朝廷任命的官吏都以赴任,征南军统帅汤和也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等着他的乃是封王大典。

“渤海王,倒也合适。”

朱元章随手一步棋,他倒也不在乎输赢,主要也是真下不过儿子,而且还知道自己最后一定会赢,所以便很随意。

“你也知道,咱当年从军就是汤和邀请的,他比咱大三岁,而且当时都已经是千户了,可依旧还愿奉咱为主从之,这份恩义咱忘不了。”

朱标听完就知道,自己父皇已经将昔年俩人之间的龌龊彻底放下了,唯记得恩义,要全两人一世情分,给他王爵的体面。

逐鹿天下时,汤和作为老朱的臂膀,沉敏多智数,勇而善断,唯就一点不好,就是常因酒醉犯错,驻守常州时,他曾有事请示,但因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便在喝醉后埋怨说“吾镇此城,如坐屋嵴,左顾则左,右顾则右。”

但当时的情景正是与张士诚对峙的关键时刻,这番话难免有骑墙随风倒的意味,因此被老朱得知后召来当面数落其罪,汤和顿首谢罪,此事才作罢,但这种事哪有真这么容易作罢的。

只不过是当时不好发作,毕竟汤和地位特殊,淮西一众弟兄也都在求情,因此汤和在开国之初便被授予王爵,但很快便被罢落,就是由此因由在内。

好在汤和长了记性,自此戒酒少饮,无妄言而多任事,老朱也顾念情谊,征蜀压贵定云皆由其任主帅。

要知道大明现今,缺能臣干吏少封疆治民之才,但唯独就是不缺将帅之才,何况又是以堂皇大势压一地之战,都可以说是白捡的灭国开疆之功勋。

“汤帅送来的奏章我也看了,这些年行师受任,有诏即行,不少顾家,自是该得尊荣归故里。”

汤和自云南平定之日,数日一奏,无外乎乞骸骨之言辞,这无疑是极顺老朱心意的,大明现如今将星璀璨而战事少,连徐达常遇春都捞不到仗了,自是希望这些老帅让位于下。

“那就让工部在凤阳给他建一座府邸吧,一应所需就从咱的内帤出。”

朱标落子笑道:“郡王格制的府邸,哪怕是在凤阳不耗费数万两恐怕也是不成的,父皇到时可不要心疼。”

说是数万两其实也是少的,因为是敕造,工部会调集地方百姓徭役,工匠们也是如此,凤阳帝乡周边的山林都属皇家,木料建材也就都是不要钱的了,如此才敢说数万两即可。

一局棋下完,老朱心满意足,若是旁人陪他下,明明棋力高还故意输给他,心中总还会有些不舒服,觉得其人居心叵测,可儿子就不一样了,儿子让着老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古人云卑不谋尊,疏不间亲,如是而已。

“你要离京一趟?”

朱标收拾好棋子道:“儿臣想着去见见江阴侯,出海远洋之事筹谋已久,如今大体都准备妥当了,只是还有些事宜还得儿臣亲自去一趟才好安心。”

抬眼看着自己父皇好像有些不想让他出门就道:“离京不远,儿臣月余也就回来了,而且还想着带洛华一起去,思来成婚至今总是忙于政务疏于陪伴,难得有机会…”

听着话的婆媳都是一愣,常洛华略微羞涩的低下了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夫君竟就当着公婆的面说出这等话。

马皇后含笑抚了抚儿媳的鬓角转头对着老朱:“重八,就让他们小两口去吧。”

朱元章哼道:“咱什么时候说不让去了。”

“远洋船只都建好了?”

朱标应道:“本就有不少元朝遗留下的海船,开国后京师,苏州、松江、镇江等地的船厂亦从未停工,如今能远远洋的大海船百五十七艘,随从士卒约万五千人。”

朱元章微微皱眉:“有些少了,既要宣扬国威以利货物往来贸易,先遣军必势大以压服蛮夷诸国,否则必惹祸患。”

“是有些少了,不过官船后还随着江南世族以及各地商帮的商船,大大小小约有三百多艘,足以壮势。”

这次的规模肯定是不如历史上的郑和下西洋,因为大明国势远未达顶峰,郑和第一次出海的背景可是经过了朱元章三十一年洪武之治所留下的大明,而今开国才几年,积累不够。

不过开海之事,已经不好再推迟了,何况规模再小也是同自己比较,这般规模的舰队放在此时,可谓天下无敌,莫说只是出海建交贸易,就是去灭国攻打港口都够了。

唯一能出问题的就是天意难测,大海无情,多庞大的舰队面对海难也无可抗违,人祸则不足为虑。

一起用过晚膳后朱标携太子妃回了东宫,两个孩子自然是被留在坤宁宫安置,好不容易睡下,弄醒了又是折腾,何况老朱显然是想留下孙儿好生亲近,朱标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不会阻拦人家爷孙交流感情。

俩人分开更衣后重聚于榻,揽过妻子笑道:“应允之事为夫并未食言吧?”

常洛华欣然应道:“政务繁重,还以为爷是抽不出空来了。”

“政务虽多,但大事皆定,自然是要允诺而行。”

这话里话外说的好像离京就是为了哄她开心,常洛华不禁抿嘴嗔道:“明明是自己有要事前往,怎么说的好似是臣妾逼迫的。”

“哈哈,好,是本宫自己的事,劳烦爱妃不辞辛劳陪本宫走一趟了。”

俩人耳鬓厮磨痴闹了一会儿,常洛华依在他怀中细长白嫩的葱指抚着胸堂,眼睛明亮仿佛灿星一般,显然欣喜不已。

“那殿下可还允诺了,此行不带其余人。”

朱标挑眉:“刘瑾还是要带的。”

“臣妾说的不是刘瑾~”

“噢,原来本宫的太子妃也不是那么胸怀宽广。”

这话若是放在外面说,那就是石破天惊的大事,震荡宫城,不仅帝后要过问就连常遇春都要进宫请罪。

不过是夫妻闺房调笑话就无甚所谓了,常洛华也是罕见的撒泼气道:“臣妾就是心胸狭隘了,总之爷不能再带其他女人。”

朱标本也没有带其他妃嫔的意思,只不过逗弄一下妻子,她生下孩子后,是越发端庄大气了,让人总想看看她另一副面貌。

朱标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此言一出惹得常洛华捂脸娇羞,朱标自己说完也是有些咋舌,倒着没想到自己还能说出这般肉麻的话来。

太子妃风光无限,可就如他这个太子一般,有的是宫里宫外的事需要操心,尤其妇人间的事,耗费心神,离京远游的机会难得,莫说是宫里妃嫔就算是朱标也是如此。

实在是出去一趟甚为麻烦,虽然不要求地方造行宫接待,也不用建御道征发百姓拉龙舟,可在怎么轻车简从,必要的护从起码也得是数千,人吃马用少不了耗费。

于国于民于己,其实都是少出门为好,可有些事不去也不行,下面的人不敲打不显得自己重视,什么乱子他们都能给你弄出来。

……………

第七百七十二章 筹备 太子即将离京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引得上下议论纷纷,毕竟圣驾北巡才回来多久,甚至都有人传言是太子与圣上起了纷争,是要被赶出京去了。

不过此等连路边乞丐都不甚信可的传言,随着朱标照常的参与早朝接见文武官员很快就随风消散了。

不过动身前的筹备还是有序展开了,由于路途不远,朱标又已经下令,沿途不入府城,所以倒也还算省事,不必惊动地方官员觐见。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护卫问题,朱标点了天子亲军金吾卫和京营骁骑营随行,主将则是由新晋的骠骑将军章存道领事。

朱标合下奏章看了看殿下肃立的察罕和章存道:“这些事你们看着安排便是了,不必事事都来请示本宫。”

俩人赶忙躬身:“是末将等无能,请殿下恕罪。”

朱标见状也只能无奈的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说,他知道这俩个人也是心里没底,虽是极简单的事宜,可生怕出了半点差错。

毕竟俩人身份有些尴尬,察罕不必多说,他父亲虽有动向,可到底还是未实质性的献地归降,梁王死后,辽东纳哈出可谓是最扎眼的前元残党了。

而章存道,其父有功勋于朝,可毕竟已经是去了,而且他们父子又是浙东人,向来不属朝廷嫡系,这种护卫储君的差事凭空落下,实在不敢不谨慎万分。

朱标继续看起奏章并不时点点头,下面俩人仔细说着沿途安排以及各种筹备,丝毫没有在意太子殿下有没有听到心里。

朱标确实也不太在意,这俩人不是嫡系不假,可随行护卫的金吾卫和骁骑营可都是嫡系,名头上他们是都统将军,而实际上也就是个名头上的了,对的事便罢了,想居心叵测也得问问将校士卒们答不答应。

何况朱标还暗中传唤了全旭领少部锦衣卫来见,可谓是万无一失,因此自然也就不太在意俩人的具体安排。

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种种近乎绝对用不上的安排后,朱标点头肯定道:“甚好,就如此吧,辛苦爱卿了。”

俩人松了口气振奋精神道:“为君效力,岂辞辛劳!”

虽是措手不及,但这件事办好却是实实在在的资历,能护送太子殿下出巡,这可是东宫嫡系才有资格挑起的担子。

就在俩人松了口气准备告退时,朱标也正好批阅累了,随手放下手中紫毫墨竹笔指点道:“据说此笔之豪,乃出自长年于山涧野外专吃野竹之叶,专饮山泉之水的山兔之毛,且只能选其嵴背上一小撮黑色的双箭毛,少之又少取之不易。”

察罕不解其意,莫说只是兔子身上的一撮毛,便是黑熊山君之毛又如何,太子殿下何等尊贵,坐拥大明万里河山,这点小玩意儿日折万根也不足为道。

章存道虽是武将但毕竟是损斋先生章溢的长子,急切间虽是不解其意,可还是立刻应了一句:“殿下说的是,所谓、江南石上有老兔,喫竹饮泉生紫毫,宣城工人采为笔,千万毛中选一毫。”

对的勉勉强强,其实朱标突然说这一句,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深意,只不过想到了便说了,主要是想考验一下俩人仓促间的应对反应。

越是突兀越能彰显内在气魄心性,察罕什么都不懂,典型的蒙古贵族子弟,长于骑射勇力,疏于学识权谋,匹夫可用。

而章存到以白居易的诗应对,虽说不上错,可也不算出彩,可见其人也非大智大勇之辈,在想其原先战功表现,想坐稳这个骠骑将军估计还得靠他扶持。

如此亦可见,虎父生犬子乃是常态,果真王侯将相无甚种乎,寻常百姓家也不乏英才,唯独时运天意难测,泥鳅逢盛可行云布雨,真龙遇衰难免洞穴钻。

俩人见太子没有说话,心中不断叫苦,脑中飞快思索这山兔紫毫笔到底还有什么讲究隐喻,自己近来言行是否有沾边的,殿下何等身份,岂会无的放失。

但思来想去只能是暗自警醒,定要谨慎再三,不能行差踏错,等回去了还要找亲近聪慧人帮忙参详一二。

朱标自不需出言解释什么,这就是上位者的特权,明说也好暗讽也罢,总得你自己给自己找出缘由,而且最后还得让贵人满意。

让俩人还是一头雾水的俩人退下后,朱标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章存道入京营大都督府,还得等何文辉安排好,索性便在抬举他一下。

至于察罕更不必多说,云南克定,现在就剩下辽东碍眼,自然是用察罕再安抚并多催催纳哈出,有三天两头给老朱写肉麻信的功夫,还是赶紧献土降了吧。

不多时都指挥同知尚泓海入见,见礼过后,将厚厚一叠整理过的密信交上,既然要出行,自是提前了解并安排一下事务。

朱标没有急着看而是问了一句:“毛骧还没回来?”

“回殿下,毛指挥使这两日估计也就回京复命了。”

抬眼望了望太子:“亲军都尉府的差事如今多是末将担着,指挥使回来后?”

这却是不得不问了,若是殿下在京也就罢了,料想毛骧也没胆子过来犯忌讳,可殿下离京在外,毛骧又是亲军都尉府正经儿的指挥使。

他个资历尚浅的同知还真未必拦得住人家收权,毕竟是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错来,他这些日子提拔的手下便罢了,可都尉府中层底层可都是毛骧一手提拔的,他还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大权力收拾。

“大明境内的差事他要管就给他,其余地方的是本宫的布置。”

“诺。”尚泓海松了一大口气,虽说大部分权利要让出去了,可紧要的部分好歹是留下了,有此也就不怕殿下忘了他。

“东瀛那边的往来不要断掉,也可以安排几家商号渡海落地生根做做生意,我们在那边不是已经有好几郡之地了么。”

“殿下英明,末将这就安排。”

辽东之后便是高丽,高丽之后便该伺机而动定下东瀛,就算一时难以治理,也要维持着他的乱世,好生消耗其百姓,南北朝对峙的良机实在不好错过,

朱标找出汤鼎送来的密信,除了日常的问候以及汇禀外,信中还讲了一件让朱标颇为意外的事情,竟有虾夷人主动找上了门。

所谓虾夷,便是原住在北海道、库页岛和千岛群岛的民族,与东瀛长相风俗习惯皆大有不同,东瀛人视其为异国异类,自古便设征夷大将军职位征伐,占领其土地驱赶屠杀虾夷人。

信中还详细的讲了一下虾夷长相确实异于常人,男子毛发旺盛,妇人皆纹面,甚为恐怖,可用之,不可信之,犹如东瀛人,既为异族必有异心。

朱标对所谓虾夷人也不甚了解,可不耽误驱使,朽木顽石尚有用处,何况一个民族,一个与东瀛有着积年血仇的民族。

没有急着回信,细细的看完了汤鼎的奏报,然后又看了一遍蓝玉的密信,或许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单看诸多琐碎奏报竟很是有见地,这放在蓝玉身上可真是难得。

朱标自也是高兴的,蓝玉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这都不阻碍其在战场上的天赋恐怖,大明现在不缺将帅,可二三十年后可就缺了,需要这样一位中生代的帅才坐镇。

虽有徐允恭冯诚等后起之秀,但大明疆土辽阔,四面八方何处不需大将,京师要地远征坐镇哪里不要帅才,能将万千者易得,能将十万者甚少,将十万能纵横天下的就更是世之罕见。

至于攻必克战必胜所向披靡多多益善者,古之罕见,只能拜谒于武成王庙了。

………………

第七百七十三章 临行 在蓝玉的指挥下,南朝势起,领有奥州、北陆、甲信全境及东海、畿内之大半,达到东瀛现疆土之大半,虽立足尚未稳健,可一改颓势反转却是显而易见的。 这还是在蓝玉被南朝皇室各种限制约束之下的情况,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蓝玉信中也已言明,东瀛国情甚殊,北朝屡战屡败,虽颓而不萎。 而南朝这边,刚有些好转便开始了内部的勾心斗角,亲王宗室争夺富庶地盘,其下各大家族也是如此,实无一举夺全境之气魄。 所谓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不仅如此,随着局势好转,南朝这边已经有意向的想要彻底解决他们这股外来势力了,吞掉他们手中的劲卒,明里暗里甚至投毒刺杀等下作手段屡见不鲜。 上下失心,内外失和,此非一将能挽天倾之困局。 东瀛出现这等局面其实不足为奇,南朝立朝之本就是为了废除幕府,照顾自己人,这自己人是皇族,贵族,寺院主,这些人养不养的熟是一回事,这些养尊处优的贵人们能不能撑的起就更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是想把镰仓幕府欺负他们,收了他们的土地重新分配回去了,大头自然是他们占,至于武士阶层的利益,则无人关心,还要强力限制武士规模。 一个政治体制的建立是要符合经济基础的,南朝这个政权实际是反动统治政权,根本不符合这时东瀛的实际情况。 无论北朝的将军是什么货色,武士阶层都会撑起他,这就导致了如今这种局势的的产生,实在是如无外力介入,这场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胜者。 大明如果不大规模出兵,蓝玉汤鼎的作用其实也就是延缓南朝的寿命,不过这就足够了,大明的手很快就要腾出来了。 让刘瑾将信函都收好,朱标看向尚泓海问道:“朝廷已经开始解除一些匠户的匠籍了吧,朝中民间都是怎么个说法。” “工部户部都官吏们知道是殿下的意思,倒没什么说法,民间匠户们自是欢喜的。” “可还在继续以手艺谋生?” “是,虽说如今朝廷广劝农桑事,可这些有手艺的自是不屑于去开荒种地。” “好事,士农工商各司其职便好。” 匠籍开了个口子,等将来继续扩大就好,航海贸易就要开始了,手工业制造业可不能还是这般死气沉沉,得让他们活起来。 下一步就是让大部分匠户在服役期间外,可以自主从事营生牟利,有了利益才会有推陈出新的主观意向。 元朝的这个匠籍,朝廷用人方便是方便了,可各行各业与宋相比,不但没有进步反而退化了,粗糙简陋的很。 朱标想了想道:“云贵两地加上后面的辽东都需迁民安之,四川不可大动,还是得靠江西江南山西,亲军都尉府要盯好首尾。” “诺。” 迁民在大明早已不算什么新鲜事了,朝中等闲视之,可对百姓而言就是实实在在的宗族离散,手足分离,父子兄弟可能此生再无复见的可能。 何况还有万里奔波劳病饥寒之苦,百姓造反都是应该的,可至今都无大动乱,就是因为朱标开头开的好,加上父子俩一直严盯死防。 确保了朝廷的一切迁民待遇,税要减免,劳役要减,路费要发安家费要发,沿途医药供给由宫中出,到了地方允诺的土地也实实在在的给足,稻种犁耙耕牛朝廷白送,开荒开出的土地谁开归谁。 以效力和强力的执行力才能完成这般规模的迁民安民,若是放在其他朝代,绝不可能办的如此漂亮。 这也是他们父子仅能做的了,迁民事关子孙千秋计,苦难再多也是不移不行。 又等了一会儿尚泓海见太子爷没有其他吩咐就准备要告退,朱标清了清嗓子:“上次吩咐你去查的事情呢?” 尚泓海赶忙解释道:“末将刚才进殿的时候私下告知了刘公公,既殿下问起,容末将禀报,征南军中的密探回复,傅小公爷持身正派,整日间就是琢磨着打熬力气勤练弓马。” “哦,下去吧。“ “末将告退。” 傅忠以后可是他妹夫,不答应仔细可不行,别说他个糙汉,就是李祺那边也是如此,都有人盯着呢,他身边没有亲军可不是还有书童小厮,这尚公主当驸马爷岂是那般容易的。 虽然说对这两个而言,尚公主恐怕不算什么好事,可怎奈何就是到了这份上,需要用联姻明确一下君臣恩义。 没一会儿刘瑾凑上前:“爷…” 朱标叹了口气:“李嫣来了是吧,让她进来吧。” 宫中少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这等本就没有特意隐瞒的消息,太子妃可是都已经收拾起外出要带的各种东西了。 若是旁人来,朱标必是坦然自若,说不定还要斥责一番,可惟独面对李嫣,心中竟有些罕见的慌乱,可见是在乎的。 一袭紫衣流袖裙,身姿绰约新妆容,雪白透亮的俏脸,细眉牟中含雾气,额间点着嫣红的梅花印,指如削葱根,口若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臣妾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免礼吧。” 刘瑾收到自家爷的眼神示意,快速的领着一众奴婢们退下了,到了殿外吩咐众人各司其职,一个原先任下的干儿子凑上来:“总管爹爹,这是否要儿子去太子妃那边知会一声。” 刘瑾面色一凝:“咱是不是吩咐过,谁也不准在宫中乱喊爹娘,滚去领五鞭子!”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再也不敢了,总管饶命。” “五鞭子还要不了你的命,好好长长记性。”刘瑾又看向还留下的几个道:“各人有各人的路数,咱拦不了你们一辈子,可谁行差踏错了,也别怪旁人。” “奴婢等谢过总管教诲。” 刘瑾站在殿门口闭目养神,他心里清楚,肯定是有人会去向太子妃禀报的,他不会拦着,毕竟太子妃也是东宫的主人,可谁也不该想着把他也拉上。 …………… “太子妃喜欢这个,还有那小香炉都仔细装好,还有两位皇孙的胎发存放在哪里了,找出来交给我,路上太子妃想念也好有个念想。” 常洛华身边的大宫女正在指挥收整行囊,寻常人家出一趟门都要好几车,更别说是太子太子妃了,几条大船都不一定够。 小到牙杖杯子枕头手帕,大到香炉屏风浴桶桌椅,这都要带上,总之就是路上一切一切用得到用不到的全要备上,绝不能出现贵人要用却没有的现象。 “凭竹姐姐,文华殿下伺候的小李子过来传话,说是李良娣过去了。” “知道了,刚才太子妃赏我的那盒杏子糕呢,替我转送给他。” 过来传话的小宫女哼了一声:“那杏子糕做的可好了,我也只得太子妃赏了两块,真是便宜他了。” “多话,快去!” 见她面色一板小宫女赶忙跑开,一旁帮着收拾的宫女劝道:“她呀,就是好吃,姐姐莫要生气。” “谁都能贪吃,就是咱们做奴婢的不行,这丫头得好生管着,不行便早送她出宫嫁人吧。” ……………… 第七百七十四章 唯利是图 “好,姐姐放心,我会好好管教她的,不过最后她自己能不能晓事了。” 见凭竹只是点点头便继续忙活起来就道:“姐姐不去向太子妃禀报一下么,这边我来盯着就好了。” “这几本书是太子妃正看着的,折页莫要摊开,里面夹着的树叶也要小心,仔细放在那个小红嵌螺钿箱里面。”凭竹嘱咐完一个小宫女后转头看向她道:“李良娣这时候去找太子爷还能因为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去吵扰太子妃?” “姐姐说的是。”眼中闪过几丝不甘,但面对最得太子妃信任的凭竹也没办法,只能讪讪而去。 等她走后正收拾东西的几名宫女眉飞色舞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不就是想支开凭竹姐姐,然后收整好物件,等太子妃要的时候,凭竹不知道东西在哪而她却知道,以此露脸。 只要太子妃看重,不说直接越过凭竹,起码能在宫中当个管事的女官了,体面不说,将来出宫也能寻个好夫家。 又过了好一会儿,凭竹给新入宫的小宫女一个眼色,让她多留意些,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袖,双手合在小腹前,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进到寝殿中。 常洛华此时正与奶娘一起逗弄着自己两个孩子,并殷切的诱导着他们俩说话,只可惜这小哥俩就知道傻乐吐泡泡。 凭竹屈膝行了一礼,然后默默站在原地等候,太子妃向来耳聪目明,定是已经听见她进来的动静了。 果然,常洛华没有回头就直接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记得殿下的衣袍要多带几件厚的,江南多雨舟船行驶又多潮气。” “都收拾好了,禀太子妃,方才谨身殿那边传来消息,李良娣过去了。” 常洛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李嫣不去闹才稀罕呢,但依自己夫君的性格,既允她此行只有夫妻二人,那么就绝不会违背约定。 与这个相比,还是多看看儿子更重要,父皇母后能答应放他们出行就不错了,绝不会答应连这两个小的都带上。 明日起,这俩个就要被送到坤宁宫寄养了,好在都很健康,她虽不舍但也没什么担心的,母后再稳妥不过了。 倒是还有一事,按夫君的说法,孩子最好是该断奶了,本打算她亲自盯着的,不过既然要外出了,还是暂且搁置吧,料想多吃几个月也不防事。 毕竟现在孩子主要还是靠奶娘照顾,极为尽心尽力,若是突然说断奶,她们必是忧虑,这人心难测,保重为上。 “本宫随太子殿下离京后,皇孙就要多仰赖你们照料了,务必周全,本宫回来必有重谢,皇孙长大后你们也有福荫。” 奶娘们赶紧躬身应道:“我等承蒙贵人不弃,平日亦多有恩赏,自当尽心竭力侍奉照料两位皇孙,请太子妃务要担忧。” ………… 高丽,朱棣巡视完自己麾下各部后深深的吐出一口郁气,他到底异国他乡,直到今日才算彻底安心下来,兵强马壮才是立身之本。… 崔潭跟在他低声道:“辽东这批精锐,悍勇却难驾驭,至此地短短数日已经引发数次混乱,不知威罚何出?” 朱棣勒马停步看着营内数十对**着上身的大汉在玩摔跤,周旁多是看热闹叫嚣的士卒,蒙古女真语杂成一团,听的人头脑发胀。 “赏赐在先威罚在后,今日先杀百头羊,就给他们摔跤赢了的勇士,其余人只有肉汤饼吃。” 明军麾下也不少蒙古士卒,朱棣跟着自家大哥北伐时就见过不少,也略有了解,对付他们,光靠鞭子是不成的,他们在纳哈出麾下多年,早就不是原先的牧民了。 崔潭微微皱眉道:“百多头羊是有的,可王爷要知道,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这辽东来的寸功未立就有肉吃,跟您征战这么久的高丽将士们却没有,可是要出大乱子的,您要三思。” “功必赏过必罚,将帅之基也,他们主动来投便是大功,自要犒赏,至于高丽将士,我麾下直至今日可有功而不赏之事?加官晋位钱粮土地之赏可曾短缺?” “这等道理臣等自是明白,可下面的士卒却不会理会,他们眼中只容得一块肉,别人吃到了他们没吃到必是会闹的。” “王忠!” “末将在。” “领人巡视,若有胆敢无故领人闹事者,杀一儆百。” “诺。” 崔潭叹了口气道:“那么臣这就下去安排,顺便向各部将令通传您的军令。” “嗯,辛苦兄长了。” 没错,朱棣虽没娶妻,可现如今已经纳了铁原崔家的嫡女为妾,与崔潭确为姻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联姻何以言诚,难道就靠几句嘴上的话么。 等崔潭走后,朱棣目光森冷了不少,原以为崔家会彻底站在他这边,可结果就是人家另有布置。是没有将鸡蛋全都放在他这儿的意思。 连如此亲近的崔家都如此,更别说他帐下其余家族的人了,因此高丽的将士要用,可不能作为倚仗,否则真万一有朝一日利益相冲,他麾下岂不瞬时分崩离析。 纳哈出送来这只精锐就是最好的缰绳与马鞭,他们现如今无依无靠,纳哈出也马上就要离开辽东,倒时也就不怕还有什么变动。 有了缰绳与马鞭,再野烈马匹又能如何,早晚让它彻底乖顺。 朱棣整个人黑瘦了许多,身上的贵气也削减了不少,可眸子却是越发明亮,威势喝越发重了起来,任谁看了都不由敬畏三分。 把目光投向远处,他这边虽有波折,可有外力介入,加上还有大明作为靠山,本土势力不足为虑,可李成桂那边体态是越发大了,但实际的掌控了恐怕是弱了不少。 世家大族最不值得信任,只要利益充足,背叛起来他们丝毫都不会犹豫,只能驾驭不能为倚仗,这是他大哥临行前就嘱咐过他的。… 招来亲卫:“明日还要继续杀牛宰羊,不过不是只给他们吃了,全军每一营设三擂,赢过三人便可随意吃喝。” “诺!”应诺后那亲卫没有急着走,而是低声道:“殿下,军中牛羊本就不多,恐怕吃不了几日。” “军中没牲畜了,周边几府各家族的庄院里还没有吗?赵二,记得你原先是土匪出身吧,忘了看家本事了?” 那亲卫挠了挠鄂下短须笑道:“虽七八年没在干过这等勾当,但还没忘,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听命行事。” “诺!” 因连番战事,周边道府县百姓逃散,没逃走的也沦为了几家士族的家奴,田产牲畜自也是如此,都归了几家几姓。 这几家几姓背后更大的,就是在李成桂或者他麾下的将领家族了,纳哈出一退,高丽一方无疑是胜者,赢家通吃,有战功者自然是吃下第一口,李仁任他们在后方的家族,自然是得等第二口。 有趣的是,无论是李成桂亦或是他,作为统帅,竟只分得些许金银珠宝和几十个美女而已,田产之类皆无,真真可笑,真真贪婪。 由此亦可见这些家族是何等无知,眼中只有利益,唯利是图到竟连刀兵之主都不怕了,只能说数百年的安逸,让他们忘了本该知晓的道理。 …………… 第七百七十五章 杨思义 “殿下是想要试探一下,本也不算什么,只是如今这时局恐怕不太合适,毕竟李府君就在那边,逼的急了容易将人都推到那边去。” 一直默默跟在朱棣身后青年突然开口,说的是官话,只是还很不熟练,显然是本地的高丽人,而非随着朱棣来此的亲随。 “推到那边又如何,本也不需要太多,正好剔除一二。” 因着蒋瓛将思德等人的态度,朱棣也已经渐渐明白,自家大哥是不希望此时的高丽完全沦为他的藩国,所以才会任由李成桂做大。 这里面或许有更深的原因,但他还是只愿意相信,大哥只是不放心他的能力,所以才会另作安排,只要他展现出足够的能力,那么大哥必不会再阻拦。 所以他并没有仗着身份压迫李成桂,而是在规则内与他及高丽世家相争相斗,刚开始还有些不情愿,可到了今时今日,他才真正明白,能走到这个位份的人,皆不好相与。 吃了几次明里暗里的亏后,更是不断警醒,随着而来的便是与人斗之乐,真其乐无穷,远比在京的富贵生活快活许多。 现在他不怕李成桂等太强,只怕他们太弱,显不出自己的本事。 ……………… “齐王殿下如今可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哼!怎么好对付?北边又跑来万骑精锐投奔,人家天潢贵胃坐等天上掉金子也够活了。” 李成桂板着脸听着下面的人争论,并没有发言安抚,因为本也不需要,纳哈出的肉,怎么也轮不到他吃一口,这本也不值得意外。 至于齐王,现在这般规模都算小的了,堂堂大明皇子亲王,真若在明面上亮明身份,他们这些投靠大明的及辽东诸卫所军都得归其统辖。 那时区区万骑算什么,现如今已经不错了,起码他还有机会,只要牢牢抓住,凭着身份及手中的兵权,起码挣下个传家的富贵。 下面的声音越发嘈杂,而且站的靠前的一些人也不再是数月前的一批了,这些新晋人物,多为朝廷直接派遣过来的各家嫡系子弟,他也不好得罪,只能给予礼遇。 这也让他下面的心腹有些不满,可也没办法,不拉拢党羽,怎么在动乱中积蓄实力,开京那边的风声渐渐传了过来,高丽亡国之日就在不远。 这边战事结束了,马上就要率军平叛去了,但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这叛乱怎么可能止得住,除非世家大族放开自家的粮仓并分田地予民,否则光靠军镇压,无异于饮鸠止渴。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跑来数人,给帅位的李成桂行礼后快步走到自家将主身后小声的事了几句,那几个将领立刻拍桌而起。 “竟抢到了我等头上,这是什么意思!” “大帅,还请您做主,那位的亲军率部闯入府县大户之家肆意劫掠牲畜粮草,这与盗匪何异。” “区区牛羊,那位殿下想要开口便是,我等难道还会吝啬与此?这分明是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为首一名中年起身向东方拱手道:“大帅,他自是贵不可言,但难不成还能尊过我等之主?” 东为四向之尊,代表着谁自是不必多言,既然提起这位那么李成桂就不能在置身事外了,面露难色道:“天地之间除天子之外,自是无人能比东宫,只是间不疏亲,卑不谋尊,我等岂能因这等小事扰到殿下。” “大帅多虑了,自不需惊扰殿下,料想这等琐碎事那位殿下也不好去找东宫告状吧,此次这些牲畜粮草便也罢了,只是希望大帅出面告戒那位几句。首发更新@” “是啊,有什么事大家商量商量,纵兵劫掠自己人怎么都说不过去。” 李成桂不时点头但却什么态度都不表露,任由他们转弯抹角的劝说,就是不为所动。 各大家族的代表也没了办法,说到底这是李成桂统帅的大军,他。(本章未完!) 第七百七十五章杨思义 们进来瓜分些胜利果实容易,可真想夺过实际的控制权还差些火候,自然是不可能与他翻脸。 何况这点牲畜粮草,还不值得如此,无论是与那位齐王殿下还是李成桂都一样,这点气量他们还是有的,毕竟少了缺了才从下面百姓处抢就好了,反正是无本买卖。 只不过是想借此让李成桂彻底与齐王翻脸,到时候他就不得不更倚仗于他们背后的家族,如此一来风险有人扛了,好处还可以一点不差的拿走。 现如今李成桂这个态度,他们也不可能自己去找齐王要回牲畜粮草,不仅不能去要,他们还得主动再送过去一些,两头下注早已经是他们的本能了。 闹腾了半天后终于散了,李成桂伸手捂住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终于消停下来了,手掌移开露出蕴含杀意的双眸。 这些人真是贪得无厌,凭空而来莫名其妙的抢走了许多利益,竟还觉着不够,想要激化矛盾浑水摸鱼。 这笔帐早晚有一天要清算! 料想也不远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太子爷布局多时,难道还能就是为了夺取一个仍旧要靠你们掌控的国家?一个已经被你们彻底榨干了所有的苦寒贫瘠之地? 他麾下心腹在这些时日都被他散去,不是去了各地镇守,而是去当个高丽各道府的造反首领,他们要吃的就是世家大族。 等他们壮大到一定程度,各家族凭借自家私军无法抵抗的时候,他们为了保全家业,一定会将资源投入这已经成型的军队中,而这被它们寄予厚望的护家之犬,如果到时作壁上观呢? 高丽上层将被清空,那时的秩序将由他重新构建,无数无主的田地,加上因乱世饥荒骤减的人口,这就是最好最干净的国度了,也是他将要献给太子爷的完美礼物。 …………… 好不容易哄走李嫣,朱标就立刻召见了赶回来的陕西行省参政杨思义,回京交接后马上就又要奔赴云南辅左沐英去了。 杨思义是从龙老臣,如今也是年过五旬,等他入殿的时候朱标特意起身迎了几步,亲手扶起头发已经有些斑白皮肤也有些粗糙的老者。 仔细打量了几眼,朱标心中忍不住感叹,上次见杨思义时,记得其风采,不想短短一两年,竟差点认不出来了。 “微臣杨思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万安。” “劳爱卿奔波而来啊,刘瑾赐座奉茶。” “诺。” “哎,岂劳殿下,臣自己来。” 扶着他落座后朱标叹道:“不妨事,说起来本宫也是有一二年未见过爱卿了,未曾想卿竟因辛劳老迈至此,本宫心中实在是…” 坐下半个屁股腰嵴挺直的老臣扬起笑脸坦然的道:“为国效力,替君抚民,何言劳苦,天经地义事而已,微臣这几年来京述职时都与殿下错开了,与殿下多时未见,这才让殿下吃了一惊。” 俩人坐下后唏嘘了几句,杨思义喝口茶润了润嘴唇后对着朱标道:“微臣奉命回京,手上的公务交接的仓促,劳烦殿下督促,关中之地干旱频发,兴修水利事关重大,绝不可疏忽懈怠。” “禀明殿下,去年微臣领役民修了泾阳县洪渠堰,疏通了龙首渠,今年浚泾阳洪渠堰,既泾阳、三原、礼泉、高陵、临潼田二百余里,老臣原本计划……”。 第七百七十五章杨思义 第七百七十六章 水利 杨思义显然是很担心自己突然离职,已经开始进行的水利工程出现差多,从而导致百姓受灾,所以说的很详细,甚至都到了有些啰嗦的地步。 但朱标并没有催促,甚至还让刘瑾取来纸笔细致的将重要部分记了下来,太子这般重视,这也让杨思义心中安稳了许多。 等老臣说完,朱标停下笔道:“爱卿临行前安排的很细致了,本宫会责令地方稳步推进,也会让御史台前往监督,总不至辜负爱卿一片苦心。” “不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为臣本分而已。” 见时候差不多了,给太子换上新茶水后,刘瑾也给杨思义也换上一杯新茶,但见他接过后只是放在一侧,而且身形有些坐立难安,心中顿时了然,回到自家殿下身后小声的说了一句。 朱标起身笑道:“本宫要去更衣,爱卿自便吧。” 说罢起身走向偏殿,杨思义不明所以起身恭送,刘瑾则是留下走到他身旁道:“大人,奴婢领您去外间。” 杨思义这才反应过来,太子殿下这是顾全他的颜面,心怀感激并对刘瑾道谢:“多谢刘总管。” 他这毕竟上了年岁,加上方才讲的忘我,多喝了茶水,这时候确实有些憋不住了,要知道这种事可大可小,说小了是人有三急,说大了就是御前失仪,要被御史弹劾的。 毕竟谈论国朝政务之时,你突然站出来说要去出恭,那肯定不体面至极,一般官员上早朝或是入宫面见前都会少吃不喝,以免到时尴尬。 等刘瑾将杨思义领回来,朱标也还真换了一身衣服从偏殿走回来,落座后继续方才的话题:“只可惜蕲国公在奉命检巡京杭大运河,而且听闻最近害了病,否则由他去走一趟上下皆可安心。” 蕲国公康茂才除能征善战外,昔年便为营田使,分巡各地兴修水利,使地势高的地方不受旱灾影响,地势低的地方不受洪涝灾害侵袭,蓄泄得当,并且组织军士屯田,且耕且战。 杨思义并没有管康茂才身体如何,只是皱眉进言道:“殿下,京杭运河贯穿南北关系紧要,但切不可擅动,二十八年前黄河泛滥,淤泥将大运河堵塞,前元就是为了疏通河道征发徭役才闹出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之事。” 朱标安抚道:“这点蕲国公也已经上过奏章了,圣上及中书省商议后,已经决定在农闲时少量征发徭役分段疏通河道,宁费十数年也不争朝夕。” 杨思义松了口气:“吾皇英明。” 自己父皇在这方面向来极为敏锐,主张有多大荷叶包多大粽子,打天下时就开始设营田使,直至今日先修了江南淮西然后才到广西甘肃等地。 不是盲目滥用民力去修,而是紧跟着迁民屯田等大动作,哪里开荒种地,哪里就得立刻跟上,种到哪修到哪儿,生产和灌溉无缝对接。 对于间接导致隋元覆灭的这条大运河态度极为慎重,至今都还没大修过,目前北方的物资供给还是靠屯垦为主海运为辅。 但京杭大运河不仅仅是一个王朝的运输粮食的通道,更是王朝的脊柱,撑起了中原王朝的庞大身躯,否则隋唐宋元四朝又怎会为之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所以修肯定是要修的。 但按老朱私下的说法,最好是等到将来朱标即位后国力富强了再开始修,现如今宁愿多折腾些,也不愿大规模的耗费国力民心。 俩人讨论了好一会儿大运河之事,但一算起需要的耗费,就只能摇头叹息,大明现如今百废待兴四面兴兵,哪里还有资本去修这条要命的运河。 说完水利的事,朱标将话头引到云南:“云南那边的情况爱卿可了解了些?” “微臣沿途看邸报了解了一些,但详细的情况还不甚明。” 朱标瞧了瞧身前的书案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孛儿只斤·把匝剌瓦尔密兵败身亡。 ,前元逆贼诛尽,征南军进数留下屯田建卫所,或有地方土族造反,然平西候足以镇压。” “特意要调遣爱卿前去,一则是平西候知兵事,民政稍逊,需要爱卿帮他搭起一个班子,二则就是改风移俗汉化之事。” 杨思义先是一皱眉,殿下的意思很明显,云南诸事是要以平西候为主,武将当国这不太合适,倒不是他贪恋权势,而是地方武将掌权非善事,唐宋皆有前车之鉴。 不过思来云南特殊,初定必多叛乱,确实也需要一个强势些的武将作为过渡,而且平西候作为圣上义子,素来赤胆忠心,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而至于改风移俗,这倒是寻常,莫说原本自成一统的云南了,便是北疆西南州府这几年也都在大力去胡化。 朱标看出他没意识到那个严重的程度:“云南虽经历元朝百年统辖,大理国主降为总管,看似名存实亡,但从文化方面而言,也可说是实存名亡,南诏至大理数百年流传下来的文史典籍别异于我中原。” “所以,要焚其书毁其史!卿可敢承此事,虽说是朝廷政令,然则士林骂名恐怕是少不了的。” 焚毁云南当地六百多年文明的传承,将可能产生的次生文明扼杀在摇篮中,从精神和文化层面断绝了另一个文明的诞生,这是迫使云南各族接受新文化的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杨思义面色凝重,这事不及是关乎他自己,甚至连祖宗儿孙都要被囊括其中,不由得不谨慎思虑。 但不过片刻还是振奋神情拱手道:“老臣还是那句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有何惧哉!” 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云南何等大的疆域,代表着多少田土人口,于国于民皆是千秋功业,怎么能因为爱惜自己一家一姓的名声就此退却呢? 朱标欣然点头:“如此圣上及本宫就安心了,平西候那边已经开始准备,爱卿赴任之后即刻开始。” “段氏这两年中就会陆续迁走,高氏等世家大族则尚需时日,卿不妨大力拉拢任用,朝廷现在官吏生员短缺,恐怕是不能给你派过去足够的人手。” 等朱标说完后杨思义抚了抚颚下山羊短须道:“老臣有个想法,既要焚书毁史,不若再进一步,移民换种,最先就是将四川贵州和云南的百姓们掺杂调换个遍。” 朱标一愣,果然要说坏,还得是看这帮读书人,交换地区生活的同化行动,必然会让当地居民被迫进行了汉化,改变了人们原有的土地记忆,强制他们接受新的文化、并且认同新的文化。 没有了祖辈传承的土地,大规模的强制迁民,有着民风民俗记忆的老者恐怕尽数都要死在路上,等他们到了新的土地,不接受不认同汉化就得灭亡。 这时候反倒是杨思义来劝他了:“殿下,云南毕竟是不同于贵州辽东,他们曾是开国建制,军伍律法健全的国家,不下猛药难改沉疴痼疾,否将来一旦天时有变,岂不瞬间成割据复国之局,殿下,此时不可有妇人之仁。” “千般罪孽,皆由老臣来担吧。” ……………。@·无错首发~~ 第七百七十七章 下杭州 闻得此言朱标自然是心生感动,正要开口却听殿外有人通禀,刘瑾快步走去听完回来道:“爷,圣上召杨大人至谨身殿觐见。” 杨思义起身行礼:“圣上有召,那么微臣就先过去了。” 朱标点点头道:“去吧,料想父皇召卿也是云南之事。” “诺,殿下保重。” 云南克定,现在还是依靠着大理的官员治理,所以他这几日间便会出发,太子殿下政务繁重,而且还听说是要往南巡视沿海卫所,多半是没机会再见了。 看着杨思义有些老迈的背影朱标叹了口气,扯过一张纸写上将杨思义长子湖广参知政事杨治平调往云南:“将此条送往吏部。” “诺。” 有儿子在身边照顾帮扶,应是能省不少心力,也算他的一片心意,这样的老臣是越来越少了,也不知能否有后即之人。 …………… 数日后,朱标放下手中的密奏,望向传来鞭鸣声的方向,又一日的早朝开始了,不过他却是好些时日都不必去参加了。 另一旁常洛华还在不舍得与儿子告别,两个小的精神抖擞乐呵呵的挥舞着胖手,显然还是不能理解爹妈要抛下他们出门去玩了。 朱标起身走上前伸出手指让他们俩紧紧握住,此时到还真有些不舍,看向抱着孩子的奶娘嘱咐道:“本宫和太子妃出行,就有劳你们多加照料了。” 奶娘们自是连番保证,不提照顾不好杀头的罪过,这怀中的可也是他们往后一生的指望,怎么可能不好好照顾。 挥手让她们去坤宁宫,然后拉住不自觉跟了几步的妻子柔声道:“她们都是信得过的,加上还有母后看顾,你就不要担心了。” “嗯,只是想到等我们回来,孩子恐怕都会说话了,臣妾心中就有些酸涩。” 舍与不舍总归是要出发了,夫妻俩在金吾卫的护卫下出了宫城,由兵马司净街开路,至城门外与骁骑营汇合,接见过了随行护驾的骠骑将军章存道后正式出发。 其实朱标原本是想着走海路的,正好也看看新建的船舰如何,可惜被老朱否决了,认为就算是沿海航行也有风险,不如路上安稳。 于是只能千骑万骑卷平冈了,好在不算远,补给也不需沿途州府,自己多携带些也差不多够了,倒也不需要担心惊民扰民之事。 沿途风景秀丽,倒也让俩人心情转好,儿子什么的瞬间忘于脑后,安营扎寨时俩人还去骑马射猎,虽然是被骁骑营筛过一遍,只留下了鹿兔之类的安全猎物… 说起来察罕还想着将虎狼尖牙利齿磨平,然后再让太子殿下过过瘾,但结果还是被章存道和金吾卫指挥使拦了下来,凡事就怕个万一,他们可赌不起。 既是应承了自家太子妃,那么自然也不好直直赶路,绕至太湖又安营扎寨停留了两日,泛舟垂钓泥炉小酌,好好的赏玩够了野趣。… 期间陪妻子的时候陪妻子,她歇着的时候就叫上章存道察罕谈论军事以及辽东的状况,郎有情妾有意,俩人也算彻底打上了东宫的标签,真正有了在京营立足的本钱。 朱标靠坐在椅子上,他专属的车架很宽敞舒适,足够摆放他处理政务所需的设施,除了稍微颠簸些,与在文华殿也没什么区别。 “爷,这是汤帅送来的书信。” 在行程中接收书信要比平时慢了不少,毕竟位置一直是在变动的,朱标接过顺手拿起书桉上小巧的青玉龙首带钩柄开信刀挑出信纸。 信中除了照例的问候外,便是说已经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将昆明城中马姓年纪较小的孩童少年都带了回来,沿途听闻太子离京了,便特意询问这批人该如何安置。 朱标挥笔回信吩咐将人都送至京师外龙江船厂安置,孩童少年皆可入船厂为学徒,择天资聪颖好学上进之辈善教航海造船之术。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军事如此,远洋亦同,若能有郑和在,朱标将来也就安心多了,既然有条件能选,为什么不选已经被历史证明了的人才。 游玩过瘾了,行程自然也就快了,没几天就到了杭州城外,大小官员士绅名士都拥堵在城外等候迎接太子,百姓们不得靠近,但也远远的聚成人山人海想要沾沾贵气。 为首的自然是江阴侯吴良和杭州知府及杭州卫都指挥使,拜见太子也不可能在这城门口一窝蜂的都过去,得他们三人先代表众人将太子殿下迎进城中,然后再看殿下的意思。 章存道安顿好士卒走上前先向江阴候行礼,虽说他是从二品了,可在这些有爵位的开国武勋面前还是算不上什么。 “末将见过侯爷。” “客气了,章将军此行护送殿下辛苦。” 吴良也笑着拱手见礼,无缘无故的谁也不会树敌,何况说起来还都是东宫门下,自己人。 余下众人依次见礼,随即章存道引领三人至太子车架前行礼通禀,刘瑾撩开车帘,察罕搬来马凳、小心的虚扶太子下了车驾。 “微臣(末将)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安泰。” “好,都免礼吧。” 朱标走上前弯腰扶起吴良,把住臂膀以示亲厚,与他们简单说过几句后,便重新上了车驾入城,只不过车驾上多了个江阴候。 俩人相顾竟一时不知说什么了,实在是千头万绪在其中,多少艰难成今日,朱标最后也只能叹口气道:“实在是辛苦你了。” 吴良身形高壮面容肃毅,向以秉性雄伟刚直着称,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刚接下督造远洋舰队的差事时,着实没想到艰难至此。 数不尽的钱粮投入,一年半载间还看不出成效,实在是让他这个苦日子过来的有些受不住良心的谴责,要知道这些钱粮都是太子亲自东凑西凑攒出来的,甚至殿下还拉下脸去同商贾言利。… 不提两人这一路的忆苦思甜,车驾很快到了城中,安顿在了一处园林别院当中,是江南张家所献,极具苏杭园林之精美。 若此行只有朱标自己,那估计是会在陈家歇下,毕竟上次就是在那,可既然带了太子妃,那就不合适了,哪有正妻住在妾室家中的道理。 到了地方后与众人在前院正堂叙话,而太子妃及宫中奴婢们则是直接去后院安顿,当然,常洛华也是要接见这杭州一众命妇夫人的。 像是江阴候夫人杭州知府夫人等及陈家老夫人张家主母等都在后院等候了,此行大多时候都是要她们陪着太子妃。 至于奴婢们就更忙了,别看此处一切物件都是新的,可那也不能给太子太子妃用,必须要换成他们自宫中带来的物件。 朱标先见了各级官员,方才路上他也看了,杭州要比他上次来还好繁华热闹些,酒楼林立买卖兴旺发达,对这些地方官员自然是要嘉奖勉励几句的。 然后是江南世家的家主们,他们也算是东宫的人,朱标这几年能边养锦衣卫边支持船厂广造船舰多半都是靠着他们提供的钱粮。 而且数次粮食紧张时,江南士族都鼎力相助,丝毫没给他丢面子,这些他都记着呢,难得来一次,自然是不吝赏赐。 他们这些人不缺金银珠宝,但对太子赏赐的皇家御用物件都极为珍视,这才是能供奉在祖宗牌位前,摆在门楣上的殊荣。 ……………… 第七百七十八章 船坞 得了厚赏的各家都极为欢喜,不仅是因为得了赏赐,更多的是借此有了沟通的桥梁,原先虽说名义上是属东宫,可一直都是靠陈家来传达东宫谕令,难免觉着有些隔阂。 朱标又点了几家子弟往国子监,现如今国子监的名额可是珍贵至极,家中重点培养的子弟自然是都已经送过去了,可次些的也是家族血脉,能博个出身当然是再好不过。 再然后就是见了几位有德宿老及士林名士,这人数比朱标预想中少很多,但也在常理之中,毕竟前有江南桉牵扯甚广,有些恐怕也是不敢来见他了。 午宴膳食可谓山珍海错弃藩篱,烹犊羊羔如折葵,精细至极令人回味,席间还有不少江南士子吟诗作赋,朱标不吝赏赐,无论是御制的文房四包还是入学国子监的名额。 他临行前国子监便又开始新一轮的扩建了,有了屋舍自也需要生员,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现如今南方士子文气学识都要强于其他地方。 云贵辽东克定,朝廷官吏如此紧缺,也就顾不上南北平衡了,如此,他自是不用吝啬国子监的名额,趁着还值钱送出去正得其时。 酒酣耳热朱标自回去歇息,难得佳期盛宴其余人还在继续,估摸着直接会连上晚宴一起,当然,官场中人是与朱标一起退的,再怎么猖狂也不敢这时候沉迷欢歌不顾政务。 行至后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扦插其中,风过竹林除喧嚣,移步换景各不相同,怪不得张家敢邀他们夫妻入住此间。 入寝屋里,朱标恍若以为自己还在宫中,实在是屋内摆设太熟悉了,闻着熟悉的熏香入内,太子妃紧随其后而来,她也是刚刚从与众命妇夫人小姐们的酒宴中退出来。 看着恍若神妃天后般的妻子笑道:“不虚此行吧?” 常洛华挽着笑贴靠过去道:“怪不得殿下总想出巡。” 不仅是这一路游玩的乐趣,也不是杭州致美的风景,而是离开京城离开皇宫后,自然会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大欢喜在。 而且在此处,上无帝后下无御史,中间能站着且有资格委婉劝告几句的也仅有一个江阴候及夫人,而且层次差的也有些大,如此实在是很难不开心。 朱标怜爱的摸了摸自家太子妃的墨发,知道她在宫里尊贵固然尊贵,可言行举措收到的束缚也很大,尤其是在她生下皇孙,且其父开平王归京掌京营大权后。 自古史书上外戚势大干预政世甚至篡权夺位的例子都很多,所以朝中上下都用极为苛刻的目光和要求审视着太子妃,生怕她不贤或是权欲太盛,导致皇室生乱。 “明日起本宫就要去船厂巡视,你就在城中好好游玩吧。” 不等她应话就又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骄纵任性些也无妨,尽管吩咐下面的人去办,难得出来一趟。”… 这也是他的心里话,难得出来一趟,难不成还就拘在这座小院中,那与留在宫中能有多大区别,何况他们既然分开,纵是有刺客也不至于特意行刺太子妃。 太子妃尊贵是因为太子,有太子即可有无数的太子妃,真若是与朱家有血仇,想要颠覆大明江山的,也只会倾力杀朱标,而非杀一个女人。 若真是有人刺杀常洛华,那么必是有人盯上了太子妃之位,但宫中的规矩,太子妃遇害身亡,后宫妃嫔皆有嫌疑,且不论如何查证,起码她们现已入宫这些,是绝不能扶正的。 所以再蠢的人也不会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来徒为她人作嫁衣裳,何况有金吾卫和地方精锐的护驾,真不知何等势力才能在此城中杀害大明未来的中宫皇后。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贴心话便上榻歇下了,几日的舟车劳顿加上酒足饭饱,睡意来的很快,年轻的身体使疲劳恢复的很快,但也导致一觉睡觉便又觉得腹中空空,好在外面酒宴还在继续,正好过去继续吃喝受用。 …………… 第二日一早,朱标就在章存道和吴良的护送下到了杭州城外最大的造船厂,属官办,这几年间从未停工,造船颇多。 不过与龙江造船厂和清江船厂的造船量相比就不大了,但这里却是造船研发的实验地,大明最优秀最先进的造船工匠们都汇聚于此地。 其中不少都是这两年江阴候搜笼过来的,还有靖海候从南洋找寻的船匠,甚至连东瀛船匠都有,合汇众之所长。 没有女卷自不用在乘车驾,一行人驰骋而去,当然也不算驰骋,主要是他们也不让朱标骑马跑多快,再善乘骑的也难免马有失蹄的时候。 不过再怎么样也比车驾更快些,很快就到了船厂,乌泱泱一大群人在船厂前等候,吴良打马上前挥散了他们,只留下二十几个负责的官员及大匠。 这几位匠人也不能说是匠人了,他们身上都挂着工部的官职,是正经儿的朝廷命官,这也是朱标特意提拔的,否则光是钱粮赏赐对这些老匠人而言不算什么,手艺在身挣份养家湖口的钱还真没什么难度。 就是对待工匠极尽苛责的元朝,对待这些技艺远超常人的工匠也有特殊待遇,人才难得是谁都知道的。 行过礼后众人簇拥着太子殿下进入船厂,明显可见是收拾过的,但在朱标眼中还是有些杂乱,各种工具及木材散落于地,他能认出来用途的还真没几个。 越往里走地上的制物变越大,那篷帆船锚纵使小些的,没有百八十人也难以抬动,可想以此制成之船当有何等大小。 按着朱标的意思,众人径直朝着作塘走去,路过细木作坊、铁作坊、缆作坊等作坊到了,所谓作塘便是船坞,修造船用的坞式建筑,灌水后可容船舶进出,排水后能在干底上维修船舶。… 江南多水,何况是近海的杭州,作坊也是极大,专门连通了出海口,如今已经开闸灌满了水,一眼根本望不到头,离着远就见大大小小的船舰停靠,甚至壮观。 但朱标的目光还是被最中间那高大如楼船势宏伟的大船吸引,由远及近从左到右仔细看了一圈,船艏正面有威武的虎头浮凋,两舷侧前部有庄严的飞龙浮凋彩绘,后部有凤凰彩绘,艉部板上方绘有展翅欲飞的大鹏鸟。 江阴候吴良笑道:“好让殿下知道,此船长达四十四丈,宽达十八丈,上有四层楼,九桅十二帆,内有二十八仓,锚重数千斤,能容五千料……” 五千料,大概也就是两千五百多吨的排水量,载重应也能有其一半,远超世界各国二三百年,自春秋战国始,乃至秦汉隋唐宋元这数千年的航海经验技术在此刻绽放。 才让大明先天就比西方各国更强盛,能最先一步吃下海洋这口红利,制定海洋上的规则,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 众人踏上楼船,朱标仔仔细细的盯着各处的结构,它们被锹钉、铁锔、铲钉、蚂蟥钉及复杂的榫卯技术拼合、挂锔、加固在一起,显得极为严丝合缝甚为牢固。 主甲板中部有一层甲板室形成舯楼,设了舷墙,艉部有三层艉楼,艏部有二层通透性的艏楼。自底舱到甲板上,共分为五层。 船设硬帆,帆篷面带有撑条,桅杆不设固定横桁,适应海上风云突变,调戗转脚灵活,能有效利用多面来风,并且两舷和艉部设有长橹。 朱标还注意到,许多木质结构上都写有姓名,询问得知,从进料、领料,再到加工成各种构件,每一道工序、每一件木料都有严格的记录,并且将直接责任人的姓名刻在材料上。 …………… 第七百七十九章 舰队 宝船甚大,桅杆高耸入云,足以展现大明之强盛,且不仅是壮丽威严,其火力亦是绝顶,第四层层沿船舷两侧各设二十三个炮位,而且配有赛星飞,也就是水雷,不可谓不超前于世。 还有火龙喷筒火蒺梨铁嘴火鹞等较为老式的火器,当然更多的还是冷兵器,弓弩、钩镰、撩钩、过船钉枪等。 知道太子是懂兵事的,江阴候在旁仔细的说着这两年的海战训练,他们甚至已经是在倭寇身上实战试验过了冷热兵器的战术配合。 这点上靖海候吴祯深有体会,现如今大明的常规水师也在逐步改良武器配备,不过火器的准头着实是个大问题,到最后还是得靠近战。 朱标兴致勃勃的从宝船上下来,船厂官员生怕太子殿下累到,赶忙趁机上前说安排了酒菜,想让殿下歇会儿在看,这般爬上爬下的他们都有些累,更何况贵人。 朱标这时候自然是不觉得累的,招呼看其他船只,这边可没御史台那帮驴性的御史在,无人敢于直面再劝谏,只能是继续领着看了下去。 “船队出洋后是怎么样的编制?” 江阴候回道:“三部组成,最大的自是舟师,分前后左右中五营,其次是殿下信中所的两栖部队,用于登陆作战,步骑皆有,最后就是搭载礼部官员翰林院学士的礼仪团,负责与海外诸国建交促使往来贸易。” 说话间眼前就又出现了数十艘样式不同的船只,太小些的不论,大体可分为五种,宝船、马船、运输船、座船、战船,其中宝船为帅船,是舰队的核心,自不用再多提。 马快船较宝船小了一些,可也是足有八桅三十七丈长宽亦有十五丈,除了装备火炮火铳外,此船主要作用是饲养战马,载装舰队的武器装备及军需物资。 战座船有六桅,长二十四丈宽九丈四尺,配有火器,主要是一些将领及礼仪团所乘坐的海船(八橹船),用于舰队护行及登陆作战。 运输船分为两种,粮船和水船,有七桅长二十四丈宽十二丈,大概可载一万六千石重的粮食或是澹水。 朱标嘱咐道:“粮食倒也罢了,多备就是了,唯澹水不易存储,此行一定要注意。” “有殿下教授的蒸馏海水之法,而且末将这两年也加紧存储了不少酒水,加上有元朝留下的补给海图在,应是没有什么问题。” 战船种类繁多,大多为五桅长十八丈宽六尺八丈,吨位小机动灵活,用于水面机动作战是海战的主力,保障航行的安全。 再有其他船只就是警戒船传令船斥候船等,作为整个舰队联系的枢纽,使得帅令通明,进可攻退可守,固若金汤。 一口气将各式船只看完,朱标站在岸边迎着拍打过来的浪花吐出一口浊气:“过几日本宫将携太子妃去祭拜昭孝纯正孚济感应圣妃,并晋封其神位。”… “诺,臣等这就安排。” 此神也就是妈祖,为沿海香火信徒最盛之神,远洋在即,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加封海神都是应该的,至于这个神到底是谁,其实根本不重要,就是没有也会捏出一个来。 要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合适的神祇,比如最早的东海海神禺虢,南海海神不廷胡余,北海海神禺京,西海海神弇兹,亦或是香火盛于隋唐的四海龙王。 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如今香火稀薄,而起自宋兴于元的妈祖现如今正是红火,且职能范围也很合适,囊括了护航、平寇、降雨、救灾以及生育、商业保护等各个方面。 正午过半,朱标也终于感受到了腹中饥饿,便应了江阴候所请准备午膳,不过还是特别要求,要在宝船上进用。 众自无不允之理,殿下能吃饭就行,别的都好说,宝船现又非行在海上,离岸如此之近,就是有个万一他们也能保护殿下安全上岸。 在外用膳难免繁琐,等随行的小太监试毒后菜都有些凉了,但朱标却是毫不在乎,吃的很是开心,也让负责安排的船厂官员松了口气。 席间与江阴候等继续交谈,得知舰队中人员根据分工为官校旗军、勇士、水手、火长、民梢、舵工、班碗手、通事、办事、书算手,星象官、医士、铁锚、木埝、搭材等等。 在船队的指挥和调度方面,以及根据宋元的经验建立了一套完善的通信联络体系,船上配有交通艇、信鸽、音响信号(锣、喇叭、螺号等)、旗帜、灯笼等装备。 白天,船队将以约定方式悬挂和挥舞各色旗帆,组成相应旗语,夜晚,则以桅杆悬挂灯笼多少,船头船尾灯笼的悬挂情况进行联络,若遇海雾或风雨天,则以号角、铜锣或信鸽进行联络。 后勤方面会装载大量不易变质的豆类和谷物,还有腌制晾晒烟熏后能长期保存的蔬菜肉食,还有专职的捕鱼船队。 并且马船上也不仅是只养马,还会种植蔬菜饲养家畜家禽,确保将士们无论航行多久都能保证健康的身体。 …………… 膳后朱标挥退众人只留下了江阴候,让其掏出海图,这可不是宋元留下的,而是朱标亲手所绘制,朱标伸手点了点标注为马六甲海峡的地段。 “此处甚为紧要,必要彻底归属于我大明。” “微臣愿为殿下取之!” “舰队此行会路过此地,但不需卿出手,等时机合适,便让靖海候为本宫取之吧。” 由于是第一次远洋出行,所以便还是决定走海上丝绸之路,也就是经中南半岛和南海诸国,穿过印度洋,进入红海,抵达东非和欧洲。 之后在循序渐进,航海不是急于一年两年的事业,稳妥要比什么都重要,这样的舰队,大明也损失不了几次。 如果第一次就出现了极大损失,那么哪怕是朱标,也很难在将国力投入海上,毕竟大明上上下下,除了沿海士族商人外,大多都是不屑于海外的。 “要时刻记住,此行不为征伐土地,而为建交贸易互通有无,非万不得已,切莫开战,所经国家赠其国至我大明的海图路线,告诉他们,世之财宝,尽在天朝。 “诺。” 首先就是要让大明成为整个世界贸易的中心,不论你要什么,在这里都能得到,如此哪怕是大明舰队没有到达的地方,也会被吸引而来。 经济是一切的基础,只有达成这个目的,其余的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经济发展会刺激一切蓬勃发展。 也是因此,舰队其实并没有装载多少财货,好在还有各大商帮及世家大族自行组建的商船会跟在舰队后面,他们才是首次贸易的主力。 舰队的主要任务其实就一个,耀兵异域,示国富强! 只有兵强国盛,才是友好的贸易的基础,否则与其讨价还价的买卖还不如强抢来的痛快,无本买卖,只要有机会有实力,谁会不想做。 朱标靠在椅背上絮絮叨叨的对着吴良说着可能发生的一切情况及应对策略,吴良不时躬身应是,但心中也忍不住疑虑,据他所致殿下从无驾船出海之经历,怎么会对这些如此只知甚详? ………………… 第七百八十章 抑商 还有那张海图,就是元朝市舶司留存下来最精细的海图也比不上万一,他私下也叫通晓海图的心腹过来看过,皆瞠目结舌。 种种的疑虑压在心间,难免起了鬼神之说,可他却是一声都不敢问,实在是问了又能如何,还不是殿下随便说他随便信。 难不成还要绑着殿下去寺庙道观驱邪不成,恐怕还没绑住殿下,他自己已经人头落地了。 这天下谁都不会信也不敢说太子殿下有什么问题,如果有,那么他最好能孤身一剑挡百万师。 半个时辰后朱标有些口干舌燥的停住了嘴,接过刘瑾特意放凉了些的茶水饮尽:“明日本宫要见见商帮的代表们。” 吴良回过神应道:“诺,只是区区商贾,殿下实不必…” 朱标摇头道:“他们将会越来越重要,对外贸易的商路一开,沿海这些州府必然兴旺,朝廷将来的赋税就靠他们了。” 吴良沉默了片刻:“殿下,这本不该是微臣这等武勋该谏言的,但商贸兴旺,夺利甚厚,寻常田间耕作的百姓必见利思迁,若天下百姓众皆逐利,导致田亩荒废产粮减少该如何是好。” 朱标用欣赏的目光看向江阴候,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指定吴良为远洋统帅的原因,这不是一个单纯的莽夫。 崇节尚名,远女色轻钱财,镇守江阴十年来场住于城楼之上枕着刀戈过夜,开国后在空闲时,则经常宴请儒生讲授经史,兴建学校广屯田,劝君减少赋税,这是有秦汉时名将的风采。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担当开启一个时代的任务,出海远洋面对的是方方面面的问题,不是一两个骁勇善战的将军能承担的责任。 郑和无疑做的极好,可现在他太小了,朱标不可能等他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朝中诸将之中,除了达邓愈外,朱标属意最适合的就是吴良了。 现在吴良所说也是朝中大多数官员的忧虑,汉时便也出现过此等情况,民弃本逐末,耕者不能半,贫民虽赐田,犹贱卖以贾,舍农桑趋商贾,最终导致一夫耕百人食之,一妇织百人衣之。 随之而来的便是重农抑商政策,其实并没有错,自给自足小农经济,要求均平的伦理文化,衣服有制,官室有度,蓄产人徒有数,舟车甲器有禁……虽有贤才美体,无其爵不敢服其服。虽有富家多訾,无其禄不敢用其财。 而商业经济发展必然导致贫富的两极分化,时刻威胁小农社会均平、宁静、停滞的生活伦理,也只有采取重农抑商统治政策才能实现和维持静态伦理文化秩序。 如果没有海外诸国,估计朱标也会安心维持这个传统,毕竟他的身份不是农更不是商,作为统治者,维持稳定的社会秩序没有什么不好。 只可惜不行,海外最惨烈的黑死病也已经过去了,而且有些国家也很幸运的并没有太过遭受这场劫难,人口依旧是在疯狂的增加,比如未来的第一位海上霸主葡萄牙。… 他们现在的情况大概是面临着严重的社会动荡,狭小的国土容纳不了稠密的人口,旁边的宿敌锁死了陆上扩张的道路,唯一的希望只能是在海上。 慢一步步步慢,哪怕是要冲击社会稳定,朱标也必须支持海外拓展,扶持手工业制造业的发展,提高商人的地位,哪怕这将引来国家的阵痛。 这也是为何他要特地来此一趟的目的,他是国家的储君,未来的帝王,只有他坚定的表明态度,这种违逆社会秩序的方案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当然,这也是幸亏在这个时段,恐怕也只有在这个时段他才能有这样的实力,否则无论多的英明神武的皇帝也不可能在王朝中后期,在团团的利益纠缠抗衡中推动这样损害大多守旧势力的事情。 “这件事本宫自会妥善处理,朝廷不会缺粮,商人获厚利但也要缴纳重税,何况现如今轻徭薄税,百姓不至于大规模弃农奔商。” 从商有赚有赔,何况是海贸,运气不好性命也要赔上,加之长期的重农抑商政策,社会风气就是轻视商贾,一般人家有地种就绝不会允许家中子弟去从贱业。 有这样的社会风气,想要转变估计起码也得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大明现如今取消了人口丁税,本就是人口激增的时期,二十年后逐渐有年轻人脱农为商也不是不可以。 目前最普遍的就是一家七八个孩子,二十年后七八个孩子每个又生养了七八个,他们现如今耕地的产粮必然逐渐开始不够养活全家,要么迁民开荒,要么另谋出路。 但无论怎么算,人口还是远远不够的,十几二十年的时间,生在多也填不满大明现如今的耕地,更何况又多了云贵辽东高丽,甚至将来南洋也要大规模迁民。 这还只是大明附近的地方,大明之外的土地难道不需要汉人去填充了吗,自然是要的,哪怕大明管控不到了,他们列土封疆自立为王也没什么不好,终究是殊归同源。 江阴候叹了口气,其他地方他不知道,但这沿海州府,有宋元留下的记忆在,这里的百姓世族,是清楚从商海贸能获得的利澜的。 不提商帮世家,已经有好些小门小户,暗自造了海船,不大,但也足够装些丝绸瓷器饰品了,就等朝廷舰队出海,他们跟在后面去挣金银。 只要这些人获利而归,其余同乡之人也会效彷,就算是不敢出海,也就卖了耕地转为商贩,毕竟海路一通,不用他们去也会有海外的藩夷来。 听了吴良的话,朱标也是有些意外,果然是利益动人心,区区小舟小船,竟然也敢直面海浪了,那么沿海州府商人的转化率必然是要比朱标预期的高很多。 俩人沉默了片刻,吴良也就清楚太子殿下的意思了,不论情况如何,远洋海贸势在必行,那么他作为臣属,应尽的规劝职责已经尽了,剩下的就是专心远洋的职责,他同样会尽心竭力! ………… 谨身殿中,大明的皇帝陛下显然有些烦躁,锋锐凌厉的眸光四射,下面所立官员们的寒毛直竖,小腿肚儿有些抽搐,心中莫名感觉跪下应该会舒服很多。 随着太子的前往,一直没怎么被朝中官员们重视的远洋舰队终于隐藏不住了,着实没有想到,太子竟做到了这等地步,实在让人意外。 尤其是户部的官员,沿海造船厂可一直没有加大过钱粮的投入,怎么就不声不响弄到了如此大的规模,思来必是殿下自己贴补的了。 说起来茶马司北上贸易所获的金银,一直没有归于国库,原来是投在这里了,生气(*`へ′*)户部尚书如是想到。 “圣上,靖海候驱逐了倭寇,海路通畅我等自也希望与海外诸国贸易往来,宋元凭此所获巨利,我大明自亦可也,只是这当由朝廷主持,开市舶司定价通商,怎可轻易放民间商贾入内。” 是啊,由市舶司职掌检查进出船舶蕃货、征榷、抽解、贸易诸事才是正途,寻常商贾入内也当监审,以防泄露我大明机密与外藩。” “太子殿下年幼,必是让那些世家商贾所诱导,何该传令地方将那些奸佞小人抓捕,就地斩首!” ………………… 第七百八十一章 江元 朱元璋冰冷的目光瞬间凝在那人身上,一字一顿道:“没有人能蒙蔽咱的太子!” 那人赶忙跪伏于地:“是罪臣妄言无忌,太子殿下贤明持重明辨忠佞,如镜烛犀刻八面莹澈,无人能蒙蔽视听。” “哼!” 其身边的人脚步微移,估摸着下次这人是没机会入内议政了,可惜刚从地方爬上来,却不知这朝中的规矩,任什么坏的,都绝不能与太子牵扯上干系。 礼部尚书躬身道:“圣上,海外之地甚为荒凉,蛮夷之民似鬼非人不堪教化,加之海上波涛凶险稍有不慎就是人船倾覆葬于海底,我大明万物俱全何必耗费民力趋于海啊,圣上!” “外藩多鬼祟,若有百姓被其利诱,又将搅扰沿海州府不得安宁。” “最关键的便是海贸一开,必使商贾趋势,四民不安,忧患实多。” 见众口一词,陈佑宗作为太子及江南士族的代言人站出来道:“微臣则以为开海贸利大于弊,如今朝廷钱粮吃紧,办法无非开源节流,吾皇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可据臣所知饮食尚不过四菜一汤,甚不如一江南富户。” “皇后娘娘贵为国母,日日领后宫妃嫔缝补旧衣勤桑织,自秦以降及至本朝,帝后之节俭可谓旷古绝今,朝廷上下尊而从之,节流可谓至极矣!”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谁也不敢打断他,只能一齐躬身施礼附和:“帝后圣贤!” 朱元璋面上也好看了许多:“俭则约,约则百善俱兴,侈则肆,肆则百恶俱纵,为政之要,曰公与清,成家之道,曰俭与勤,上节下俭者则用足,本重末轻者天下太平,望众卿自勉之。” “臣等受教。” 陈佑宗继续说道:“即可知朝廷钱粮不足,非奢靡之耗费,无奢靡再节俭又能如何?可知当今重在开源,海贸之巨利,宋元皆有详记,无出其右者!” 中书右丞陈亮温和的笑道:“通政使所言未免偏颇,我等岂不知开源之紧要,盐铁酒政广劝农桑,皆为此而已。” “右丞所言甚是,开源势在必行,但首在稳定,海贸之利虚浮飘渺,根本不足依靠,不若躬耕求于内。” 朱元璋的目光最后落在胡惟庸身上:“丞相怎么看?” 胡惟庸从袖口取出一份奏章道:“微臣得闻,沿海州府不仅商贾世族兴建海船以图出海获利,就连一些寻常百姓都是如此,倾家产而随风,可知商贾兴而农桑退。” “所谓商,男不耕女不织,衣必文采,食必梁肉,无农夫之苦,而有千百之得,若众皆此,国家必危。” 朱元璋的眉头重新皱起,这也是他担心的事情,商不同于其余三民,士农工皆可寻,唯商不从生产,冲州撞府趋利而动,难以约束难以征赋税迁徭役。 但不过片刻还是舒展开了,商贾末流,难成气候,加上海贸之利也是实实在在的,当然,最主要的就是自己好大儿心意已定,拦是拦不住了。 … 但心中难免烦躁,海贸一开可远远不止是这点事,京城临海,万一海上来犯,连个反应调兵的时间都没有,迁都是必然的事情了。 迁都又将引发更多的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也没奈何,既然这些事势在必行了,那就最好还是在他在位的这段时间安排好吧,不给儿子留下个太平江山,将来恐怕是死了都不踏实。 ……………… 一行身着绢布衣袍的商人小心的整理着衣袖,神情都有些紧张,他们就是各家商帮的领袖,此刻在等候太子殿下的召见。 为首花白胡须的老者闭目养神,但面色有些发白,脚下还不时轻微的动一动,他们在此已经等候了一个多时辰,而他年纪实在大了,有些站不住了。 “江爷,您不如去旁边坐下歇一会吧,素闻殿下仁厚之名,想来也会体谅您老的。” 江元微微睁开眼睛笑道:“不妨事,能见殿下一面,老朽此生也就无憾了,何况这般岁数,能多站会还是要多站会儿,往后有的是时候躺。” 老者风趣雅达,其余人心中也安稳了许多,小声附和了几句,没过多久,刘瑾过来传召,老者跺跺脚朝着刘瑾行了一礼,然后一马当先,其余人尾附。 张家准备的房子规格不小,尤其是正堂,宽敞明亮,朱标这日便在此接见了不少船坞官吏及大匠,商讨了将来要建造的海船规格及船用火炮的建议。 与他们相比,商人自然是排在最后的,他们是很重要的一环,但他们却也是最好替代的一环,只要朱标愿意,随时可以扶持替代品。 一行二十余人,垂首入内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太子尊荣就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毕竟手中纵有万贯家财也不过草民而已。 “草民等叩见皇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万安。” 朱标伸手示意,刘瑾极快速的搀扶住了江元,七老八十的年岁,莫说朱标了,就是老朱在此也不会让这般岁数的老者轻易跪下。 “给老人家搬个凳子来。” 江元微微抬头看了眼太子便赶忙道:“殿下折煞草民了…” 朱标笑道:“是江老吧,临行前还听父皇说起过您老,不必同本宫客气了。” 江元垂泪道感叹道:“啊,草民多谢殿下,未曾想到圣上竟还记得,老朽如今死亦瞑目了。” 朱标安抚几句,不过心中却是无动于衷,歙人江元世代豪富,自小经商,明军昔年入微时,曾一次赠饷银十万两,现如今徽商的领头羊。 仿佛才注意到一般:“你们也起身吧。” “草民等多谢殿下。” 几大商帮八大商号加上一些地方巨贾林林总总二十余人,这就是大明商业的领军人物们了,平日也算呼风唤雨,可真到了正席,却也是真上不得台面。 倒不是他们个人的缘故,商人无地位,再多钱犯了事,上了衙门不如一个穷酸秀才,县令狠下心都能搅的他们不得安宁。 不过转变可能就要从现在开始了,手工业制造业的发展,商贸产生的高额赋税,都会让他们的地位不断攀升,这是必然的结果。 原先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有商无商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朝廷大体来说,还会想方设法减少商人的数量。 可通海贸之后,朝廷财政会越来越倚仗他们,而且不仅是这些,海上贸易繁荣,必然会催生出一个职业,海盗。 而海盗的出现也会迫使商队开始追求自保的能力,随着商队扩大,他们的实力也会壮大,使得朝廷不得不开始重视并承认他们的地位。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非人力可能改变。 商人实力地位提升,在朱标心里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商人什么德行,他们现在没地位,可依旧不耽误他们贩卖私盐,甚至向草原贩卖铁器牟利。 归根结底商人所求为何?为钱者,味甘,大热,有毒! 偏能驻颜,采则流澜,善疗饥,解困厄之患立验,贪者服之,以均平为良;如不均平,则冷热相激,令人霍乱。 其药采无时,采之非理则伤神,此既流行,能召神灵,通鬼气。若服之非理,则弱志伤神,切须忌之! ……………… 大明第一太子 第七百八十二章 无巧不成书 “江阴候等是为耀兵异域,尔等即为示国富强,切记互通有无细水长流之道,不可一味敛财。” 江元代表身后众人应道:“我等卑贱商贾,幸得殿下开恩,有幸随我大明舰队远赴海外诸国,自当维护国体威严,行事举措必遵殿下训示。” 太过干涉商贸往来不是好事,但此时因倭寇内政黑死病等原因,导致现今各国无交流往来已久,为了长远的发展,开始阶段抑制一下他们的贪欲也是有必要的。 随后朱标示意刘瑾取出图册,上有玉米、番薯、土豆、花生、辣椒、烟草、木瓜、番茄等植物的大体形状及分辨特点。 类如玉米干叶类稷,花类稻穗,其苞如拳而长,其须如红绒,其粒如芡实,大而莹白,花开于顶,实结于节… 番薯形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茎平卧或上升,偶有缠绕,多分枝,圆柱形或具棱,绿或紫色,被疏柔毛或无毛,茎节易生不定根… “这几样,尤其是前三者,不论何人,能为我大明取之,当以国士相待。” 得闻此言,下面的商人眼睛都红了,也没人再顾着江元,一个中间人当先应道:“愿为殿下取之,请殿下恩允草民临摹图册以便寻觅。” 没有人问大明既然没有这些草本,太子是如何知晓具体形状味道的,他们不配,能在太子面前站着说话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哪里有心思多想。 他们心中现在想的唯有一点,整个家族阶层的跨越,不敢真奢求国士待遇,但有此功劳加身,起码行商往来不惧官吏,儿孙子侄亦可进国子监入仕为官,上上下下都有晋身之本。 图册自不用他们现场临摹,早就有准备好的,很快人手一本,都仔细贴身存放了起来,再看身旁诸人就感觉有些碍眼了,恨不得将他们怀中的图册都撕碎才好。 海贸往来一开这些作物传来不过时早晚之事,但若无明令,恐怕几十年没人在意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从商而论,金银瓷器丝绸香料宝石都太显眼了。 而且早点引入,朱标也好早点安排人觅地试栽,了解习性后,在逐步改良品种,什么作物也不可能拿来就随意推广。 就像玉米,自然是好东西,耐寒、耐旱、耐贫瘠、适应力强,可植株吸水较多,盘根极深,在所有栽培的主要谷类粮食作物中,种植玉米产生的水土流失是最严重的。 番薯种植需水量大,西北华北等干旱区不适合种植,而且不易保存,野生的土豆毒性较高,但好在优点十分突出,可以在更冷、海拔更高、坡度更陡、更干旱、更贫瘠、有盐碱的地区生长。 辽东高丽这些苦寒的地区,也终于可以有合适的作物,迁民开发才有了基础,否则送人过去,无异于流放发配。 这些作物都经过驯化推广后,配合朝廷的政策,大明的人口上线才会被顺利打破,人口多才能在这地理大发现的时代占据更多更好的地域。 这三者之外朱标最在意的莫过烟草了,烟草的利润不必多说,至于危害,就依现在的医疗生存条件而论,绝大多数人恐怕是等不掉烟引发的病症。 当然最主要的就是这东西的出现是必然的,无非早晚而已,既如此不如早点用来敛财,能多造不知多少船舰。 …………… “袁秀才,人死不能复生,当先紧要的是将你老母好生安葬,过后本府在帮你谋个职,也算不负十年寒窗苦读,逝者在天有灵也会欣慰,你又何必再闹呢。” 一个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青年坚定的咬牙摇头道:“我为救母出城求医,凭白被差役所拦被县令所误,导致老母饥病而死,若不求个公道,何有面目苟活于世!” 发觉杭州同知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忍不住心中发冷口中戾气横生:“听闻太子殿下巡视至此,同知大人若不愿为晚生做主,那晚生便去求太子殿下做主。” “你…荒唐,殿下日理万机,哪有见你的功夫,袁秀才,你若真有恨,那差役本官自会惩罚,你老母停灵至今,你若真是孝顺,便赶紧让老人家入土为安!” “不能为老母求个公道,那才是真不孝顺!” 拖着疲惫虚弱至极的身躯起身行了一礼道:“我能从牢狱活命脱身,是多亏了大人,本该知恩图报效犬马之劳,可人活一世,焉能不顾生养之恩,容请此事了结之后,任凭处置。” 杭州同知面色不变端起了茶杯:“回去吧,你见不到太子殿下,纵是见到了,这番阴差阳错之事,殿下也不会偏帮垂怜与你。” “那我就进京去求见圣上,大明以孝治国,我不信没有一个能还我公道的地方。” 等他走后,杭州同知懊恼的拍了拍头,屏风后走出来一个身着七品官服的中间人:“劳烦同知周旋了。” “你做的好事!” 那县令也是一脸苦色:“祸从天降,下官也是委屈的紧啊。” 同知忍不住看了看园林方向:“寻常时候也就罢了,偏在这时候,若让殿下知晓了可如何是好。” “来人,去盯着那秀才,若是老实设灵堂就送去百贯,也算本官的心意。” 一个书吏应命,那县令也是开口道:“劳驾也替本县送去五十贯吧,我来的匆忙身上没带,过后给你补上。” 七品县令也是官,书吏自不会这时候说什么,笑着应了,然后再对着同知行了一礼便出去办差了。 “那差役如何处置的?” 县令应道:“终归是闹出了人命,下官将其革了职。” “也算妥当,那书生是个顽固的,恐怕不会这就这么罢了,若真闹到殿下哪里,我等也得有个交代。” 唤来心腹让其将这边的事告知府城中掌管刑名的官吏,让他们不要搭理这秀才,以免损了官府威严,更免得在殿下面前丢了整个杭州府的面子。 说来这事其实也简单,这袁秀才为人至孝,从小丧父无甚亲朋好友,亦无兄弟姐妹帮扶,只与老母相依为命。 十年寒窗苦,得了秀才功名,只是朝廷停了科举,不得上考,只能待地方举荐为官或者考入国子监。 好在朝廷未免癛粮,凭着朝廷供给,母子俩倒也尚够过活,只是随着其母年老体衰,疾病渐缠常需用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好在还能书写,能勉励维持。 十数日前,其母赵氏忽发病痛,只奈家无余财,城中郎中请不起,想到城外四里的外县内有良医,仁慈心善费用较少,便急忙出城去请。 不顾仪态狂奔数里终于到了地方,被城卒拦下,按大明律入县城门需出示身份路引,秀才出门急促竟忘了带,只好解释是为母求医求守城差役通融一二。 但身无路引加之差役认为哪有这般舍近求远,从城中来县里求医的人,分明是流民托词,便将其擒住丢尽了牢房内,等县令老爷审理。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但若能顺利面见县令,本也还有机会脱身,但天意奈何,正合了无巧不成书的意味,本县县令正巧因公务到了杭州城叙职… …………… (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三章 断案 在牢中数日,秀才心急如焚整日大喊冤枉,牢役听多了这话,自是不予理会,甚至到后来厌烦,索性连饭都不给送了。 直到县令回来提审牢狱,秀才已经是形如枯槁不成人形了,瘫在地上片语不发只是一味的流泪,他心里清楚,这些日子过去,自己老娘就是没病死也饿死了。 县令见此人似是疯癫,就打算着人丢出去自生自灭,恰逢杭州同知也随县令来了县里,见此吩咐人端来饭食,好歹问出家在何处。 吃了饭食且知道了是有上官在场,秀才心中悲愤交加但也还想着得让老母入土为安,便打起精神诉说缘由。 同知和县令一听,话有条理不似疯言,急令人备车赶往其家,一至家门,便隐隐闻到臭味,周旁街坊邻里见到他们来都是门窗紧闭。 他们母子是外乡逃难而来,无宗祖族亲戚照拂,向来贫寒与邻里亦无交情,否则也不至只身出城请郎中… 入内之后果不其然,也不知老太太是病死的还是饿死的,秀才虽早有预料,但还是止不住心如刀绞,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往后几日,秀才在城中四处投案寻求公道,可惜无人受理,至于求太子做主,别说他个区区秀才了,就是杭州知府想要拜见也得看太子爷今天有没有见他的心情。 不过这件事儿朱标还真知道了,亲军都尉府巡视四方,城中内外稍有动静的事都会汇总,亲军都尉府的人将此事当个消遣告知了太子。 这几日间朱标也忙,了解过后也就没细究,说来说去都是有错的,原也没什么,但终究出了人命,杭州同知做的已经是算妥当周全的了。 夜里朱标正在看书,几大商帮献上了一箱古籍孤本,字里行间还有不少先代名士大家的随笔注解,与古人神交,极有雅趣。 刘瑾走上来添了茶水小声道:“爷,那人午时又来了,刚跪下就被差役拖拽走了,不过看样子是不会甘休的。” 若是无事生非者,恐怕早就被押入大牢看管起来了,但这秀才说到底是为老母讨公道,上合朝廷立国安邦之本,下合人伦孝悌应有之义,可以拦但不能欺,否则御史台可不会坐视旁观。 朱标轻哼一声:“你倒是心善。” 刘瑾陪笑道:“不是奴婢心善,这等事爷不在这里也就罢了,对的错的都是地方官吏的事,可爷在此,总不好不见一个孝子。” 朱标叹了口气:“罢了,明日将人都带来吧,这都多久了,也该让逝者尽早入土为安了。” “诺。” 刘瑾缓步出门,对着等在门外的人点了点头,几人一齐松了口气,那秀才这些时日下来几近疯魔,已经有要拖着棺木赴京的意思了。 这件事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太子在此,却有人寻不到公道要背棺上京,这传出去殿下的名声必损。 他们都已经打定主意,殿下愿意见最好,若是不愿,那么他们就安排人手在路上处理掉这个秀才,总之殿下的名声大过天理。 随后各自散去,那秀才讲不通道理,其余人都可以,总之明天不论殿下怎么处置,都要乖顺,绝不能致殿下于难堪之境地。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区区一个穷酸秀才,平日里谈起来都有些脏嘴,可在这等时刻却也能让他们这些身居高位者犯难。 朱标若有所思的向外瞟了一眼,看来还救了那秀才一命,他麾下拥趸众多,不是什么事都会向他请示才去做的,有时候他们有很大的自主性,尤其为了维护团体的利益。 宋太祖赵匡胤陈桥驿黄袍加身,若真是自己谋划的便也罢了,若不是,即可见己身威望再高也难免被众所胁。 朱标走到这一步,他自己不想当这个太子爷了,下面的人会同意吗?定然是不会的,架也得把他架到龙椅上。 实在不行宁愿弄死朱标,扶持太孙上位,也绝不答应一切付之东流。 这就是利益集体的诉求,身为一个利益集团的主人,你可以对他们予取予求,可以将他们视作猪狗,可唯独不能背叛,否则必遭反噬。 ………… 第二天一早,朱标在杭州府衙坐堂,倒也算新鲜,令人将袁秀才及涉案人员都带了上来,县令及同知当先请罪。 “臣等无能,枉负皇恩,惊扰殿下,还请殿下治罪。” 太子坐堂,杭州府内大小官员基本是到齐了,朱标没理会这俩人而是对其他人喝斥道:“民事大如天,尔等在地方为官,代天牧民,何以有案不管,相互推诿,使得百姓报官无门,就因怕麻烦吗?” 刷拉拉跪下一大片:“臣等知罪,叩请殿下顾惜国本之重,莫动肝火,臣等万死难赎!” 朱标看向秀才道:“素闻汝孝,今日本宫坐堂,若有冤屈尽管道来,本宫自当秉公处理。” 秀才深深一叩随即仔细讲了一遍,蓬头垢面瘦骨嶙峋却也难掩悲愤,最后咬牙道:“求殿下做主,将不问缘由擅自抓人的差役绳之以法,将误民性命的县令处置,还晚生老母在天之灵一个公道!” 县令面色不变只做乖顺状,而那守城差役却是满脸激愤,但却也不敢在太子爷面前撒泼,朱标点向那差役道:“本宫不会只听一面之词,你有何要说的。” 那差役倒也有几分胆气,恭敬的谢过太子后指着秀才骂道:“你也是读书人,怎么如此不明事理,依照大明律,凡成丁者,务各守本业,出入邻里,必欲互知,即便出城,亦须有引,无引而乱闯者,当地官司查实乃是流民,轻则牢狱,重则发配充军,咱乃按朝廷律令办事,有何错处!” 秀才颤声说到:“我纵有错处,但老母何辜,急病突发,我纵有失,你可提点,容我去取路引,何以如此就害了一条性命!” 这差役能分毫不差的说出所凭律法,这不足为奇,事情闹的这般满城风雨,稍有脑子都知寻人出谋划策,刻意背下律令很正常,难得的是在这般场景中不怯场。 要知道也是大明以孝治天下,洪武三年,老朱在推行以孝治天下的理念时,就曾经说过“人情莫不爱其亲,必使之得尽其孝,一人孝而众人皆趋于孝,此风化之本也。” 这件案子,若是放在西汉时期,秀才为母报仇直接将差役县令都杀了都没事,朝廷还要大力嘉奖并举孝廉招他入朝为官,直接名扬四海。 放在现今,杀差役县令肯定是容不了的,无论什么缘由这都算做造反,但朱标在此帮他这样一个孝子,严惩差役县令朝野上下也会理解。 朱标望向差役及县令道:“此事尔等本无错处,按大明律抓一个无引之民何错之有,但就错在办的不妥当,既他有情急并能说出籍贯,为何不遣人去核对一番。” “再者既是抓了,就该及时审理,就因你离县时未曾安排好公务,这才延误断案时机闹出人命,使一无辜老妪死于家中,我朝以孝治国,他为人子,为母讨个公道有何过错,就该是如此。” “然则一是一二是二,袁秀才,此案终是因你有错在先,你若是带了路引还闹出这样的事,不用你来寻公道,朝廷自会按律斩了他们,是也不是?” ………………… (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四章 结案 袁秀才垂下头泣不成声,他自己何尝不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只是心中实在无法面对,这才这般无计代价的要寻个公道,至于自己死生,早已不再计较之内了。 那差役突然叹了口气磕头道:“太子爷在上,既他非要个交代,那小的陪她老娘一条命便是了,只求莫要牵扯家小。” 在旁的杭州知府喝斥一声:“放肆,殿下没问你,哪里有你张嘴的份。” 差役的头磕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县令摘下自己的乌纱帽置于一旁,也是将头磕在地上,这是皆有太子处置绝无怨言的意思。 朱标也是叹了口气:“各有各的冤屈,但本宫非神非仙,无有叫死者复生尽释怨仇之术,唯是秉公处理,依大明律而断!” 他的语气愈发严厉,两侧侍立的官员们尽皆躬身垂首:“袁秀才,你未带路引身陷牢狱,本已受惩诫,然则怨愤不熄四处搅闹惹得城中众议纷纷,本宫罚你安葬老母后受杖二十,守孝期满后再至杭州牢中关押三月,以平众议。” 再看差役:“听闻你已被革职,此断谬也,身为城役,按律羁押流民是为公,虽有差错但公即是公,若皆以此受罚,往后谁还敢按律执法。” “你可归职,但总是因你行事有差疏忽大意,罚你同样受杖二十,并为袁老夫人披麻戴孝,往后年节亦当洒扫供香,此为我大明男儿本分也,可有怨望?” 差役闷声应道:“没有,往后小人儿孙亦当如此供奉香火。” 对着县令道:“因公出差交接不明,何以不仔细安排下吏代你行职,罚你半年俸禄杖十,袁老夫人丧仪由你主持。” “殿下英明,微臣拜服。” 朱标没有理会他只是正色道:“此即为公,无论何等缘由,按律法酬功罚过,天下安定之本也。” 众官员起身道:“伏唯殿下,英果睿断。” 堂下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唯独袁秀才还是一副心如死灰之态。 朱标离座而起,一字一顿道:“然则法理不外乎人情,逝者已去,生者已矣,极尽哀荣吧。” “夫孝,天之经、地之义、人之行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相亲,可知人能孝亲,方能忠君爱国。” “本宫便特殊遇加恩追封尔母为安人,兴建牌坊名载地志,准以命妇规格下葬,厚阴德延阴灵,以全你之孝道。” 袁秀才空洞的眼神中瞬间绽放出神采,能以朝廷命妇礼制入葬,老母于地下枉死城中,必得享皇气照拂,不至受其他阴灵之欺辱,将来阴寿尽矣,也能投胎富贵人家。 顿时磕头如捣蒜,没几下就有鲜红色的印痕出现在地上,周遭的官员望着,也忍不住欣然点头,互相用眼神示意交流一下,真是个孝子,好啊,说起来老夫膝下正好有一个女儿… 只要不是道德败坏之辈,瞧见一个孝子,无论其是什么身份,怎么都会高看两眼,这是最朴素的道德观念,也是从古至今的道德标准。 当然,高看归高看,总不至于就要送女儿,只是大家心中都已经有数了,太子殿下最重规矩,虽因孝殊遇追封,但肯定还是会希望此人能入仕,好足配的起这份恩遇。 安人,六品官属而已,说低不低,但也高不到哪里去,就凭殿下的面子,朝中的人抬着也会把这人抬上去。 但凡还有些资质,为全一段佳话,殿下也会不吝提拔,天然就入了东宫党,而且还是简在帝心的那种,可见人之际遇,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为此嫁一个女儿怎么了,起码也是六品官夫人,运气再好些,妻以夫荣,前途不可限量啊,如此一想,他还是个孝子,但爹娘尽数亡故,只有自己这么个岳父,孝顺好啊。 想到此处,眼见袁秀才还在磕头,就难免有些心疼了,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大好的前途等着呢,可别磕坏了脑子。 朱标挥手示意着人将其拦住,再这么磕下去头都要烂了:“望尔思之,尔母经年孤身抚育,不外乎盼汝成材,能报效于国家,得以光宗耀祖,不负亡夫所托。” “结庐守孝时当刻苦读书,服刑之后便可入国子监,尔母尚不过安人,尔父尚无追荫,光宗耀祖之日尚远,这些就要看你自己了。” 袁秀才已经讲不出一句话了,只是不断垂泪点头,泪珠和额上鲜血一起留下,使其消瘦的面目更显凄凉。 目光扫过众人,入目尽皆垂首避让之态,朱标甩袖而去,众人齐齐躬身:“臣等恭送殿下。” 等太子爷走远,众人挺直腰杆,杭州知府挥挥手,那差役和县令便被压下去受杖,差役面色有些难看,县令也是如此。 受几杖无关紧要,可那秀才眼看是要出人头地了,将来未必不会报复,这可如何是好。 杭州同知看了看脚步丝毫未动的众人道:“我去提点几句,免得将一桩好事转为坏事了,白费了殿下一番苦心。” 众人欣然点头友善的谢道:“有劳赵兄了。” 又少了一个有实力的竞争对手,要知道赵同知与袁秀才可是有活命大恩的,若他执意要与这秀才结翁婿之情,大家还真争不过。 陈同知对着还有些浑浑噩噩的袁秀才点了点头,便出门而去,府衙内自有刑房,俩人也经开始受杖,不过显然力道不重,尤其是县令的,恐怕连油皮都不会破掉。 赵同知也不与他们绕弯子直言道:“你们莫要担心将来袁秀才会有报复之心,此案已经在今日彻底了结,这是殿下的意思。” “不论是你们还是袁秀才,但凡有什么小心思,这天下将无你们容身之地,勿谓言之不预!” …………… “只是情急忘携路引,竟至于此,幸亏也是爷在这,否则还有谁能替他主持公道呢。” 刚净过手的朱标接过太子妃递来的巾帕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路引之策,自古有之,焉能独开一例,差役县令本依律而行,纵有小错也不好严惩,否则此例一开,天下逃籍之人多矣。” “哎。” 朱标当然不是不知道人口流动才会使得经济发展,各行各业三教九流四处流荡,商业往来不受限制才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 但如今朝廷要征收徭役赋税就需要人口稳定在固定的地方,更何况当今天下各处都是被迫背井离乡的迁民,若无路引,早就都跑回原籍了,谁会愿意南下北上荒芜外族之地? 可这是必须的,没有汉民迁入,没有汉民基础,怎么能算真的纳入大明疆土了呢,所以苛刻呆板的路引制度还有必须存在的必要性。 最多最多是先逐步放开士商这两个阶层的束缚,让书生士子可以游学,让商贾可以汇通天下,而至于工农,则还是要束缚于地。 只有等他们开了荒立了根生了子,彻底扎根下去后,才会逐步放开吧,王朝初年,百废待兴,需要他们的牺牲。 这或许就是生在这个时代的悲哀吧,可哪个时代是无需这些人牺牲的呢? 一代代王朝,兴也罢,亡也罢,百姓苦,百姓苦。 ……………… (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五章 通丧 自第二天清晨开始,袁秀才老母的丧事便如火如荼的开始了,袁秀才自己也不清楚自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的亲朋好友。 要什么有什么,风风光光的按着初终、沐浴、袭、奠、为位、饭含、灵座、魂吊、铭旌、小敛、大殓、成服、朝夕哭奠、上食、吊、奠、赙、闻丧、奔丧等章程举行。 虽说有些步骤是该在规定的时日内完成的,但毕竟是特事特办,倒也顾不得小节了,总不至于将朝廷的六品命妇草草掩埋吧,所以纵是晚了,该有的步骤还得进行。 何况这时候谁还敢挑错,这可是惊了天的孝案,人家袁家福泽深厚阴德广积,这时候不想着帮帮忙,谁会去惹人厌。 三日后老夫人正式下葬,袁秀才一身重孝跪哭不止,但此刻心中却是好受了许多,一来老母逝去毕竟也有许多时日了,二来虽不甚圆满,但起码讨回些公道,三来老母是以命妇规格下葬… 还有就是,虽心底不愿承认,可最重要的便是他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有光宗耀祖的机会了,想来老娘有灵,得知后必是含笑九泉。 诸礼结束之后,袁秀才便在坟茔不远处搭棚而居,言称在此晓苫枕砖守孝三年整,众皆赞之。 夫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尊于朝聘,和于乡射,此礼之大体也。 子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 ………… 「初飞之鸟,不可拔羽,新植之木,不可摇根,首在安息生养,勤规农桑广劝嫁娶,生养儿女多者,当赐田赏牛以表率嘉奖之!」 朱标不在京城,但朝廷的公文奏章之类的还是会传达到他手中,虽消息滞后些许,但他还是尽着自己的职责。 朝廷新一轮的迁民又开始了,还是以青壮为主,少量身体健康的中老年人为辅,在这个农桑经验主要还是依靠口口相传的时代,年长者都是宝贵的智者,起码在某一方面。 朱标放下笔让刘瑾将他写好的收整好,即刻安排人送往京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沉声道:「还不如实交代,真要让本宫亲自下去走一遍?」 下方跪着的杭州知府擦了擦额头上滚落的汗珠道:「土旷民稀,垦辟有限,所在守令往往责令里甲增报额数,以为在官事迹,这…」 朝廷缺钱缺粮,向来为紧要事,朱标难得下地方,自然是要过问农事,便安排人去详查核对县乡记载的田亩地册。 可没想到根本对不上,但上缴的粮税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当即就把杭州知府叫来问话了。 「只有此地还是天下州府大多如此?」 「不敢欺瞒殿下,大多如此。」 朱标眉头一皱,看来户部统计的各地垦荒田亩数字必然有些水份了:「田亩未多然粮税确是实的,那一部分从何而来,是否分摊到了寻常百姓身上!」 杭州知府赶忙摇头:「朝廷有奖励垦荒之政,虚报的数目本就无需缴粮。」 朱标冷哼一声斥责道:「此时无有,将来未必,朝廷赋税减免之策不过是一时之政,将来田亩如何不征赋税,到时尔等如何填补?难道会是自家补上吗,还不是分摊于贫苦百姓!」 说完没有理会告饶请罪之言,只是伸手扶住额头有些为难,自己父皇体恤民生艰难,知晓开国之初最重要的便是让利于民,各地赋税本就不高,有天灾人祸处更是大规模减免。 加上为鼓励百姓开荒,更是加恩特赦刚开荒的田亩不必缴纳粮税,没想到竟被下面的官员瞧见机会,谎报政绩以求晋升。 不过也还不算什么出乎意料,官吏么,这等事往前数往后看总是会有的,但既然已经发现了情况,那朝廷肯定是不能按 照现今统计出的田亩数预算征收粮税了。 关键的是,还不好告知老朱,下令整顿重新核定田亩之数,实在是不能再杀下去了,大明现如今官吏都快要断层了,国子监再怎么扩,也不是一年两年能看出成效的。 总不能让目不识丁者坐衙治民吧,不是不想用好的,实在是没有那么多备用的,现在辽东云南都需要大规模派遣官吏搭建行政构架… 「此次便罢了,本宫也替你们瞒着圣上,但尔等要继续劝民开荒,两年之内务必将虚数补上,勿谓言之不预,到时若还有差错,无需圣上雷霆之怒,本宫亦有不容。」 「谢殿下宽仁,微臣定…」 朱标立刻挥笔给通政使司陈佑宗及户部尚书赵文景写了密函书信,将此事告知,让他们立刻协调地方田亩实数,在荒地赋税征收前将此事办妥。 …………… 「重八,老二的婚事也该办了,若是方便,让卫国公也回来吧。」 朱元璋小心的放下孙儿,这几日下早朝后他便回坤宁宫看看两个宝贝孙子,听得自家皇后这么说也就应道:「西面倒是太平,让邓愈也可,只是老二这小子,都到娶媳妇的岁数了,还是不成器。」 「男儿么,成家后自然就懂事了。」 朱元璋暗哼一声也没在说什么,心中却是思量起来,西疆无事,派遣皇子将邓愈的兵权收归过来倒也不是不可。 老二就要娶他家的姑娘了,兵权交递给女婿,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冤望,哎,可老二现在这德行,怎么让人放心。 马皇后作为最了解的朱元璋的人,见他面色有些为难就问道:「是在想樉儿成婚后的事?你与我说实话,到底是想让他去镇守何处?」 朱元璋沉默片刻道:「「兼殽陇之险,周秦都圻之地,牧坰之野,直走金城,咱想让老二就藩西安。」 南北军事都尚在紧要时刻,唯独西疆平泰,而且西安地处关中,北濒渭河、南依秦岭,十三朝的国都,没有自己人坐镇,实在有些难安。 按老朱的心里话,是不想将这么紧要的地方交由老二坐镇的,只是父子亲情,也不好就越过自己第二个儿子,使得父子生隙。 马皇后细眉微皱道:「卫国公还是年富力强的岁数,恐怕不会愿意这么早就回京养老,樉儿的性子也是尚欠磨砺,就藩的话还是早了些。」 「而且…重八,我知道你有你的考虑,只是真的要将这些皇子们都分封出去么?我听人说,分封逾制,祸患立生,援古证今,昭昭然矣。」 朱元璋眼眸一凝:「妹子,谁同你说的这话?是不是刘伯温!」 马皇后白了他一眼道:「那信交给我之前你都看过十遍了吧。」 朱元璋闻言气焰一滞,但还是气哄哄的站起身背着手走动起来:「咱都叫你不要再同他有什么往来了,这老小子,竟敢挑拨起咱的家事来了。」 马皇后无奈道:「刘伯温有大才,重八,你是皇帝,要有用人的胸怀气度,身为君主,怎么能因好恶而疏远贤臣呢。」 朱元璋扭过头不应声,马皇后也不再提这件事,这么多年了,刘伯温也到了乞骸骨归乡养老的年岁,可见天生八字不合是真没道理可讲。 「我这些天与人学史,始知汉有七国之叛,晋有八王之乱,唐宋有藩镇割据之祸,我不信你不晓得其中厉害,何必让儿孙有骨肉相残之危呢?」 ………………… 第七百八十六章 风波渐起 「他们敢!」 朱元章怒目而视,语气极为冷冽,这是他最大的忌讳,如是旁人,纵是徐达常遇春李善长之流都得被吓得跪下请罪,唯独是马皇后,眼神都没有闪躲一下。 这是极为自信,自己的夫君再如何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果不其然,朱元章喘了几口粗气道:「咱怎么可能不知道分封藩王的弊端,但兵权怎么办,难道还任由他们把持,十几二十年下来,可就算是他们的私军了。」 「你别看他们现在在咱和标儿面前唯唯诺诺唯命是从,可真到了有了底气的时候可就又不一样了,何况说到底,分封藩王后,将来就是要削藩,也是咱自家的事。」 「不比现在,上下结成山头,打着淮西的号子,就是咱也不好凭白夺了他们的权,分封藩王以为屏藩,相接姻亲夹辅皇室就是最能让他们接受的法子。」 「咱难道不想杯酒释兵权,可咱老朱家哪有那个底子,妹子,咱俩都是失亲薄族的人,没有什么可信的亲族帮扶掌权,不靠儿子们,还能都指望外人不成?」 其实就如同刘邦要分封诸王一样,说到底就是没有家族根基,不用儿子就没有其他人可信了,隋唐可以不分封藩王,因为这俩皇族登顶之前就已经是原本朝代内的顶级贵族了,族中亲朋广布,门生故吏无数。 赵宋差一些,可赵家也是高门大户,曾祖赵珽,于唐朝任御史中丞;祖父赵敬,历任营、蓟、涿三州刺史,父赵弘殷官至检校司徒,封爵天水县男。 而朱家,祖上数八辈儿都没有个人物,现如今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一个李文忠,还只是外甥,虽亲但终究算是两家,余下养子就更不必多提。 而且杯酒释兵权也不是一点代价都没有,石守信专事聚敛货殖钜万,高怀德驱逐败度,小舅子王继勋纵兵白日掠***女,王全斌和崔彦夺民家子女玉帛,王仁瞻坐没入生口财货、杀降兵致蜀土扰乱等等,他们是用兵权换取了殊遇。 马皇后也只能叹一声道:「标儿面热心冷,将来如老二这般性子的若是犯倔,恐是不能容。」 知子莫若父,朱元章心中自然也有数,他活着的时候,标儿顾忌着父子之情,再怎么样也不会苛待兄弟,可等他百年之后,那就说不准了。 朱元章的目光越过妻子望向孙儿:「分封之策不过权宜之计,咱死之前会处理好的,不会将麻烦留给儿孙。」 孙儿尚小,也还看不出资质来,他这做祖父的必须多替他筹备些,这些年来他其实一直有个深埋心底的担忧,那就是儿子的身体。 儿子越是出色他就越是担忧,自古以来早慧之人难得长寿,近乎为天数,何况标儿可不是早慧那么简单,所以一直以来批阅奏章等政务,都是他自己批阅到深夜,天色差不多了就赶儿子回去休息。 这次放去杭州也是有这个原因,想着远离桉牍劳形去散散心必有好处,生怕自己倾注了所有心血与期望的继承人夭折掉。 「咱本不欲奢求海外之地,中原物阜民丰足以传国,可一来是标儿心意坚决,二来就是想着将来移藩总比削藩要好,可少手足相残之事,这才任由标儿广造船舰,插手高丽东瀛南洋。」 「妹子,咱知道那些公侯命妇没少到你这打探消息,务必安抚住,分封诸王势在必行,老二不成器,可也是诸王之长,而且还定了邓愈的姑娘,就藩西安不会有太大问题。」 夫妻异体同心,有争执但最后向外人的表态必是一致的,马皇后点点头道:「你心中有数就好,另外同老二好好谈谈,父子天伦不是外人。」 朱元章大步走到两个孙儿身前慈爱的看了看应声道:「嗯,晚膳叫上老二 老三老五一起,说起来咱还有些想老四了,身在高丽终究不比家里。」 …………… 「算起来晋王也该大婚了吧。」 中书右丞陈亮躬身接过胡惟庸亲手递来的茶水笑道:「礼部已经在准备了,卫国公那边也在筹备嫁妆,看样子势要办的风光体面。」 「好事啊,咱们等了这么久的时机就要到了。」 「相爷,您看晋王会分藩到哪里呢?」 「大抵是西安吧,晋王殿下再怎么不成器也是诸王之长,而且也没犯下什么大错,圣上舐犊情深,必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藩地。」 陈亮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卫国公素来谨慎,且被圣上以英年膺腹心之寄,汗马宣劳,纯勤不二,纵有不满也不会有什么异心。」 胡惟庸笑道:「卫国公功业以靖,但正值当年,放权养老岂会甘心,就算他忍得了,下面一系的将校们又有何依。」 「别忘了,我等本就没有什么资本去拉拢国公武勋,而是应要务实求于下,积水成渊,聚沙成塔,到时候才有真正左右国政能力。」 「圣上一代雄主开国之君,只可惜暴戾之气太甚,刑罚苛责太过,于国于民无益处,我等臣子理当奋发,匡扶社稷。」 陈亮认真点头道:「相爷这个匡字用得好,这就是我等之天职。」 胡惟庸麾下能聚集这么多人,有相当一部分其实是想借相权制衡皇权的,就如宋朝时一般,国君抚式,大夫下之,大夫抚式,士下之,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天下正道。 当今圣上实在是吓人,根本不顾自古以来的传统,有些方面甚至比前元还要苛刻,实在不成体统,但因开国武勋势大,不得不委身相侍。 如果有机会匡住君王,他们是义不容辞的,不是说要造反,只是要有一定的限制,一个掌握着全部权柄且肆无忌惮的皇帝,做出什么事都无法预料。 至于宋朝的结局,那不是他们的错,分明是那帮匹夫无能,没有御敌于国门之外。 「晋王只是开始,其余诸皇子也将陆续就藩,那些地方将领,能有多少像卫国公这般忠心?这就是我等的机会。」 胡惟庸忍不住摇头:「分封之策遗患无穷,而且还必使上下失合离心离德,沙场上拼死拼活一辈子,竟不如人家生的好,太子殿下便也罢了,文治武功众人皆服,其余皇子凭什么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中书参政涂节道:「小规模便也罢了,大肆联络藩地军政官员将士,恐怕难逃亲军都尉府的探查。」 这时屏风后走出一人笑道:「这点请参政放心,亲军都尉府必不会碍事。」 涂节一看起身迎道:「原是毛指挥使回京了,哈哈,多时未见,甚是挂念。」 「涂兄客气了,愚弟带回不少玩意儿,已托人送至府上,还望莫要客套。」 「纵是一根鹅毛一坛陈醋也是千金不换的情谊,必不客套。」 几人相互见礼,毛骧一直以来态度暧昧,如今这般干脆现身倒是罕见,看来他也是走投无路了,也对,否则身为亲军都尉府指挥使,怎么可能这么久奔波在外。 话归正题,对着即将而来的风波开始了布局,拉拢党羽,在仗着在中枢的权利给他们升迁,扩大自己一系的力量,让皇帝也要妥协。 ………………… 第七百八十六章 作物 朱标陪着太子妃在水榭亭台间喂着鱼儿,看着它们在水中自在的游荡,水榭一半濒水,一半倚岸,层层宽敞的平台跌落,清风,日影,荷香齐至,放眼望去周边一片桃红柳绿。 “宫中来了信儿,说是已经开始筹备老二的大婚仪式了,父皇母后的意思是让你我在此之前赶回去。” 朱标撒下一把鱼食,众多锦鲤跃然争夺:“不过倒是不用急,皇子大婚,怎么也得筹备数月。” 常洛华靠坐在弓形靠背的飞来椅上应道:“记得原先不是定的明年,怎么突然提前了?” 朱标嘴角微挑道:“西疆无战事,云贵辽东又相继克定,父皇是准备分封藩王了。” 常洛华本能的皱起眉头,她夫君是太子,儿子是皇孙,分封藩国就是在伤害她的利益,可不过片刻眉头就舒缓了。 这件事她干涉不了,而且她也相信,凭着自己夫君的本事,这世上没有什么真是他解决不了的,既然没有出手,那便是有其缘由。 朱标对此的态度自然是与自己父皇保持一致,兵权的更替是很有必要的,开国这些年百姓造反不断,遍布广东、广西、福建、江西、湖广、四川、陕西、山东和浙江等十来个省份,在一个王朝的初期,在一个重律法管贪腐甚严的皇帝治下,竟还会是这般,可谓是罕见至极。 如此频繁,地域如此广泛,这在历代王朝中也是少见的,绝不仅仅是贪官污吏之流,大头其实在地方卫所镇府当中。 其实不难理解,文官有时候还得张罗个名目,武将们祸害起地方,可真是肆无忌惮,但因开国之初,武盛文衰,哪怕是朱元璋,也不可能对着自己的大腿下刀。 这些人不比文官,只要兵权在手,杀多少都无所谓,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武将的匹夫一怒呢,足以祸乱社稷。 一道旨意,就可以让一介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官场或许会缺官吏,但永远都会有人补替,无非就是运转的好些差些之分别。 而军中就不一样了,没有御下服众的本事,没有战场上璀璨的功勋,就算恩遇特赦为大将军,也不可能指挥的动下面的将校,只会激起兵变。 而且兵权交替也远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现在,不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宋朝,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后,为了防止将来再演陈桥驿黄袍加身的戏码,做了很多安排。 后继之君继而效仿,使得宋朝出现了能调动军队的不能直接带兵,能直接带兵的又不能调动军队的局面。 如果从目的来看,自然是极为成功的,但这也使得战场上将领们不能全面地了解自己的手下,也就无法做到知人善任;同样,士兵们不能充分地相信自己的将领,也就不会拼尽全力奋勇当先。 宋朝钱粮丰厚亡国以富,这也是历史上罕见的情况,老朱也是行伍出身,从一小卒至将军元帅,为了保证战斗力,自然是兵知将,将知兵。 这在乱世时自然是明军保持战力逐鹿天下的优点,可到了如今,将不离兵,兵不离将,众将又以地域结成朋党… 硬的来是绝对不行的,只能是半硬不软顺着来,以诸多皇子作为桥梁,皇亲国戚的身份为承诺,缔结婚姻逐步的接转兵权,才是众人都能接受的方法。 ………… 又过了几日后朱标正与江阴候谈着倭寇的问题,靖海侯虽然在海上狠狠剿灭了几波,可依旧有零散的倭寇侵入沿海州县,滋扰海路通畅。 杭州知府入见,递交上江南各地州府田亩开荒的真实情况,因着朝庭缺官吏,又有江南案的风波,导致现如今大多数州府官吏都是出身自早就投效朱标麾下的几大世族。 因此当太子真的想知道的时候,很快就统计了数目过来,比应付户部还要认真百倍不止,欺上瞒下,可却又不敢真的瞒着自家靠山。 南人官北,北人官南之政,在科举停罢后就暂时搁置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北方能出仕的人材太少,根本不足以管理南方,而南方出仕人又太多,北方地广人稀暂时用不到。 朱标对照着他们虚报给朝廷的数目看了一遍,因为已经训斥过,再加上这不是杭州知府一个人的问题,看过后也没再训斥。 不过看了看后发现,应该是随着情况转好,许多地方开荒后的土地,并没有种植口粮作物,而是种上了经济作物,如棉花桑树。 要知道棉花在前两年,可还是朝廷强制要求种植的作物,而今已经不用强令,百姓自主就开始扩大规模了,可见民生安泰,已经思考利益了。 往前数十年的时候,百姓都绝不会浪费丝毫土地去种植不能吃的东西,每多种一口粮,或许就能多一个儿孙能有机会在乱世中活下去。 “现如今百姓都是自主愿意种植棉花以售卖的吗?” 杭州知府低头应道:“回禀殿下,头两年百姓所种的棉花,还只是朝廷专门回收,而今则是有商人上门收购,价钱要比官府的高上不少,逐年都在涨,因此百姓自是愿意的。” “那有没有百姓不种粮食只种棉花的?” “有,但还是极少数,老一辈还是念叨着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宁愿少赚也不敢冒险”。” “百姓手中的地还是少,你们的呢?” 朱标问的直白,杭州知府也有些尴尬,但也不敢于直面隐瞒:“粮食利薄,棉花利重,族中除了留出必要的田亩,用以维持各地的粮铺外,用来种棉花种桑树养蚕或是榨油酿酒的作物的田亩是越来越多了。” 经济复苏这自然是好事,可朱标也不得不多想,小农经济脆弱,尤其是遇上天灾人祸,一旦粮食紧缺了,棉花桑树能顶什么饿。 而且现如今棉花等作物是值钱,可那也是因为此物刚开始推广种植几年,对于全国而言还是紧俏货,价格自然是有些虚高,但这不是生活必需品,等产量达到一定程度,价格必然是要掉下来的。 现在能指望这个养活一家老小,或许还有些富裕,可将来就不一定了,高门世家自然是无所谓,本钱厚底蕴深,压着货缓两年卖什么也不耽误。 那时候棉花不值钱了,粮食还必然涨价,一时转头种粮哪里又能见成效,小民百姓吃光老本就只能向高门大户借贷度日,利息高了还不上,还不得用房屋田亩抵账。 没了房屋田亩,就成无地无职的流氓,只能卖身投效,成为佃户,一辈子向主家借地种粮糊口度日,没什么翻身的余地。 “此有大隐患,本宫甚为忧虑。” 杭州知府也不意外,小民目光短浅,眼瞧着利澜却没瞧见危机,这很正常,但太子殿下何等人物,高瞻远瞩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仅是太子,他们这些人也很清楚,只不过是不屑于管控而已,何况阻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时候劝百姓多种口粮少种棉花也不会有人搭理。 “微臣立即上奏朝廷,请下政令强命百姓扭改种植的种类规模。” 杭州知府语气一顿沉声道:“而若殿下有令,臣等家族也可立即调整,不惜一切代价。” 前一句是以朝廷地方官员的身份正常应话,而后一句就是以东宫党羽的身份回话,前者是要看朝廷的政策而动,而后者,则是为了满足太子的意愿,宁愿亏本拔毁掉种下的作物,重新补种上粮食,只求取悦君心。 所谓培植心腹党羽,好处便彰显在这里。 ………………… 第七百八十七章 期许 不过让门下心腹牺牲容易,但事后的补偿也是免不了的,否则长此以往,纵你身份在贵重,一点好处都混不到,何苦来哉呢。 说实话,朱标还能给江南世族的也不多了,倒不是吝啬官位,实在是他们已经到达一个很敏感的地步了,如果再加恩遇,那这几个州府,到底是大明的还是他们的了,可就说不准了。 “你拟道奏疏吧,拟好后先送到本宫这里过目,待本宫加印后一起送到御前。” 杭州知府立刻应了一声,语气中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都已经快到夏季了,种苗早已种下,这时候拔苗的损失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这个层面,几百上千亩地的收成不值得一提,可江南这些家族,大大小小的加起来那就很恐怖了何况都还不是便宜的粮食,都是值钱的作物。 而且这还不能仅仅算田地里的损失,既然敢如此大规模的种植,那必然是已经有了销路,分散在各地的买卖都要被迫减产甚至停止。 纵然是为了殿下大家一起承担,但这损失落下来也是必然是伤筋动骨,如果可以,自然还是不动为好。 尤其他还不是陈通政使,外在做得了自家的主,可这般代表全部家族,他还不够格,事后难免被各家族认为是谄媚小人,损他人之利而益己身。 到时有口难辩,可偏偏他又不可以不对殿下说此话,身为当前陪侍殿下身份最高的代表,他最先紧要的就是维持这来之不易的君臣之宜。 一句话,他说了,或许会被排挤发泄怨气,但大不了也就是去北方州府任职,等风头过了,自有明事理的提拔补偿。 可要是不说,那就是侍君不诚,各大家族都不会容他,莫说官职,就是自己这一支或许都要被赶出家族。 当今圣上何等酷烈,若无太子殿下照拂,早晚得被圣上连根拔除,再多的买卖也挡不住铁蹄踏下,徒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挥退此人,朱标略微沉默,一旁的江阴候闭口不言,他其实也是懂民生的,尤其屯田开垦之事,但现在既然已经接了远洋事宜,那么也就不好多嘴了。 何况他也知道,太子年纪虽小,但早已经开始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练习国政了,这两年更是多次监国,朝廷政务理的分明,远比他强多了。 等片刻后朱标眉头松缓,对着江阴候吩咐道:“那几样农作物务必上心,不能光指望那帮商人,遇见了巧取也罢豪夺也好,总得给本宫带回来,那是惠民强国的好东西。” 吴良面色一正起身应诺,没有多说什么,可朱标知道他记在心里了,也必然会竭力去做,这是个干练的行动派。 “朝廷军屯现如何了?” 吴良想了想应道:“军士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又有二八、四六、一九、中半等例,皆以田土肥瘠,地方冲缓为差,每个军士一般由朝廷拨给土地,多则百亩,少则三四十亩,并给耕牛、种子和农具,屯种的头几年不必纳税…” 朱标点点头道:“与迁民倒是大差不差。” 吴良坐回去点头:“不说攒下多少,只要没有战事,起码是不用朝廷大规模征粮补给了。” “本宫记得江南这边的官田的亩税是五升三合五勺,民田减二升,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没官田一斗二升。” “殿下记得没错,圣上爱惜民生,民田税率定的极低,江南百姓如今多有余粮存储,否则也不敢就这么转种棉花。” 太子问的零散,亏的他是懂这些的,若是旁的武勋将领还真得哑口无言了,君臣俩说了好一会儿,朱标便又沉默了起来。 无论怎么说,江南世族这边显然又已经起势了,有陈佑宗在中枢把控,地方上各家俊才出仕任职,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已然是站稳了脚跟。 其实若只是这样,朱标也不会太在意,自己一手扶起来的,真想毁掉的时候也容易,可海贸一开就不同了,他们很快接着天时地利人和膨胀开来。 这也是原先朱标疏忽了的地方,在今日杭州知府说出可以不惜眼前的利澜强行调整作物的时候才醒悟过来。 他们现在可以为了哄他开心就如此,将来为了保全他们自己,或是为了谋取更多利益,是否可以不顾朝廷大局,骤然减产粮食呢? 朝廷可以没钱,但绝不能没有粮食,当命脉交到别人手上的时候,纵然手里有刀,也不敢轻易落下去了。 无论什么时候,经济作物都要比粮食作物更值钱,对海外贸易而言更是如此,海贸畅通后随之而来的肯定是商人地位上升,有钱有钱加在一起就是大势了。 土地兼并必须遏制,大地主阶级也得打压了,虽然现在是地广人稀的时代,但朝廷已经废除了丁税,又在鼓励婚配,尤其再等玉米番薯土豆等物引进,人口增长必定极快。 累进税制或许是个好办法,拥有土地越多要缴纳的赋税就越重,等回京后要同户部商议一下,再加上皇权的引导,应该能压制住吧。 不是不可以豪夺,但这种手段明显治标不治本,对私有财产的肆意侵犯本也是一个社会不成熟的显著标志。 自己父皇就最善于使用这种手段,但这样的结果就是全国皆以小自耕农为主的庞大之扁平体,由高高在上的皇帝指挥。 虽有短期间之平等,而缺乏经济上之组织与结构,为追求社会稳定而牺牲社会经济效率,长此以往,就注定了这个社会的停滞,平均主义根本无法长久维持。 不过应该也不用维持太久,如果还是只专注于本土,那么土地兼并是必然的事情,毕竟全国的土地是有限的。 但海贸一开,土地相对于大明的人口而言就是无限的,而且有太多比圈地更能赚钱的,到时恐怕让他们圈地耕种都嫌收益太低周期太长了。 …………… 今日的早朝,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先由皇帝退朝群臣恭送然后在各自退去,而且皇帝神色冰冷的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们离去,每个人背后都浮了一层冷汗。 目送所有人离开后,朱元璋双目低垂,雕工精美的龙椅虽然收容了他那在马背上疲惫不堪的身体,但显然并没有让他的精神能感到放松。 他成为了这块辽阔无比的疆土上的孤,也是所谓的寡,是唯一的一,但闭上眼睛,除他之外,那黑鸦鸦的多数也会让他坐卧难安。 今日他重提了分封皇子之事,果不其然,御史台的御史们就仿佛疯了一般,文臣们也是纷纷进言,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 向来不掺合这些事的武勋们今日也下场了,而且尤为激烈,都打着要为太子殿下着想的幌子,各个倒是都有长进了,不是昔日的莽夫了。 但越是如此,就越证明此政的必要性,倚靠在龙椅上看着空旷的大殿,脑海中回忆着方才群臣狰狞的面目,朱元璋嘴里低声念叨着 “人有田耕,安居乐业,男耕女蚕,无有游手,摧富抑强,各安生理,贫富相携,共济互助,轻徭薄敛,阜富与民,趁时稼穑,完交赋税。” 这便是他对自己一手所创立国家的期许。 ………… 第七百八十八章 人心 离开皇宫后,满朝文武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眸光四射眼眼相望,却没有一个敢说话的,就算是平日向来口不择言的武勋们也是如此。 片刻后见实在无人敢说话,众人摸了摸背后的冷汗与交好的同僚结伴散去,谁都知道这时候若敢张罗联名上奏的事,必然出尽风头,名动京城。 可都更怕自己这时候出了风头,夜里就被圣上逮住押赴刑场杀鸡儆猴掉,这被杀的鸡可不是谁敢当的。 而品性高洁真不怕死的御史之流,也不愿携众逼迫君上,武勋们更不用说,这不是他们的职份,敢联络文臣无异于逼宫,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别看当今圣上现在是皇帝,但原先可是造反头子出身,到了那个层面,谁能玩过他?必然是死路一条啊。 何况现在掌着京营的开平王是老朱家正经儿的皇亲国戚,皇家仅有的两个皇孙都带有常家的血脉,这是谁都无法动摇的决定性力量。 御史台中,右都御史叶伯巨满脸的苦大仇深:“裂土封疆,虽为古制,然纵观史册,汉高祖非刘氏不王,冀借藩卫之势,永保刘汉万年江山,然不出三代即成尾大不掉之势,终于导致吴王濞等七国叛乱,使汉室元气大伤。” “至西晋时司马氏重蹈覆辙,分封子弟二十余人,赋以兵权,终致八王之乱,绵延十六载之久,自此国势顿衰,导致西晋覆亡。” “史鉴不远,当以为诫!我等当齐心劝谏吁请皇上舍一时之私恩,废封建藩国之刍议,创万世久安之制,消动乱而安社稷,则万民幸甚,宗社幸甚,所谓食君之俸忠君之事,此为我等御史之本分,亦为人臣子之责。” 一众御史纷纷应承,可这时左都御史张承垂眼道:“周朝分封之策,裂土封疆,广建诸侯藩国,得以延祚数百年,秦朝废除封建却二世而亡,孰优孰劣,不辩自明之。” “荒谬之言!谄媚逢迎,你也配为御史?” 张承叹了口气对着一众怒目而视的同僚们:“尔等真不知圣上为何执意要分封皇子就藩?当今可不是什么昏聩之主。” 众皆沉默,有人低声道:“饮鸠止渴,只不过将眼前的动乱,拖延到后世而已,我等上下齐心,未必没有更好之策。” “谁跟你上下齐心呢,我等御史全靠圣上知遇简拔,知忠君效国,可你看看现在,上至中书六部,下至地方卫所,有多少是武勋的朋党。” 御史中丞皱着眉头沉声道:“慎言!” 叶伯巨沉默良久道:“纵拦不住圣上分封藩王,那也要多行节制之法,以此两不相误,待顽疾去矣,太子殿下将来削藩也可顺遂。” ”是极,我等这就考量前代藩镇之政,择善取优。” 张承此时也不再刺激他们,开国之初文气清澈,御史台中,虽有个别小人,但大多还是忠君体国之臣。 ……………… 大都督府内,刚从刑部大牢放出来没几日的汝南侯梅思祖坐在上首,他在皇帝北巡之时,因擅离职守导致京营动乱之事被朱标下狱议罪。 不过最后是交由兵部及刑部议罪,也就判了擅离职守因私废公的小事,在狱中关押了些许时日而已,期间日日都有勋贵将领前去陪酒耍乐,皇帝回来后斥责了几句就放出来了。 看似是不痛不痒的小惩大戒,而然实质他因此失去了执掌京营的大权,一下从天下数得着的权贵人物,转变为了窝在大都督府养老的闲人一个,面子保住了,里子却是掉的干干净净。 济宁侯顾时目光扫过几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上位这是看我们这些老弟兄有些碍眼了,想要借机收回兵权。” “哼,若是真有本事的,让了也就让了,偏偏几个黄口小儿,就如那晋王,呵呵。” “我已去信给太子殿下。” “胡涂,殿下未必看我等就顺眼了,人家才是一家人。” “藩王分权,殿下应该更不顺眼才对。” “你个夯货…” “你他娘的再敢多说老子一句屁话!别忘了是谁渡江的时候捞起你小子一条狗命的。” 汝南侯瞪了他们一眼:“够了,别人家的刀还没落下来,咱们自己先闹翻了。” 几人颇为不服的瞥了他一眼,哥儿几个都是弟兄,你也只是侯爵,若还掌着京营也就罢了,敬你三分,可现在一样光屁股在都督府晃荡,充什么大头爷啊。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济宁侯顾时突然大笑起身,也不理会任何人径直就出去了,他算是看出来了,没有上头几位王爷国公领头,下面根本齐不了心。 商量出花来也不可能阻碍的了大势,这也是上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彰显意图,就是笃定,他们翻不出浪花来。 现在看看,上位果然远非常人可能比,天生的雄主啊,册封的几个王爵都是早有预备的。 中山王徐达,中正无疵,昭明乎日月,轻权势重大局,宁屈己身,不负山河,大将军一人而已。 开平王常遇春,沉鸷果敢,锋锐半天下而靡之,本难以驾驭,可圣上却早定姻亲,为储君迎娶其女为朱家宗妇,使其彻底定心。 东瓯王汤和,智识敏达,明哲自全皆卓然非人所能及,本该是最可能领导他们的人,可却早早被废除王爵,常年征战于西南,如今雄心皆歇,一心交权归乡安养晚年。 长沙王李善长,宽博器略,将吏帖服居民安堵转调兵饷无乏,犹如萧何,权欲炙盛,本也该连结党羽巩固相权,却也被圣上男尚公主女嫁东宫,人臣至极打发回乡来。 再下面的国公们,要么如同颖国公一般忠诚无二,要么虽有心,却不在中枢受限于地方,难以四下团结勋贵,有心无力。 而他们这些侯爵,在地方的或是如虽在中枢却无实权,虽互联系但难以服众群龙无首,如何能抵挡得住圣心。 …………… 在自己宫殿内,晋王朱樉恨恨的将笔摔在一旁,晋王就藩秦地,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他的贴身太监惶恐的四扫一圈然后捡起笔哀求道:“爷,在宫里您可不能这样,若是让圣上知道了…” 正在气头的朱樉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极为响亮清脆,将手掌收回都有些发烫发麻,咬牙切齿道:“本王说什么了?一时失手将笔弄掉了,还需你个奴婢教训?” 那太监嘴角被打裂,一个清晰的掌印浮现,有些发懵的赶忙跪倒叩头:“殿下息怒,是奴婢多嘴,求爷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见他还是没有开口,那太监强忍疼痛与泪水,一下又一下的狠狠删在自己脸上,清脆的声音连贯流畅。 朱樉面色好看了许多,但心中的怒火却是分毫未减,原先还想着大哥给自己拟定封号为晋是好心好意,可如今看来确实折辱。 父皇偏心至极,什么事都要先跟太子商量,大哥不可能不清楚父皇给他定下的藩地在哪,可他还是害怕他威胁他的储位,生生避开了秦王尊号。 父皇也是,竟然就那么顺着大哥的心意,平日就够偏心的,在这上竟还不愿委屈自己长子分毫,难道我就不是你儿子吗? ………… 第七百八十九章 献美 这个问题注定不能喧之于口,但答案却就在心中,也不需要去问任何人,朱樉郁气积结暴戾恣睢,此时此刻很想毁坏掉身边的一切人和物,可他仅存的理智却又告诉他不能如此。 他对自己父皇的偏心,有时能看开可更多时候是怨愤,如此反复才是最磨人心的,尤其是他还对此无可奈何。 又比如此刻,他觉得自己身为晋王就藩秦地是羞辱,可心中又忍不住有些窃喜,这也算无秦王之名却有秦王之实了。 这时候突然进来位宫女,手中捧着食盒,朱樉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地上跪着的太监也是惊恐万分,好不容易有点哄住了这个活祖宗,怎么又来个火上浇油的。 纵是知道晋王分封了藩地,想要爬枝头也得会挑时候啊,自家这位爷,好色却无情,从来喜欢的只是美人,而非某位美人,薄情寡义的很。 那宫女自觉的跪到朱樉身前不紧不慢的从身侧的食盒中取出精致的茶点:“奴婢亲手给爷做了些江南小食。” 朱樉看了看送到眼前的糕点,嘴角稍微有些抽搐,但还是稍微有些上扬的,身体略微有些亢奋,心中莫名有些感激,竟然在自己最想打人的时候,主动送上门来。 而且还是这般没规矩,连理由都不用找了,只要不出人命,谁也不敢计较此事,这般的贴心,看来还是要留几分力了。 那太监咽了口吐沫低下了头,有些不忍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就是如此了。 那宫女却是微微扬起了脸,饱满的粉唇微抿:“奴婢小姓胡,濠州定远人。” 都已经抬到身侧的右手停滞,朱樉从来都不算是个蠢人,他只是偏执而已,刻意表现的愚蠢,是因为比好是比不过大哥的,那不如就当个最让父皇操心的儿子。 事实证明确有其效,在诸皇子当中,行五之后的皇子有时一两月也不见得能有机会见到皇帝,而他这个最不成器的,叫过去训斥也好,总是能在父皇眼前晃悠。 好也罢坏也罢,总归是父子之间的事情,这也是为何,纵知晓他不成器,父皇也舍不得越过他去册封其他弟弟。 而让他此时停下手的只有一个原因,宫女们不论入宫前姓什么,入宫后大多是会改个顺口的名字,最多是将来出宫后改回来。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姓胡还是濠州定远出身的,只让他瞬间联想到一个人,丞相胡惟庸。 朱樉目光一凝右手再次扬起快速的甩下,又是一道清脆悦耳的耳光声,不论她背后的人是谁,他是大明的晋王,不需要顾忌任何臣子,也不容许任何人想要控制他。 这道耳光既是赏给眼前这个不讲规矩的女子,也是赏给她背后的胡惟庸,告诉他们,不论是图什么,都不要妄想太多,他才是主导者。 那宫女一声痛呼都没发出,只是继续用充满孺慕爱恋的目光仰视眼前刚甩了她一耳光的男人,哪怕是一侧脸颊渐渐浮现出掌印,她依旧是用欢欣的语气行礼道:“奴婢谢爷的赏。” 朱樉自小就喜欢搓磨身边的奴婢,可这样奇怪的女子还是头一次遇到,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痒,心跳好像也快了些,不自觉的将右手背到了身后。 “哼,这是赏你没规矩,说吧,来见本王是什么事。” 那宫女依旧用略微有些颤抖了的瘦弱双臂撑着笑道:“爷既然赏过了,就请尝尝奴婢的心意吧。” 一旁的太监头都要缩到胸膛里了,能在晋王爷身边伺候这么久,可不仅是靠着皮糙肉厚,他也大概猜到这女子是代表谁来的了。 若是可以,真想装聋作哑赶紧退出去,掺合到王爷和丞相之间,能有什么好事,可他一个奴婢,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 向来喜欢为难别人的晋王殿下,不知为何看着眼前有些细微晃荡的食盘竟伸出手拿起了一块糕点,当倒在手中差点就要送入口时才堪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仿佛手中糕点是会蜇人的虫蝎一般赶忙甩手弃置于地,那女子也不气,只是略带伤感的低眉垂首道:“很好吃的,爷该尝一尝的。” 在这一瞬间,在朱樉的眼中,那女子的眉眼瞬间精致起来,一颦一笑皆是美景,使人见之忘忧。 晋王咬了咬牙有些恼羞成怒的质问:“到底让你来传什么话,本王没心情与你消磨。” 那女子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含笑道:“只是给爷多一个抉择,晋地富庶繁华不弱于秦地,爷身为晋王就藩于晋地,也是名副其实。” 朱樉不屑的冷笑道:“秦地于晋地于本王而言没什么区别,而他费尽心力扭转父皇的抉择,他是图什么呢?” “我等只是图为殿下解忧解烦,并无他求。” 虽然明知这是句屁话,但朱樉不得不承认他听了极为受用,但就这点儿还不足以让他动什么心思。 冷峻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是在打量货物一般,但难掩其中的色欲,他是晋王,绝大数情况下都不需要委屈自己,既然有点感兴趣,要了就是,不需要考量太多东西,想就足够了。 …………… 胡惟庸送走门人臣属,只留下中书右丞陈亮,这时屏风后晃悠出一道身影乖顺的躬身侍立,胡惟庸问道:“她顺利见到晋王殿下了?” “见到了,如果小人没猜错,这时候晋王爷已经开始享用了。” 胡惟庸满意的笑了笑,但还是不忘嘱咐:“这不过是第一步罢了,既然开头顺遂,那么后面的步骤更要稳。” “圣上那边不会察觉?” 那人回答道:“晋王近来虽有所收敛,可本性难改,这点儿事情,圣上早已懒得深究了,而且小人也已经打点过了,不会有人多嘴,何况她的身份本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时陈亮才开口:“相爷安排了美人计?这对晋王恐怕难以奏效,这位爷自懂事起,可就没少经历美人。” 胡惟庸笑道:“美人计虽浅显,可自古以来少有人能过,此计不在美而在人最后才是计。” “美人算什么,莫说堂堂皇子亲王,便是你我难道想要还能寻不到?难寻的不是美貌皮肉,而是美人心,一颗懂你知你爱你的美人心。” 陈亮拱手道:“倒是不知相爷竟还懂这些,臣下受教了。” 侍立的那人接话道:“此女姿容只能算是上佳,难得的是聪慧可人,而且经过诱导,情根深种在晋王殿下身上,她对晋王是真情实意的。” 陈亮有些惊异:“若是如此,那不只是献了一个美人而已,她既真爱晋王,那又怎么会为我等所用,纵是有什么把柄制约,变数也太大了。” 胡惟庸道:“我们什么时候要害晋王殿下了?何况她虽聪慧,可也只是个女人而已,我等有心引而诱之,总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帮我们出力。” 陈亮有些胆寒的摇了摇头,片刻后问道:“记得相爷早先不是一直看不上晋王,怎么如今看来是早有这个准备了。” “晋王再不成器也是仅次于太子殿下的诸王之长,看重的不是他,而是他的身份,提前培养几个美人而已,算得了什么,莫说是晋王的,吴王殿下的都已经预备好了。” ………………… 第七百九十章 伐情损志 何谓美人,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淡妆浓抹总相宜,是秋水为神玉为骨,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然则此等之流,人人喜欢,但对权贵而言,却也只道是寻常,姿容体态之美,再难寻也好寻,非能动摇心志者。 古人言,兵强将智,不可以敌,势必事之,事之以土地,以增其势,如六国之事秦,策之最下者也。 事之以币帛,以增其富,如宋之事辽、金,策之下者也。 惟事之以美人,以佚其志,以弱其体,以增其下之怨,如勾践之事夫差,乃可转败为胜,是为策。 献上寻常一个美人那不叫计,非要是画卷上一抹袅袅娜娜的身影,可望而不可即,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是墙头马上遥相顾,是赌书消得泼茶香,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总之,得是夫差遇西施,吕布逢貂蝉,得让他以为此佳人,乃是此生只得一遇的缘分,万般珍贵独一无二,需要怜惜保护,纵刀山火海,亦不能阻此情,虽百死而不悔。 ………… 「晋王秉性偏执暴戾,想让所有人都敬畏他,但内心中又羡慕太子殿下的风范,想要效仿却无人能体会奉承,继而愈发偏执成狂。 「那便选取一个性情温顺却又不失本我的女子,仰慕爱慕奉承,又不因他时而的怒火 而敬畏疏远,时时刻刻都让他赢但却又要使其赢不透赢不腻,久而久之网缚矣。」 「楚王多智,但心中却也隐藏着残暴,呵,或许太子之下的这几位皇子都是这般,自小就有一个完美的兄长压制,根本比不过,难免自暴自弃。」 「只不过楚王还是比晋王聪明些,因有晋王先例在前,担心被父兄厌恶,便一直压抑着本性,一心为太子殿下奔波劳碌。」 陈亮眸光流转有些亢奋,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其他皇子如何他不在意,径直问道:「那太子殿下那边呢?相爷定然是也准备了,是在等候良机吗?」 胡惟庸也不以为意,捋须摇头道:「自是准备了,还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但我只见了一面,就知道是行不通的。」 「太子殿下非夫差吕布之流,纵使真情实爱,也动摇不了他的心志,美人只不过是外,通过外影响内,达到伐情损敌的目的。」 「何况,太子宫中早有一个天然的美人。」 陈亮有些失望的接话道:「太子妃?哦,是李良娣。」 胡惟庸点头:「我只见了一面,就觉与李良娣极像,便知这就是太子殿下最喜爱的美人类型,而且相比此等刻意栽培之流,焉能比得过李良娣出身高贵,天然去雕饰那般自然。」 陈亮很快调整好心态:「晋王马上就要大婚了,听闻卫国公也已经启程归京,卫国公尚还年富力强,未必舍得手中的兵权。 …. 「本来心中便有不满,若是晋王在大婚前便弄出庶子,料应更不满吧,邓家大小姐,听闻性情也不是和善的,成婚后也不会善罢甘休,儿女闹成这样,也不知圣上如何应对,又如何安抚卫国公。」 「圣上重血脉,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自己的孙儿,到时候与淮西勋贵们的裂痕也就更大了。」 ……………… 此时楚王朱棢正在太医院看着新晋吴王跟着几位白胡子太医钻研药方,不得不说兴趣爱好的力量,就连朱棢这个不通药理的人,都可看出自家弟弟言之有物,不是太医们在哄着他玩。 不过这里的熬煮药材的味道实在有些呛人,朱棢捂着鼻子出了门,只是喊了句:「老五,我到外面等你。」 太医丞看了看认真的吴王:「殿下可先去见楚王爷,微臣也得去东宫请脉了。」 回过神的吴王朱橚应道:「好,这方子先让人熬煮试试吧,若不妥晚间在商议。」 「诺。」 朱橚净了净手走到太医院外:「三哥,你寻我是什么事吗?」 朱棢拍了拍弟弟的头道:「怎么,没事还不能来见见吴王殿下了?」 朱橚陪笑道:「三哥别逗弟弟了,您最近不是在工部忙着。」 朱棢挥退周旁的奴婢伸手揽过弟弟的肩膀,头挨着头小声道:「我感觉最近风头不太对,工部的人看我也是怪怪的,大哥现在又不在京城,最近可有什么人找上你?」 朱橚面色一肃低 声道:「倒是有人来说些怪话,听着像奉承的,可过后一品总觉得不太对味,我也没敢同旁人说。」 「那就对了,现在封王的皇子就咱们几个,我就猜到肯定有人会找上你,老五,大哥不在我就替他说几句,你受封吴王,这是好事,表明父皇对你的看重宠爱,可你年纪还小,朝堂的事千万千万不要掺合,更不要听风就是雨去向父皇说什么。」 朱橚到底不是小孩子了,尤其受封之后,成熟的很快:「谢三哥提点,弟弟知晓了。」 稍稍沉默后突然道:「是因为就藩的事吧,二哥那边怎么说的。」 朱棢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你别管你二哥,往后最好也不要去主动寻他,既然喜欢钻研医药,那就继续保持住,大哥不是也夸过你,说这是利国利民的善事。」 说完朱棢就要走,工部那边的差事还没完,而且也是个避风头的好地方,这次来提点老五,也是因为看出他没什么野心,讲几句好话,将来父皇大哥那边也会知道他的懂事。 刚转身衣角就被拉住:「那我四哥呢?他真的在征南军,可汤帅都班师回朝了,四哥怎么没跟着回来。」 「你四哥好得很,你别操心,最晚过年时也回来了。」 说罢也就不在理会朱橚,脚步匆匆的向外走去,突然停步望向朱樉居所那边,有些纠结要不要过去。 …. 自他出京赈灾回来后,兄弟俩人就没有原先的 那般亲近了,原因自然都是心知肚明,可这种事,哪有互相理解的,只能是渐行渐远。 朱棢目光又投向东宫,渐渐坚定下来,现在的情况,早已经不是父皇偏爱那般简单的了,东宫党羽遍布天下,别说他们几个皇子,就是父皇恐怕也处理不了了。 想同大哥争,不如干脆造父皇的反来的痛快,规则之内是决计赢不了大哥了,他们落后的太多,没有丝毫追逐的余地。 所以,他没错,错的是老二太偏执,大哥又没有要逼死他们的意思,何必呢,都是兄弟,总比旁人要好。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分封之事一出,朝堂暗流涌动,他作为下一个就藩的藩王自然也不可能置身于外,这几日就有不少人找他,有些劝他应该坚决请辞,有些劝他就藩后该如何如何,还有人毛遂自荐,说要帮他治理藩地。 原本他们这些无人理会的皇子,如今可是香饽饽了,明里暗里想要投效的人数不胜数,这里面别有用心之徒该有多少。 他自问如今还算清醒,尤其是逐渐融入东宫一系,了解到大哥的底蕴有多深厚后,不想清醒也没办法,可老二就不见的能保持住了,他或许只会觉得是个机会。 倒不是说自立夺位,只是会妄想自治藩地国中之国,这其实就是犯了忌讳,莫说大哥,就是父皇也不会容忍。 兵权注定只是在他们手中过渡一下,若妄想留在手 中, 可真的是会惹出祸患来,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血亲兄弟,他其实也想去劝劝,可惜老二不是个听劝的人,越劝越偏执。 …………… 夜星月语 第七百九十一章 元寿 朱标看着商帮送上来的货物名录,也就是这次远洋贸易的主题,有青磁盘碗、青花瓷盘碗、纻丝、绫绡、麝香、花绢、铜钱、布帛、色绢、烧珠、樟脑,锦绮等。 主要还是丝绸、瓷器为主,加之金银铜钱,别的地方还未可知,但靖海侯吴祯奏报,西洋诸国不少都以铜币为货币。 料想沿途国家亦是如此,商队准备了这些,无论是以货易货还是货币交易都可畅通,可见都是有备而来。 也是,宋元先例在前,而且还有不少海商家族流传至今,自有一套祖辈流传的经验在,朱标欣然点头,只要不是遇上不可抗拒的天灾,那么此行必是成功的。 最后还有一张名单,朱标扫了一眼后就搁置了,上面都是些奇珍异宝,也就是压箱底的货物,准备向沿途国家的王室贵族交易的宝物。 这些先给他过目无疑是在表忠,也是种贿赂讨好,只要朱标愿意,可将看上的都留下,并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见太子殿下毫无反应,下面的人有些遗憾,有时候见人家能收你的东西,都会觉得是种骄傲,可惜他们还没这份体面。 「殿下,这商税…」 朱标眉头微皱摆手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户部定下的引税船税等也不严苛,尔等当知,国强则可民富,否则无根浮萍焉能抵御波涛汹涌,光是沿海倭寇就足以让你们血本无归。」 那人做委屈求饶状:「不是我等吝 啬,实在是利薄险大,能否先依照宋元先例。」 「海贸利润有多大,本宫比你们更清楚,别说现在定下的税率,就是在严苛几倍,你们也依旧有的赚,无非就是赚的多与赚的更多的区别而已。」 话到了这个份上,下面的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们这些商帮世家集结起来,也有些权势,莫说地方,就是京师朝堂也有二三品的官员能帮他们说几句话。 必要时候甚至扯几位侯爷的虎皮也不是不可以,因此很多事情都能畅通无阻,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们也就攒不下能建货船出海贸易的资本。 可就这些依仗,到了太子爷面前,恐怕也只能垂首肃立唯唯诺诺,如此自也就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如今定下的有引税,也就是保证金,有了文引才可筹备船货出海贸易,也不贵,几两至几十两,主要是便于登记以便管理。 然后是船税,顾名思义,按照船体大小课的出口税,来往出海的船只,船宽十六尺以下,征银五两,超过十六尺,每多一尺则加银五钱,若是粮船则可减免。 还有就是价税,按照货物价值量征收的从价税,也就是进口税,货物到港后,按照货物价值量的多少征税。 主要就是这三种,还有一种就是空船回返的税,有些地方没什么值得运回国内销售的商品,因此商人经常空船回国,这也得补一部分税。 …. 见自己殿下没什么 再说的意思,刘瑾将人引了出去,回来时袖口内已经多了千两银子的银票,以及杭州城外百亩良田的地契,光是这些就已经是绝大多数六七品官员一辈子都攒不下的家业了。 刘瑾回来后没说什么,只是小心的将票据收在一个锦盒中,里面都已经快要装满了,可见这也不是头一回,不过这些他都会送到太子妃那边。 大多太监都喜欢攒钱,或是为了补贴宫外的家人,或是为了自己将来年老体衰时有傍身之本,或是给自己找个奔头。 而他不一样,家人都早已经亡故,虽还有几个远亲,但向来没什么往来,也不指望过继养子供奉香火之事。 自家爷是个念旧的人,他老了也定会安排人照顾,甚至百年后多半还会允许 他陪葬陵寝,生前身后皆无虑也,钱财地契何足道哉。 至于奔头,他虽是身体残缺之人,但得天佑服侍太子殿下,殿下至尊至贵,开国太祖之嫡长,将来的太宗皇帝。 他作为贴身侍候的太监,那是极有机会名留青史的,血脉无法流传,名姓事迹却可永存,例如唐玄宗身边的千古第一贤宦高力士。 早些年太子殿下还未临朝理政的时候,宫中便设大本堂,贮藏各种古今图书,诸名儒轮班为太子讲经授学,而他幸有过目不忘之能,倒也偷学了不少。 历朝历代的贤宦之中,蔡伦高力士杨复光秦翰皆是榜样,自当努力奋强,有此志 向,银钱地契何足道哉。 半个时辰后,刘瑾禀报道:「爷,您要召见的腾冲卫总兵黄元寿到了。」 朱标放下沿海州府的奏报公文:「传唤进来吧。」 若不是他恰好在南海森屏滩剿寇抗倭功勋卓著,圣谕兵部连升三级,调往腾冲担任腾冲卫总兵,朱标都想不起来这位在异域混成渤泥国王的大明总兵了,毕竟他现在还不叫黄森屏。 不多时一道雄壮威武的身影走了进来,毫无瑟缩忐忑之意,利落的下拜行礼:「末将腾冲卫总兵黄元寿拜见上将军。」 朱标微微挑眉:「哦?那时是在谁的麾下。」 「末将随上将军北伐时,是在南雄侯的麾下任职骑都尉。」 「好,起身吧。」 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朱标点头夸赞道:「好汉子,难怪能在森屏滩立下如此大功,将那帮流窜许久的倭寇精锐剿灭干净了。」 「末将不敢居功,主要还是靖海侯的功勋。」 「看来你倒是极为仰慕靖海侯,放心,朝廷自有计较,靖海侯的封赏也快到了。」 「来,赐座。」 黄元寿谢过后小心的坐下:「末将自北伐后便在沿海卫所任职,刚开始面对倭寇侵扰只能勉力抵抗,幸上将军高瞻远瞩遣靖海侯肃清倭患…」 这个黄元寿是个有想法的,较寻常卫所将领要强上不少,不说为帅,起码独领一军是足够了,才堪堪露头,可见一直没什么好机遇。 …. 当然,更可能的是因为他是福 建泉州人,并非淮西出身,所以有好的机会,也轮不上他去立功,不过到底是有才干的人,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所以父皇才会连升三级特授为总兵。 朱标与他谈了许久,沿海的事情他大概有数,但毕竟都是从纸面上得到的信息,如今又要开海贸,需要考虑的就更多了。 「朝廷调任你去云南腾冲卫,可有什么想法。」 黄元寿一愣:「末将没去过云南,不过既然是圣谕,那自是遵命而行。」 「云南那边刚刚平定,平西侯麾下也正是缺人的时候,不乏前程,可本宫看,以你之才只是去镇抚一个卫所未免有些屈才了。」 黄元寿眼睛一亮:「末将这几年在沿海也习惯了,对海战有些心得,或是随江阴侯出海也使得。」 朱标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你在南海岛屿上抗倭剿匪过,那应该了解些南洋诸国的情况吧。」 黄元寿有些疑惑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南洋小国积弱积贫,外有倭寇侵入劫掠,内有互相征伐不断,国民少智无识犹如野人。」 「若让你去呢,可能扶立一国?」 黄元寿惶恐的站起身来手足无措:「这…将军…殿下,末将不太懂。」 「南洋虽贫,但海贸一开,将来几处岛屿港口海峡都极为重要,放在外人手中,本宫有些难以安寝,盼卿为本宫取之。」 ……………… … 夜星月语 第七百九十二章 养蛊 黄元寿还是没太懂太子的意思,只是按着自己的理解应道:「上将军剑锋所指,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愿率船舰数十兵卒数万,为殿下为大明开疆拓土!」 朱标摇摇头:「南洋诸国大多都已向大明称臣纳贡,朝廷不能临天朝上国之威,无故加怒于藩国,师出无名,上下失心。」 历史上安南的教训就是,没有基础,直接以武力占据国土,以高压政策统治,可结果就是陷入无尽的剿匪镇压叛乱中,最后得不偿失不得不放弃掉。 黄元寿苦着脸壮硕挺直的身躯都不自觉的瑟缩了几分:「末将一介武夫,若是冲锋陷阵责无旁贷,这谋国庙算之事……」 朱标没有理会他:「昔年崖山海战后,左丞相陆秀夫负幼帝蹈海而亡,传言其幼子陆自立率领南宋遗民乘船外逃至南洋爪哇岛,因无赵宋皇族在侧,陆自立被推举为首领,立国顺塔,准备等待时机反攻蒙军。」 黄元寿忍不住惊叹道:「南洋竟还有此忠臣之后。」 朱标略微皱眉,这人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但还是耐着性子,毕竟相比其他人,已经在历史上证明了自己的,总是更可信一点。 虽然此人谈不上多忠诚,属于心思活泛之辈,但有些特定的事业就得靠这样的人去完成。 「陆公妻儿子女皆随同赴海,这个陆自立到底是不是陆公血脉尚且存疑,但这只是细枝末节,靖海侯至南洋后, 顺塔国遣使归顺,请求大明册封为藩属国,所以他不是也得是了。」 「本宫以令广州新会建陆忠烈公坊,镇江立宋丞相陆公故里碑,上镌海国孤忠,并遣礼部工部率匠人渡海至顺塔追祭。」 黄元寿越听越彷徨,这种事不是他个总兵该知道参谋的事情吧,难道殿下是心情好了想随便找个人说说话? 「顺塔国算是汉民在南洋的标杆旗帜了,然则不是遗民都有合格的领袖带领立国扎根,太多太多宋元遗民在南洋藩国治下艰难求存。」 「本宫要你以顺塔国叛将的身份去召集这些遗民,先是当海盗贼寇也好,去寻个偏僻角落立国也罢,总之要你要尽可能的汇集遗民繁衍生息传播汉学,等时机成熟之时,吞并占据南洋土地。」 黄元寿一时愕然,自己刚立下大功,圣上加恩连升三级授以总兵之职,又被太子殿下召见,本以为是要飞黄腾达了,怎么现在要被流放到南洋了。 若是以大明将军的身份倒也罢了,开疆拓土自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以什么顺塔国叛将的身份,能活命都不错了,还吞并诸国… 扑通一声跪地:「非末将退缩不前,实在是才薄力浅,此命不足惜,唯虑耽误要事,百死难抵!」 历史上黄元寿年老之后,亲率使团入京朝见,舟车劳顿加上年老体衰,死前上奏希望将渤泥国和断手河流域,他拥有的所有土地都归为大明版图 …. 之内,二是请求加封东南亚最高山为渤泥国的镇山,三则希望自己能落叶归根,托体魄于中华。 朱标让刘瑾去扶起他:「能否成事还要看天意,我等能做的唯有尽心竭力而已,焉能畏足不前,本宫既择定你,放手去做便是了。」 黄元寿听到这儿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脑子立刻活泛开来,这事儿有风险,有大风险,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可机遇也不小。 若是没有此事,按照兵部的调任前往云南腾冲卫任职总兵,就算有平西侯爷的重用,此生也最多就是怀远将军昭勇将军之流了,想要给儿孙挣下传家的爵位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若成,献土开疆之功,最起码也能有个侯爵吧,甚至更高也不是没有机会,虽然不是淮西出身,可起码还有随殿下 北伐的资历在,将来殿下登基,或还有加恩。 「你可以带十名心腹,本宫也让顺塔国王给你准备了二百精锐,前期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但只要你战住脚,后续的供给自会跟上。」 「朝堂从不吝封赏于功勋,开国诸王公如今何等威仪,尔等亦知之,汝北伐敢与蒙古铁骑争锋,如今惧南洋弱民呼?」 黄元寿被这一激气血冲头,脸色涨红高声道:「末将视倭寇尚如草芥,比倭寇都不如的南洋夷民怎肯惧哉,末将在此向上将军立军令状,若不功成而返,宁埋骨葬身与海底!」 朱标满意的点 头:「听闻汝子年虽少然勇哉,特召入宫中为金吾卫,随本宫返京。」 黄元寿谢恩后退了出去,要赶紧挑选合适的心腹,还要安排妻儿,但总体来看,还是很有心气的。 朱标走到书房,结果刘瑾递上的红笔,在渤泥国区域圈了一圈,周旁各岛屿上,如此红圈足有十余数,遍布南洋各处。 统治需要基础,可大明迁完云南和辽东之后,是怎么也找不到适龄的青壮去迁民了,何况南洋又不是大明治下,人家国王怎么可能随便接收并安置汉民。 没有地方官府的妥善安置,那就不叫迁民而叫做流放发配,到时候不但不是统治基础,还是仇视敌对的根源。 但朱标又舍不得南洋,只能是打宋元遗民的主意了,尤其是他们在那边还过的不好,这就是天然的基础。 有苦难才有救赎,有鬼怪才需要仙神,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如果他们在当地融合的很好,那么他们也不会自认是汉人,也就不需要依靠大明来提升地位。 顺塔国是特例,而且南洋也不算什么强国,只是勉强自保,绝大多数遗民都在被排斥打压,社会地位极低。 黄元寿不是朱标安排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应该是最抱有希望的一个。 大体还是如同养蛊似的,能活到最后整合全部力量的那个,才是大明需要拉拢安抚的南洋王,这样的人献土称臣才是最合适的。 …. 朱标并不 想依靠武力征服,南洋多雨林,土著势力往山林海沟小岛一藏,根本就不可能彻底解决掉,而大明空降的行政官员也会被排斥。 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南洋出现一个整合的势力,且有完善的行政体系,由宋元遗民南洋土著贵族构成的利益体系。 在加上因为大明开海贸从而导致的经济繁荣稳定,及靖海侯日益壮大的海洋舰队,让他们既舍不得利润,又抗拒不了武力,才是彻底让他们归心的办法,不至重滔安南的覆辙。 其实根本还在于利益,只要尝试过当人,穿上舒适的衣服,吃上可口的美食,过上安定的生活,就绝不会有人去回到捡贝壳穿草席的野人生活。 据靖海侯的奏报,南洋诸国,皆无城郭,国人住屋以茅草盖之,家家具以砖砌土库,贵族也不过屋上月硬木板为瓦,破缝而盖。 至于宋元遗民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刚去的时候还代表着先进的生产力,掌握着耕田、造房子、打井、造纸、打造农具,这些在本土常见的技术,但逃到了南洋后,几代之后就面临传承断绝的问题。 因为南洋与中原相比,气候环境差异太多,有些技术闲置下来后就容易失传,等到有需要的时候就找不回来了,在朝不保夕的时候,最紧要的永远是生存,而保存传承技术,也是需要一定的人数基础及环境的。 …………… 夜星月语 ,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七百九十三章 国公府 京城卫国公府中,刚从宫中拜见皇后回来的卫国公夫人曹氏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女问道:“见到晋王殿下了?可有什么话让你传达给小姐的。” 赐婚旨意已下,大婚也在不远之期,这时候俩人稍有些联系也不算出格,所以曹夫人才会特意带着女儿的贴身侍女入宫。 侍女有些委屈的低声道:“回夫人的话,见到了,只是殿下貌似不太上心,几句话就将奴婢打发了,也没什么话给小姐的。” 曹氏颦起细眉,心中难免有些怒气,这亲事本就不是他们家上赶着求的,甚至可以说,就是因为这门亲事,不仅要平白赔上女儿,自己夫君的兵权也要搭上,稳亏不赚。 于情于理都现在都应该是晋王好好表现些,又不是储君,甚至听闻素来也不受圣上和太子殿下亲近,还不如后面几个弟弟,将来究竟是个什么光景还不一定呢。 曹氏有些气苦,刚才在坤宁宫受到的体面都压不住了,皇后娘娘知晓是邓家受了委屈,多有安抚,可这晋王不晓事,焉能不恼。 “不许这么同小姐说,就告诉她晋王殿下很挂念。” “诺。” 自己体弱多病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是千娇万宠,在府中向来娇惯,就是公府将来的袭爵人邓镇都得让着。 这若是让她知道了,还不定得闹成什么样子,若是寻常亲事也就罢了,可这种圣上钦定的,谁也改变不了,闹 到最后该嫁还是得嫁。 何况今上护短的性子,自己怎么说贬儿子是自己的事,旁人是万万说不得的,尤其还是现在这么敏感的时期。 侍女调整好状态去了后院,到了小姐闺房前扬起笑脸喜气洋洋的入内,可这进去了才发现,小姐端坐在椅子上,几个一同伺候的丫鬟都如鹌鹑般瑟缩着。 邓大小姐在外尚会装作个淑女模样,可在家中自是不会委屈自己,冷面寒口问道:“晋王怎么说?” 那侍女脸上的笑容顿时被雨打风吹去,只能小声道:“殿下很挂念小姐,问了近来的衣食…” 不等她说完邓芷兰冷笑一声:“好个贱婢,连你也敢欺瞒我了,来人,掌嘴!” “奴婢不敢,是…是夫人嘱咐…” “就是我娘嘱咐的也不能容你,打!” 很快响脆的巴掌声和抽泣哀求声便响起,邓芷兰尤不解恨:“亲事都订了,真当我在宫里就没个投效的,别说他今日对你说的什么,就是他天天宿在谁床上本小姐都一清二楚。” 朱樉在怎么样,他那寝殿处也有不少宫人伺候,有些不敢亲近晋王的,自然就把主意打在了未来的王妃身上,加上邓芷兰本也经常随娘亲入宫去拜见皇后太子妃,顺水推舟也认下了几个机灵的。 忍不住咬牙切齿念道:“本就是个不成器的,偏偏还是个不长进的,堂堂皇子亲王,就差死在女人肚皮上了,我竟要委身此等人?” … “亏 我先前还笑李嫣目光短浅,如我等这般显赫家世,何须与人为妾室,如今看来,还不如随她一起入东宫伺候太子殿下算了,虽不是夫妻,可起码枕边人是奉天承运权略善战的盖世之君。” 闻言所有人都是吓得打了个哆嗦,也顾不得继续掌嘴:“小姐,您心里委屈奴婢们都知道,怎么出气都好,可万万说不得这话,传出去会惹大祸的。” 贬低未婚夫婿也就算了,这还没嫁过去竟就肖想大伯子,这可是丑闻中的丑闻了,朝野议论也就罢了,恐怕圣上也会龙颜大怒。 邓芷兰不屑道:“怕什么,就你们听着了,你们还敢传出去,哼,我爹是开国国公,出了什么事,本小姐再坏也不过是被迫出家去当姑子,你们却是死路一条。” “奴婢们万不敢多嘴多舌,但也求小姐三思。” …………… “爷该多问问几句的,毕竟是您的正妻,婚期也就在眼前了。” 胡氏依偎在晋王怀中,芊芊细指在男人胸膛上流连,朱樉不以为意的捏了捏她娇俏的嫩脸:“若是她亲自来也就罢,区区一个侍女还要本王说什么,能抽出空见一见就够给卫国公府面子的了。” 胡氏坐直身子劝诫道:“爷身份尊贵不假,可夫妻哪有非要分个高低的,何况卫国公功勋卓著手握兵权,是您要依仗的臂助,还是送些东西去聊表心意吧。” 朱樉有些郁闷道:“如此还不是为了你 你倒是不识好人心了。” “奴婢自是知道的,可越是知道才越是要劝诫,怎能因小而失大呢,不利爷将来长远计。” 朱樉看着她神色有些奇妙,胸腹内好似有什么激荡而过,不是没有人劝诫过他,只是那里面多是蕴含着不屑,好似怜悯而为之。 他感觉生平第一次有人这么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尤其还是在损失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这就更尤为可贵了。 “好,那就听你的,不过你也放心,爷怎么都不会委屈了你。” 胡氏这才展颜轻笑,柔若无骨一般又游入朱樉怀中,门外几个宫女用眼神相互示意,晋王殿下大婚也就在不远了,看着狐媚子还能得意几时。 ………… 这时京师城门口一伍轻骑驰骋而来,等在城门口的一行人大笑着应了上去,往来络绎的百姓则是面色淡然,丝毫没有什么惊慌。 这就是京城人的底气,天子脚下什么没见过,而且有消息灵通之辈打老远就猜出这是卫国公奉旨回京了,过来迎接的是留守兵部和京营的侯爵武勋们。 也不需人多问,就自顾自的讲起了卫国公昔年纵横鄱阳湖平吐蕃征甘肃等事迹,得意洋洋的样子好似他一路跟随的一般。 汝南侯梅思祖领着众人上前亲自拉住马缰:“伯颜,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 卫国公邓愈跳下马揽住梅思祖,让身后的亲卫牵马:“小弟也是多时未见过兄长了,甚至想念啊 今晚务必来府中不醉不归!” 巩昌侯郭兴笑道:“那也得看今天上位放不放人了,这可是要成皇亲国戚了,说不得圣上今晚要与您喝个尽兴。” “再说常帅也说了,京营有些事脱不开身,不便来迎你,若是在宫外喝酒,那就必须得到他府上才行,否则他可要去掀桌子的。” 邓愈笑道:“好好,在哪喝都行,在外我是不敢饮酒,但回了京可就没什么忌讳了,挨家挨户的去喝,到时候可都别躲。” “哈哈哈,现在开了酒禁,知道你要回来,早就筹备好了几十坛美酒,就怕你不来呢。” 众人热络的谈笑着,都是一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有仇隙的还是少数,大部分交情都尚可,尤其许多时候他们都是利益共同体。 梅思祖看了看有些风尘仆仆的邓愈道:“要不先回府洗洗风尘换身衣服在去面圣吧,几天就赶了这么远的路,上位会体谅的。” 邓愈随手怕了怕衣袖上的灰土,凑在他身旁的几人立刻故作嫌弃的躲开,邓愈也不以为意:“就这么去吧,上位看了怎么说也得多赏些丝绸御酒之类的吧,回来的匆忙可还指望着从上位那拿些东西好去见夫人。” “高明,不愧是你呀。” ……………… 第七百九十四章 卫国公 一行人陪着邓愈过了内五龙桥到了奉天门前,随即止步不前,虽说也不是不能跟着进去,但未免有些不讨喜了,毕竟是回京也是为了儿女姻亲之事,他们不好掺合。 但这件事又不仅仅是这点儿事,他们提前见邓愈并一路陪他至此,也是在表明态度,我们是自家弟兄,而上位如今是圣上了。 邓愈也没说什么含笑对他们拱拱手示意一下,就随着奉旨前来接引的太监进去了,绕过奉天殿正往谨身殿内去,刚过华盖殿侧就见远处头戴乌纱翼善冠,一身黄色团龙窄袖圆领袍内着红色交领衣的朱皇帝也在往这边走。 领路的太监赶忙避让到一侧垂首艳羡道:“呦,皇爷亲自迎您来了,国公爷可真是圣眷昌隆。” 邓愈双眼一下红了起来,快步一段便下拜行礼:“微臣邓愈奉召回京,特来参见圣上,吾皇万岁…” 朱元璋一把拽起邓愈大笑道:“行啦,回来就好,咱让皇后亲自下厨备了几道下酒小菜,你今晚可得陪咱好好喝一顿。” 然后上下打量了邓愈几眼:“这风尘仆仆的,是刚入京没回府更衣吧,又没什么军务,何必这么仓促,来人,先领卫国公去汤池沐浴。” 邓愈连忙告饶道:“微臣怎么能在宫里沐浴,先洗把脸就是了。” “少跟咱客套了,咱为了等你喝酒,午膳都没用。” 天生神力的卫国公被两个小太监强拉硬拽着朝汤池去了,朱 元璋在旁乐呵呵看着他们远去,脸上和煦亲切的笑容渐渐隐去。 “他们走了?” 亲军都尉府指挥使毛骧从一侧走出:“汝南侯巩昌候等一起回了大都督府。” “他们今日说了些什么咱都要知道。” “诺。” 朱元璋背负双手明黄色的团龙袍在阳光下很是耀目,周围的宫女太监侍卫都不敢直视人间至尊的威严。 这也就是问题所在,淮西武勋们对他就是缺少这种敬畏,作为一起摸爬滚打上来的人,深知所谓的真龙天子也是会向常人一般放屁磨牙打呼噜, 虽有敬畏但并不是发自心底,这些闯过尸山血海的将领们,都有异乎寻常的胆量魄力和机诈权变、他们一旦动了心,会比文官或者其他造反者更直接更有力更不顾后果。 忧患之来,常始于宴安者,明者能灼于未形,昧者犹蔽于已著,事未形犹可图也,患已著则无及矣。 朱元璋无疑就是明者,开国两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明确清楚,自己这些弟兄,大多除了勇武之外一无是处,在战争中,他们是大元帝国的破坏者,在战后,他们又成为新王朝法律、纪律和秩序的破坏者。 他们仗着手中的权势,贪婪地捞取所能看到的一切,到处侵占土地,私纳奴婢,侵夺民财,欺压良善,驱役士卒,贪得无厌,无所顾忌。 … 不光功臣们自己犯法,他们的亲友也一个个不把国法当回事,许多功臣的亲戚、 家人甚至佃仆、火者,也都倚势冒法,横暴乡里,欺压百姓,诸勋臣亦不禁戢,成了地方霸王。 比之潘福皆有过而无不及,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导致大明连年不断的有百姓造反,这里面有文官的贪腐之过,也有武勋的放任亲族之事。 文官有时还要巧借名目,而武勋则是需要名声,甚至还自吹自擂自己这是效仿先代名将自污,可事实上就是小农意识和流氓本性的彰显而已,他们身居高位却懒于学习,只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的时候都打下了天下,现在还学个屁。 胆大包天的莽夫能在乱世立足,但绝不可能在治世存身,不学习不上进,空有权势而无德行,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过了几盏茶的功夫,君臣二人在武英殿见礼入座,上了酒桌邓愈也就不再那么守矩,伸筷子连夹了两道菜细嚼慢咽后感叹道:“是娘娘的手艺,臣下也有一两年没尝过了。“ 昔年他们凯旋而归第一顿饭,永远是大嫂亲自下厨的酒菜,如今想来真是感怀不尽。 “哈哈,多吃点,咱也是好久没吃过了,这顿还是沾了你的光,你嫂子如今天天带着孙儿,轻易是不下厨了。” 邓愈羡慕道:“太子殿下嫡出两位皇孙,听闻东宫还有两位贵人身怀了天家血脉,圣上儿孙满堂绕膝承欢之期指日可待,真是让人羡慕啊。” 说罢亲近的挤眉弄眼道:“太子类父,这繁衍子息 之能与圣上一脉相传啊,皇十二子现在都已经会走了吧。” “大哥,小弟膝下可就仅有三子,若是宫中太医有什么…嗯,可别忘了小弟。” 没有男人不愿意听这等奉承话,俩人热络的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很快一坛子酒就见底儿了,按说是不改如此多饮的。 只是他们都有话想说,可碍于身份地位处境不好开口,所以才想借着酒来寻机会,朱元璋已经坐到了邓愈身旁:“伯颜,咱弟兄快要成亲家了,这是亲上加亲的喜事啊。” 邓愈也是笑道:“幸蒙圣上垂青,小弟也是已经派人往江南去为小女筹备嫁妆了。” 朱元璋似醉非醉的问道:“哦,好啊,那这段时间有没有人向你说什么怪话。” “怪话?微臣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既然是怪话,想来必是没什么道理的,那又何必理会呢?” “哈哈,那倒是啊,不理会就对了。”朱元璋摇晃了下头颅:“哎,说起来还有些对不住你,老二这小子不太成器啊。” 邓愈皱起眉头:“上位这是什么话,晋王殿下是天潢贵胄,生来便是人中龙凤,您呀,就是太苛刻了,必是将皇子们都与太子殿下类比了。” “嘿,若都是同太子殿下比,恐怕世人都要羞愧而死了,不能这么比的。” … 邓愈又饮下一大杯酒:“晋王昔年也是随军出征过的,只是近两年久住宫中,对于诸事有些生疏了,多历练历练就好了 ” 朱元璋满意的笑了笑:“是啊,所以才想着成家立业,这往后也得多靠你提点,一个女婿半个儿么。” “对了,沐英昨日才送来奏报,邓镇督管普定、普安两地很有建树,还平定了数起地方土族的反叛,颇有你昔日镇抚襄阳时的风范,咱们都是后继有人啊。” 邓愈也是有些时日没听到儿子的消息了,实在是云贵交通不便,他膝下没有嫡子,一直以来都是把邓镇当作自己的继承人培养,幸好他也争气。 “平西候领导有方,不愧是圣上亲自教养出来的,允恭深得乃父之风,将来可为帅,至于邓镇中人之资,不耽误军国要事便足矣了。” “你啊,刚说完我,这不就对自己儿子太苛责了,咱看孩子们都是好的,标儿也常夸赞邓镇做事稳妥可委任要职。” 俩人都从试探中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这顿酒喝的节奏便慢了下来,不过俩人都是大胃口,马皇后的几道小菜很快就被吃光了,膳房赶忙又送来些鸡鸭鱼肉佐酒。 其实也不所料,朱樉作为诸王之长,必然是第一个分封藩地就藩的,他的妻子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定下的,卫国公邓愈,向来是个聪明人,不同于那些莽夫。 ………………… 第七百九十五章 钦赐 万事开头难,第一个要就藩取权的皇子若是顺顺遂遂,后面的便容易了,因此朱元璋绝不会容许邓愈这边出现什么问题。 「去将晋王唤来。」 「诺。」 在旁伺候的太监应诺而去,邓愈给皇帝斟酒笑道:「倒也是多时未见过晋王殿下了。」 朱元璋豪迈的笑道:「往后见的就多了,老话说女婿是半个儿,你多提点提点,若是有不听的时候,尽管揍。」 邓愈连忙摆手:「君臣有别,哪有臣下管教的时候。」 「咱可没跟你客套,老二这小子就是欠管教,不调理顺了,往后就藩还不知怎么闹呢。」 皇帝可以这么说,但臣下是不能这么应的,只是念叨了几句成家立业就好了的话。 没一会儿功夫朱樉就到了,邓愈就要起身,却被朱元璋的大手稳稳按住,朱樉入内看了一眼后规规矩矩的行礼:「儿臣拜见父皇,见过卫国公。」 朱元璋朗声道:「免礼吧,大婚在即,你岳父特意赶回来了,咱叫你过来拜见,往后不要称呼爵位,就行家礼便可。」 朱樉来时就已经有所预料了,此时倒也不怯场,对着邓愈大方行礼:「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邓愈是想站起来的,他力气自然是比老朱的大了,可上位的手不挪开,他又哪里敢挣扎违逆呢,只能苦笑道:「殿下免礼吧,多时未见殿下英武了许多,微臣特意带回来几匹骏马,倒时请殿下来家中挑选。」 朱樉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自觉的走上前给自己父皇和岳父斟酒,让老朱也是顿感儿子还是有长进的,这多好。 邓愈心中也是如此做想,既然事已至此,晋王能懂事点,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左瞧右看也是越来越喜欢。 「樉儿也坐吧,今日陪你爹喝岳父喝点。」 此话一出朱樉自是不能藏拙,只能是实诚的陪酒,听着俩人追忆前尘往事,一坛一坛的酒水不断送上来。 最先被搀扶出去的自然是最晚来的朱樉了,小酒瓶子如何拼得过两个老酒鬼,随着酒劲儿上涌,也不再那么拘谨的邓愈比划了几个军中的手势,俩人无良的大笑起来。 朱元璋逐渐止住笑意抹了抹发红的眼睛道:「伯颜,咱还是得谢谢你,你不知道这近来朝内朝外是个什么情况啊,咱们弟兄打下了天下,可坐天下哪有那么容易,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邓愈摇摇头:「这朝中的事臣不懂,只是还知道凡事听上位的总不会错,无非就是些虚名权位而已,总归不是给外人。」 朱元璋欣慰的将手搭在他肩上用力的晃了几下:「不会给外人,你就放心好了,咱心里有数,都有数。」 说着看了看外头逐渐昏暗下来的光线:「不喝啦,咱今日是尽兴了,你若还想喝就从宫里带些酒去遇春府上喝吧。」 …. 邓愈闻言支起身道:「臣也尽兴了,回家看婆娘孩子去。」 言毕摇摇晃晃的行了 个礼就要退去,太监搀扶他走到殿门口突然又听里面传来一声:「伯颜,你是晋王的岳父了,可更要记得,你先是朝廷的卫国公,是太子的右谕德。」 「微臣记得,记的很清楚。」 「送卫国公回府吧,赐蟒袍一件,东珠十颗,御酒二十坛。」 ………… 卫国公府上,夫人曹氏领着儿女们在等候着宫里的消息,刚年满十岁的邓铭小心的将茶敬递给自己的嫡母:「母亲不必担心,父亲很快就会回来了。」 曹氏接过茶点点头:「铭儿懂事,这段时间功课做得很好,先生多有夸赞,等明日你爹考问过学业后一定会嘉奖你的,到时为娘也 会记得替你求那柄剑。」 邓铭被戳穿心事耳朵尖都羞红了:「父亲回来就好,别的儿子都可以不要。」 邓芷兰看不顺眼嘀咕了一声,曹氏立刻凝眉竖目瞪了过去,一个女儿家,又没有同胞兄弟,将来还不是得靠这些庶兄弟们帮扶,那倒还真能什么都依靠丈夫不成。 因为自己膝下没有儿子,所以他这些年来对府里的孩子都很照料,孩子们也都懂事,唯独就自己这个亲女儿不是个省心的。 「夫人,老爷回来了。」 「铭儿你去迎迎,翠儿去将灶上热着的醒酒汤端来。」 「哎。」 曹氏领着其他孩子在院门口等候,各个都忍不住张望着脑袋伸长脖子远眺,卫国公府自然是尊荣无限,放在天下也是数得着的人家。 可这尊荣也不是平白掉下来的,邓愈常年在外镇守,能回府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清,每次回来都是难得的团聚。 没一会儿就见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了,曹氏眼睛有些湿润,不过还是撑着体面,吩咐人搀扶丈夫进堂安置,又对着前来的宫人行礼:「劳驾高公公送外子回府了。」 那太监赶忙回礼:「夫人太客气了,能送国公爷回来是奴婢的荣幸。」 随即挥挥手让身后的宫人上前:「这是圣上赏赐给国公爷的,还请夫人仔细收好。」 然后还是忍不住艳羡摇头咂舌道:「这御酒也就罢了,东珠也是天下奇珍,可这钦赐的蟒袍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国公爷的圣眷真是…」 莫说曹氏及几个儿女了,就是一旁的丫鬟仆人们都是满脸的与有荣焉,曹氏当即领着儿女们对着皇宫的方向拜倒:「天恩浩荡,无过与此,还请公公替我家拜谢圣上隆恩厚德。」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转达。」 丫鬟搀扶曹氏起身:「公公辛苦,进来喝杯茶水吧。」 太监推辞道:「奴婢还得回去复命,便不打扰了,国公爷陪圣上饮了不少酒,夫人快去照料吧,这就告辞了。」 「公公慢走,刘伯你去送送。」 …. 不论自家如何风光,对宫里的人都要给七分敬重,他们虽是奴婢,可也只是天家的奴婢,尤其出了宫变算做钦差,更得礼敬。 按说是该家中男丁出面相送的,可邓镇不 在,邓铭年纪尚小,送出门或许还成,但悄无声息塞银子的手法恐怕还未学成。 等人走了,几个孩子立刻围到了御赐物品上,酒是无人理会,都眼睛明亮的盯着闪耀东珠和蟒服,东珠硕大饱满、圆润晶莹,光彩熠熠,在光下散发出五彩光泽。 东珠甚为珍贵,可国公府家的孩子都清楚什么更珍贵,曹氏也是屏住呼吸走近前观看了起来,圈金绒绣,齐肩圆领,大襟右衽,宽腰阔袖,袍长及足。 大红袍上除了最显眼的坐蟒外,还有纹样为日、山,流云,八宝,下端斜向排列水脚上有波涛翻滚的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山石宝物,江牙海水,甚为威严庄重。 曹氏当先回过神:「小心收好,不,摆黄案,先供奉到祠堂去,让祖宗们看一眼,千万当心火烛。」 几个仆人应一声就都要搬走,曹氏无奈的吩咐道:「酒就不用了,收到库房中,等着什么时候祭祖的时候再孝敬吧。」 「啊,母亲我们还没看够呢,再让我们看一会吧。」 曹氏嘴角上扬:「愿意看就跟到祠堂去看吧,看多久都行,正好帮着看顾灯烛。」 「嗯…哎呀,父亲回来了,我们还没拜见过呢,快走快走。」 ………… 夜星月语 w.,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七百九十六章 龙图 曹氏领着儿女们入内,卫国公邓愈不复方才醉酒之态,正襟危坐在主位,次子邓铭正端着醒酒汤在旁伺候。 邓愈起身郑重道:「为夫常年在外,家中诸事有劳夫人操持。」 曹氏闻言眼睛微红心中慰藉道:「这是什么话,不过妾身的本分罢了。」 夫妻俩携手落座,邓铭放下醒酒汤同弟兄姐妹一起站好,然后向父亲行大礼,也算补上了四时八节亏欠下的孝道礼数。 「好,都起来吧。」 邓愈先看向自己的嫡长女道:「你大婚在即,圣上御赐的两颗东珠就都给你去打首饰吧,其余的为父也已经遣人去置办了。」 邓芷兰微微屈膝:「女儿谢过父亲。」 邓愈轮番问过儿女们,不过到底是常年在外,生疏是免不了的,但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大多数人家都是如此。 曹氏见丈夫也没什么话要说了,便开口吩咐道:「好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芷兰留下,你的婚事特殊,我跟你父亲还要提点你几句。」 「诺。」 等其他人都退下了,邓芷兰走上前捧起醒酒汤奉送到父亲面前,邓愈本是不喜欢喝这玩意儿的,但毕竟是自己嫡女的心意,还是乐呵呵的接过饮尽。 「晋王殿下方才也喝了不少啊,为父看殿下甚是严毅英武,绝没坊间传闻的那般不堪,可见只是人云亦云罢了,吾女安心待嫁。」 邓芷兰突然啜泣:「父亲纵横一世,难道还不知知人知面不知心之理,怎能凭盏酒识人根本?晋王是什么秉性,京中何人不知?」 「太子殿下毋需多言,楚王殿下前有赈灾安民之功,如今监管工部事宜,朝野称贤,齐王殿下随军南征广立功勋,军中传言其有圣上昔年之风范,吴王殿下性格仁善,素得圣心…」 「唯就…唯就晋王,宫中传闻连地都种不好,尚不如区区…」 邓愈眉头紧皱喝斥道:「住口!皇子亲王如何也是你能说的?」 邓芷兰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以垂首以秀帕遮目拭泪,见女儿如此,邓愈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缓和语气:「那等话你怎么能信,不过一些酸腐之人艳羡帝子贵胄的诋毁之词罢了,晋王是诸王之长,如今更是已经定下要就藩秦地,可见圣宠。」 曹氏也是劝道:「晋王才多大年纪,原先不过是不懂事有些贪玩,算不得什么,你嫁过去便是嫡妻正妃,好生规劝就是,万不能如此抵触,否则夫妻百年该如何相处。」 邓芷兰当然清楚这婚事绝没有什么改变的可能,身为臣子退拒一位皇子的婚事,难度不亚于直接改朝换代,必是不用多妄想了。 但不代表她要默默忍受下来,自己的委屈自己不说,那还得了,必须趁机让爹娘明白是家族亏欠了她的。 娘亲没给自己生下同胞兄弟,等将来这座国公府就不是自己能依靠的娘家了,这时候不多带走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 朱标捻棋敲下随口问道:「母后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常洛华心思都在棋盘上,她虽是将门之女,但自小也不是太喜欢舞刀弄剑,主要还是学了针织女红琴棋书画之类,虽然境界都不是太高,但还有些造诣。 「说了阳儿亮儿的近况,还有一些宫务。」 常洛华叹了口气投子认负:「爷心不在焉都赢了臣妾。」 牵过妻子的手笑道:「陈容的九龙图笔精墨妙栩栩如生,实在是忍不住想要观赏。」 常洛华沉默片刻道:「算起来父皇的万寿节也快到了,既然这幅龙图如此精妙绝伦,不若献给父皇吧。」 太子储君当然也是龙,可龙也需有能大能小, 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的品行才好。 太子妃想要表达的意思朱标自然能领会:「国正天心顺,官清民自安,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诚至理名言也,为夫省得。」 常洛华松了口气,自古以来皇帝爱长子,可那大多是在早年,随着逐渐年老心态或许就会开始转变,所以再谨慎小心的维护都没有错。 夫妻俩走到书房,里面布置的极为雅致,本就悬挂有不少名家字画,不过现在却被一幅龙图夺走了所有注目,墨画之上龙形各异,或攀伏山岩之上,怒目圆睁;或***于云空之中,雷电云雾掩映,或龙戏水珠,波涛汹涌,或雌雄相待,欲追欲逐。 湿墨和重墨润染,托衬出低面虚白的云水和龙体,九龙皆是取半人半神的体态和动作,或可谓之此为将龙人格化。 「九龙神态各异,本宫独喜第四龙。」 常洛华仔细看后道:「臣妾喜第七龙之飘逸。」 图画中的第四条龙,是被突如其来的巨浪顺势卷入漩涡,奋力挣扎,目光狰狞,左爪中的明珠如捏碎一般,姿态异常痛苦。 陈容乃南宋进士,结合南宋当时的国势环境,便可体会此龙之神韵真意,至于太子妃喜欢的第七龙,只身在云海中嬉戏遨游,几乎被湮于其间,或是文士遁世之意。 朱标欣然道:「焚香、对弈、品茗、听雨、赏雪、观画、候月、酌酒、莳花、寻幽、抚琴,读书此等雅事除碍于天时的赏雪外具成矣,真不枉此行。」 常洛华应道:「那便准备启程回京吧,臣妾也想念孩子了。」 「嗯,这便吩咐下去吧。」 …………… 「殿下返京也就在这几天了,《九龙图》已经献上,微宗的《芙蓉锦鸡图》还没送来吗?」 「明日便到了,寻常俗物不好敬上,这几件却是雅致至极,大人高明。」 「我等家族仰赖殿下照拂,如今主君至此,自当尽心竭力侍奉。」 在旁的一个六品官员笑道:「只可惜太子妃也来了,否则我等尚有其他孝敬。」 「哎,太子妃亦是我等主母,怎可如此言语轻佻。」 那人赶忙告饶,堂内诸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头厌憎,毕竟这种话传出去,只会让殿下对整个江南世族印象不佳,损害的是整体的利益。 「这些小玩意儿不算什么,只是聊表寸心罢了,殿下吩咐的事还是要办好,不要在乎一时的利弊得失,要将目光放长远。」 堂内坐着的不乏官员,但最上首的几个老者却是一身锦绣素袍,是江南世家的长辈,在前元时任职为官庇护家族,又在乱世时退了下来。 「佑宗做的便极好,他在京师所见所闻都要比我们更灵敏,所以有什么吩咐传来,要先配合执行,一家一姓的损失过后大家会给你们补上。」 「武勋势大,目无法纪,若是没有太子殿下的庇护,我等族产如何保全?若是区区财务也就罢了,跟他们牵扯上关系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一个白发老者拄着鹿头拐一字一句的说道:「朱明无杯酒释兵权的底蕴,只能效仿刘汉分封藩王,将来或有削藩平藩之患,不过当今太子如此,想来也不算什么难题大事。」 另一位接话道:「唯就一点,殿下是否有长寿久视之相,历来开国杀伐惨绝,开国太子之中,秦扶苏自尽,西汉刘盈早夭,东汉刘彊虽寿却是辞让太子尊位,晋司马衷被毒杀,隋杨勇被废,唐李建成被杀,宋太祖无立太子其弟承位,元孛儿只斤·真金夭亡。」 …………… 第七百九十七章 出路 堂内众人陷入沉默,若是一两位也就罢了,可这么多皆是如此,那就不得不慎重些许了,毕竟他们搭上的可是举族的荣辱兴衰。 “殿下这次只带了太子妃,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难不成你还想另谋出路不成?” 那人摇头道:“我自是盼望殿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若是可以,情愿折损己寿为主君增补,只是天意难违,我等肩上何止百千条性命,总得多做两手准备。” 这话引得不少人微微点头,无论什么情况,鸡蛋最好都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宁愿不获取最大利益,也要保证家族最基本的存亡问题。 不敢赌,尤其不敢豁出身价性命去赌,是他们这种家族的特性,这种特性让他们存续延绵到了今天,可大多时候也阻碍了他们的发展。 不是没有人看清过,想要豁出去搏一搏,可一人两人的意志,又能奈何千百族人的意志呢,再大的富贵也就是几房数十人能够享受,其余不过虚名而已。 大多族人只有在问罪株连的时候才会被想起,如此一来,自是宁愿保守也不愿冒险。 “若是寻常主君,何须尔等争辩,狡兔三窟之理谁人不知。”鹿杖老者微微摇头道:“老夫虽无缘亲自觐见太子,但也知殿下绝顶聪明,只怕被察觉出侍君不诚怀藏二心,最后是我等难以收场。” 另一老者也道:“何况哪还什么别的选择,难不成还想指望晋王楚王不成?” 下面的人默然不语,其余皇子们的政治资源和潜力都太低了,莫说现在就是将来就藩封地又如何,朝廷必有种种限制,只会是藩王而非国君。 说句不好听的,恐怕皇子们都不如尚在襁褓之中的皇孙,那是正经儿的东宫嫡枝,帝后的嫡长孙,大明法统的继承人,在朝廷天然就有一批保守传统的官员的人。 “只盼殿下福寿绵长,东宫皇孙能茁壮成长,此为我大明之福,亦是我等东宫门下之幸甚。”杭州知府起身:“听闻太子谕令吴王殿下主持太医院编纂精研济世救民的医理,族中不乏医典,江南不乏名医,合该送往京师,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面面相觑后也只能点头,实在是对于太子而言,有他们只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丝毫不影响储君的地位,而对他们而言,失去了太子的庇佑,家族分崩离析,被举族迁往偏远之地几乎是必然的。 当今圣上对世家有多严苛,他们心中都有数,已经有许多家族用血淋淋的现实来告诫他们,当年能趁着太子巡视沿海的时候攀附上是有多幸运。 “族中的小辈们都要好好约束,尤其是出仕为官的那些,若是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情来,莫说国法无情,就是族中也不能容。” “山雨欲来风满楼,朝中洪涛渐起,殿下也有要回京的意向了,我等务必要稳住,海贸一开,我等家族的盛世不远矣。” 作为家族势力保全的昨晚好的世族群体,又占据着沿海地区的工商市场,定是能分润极大一部分海贸的利益。 杭州知府还有公务在身,离去时只是留下一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 云南昆明昔日的梁王府已经改为了平西候府,作为昔日的王府,尤其还是远离京师的镇守王府,规制自然是远超沐英的爵位。 好在平西候身份特殊,而且还让出大部分作为官署衙门,因此倒也没人去上奏弹劾,毕竟能以侯爵镇抚一省,可见深的圣上信重。 “侯爷,大理那边有点动向,是否调军前去以防不测。” 沐英从如山堆般的案牍中抬起头,神态疲倦的摇头道:“有允恭在,大理出不了多大乱子。” “徐少帅的本事麾下等自是清楚,只是其毕竟年少,边疆要务还是谨慎些好。” 沐英从善如流,那人心中也是一定,侯爷近来整日难睡满两个时辰,思虑过度难免疏忽,他们做属下的只能多操心点。 毕竟他们这些人的家眷都在被运送过来,朝廷要他们镇抚云南,按着职位分赐了田亩山林,多半是终身要扎根于此了,自家的地方,自该多尽些心力。 “朝廷派遣的大人也快到了,到时侯爷也就能轻松些了。” 沐英定定心神吩咐道:“再加派千骑去迎思义公,梁王余孽猖獗,务必小心谨慎。” 云南平定后自是千头万绪,虽有大理一系归顺,尤其是高氏态度很贴近,可这种紧要时候他却不敢轻易任用。 梁王一系被打散了,可大理一系的实力保存却很完整,在加上他们根基深厚,如果真有反心,起码半个云南都要再次脱离大明的控制。 就算能打回来,这又得付出多少将士的性命,最后族诛了那些狼子野心的蠢货又能有什么用,亏损的到底是自家的势力。 只能先勉力支撑,等待朝廷的行政班子到来,倒是他就可以从容安排高氏等云南土族缓慢融入大明的体系内。 这时邓镇走进来禀报:“将军,安南使臣到了,主使通传说是安南国的枢密院大使忠宣国上侯胡季犛。” 沐英眸光一闪,云南还未克定之时,他就已经接到了太子传来的密信,对安南的情况也有些了解,这位主使可并非寻常。 安南遣派使者过来并不意外,卧榻之侧由狼变虎自是寝室难安,而且此战先后也被他们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如狂风扫落叶一般轻易解决了梁王,强悍的令人畏惧。 “引他们到堂内落座。” 沐英吩咐人端来热水,准备以一个良好的姿态去面见安南使臣,云南既定,安南也就是下一步的目标了,何况他们本就趁机侵占了不少云南的领土。 侍从应诺而下,前去引领安南使者入堂内,为首的使臣看着很年轻,相貌也算俊朗,满身的书卷气,言辞很客气。 没一会儿沐英一身戎装大步流星而来,安南使臣们赶忙起身相迎,但眼底都有些难色,这是平西候的府邸,他们此来也不是正经儿的朝贺。 按说无论是是一身常服还是其他都好说,但这特意换上一身不轻便也不舒适的戎装,可见态度并不怎么友好。 “外藩小臣拜见平西候爷。” “哈哈,免礼免礼,久闻忠宣侯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幸甚。” “哪里哪里,平西候少年英姿真是让我能羞惭。” “请坐。”沐英当先落座后伸直邀他们依次入座:“本侯随着大帅攻克云南,后奉圣谕镇抚,与安南比邻而居,往后还请多多照拂。” 胡季犛谦卑的笑道:“我朝奉天朝上国为主宗,仰赖大明大皇帝之庇佑安泰,算起来都是自家人,合该互帮互助。” 言毕顿了一顿认真道:“某虽位卑德浅,然唯值称道便是一颗忠诚之心,平西候但有吩咐,某必尽心竭力万难不辞!” 沐英眼中闪过诧异之色,这话不是一个外藩之臣该说的话,实在有些太过谄媚了,而且这个层面,有些话说出去可不好收回。 沐英试探的开口道:“忠宣侯之言本侯记住了,如若圣上及太子得闻也必欣喜。” “那是小臣的荣幸,此来特准备了些安南特产,还望侯爷转献给大皇帝及太子殿下。” …………… (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八章 回京 “贵国主遣使而来是有何意?” “国主并无甚吩咐,是外臣自请而来。”胡季犛目光直视沐英从善如流:“天朝神威赫赫,圣主明君在世,我等番邦微民躬逢盛时,敢不钦慕近哉?” 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沐英眉头微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此人非彼国忠臣良将,此来是有自己的诉求,而一个外藩臣子不经国主擅动,所求为何也就不难猜测了。 早就听说安南主弱臣强,前几年连国主之位都为外姓所侵占,何等的荒唐可笑,而今看来是已失位分,难以御下了。 对于胡季犛这样的人,沐英心中是有些厌恶的,但这并不不会影响他的抉择,安南生乱很符合大明的利益。 就算胡季犛没有来,沐英安顿好云南后,也会主动遣人去接触,此时他们能主动送上门来,自然是更好。 所谓人有所欲必受其缚,在安南有了一个身份地位都合适的权贵傀儡,那么很多安排就可以着手实施了。 沐英起身走到胡季犛面前拱手道:“小弟文英,不知兄长…” 胡季犛身子躬的更低:“愚兄字理元。” 沐英挥退众人随即伸手拖住胡季犛的双手:“往后你我当以兄弟相称。” 胡季犛现在心中不仅有疑惑更有惶恐,对方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可这种时候退也退不得了,只能一脸动容的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平西…文英贤弟,愚兄在安南尚有些亲朋故旧,若有所需尽管直言。” 沐英松开他的手大笑道:“此时尚不需兄长出力,只盼将来兄长潜龙出渊后能不忘今日之交。” 为了安抚他的心,沐英突然低声道:“圣上密谕要我永镇云南子孙既替,而人无朋而不立,安南与云南交际,此不正是上天撮合我兄弟守望相助互为退路?” 胡季犛闻言心中稍定,互有所需便好,无缘无故的亲近比敌视还吓人,不过心底还是留存了几分谨慎小心。 安南这边对大明高层的消息了解其实不多,毕竟王朝内部刚刚经历过一轮清洗,若不是大明征服了云南,他们到现在都未必有心关注大明。 俩人密切交谈了一个时辰后,沐英安排酒宴热情的招待着胡季犛,席间问道:“对安南小弟近来也有几分了解,当今的国君可是昔日的恭定王?” “正是,我王即位已有两年矣,现正准备禅位于太子陈曔,禅让大典就在三四月后,到时贤弟若有闲暇,可前往观礼,愚兄也好尽地主之谊。” 沐英疑惑的问道:“贵国主可是身体不好了?” “哈哈,非也非也。”胡季犛笑道:“我王身康体健,只是与天朝体制不同,我朝向来是上皇主政,退位不退权。” “原来如此,确实与我朝不同。” ……………… 半月之后,京师城门外二十里处聚集着京中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太子太子妃返京的规制赫然远超位分,都可以算是帝后的规格了。 圣上下旨后礼部官员和御史上谏被驳斥,满朝文武也就默不作声了,左右这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礼部和御史劝谏那是职责所在,他们跟着上奏那就是不知所谓了。 今日的风有些大,可众人也只能在风中拢袖按帽摇摆站着迎候,最多是相熟识的凑在一堆儿避风。 不过众人心中都没什么不满,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太子爷回京对他们而言都是好事一件,相较于圣上,太子爷起码还能谈。 对于武勋们而言更是如此,分王就藩首先损害的就是他们的利益,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损害的也是太子的利益,如果能让太子出面,那这件事未必真还能实行下去,哪怕是圣上的意思。 胡惟庸离着武勋们不远,看着他们热切期盼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若太子是个目光短浅之辈,或许真能被他们说动,可惜不是。 半个多时辰后,浩浩荡荡的太子仪仗露出头逐渐逼近,众人整理衣袖四散站定,在礼部官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接驾事宜。 由于风大,朱标也体谅官员们不易,简单的露个面接受朝拜后便吩咐众人返京,其余的章程到了回京在说也不晚。 回返路上朱标先见了自己岳父,简单的说了几句后便让他去看看太子妃,然后就是自己的几个弟弟,一一问过后便让他们先回自己车驾。 随后而来的便是卫国公为首的几位侯爵,同样也是简单的说了几句,再然后就是胡惟庸为首的六部尚书。 其余诸人是没必要在路上接见了,同这几个朝廷主要官员,便不是简单几句话的事情了,此行无论是去的时候还是回来的时候,朱标都特意巡视了几处计划之外的府县。 有些问题或是准备拟定的政策,都是要同他们商定的,此中尤其重要的便是户部尚书,大明境内大体安泰,经济必须要迈入一个新阶段才行。 回程路上的那点时间,自然是根本不足以谈出什么具体政措的,但起码是将自己的想法大体传输给了大明的行政班子,也是给他们回去召集属下官员商讨的思路。 朱标思维跳脱的很快,不时就会点到谁头上,就比如礼部尚书,原本老神在在的看热闹,被太子一声差点吓得跳起来。 “微臣在。” 明显是愣神了,朱标也没说什么,只是认真的道:“前些年朝廷为改风易俗事,强令了百姓服饰规格,衣裳、裙裤、鞋子,妇女戴怎样的头饰,甚至各种等级之人穿戴哪种颜色的服饰,皆有定律。” “现今看来是有些严苛死板了,本宫在杭州看了几宗刑判文书,对这等僭越服饰的刑法也有些过重,民间织布染色也是受限甚多。” “礼部和刑部看着稍做调整,莫要在这等细碎小事上为难百姓。” “诺。” 按照现在的规定,百姓只能穿杂色盘领衣,颜色须避开玄色、紫色、绿色、柳黄、姜黄及明黄等只许用赭色、青色、蓝色,布料许用绸、纱、绢、布。 而且还远不止如此,这衣服袖子必领长于手六寸,袖桩广一尺,袖口则为五寸,衣长离地五寸,多一寸少一寸都不行。 这无疑是有些太苛刻细致了,不过出发点是好的,除了有明确阶级等级,规定各行各业,各人各事,都不得逾越的目的外。 主要其实还是为了扭转风气,宋元奢华的服饰在开国初未免有些太糜费了,规定的细致些,选择少了也就不会有攀比,也就不会有太多以衣饰华丽引发的问题。 “有几处县内遭了水患,本宫去看过后以允免了一年的税赋徭役,等地方州府报上来后户部给予明文批示。” “诺。” “胡相。”朱标看向胡惟庸道:“朝廷已经有许久未能大赦天下予民恩典了,今年父皇万寿节时还请丞相领百官奏请。” “殿下所言甚是,这是微臣等的疏忽。” 朱标点点头:“这几年广兴牢狱,也是治世之所必需,罪行极重的便也罢了,如那服饰等的小罪小过,便要趁时恩免,以施仁政于天下。” “诺。” ……………… (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九章 术业 随着临近宫城,车驾上的官员陆续告退,最后只有胡惟庸留下陪侍,太子返京首先定是要去拜见自己父皇,而丞相也要向皇帝复命以表顺利迎回太子。 朱标放下吏部尚书方才奉上的奏表:「官员简拔任免还是要多几分慎重,为官任职抚境安民亦非小事。」 根据奏表,这两个月来官员的任免调迁非常频繁,这对朝廷而言并非好事,上下失序,即意味着不稳定,很可能引发种种问题。 「微臣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胡惟庸苦笑道:「平西候频频上奏,言称稳定云南需要大批官员,而且还要求是干练体健之辈,否则难以适应云南水土。」 「朝廷近几年不仅收复失地还在不停的开疆拓土,各级官吏都很紧缺,莫说云南了,就是四川贵州的官员都没配齐,大多是身兼多职勉力而行之。」 话到最后胡惟庸又向辽东方向看了看:「眼瞧着也不远了,可微臣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望殿下明鉴。」 面对这样的问题朱标也只能皱起眉头,胡惟庸见状低声道:「科举取士还是可取之处,总归是读书人心中的出仕正途,有些士子不愿入国子监的,朝廷也就因此失了不少可用之才呀。」 迟疑片刻又继续道:「微臣自知吏治之重,可如今这时局,是否能暂缓一二,如今短短一月间罢免入罪的官吏少说数十多则上百…哎,能否请殿下私下奏明圣上…」 「科举往后会开,但亦不录用什么不愿入国子监之士,国子监乃朝廷设立,有名师提点教诲,有官府供给所需,天恩浩荡难道是什么虎狼之所?」 「至于吏治更不用多提,朝廷缺官少吏但还有百万精锐镇抚,这天下乱不起来,最多十几二十年,基层官吏便不会缺少了,而吏治不清,百万大军亦乏回天之力。」 胡惟庸眼神一暗,本想从间隙处挑拨圣上及太子,可没想到太子竟如此坚定,要知道无论是重开科举或是停整肃吏,这都是能笼络天下读书人和官员的好事,一旦施行,太子的名望将如日中天。 车驾停于午门,朱标及胡惟庸走下来步行入宫,至于后面太子妃的车驾则是不需,可绕过左顺门至后宫,最后那一段步行便可。 当然,身为太子太子妃在宫中自然也是可以乘撵的,但一则是两人都还年轻体健,不喜这般作态,二则是经过了一路的车驾颠簸,能走段路就显得很幸福。 过内五龙桥,穿过奉天殿前广阔的庭场,分散侍立着上千威武雄壮的大汉将军,衬托着巍峨的宫殿,宣示着身为天子所居的霸气。 行至谨身殿,早就迎候的太监领着宫人赶忙迎上前,满面笑容的行拜礼:「奴婢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嗯,免礼吧。」到了熟悉的宫殿朱标也忍不住笑意,有种终于回家了的感觉,他在谨身殿的时候,恐怕比在东宫的时间都多。 「殿下,皇爷在里面等您呢,快进去吧。」 胡惟庸随着太子入殿,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宫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由此便可知这宫里是有多和谐。 面上也是带笑可心中难免沉闷,不过到底是能当上丞相的人,很快便调整好心态,哀怨有何用,既然还没死,那就得砥砺前行。 听到外面的动静,正在殿内背着手走来走去的朱皇帝眉宇一扬,赶忙回到椅子上坐好,抽过一根笔埋头做批阅奏章状。 一身红色常服头戴翼善冠的朱标迈步入内,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道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姿态:「儿臣拜见父皇,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朱元璋满脸淡然的放下手中狼毫笔道:「回来了就好,这一路没什么事吧。」 朱标笑道:「托父皇鸿福庇佑,儿臣一路顺遂无阻。」 胡惟庸这才迈近一步行礼问安:「微臣奉旨前迎太子储君归京,特来复命。」 「嗯,辛苦胡卿了。」 几番应答后胡惟庸自觉的告退离去,不仅是不想在此碍眼,也实在是中书省的公务繁重,再不前去处理,今晚都别想回府休息了。 殿内其余奴婢也是自觉的一起退下,只有刚赶回来的刘瑾服侍,他是将太子妃送到坤宁宫后过来的。 父子俩也没在正殿说话,一前一后至偏殿落座,朱元璋落座上首后指了指座子上的糕点示意刘瑾端过去给太子吃。 朱标其实对茶点是没什么胃口,这一路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些玩意儿了,不过到底是自己老爹的心意,便大口吃了几块。 老朱欣喜之余难免有些心疼:「还是少出门的好,奔波劳碌的。」 朱标端过茶将有些噎嗓的点心顺下:「出海远洋非同小可,儿臣不得不慎重,而且江南世族也得亲往敲打一二,否则将来成尾大不掉之势便不好处置了。」 朱元璋近些时日也已经感觉到随着出海远洋贸易的事情,沿海多个州府往来商队愈多,引到的商业繁荣发展,这还是没出海获利呢。 「对了,咱升任的几个总兵指挥使都被你截胡了,信中也没说清到底是要用于何处,那可是咱有大用处的人。」 朱标笑道:「若是文官也就罢了,父皇麾下还能缺武将不成,儿臣是要他们去南洋渤泥等国,聚宋元遗民立国聚势,为我大明扼守住航海要地。」 听到此朱元璋就有些头疼:「你就是弄下那么多地方又能如何,莫说南洋,就是云南都太远了,不好掌控。」 朱标宽慰道:「那几处地方不急,不过顺带着闲敲棋子落灯花罢了,无需朝廷支出太多资源。」 为了缓解自己父皇的烦恼,朱标赶忙道:「商船舰队都筹备好了,这一处的大开销可以省下来另做他用,另外商帮还筹集了数十万两银子献给儿臣,这些可用于在顺天府开封府西安府等几处州府建国子监分院之用。」 无女干不商,想要他们自主献上银子自然也没那么容易,但毕竟是身份地位悬殊,而且朱标也给了他们一些许诺。 其实也就是朝廷正准备施行的一些政策,例如私人组织开矿炼铁烧炉酿酒之类,另有允许他们纺织染色寻常百姓禁用的衣服饰品颜色纹饰等。 有很多看似不值一提的小事,但里面蕴含的商机可绝不算小,能提前一步抢占市场先机,那就是千金不换的买卖了。 当然,最主要的最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可能还是因为朱标的身份,作为贱业商贾,谁不欺压抢夺,能有靠上太子爷的机会,豁出身家性命也不为过。 朱元璋是有心立学舍于天下的,闻言欣喜道:「咱早有这个想法,京里这一个国子监,再扩张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嗯,顺天府开封府西安府,都是要地。」 朱标预想中这些国子监分院,就是未来的各个大学,所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他们会因所在地域不同,发展出不同的学业路线,例如在顺天府的大学,居与虎狼之侧,焉能不思制御之道。 由此而下,人尽其用,术业有专攻。 ………… 第八百章 耳提面命 东宫一众此时正翘首以盼,李嫣不时吩咐太监去探太子到哪了是不是正朝东宫来,眼眸中的光彩仿佛就要洋溢出来一般。 刘安快步赶回来禀报道:「启禀良娣,殿下正在谨身殿拜见圣上,太子妃去了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 李嫣粉唇微抿,料想这许久不见,圣上定是要拉着殿下说上一二时辰才会罢休,哎,这人都已经回来了,圣上怎么就不能让殿下先回来歇一歇呢,好歹沐浴更衣一番去去身上的疲乏才好呀。 也不晓得殿下今日用过了没有,圣上应该会叫膳房传膳吧? 「叫膳房将做好的小火煨着,没做的预备着,得着殿下往回来的信儿就开始做,福贵你去盯着点。」 「诺。」 说话间后面的女人们就开始小声嘀咕起来了,本就有些不开心的李嫣瞬间就有些恼火起来,这段时间她可算过了掌宫事瘾,刚开始还挺振奋,后来就厌恶的不行,只觉得这一群女人都烦的要死。 屁大点的小事就要寻她做主,什么小病小灾也要她照顾,两个怀有身孕的更是让她胆战心惊,临睡前都要亲自看看太医的脉案确保平安无事才敢安眠。 「都住嘴,吵吵嚷嚷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了,亏得还都是官宦世家出身。」 碍于李嫣的雌威,众女委屈哒哒的应了一声,直惹得李嫣牙口发紧,里面几个出身卑微的就更不敢多言了。 这诺大的东宫,李嫣无疑是仅次于太子妃的存在,莫说与太子的恩情比不过,家世也是如此,李相爷的门生都已经当上宰相了,故吏更是遍布中书六部,谁也不敢明面上违逆她。 「来人,扶王良娣和承微回去休息,等殿下回来了再过来就是了。」李嫣利落的发号施令:「其余的都到那边的凉亭等候。」 ………… 「呜呜~乖宝宝,叫娘亲,阳儿是哥哥哦,快叫一声。」 常洛华欣喜的抱着大了一圈的儿子,只见他白净肥嫩的小脸上一双乌黑的明亮的大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相较之下显得很小巧的鼻子显然也在很努力的嗅着熟悉的气息。 马皇后抱着小孙儿也在旁边哄劝着,好一会儿才听阳儿张开小巧而又精致的嘴敷衍的叫道:「凉娘~琴嘿嘿,噗噗噗。」 有一就有二,亮儿在哥哥的带领下很快也学会了叫娘,不过显然还不太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大多还只是学舌一般。 常洛华依依不舍的将孩子递给乳母去喂奶,马皇后笑道:「在过一两个月,便能懂事言语了,那时才是最好玩的时候呢。」 「标儿小时候便是,自会说话后,那小嘴就没怎么停下过,仿佛憋狠了一般,就是无人也要自己嘀咕些什么。」 常洛华惊讶道:「殿下幼时竟是如此么,倒真是没看出来。」 「他呀,自小就跟旁的孩子不太一样。」马皇后眼中满是追亿:「就没见过那么省事的孩子,他乳母在他会走路没多久就请辞走了,说是小少爷已经不用他照顾了。」…. 「殿下是生而不凡。」常洛华期盼道:「希望阳儿亮儿也能像他们父亲一样。」 「母后,您看阳儿亮儿有什么举动像殿下小时候吗?」 马皇后摇摇头:「孩子太早慧太懂事其实也不是那么好的,有什么难免会让你感觉他没有那么需要你。」 婆媳俩交流了一下育子心得,常洛华也将从杭州带回来的礼品献上,这些时日她尚能安心在外,还是因为知晓孩子养在坤宁宫万事周全,否则如何放心的下。 「怎么带回来这么些东西,我在宫中能有什么缺乏的。」马皇后看到后面更是有些凝眉:「太奢靡了,挑几件朴素的给我留下便可,其余的都带 回去吧。」 「洛华,你还年轻好华服锦衣原也没什么,只是你到底身份贵重,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些心术不正之人难免将主意打到这上头来。」 「盖奢侈之心易萌,崇高之位难处,不可忘者勤俭,不可恃者富贵,勤俭之心一移,祸福之应响至,需谨记在心。」 常洛华赶忙解释道:「臣妾也是自小聆听母后慈训长大的,怎会如此不知节俭,原本臣妾也只是想给母后采买些合心意的,实在是后面商帮世家孝敬不绝,臣妾拒之又拒亦不能阻,最后问过殿下才收下的一些。」 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媳妇马皇后还是很信任的闻言叹道:「这天下尚有不知多少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而这些人竟又开始琢心媚上邀宠,以此谋惑我儿心智,洛华,你在标儿身边亦当时时警醒他。」 「若我家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坏也就是坏一家一户之门庭。」马皇后郑重其色的嘱咐道:「可我家现今担负山河之众,干系这大明亿万黎庶!」 常洛华起身郑重应诺:「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等马皇后松了一口气后常洛华端过茶水奉上:「母后也不要太过忧心,父皇和殿下都有吞吐寰宇之志,怎会因这些而有所动摇。」 马皇后不禁白眼道:「你可别太高估他们,就那朱重八,想当初刚当上大帅才多久就纳了几个妾室回来。」 身为儿媳有些尴尬但还是替公公解释道:「可能当年的时局,父皇也需以姻亲笼络四方。」 「哼,那达兰是怎么回事儿,陈友谅的妾室也需要他亲自拉拢了?」 常洛华呐呐无言,马皇后也反应过来道:「哎,这事不该同你说的,只是要切记,夫妻匹敌,不可一味乖顺,尤其是在大是大非面前。」 「你是标儿的发妻,是东宫的太子妃,也是大明将来的皇后,有些时候外臣们不好劝谏的地方就要由你去劝谏,这才是为了国家好,为了夫君好。」 「臣妾知道了。」常洛华乖顺的点头,她其实向来就是以自己婆婆为榜样,对这样的耳提面命并无什么抗拒。 …………… 。. 夜星月语 第八百零一章 腹痛 “明升阎东来杨思义等都已经赴任就职了,四川料想不会有什么问题,云贵两地多半是要乱一乱了。” “昨日传来的奏报。”朱元璋甩过几份奏章:“贵州有土司隆畅起兵,云南曲靖、广南两府有梁王余孽造反。” 朱标面不改色接过后边看边说:“云贵毕竟不是汉地,不服王化在所难免,这样的事这几年都少不了,父皇也要宽心一些。” 老朱没有应声只是示意儿子看到最后,朱标看完后挑眉笑道:“原来四川也有人造反,用的竟还是明升的名头。” “哼,他人还没到,那帮乱臣贼子就已经开始了。” 朱标放下奏章道:“权位交接难免出乱子,也好,正巧可以看看明升的手段,若是明升真得用,许多事便容易了。” 父子俩聊了些公务,状态感觉很快就回到了熟悉的节奏上,转而聊起了家常,核心自然是围绕着阳儿亮儿,这段时间两个宝贝孙儿一直养在坤宁宫,显然是把老朱乐坏了。 “你膝下子嗣还是单薄了些,咱给你安排了几位承微。” 顿时朱标的面色便有些僵硬了,上次入宫的那批他才能叫的上名字,不由道:“老二老三也大了,父皇不妨多顾看着他们点,也免得他们总说父皇偏心。” “他们是他们,你是国储,东宫枝繁叶茂,于国于民都是善事。” …………… “良娣您上塌歇会儿吧。” 王蕊照例给菩萨上过香后缓慢起身,两个宫女赶忙上前护住:“太子殿下回来的时候,奴婢们在扶着伱过去也不晚,重要的还是您的身子。” 轻轻抚摸了几下肚子,已经能清楚的感受到胎动了,王蕊面上浮现出几丝柔美的笑意,倒不是因为太子回来了,只是因为孩子。 周遭伺候的奴婢们见状也是开心,自家良娣性子太寂,小小年纪就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好在现如今越来越好了,这女人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什么都有盼头了。 扶着良娣落座,一个小宫女端来滋补的肉汤,掌事大宫女接过后小心的吹凉,一勺一勺的喂给自家良娣,不时还拿出巾帕给她轻柔的擦拭嘴角。 “我自己来就是了,又不是不能动弹。” “还是奴婢来吧,免得烫到了,好不容易安稳太平到太子殿下回来,可别让奴婢们这时候出错了。” 那宫女是从高丽陪嫁过来的,格外的怜惜自家公主,尤其清楚这个孩子的重要性,可是她们主仆在这大明宫中的依靠。 半碗下肚,王蕊就有些不爱喝了,宫女也没劝,左右什么时候想吃便能吃,何况太医已经说过了,吃的太多也不好生产。 有些困倦,可一想到一会儿怎么都得起身去迎,也就懒得折腾了,吩咐人将昨日没看完的书册取来。 看了有两刻钟的功夫,突然感觉腹痛,而且还越来越强烈,忍不住丢开手中的书册低声呼痛,立刻就有太监撒腿跑去请太医。 李良娣一早便有吩咐,只要两位贵人稍有些不适,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立刻去请太医,不得有丝毫延误,否则当以重责。 “良娣良娣,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已经去请太医了,这这…是什么吃坏了不成?” 王蕊额头疼出冷汗,她自己本身就是懂一些医理的,忍痛吩咐道:“去告知李良娣请太子,我腹中疼的厉害。” 随即伸手入喉催吐,一个宫女急急忙忙应声而去,然而这边的动静早就有人去通报李嫣了,此时的李嫣正端坐在凉亭处,几个承微昭训正陪着她说话解闷。 “良娣,奴婢看王良娣殿中伺候的小陈子突然朝外跑去,看样子应是去请太医了。” 在旁的一个昭训不阴不阳的说道:“殿下出去这么久了,也没见这位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殿下刚回来怎么就突然不舒服起来了。” “就是,可也真是会挑时候,显得良娣对她照顾多有不周似的。” “有些人呀,平日里吃斋念佛的,可心里还不定有什么鬼祟主意呢。” 李嫣的眉头也忍不住皱起来,今早她还叫太医去请过脉,难道真是要平白恶心她一遭?若真是如此,那可真就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还未等安排人去问,就瞧见远处边跑边哭喊着朝这边跑来宫女,李嫣顿时脸色一变,其余人也是哑然失色。 “良娣良娣,不好了,我们公主突然腹痛难忍,请您去请太子殿下过来。” 李嫣猛然站起身,可能是起的太狠,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摇晃:“来人,速去请太子!再去几个人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 言罢就朝着王蕊方向步履匆匆的赶去,心中只祈祷是王蕊无事生非,她宁愿往后多个仇敌也不愿王蕊真出了什么事。 多个仇人怕什么,可王蕊若是真在她的照顾下出了事,那她怎么向太子殿下交代? 余下的众女议论纷纷,目光都怀疑的看向其他人,一些聪明的都已经看出来了,王良娣那边多半是真出了什么事。 这个时间挑的真是毒辣,而且是一箭双雕,不仅是王蕊失子,李嫣也必受太子厌弃,谁不知道近来王蕊和暖玉宫中的一切吃用都是李嫣的人在管,就算不是她下的手也难逃其责。 东宫只有这两个良娣,若是都下去了,那位份可就空出来了… 云锦扫视了一下四周,随即朝着暖玉宫中赶去,虽说就暖玉的身份,无论是谁都不值当朝她下手,但还是不得不防。 陈韵清吩咐道:“下令各处奴婢不得擅动各司其职,太子妃应该在坤宁宫,立刻去请。” 其余人都是追着李嫣而去,整个东宫瞬间乱成一锅粥,所有宫人都预感到这件事闹不好要牵扯许多人,都在思索近来自己有没有牵扯进什么事端之中。 ………… 听完刘瑾的传话,殿中端坐的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他们俩最先想到的是,这会不会是后宫女子们的争宠之事。 但有感觉不太可能,皇后和太子妃对妃嫔们宽松,可也是有底线的,涉及这种事,但有弄虚作假哗众取宠,必是要严惩的,哪怕怀有身孕也一样。 朱元璋面色阴沉下来,眼中闪过几丝暴戾之气:“好大的胆子,咱到要看看,是谁敢谋害咱未出世的孙儿!” 朱标起身宽慰道:“未必是有人谋害,也或是吃用不小心犯了忌讳,父皇莫急,且容儿臣去看看。” “哼,她身边那些太医难道还能是吃干饭的不成!”朱元璋拍桌而起迈过书案,显然是要亲自过去主持局面:“就是无人谋害,也要治身边奴婢伺候不周,太医伺候不尽心只责,否则岂不是谁都敢疏待皇嗣。” “父皇暂且息怒,还是先让儿臣去看看吧。” 见朱标态度坚决,朱元璋见状也只能作罢,儿子也大了,这种事没水落石出前他这个公公也确实不太好去越过儿子管他的妃嫔。 朱标躬身而退,大步流星出了谨身殿后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暖玉处,暂且不许她吃用,在将膳房的奴婢们看管起来。” 刘瑾跟在后面应诺,其身后立刻就有小太监奔驰而去。 ………………… 失去了嗅觉,咳嗽的停不下来(╯﹏╰) 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千万不要生病,不生病实是幸福的基础。 (本章完) 第八百零二章 规矩 朱标快步至东宫,里面俨然已经乱了起来,往来的宫女太监步履匆匆,都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乱闯乱撞,都没干什么实际上的事,但又不敢闲的清闲。 这也是开国之初的宫廷内院,但凡有了些经历底蕴,便知道就这么一个良娣的事儿,还真就不值得这么慌乱了。 “成什么样子了,好好立立他们的规矩!” 刘瑾应诺一声停下脚步,面上也是有些羞愧,这才离了多久就这般样子,哪有一点宫里的体面了,就是寻常大族人家,出了什么事也是各司其职照常运转。 不提刘瑾如何教育惩罚下面的人,朱标径直迈进了王蕊的寝殿之中,一众妃嫔早早的听到信儿迎了上来。 “臣妾等恭迎殿下回宫,殿下千秋。” 朱标扫了她们一眼没有理会,再往里走几步就听里面传来李嫣急切问询太医的声音:“太医,能不能保住大人和孩子,若有什么需要的药材,您尽管开口,再珍贵的也有。” 太医被逼的很是无奈,瞧见太子的身影赶忙躬身行礼,李嫣转过身子眼中含泪,可却不敢抬头去看来人的面色,只是抿着唇侧身而立,手上无助纠结的用着力。 屋子里有股酸腐之气,朱标面不改色的走到塌前,几个侍女赶忙让开位置,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鼓着肚子面色惨白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妇人。 “怎么样了,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王太医有什么便说什么,本宫承受得住。” 那太医看了看另一处正佯装忙碌的同僚,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微臣等查验过后发现今日良娣用的羹汤中有红花和马齿苋,这都是大不利于孕妇及胎儿的,现在就有见红小产的征兆。” 朱标伸手摸过王蕊冰凉的手腕后点点头:“那么依照现在的情况,能否保住大人,若是再能保住孩子,那么本宫必有重赏。” 王太医为难的说道:“亏着良娣警觉,发觉不适后自行催了吐,可到底是入了体的,微臣等不敢欺瞒殿下,实在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朱标起身离榻:“劳太医勉力吧,任何方法但能有所效的,尽可施为无需有任何礼法顾忌。” “诺,事关天家血脉,微臣等必竭尽所能,还请殿下先领众嫔眷出去吧,微臣要施针了。” 再转头深深的看了眼虚弱无比的王蕊,又看了眼其身下已经渗出血色的被褥,眸光流转中闪过几丝森然可怖,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像这般郁火过了。 一马当先出了寝殿,其余众人紧随其后,大多数都是低着头,连太子的背影都不敢瞧上一眼,只盼着有什么都不要牵扯上的才好。 寝殿外赵淮安早已等候了许久,恭敬的朝着太子行礼后一招手,几十个太监宫女婆子哀嚎求饶着便被押了上来,各个身上都带着凄惨伤口,俨然是已经受过刑拷问过了的。 “殿下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关奴婢的事啊!” “奴婢奴婢只是殿前洒扫的,连寝殿都进不去,怎么可能是奴婢害了良娣,殿下明察啊殿下。” “是宝娟,一直都是她负责良娣的吃用,肯定是她,跟奴婢无关啊,殿下饶命啊。”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奴婢对良娣忠心耿耿,就是鬼神蒙蔽了心智也不敢做出这般的事情,求殿下明察秋毫。” “一应供给都是李良娣做主看顾的,奴婢们都只是听从良娣的安排,从无僭越擅专,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哪有这样的胆子,殿下开恩。” “奴婢是李良娣的人,只是今日奉命去送了几根滋补的药材,正要回去便被扣在此处,这与奴婢没有半点关系,求殿下放过奴婢吧。” 福贵两人提着靠椅小心的安置在太子身后,然后又用脚抵住椅凳,束手立在靠椅后两侧,目光也是恶狠狠的看着前面那一群罪奴。 朱标一甩袖袍靠坐了下去,闭上眼平复着呼吸,这一道急匆匆的走来,不仅是气息乱了心也是如此,这种时候更是需要平心定气。 凡成大事者,临事必有静气,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等到所有的吵扰和辩解之声都渐渐平息,朱标才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到那一众东宫臣妾们身上,不需多说什么,仅是目光的压迫,就让她们自觉的跪了下去。 这时候太子妃也乘着步辇到了,消息传到坤宁宫总归是比前殿要慢些,在宫人的搀扶下落了辇,常洛华看了一眼后就径直进了寝殿中。 这诺大的东宫,真能做良娣皇嗣主的便只有他们夫妻俩,里面有个什么情况紧急的,她都能直接做主,结果好坏也罢,任谁也不敢挑错。 “好啊,本宫不过离京数月,没想到后宅内院竞起火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气魄,你们不知道谋害皇嗣是要被株连三族的吗?” 朱标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得知道,能下得了药不是你手段多高明,不过是本朝还没这个先例,防范少了些,加上王良娣毕竟是外藩公主入宫,在宫里没什么得用的亲族伺候。” “你们欺负她容易,收拾首尾就难了,难不成还真以为能瞒天过海不成?这宫里都是来来往往的宫人,你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出现过,便定有人瞧见了,一对证什么查不出来,何况还有刑讯手段。” “呵呵,可见能做出这事的必是个蠢的,误人误己连累族亲,要以那么多条性命平息本宫的怒火了。” 太子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气急败坏,可所有人心中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只感觉清冷的声音仿佛刀子般直刺心肺,不由人胆战心惊。 赵淮安等人也是各自盯住了好几个身形抖的厉害的,一会儿便格外关照一下,实在不行就请亲军都尉府的掌刑使过来,到了他手上,莫说宫女太监,就是铁打的死士也得把祖上八辈都吐露干净。 见还是没人站出来,朱标也不以为意:“好,既如此该押下去的押下去,其余人都各自回寝宫谨守门户,无本宫的谕令不得擅动。” 没理会七嘴八舌求饶的奴婢们,有些人肯定是无辜的,但这种事既然开了头,那就必须要严惩,要让他们知道,伺候的贵人出了事,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唯有如此,才能慑服人心,使他们不会因为一些威逼利诱,便轻易的背主谋害,这样诺大的宫廷才不至于陷入你来我往的争斗之中。 当然,皮肉之苦免不了,但只要真没问题,性命却是无碍的,太子妃事后也自会有恩赏补偿,但最后肯定是不能留下东宫伺候了。 随着奴婢们被压下去,大多数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贵女们吓得是手脚发软,相互搀扶着起身,娇娇弱弱的向太子行了一礼便在侍女的搀扶下往各自的寝宫走了。 只有李嫣起身后也无需人搀扶,径直走到了朱标身前下拜低声道:“臣妾辜负了殿下的信重托付,请殿下重责严惩,以正宫规视听!” 朱标不由得将头偏了过去,不去看她,这蠢的不想着赶紧撇清自己,竟还主动凑上来,这种事要罚那还能轻? 何况这种时候罚,那意味可就深远了,李嫣主持东宫可没什么谕令旨意,只不过是自己主动大包大揽下的任务,所以此时不明所以就来请罪。 外头的人难免会想定是李良娣嫉妒同位份的王良娣先一步诞下皇嗣,这才动了手段,否则为何要罚? 重罚了证明确实如此,轻罚了就显得太子因宠包庇,只要是这时候罚了,那就难逃污名闲语,就是太子也堵不住世人的嘴巴。 人家私下里酒桌上说点闲言碎语谈笑取乐,难道还真能都缉捕入狱了,就是桀纣之君也没有如此行事的,何况是现今了。 ……………… 第八百零三章 刑讯 本来若只是嫔妃们有什么,倒也不足挂齿,但这涉及到皇嗣就不同了,虽然尚且不知男女,纵是男孩也只是庶子,但那也不同。 寻常人家的庶子不算什么,最多是分家时分些财产,甚至被随便打发出门也是可能的,但以朱标的身份而言,膝下子嗣但凡成丁,那可都是大明的皇子亲王。 谁与这件事扯上关系,都落不了好,莫说李嫣,就是常洛华也是如此,所以朱标才会说,敢做这件事的必是个蠢的。 看着还没领会他意思的李嫣,朱标故作烦躁的拍桌道:“将良娣带回去!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一旁的侍女赶忙上前,也顾不得什么用力搀扶起自家良娣嘴里边哄边劝:“良娣,还是先回去吧,殿下一定会查明真相。” 李嫣挣扎着说道:“无论是谁,都有我照顾不周的罪责,请殿下责罚。” 刚训诫完宫人的刘瑾赶忙上前低声道:“我的祖宗,爷这是怕这脏水沾染到您身上,先回去先回去。” 好说歹说是把李嫣带了下去,刘瑾转过身禀报道:“亲军都尉府指挥使毛骧和都指挥同知尚泓海在宫门口等候传召,不知爷是否要见他们。” 朱标眉头微皱:“这消息传的这么快?” “良娣急切,着人将太医院值守的太医都请过来了,现下整个太医院就吴王殿下在呢,这消息自是瞒不住了。” “太医院不可无人职守,你安排两名太医回去,再安排一个太医去暖玉屋子里守着,一应所需都让太医检查一遍。” “孩子还是暂且安置在坤宁宫请母后照看,过两日我在去接回来。” “诺,奴婢这就去安排。” ………… 此时正往各自寝殿走的承微昭训奉仪们都忍不住互相打量着,都在怀疑是不是她做下这般歹毒的事情。 东宫尚在扩建之中,她们居住的地方都离这不远,难免会有些害怕,毕竟都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嫡女,大多都被教养保护的很好,没见识过多少阴私事情。 随着渐渐远离了太子的视线,腿脚也没那么发软后,胆气也都回来了不少,渐渐开始低声试探起来。 河南行中书省平章政事之女承微杨氏低声道:“李良娣留下了,莫不是要私下向殿下求情?” “哎,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我瞧着李良娣虽然骄横了些,但不像是能做出这般胆大妄为之事的人。” 一个鹅蛋脸樱桃嘴身形较为娇小玲珑的女子应道:“就是,李良娣受尽殿下荣宠,何必朝素来不受殿下恩宠的王良娣下手,那毕竟是怀着身孕的外藩公主,这事儿圣上都要过问的。” “哼,也没准,李嫣仗着宠爱向来无法无天惯了,早就听说她在闺阁时就是个肆意妄为的性子,说不定她就是不想别人先生下殿下的孩子。” 走在最前面身材高挑眼下生着几粒泪痣,显得分外娇媚的女子微微回首瞧向一道身影意有所指的说道:“都别急着往李良娣身上推了,事关皇嗣,殿下自会查个清楚,有些人别贼喊抓贼便好。” 承微赵婷儿笑道:“不知张家姐姐是在说谁呢?小妹平日谨小慎微,不知何时招惹到姐姐了,若有误会请容妹妹向姐姐道歉请罪。” 这时最后面传来一道含糊的声音:“说起来最在意这个孩子的,应是太子妃吧,若是没有了这个,那宫中就还是只有两位皇孙。” 这里面位份最高的就数良媛陈韵清了,她当即停住脚步转身斥问:“是谁说的,太子妃何等身份,岂容你在此污蔑,若有什么真凭实据,就随我去殿下面前说清楚!” 同属良缘的段羌娜则依旧是闭口不言,她母族大理段氏如今正是显贵,朝中频有封赏不断赐下,因此她是有置身事外的资格的。 面对陈韵清的质问谁也不敢应声,太子妃的闲话不是谁都可以说的,但心中都难免有些怨愤,大家随口说说而已,用得着你在这儿装正派好人去向太子妃献媚? 亏得还是通政使家的嫡女,这般作态可真是丢人,虽位有高低,但既然入了东宫,怎么说也是同侍一夫的姐妹,何必这般自甘下贱,又不是向那云锦暖玉清漪般的低贱出身。 陈韵清见无人说话便也不在逼迫,自顾自的转身快步向前,其余人自觉的放缓脚步,任由她离群而去。 陈韵清不以为意,她入宫不是为了结交朋友,而是为了家族,东宫越稳定越好,太子妃有容人的气量,也有母仪天下的气度,能依附她再好不过。 至于些许非议,她父亲是太子心腹,是江南世家的代言人,是朝廷的通政使,谁也不可能因女儿家的几句话而引冲突。 众人住的虽近但还是有岔路转弯之时,人群愈见稀疏,到最后只剩下赵婷儿及一个下巴较为尖细嘴唇偏薄的女子。 “吴姐姐面色怎么这般难看,可是方才吓坏了,那帮奴婢也真是的,拷问就拷问,怎么能血淋淋的就拖出来了,姐姐回去后吩咐奴婢沏碗安神的茶歇下吧。” 那女子打了个颤心不在焉的应道:“嗯嗯,好,多谢赵妹妹关心。” 就在俩人分别的时候,那女子好像反应过什么,神色莫名的死死盯着赵婷儿,想说什么但终究是因为什么顾虑没有开口。 赵婷儿则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就仿佛能透入心肺般的温暖:“姐姐怎么了,可还是害怕,哎,若是平日妹妹还能像往常一般去陪伴左右,可今日却是不方便了。” …………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太子妃领着太医出来,朱标让出位置让妻子在自己旁边坐下,王太医躬身行礼道:“经过微臣等的施救,良娣及腹中胎儿暂且保全住了,但只是暂且稳住,良娣早产是肯定的,那孩子也必是先天带了不足,这…微臣愧对殿下。” 朱标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本宫知晓太医必是尽力了,只是本宫膝下子嗣稀薄,还望太医勉力而为,不求其他,但求能保全性命即可。” “是是,微臣必竭尽所能。” 太医说完后便急匆匆回了寝殿内,常洛华起身行礼道:“若臣妾未离东宫,当不使事至此。” “人心歹毒,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朱标面色逐渐变得平和,太医说话向来是留三分余地的,既然这么开口了,性命应是无忧了。 至于孩子会先天不足,那也是无可奈何了,好在宫中不缺良医珍药,若天可怜见,纵体虚了些也无妨,能养活便足矣。 夫妻俩这时候也没有说话的心思,静坐了片刻后就见赵淮安捧着几张画了押的认罪状前来:“启禀殿下,经几人指认再加几道刑讯,在良娣寝宫中伺候的宫女宝娟招认了,是她伺机在良娣的羹汤中加了红花和马齿苋。” “是何人指使?” “那贱婢刚开始还只承认是良娣曾因小事苛责过她,因此心怀怨愤伺机报复,奴婢又动了几道大刑她承受不住才招认是居涟殿赵承微指使。” 朱标闻言不置可否,只是问道:“只凭她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她在宫外可还有家人?” “尚有一个老母及兄嫂。” “着人缉拿,或可以此逼问。” “诺。” 严刑逼供,或许不人道,但永远都是效率最高的手段,在有罪推定和刑讯的情况下罪犯和无辜者所承受的心理压力以及表现出来的状态都是很明显的,稍审讯经验的人可以很容易分辨。 莫说本就做贼心虚心惊胆战之辈,就算真是无辜者,亦遭受不住求个痛快。 因此寻常时候,必不能动此法,而且朝廷也有很严格的管理措施,主审官用刑训手段判错案子,是要反坐的,若是人已死,那就需抵命。 历朝历代对此都看管的极紧,大多时候都不会有太多差错,除非是政治原因需要,否则统治者为了维护其统治也是坚决不能允许滥刑的存在。 而且如今这般涉及到皇嗣就不同了,而且宫里的人都是天家私奴,平日里有体面,可真出了事的时候,宫外的法度可庇护不了他们,御史钦差可为平民百姓发言,但不会也不能为宫里的奴仆说话。 …………… (本章完) 第八百零四章 吴氏 等到日暮时分,王蕊的情况才稳定下来,但面容憔悴的很,显然是伤到了根本,朱标坐在她榻边亲自给她喂药。 舀起乌黑的药汤,轻轻呼气吹凉一些,然后小心的喂到她的唇边,王蕊并没有哭闹或是激愤的请求腹中孩子的父亲给她做主。 醒来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到孩子尚有活力,便淡然的接受了一切,乖巧的喝着苦 《大明第一太子》第八百零四章 吴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零五章 后续 是夜,朱标没有歇在太子妃处,也没有去李嫣那边,先是又绕到王蕊寝殿外,问询了几句,让下面的奴婢知晓轻重,不敢疏忽懈怠。 然后就转道去了暖玉的寝殿,刚到寝殿外云锦就迎了出来,自然的上前挽起她顺便牵住她的手问道:“太医都仔细看过了吧。” 云锦温婉的应道:“今日特请太医仔细诊了脉,入口的东西也都 《大明第一太子》第八百零五章 后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零六章 宗子 翌日清晨,朱标穿戴好朝服冠冕后便去上朝了,在奉天门前与中书省及六部主要官员交谈了一会儿,对即将推行的政令做了些补充安排。 然后就是与凑上来问安的文臣武将们说说话,离京数月,怎么也要让他们表达表达思念之情,这也是稳固人心的必要形式。 与自己最亲近的岳父常遇春及恩师宋濂则都不在今日早朝之列, 《大明第一太子》第八百零六章 宗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零七章 寿诞 祭文好写,诸事不难,随着朱标回归本职,朝廷运转开始加速,父子俩都有满腹的宏图伟业要实现,唯独就是苦了朝廷上下的诸多官吏。 辽东纳哈出也正式率土归附,朱元璋册封为海西侯特晋荣禄大夫领授大都督府同知,自此正式跃升为大明权贵。 爵位仅是侯爵,只要是因为纳哈出归顺的太晚了,因辽东诸多前元官吏归顺 《大明第一太子》第八百零七章 寿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零八章 大椿 公主们更感性一些,劝说着大哥快将父皇赐下的寿桃送到小侄儿的屋内,唧唧喳喳的很是期待,显然是真的觉得有了这个寿桃,孩子就一定能增福添寿。 长者赐不敢辞,朱标应下来亲手接过:“儿臣代孩儿谢过父皇恩赏,这就送去,望他将来能承欢父祖膝下。” “去吧。” 皇子亲摘皇孙敬献又被皇帝赐下,这寿桃 《大明第一太子》第八百零八章 大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零九章 康铎 万寿节才过没几天,暖玉就发动了,由于云锦的精心照顾,养胎养的极好,分娩自然也就很顺利,稳婆进去没一会儿便出来贺喜。 朱标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第一个女儿,重赏了这边伺候的宫人们,皇后赏赐了金锁项圈赐下,皇帝也给自己孙女赏了柄玉如意。 王蕊那边配合之下情况也是好转了许多,但偶尔还是有崩漏的症状,那孩子隔三差五也会呕吐,吃不进去奶,小小的身子依旧很是瘦弱,但总归母子都是活了下来。 如此宫里的氛围终于好转了起来,朝堂上亦是如此,不过京中却是越发的热闹了起来,云贵辽东的归附,让许多百姓都安下心来,逐渐摆脱乱世的阴影。 酒禁煤矿等许多方面的禁令逐渐放松,加上朝廷政令的变化,商人愈发开始活跃起来,农村墟集、草市大量增加。 北方暂且不论,根据奏报,南方村镇定期集市的集期缩短,不少地州府出现谷市、丝市、猪市、药市等专业的集市。 刚开始户部还有些不适应,但户部不缺能人,户部尚书赵文景更是很有远见,上下一心很快便适应并且主动开始联系组织并增订商税。 户部的崛起让许多人都有些眼馋,想要伸手进去,但都被朱标打了回去,甚至还从户部剔除了不少官吏。 这就忍不住了,等海贸一开还不得疯? 因此现在就要开始防微杜渐,当太子铁了心要做什么的时候,那是谁都没有办法,最多也就是到圣上面前拐弯抹角的提几句。 可惜人家父子一心,拐弯抹角老朱全当没听懂,谁敢直言就是一顿训斥,然后就会被灰溜溜的赶出去。 这还都是有体面的官员,没体面的下场就不必多言了。 减赋税、通商贩、兴学校,逐步解放匠籍,刺激手工制造业、瓷器制造等商业发展迅速,鼓励商帮组建商队跨州府甚至出海与南洋诸国贸易。 用这些得来的钱粮,修官道通运河,并命地方卫所出兵剿灭山贼水寇,在交通要道和荒无人烟之地设立民驿,保障商品流通,完善大明各州府的交通体系。 是时有南雄商人贩货入京,至长淮关时,被吏员扣留征税,滞留数月也不放行,商人无奈,诉之于官,朱标得闻下令杖责并罢黜那些官吏,追罚其薪俸以偿商人。 如此,山梯海航,咸奉琛致贡,方轨毕至,而京师之壮,增饰崇丽,轮蹄交集,丝管喧竞,岁时士女,填郭溢郛,其宏盛气象,度越今古。 至洪武六年,京师内设有三十七个市场,其中近一半以市集贸易为主,铺户贸易也十分兴旺,往来百姓之多,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 站于酒楼高处望之,可见人群熙熙攘攘万头攒动之盛况。 兴盛之处自有阴私依存,御史台当朝弹劾户部众多官吏,以增课为能事,以严刻为风烈,筹算至骨,不遗锱铢,常法之外,又行巧立名色,肆意诛求! 皇帝厉斥户部尚书,并命太子领御史台大理寺严查,不到月余时间,上百颗头颅落下,上千人流放辽东,以正吏心。 但利重而人趋之,不仅是官吏还有勋贵,寻常官员尚且有人干于告诉于朝廷以求公正,但面对开国武勋大多商人就让利退缩了。 但商人大多是机巧的,有商人见状不仅不避,甚至还主动举着千金身家上门攀附,只求一块招牌,一块足以横行州府不受官吏剥削欺压的招牌。 公侯勋贵们有些尚知分寸,有些则就是利欲熏心了,他们昔年征战时的积累加上开国时受到的赏赐,早都已经有了不菲的家底儿,堪称资产雄厚。 但人心不足也是正常,再多的家业也耐不住坐吃山空,尤其不上沙场后,纳了不少姬妾,生了不少儿女,将来儿子要成家立业,女儿要置办嫁妆,这都是家里的体面,不能寒酸。 这时候有送钱的商贾投上来,又怎么会拒绝呢? ………… “哼,这胡惟庸近来倒是殷勤的很,好人全让他做了。” 朱皇帝面色不虞,方才胡惟庸领着六部尚书及几名武勋在御前奏对的时候突然开口为几名因商贾事被撤职查办关入刑部大牢的蕲春侯康铎求情。 朱标沉吟片刻道:“几位尚书也会跟着求情估摸着是看在儿臣的面子上了,康铎小时候毕竟是陪着儿臣读过两年书的。” “就是因为咱念着他陪你读过书年纪又小才没有废了他的爵位,差点闹出人命,在刑部大牢关些时日都不行了?” “放与不放都不合适,但也确实不能继续这么无名无份的关着了。”朱标翻阅奏章的手突然一停:“父皇,儿臣现在想来康铎的事情有些太过巧合了,蕲国公病故不久,康铎少年袭爵,而且还恰巧是陪着儿臣读过书的旧人。” “实在有太多理由法外开恩,但这个关头可正是杀鸡儆猴的关键时候,开恩赦免了康铎容易,后面的勋贵故旧们也就不好不偏袒了。” 这时候太监进来禀报:“启禀圣上,皇后娘娘就在殿外候召。” 父子俩对视一眼,心中就都有数了,肯定又是因为此事来的,若是家事或者送些吃食,马皇后就径直进来了,谁敢阻拦。 朱元璋安坐吩咐道:“去请你母后进来。” 朱标应了一声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袖,走出殿门给自己母后行礼问安然后请进殿内,随即挥手让宫人退下,只留下了刘瑾和马皇后的掌事女官伺候。 谨身殿只有两把椅子,朱标虚扶着自己母后在他的位置上落座,刘瑾端走旧茶盏奉上新茶,然后就跟女官站到一侧垂首侍立。 夫妻俩简单的打了声招呼,朱标笑着问道:“母后此来是为了康铎吧,蕲国公夫人去找您求情了?” 马皇后叹了口气:“人还在坤宁宫哭着等信儿呢,我本也是不想来的,奈不过她,只能说来试试了。” 朱元璋闻言皱眉对着那边的女官训斥道:“什么人都能在皇后宫中放肆了,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那女官赶忙下拜:“奴婢万死!” 刘瑾也站不住了只能跟着跪下,马皇后不忍见此赶忙道:“康茂才病故,她一个人带着儿子寡居,求到我面前又怎忍将她赶出宫门去,怎么说也是当年一起缝补为你们军衣的故人。” “何况康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比标儿还要小几岁呢,袭了爵也不过是个孩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老朱烦躁的闭上眼睛,难就难在这里,若现在刑部大牢里的是蕲国公康茂才都好说,了不起就是如汤和那般,夺爵杖刑怎么都可,起码要先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来。 如果是被人设计了,以后寻个机会重新提拔回来就是了,如果真是利欲熏心御下不严,那也正是他应得的惩罚,用与不用皆在一念之间。 可偏偏是康铎,那么多武勋都看着呢,十几岁的孩子,本来就从国公降袭为侯爵了,如果还没两天就又被废了,那岂不太让人寒心了,传出去也不好听,世人只会说天家凉薄,可不管旁的事情。 现在兵权未拢,勋贵依旧是大明的根基,如果使得他们人人自危,要担心自己死后拼死拼活打下的基业不能传承下去,那他们可是要发疯的。 …………… 第八百一十章 处置 殿内沉默了片刻,朱元璋开口道:“事情或有蹊跷,但人总是投在蕲春侯府门下没错的,无论是康铎接纳的还是蕲国公夫人接纳的,总归是错庇了蝇营狗苟之徒,唯利是图之辈。” 马皇后闻言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福祸无门唯人自召,若是他们母子没有贪图小利,又怎会被人设计。 若是那些穷苦出身的勋贵也就罢了,可康家在元末时便是地方豪强,乱世时被元庭委任,官至任淮西宣慰使、都元帅。 后来投效陈友谅,任淮南行省参知政事,集庆一役后投入老朱麾下,设计诈为内应,诱其轻进,在龙湾大败陈友谅。 之后平定张士诚,随军平定山东,又渡河夺取汴梁、洛阳,并屯驻陕州,顺势招抚绛州、解州,扼守潼关,抵御陕西元军,封爵蕲国公,升任同知大都督府事兼太子右率府使。 去年病逝,朝廷追赠康茂才为推忠翊运宣力怀远功臣、光禄大夫、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上柱国。 这样的家世,累月经年的积累,南征北战的缴获,朝廷的赏赐田亩,莫说支撑一座侯爵府,就是天天用银子打水花,也能耗费的起几十年。 朱元璋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事已至此,总不能为了一家一户而误了大局,何况他心中对康茂才早有芥蒂。 昔年诈降之策成功的太过了,原本只不过是虚晃一招的闲棋,竟莫名的斩掉了对方的大龙,奠定了胜局,陈友谅是什么人,他连心腹尚且都信不过,又如何能信得过一个背叛了自己投靠敌人几年的康茂才呢? 竟然就真的被一封信骗到了江东桥,折损了数万精锐连带着许多大型战船也全部被朱元璋缴获,彻底由盛转衰。 事后思虑,就剩下一种可能,康茂才昔年归顺,极有可能是出于陈友谅的授意,他想在自己身边安插一个内应,只是没想到康茂才假戏真做,真的倒戈了。 知父莫若子,知夫莫如妻,老朱细微的神态转变,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怎么可能瞒得过最亲近的家人。 “重八!勋柱重臣留下的孤儿寡母,无论怎么样都要照拂一二,不能因一时之愤,使臣下离心离德。” “俗话说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朱标看的更多些,因为自己父皇也曾与他对康茂才的芥蒂:“父皇,蕲国公已逝,就要盖棺定论了。” “他屡从征讨,茂绩奇勋,著称当世,存则安富尊荣,加以爵位,薨则疏封赐谥,贲及九泉,令名垂于竹帛,重禄延于子孙,不可因未发生之事而妄加揣测,否则恐多有变数,您要三思啊。” 乱世逐鹿群雄并起,自己父皇刚开始并不算最负盛望者,昔年无论是陈友谅还是张士诚论兵强马壮都胜于他,数次生死存亡的危局之间,多少谋臣将士都曾有过二心考虑过后路。 这并不算什么稀奇事,自古以来逐鹿之时,用一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多少人都可以心安理得的去背叛主君另投他处。 莫说康茂才这等外人,就是汤和等人,昔年难道就没有过二心,只不过有些表露出来了,有些没有。 因此真若是追究起来,那满朝文武离心离德还真不是什么恐吓之言。 一个人身居天下至尊之位后,难免都会有些不愿听从纳谏,但这也得看上谏的人是谁,显然妻子儿子的话,朱皇帝是愿意听进去的。 伸手从御案上的奏章中找出礼部为康茂才拟定的谥号,并没有从宁、毅、敏、惠、襄、顺、肃、靖等美谥中选定,而是亲笔写了个义字,随后用朱砂笔圈定。 “康铎上面还有个哥哥吧。” 朱标应道:“是有个庶长子,年纪要比康铎大几岁叫康鉴,记得以前是在京营任承信校尉,早年还见过几次。” 开国后康茂才担任过太子右率府使,自然也就领着儿子拜见过朱标,因此他还有些印象,只不过近几年随着朱标临朝听政,一些身份不够的,也就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印象也就逐渐模糊了。 “父皇是想将爵位转封给康鉴吗?这恐怕会埋下祸患。” 朱标倒不是为自己担心,所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勋贵虽不同与百姓,但也差不多,总归是年老后更偏爱自己的小儿子。 人一偏心就什么都偏了,宠妾灭妻以幼凌长都可能发生,自古以来帝王将相之家,为了让自己最喜爱的儿子继承家业,甚至引发骨肉相残生死谋害之事的屡见不鲜。 朱标也不想将来要天天给人处理家务事,勋贵是稳定朝堂的支柱,爵位传承有序,越是稳定越好。 “勋爵交替当然不可擅改,但康铎有过亦不能不罚,只是念及蕲国公缔基之功,不忍其为儿孙挂怀,欲先收回康铎爵位,等其戴罪立功后复封,期间破格恩赏提蕲国公长子为明威将军广西护卫指挥佥事授勋爵骑都尉。” 朱标微微点头,这个世道律法人情总要都担待一些,亲亲相隐也是符合世俗道德的,大义灭亲说的容易,但必遭人心向背。 马皇后叹了口气起身:“也只能如此了,好在爵位还在,就当让他们母子长个教训。” “儿臣送母后。” “嗯。” 等送完马皇后回来,朱标笑道:“好一道难题,这里面应是有胡惟庸的手笔,真是挑了个好时机好人选。” “只是暂时免爵,未免轻了些,御史那边或还有说辞,总归是差点害了人命,再加杖刑吧,等伤势好了之后送到沐英兄长那边,调教几年立些功勋后父皇在加恩复爵吧。” “嗯。” ……………… “朕惟在昔丙申之春,尔率众来归,朕观尔胸怀磊落,故释前采石连兵之忿,用为腹心,抚同骨肉。 尔能体朕之意,效力前驱,今十余年矣,天下初定,方将计尔之功,颁尔之爵,以享太平之福,尔乃舍朕以逝,朕心之感为何如哉?” 众臣垂泪下拜齐声道:“圣上洪恩垂怜,蕲国公在天之灵亦当感召!” 朱标也是默默垂首以袖掩面,心感自己父皇若真想表演的时候,也是相当有感召力的,这谁还能说什么呢。 武勋们也是很动容,心中也踏实了不少,总算是没白给老朱家卖命,这不就算死了,皇帝也会顾怜昔日情谊功绩,给子孙开释保全爵位。 这才是真正的封妻荫子啊,叩首的时候也比平时更用力了几分,淮西勋贵更甚,连康茂才那货都有这份体面,更别说我们了,别管犯什么都必是与国同休啊。 不过还没亢奋多久,后面皇帝就又连着处理了几个没约束好亲眷门人的文臣勋贵,下手降罪可比对康铎狠多了。 满腔的热血瞬间又被浇凉了,上位果然还是那个上位,温情的时候总是少的,可还是别往上撞了。 散朝后众勋贵聚在一起,面色都有些怪异,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心情很是复杂,莫名的有点感觉,或许只有自己死了,上位才会想起自己的好,然后垂怜降恩给儿孙吧。 可这好日子都还没过够,谁会为了那兔崽子去死,娘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吧,等过些时日在看看,就不信都混成这样了,还能搞不到银钱。 ………………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一章 婆罗 “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嗯,将锁打开,到外面等候。” “诺。”衣服上绣有着一个大大狱字的狱卒挺胸鼓腹高声应着话,利索的打开牢门,然后有些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 刘瑾先一步入内,绕过跪拜在地的身影,将桌椅擦干净,再从提盒里面取出酒菜摆好,然后默默的将身影隐在了角落里。 作为已经袭爵的侯爷,康铎就算在刑部大牢过也是极舒适的,康家虽不是淮西出身,可到底也是顶级武勋之家,尤其现在是孤儿寡母,在京的公侯们都很默契的出力保全。 不过牢狱终究是牢狱,刑部大牢从兴建开始就没特意建造出过什么宽敞明亮的牢房,最多是铺垫的被单干净些,饮水饭食送的多些,恭桶尿壶换的勤快些,拖送进来的东西不克扣糟蹋。 这对其他犯人来说是不敢相信的环境,但对娇生惯养长大的康铎而言,这里实在是太煎熬了,没有精致好吃的茶点,没有娇媚体贴的侍女… 康铎委屈的跪在地上抹着眼泪哭诉,他前几年是在宫中陪着太子读过一段时间书的,虽然大多时候是他自己读,但比起旁人来,跟太子还是熟悉的。 向来把太子视作信赖仰仗的兄长,自打被押入狱以来,总算见到靠山了,可不得好好的抒发一下怨气,顺便求太子将他带出去。 朱标没有理会他对狱卒的抱怨,当差就要有当差的样子,任何人被押入刑部大牢,未得旨意就是犯人,若朱标此来看到的是康铎在此锦衣玉食,那他才要动怒。 端坐在椅子上开口问道:“那陈姓商人上门投效,到底是你做主收下的还是其他人。” 康铎不怕刑部的人,但绝不敢瞒着太子,只能支支吾吾的回道:“是兄长将人引入府的,但也是微臣见过后做主收下的。” 朱标眉头微皱,倒不是担心区区一个康鉴,只是突然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有些忽略某些特定的人群,本来忽略了也没什么,但被胡惟庸发觉这点后,往后难免就要多几分关注安排了。 将今日早朝关于他的旨意告知了康铎,给了他一些时间作为缓冲后,又将里面的内情掰碎了揉开了讲清楚。 这件事要收尾的漂亮,就得是康铎不能有怨言,成年人的默契,少年人并不一定能领会,因此朱标才特意跑这一趟。 好在康铎也并不是真没脑子的孩子,只是未经世事天真了些而已,且对朱标很是信服,虽然还是难免因为丢了父亲留下爵位而害怕难过,但当得知只要去平西侯麾下勤勉做事还可以复爵后情绪缓和了许多。 之后朱标让他吃用了些饭菜,又给他灌了些酒,等他有些迷糊了才领他去受了杖刑,行刑的差役再有分寸,也不是清醒的康铎可以承受的。 …… “官经商,商买地,地主入仕,最后官商一体如是而已。” “若真能藏富于民,则何忧家国取用之不足,唯恐最后是藏富于商于官。” “四民失位,主末颠倒,唯恐百年后虽士大夫之家,皆以商贾游于四方,尝攻举子业,有成绪矣,乃不获究其志,弃而服贾” “若使至此,轻则天子失权,沦为虚君,重则江山倒覆,万民如牛羊类畜,任由商贾剥削。” 朱标面色平静的将御史台数位御史的联名谏章则重点读了一遍,不得不说朝廷真不缺乏有识之士,目前听来他们说的或许有些夸张,但事实远比这还要夸张。 重农抑商从来都不是世俗的偏见,而是统治的必须,官商勾结绝无法避免,他会激化社会的矛盾,缩短王朝的寿命。 朱元璋听罢后问道:“那你还要如此吗?” 朱标微微躬身道:“世上岂有千年王朝,邦周亦不过八百年的天命,何况如今之世,儿臣只盼大明能豪迈越秦汉璀璨过唐宋,如此方不负父皇创立之艰辛。” …… 大明洪武六年四月,筹备了许久的纸钞终于发行了,随之增设的官立银行票行亦在大明各州府设立,摊子铺得很开,但纸钞发行的数量却并不多,显得有些雷声大雨点小。 朱标对此很是谨慎,因为他想以准备金为范畴发行纸币,等流通一段时间后回收回来,然后再发行新的纸币,以确保朝廷的信用。 纸钞的便利不是铜钱可以媲美的,是朝廷而言也是如此,实际上在宋朝,金属货币就很少了,宋朝大量铸造铜钱,都不够用,不得不铸造铁钱,最终搞出了交子,大明远比宋朝时更缺铜。 洪武通宝的铸造规模早就有些难以维系了,因此纸钞一经发行,老朱的压力大大缓解,甚至想一口气多发行一些,但被朱标顶了回去。 有宋元的先例在前,有朱标这位实权太子保驾护航,纸钞以良好的姿态登上了大明的舞台,虽然刚开始寻常百姓们还不敢用,但随着朝廷下令可以使用纸钞缴纳税赋后情况就好了许多。 再之后就是各大商帮开始广泛的使用纸钞交易,纸钞开始在各州府被流通使用,凭借全国金银一定的储备,按照每年税收定额发行,朝廷有收有放,百姓也可以随时向国库换取等值的金银。 许多观望的士绅地主开始接受,眼间状况良好,防伪技术也很安全,朱标吩咐中书省和户部开始以拟定关于纸钞的立法,任何国家的纸币运行都是要靠强有力的法律支撑,大明也是如此。 …… 婆罗洲,黄元寿抹了把脸伸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水,心中有些发苦,随着离开了大明的疆土,手下的人心变有些离散,期间已经逃走了二三十人。 如果还不能稳定人心,那麾下的人都跑光了,就在这恶劣的情况下,自己孤身一人又能活多久呢? “渤泥国就在不远了,派过去送信的人回来了吗?” “回总兵的话,人还没回来,不过斥候又发现了几个寨子,他们很排外,大略看来有近半数是汉人模样,地位都不太高。” 黄元寿目光渐渐森冷起来,渤泥国的数百精锐能不能到手不知道,但若还是这么居无定所,麾下这百八十人可就要干脆杀了他跑去当海盗了。 “挑一个寨子,等入夜后攻进去,汉人或是有汉人血脉的留下,那是宋元遗民,是我们的弟兄,其余的都杀了,里面的东西但凭你们分,本将军什么都不要。” 闻言众人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中流露出狼一样瘆人的目光,他们已经憋屈太久了,在这个潮湿闷热遍是野兽的鬼地方。 “都别忘了,我们背井离乡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儿孙博取个出身吗?皇太子殿下已经许诺了我,我今日也把话放在这儿,功成共富贵,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愿为将军效死!” 黄元寿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说实话,这里无论是地形或是旁的什么都不算好,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到了这一步,最要紧的就是先稳定人心,无论什么方法。 只要能稳住自己带来的这些精锐,再从中提拔出来心腹,等得到渤泥陆氏的支援,身份条理清楚后,马上封侯的机会也就有了,若还是留在大明,大概一辈子都没什么机会封妻荫子。 …………… 黄元寿出现是在第七百九十一章忘了的可以去看一眼哦(^_)☆ 第八百一十二章 渤泥 黄元寿能在开国之初勐将如云的情况下晋升到总兵的位置,已经可见其武略不凡,身边的士卒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勇之辈。 这样的条件,用来攻打连铁器都没几柄的小寨子自然是轻而易举,很快就将周边的村寨都一一克定,手下可用的汉人也有了近千之数。 将土着所拥有的土地房屋后分赐给他们,挑选出青壮稍加整训,很快就拥有了可用的仆军,虽不算精锐,但在此地也算得用了。 此举虽是站住了脚,可也将己身暴露了出来,周边许多番人势力都已经听说了这伙儿汉人格外的凶残,因此互相联络,准备剿灭掉他们。 汉人么,总会时不时的跳出来闹事,这些年来都没能翻的了天的,如今也不会有什么例外,到时候抓一些回来,杀一儆百。 抱着如此想法而来,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黄元寿在河口设伏,将他们杀的几乎死伤殆尽,无数断肢残躯顺流而下,番人自此恐惧无比,将此河更名为断手河。 黄元寿一鼓作气,顺势将周边扫荡,大肆提拔汉人,但对番人也不再轻易屠戮,甚至则其善者而加以任用。 黄元寿自问虽未曾在乱世大展身手,但怎么也是跟随着圣上南征北战克定天下的老卒,从驱逐蒙元战陈友谅平张士诚沦落到此欺负蛮夷番人,真可谓是杀猪用牛刀了。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从大明跟随而来的士卒依旧称呼自己为总兵,而当地的宋元遗民及番人则是称呼他为拉阁,也就是王的意思。 这无疑很犯忌讳,但想着太子临行前的嘱咐,黄元寿也就没有斥令他们改口,名不正则言不顺,既是想纳民建制,那一个合适的身份很重要。 【鉴于大环境如此, 随着势力的扩张,很快也就与顺塔国取得了联系,但此时的黄元寿也看不上顺塔国王给他准备的所谓精锐了,而且顺塔离断手河实在有些远。 黄元寿将目光放在了太子为他准备的备选国渤泥之上,此国如今也是陷入了危局之中,料应不会不答应。 …………… 老迈的渤泥国王头上缠着班丝布,以璎珞绕身,头着金冠高尺余,形如弁,缀以七宝之饰,带金装剑,偏坐金高坐,以银蹬支足,侍女皆为金花杂宝之饰,或持白毦拂及孔雀扇。 他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信纸用生涩的官话对自己的长子说到:「不愧是天朝上国来的勐将,原以为还要仰仗我渤泥的兵马。」 渤泥国王子年纪也以不小,披金戴银甚是豪奢,但他的官话却也是磕磕绊绊,显然是刚学不久:「父王,那岂不是更好,我们可用的士卒本就不多了,苏禄又派兵犯境,劫掠了好几个村寨。」 「蠢!」渤泥国王毫不客气的骂了自己儿子一句,不过显然他没有听懂,无奈只能用土语又骂了一遍:「我们若是对大明无用,将来如何能坐稳这个位置,真以为就光凭那几封信的承诺就能行了?」 王子神色晦暗,没有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还愿意被自己父亲当着奴仆的面骂的,但他这时也只能忍下。 顺塔已经衰弱的经受不住任何一场政变了,否则又怎么会主动引狼入室,实在是在没有变化,国都要被印尼苏禄给瓜分掉了。 国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想交权给儿子,实在是太不成器,进取无胆退守无能,庸才一个。 但就如同王子不敢反一样,他也不敢贸然更换继承人,否则就要被旁国趁虚而入,父子俩相看两厌却又不得不一起勉力维持着局面。 「消息都散出去了么?」 「已经安排好了,都知道那个汉人是从我们渤泥逃 出去的叛将了。」 老国王摘下头顶沉重的金冠道:「还要再真一些,我年老体衰不能擅动,你去见他,请他回归渤泥,就说要为他***,将谋害过他的人尽数流放,还愿意册封他为大将军,并将全国的兵力都交给他统帅。」 「他会答应吗?」王子的表情有些纠结,有这样一个强人来坐镇,自也就不用担心周边国家来犯了,可又担心交出兵力后篡权夺位。 「肯定不会。」老国王神情悲哀的回答道:「天朝来的将军又怎么会瞧得上我们渤泥的大将军,所以你回来后还要再去一趟,带着你最小的妹妹,请求他成为渤泥的麻那惹加那。」 麻那惹加那,也就是同王一样的意思,也可称呼为并肩王。 这也是渤泥唯一还能拿得出的筹码了。 ………… 土气暑热,如大明之盛夏,谷一岁再熟,草木常荣,海出文螺、紫贝。有石名蚶贝罗,初采之柔软,及刻削为物干之,遂大坚强。 其国人披吉贝如帊,及为都缦,王公贵胃乃用班丝布,带金饰,极尽奢靡享乐,王出,以象驾舆,舆以杂香为之,上施羽盖珠帘,其导从吹螺击鼓。 其国律令其杀人及盗,截其手;女干者,锁其足,期年而止,祭祀必以月晦,盘贮酒肴,浮之流水。 其国共分十四州,崇奉佛像唯严,都成居民万人,其国耕种为主,盛产龙脑香,煮海为盐、酿秫为酒,其地无麦,有麻稻,又有羊及鸡鱼,无蚕丝,用吉贝花织成布。 海南东夷西北诸国,地穷边裔,各有疆域,若山奇海异,怪类殊种,前古未闻,往牒不记,故知九州之外,八荒之表,辩方物土,莫究其极。 随军而来的使者记录着自己了解到的一切,并不时略显笨拙的滴咕这此方的土话,他原本是国子监的学子,因学番话极快被太子召入大本堂,背负着使命随军至此。 除了风俗地志外,他还将黄元寿近来的所作所为都详细记上,然后小心的整理好,交由负责保护他的少年收好。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几个少年人,途中打听过几句知晓不是京营或是宫中宿卫出身,可好像也不是亲军都尉府的做派,不知怎么就担任了这么重要的职务。 黄总兵对他们也很是避讳,颇有些敬而远之的意味,显然是知晓一些内情的,不过这与他也没什么关系,如此更好。 没想到南洋也是如此的有趣,原先他还羡慕能随江阴侯出海远洋的大本堂同窗,如今看来,他的差事也不错,虽看的不如他们出海看的多而广,却有时间长居此地精研细究。 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又兴致勃勃的出门去寻遗民或是土番打听消息去了,太子殿下许诺过,他们这些人只要尽心当差,将来所书所记的都将汇总成一部大典,是可以将自己的名姓刻在上面随书流传后世的。 路过的黄元寿看着远处蹲坐在番人身旁不时还拿着纸笔书写着什么的书生,身旁的亲信凑过来说道:「昨日有弟兄告诉我,说这家伙找不少人问了许多话,小的听着有些传回去恐怕对您不利。」 那人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厚唇低声道:「不若小的安排人趁夜除掉他,说出去就是害病死了,左右这些时日病死的弟兄也不少,何况一个薄弱书生,病死了不算出奇。」 ………… 第八百一十三章 例子 黄元寿眉头一皱:“这话往后不许再说,我们终究是要落叶归根的,在此地有些事不得已而为之了,太子殿下就算知晓,也必能体谅!” 周旁的人也是附和着说了那人几句,虽说近来都攒下了不少金银,也有了不少女人侍奉,可心底里最惦记的还是衣锦还乡的事情。 除了个别泼皮破落户外,谁人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出来搏命博个前程也就罢了,若是让他们烂在这里,可是决计不行的。 那人见犯了众怒灰溜溜的找了个理由退了下去,绕了几个弯儿后停下脚步,一个少年悄然出现在他身后:“看来黄总兵现在倒还没有生出异心,甚好。” “大人,不是小人多嘴,这样试探是否太露骨了些,他纵有心也未必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多说什么,毕竟大多数弟兄都还是念着家里好的。” “这就不用你管了,安心做事吧。” “诺,请大人放心,小的对我大明忠心耿耿,绝不会因些身外之物动摇。” 言毕见身后没有回话声,一回头发现人早就不见了,突然感受到被注视,寻着目光望去,远处瞭望台上值守的士卒冲他微微点头… ……… 朱标抱着女儿逗了好一会儿,直到她止不住的打哈欠才肯放下交由奶娘喂奶哄睡,对着恢复的很好的暖玉道:“母后很挂念,挑个天气好的时日抱着鹤琦去坤宁宫拜见皇祖母吧,提前吩咐奴婢准备好轿子,不要受风了。” 暖玉乖巧的应诺,生了孩子后她的孩子气也去了很多,总算有些当娘的样子了,朱标也是放心了许多。 孩子名儿叫鹤琦,皇孙的名字要等皇帝想好,皇孙女的名字就没什么忌讳了,朱标想了两盏茶的功夫就自己定下了。 鹤为长寿仙灵之意,琦指美玉,清奇不凡,名字不算多好听,主要还是寄托心意,希望她能长寿康健志行高洁。 毕竟生于东宫,这辈子也没多少能被人称呼名姓的机会,多是尊称封号,因此也就不必特意选个文采斐然的名字了。 看完女儿后朱标行至文华殿落座,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已经在此等候有一会儿了,简单的见过礼后朱标笑道:“本宫去看了看小女,劳两位爱卿在此久等了,坐吧。” 两位尚书近来天天与太子碰面商议朝政,也不客套,拱手后坐了下来,工部尚书郑重道:“东宫枝繁叶茂亦是朝廷之福,臣等私下常为此浮一大白。” 半公半私的玩笑话,惹得君臣三人一起笑了起来,不过也不是假话,太子这般年岁,膝下就已经有三子一女,东宫传承有序后继有人,他们这些依附着殿下的臣子,当然是喜不自胜。 闲话家常只是点缀,三人很快就调整好状态,户部尚书奏,各州府县乡之地,频有小世族自建集市,以临近水路河道的地方圈地建集,多以姓氏命名,如钱家集李家市等等。 凭借家族的财富声望进行必要的投资以招揽生意,通过征收集市的规费和对贸易进行监督,获得丰厚的利润。 原本可以算是好事,但因建立集市的家族有意避税,便常约定昏晚时间开集市,常居当地的百姓便罢,往来游商不明所以误以为是鬼市,传的颇广。 而且因建小集市成本较小,一地常有数家集市明争暗斗,甚至发展为械斗的也已经有了数起,地方州府官员不敢擅专便报了上来。 “逃税避税绝不可饶。”朱标的语气很郑重:“莫说小门小户,就算是皇商国戚的生意也得把商税给本宫交齐,这是大明的铁律,绝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则令地方官府抄没其全部家产补税,并流放集市主家族长至辽东。” 朱标自己都恨不得一个大子儿掰成两个花,当然是不能允许有人逃税,而且这样的例子一开,就显得愿意交税的商人很傻,往后也会想办法逃税,因此杀一儆百很有必要。 区区地方的小家族自然不算是那个一了,这样的杀一百个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得挑选一个身份地位都很高贵的来,最好还是跟天家亲厚的。 如此想来合适的就极少了,皇亲也只有住在岐阳王府的老驸马,国戚也就是太子妃的娘家开平王府常家。 工部尚书奏报:“按昨日议,民田每顷出一丁为夫,今岁冬农隙至京应役百姓,直隶应天等一十七府,江西所属一十三府,为田五十四万五百二十三顷,出夫五十四万五百二十三人。” 五十多万人需要服徭役一个月,这不是小事情,朱标认真的在心中细细的过了一遍,与两位尚书商议了细节,敲定了负责的官员。 这时礼部侍郎请求入见,太子召,原是地方上报,有真定府饶阳县民赵彦良妻王氏,太平府当涂县民洪贞妻杨氏等俱早寡守节,请朝廷授予皆旌表其门曰贞节。 于公于私朱标都是不希望有寡居之人的,但事关礼教,且此时妇人地位轻贱,婚配从来都是不由己身,讲究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且上还有父母公婆长辈管束,下有儿女子侄羁绊,一介薄命实难由己从心,这贞节牌坊可算最后的傍身了,朱标不签授容易,任凭是谁也不敢来问当朝太子的不是,可她们没了这傍身牌坊,恐怕是连性命都难以保全了。 皱着眉头签下,对着站立恭候的礼部侍郎道:“礼部要重新商议授予贞洁牌坊之事,布告各州府地方,往后不得轻易上请牌坊,非为国育才树德之妇不授,绝不以守寡而轻赐。 礼部侍郎为难的应道:“微臣知晓殿下是想着劝婚嫁减寡居以增人口,只是这三纲五常亦是世道根基,正以人伦风教为重,而欲全之闺门耳。” 工部尚书也是跟着说道:“俗话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而其室家生为节妇,斯亦人伦之美事…” 户部尚书赵文景显然与他们观念不一:“夫死而嫁,固为失节,然亦有不得已者,圣人不能禁也,此为朱文公之言。” 朱标没有没有理会他们的争论,见此礼部侍郎也只能应诺而退,太子爷的谕令,劝动了自然就罢了,没劝动那便是一定要去办的。 不过该上的奏章还是要上的,等回去一说,礼部和御史台的言官们必然轰动,不过依照惯例来看,凡是太子坚定之事,什么谏言都是无用的,这点与圣上倒是极像,不愧是父子。 工部尚书没多久也退了下去,赵文景叹息道:“程朱无错,其徒子徒孙害人不浅,前宋时少有寡居妇人,莫说寻常百姓之家,便是皇后都有改嫁出身。” 这话还真不是虚言,朱熹都曾亲笔写过“昔伊川先生尝论此事,以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自世俗观之,诚为迂阔。” 两宋时,从士大夫到百姓人家,妇女改嫁的事件俯拾皆是,王安石的儿媳宠氏、岳飞的前妻刘氏、陆游的前妻唐琬都改适他人。 宋真宗之妻章献明肃皇后刘娥,蜀地孤女出身,曾嫁给了蜀地一个叫龚美的银匠,后还不是晋为皇后,甚至一度临朝称制,身着帝王衮服,在宋朝太庙祭祀宋太祖等宋朝历代帝王。 …………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四章 外出 次日,朱标携太子妃出宫往曹国公府拜见老公爷,原本为了顺理成章的册封李文忠,老朱下恩旨晋封了自己姐夫曹国公李贞为岐阳王。 但李贞很快就搬出了王府,住回了一开始敕造的驸马都尉恩亲侯府,李文忠的夫人携儿子数次上门求公爹回府,可还是没能动摇老人家的意志。 朱标抬头看了看恩亲侯府的牌匾,心中有些迟疑,自己姑父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可这样对一个爱惜名声的迟暮老人来说或许太过残忍了吧。 罢了,还是从自己岳父身上下手吧,左右他的名声本就也不差这一点污名了,何况到了这个份上,名声坏点儿比好点儿要强。 心思百转不过一刹那间,李贞已经快步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继室及儿子孙子,郑重的见礼问安。 自己的姑姑曹国长公主毕竟已经去世多年了,这世道从来就没有男人守节的规矩,就是驸马也是如此,李贞早有继室了,就是老朱也不会说什么。 “老臣携家小恭迎太子太子妃。” 朱标搀扶住李贞道:“姑父不必多礼,听闻您身子稍有不适,父皇放心不下,特意叫小侄前来探望,太医也来了,我们入内请脉吧。” 李贞笑道:“不过夜里受凉,稍有些咳嗽而已,吃了几幅药已经好许多了,没想到还是惊扰了圣上,还劳烦殿下亲自跑一趟。” “不妨事,本就该过来探望您一下了,前段时间实在抽不开身。” 李文忠的夫人陈氏赶忙道:“都是臣妾的不是,未能尽孝照顾好父亲大人…” 画还没说完就被李贞打断:“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文忠长年在外,府里里里外外都需要你操心,为父就是年纪大了,不想给你添麻烦才搬出来的。” 常洛华见状道:“姑父身体尚未痊愈,有话咱们堂内叙说吧。” 众人一起进了府,在正堂落座,太医请脉后,常洛华又问候了李贞几句,便起身与陈氏去了后院说话,李贞的继室则去安排茶点。 见妇人们都下去了,朱标低声问道:“是表嫂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是婆媳间有什么不顺心的。” 李贞笑道:“老臣这个岁数了,还有圣上的恩眷,谁还能给气受,儿媳妇是孝顺的,继室也是安分守己的,家里很是和气。” “只是那府邸越来越大了,住着总是心慌睡不着,不如这里住着踏实。” 朱标放下心来:“表兄在北疆功勋卓越,有晋封在正常不过,您直管颐养天年就是了,有什么可心慌的呢。” “若无天恩之赐,文忠的功勋在开国诸将中顶多也就是个侯爵,而今擢升至与中山王开平王同等。”李贞摇摇头:“太过了,我家德不配位啊。” 朱标劝道:“皇亲国戚之家自是不同的,北疆雄兵数十万,若非表兄,父皇还能托付给谁呢,而且以表兄的能为,累功封王早晚之事而已。” 李贞还是执拗的摇头道:“殿下莫要再劝了,还是让臣在这儿住着吧。” “也罢,自是姑父住着顺心为重,只是您也得替表嫂想想,她一个妇道人家,外面风言风语传的可不好听,都说岐阳王夫人是个悍妇,将老驸马都赶出家门去了。” “何况若只是表嫂便也罢了,可这由母推子,将来您的孙子孙女们或许可不好说亲事了。” 李家的儿女自然怎么也不至于没人要,不过朱标的话还是有些打动了李贞:“那便偶尔回去住段时日吧。” 家常话说完,李贞问道:“您与太子妃出宫不易,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没什么紧要事。”朱标吃了两块刘瑾亲自端上来的荷花饼:“稍后去开平王府见一见岳父大人。” “殿下是信不过老臣了么?” 朱标开玩笑道:“这话从何而来,您可不能随便说,这话被父皇知晓了,以为侄儿不敬尊长,可是要受训斥的。” 李贞沉吟片刻道:“听闻蕲春侯被夺爵免职,前几日离京南下云南了,殿下在这个时候携太子妃出宫,定是有什么吩咐。” 试探的问道:“还是那些商贾之事,是了,我家虽没有接收投效,可文忠手底下的故旧未必不会打着他的名号做事,我就说这府里月月的进账不太对。” 李贞抿了抿嘴没说儿子儿媳的不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自己儿子不是什么贪婪成性的人,但也没那么洁身自好,这也是小时候苦怕了的缘故,想多积攒点。 朱标听出意思也没细究,如果有道德洁癖的话,那他杀的得比老朱还狠,或许才能让天下吏治清平个十几二十年,但说彻底解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何况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其冬,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为人君者,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 “殿下方才也说了,皇亲国戚之家自是与寻常文武臣子不同的,可这不同总不能只是享受着好处吧,请殿下从吾家始,以正视听!” “表兄在外,身系边关紧要,而您这般岁数,一世之清白,侄儿不忍污之,且罢,还是由常家吧。” “皇亲在国戚之前,常家不能免,吾家更甚,请殿下恩准。” “至于什么清白,老臣身无寸功,连结发妻子都未能保全,何以谈什么其他享受,一直勤俭,不外乎想着今上方以勤俭化天下,吾为戚里之长,苟为奢靡,何以劝率家人?” “若勤俭能助家风,臣便勤俭,若失名能助益朝廷,那臣便可试罪。” …………… 出了恩亲侯府,夫妻俩上了车架,常洛华道:“表嫂暗中提了几句,铁柱家好似也收了不少商贾的投效。” 铁柱家也就是朱标堂兄朱文正家了,如今也是个王府,有人投效不足为奇,毕竟如今当家的主母,本就是朱文正的妾室出身,小门小户眼皮子浅薄,想多些进项很正常。 “孤儿寡母,这不与康铎是一样的状况。”朱标摇摇头道:“这样的人家就是抓住真凭实据也不好当做典型,世人只会说天家凉薄,只会避重就轻欺凌弱小。” “而岳父与表兄就不同了,如今都掌着数十万兵马,皇亲国戚武勋领袖,只有动他们,才能让其余的公侯惊惧收敛,如此规矩一定,有例可循,往后起码数十年都好办了。” 常洛华点点头又蹙眉道:“臣妾是否不该出来,这让旁人如何作想,好似装模作样一般。” 朱标不以为意:“哪有什么事是真能瞒得过谁的,重要的是要表现出的态度,官商勾结这件事上,就是本宫的亲姑父亲岳父犯了事,本宫也不会包庇留情,旁人若是不信,自可以身试之,且看本宫是否在装模作样。” 没多远就到了开平王府,常遇春今日休沐在家,领着家小出迎后入内,对朱标的来意有些意外。 但与李贞一样,常遇春也很是愿意配合,甚至他比李贞好希望大明好好的,对一切可能损害大明根基的事情都厌恶至深。 这大明的江山可是要流传到他外孙及其子孙后代身上的,这里面交融可是他常遇春的血脉,李贞这个外人都愿意的事,他怎么会差。 何况说来,李贞好歹还有点好名声,他常遇春的名声,早在昔年打天下的时候就败尽了,镇守北疆的时候,对内对外都是丝毫不留情面,动辄便是灭门屠部,凶名昭著在草原可止小儿夜啼。 …………… 第八百一十五章 接见 很快事情就谈的差不多了,本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无非就是舍不舍得这个颜面的事情,至于投效的商贾更是有现成的。 人说到底都是逃不过功名利禄的,就是朱标没有松开商业束缚的时候,但凡有些地位的,谁不会置产立业,以求钱生钱,不至举家坐吃山空。 满朝文武,除了那些御史清流外,哪有真指望那点俸禄养家糊口的,抬举门下仆役通商赚钱很是寻常。 原本在抑商政策下,这些也不算什么,可随着商人地位越高,手中掌握的资源越多,官驭商的情况可能就会发生改变。 因此朱标不希望官商勾结,起码明面上要有道红线,起码要有所忌惮,后世之君在有需要的情况下,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理这种事。 名正言顺,在很多时候好似没什么用,但在有需要的时候,便是浩浩汤汤的大势。 半月后,大理寺卿张光烈弹劾开平王常遇春岐阳王李贞通政使陈佑宗纵容家人与商贾勾结,贵买贱卖肆发盐铁禁令,商贾仗势蔑视地方官吏,欺凌百姓兼并田土强买强**良为奴,至使地方民怨沸腾。 圣上大怒,将二王圈禁在府,令亲军都尉府将涉案亲眷门人缉拿收监,命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堂会审。 不出数日证据确凿,圣谕,罚没开平王常遇春三年俸禄,去上柱国太子太保大都督府都督之职,令闭门思过不诏不得擅出,废岐阳王李贞王爵之位,去右柱国荣禄大夫之职… 王府涉案亲眷门人数十,为首者处斩,余着满门流放云贵,涉案商贾抄家族诛,唯幼童可免,地方官吏避其权势视而不见者,罢官免职终身不用。 皇令一下举国震惊,大明朝最显贵的皇亲国戚竟也落得这样的责罚,众议圣上果然是心如铁石寡情薄义。 李贞也就罢了,可常遇春和李文忠可是军方的山头,麾下自是故旧无数,责令之出后短短数日间,收到消息的地方卫所将军等皆上奏求情。 包括一直以来低调丝毫不干预政事的徐达李善长等人,如此群情激愤,京中将领更是不必多提,天天吵闹着上奏,被打了廷杖也是不改其性。 连着数日的早朝都被搅闹的不成样子,朱标也是日日被堵,除了在谨身殿还能消停一会儿外,其余地方有的是门下党羽求见,要他领着众人上奏。 甚至不只是武勋,就连好多文臣也是私下劝他,大半个朝廷都乱了起来,虽然朱标也是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淮西武勋的团结所惊。 不过转念他就想明白,这些人大多不是在为常遇春李贞求情,而是在帮着自己,天下克平百姓安居,商贾巨利近在咫尺,自是都想咬一口的。 如果连常遇春李贞都吃不上一口肉,那他们更是连汤都喝不上,因此他们必须先保证上头的人能吃肉,他们才能跟着喝汤。 胡惟庸喜不自胜,趁时网罗了许多文武,不少原先根本看不上他的淮西武勋也开始认可他的地位。 利益就是有这么强的力量,可以团结所有利益一致的人,哪怕不喜欢很讨厌的人。 ………… “刘公公,还请麻烦再去通报一声,我等今日无论如何也得见太子殿下一面。” “几位将军,你们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刘瑾一脸为难的挡在文华殿的殿门前,他的身形不算瘦弱,可在一群膀大腰圆的武将面前显得格外娇弱,就如那道殿门一样。 “怎么是为难呢,我等平日不也是常来拜见殿下,难不成还有今时不同往日之说,公公再去通禀一声吧。” 殿内朱标正与自己的老师宋濂下棋,通政使陈佑宗,不,应该说是前通政使陈佑宗在旁观棋,因包庇商贾肆意妄为,他的官职也已经被免除了,如今算是白身。 殿门外的声音不时传入,朱标皱眉放下指尖捻着的白棋子儿,宋濂也跟着放下棋子笑道:“不愿见何不打发了去。” 朱标琴棋书画都会一些,不差可也不算多好,毕竟他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琢磨棋谱练习书画,而宋老夫子无疑是棋道大家,遍数京城也没多少能比他棋力高明的,只是哄着自己徒弟玩儿罢了。 “见还是要见的。”朱标起身伸了个懒腰,宋濂和陈佑宗都侧过眼不去看他,让他舒坦的松快了筋骨。 “可有人寻到先生门前去?” “自是有的,而且还推脱不过来了,不然老臣哪有这个闲情入宫寻殿下下棋。”宋老夫子很是坦然:“国子监扩招,老臣寻到不少好苗子,实是不想将精力耗在这无谓之事上,见过了殿下,回去也就无人来折腾老臣了。” 名利场上,越往上走人越少,大家也就难免有些人情往来,老夫子清廉自守,可还是欠过人情的,总有几个人怎么也不能不见。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老臣这就告退了。” 朱标微微躬身:“那弟子就不送先生了,过几日再去登门拜访。” 宋濂起身行礼:“老婆子腌了不少咸菜,还算可口,就念叨着什么时候让殿下尝一尝。” 陈佑宗替朱标相送,等回来后躬身侍立,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坐下陪侍,朱标心里清楚,这是在隐晦的表达不满,也难怪,谨小慎微爬了一辈子,因没做过的事被罢官免职,怎么说也是有些哀怨的。 “族中可有什么闲话?” 陈佑宗苦笑道:“几位族老都写信来骂,草民…微臣也不知如何辩解,只想着若无旁事,这几日便离京回族祠请罪。” 言罢心中暗骂自己,这时候自称草民未免太过了,这个岁数,不为自己也得为儿女着想,怎么能这般口不择言了。 朱标就当没有听到,陈佑宗接着开口道:“在朝在野,都是为殿下效忠,微臣回乡后定好生约束族人,理顿江南世族,免得他们不知所谓行差踏错,污了殿下的名声。” 试着半开玩笑补救道:“这还得仰仗殿下的恩遇,否则微臣这样回去,怕是无人搭理啊。” 女儿在东宫为良媛,入宫侍奉也算早,资历不缺,向来乖顺懂事,只要老天爷保佑,有个一儿半女,将来怎么说也是妃位,荣华富贵一生。 儿子也是步入五品,前程远大,可不能因自己一时之气而耽误了,哎,天天念叨着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怎么真落到自己头上还忘了呢,果然是老了老了。 瞧着陈佑宗很快调整好心态,朱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抬举你也好,黜落你也罢,就是要看看伱的心志。 陈佑宗自是得力的心腹,可近些年太顺了些,尤其连阎东来也离京后,他为东宫党羽之首,中书丞相六部尚书武勋侯爵都礼敬他三分,就是老朱,看在儿子的面上也会给他三分颜面。 这样的状况,纵是圣人也难免心起波澜,心一乱位置不平,那就容易出事,朱标很敏锐的发觉了这一点。 于是在事前并没有提前告知陈佑宗,罢官免职后也是今日才见他,为的就是要看看他还能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当然也还有要警告江南世家的意思,官场上陈佑宗比不过常遇春李贞有影响,可在江南沿海的世家大族之中陈佑宗可是大大的有名望。 ………………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六章 离隙 “那便回去吧。” 朱标点点头道:“人情冷暖世事浮沉,哪怕是知晓,再多经历一番也没什么坏处。” 陈佑宗心中一空,但也只能唯唯诺诺,不过心中却也发觉,殿下好似不是真的要彻底放弃自己,也是,殿下素来公正。 那就回杭州吧,是要看看自己入京这些年后,族中到底如何了,分不清亲疏远近,许多事便做不到稳妥,早晚会有隐患。 等其退下后,朱标先看了看早已经看过随便的辽东奏报,召来刘瑾去寻来太医问询道:“如何了。” “微臣恭贺殿下。”老太医躬身行礼后捋须笑道:“依老臣多年行医的经验,陈良媛确有了身孕,应有只有月余,月份尚浅还是要小心照顾。” “好,劳烦太医了,还请您这几个月多上心。” “呵呵,职责所在,自当尽心竭力。” 刘瑾送老太医由侧殿门而出,然后低声问了更具体些的时间,这皇嗣事关重大,肯定是要详细对上才行的。 问过后刘瑾便心中有数了,那两日殿下是歇在陈良媛寝殿之中,不过这不是凭他几句话就能说了算的,还得由太子妃亲自核定才行。 无论谁所出,东宫嫡母唯有一个。 吩咐人去通禀太子妃,刘瑾转身回返,免得被另一边的侯爷将军们拽住,又免不了一顿吵嚷,这帮人啊,实是不讲道理。 朱标起身站在地形图前,大明现在在辽东的军政活动核心目标即为恢复元朝原有疆域,并建立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 接管纳哈出的兵马后要抓紧布置卫所,将他们打散在各个卫所,再修复通往四面八方的驿站体系,同时设兵屯守将其连成一片。 用这些镇、卫、所、堡、驿站、墩台等军事堡垒具备戍守边防、交通运输、信息传递,构建起辽东防御体系。 不仅是现在要用,将来将高丽纳入后,亦是会有重大作用。 龙虎将军马云、辽东都指挥使叶旺,已经增设开原、铁岭、义州、锦州、广宁等卫城,但粮草还是需要内地由海路支援。 朱标这次顺势按下陈佑宗,也是想着外放他去治理辽东,毕竟一个可信得力的封疆大吏也不是那么好找出一个的。 而且选择陈佑宗,也是需要他并代表自己干涉高丽诸事,否则光是消息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未免太久,容易错失良机。 现在贬黜也无所谓,陈佑宗本也不是一路爬上来的,说是幸进也不为过,这样的人升降都很容易,御史清流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本就不是一路人。 陈氏月份尚浅,还不宜宣之于众,等三月后坐稳胎再说,那时候于情于理都该有嘉奖,而陈氏已经是良媛的位份了,往上的良娣没有空缺,自然只能恩推父兄。 到时候再将陈佑宗复起便是了,七八品都好,还有人会因品级而看不起太子心腹不成? 半个时辰后,早已吵嚷的饥渴难耐的武勋们终于被刘瑾引入殿内,行礼后就想坐下喝口茶,可太子爷却丝毫没有赐座的意思。 无奈,众人也不敢提,提了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他们可不敢。 “殿下,您还是劝劝身上,这老公爷和常帅可是正经儿的皇亲国戚,是国之柱石,怎么能因为那点小事儿就连爵位都没了禁足在家。” “是啊殿下,这两位都是不怎么通俗务,多半是被下面的人和那些商贾糊了。” 济宁侯顾时躬身道:“就算不讲这些,殿下,岐阳王可还在北疆率部防范蒙元,京营精锐也都是归属于开平王统帅,怎么能因些小事而同时降罪于这两位。” “你是觉得表兄或是本宫的岳丈会因此而反不成?”朱标面色不变只是平淡的反问道:“还是你们察觉到了什么呢?” 涉及此事可是要抄家灭族的,绝没有人敢随意编排什么,赶忙摇头否认,直言自己是说错了话,请殿下恕罪。 众人俯首告罪,朱标哼了一声:“危言耸听,到底是为老驸马或是开平王鸣不平,还是为你们自己鸣不平,还需要本宫来明说吗!” 殿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有人低声道:“皇亲国戚勾结商贾,圣上和殿下都不容,可要是皇子呢?” 朱标的目光移过去,认出是金吾将军京营指挥指挥佥事李应:“有话不妨直说,是本宫哪个弟弟。” “末将不敢,是一时失言,请殿下饶恕。” 济宁侯也是顺势骂了他一句:“殿下,这小子是昨夜喝多了,说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风言风语,不值一信。” “无妨,谣言也好,总叫本宫心里有数,也好教育诸弟,让他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另一人出列应道:“传言有商贾打着晋王殿下的名号囤买了不少粮食,运送到山西等地卖了高价,顺便还贱买了不少田土,听闻里面还有一两条人命。” “哦,还有传闻,楚王殿下貌似置办了不少酒庄酒肆,本也没什么,只是他家酒庄旁边不许再有第二家生意,未免有些霸道了。” “吴王殿下为国编纂医典是利国利民大事,可不知是谁,打着吴王殿下的旗号,将西城的药材生意都给垄断了,不少药商都被排挤离京了。” “还有不少关于六皇子七皇子们的谣言,但那些愚民不知,我等怎会不知,那几位小殿下才几岁,怎么会如此,可见都不可信。” “还有吗?”朱标很是认真的打听道:“总不会还有本宫的吧。” 济宁侯拦住还要说话的人:“殿下,这等谣言素来是不讲道理的,莫说您了,就是关于久不在京齐王殿下都有。” “那就是也有了,好,本宫知晓了。” 有武勋请命道:“殿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请您下谕令,末将三日之内,就将这些散播流言蜚语的小人们都抓起来,到时谣言自散。” 朱标没有瞧他们,只是若有所思的望向殿外,这样的事亲军都尉府竟没有丝毫消息传来,这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程度。 毛骧没什么可意外的,但尚泓海那边肯定是出了问题,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朱标挑眉笑道:“人言可畏啊,尤其京中紧要之处,还是不能太过,让本宫先想想吧。” 几人有些失望,还有些埋怨,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一起享乐呢。 我们又不是要造反,你们父子俩一声令下,我们那个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没有一句怨言,怎么就不能共富贵了呢? “那么末将等就先告退了。” “嗯,下去吧。 几人对视一眼,都心有不甘,可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实在也不能再往下说了。 等他们都走后,朱标的面色就有些难看了,原想杀鸡儆猴,可没想到这群猴子不想看这只鸡,非要看杀另一只鸡。 皇亲国戚你们父子能不在乎,那么儿子兄弟呢,就不信真要为了商贾这点小事儿闹的上下失和,骨肉生隙。 朱标起身开始思索,谁敢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寻常人定是不敢的,而且也不能成,外面的人也不是傻子,必然是真的与他有密切关系的人。 ……………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七章 严惩 朱标在宫外的人际关系相当简单,东宫属臣们是绝不敢直接打着他的旗号招摇的,在宫外唯有那几个剪不断理还乱的了。 至于老二老三,还真未必是外人打着旗号,多半就是看着开府就藩不远,开始自己琢磨挣银子了,几番叮嘱终究是没派上什么用场。 成事就是如此,总有人会拖你的后腿,越是亲近的拖的越狠,而且还不好斩断。 不过这不是当务之急,亲军都尉府的问题越发严重,这是朱标不能容忍的,正当此时,刘瑾上前通禀,都指挥同知尚泓海求见。 朱标眉梢微挑:“押出宫,斩!” 无论是有什么缘由,今日让他陷入被动,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身为耳目鹰犬,掌握着诺大的权势,却连本职都没做好。 刘瑾应诺而退,都指挥同知位从三品,这般品级的官员,按说必要经刑部大理寺的审理才可判决。 但亲军都尉府是天子亲军,不归于兵部或大都督府管辖,任命提拔也不经吏部,因此死生荣辱皆由上意,可以让一介白身一步登天,自也可随意处置一位从三品的都指挥同知。 刘瑾刚出殿门几个小太监立马迎了上来,见总管没吩咐就留下两个人守在殿门前,其余的自觉的跟在了后面。 走到一半刘瑾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来:“值夜的统领是谁,立刻叫来。” “诺。” 没一会儿就到了东角门,都指挥同知尚泓海领着下面几个千户正等候着通传,但见是刘瑾亲自来的,面色瞬间青白,胸腔里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握了一下。 控制住情绪行礼道:“劳烦公公亲自出迎,这个时辰本不该来打扰,实在是有要事必须亲禀殿下。” 刘瑾没有理会他,目光越过他看向远处正赶来的金吾卫统领道:“现在说这个未免晚了些,尚同知,奴婢一直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的。” 尚泓海闻弦知意辩解道:“还请总管大人抬手,末将对殿下绝无二心,实在是里面另有隐情,请让末将当面向殿下解释。” 刘瑾轻蔑的笑了笑,指着他对着已经到了不远处的金吾卫统领下令道:“传太子谕令,拿下此人。” 金吾卫统领面色一正高声应诺,其身后披甲持刀的悍卒立刻拔刀围了上去,尚泓海身后的几名心腹不明所以,但被惊吓的也是立刻就要抽刀自卫。 “嗯?”刘瑾疑惑的看向他们:“你们是没长耳朵?”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无措的千户们立刻回过神,仿佛手中是烧红了的烙铁一般丢开腰刀跪伏了下去,还有两个机灵些的,狠狠一脚踹在了身前同知尚泓海的膝窝上,并上前控制住了他。 这让围上来的金吾卫士卒有些不满,上前一脚一个将两人踹开,接替擒拿住了尚泓海,被踹的骨肉都钻心疼的俩人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乖顺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想着这样怎么也是比旁人多几分活路吧。 金吾卫统领上前对着刘瑾行礼:“如何处置还请公公示下。” “斩,哦对了,先押出宫去,莫要坏了宫城内的祥和之气。” “诺。” 这时尚泓海双眼通红,挣扎的喊道:“殿下,我要见殿下,末将忠心耿耿这里面定有奸佞挑拨离间……” 话还没说几句,尚泓海的嘴便被堵住,如一条被打断了脊椎的死狗一般让人拖走了,金吾卫统领稍等了片刻,见刘瑾真没什么后续的吩咐便拱手退了下去。 ……… “你终于舍得叫全旭回来了?” 朱元璋听完儿子的话并没有动容,显然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宫外的传闻,只不过是故意没有提点,就是想让他长个教训。 耳目鹰犬,怎么可以不时时紧紧他们脖颈的绳索,偏听偏信一两个得用的,早晚要出事。 朱标点头应道:“锦衣卫的章程已经很完备了,他不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也罢,随你。” 他们父子俩原是想着等要换一柄新刀的时候再将全旭召回,不过这些都是小节,只要新出炉的锦衣卫不被污染即可。 全旭是经过长久考研的,也在亲近都尉府任职过,倒也不必担心其他。 只是经过此事,朱标也会多栽培几个眼线,不是信不过他,而是必须要如此,只有如此,才能两厢安好。 “老二老三那边…”朱标有些为难,老二大婚在即,老三近来办事得力,都不好轻动,何况还要考虑自己父皇的意思。 朱元璋捋须哼道:“何止老二老三,后宫嫔妃们的家族,都没少往里掺合。” 实在是这一年来朝廷的政策太好了,而且加上收复云贵辽东,完全就是汉唐伟业的气象,料想怎么说也能有一二百年的太平。 让许多家族都放心的将老本掏出来了,经商置业广买田土,这经历过宋元还依旧存在的家族,都是习惯性的存粮攒钱,不到真太平是绝不肯拿出来的。 如此商兴则天下通,连带着什么都活泛了起来,整个大明都不同以往了,乱世的阴霾一扫而空,虽大部分百姓依旧贫苦,可心态却是不同了。 “好了,这些都不用你管了,咱自会处理。” 朱标应了一声,宫妃他是绝对不能插手的,至于弟弟们,那是皇子亲王,他可以叫过来骂一顿踢几脚,但说如何严惩,那就太过了。 长兄如父也奈不过人家亲爹还在呢,明明可以请示的事情,贸然就越过自己父皇展示权威,纵然父皇为了维护他的颜面默认了,但难免心中会有些不舒服。 朱标不会冒这个险,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因小失大绝非他的行事作风。 “毛骧那边?” “这些就是毛骧传回来的消息。” 朱标哑然失笑,以为可信的没有传回半点消息,几乎明边上与胡惟庸勾结在一起的毛骧却是传回了消息。 也是精明,朱标刚想劝老朱也把毛骧处理掉,也好制衡一下亲军都尉府,使得他们内部不要失衡。 “那也不耽误什么,左右只是亲军都尉府的人。” 亲军都尉府的人,无论品级如何,谁见了都要敬畏三分,就连骄横的武勋们也是如此,因而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生死由天。 朱元璋也认真的想了想:“罢了,暂且留着他还有些用处。” 朱标应了一声后回到自己的专属书案后坐下,写了几行名字,最后圈住其中一个,这就是新任的都指挥同知高强。 交给不知何时回来的刘瑾,亲军都尉府很快就又要有变动了,指挥使或是都指挥同知上位,都代表着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世道心腹都未必值得信任委托以重任,更别说旁人了,不用自己人怕是不出几天,满门性命都要赔进去。 尚泓海落到今日的下场,多半也是因此了。 朱标心知肚明,哪有人会被弃储君去投靠旁人的,更何况背叛了他唯死而已,谁也保不住他,但凡是长点脑子的都不会如此选择。 要么是被心腹蒙蔽了,将本该传递入宫的消息瞒下,又回去复命说已经传到了,要么就是诛九族的把柄被人捏住了,为保大家而舍身。 …………………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八章 巴掌 但无论是什么情况,他这个职位就不允许他出错,政局上失了先手,朱标因此要付出的代价就平白多了许多。 否则这点事,明明可以私下很轻松的解决,无论是他的人或是老二老三的人,都不敢直接违逆储君的意志,而现如今却是被架了起来,不得不来求自己父皇出手。 直接给了他个痛快,已经是朱标念在往先尚泓海还有些功劳苦劳的份上,没有追究他家小的罪过,否则起码都得流放发配。 至于尚泓海心腹是否有背叛之举的事情,无需朱标操心,新上任的都指挥同知高强自会处理,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立威最好的选择也是前任的心腹。 …… 隔日早朝,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晋王楚王召来厉斥,除俸禄仗三十,责令他们受刑后徒步行至凤阳皇陵请罪,无诏不得回京。 晋王麾下仪卫正王鹤囤积粮食贱买田土逼良为奴判满门抄斩,楚王典仗张阿仗势欺民判举族流放贵州,吴王副仪卫背主敛财判斩首,家小流放辽东。 京城兵马司指挥使张威以权谋私收受商贾利诱,判抄家满门刑徒辽东,京营羽翼副都统曹万勾结商贾…… 大殿内只有刑部尚书不断宣布着旨意的声音,不时有文臣武勋被拖出去,轻些的杖刑流放,重些的满门抄斩。 但不同于前几日群臣此起彼伏引经据典的求情,这次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求情,只是木然的看着身边说好要守望相助的同僚被拖出去。 圣上的心太狠了,连晋王楚王这两个亲儿子都没轻抬放过,一点颜面都没有留下,甚至就连太子的心腹都毫不犹豫的抄家流放了。 在一片沉静之中,在一片压抑之下,终就是胡惟庸选择了站出来,嘴里依旧是前几日的说法,但还是让所有人都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在皇帝的微微点头示意下,早就念得冷汗直流的刑部尚书停住了口,用轻微颤抖的手合上了旨意,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 治乱世用重典,开大朝亦是如此。 开头就错了的,后面永远都是歪的,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能让经济从一开始就是注定要崩塌的。 纵容文臣武勋们插手,或许短时间来看是好的,经济会腾飞,但那是虚假的繁荣,财富都聚集到了官商手中,而他们却是最不会想要想着怎么发展的阶层,他们得了财富只会一门心思的兼并土地逼良为奴。 朱标亲手推着商业兴盛,但绝不希望商人把手伸到政坛之上,文臣武勋们习惯了看低商贾,认为不过是门下可有可无的走狗,但他们不知道商人有钱又有权后很轻易的就能反客为主。 哪怕是勋贵,也不可能代代掌权,没有了权,钱又要依仗他人,下场会是什么呢,步步被蚕食干净而已,最后通过姻亲等方式官商一体。 …… 朱标退朝后就听刘瑾禀报,而后就往宫门而去,一身荆钗布裙的张氏玉儿正在左顺门前跪地迎候。 朱标停住脚步叹了口气让刘瑾去将她扶起,就听玉儿道:「奴婢来见殿下不是为了求情,只是念着往后相见艰难,特来拜见辞行的。」 「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一点蝇头小利都要贪,牵连妻儿。」朱标的面色很不好看:「你先去,过些时日后与他和离,本宫自会给你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玉儿郑重的给他磕了几个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奴婢不怕去辽东,只是愧对殿下恩重,只盼着您不要为此而伤心劳神。」 玉儿抹了把眼泪起身,用力挤出一个笑颜:「奴婢这就去了,此时也没面目去见娘娘,还请您转呈一句,奴婢会好好的,让娘娘不要担心。」 朱标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 还是一句都没说出来,只能是看着那道身影渐渐远去,刘瑾见状上前低声道:「奴婢这就去安排人看顾。」 「嗯。」朱标转身向着坤宁宫而去,与此处相比,那边的问题才是更棘手呢。 此时的坤宁宫外,吴王朱橚还满脸疑惑的跪在地上,而殿内也是跪着好些妃嫔,但都不敢喧闹只是不时轻轻的啜泣几声。 马皇后也是认真的求着情:「让老二老三休养几天再说吧,刚受完刑怎么好就下地行走,何况还是离京去凤阳那么远,若是落下病根伤了腿脚可如何是好。」 下面为首的妃子也是赶忙求情道:「圣上开恩,那可是您的亲骨肉啊。」 另一位也是跟着道:晋王楚王何等尊贵,岂会与什么商贾有干系,定是下面的人借着皇子的名字来招摇,求圣上明察秋毫。」 朱元璋冷哼道:「他们俩若是如老五一般丝毫不知情也就算了,可不是收了下面几万两的孝敬。」 「陛下圣明!」吴王母妃赶忙应道:「吴王殿下自小乖巧懂事,知子莫若父,您是知道的,都是下面的奴婢有贰心,偷偷以殿下的名声垄断药材。」 此话自然引得另外两位怒目而视,可这时节,自家保自家的崽,旁的可顾不上了。 「妹妹可真是会避重就轻,那借着吴王殿下名义敛财的不就是你的亲弟弟,吴王殿下的舅舅吗,可不知按律是该如何处置?」 「你…」 此时朱标到了坤宁宫侧的一处偏殿,正巧撞上出来的太医,等他行礼后问道:「伤的可严重?能否行走。」 太医低声道:「不严重,只是走起路来定是疼痛难耐。」 朱标心中有数,让太医下去准备药膏,然后抬步入内,只听内寝房内自家两个弟弟刻意的叫痛声和他们身边伺候太监急切的问询声。 刘瑾先一步入内,将里面伺候的奴婢们都叫了出去,等朱标进去的时候老三的惨叫声更凄惨了几分,而老二却是不在出声了。 「大哥啊,你可来了,弟弟可是要冤死了,我天天在工部忙的昏天黑地,那醉仙楼一直都是让下面的人操持的,谁知道他自作聪明竟然还不让旁人卖酒了,真不是我授意的。」 醉仙楼是前几年工部奉命敕造的皇家酒庄之一,因上次朱棢赈灾有功,老朱特意赏给儿子的,高基重檐,栋宇宏敞,甚是豪华。 朱标没理会其他,因为知晓老三说的半真半假,走到老二身侧,一巴掌狠狠的摔在了朱樉刚受过杖刑的屁股上,一触即离,但声音很是响脆悦耳。 「啊啊啊啊啊啊!」 朱棢倒吸一口凉气,赶忙伸手捂住嘴,再也不说什么冤枉的事情了,至于晋王朱樉双手死死的攥着被单,如脱了水的鱼儿一般不停的扭动身躯缓解疼痛,眼角睁都要裂开了。 「老三说是冤枉的,你呢?」 朱樉眼泪都疼出来了,这一下比刚才受刑都要疼上十倍不止,钻心刺骨的剧痛,甚至感觉屁股现在烫的不行。 无疑若是旁人此时晋王殿下肯定是要骂娘抽刀了,可面对自己大哥,别看平日见不到时如何厉害,真对着大哥时,是真的什么都不敢,只想离着远远的。 见他还是不说话,朱标面无表情又一次高高的举起了手,朱樉严毅英武的面容瞬间扭曲,赶忙道:「我也一样,是冤枉的。」 但可惜还是没有用,巴掌依旧坚定的落了下去,朱樉惨叫之余下意识的要转过身,可他刚受过杖刑的屁股怎么能接触的了床面,瞬间又弹了回来,叫声越发凄厉。」 …………… 第八百一十九章 求救 刚出内寝的太监宫女们被里面突然传出的惨叫吓了一跳,朱樉身边的宫人立刻听出是自家爷的声音,情急之下就想回身返回。 「咳!」刘瑾没有回头轻咳一声后淡淡的说道:「别不识好人心,瞧见了不该瞧见的,往后后悔也没有地方哭去。」 晋王的内侍大太监回过神来走到刘瑾身后:「总管的好意奴婢心领,只是这里面,都是至亲骨肉,怎么好动…」 刘瑾猛然回头,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那人的脸上,打得他捂着脸跌坐在地:「瞧见了,咱动手打你了,这是所有人都瞧见的,你可以四处寻人去说,但没瞧见的事儿可绝不敢乱说!」 其余宫人见状都垂手立在一旁动也不敢动一下,只要还住在这宫里,就没有人敢轻易得罪东宫的总管太监。 内寝殿中,瞧着惨叫不止凄惨无比的弟弟,朱标依旧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面无表情的四处寻摸着趁手的东西,但凡是能握住的都朝着朱樉的后丘狠狠砸下去。 看得朱棢都忍不为二哥求情,实在是太吓人了,而且所谓兔死狐悲,这屋子里现在就三人,现在不拦着点,一会儿万一自己也被打了,谁帮着劝一劝。 如果说刚开始那几下朱樉还有些愤愤不平,打到后面就只剩下惊恐哀求了,从小到大自家大哥可从没有这么粗鲁的时候,这是生生要打废自己的意思。 「大哥别打了,裤子都湿了出血了,大哥…啊啊啊啊…嗷嗷…爹…救命,父皇救命啊!」 「大哥大哥,二哥知道错了,他要不行了,您要不歇会儿再打,先欠着先欠着。」 「外面的人呢,都死哪去了,还不进来拦一拦,叫父皇传太医,来人啊!」 楚王朱棢喊得嗓子都有些沙哑了,晓得指望不上外面,决心自救,至于二哥,对不住了,弟弟实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等我先过了河在想办法拉你。 朱棢龇牙咧嘴的一点一点挪下了床,一手扶着墙一手护着屁股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可就在要推门而出的一刹那,被莫名飞行物击中了肩背。 「啊!」 此时也顾不得疼了,生怕被拖回去,用身体撞开门摔在地上也依旧倔强的往外爬着,而且真要算起来,他是爬的很快的。 朱标丢中老三后也没追他的意思,这次主要是老二过分了,老三的情况只能说很正常,若不是被群臣架了起来,他连这顿都不必陪老二挨。 不过也是为了给他涨涨教训,这才飞了一镇纸,本是想打屁股的,没成想打歪了,但也无所谓。 只是这手里又空了,朱标喘了几口气,打人尤其是憋着气下狠手,也是颇费体力的,趁着功夫目光四处寻觅着趁手的家伙。 而晋王爷此时已经被打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只剩下被打后的反应,连哭爹喊娘求饶的力气都没了,活像条上了岸又没死透的鱼。 ………… 「还不快扶殿下起来。」刘瑾无奈,若是见不着也就算了,都看见了总不能任由堂堂皇子亲王在地上爬吧。 楚王殿下被太监们搀扶起来,此时嘴里还不停念叨:「快带本王走,离这儿远点!」 方才被刘瑾扇了一耳光的太监又卑微凑上来道:「您开开恩,不是奴婢不懂事,晋王爷都如此了,我们爷更得什么样,那也是咱们大明朝的王爷,若是有个好歹旁的奴婢不敢说,可咱们这些奴婢能有什么好?」 「您向来是最得太子爷宠信的,这时候好歹得进去劝劝。」 刘瑾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谄笑的面庞道:「是个忠心的,很好,算是没白吃晋王爷的饭,可你知道咱为什么得太子爷信任吗?」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呵呵,咱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微薄贱命,也就唯是一条忠心而已,只要是能全了我们爷想做的事,咱豁出什么都不在乎。」 那太监无言以对,愣愣的看向内殿方向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猛的用力就要窜出去,俨然是要往坤宁宫方向去的样子。 可惜刘瑾早有预料,伸腿绊住他的脚,失去平衡的前冲扑出去好远,手脚脸上都磨出了血来,很是凄惨的样子。 刘安等将他拽起拖回,刘瑾从怀里掏出帕子甩在他脸上:「冒冒失失冲撞了圣上和娘娘,你这条贱命死几十次都不够。」 那太监悲泣起来,刘瑾对他印象还算不错,嫌弃的提点道:「行了,还是伺候人的,一点都不机灵,连楚王爷方才往哪去的都没注意?」 见人都呆愣住了,刘瑾也不再多言,站好垂目以待,一会儿圣驾估摸着就要来了,他能拦住奴婢,可楚王就不是他作为奴婢能控制的住的了。 而且确实是差不多了,再不来人晋王殿下不死也得残,他倒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圣上迁怒杀掉,只是不想自家爷因这种事名誉有损。 ……… 坤宁宫尚有些吵杂,老朱早就想发飙走人,可被自己皇后一直用眼神示意,为了保全皇后的颜面,只能是压制脾气听着一群女人叽叽咋咋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 马皇后也有些厌倦了,她本就是喜欢安静的性子,只是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不仅皇子有参与,妃嫔也有不少,虽然明面上都是各家的父兄子侄出面打理,可挣着的银子还不是偷偷摸摸的往宫里送。 就在马皇后敲打妃嫔们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难听又有些尖锐的声音,老朱大怒:「哪个奴婢敢在坤宁宫喧哗,拖进来!」 殿内立刻就有人应诺而去,可没多久带进来的竟是楚王朱棢,朱元璋一时愕然,刚要发怒就听朱棢用鸭子般的声音哭喊了起来。 由于嗓子太过沙哑,言语间的内容根本分辨不清,但朱元璋却是将火压了回去,只是皱眉吩咐道:「慢些,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堂堂亲王,成什么样子!」 朱樉闻言委屈的只抽抽,更说不出话了,但他还是念着兄弟一场,推了身旁的太监一把,可那太监还记得方才刘瑾的警告,哪里敢说什么,只是跪下不停的磕头。 如此可把殿内的妃嫔们吓了一跳,尤其是楚王的母妃,母子连心,心头猛然的痛了起来,赶忙起身到朱棢身边去问。 好一通折腾才听懂一句话「大哥快把二哥打死了,快去救救他。」 有离得近的妃嫔眉头轻颦疑惑的对着旁边的姐妹道:「是我听错了嘛?是太子殿下打了晋王殿下?还快要打死了?」 坐在她另一侧的小声应道:「不会吧,肯定是你听错了。」 可听的实实在在的晋王母妃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还不等去向圣上告状求救就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这一下殿内都要沸反盈天了,所有人首先都是觉得不信,实在是如何都想象不出那个向来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动手打人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老朱和马皇后却是猛然站了起来,别人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到底如何,他自小不愿动手,不是什么旁的原因,纯粹是不需要而已。 可当真需要的时候,自己那个宝贝儿子,没有什么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 第八百二十章 援至 马皇后神色有些凝重,能把老三吓成这样,那标儿肯定是动真格的了,若是一不小心打出个好歹,传出去就是震动朝野的大事。 老朱起身后挠了挠头,然后又慢悠悠的坐了回去,这举动让殿内的妇人们都懵了,知道你向来偏心,可怎么也没想到偏成这个样。 老二是不争气,但好赖也是亲生的骨血呀,不是路边捡来的,或是以前在征战时收养的义子,都要被打死了还不管吗? 何况老二可不是不大不小与父亲相处时间较短处境稍有些尴尬的皇子,那是仅次于太子,位居诸王之长的晋王。 若是连他都是如此,其余的可想而知,有儿子的妃嫔不禁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以及隐隐的嫉妒与恨。 “重八,你怎么还坐下了,快去拦下标儿啊。” “哼。”朱元璋冷哼道:“怎么,他大哥打他还打错了不成?不成器的东西,正该长长记性!” 马皇后此时也不顾得规矩了,上前欲要动手拖拽:“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更不能是往死打,有什么自有你这个当老子的出面管教。” “长兄如父。” 众妃无言以对,虽说是有这句话,可你体壮如牛好好的,怎么就让老大这么管教起下面的弟弟们了。 晋王的母妃苏醒连忙哀求,老朱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马皇后赶紧跟上,其余妃嫔面面相觑,有皇子的还是跟了上去。 至于没有皇子亦或是只有公主的妃嫔则没有动,安然坐着品茗顺便与交好的姐妹小声说着话,从面上看难免有些幸灾乐祸的神情在。 毕竟平日里,有皇子的是向来瞧不上她们这些没有皇子的,什么事都要压她们一头,自认为有子万事足,可如今看来,未必能事事如她们所盼,且还有的是熬的呢。 很快,众人就赶到了侧殿,刘瑾自是不敢阻拦,而且说实在的,他也是觉着差不多了,圣上真不来他也得进去劝劝。 而且太医也早就叫来了,就在一旁的隔间里等着,此时也走出来迎驾,携带的箱内都是治跌打损伤的药。 老朱领人推门入内,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喘着气丢开手中物件转过身行礼身形都有些摇摆的标儿,下意识的吩咐道:“太医呢,还不快给太子看看。” 晋王母妃则是早就冲着床榻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儿子扑了过去,颤颤巍巍的摇晃着还要伸手去试探了鼻息。 马皇后眼见老太医真的要先去给太子诊断赶忙拦下:“先看晋王。” 太医自无不可,原先只是圣命难违,而且在宫中久了,很是信任太子爷的行事分寸,何况一个半大小子,年轻体健的,想要被打死也没那么容易。 老朱也回过神,目光赶紧转向二儿子,几眼下去心中也就有数了,被打的疼昏过去了而已,行军打仗时,有士卒将校出了差错,几十杖下去被打成这样很正常。 当年在军中刚有起色时,就被郭家兄弟陷害,受过杖刑疼昏了过去,还是徐达背着他回去的。 不过眼中还是流露出几分心疼,有些事自己看来不算什么,可落到儿女身上时,还是会不忍心,比打在自己身上还疼。 “父皇,母后。” 马皇后凝眉训斥道:“你们是手足兄弟,血脉至亲,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竟然动手把弟弟打成这样。” 朱标躬身受训,但等自己母后说完后又挺起腰杆:“儿臣身为长兄,本该照顾诸弟诸妹,团结手足友爱姊妹,以恭奉孝敬父皇母后享天伦之乐。” “实是二弟身为朝廷亲王,因一己私利滥用权柄迫害人命,引得地方民怨载道,于公儿臣为储君,于私儿臣为兄长,不得不以手段教训之,使其引以为戒,日后行事方知收敛,三思后行。” 晋王母妃咬牙道:“那是下面的人借晋王的名号闹出的事情,圣上皆以严惩不贷抄家斩首,还公道与民,晋王也受了杖刑,太子为何还要…” 朱标安静的听着,没有躬身但也没有反驳什么,见其还要接着说,老朱却是不愿意了训斥道:“住嘴!妇人愚见,就是因为你骄纵,才让老二老三敢这般行事。” “圣上,晋王也是臣妾为您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臣妾不敢奢求别的,但您不能这般的偏心。” “是咱偏心还是他自己不争气,上比不过太子也就罢了,下连老四老五这些弟弟都比不过,整日浑浑噩噩自怨自哀,难道咱给了他天潢贵胄的出身还不够吗!” “治国理政没有那个本事,沙场拼杀没有那个豪勇,在宫中种地耕作都不成样子,孝敬尊长更是懒得尽心意,都要大婚的人了,难道还要朕与太子一步一行的拉扯他不成?” “那…那父皇…父皇不如赐死儿臣算了。” 幽幽的声音响起,朱樉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晋王母妃李氏赶忙替儿子辩解道:“他尚未清醒,是糊涂了。” 有些话她可以说,皇帝皇后太子念在她是怜子心切的份儿上不会用她计较什么,可朱樉一个已经有了爵位的皇子却是不能说出半点儿心怀怨望的话来。 李氏拉住朱樉的手哀泣道:“你怎么能说这样的傻话,你这孩子不是要母妃的命吗?也罢也罢,咱娘俩一起上路也有个伴儿。” 姗姗来迟的楚王也扑进来跟着哭起来,其余妃嫔见状也很配合的跟着掩袖抽泣,朱元璋甩袖:“都滚出去,谁叫你们过来添乱的,各回寝宫好好教养皇子,否则将来让咱来动手,可绝不会像老大这样轻。” 瞧晋王这幅凄惨的样子,这还叫轻?妃嫔们的哀泣顿时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否则就以李妃平日的作派,她们才不会为她哭呢。 很快妃嫔们就退下了,她们可不敢在皇帝面前玩什么把戏,能有皇子傍身的,多是侍奉多年的人了,这么多年下来怎么可能还不清楚圣上真心实意在乎的只有皇后和子嗣,她们不过是开枝散叶的工具罢了。 马皇后也将李氏带走:“让他们父子兄弟说说话吧,太医说了没什么大碍,好好养养自会痊愈,有什么现在不说开,将来才会有大祸。” 李氏也只能顺从,她自己生的怎么可能不清楚,樉儿才干不是没有,只是自小被太子压的憋闷,始终入不得他父皇的眼,这才自暴自弃至如今。 在宫里她还能时常开解约束,可眼瞧着就要成婚立府就藩了,若他那时候耍性子闹出事来,他父兄恐怕真是不会容他了。 李氏哭的都站不起来了,恨不得自己死了干脆,儿女都是债,这些年她左劝右说,想尽了办法可还是没有用,他心里憋的那股气儿就是散不掉。 等人都走差不多了,朱标对着将头埋下的朱樉道:“你派去山西收粮的那个主事是故意要闹出人命来,你用人难道就没有一点警觉?” “你殿里那个新宠什么来历你可清楚?” 朱樉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胡惟庸的人,我一早就知道。” 朱棢愕然的看着自己亲哥,朝廷的局势其实也挺分明的,历朝历代开国时的例子就摆在那,胡惟庸靠着勋贵当上丞相,他天然就不是同朱家一路的。 …………… (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一章 波涛 朱元章的眉心微微跳动了一下,好大的胆子,没想到胡惟庸竟敢暗中在老二身边埋人,图谋的是什么也就无需多言了。 朱标微微点头:「既然知道是谁的人,也不告知父兄,那你究竟是个什么打算,静而待天变,收渔翁之利?」 「二哥肯定没有那个意思!」朱棢赶忙替他解释,这话不比其他,是真真会要命的,父皇再怜爱子嗣,也不会容忍背叛。 「反间计是极好用的,既然知道是有什么图谋,区区一个女人,二怎么会没法子应付,胡惟庸最后必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二哥,你是这么打算的对不对。」 沙哑急促的说完话朱樉就忍不住捂着嗓子难受的咳嗽了起来,再怎么说老二也是他的亲兄弟,虽不是太和睦,也不是太看的上,但怎么也不想他真出什么事。 何况这里面绝不仅仅是老二一个人的事情,他们平日虽说敬畏大哥,但心底还不至于发憷,就是清楚只要父皇在,就绝不会有什么死生之事。 可自己父皇向来是个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人,不杀子嗣就这么都不会杀,可一旦开了头,也就不在乎多杀几个以保证江山稳递。 而且若是老二没了,他就被顶到前头成了皇次子,这更不是什么好事,他对自己现在的位序极为满意,不想有什么变化。 朱樉一言不发,俨然是一副要看你们拿我怎么样的架势,见此朱元章的眉心又开始乱跳起来,嘴唇也不自觉的用力抿住了,下颚的短须好似也在微微颤动。 朱标微微伸手止住了还要说话的朱棢:「无碍,老二,我今日也不是为了这个打你,你有什么不甘心有什么小心思,为兄都在后面等着你,左右不过多揍你几顿而已。」 「只是你要切记,有些事我不在意,只当你年幼无知,念着手足情分,总不会真拿你怎么样,可有些事,我是绝不能容你的,哪怕父皇在此,我也是这个话。」 朱元章没有出声,看着趴在床榻上的次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常言道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而自己布衣取天下还妻贤子孝,可能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吧,降下这么个祸胎孽种给他。 等老朱走后,沉默许久的朱樉终于开口道:「我不服。」 朱棢闻言都气乐了,用手指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小时候不服很正常,他小时候心里也有不甘不忿,可到了现在还不服,那就是脑子坏掉了。 「你要死,也别牵连了母妃!」 等朱棢也走了,朱标疲累的坐在椅子上:「你又能如何呢?就是不论嫡长而言,你我自小在父皇及群臣面前公平竞争,你就能胜过我位居储君了?」 「你若真有贤能才干,就算父皇执意立我为嗣,你身为皇次子,诸王之长,也不该都到了这般岁数还连一点心腹党羽都聚拢不起来。」 「你不是那块料,就算没有我,这天下也轮不到你,老三老四的机会都比你大许多,人贵在自知,贵在安守本分。」 殿内陷入沉默,片刻后朱标起身离去,临走时还想说什么,只是还是没说出来,人若真能劝得住,世上岂能还有这般多的不太平。 ……… 中书省内,胡惟庸一脸诧异的问道:「殿下真的亲自动手了?」 「都传遍了,各府衙此时应该都在谈论此事。」涂节笑到:「看来太子殿下是动了真怒了,听闻要不是圣上和娘娘亲自去拦,还不知要打成什么样。」 「楚王殿下已经步行出城往凤阳去了,而晋王还未动,必是真的下不来床了,否则圣上岂会能容。」 胡惟庸摇头失笑:「就是圣上亲自动手也不足为奇,可殿下动手,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哈哈,有趣有趣,当浮一白。」 中书右丞陈亮此时正巧拎着一壶酒入内:「就知道相爷此时想饮一杯了。」 「知我者公也。」胡惟庸让陈亮落座,自解酒禁以来,京中酒价甚为低廉,中枢六部衙门内的官员们,也是可以在公务闲暇之余喝几口酒水解乏了。 只需避着点御史之流便可,不过也有传闻,太子对此甚为不喜,或许不日就有禁令颁下,所以这等日子,能享受的时候还是多享受吧。 吏部左侍郎陈宁举杯与众人示意饮尽后道:「这上上下下都看到圣上和殿下的决心了,恐怕我等此局又是白忙活了一场啊。」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引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 胡惟庸饶有兴致的念了一段荀子的《劝学》,其余人端着酒杯若有所思,余话也母需多言,各自散去自行其事。 只是心中都不自觉的念出了其后的一句「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 有了皇亲国戚甚至皇子亲王的例子在前,大明由上而下都彻底的明白了此事上绝无什么缓和的余地,起码目前看来是没有的。 如此,***显贵们也就消停了下来了,工商业的发展没有了外来力量的强势介入,也由混乱转为平稳,朝廷开始大力监管税收制度,以充盈国库,维稳纸钞的发行推广。 随着供求关系的变化,经济作物的价值越发提高,许多胆大的百姓开始大规模的种植棉花甘蔗等作物,尤以江南两广百姓为甚。 对此朝廷只能先强令百姓,有田五至十亩的,才准栽种桑、棉、麻各半亩,有田十亩以上者才准加倍种植,以此类推,保证了口粮的规模产量。 同时对湖北、江西、安徽等州府的种植作物进行了调整控制,以免天灾人祸使朝廷陷入无粮可调配的情况发生。 好在大明平定四方,除了北疆还要小心防范些外,其余的边军都可全力投入大规模开荒军屯之中,起码保证一定的自给自足,减轻朝廷的供给压力。 朱标也开始对逐渐成型的商号商帮也进行了一定的规范与限制,并强令他们平抑粮价,不许囤积居奇,以权势压制了他们的逐利贪欲。 【鉴于大环境如此, 有些东西可以由着他们去获利,可类似粮米油盐是绝不能有太大浮动的,这是秩序的基础,由不得他们愿意不愿意。 真不愿意,真不想配合,那就宰掉吃肉换人,此时还没有商贾说话的余地。 …… 如此又是一年,洪武七年的时候,云贵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不仅有贵州土司云南前元余孽及大理世家的参与,还有南洋诸国的暗中介入。 朱标看着沐英送来的军情急奏对着一旁的全旭吩咐道:「让礼部派人去那些藩国转一转,看看那个跳的欢,来日灭国。」 全旭躬身应诺,朱标起身对着正在看云贵地势图的老朱道:「父皇,明升也已经递交上来请战奏疏,不如允他派兵帮助沐英兄长镇压叛乱吧。」 「不可。」朱元章摇摇头道:「杨思义在贵州移民换种,如今蜀中也有不少被强制迁民过去的云贵百姓,他们心中也必有怨愤,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 第八百二十二章 空缺 说实话,朝廷对云贵的叛乱是有所预料的,两地官员数月前就有陆续的奏报递上来,不过显然对其规模都是有所低估了。 导致稍有些手忙脚乱,毕竟是西南偏远地域,地势险峻山林密布,调兵遣将都有所迟缓,不过也是有几分刻意在里面的。 就是想要看看,会有多少心怀鬼胎之人跳出来,否则的话,早几个月就可调遣西南大军进驻了,配合地方卫所平波涛于未起之时。 果不出所料,很多人或势力都介入了此事,不过还有所收敛,做的很小心隐秘,他们也清楚,依照大明如今的强盛,叛乱被平定是必然的事情。 只不过迫于杨思义移民换种的政策压力,如果不在这个民怨最沸腾的时候起事制造血仇,等百姓都安家落户子孙繁衍后,那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朱元璋对着全旭问道:“要查的仔细周全,万不可放过一个,务必将三省遗祸功毕于一役!” “诺!” 对于全旭老朱还是很信任的,满意的点点头后捋须道:“嘿,倒是没想到明升这小子会如此安分守己。” “标儿你下的这步棋很妙,蜀中没乱,那两处也就翻不起什么大浪,倒是还可以再多观望一阵了。” “传令明升,让他固守交界,无需他率兵平叛,可也不准让一个叛兵入蜀,传令大都督府,立刻调西南各卫堵住云贵通往湖广的路途,传令沐英,坚守交通重镇,暂急平盘兵势,传令…” 可见松了绳套给尖牙利爪的野兽,是少么是明智的决定。 前来趁着夜外,被剥掉身下小部分皮,给裹下麻布再放退油缸外浸泡,慢速拉出来前将我头上脚下拴在一根很低的木杆下,从脚下点燃,听闻其惨叫如鬼魅魍魉特别瘆人。 对这些没心人而言,那种叛乱,掀起时尚可控制,发展到数万人乃至裹挟十万众以前,这就完全失控了,根本是会依照我们的意愿去与明军硬碰硬。 然前掏出小都督府前军左都督荣禄小夫海西侯朱标出的奏疏,抿着嘴给了批复,让其后往贵州赴任全旭使兼平章政事,也不是封疆小吏之权位。 其中的利弊得失还真是坏算清,因此武勋也有当即表明自己的想法,是过有立即赞成也就很能说明自己的态度了。 隔着远看了一眼,武勋也有兴致对个死人头说什么,挥挥手让人拿走,埋头写起给明升沐英和杨思义的密信。 要是刚结束的时候,偶尔唤入宫中热嘲冷讽,很是大心眼儿了一把,冉兴出也只能连连陪笑,总算让我把当年的气给出了。 轰轰烈烈闹了坏小一场,可如今人头却是就在武勋面后摆着呢。 还是这句话,小明那个时节,除了宣慰叛乱是要命的,其余的什么都是足以动摇那个国家的根基。 ……………… 云贵叛乱持续了小半年之久,其盛时号称没四十万雄兵,贼首原为土司奴隶,一朝得势号称改世王,以驱汉人废奴隶分田土为号,在两省之内右冲左撞,甚至还想冲破围堵席卷江南攻破京师。 武勋微微点头开口补充了几条建议,老朱微微挥手,刚回来的刘瑾就又出去传圣谕去了,随着一条条细节的完善,朝廷的重臣也很慢就看明白了天家父子的打算,配合起来更顺畅了。 “只要夷民多了汉民少了,什么建制也就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否则像那般隔几年大乱,几十年小叛的,咱小明的军力都得拖在西南。” 亲自去书信,为小明拉拢了数个草原下实力颇为雄厚的部族,显然,哪怕是少年有没踏下过草原,蒙古成吉思汗麾上,札剌亦儿氏木华黎裔的血脉还是很没声望的。 当然,那其中也没武勋的一份功劳,我还没迎纳了纳哈剌部族长的大男儿珠拉为太子良媛,肯定以你而论的话,草原下的绝小部分贵族首领,都可称一声连襟了。 朱元璋回头对着儿子道:“这些琐碎的是必详算,咱们又是是做买卖的商贾,这两省夷民太少太少了,光靠迁民填充,百年也别想见成效。” “诺。” 最没趣的是,这个将我如此折磨的叛军首领,原正两我亲自安插的所谓亲信。 最终武勋还是松了手,朱标出是个老狐狸,刚来小明便敏锐的发觉了朝廷潜藏着的矛盾,与胡惟庸及宣慰们明确的划分距离,整日在冉兴赐上的游园中作乐,只与东宫麾上往来。 我的政治倾向很明确,朝中小少数人也都看出来了,老朱看在我懂事儿的份儿下,也就有没继续折腾朱标出了。 对献出辽东的朱标出而言,海西侯那个爵位有疑是高了些,可我自知昔年的事情让老朱没些介怀,因此平日并有任何怨言,反而积极的很。 而如今的草原可汗也速迭儿是阿外是哥前裔,迎娶的也是瓦剌一族的妻子,因而很是厌憎冉兴剌部,所以冉兴剌部很自然的贴下了小明,并殷勤的为小明发挥着己身的作用。 后任的彝族水西部土司全旭使陇赞阿期,自然是要为那么小一场叛乱负责的,是过也只是贬官几级而已,水西部那次很安分,并为参与叛乱之中,是过那次的折损也是大。 叛军几个首领少是土司奴隶出身,最恨的是是汉人,而是这些没着血海深仇的土司们,曾来小明朝见的贵州全旭同知宋蒙古歹就被我们抓住活活折磨了数天。 因此武勋捏着那份奏章没些迟疑,冉兴出是否敢于反噬呢? 厚厚的写了一叠,让冉兴安排人送去,完全就剩上个烂摊子了,是过坏在小明对收拾烂摊子很没经验,区区半年的闹剧罢了。 冉兴剌部的姻亲遍布草原,尤其是与忽必烈一系的联姻代代相传,草原下但凡稍没实力的部族,都以带着牛羊珍宝去迎娶一位纳哈剌部的妻子为荣。 驱逐了蒙元夺回了燕云十八州,重铸了汉唐雄风的小明,从下到上都洋溢对战争的自信,宣慰们日夜磨刀霍霍,殷切的期盼着去战场下邀功晋爵。 只会避开锋芒冲击当地的富户小族,包括这些没着一定兵力的土司,我们虽弱,可与明军相比又成软柿子了,总之定然是把欺软怕硬发挥到极致的。 就连东宫麾上也是如此,是是人人都能体谅为君是易及小局的,只晓得叫屈诉苦,坏在明升争气,在所没人都觉得我会趁此良机没所异动的时候,坚守住了为臣子的本分,给武勋挣了脸面。 贵州那个权位空缺,很是馋人,封疆小吏的空缺,一个萝卜一个坑,下次蜀中的空缺被明升捡走了,就惹的下上怨声载道。 ……… 如此一来,只要能将叛乱限制在两省之中,这么我们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过那样一来,小明后几年在两省的建制也就彻底毁了,除了小城重镇尚能保全,其余的府县建制都得从头再来。 刘瑾正两记上前应诺而去,而冉兴眉头微皱,其实按我的打算,是准备尽慢平叛的,可自己父皇现在看来,是没点觉着这两省的夷民太少,想着让我们自己内耗一上。 (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三章 封疆 明升的表现也是为何这次朱标还能任凭己意就能决定一位封疆的重要原因,如果这次明升也反了,纵然没有人敢说让太子如何如何,但他的某些决定受到质疑也是必然的。 为人君主,想要让臣下发自心底的信服,那就一定要证明自己有识人之明,有用人之度,有驱人之威,有容人之怀,有能服人之德。 无疑朱标现在就都具备,因此这道谕令或许有人会不满,但绝对会很顺畅的通过,六部诸司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唯就是武勋那边或许会有想法,贵州不同于其他州府,叛乱初定土司拥兵自守,派遣文臣治之是肯定不行的,必是要一位能镇得住的武将。 【鉴于大环境如此, 若让兵部大都督府推举,那必是淮西出身的某位公侯,那就不是朱标想看到的了,以目前淮西武勋之盛,再添一位节制一省兵马大权的封疆,那他每夜睡前恐怕都要多发愁几刻了。 而不是出身淮西的武勋,都已经担当着要职,虽然职位上听起来并不显赫,但把守着的却是最关键的位置,确保宫里还能睡得着。 因此尚且还能选择的人就不多了,思来想去,刚刚投效且还很有诚意的纳哈出顺势脱颖而出,他与朝中文武莫说交情,新仇旧恨都不止一星半点。 想要彻底融入,起码还需要几代人的相互联姻,近几十年中,他只能仰赖君主,才能在大明立足才能确保爵位的传递。 让刘瑾将奏疏送去谨身殿请老朱加印,这件事父子俩之前是有过简单商议的,只不过都还有些犹豫,不过此时朱标明确了心意,老朱自然也会应允,本就是候选方案,现在落实了而已。 朱标起身问道:「陈良媛那边如何了?可有发动的征兆?」 刘安出去问了几句回来禀报道:「回爷的话,良媛那边并没有喜讯传来,奴婢已经吩咐人去问询太医了。」 这两日朱标一直留在文华殿处理公务,就是因为陈韵清分娩之日愈近,太医和稳婆都说就在这两日了。 原本他也无需如此,只是奈何向来温良柔顺的陈韵清不知为何焦虑难安,求着他能在东宫陪伴生产。 外无大事内无紧要的情况下,朱标自然也是愿意垂怜的,女子生产无异于是要过鬼门关,既然能让其心神安定有助生产的事情为何不做的。 甩袖踏出殿门,朝着长春殿方向而去,王芯母子如今已经挪住到那边了,是开春时候朱标特意安排工部建造出来的。 朱标嫌弃她们娘俩原先的寝殿有些阴郁不通亮,索性新建一个透亮的,还挪种了好些寓意健康长寿的花草树木。 人都有怜弱的心理,尤其是有对比的情况下,太子妃威仪赫赫,管着东宫后宫诸事,时常接见命妇,阳儿亮儿都是健健康康的,暖玉母女俩更是白白胖胖,就这对母子,瘦瘦弱弱,十天病七天。 朱标为夫为父,如何能不怜惜,名医名方不知寻了多少,可效果还是一般,只能是慢慢滋补疗养。 还未至长春殿,迎面先遇上了蹦蹦跳跳而来的良媛弘吉剌·珠拉,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还不时转身倒着蹦跳,欢快的逗着身后追逐她的小宫女们。 「良媛,奴婢好像瞧见殿下在前面,您快别蹦了…」 那道灵动的身影仿佛被什么突然击中一般,停下脚步霎时不动了,好像轻声确认了一遍后僵硬的转过身,规矩的将手脚并好,领着气喘吁吁的小宫女们避让到路旁垂首侍立。 等朱标负手在宫人的簇拥下临近的时候,珠拉规矩的领着她们一起行礼:「臣妾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停步笑到:「要慢 着点,别摔着了,更要小心别被太子妃瞧见,否则又得去学规矩了,到时本宫可救不了你。」 一句话好似解开了缰绳束缚一般,那道身影极快速的窜到了朱标身侧拉住了他的袖摆:「为什么?不是说除了大皇帝外,您就是长生天下最伟大的人,为什么您管不了太子妃呢?」 她有些泄气的念叨着:「明明我来前,阿妈说过的呀,只要您喜欢我,我就不用怕任何人,怎么现在谁都可以管我,是因为您不喜欢珠拉嘛?」 朱标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其实她算高挑的了,相对于一个刚十岁出头的孩子而言,没错,这位弘吉剌部族长最宠爱的掌上明珠,草原上的贵女,大明的东宫良媛,目前就只有这个岁数。 联姻就是如此,不可能总是年纪正相彷,就如段羌娜也比他大几岁一样,这些都是次要的问题,并不会因此影响什么。 不过这个岁数确实太小,朱标也就只当养了个妹妹,无需她侍寝,也没有太约束她的习惯,只是常洛华觉得也不能太放纵,便时常有教她规矩。 虽还未长开,但样貌是没得说的,明明天天在外疯跑,不时还熘到御马监骑马射箭的疯丫头,皮肤白晢细腻的比江南水乡女子更甚,太子妃对此甚为惊奇,只能说这个世代以美貌闻名的氏族无愧于盛名。 含湖过这小丫头后,朱标继续朝着长春殿而去,哪有这么巧就撞上的,弘吉剌部除了美丽闻名外,祖传的还有聪慧,否则光凭样貌,怎么可能连出十八位皇后,十六位驸马呢。 这丫头这点岁数从漠北草原来到江南水乡,别离父母告辞亲朋,衣食住行样样都要从头适应,莫说十岁了,就是二十岁也难免不适。 可她却以极快的姿态适应了一切,而且很坚定的在这宫中扎下了根,从未有一句说过要回草原,不仅是他们夫妻比较照顾她,就连马皇后也很喜欢这丫头。 可以说,只要不犯什么大错,那她这辈子定是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其余人或许还有争的念头,可她是没有的,聪明人都知晓,无论怎么样,大明都不可能出一位蒙古皇后。 朱标照例看过了儿子,仔细的问过吃喝拉撒,有亲自看了太医记录的脉桉资料,说实话,他对嫡子都没这么上心过。 轻轻的抱起儿子,一岁多的孩子了,还是很轻很轻,总感觉没长大多少,明明有两个奶娘轮流喂呢。 「椿儿,椿儿,有没有想爹爹?」 椿儿迷湖的应了几声,偶尔也能叫声爹,只是声音小一些,也不太好分辨,但可知智力发育目前还是正常的,这就很是让朱标欣慰了。 说了会儿话后将他轻轻在榻上,扶着他的小腰让他试着坐一坐,奶娘也小心的在旁看顾,不时还夸赞几声。 「这几日夜间有风,要将门窗关紧,屏风也要摆好,切莫让他着凉了。」 「爷放心,奴婢们会仔细照顾小殿下的。」 「嗯,你们尽心了本宫心里自然有数,不会吝惜赏赐。」 ………… 第八百二十四章陈氏 看过儿子后朱标朝着陈韵清的寝殿而去,若是还没发动,他就要去武英殿看看了,草原或要有大事发生,听闻方才父皇已经传召常遇春等一干武勋至武英殿商议军务。 刚走一半就遇上急匆匆赶来的赵淮安,也不必多问,这时候东宫也没别的事情了,朱标加快了步伐,身后的几名宫人自觉的停步,等太子走远后四散向各处禀报。 虽然非嫡非长,没有那般贵重,但毕竟是东宫的血脉,圣上皇后太子妃都吩咐过有任何情况都务必要尽快禀报。 朱标的步子很快,但心中却是很稳,一来是再三问过太医了,这胎养的很好,大概是不会有什么意外,二来就是无论怎么说,膝下毕竟是有三子一女,确实是有些习惯这种事了。 心中考虑更多的是陈韵清之父,被罢官免职后回返江南近一年之久的前任通政使陈佑宗,或许是该趁机复起了。 …… 杭州陈府门前,身着常服面带笑意的陈佑宗亲自送了一行人出府,等人都上了马车走远后,才收敛笑意负手回府。 行至自己母亲的院子,仔细的整理了一下冠冕衣袖,然后才缓步入内,被丫鬟引入内寝,就见自己夫人正在给靠在玉枕上的老母喂药。 陈佑宗恭敬的行了礼,然后上前接过妻子手中的药盏和汤匙:“我来侍奉母亲,夫人在旁歇一歇。” 陈老夫人毫不客气的说道:“偏你要凑上来,烫不烫凉不凉的,多事。” “这不是儿子往昔忙于政务,疏于侍奉母亲,如今闲赋在家,自是想尽尽孝弥补心中一二亏欠,母亲就勉为其难体谅体谅儿子的孝心。” “你心中是舒坦了,老身却是要平白遭份罪。” 话是这么说,可陈老夫人还是很痛快的喝下了儿子吹凉递上的药,眉头也没有方才那般颦蹙,显然是很受用儿子的孝顺。 不过心中再这么甜这药也是苦的,半盏过后老夫人明显是不愿意在喝了,陈佑宗劝了几句后求助的望向妻子。 陈夫人接过药盏道:“母亲身子好了许多,陈郎中也说药可减少一些了。” “那便好。” 陈佑宗唤丫鬟起来蜜饯果脯给母亲含下,老夫人缓了一会儿忍不住叹气道:“都怪我这病的不是时候,否则你们夫妻早就可以去京城陪着韵清生产,如今我的孙女在宫中要过鬼门关了,竟连一个血脉亲长在旁陪护的都没有。” 宫中自然是闲人免进的,但对身怀天家骨血的功臣还是有额外的殊遇照顾,女性嫡亲长辈每月都可入宫探视陪伴,临近分娩之时更是可在宫中居住。 闻得此言陈夫人也忍不住背过身以袖遮目,陈佑宗自然也是心疼女儿的,但见老母亲和妻子如此赶忙安抚道:“韵清的脉案您不是请好几个郎中看过了,都说是太平胎,不会有什么事,韵清信中也是说了,都以您老的身体为重,她那边自有太子殿下看顾,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废了好大劲儿将人安抚好,陈佑宗口干舌燥,走到桌前坐下喝了半壶茶水,老夫人也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望列祖列宗庇佑,我孙能母子平安,也盼着这个孩子,能让我儿复起光耀门楣。” 陈夫人红着眼跟着一起许愿道:“盼望是个男孩。”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倒不是盼望着别的什么,只是当过女人才知道这世道对女人有多难,纵是公主尊贵无比,也有有无数的礼法约束,而对自己女儿而言,终究是有儿子傍身才能过的舒心体面。” “佑宗,韵清这一胎无论男女,只要能平安生下,你应该就能回京了吧。” 陈佑宗应道:“圣上重血脉,凡是为东宫诞下血脉子嗣便算是有功于社稷,自会恩推家族,到时必会复起。” “这应该是殿下早就打算好的。”陈佑宗苦笑一声:“现在想来,我被罢官之前,殿下应该就是知道了韵清有孕之事,这才顺势推了我去杀鸡儆猴。” 老夫人沉默片刻道:“不可有任何怨望之意,那是太子储君,将来君临天下之人,一举一动自有深意,我们臣子之家,遵上而行之。” “儿子自然明白,因而自离京回江南后一日都未曾闲赋,日日奔波联络世家亲朋,约束子弟劝诫故旧,以推行殿下之意贯彻于江南各世家大族。” “吾儿是好样的,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族里族外,眼界短浅之辈多矣,那些人前倨而后恭,刚知道你被罢官回乡时,在我面前都敢毫不客气的指责你断送了族中的机遇,自又听到韵清有孕后又是什么嘴脸,哼,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母亲不必因此类浪费心神,儿子日后自会给母亲出气。” 陈佑宗说的很平淡,但老母妻子自然清楚他是个什么人,若是旁的或许他可一笑置之,但涉及陈老夫人,那是睚眦必报必报。 “罢了,一些蠢人,何必计较,早就跑来告饶,我自也出过气了,这人再怎么也有个三姑六亲的,盘算到最后都是老亲,你要为殿下出力,离不开这些得力的亲眷。” “莫要因一些蠢人坏了于大家的情分,否则你在京中遇事时,传回消息族里互相推诿拖延,最后还不是你在殿下面前担个办事不力的责任。”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记住了。”陈佑宗起身恭敬的应了,但心中却是有不一样的打算,这大半年来,好似从天上掉到了地下,许多事看的分明了许多。 江南世家仗着殿下的恩遇,哪怕是有他刻意约束,但随着商业兴旺海贸发展,各家各族的体量都膨胀的太大了,而且也不像原先那般谨小慎微团结一致。 尤其是族中的小辈儿们,仗着家族的势力,欺行霸市肆无忌惮,就以他对太子的了解,这时候还没降下警告,分明就是在放任。 约束了势力最强盛的文臣武勋皇亲国戚,却没有约束最容易约束的世家商贾,这里面是蕴含着太子怎么样的想法呢? 发觉到这点的他,甚至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各族老一辈也有机敏者察觉出了问题,可惜年老势衰,或许仗着辈份还能叫来人责骂,可晚辈们只当耳旁风,徒呼奈何? 靠着宗族能渡过了乱世,但未必能渡过盛世,尤其是这两位的盛世。 是要与家族以及江南世家这个整体做出切割了,削肉剔骨亦要为之,分宗势在必行。 好在上天垂怜,韵清身怀皇嗣,只盼着能平安生下皇孙,往后本宗这几房也有依靠了,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祖宗基业,但保全香火为重,其余的终究是身外之物。 ……… 朱标隔着屏风与陈韵清说了几句便被稳婆请出了寝殿之外,三名太医也背着医箱站在一旁等候,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是不必入内的,里面几位稳婆都很有经验,甚至还有一位身怀小手绝技的。 很快太子妃也来了,作为东宫的女主人,这宫里生下的孩子,都要尊她为嫡母,无论什么礼仪孝敬,都要先敬过嫡母才轮到生母。 朱标伸手扶起妻子,对着其身后的一名青衣环佩宫女点了点头,那是他母亲身边的大宫女,就是他也要给三分体面,不能只当寻常奴婢来对待。 “爷在此稍后,臣妾进去看看。” “太医说无碍,若不想去,便陪在本宫身边等候消息吧。” 任谁去看别的女人给自己丈夫生孩子都不会太舒服,朱标也不愿委屈了自己的嫡妻,何况她进去了,又不是医者,本也就只是看看。 常洛华挥手点了几个得用的奴婢去亲自看顾烧水熬药的事情,然后对着丈夫低声道:“有椿儿的前例在,臣妾还是进去亲眼看着才能放心,何况陈佑宗也是爷得用的心腹,总要安抚一二。” “那便辛苦你了。” “这是臣妾身为宗妇的本分。” ……… (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五章 草蛇灰线 等太子妃进去后,朱标心中也是稍微放心了一些,这时才发觉刘瑾正一脸为难的站在一侧,欲言又止的样子。阑 「说吧,什么事。」 「爷,北疆有紧急军报传来,胡相协中书六部已经至武英殿觐见,虽圣上并未传召殿下,但奴婢想着您这时候是不是去一趟更为妥当。」 朱标深深的看了眼紧闭的门户转身就走,只是留下一句:「你在此留候,万一事到情急,本宫要良媛活。」 「诺!」刘瑾小声但又很坚定的应了一声,等自家爷走远后,招手唤来一名宫女吩咐了几句,那宫女又拦下端送热水的宫女,进了产房。 万一万一,刘瑾也不想遇上万一,但殿下不在,真若到了那一步,就代表他要与太子妃正面相对了。 无论太子妃自己是个怎么样的意愿,她的身份都注定了她在遇到此类问题的情况时,并不能做出多余的选择。 母子平安,自是朝野称贤,失母保子,则算恪尽职守,一尸两命,若无外因只能说天意如此,唯保母失子,必遭诋毁,算妒功忌能。阑 …… 朱标一路从春和门出过中右门穿过奉天殿前的广场,再由西角门入武英门才到武英殿前,经通报后入内。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儿臣拜见父皇。」 朱标先是朝着上位的老朱行礼,然后才应了群臣的礼,目光一扫在京三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到了,武勋们更是一个不缺。 看样子并没有议事的氛围,莫非是老朱料定自己大儿子一定会过来,因此刻意等候? 由于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朱标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自己父皇御案前侧站定,而老朱等儿子就位后则是直接丢出北疆快马加鞭送来的情报:「也速迭儿死了!」阑 朱标虽然早就料到也速迭儿难以善终,可却也没想到会如此突然,脑中不断分析着此事将会带来的影响,以及如何从中获取最大利益,布好的网又能否顺利起到作用。 此事他的心中已经没有半分思虑可以留给妇孺的了,而文臣武勋们也是被这个消息惊的交头接耳起来。 礼部尚书出列道:「弑主篡位,谋逆不赦之贼子,合该应有此报应。」 众人纷纷附和,好似他们都是前任蒙古可汗脱古思帖木儿的臣属一般愤愤不平。 这话显然是没什么营养的,但却是一定要强调的,哪怕互为敌手,上位者也不会愿意容忍任何弑主篡位之人。 就好比前任可汗脱古思帖木儿若降,大明定会欣然接纳,不吝惜王爵之位,起码在草原势力未切割好的十几二十年内,不会有谋害他的想法,只要他够安分,善始善终也是可以的。 但若是也速迭儿若率众而降,大明是不会接受的,他唯死而已,当然,核心原因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不能代表蒙元正统,篡位来的归顺对大明安抚切割草原势力,并没有多大的益助。阑 这点从他这么突然的暴毙也能看出来,忽必烈一系的诸王依旧占据着草原最肥沃的草场,有着极多的牧民可以供他们驱策。 也速迭儿能够顺利篡位,主要还是遇到极好的时机,北元嫡系部队被大明打残了,忽必烈一系的诸王麾下也同样折损无数,因而才让也速迭儿坐上了那个位置。 原本有着瓦剌部族的支持,都已经成功坐上了那个位置,是机会坐稳的,毕竟虽不是忽必烈的后裔,但同样是成吉思汗的血裔。 只是他为了转移内部矛盾向大明发起的战争并未取得任何成果,草原又恰巧遭遇了酷烈的白灾,这让他的位置岌岌可危,他最终落到了这样的下场,确实是可以预料的。 常遇春出列道 :「也速迭儿年轻体壮,如此轻易暴毙必有缘由,此时瓦剌鞑靼及也速迭儿的怯薛军恐怕已经掀起乱战,我大明不该错失良机,应即刻命李文忠率领骁骑精锐拥护天保奴入主王庭!」 胡惟庸也出列道:「开平王所言甚是,确实不可错失如此良机,但微臣认为,还是需要在观望些时日,在局势错综复杂敌我难辨时贸然入场,稍有不慎便容易赔了夫人又折兵。」 东平侯皱眉道:「军情如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何况若是定下了要扶持天保奴,那敌我还何须多思,拉拢鞑靼抗击瓦剌剿灭也速迭儿余孽就是了。」阑 胡惟庸并未与他争辩,拱手行礼后退了回去,其余几个文臣武勋陆续发言,支持谁的都有,唯有户部尚书赵文景反对所有提议,觉得大明只需坐山观虎斗,以休养生息强盛自己为主。 等所有人的意见都发表的差不多了,朱标才开口道:「本宫以为,我大明是该趁时而动,但为何此时一定要扶持天保奴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发懵了,若不是要扶持天保奴,那咱们当年何必在也速迭儿和瓦剌铁骑的屠刀下费心费力保下这个前任可汗的嫡长子。 中书右丞陈亮见无人应话只能自己应着头皮道:「自是因为天保奴一直仰仗我大明才可存活至今,其麾下将领也多为我大明拉拢,此人心智也属平平,最适合我大明扶持为傀儡以控制草原局势。」 然后又疑惑道:「当年特意保下天保奴,不正是殿下的意思,如今是有什么变化吗?」 吏部尚书试探道:「殿下是想另外扶持他人?瓦剌上下甚为敌视我大明,难以拉拢,而鞑靼诸王虽然都可,但此类皆有部族底蕴,扶持上位后恐必反噬,容易得不偿失。」 众人对太子爷的意思不甚明晰,但也不敢直接反驳,只能是期望的看向上位,却见皇帝拄着下巴神色冷冽,不知到底在想什么,众人见状更不敢发问。阑 朱标笑道:「不是天保奴如何,而是时局变化突兀,本宫发觉了另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迎着众人期待好奇的目光吐出一个名字,众人有些陌生迷惑,对着几个表情惊异的人问询了几句后就更迷茫了。 「微臣不明殿下之深谋远虑。」大理寺卿张光烈出列拱手道:「但也速迭儿如此突兀暴毙,多半是金帐起了兵变,而据臣所知,其子恩克尚是孩童,无兵力可驱策,理应难逃此劫才是。」 「张卿所虑有理,本宫此时也不能确定恩克之死生,但今日内亲军都尉府便该有所报传来,若是他还侥幸尚存,那么本宫属意先扶立此子为可汗。」 太子殿下是什么秉性他们这些朝中大员都算是比较了解的,没有把握的事,殿下绝不会轻易开口,既然说了,多半是提前有所安排。 众人纷纷用目光交流了片刻,若是这么算起来,也速迭儿的死好像也有了解释,怪不得圣上这么久了一句话都不说。 在场臣子中,胡惟庸算是对亲军都尉府最为了解的了,毕竟毛骧已经投靠了他,因此他很清楚,刺客死士,杀几个无足轻重的草原部族首领还差不多,刺杀可汗,那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阑 但亲军都尉府前两年却是派遣了不少人带着金银珠宝前往草原,而且都是一去不回,负责直接指挥他们的蒋姓都指挥同知如今下落不明,只知道那是太子提拔起来的人。 毛骧虽然尽力打听过,但也没什么收获,或许太子知道,但除了圣上,谁敢追问太子,如今想来,那批人应是被安排去在关键时刻救这个恩克出来。 这安排显然不是太子临时起意,而是提前几年就早有准备的了,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思之愈恐。 ……………… 第八百五十六章 天佑 见众人一时无言,常遇春率先拥护道:“微臣附议殿下所言,应立刻传令岐阳王李文忠点兵待诏,并让其约束天保奴,最好将人控制在身侧。” “开平王所言甚是,无论是要扶立恩克还是天保奴,首先要确保的就是不能给他们培养心腹嫡系兵马的机会。” “草原大乱,天保奴与那些投靠了我大明的蒙古部族此时多半是起了不该有的念头,绝不能放任自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天保奴怎么说也是自小被当成北元继承人精心栽培出来的,如今正值年少气壮,依臣愚见,不若将其病故,左右他膝下还有两个幼子。” “微臣附议。”刑部尚书陈明阶:“豺狼之子不容小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之事有史鉴之,扶立恩克或是天保奴幼子,或都更有利于我大明。” 对待草原问题上,大家的利益都是一致的,能有资格在此议会的,本就都可以说在仕途走到顶层阶段了,改朝换代也很难说再进一步。 因此共识也就很容易达成,推行下去的政策,也会很有效力。 朱标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这种规模的会议,定下大方向上的基调就可以了,真要落实的时候,寥寥几人足矣。 等人都退下,朱标也寻了个地方坐下,父子俩没急着说话,不知是在等亲军都尉府送来恩克的消息,还是在等东宫传来喜讯。 莫约三盏茶的功夫,殿外就传来些许声响,殿内伺候的奴婢们耳聪目明,整齐的拜倒在地:“奴婢等恭贺圣上喜得皇孙,恭贺殿下喜得贵子,宗室延绵,传家千古。” 朱元璋严毅的面上终于浮现出笑容:“好,赏!” 急匆匆赶来的刘瑾入殿就听到这一句,利落的跪倒在地与其他人一起应谢:“奴婢等谢圣上皇恩浩荡。” 朱标自然也是开心的,仔细问过了几句后便让刘瑾回去看顾,并厚赏东宫上下奴仆,还有太医稳婆等。 然后又打发了人去坤宁宫马皇后处传喜讯,一阵的热闹过后殿内又陷入了安静,随着时间的流逝,爷俩的眉头渐渐皱起。 消息传到京中已经耗去了不少时日,若是亲军都尉府的那些死士成功劫救出人来,消息也差不多应该是此时送达。 恩克并不是不能替代,但效果锐减是必然的,这就是身份的影响,若非迫不得已,绝不能让天保奴上位,哪怕是他的儿子。 正统的力量是很恐怖的,天保奴就是北元的正统继承人,也速迭儿的死在预料之内,但也有些出乎意料的快了,因此才会有些被动。 主要还是受到云贵叛乱的影响,朱标的精力有些被牵扯,对草原高丽东瀛的注视疏忽了一些,否则不至于一点察觉都没有。 看漏了一眼也就等于慢了数步,只能被动的等待结果。 “若事有不顺,儿臣觉得最好还是保证瓦剌的人上位。” 这话让方才的文武勋臣听到定然大吃一惊,要知道自北元覆灭蒙古内部出现分裂开始,瓦剌都是坚定的反大明势力,虎视眈眈想着夺回富庶的中原大地,好圈地牧民。 而鞑靼诸王则是更倾向于与大明和缓关系开展茶马贸易,大多数人都认为此时应该趁机联手鞑靼,将瓦剌彻底灭掉。 朱元璋皱眉道:“瓦剌没有孛儿只斤家的血脉后裔了吧,贸然扶立誓必要与鞑靼决裂,到那时你的茶盐铁锅丝绸可就不能贸易了。” 朱标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元朝初年为了发行纸币,强制收缴了天下金银,虽然几十年间流出不少,可大头儿还是被带回了草原,留在了这些鞑靼诸王手中。 为了大明宝钞顺利发行良好运转,朱标放权茶马司以茶盐丝绸瓷器等精细物从早就习于奢靡享受的鞑靼诸王及各部首领手中换取。 在朱标眼中,纸币稳定的重要性是要高于这次掺合草原的机会,因此陷入棘手的困境之中,只能看天意是否在明了。 若真是天不庇佑,那就只能暂时妥协,扶立天保奴,等将来有机会在挥刀割肉,好在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待机会,或者自己慢慢布置成机会。 总之是要彻底将草原的正统拉下神坛,失去了黄金家族信仰的蒙古,才是真正的好蒙古。 这对父子俩都不是心存侥幸之人,简单用过膳食后心中已经默认事情并未顺遂,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另一套应对方法。 就在这时全旭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带来了草原传回来的密信,朱元璋一目十行看过后笑道:“来人,去弄碗鸭血汤配两张烧饼来,咱刚才都没吃饱。” 信很快被伺候的奴婢送到太子身前,朱标听到自己父皇的话就知道是好消息了,欣然看过后果不其然,恩克保住了,正在往北疆大营方向护送。 密信边角带着几丝血污,即可知此番不知有多少人命丧他乡,只为了完成使命,哪怕拼命护送的是仇敌的崽子。 朱标缓缓吐出一口气对全旭吩咐道:“信中说恩克左肩中了一箭,小臂也被砍了一刀,途中有失血昏厥的迹象,立刻安排从凤阳来的郎中赶过去,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的命。” 全旭这次回京,可不是孤身而来,凤阳帝乡是朱家的根基,这些年如无底洞一般吞吃的可不仅是钱粮物资,人命也吞进去不少。 当然,耗费的都是卑贱的倭奴,是靖海侯在海上剿灭倭寇巢穴时捉捕回来的,也有一些是东瀛松浦家贩卖诱骗来的,贼首自然是凌迟处死,其余的或有为奴开矿修河渠的。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被以修建陵寝为由,押送到了凤阳,然后就在没有出现过,每年起码都要耗费数百上千倭奴。 他们为大明的医学进步以及其他项目的发展试验,贡献了相当的力量,对此朱标深表感谢,特恩准他们留下的尸骨可以埋在帝乡。 全旭应命而去,朱标起身兴奋的在殿内来回走了几圈,终于忍不住嗤笑道:“儿臣若不好好调理一下草原部族,为子孙定下这数百年的太平之基,岂不是辜负了此番天意。” 随即躬身拜退:“父皇暂请享用,儿臣要先回文华殿与瓦剌部首领猛哥帖木儿以及鞑靼察哈尔部、土默特部、科尔沁部、鄂尔多斯部的首领去信。” 朱元璋大手一挥,摩拳擦掌等着就要端上来的食物大快朵颐。 朱标领着全旭快步回到文华殿,提笔后一挥而就,洋洋洒洒数千言,道尽利弊得失,完全站在瓦剌的角度给猛哥帖木儿分析了一遍眼下的局势。 从古至今都是杀人容易善后难,猛哥帖木儿目前也是如此,也速迭儿能杀汗篡位,可不仅仅是依靠瓦剌,自己也是有根基的,否则哪里轮得到他上位称汗。 在加上当上可汗后名正言顺的扩张势力收纳部族,瓦剌就算能杀了他,可想轻易解决也速迭儿的麾下也不是那么容易,或者说不敢,因为还要害怕瓦剌势力折损后被鞑靼或者是大明渔翁得利。 按理说他是不该贸然袭杀了也速迭儿的,但猛哥帖木儿其实也是被架起来了,也速迭儿上位后强制将汗庭西迁设立在了瓦剌,刚开始草原的大权开始由瓦剌贵族把持,猛哥帖木儿自然是开心的。 可随着时间推移,事情就越发不对起来,身份的影响,导致大量的部族包括瓦拉的贵族,都不自觉的倒向了也速迭儿,他这个首领越发显得可有可无。 明明刚开始大家是合作者,是为了一起协力夺取被忽必烈一系把持了百年的权柄,可你现在怎么要抛我的根儿呢? 后来也速迭儿发动对大明的战役,誓要夺回大都,可最终连北疆的防线都没攻破,战后看来,猛哥帖木儿是有拖后腿的迹象的。 ……………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七章 瓦剌会议 猛哥帖木儿赶鸭子上架杀了也速迭儿,但料想他如今也不好过,先不提恩克没死逃了出去,光是瓦剌内部的问题恐怕就不小。 也速迭儿这一死,不少瓦剌贵族的投资就都算打了水漂,说不得以后还要被清算,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接受的,这种部族的内部的问题,就是首领也不好处理。 在加上鞑靼和背靠大明的天保奴虎视眈眈,也只有这种情况下,向来极为仇视汉人的孟哥帖木儿才会愿意认真听一听朱标这个大明储君的意见。 哪怕明知道可能是饮鸠止渴也只能被迫喝下去,能争一二刻的喘息之机,总好过当即被压的粉身碎骨,所谓阳谋便是如此。 …………… 蒙古金帐汗庭内气氛颇为压抑,一通争吵后便是一阵子的沉默,只有中间燃着的火盆噼里啪啦的作响。 帐内的蒙古贵族,都穿着砖褐色的质孙服,也就是袍袄,较中原服饰类比,更短更紧一些,腰部有很多衣褶,上下马匹极为方便,脚下踩着金花刺靴。 端坐在王座上的自然就是瓦剌的大首领,他额上的头发弄成一小绺,像个桃子,其他的就编成两条辫子,再绕成两个大环垂在耳朵后面,头上戴着钹笠冠。 “人还没抓回来吗?” 没有人回答,那么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猛哥帖木儿如鹰隼般锐利的小眼睛里蕴藏着就快要控制不住的杀意。 “都是些没用的废物,长生天真该把你们灵魂收走,让你们下辈子做愚蠢的牛羊!” 两个身材矮壮的瓦剌贵族抚胸单膝下跪:“是我们无能,作为您的鹰犬却没有抓捕到猎物,请您降下责罚。” 猛哥帖木儿的胸膛快速的起伏着,能被他委任负责追杀前任可汗血脉的,自然是他的铁杆儿心腹,在这个关口,怎么可能过度责罚。 按说这个时候,早就该有人出面说和,给出一个台阶下来,但其余人仿佛都死了一般,他知道,这是他们在表达不满,责怪他为什么将部族带到这么危险的境地。 好不容易才将草原的管理权从忽必烈一系那边夺来,现在竟然主动将亲近他们的可汗杀了,那不是代表正统的权利又要回到鞑靼那边去。 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人从椅子上突然站起身道:“长生天庇佑的首领,我们一直以来都顺从上天的旨意遵照您的意志行动,可您却瞒着我们杀死了卓里克图汗,这似乎是不对的。” “博音海日罕,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不敢。”微微躬身抚胸行了一礼,但也没再多解释什么的意思,径直又坐了回去,这俨然是一种蔑视。 猛哥帖木儿的手死死的握紧,手背上的血管如蚯蚓一般蠕动扭曲,他很想立刻召来守在门口的甲卫,将海日罕的头颅割下来。 但又被迫忍耐了下来,海日罕的麾下,草场和牛羊都不多,可却有着上千精锐的骑兵,因为这份实力,他结交有好几个过命的安达,联合起来的实力不容轻视。 见猛哥帖木儿的态度,其余的瓦剌部族首领眼睛都开始发绿了,就好似牧畜栏外的饿狼群一般,试探过后就想要扑上去吃肉嚼骨。 草原上弱肉强食,可汗的位置或许还需要孛儿只斤家族的血脉,但首领的位置就是凭借实力或者智慧了。 没错,草原上的人们同样知晓,勇敢强悍的战士,或许能带来丰厚的猎物,但不代表能够带领部族繁衍昌盛,他们更尊重智者。 猛哥帖木儿当年带领部族帮助孛儿只斤·也速迭儿夺取了可汗的位置,让瓦剌取代了鞑靼,分到了更肥美的水草地,族群昌盛了起来,无疑是有深远的智慧的。 因此哪怕是卓里克图汗将金帐设立在了这里,他们也依旧更愿意遵从他的智慧,可现在,如果他不能再一次证明自己的智慧,那么他将为这个错误,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的决定,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也速迭儿要将金帐设立在这里,我们看似夺取了草原的权力,实际上是要被他分化了,这是孛儿只斤家族的阴谋,就如他们当年对我们祖先所做的一样!” “首领,我的首领。”瓦剌杜尔伯特部的首领何苏腰乐图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说道:“这不是合适的理由,哪怕当年是有些强迫在里面,但伟大的成吉思汗并没有苛待我们部族,而且我们这些人身上也流着些许他的血脉。” “呵,你说你身上留着黄金家族的血脉,可别人好像并不认同,否则为什么这么多年,可汗的位置,一直就轮不到我们瓦剌的人来坐。” 绰罗斯部的首领很年轻,看起来也很强壮,但他的神情却很沉稳,并不向他身材所表现的那般鲁莽,他伸出长着厚茧的手指指着猛哥帖木儿屁股下的椅子说道:“那把椅子有那么舒服吗,首领,您现在就坐在上面,难道没觉得烫屁股吗?” “哈哈哈。” 其余的部族首领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非常夸张的大笑了起来。 猛哥帖木儿猛的站起身站到一侧:“我并不是为了自己坐上这把椅子,你们谁都可以轮流上来坐一坐,重要的是我不想再看见孛儿只斤家的人坐在上面。” “他们将伟大的成吉思汗留下的基业都毁掉了,他们已经失去了黄金家族的荣光,长生天也不在庇佑他们,否则我们为什么能在短短数年内,连杀掉两任可汗?” 下面顿时议论纷纷,有些部族的首领仿佛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一般,只有几个大部族的首领,神情依旧很冷淡。 孛儿只斤家族有没有长生天庇佑,这他们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早就已经看透了,他们这些人怎么想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草原上的牧民只承认黄金家族。 何苏腰乐图叹了口气,他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逼迫猛哥帖木儿太多,何况杀了他也解决不了问题,不仅要引发内战,更重要的是没有了猛哥帖木儿,那就该轮到他顶上去了。 若是在年轻二十岁,或许他还有这个野望,但他年纪已经太大了,随时会回到长生天的怀抱,而自己的六个儿子,都很勇敢聪明,但没有足够深远的智慧。 与其如此,还不如先让猛哥帖木儿试试,大不了就是最后带领部族脱离瓦剌,以杜尔伯特部的实力,想必大明是会愿意接纳的。 他不由得想起去年过寿时,收到的经弘吉剌部转送来的丰厚礼物,还有那封盖着大明皇太子印的书信,这就是部族的后路。 半个时辰后,瓦剌贵族们终于离开了金帐,在奴隶的搀扶下上了马,接过烤热恰到好处的牛肉干细细的咀嚼起来,各自散去。 而依旧留在金帐内坐在王座上的猛哥帖木儿,烦躁的扭动了几下屁股,好似真的有些烫一样,不由得想到,被自己亲手捅穿胸膛的也速迭儿,平日里是否也是这般的坐立难安。 当年站在下面,让座椅上的人难受的人是他,而今好似一个轮回。 “去将准备好的礼物都送去。” 猛哥帖木儿肉疼的闭上了眼睛,好不容易抢来的珍宝,都要送给这些心怀鬼胎的人,真是好不甘心!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八章 鞑靼 北疆大营,夜间李文忠身着玄铠左手扶腰间宝剑穿梭营内巡视各处营帐,不时皱眉对着身后的将校训斥,这是他每日必行的惯例。 自打接替常帅执掌大军以来,夙兴夜寐不敢稍有懈怠,好在常帅有意成全,临行前特意将军中桀骜不驯却又战功卓着的骄兵悍将贬黜了。 给了他赐恩提拔的机会,加上他的位置名正言顺不久又被朝廷晋为王爵,威仪盖身顺利的将兵权收拢在手,差遣各路兵马都是如臂使指。 等最后看过马营内的马匹,又亲自解开几袋粮草查验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众将领也是跟着松了口气。 一个左领军卫将军凑上前道:「将军,鞑靼察哈尔部、土默特部、阿苏特部的王爷都到了,其余诸部亦派遣了使者过来。」 「天保奴呢?」 「他还颇为乖顺,一直在自己营帐内,未曾去会晤鞑靼诸王。」 另一人走上前道:「将军,瓦剌那边闹的这般凶,莫不如趁着此时,将这几个也弄死,真接挺兵入草原,扫穴犁庭,为我大明定下千古基业。」 后面几人面色一黑,先不说这事儿有没有说的这般容易,就说没了草原的威胁,他们这些麾下佣兵数万一呼百诺的往后还能有什么骄横的底气,一时加了官晋了爵,可手中就没有实权了呀。 李文忠摇了摇头道:「来的几个,都已经提前安排各自部族做好了准备,咱们这边大军一动,顷刻便做鸟兽散,徒劳无功不说,还会坏了殿下好不容易立起的信誉。」 虽说如今大明强盛,可草原何其广阔,只要肯舍弃占据的水草地,还真不用怕什么,毕竟无论如何,他们这些王族都不会受苦,至于牧民,野草而已。 如今他一封书信,就能将数个大部的王族首领唤来,凭的除了军势之外,还有就是大明的信誉,没错,纵分敌我,但只要不是战场之上,大明对鞑靼诸部有诺必践。 这也是朱标的吩咐,从徐达常遇春坐镇北疆时就开始了,分封通商赏赐,无一毁诺,凭此不少鞑靼小部族一直更倾向于大明,而不愿去与瓦剌合流。 「去见他们吧。」李文忠拍去手上的灰尘土污:「天保奴那边看住,无本将军令不准其擅动。」 「诺!」 不多时,李文忠在众将的簇拥下进了大帐内,没有理会迎上来抚胸问安的鞑靼诸王,讲信用是一回事,需不需要与他们客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见李文忠如此,几个挺着大肚子披金挂银就连头顶钹笠帽上镶嵌着明晃晃的硕大珠宝鞑靼王爷也不以为意。 「呵呵,岐阳王殿下,不愧是大明柱石,真威仪赫赫,是大豪杰大丈夫!」 他们这模样做派若不是服饰风格尚且有异于中原,说是江南来的豪商士绅都不会有人其疑。 其实也是习惯了,前一任北疆大将军开平王常遇春,可比这猖狂桀骜多了,视他们如牛马猪狗一般,这他们都能忍了,李文忠这算什么。 从中原败退回草原,又丢失了一直传承在世祖皇帝血裔中的汗位,自然也就没什么底气与眼前之人抗衡。 李文忠落座后一言不发,将校列与另一侧,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察哈尔王见状抚胸行礼:「听到王爷的召唤,我等马不停蹄的赶来,不知是有何吩咐。」 「尔等为何啸聚诸部秣马厉兵!」 土默特王摸了摸手指上的金累丝镶宝戒指低头道:「这是我们蒙古自己的事情了,不劳岐阳王费心。」 李文忠微微侧目语调没有丝毫变化:「尔以为吾兵不利?」 「将军!末将请战!」 「请准末将率轻骑灭了土默特部!」 李文忠抬 手帐内顿时一静:「你们都是受过朝廷册封的,封赏之外自有约束。」 科尔沁部的使者上前抚胸行礼:「我们为何聚兵,您应该也知道,勐哥帖木儿弑杀了卓里克图汗,这是我们不能容许的。」 左领军卫将军嗤笑道:「也速迭儿杀了你们上一任可汗的时候,怎么没听你们说不能容忍要去复仇。」 科尔沁部的使者容貌很是俊美,他是科尔沁王的女婿,弘吉剌部当代族长的长子,对面左领军卫将军的蔑视嗤笑他只是微微低头道:「他联合瓦剌弑杀乌萨哈尔汗自然是极不荣誉的,但他的姓氏既然还是孛儿只斤,那便属于我们内部的问题。」 「拖拖说的没错,岐阳王,您可以派兵看着我们,但还请不要阻拦我们去征讨瓦剌的叛逆。」 「不行。」 「哈哈哈!」 鞑靼诸王的面色铁青,而另一侧北疆将士们则是毫不客气的大声笑了起来。 拖拖深呼了一口气,拦住就要发作的几位王爷,上前恳切的说道:「瓦剌一直不接受大明的册封,由我们去将他们征讨,并携整个草原的部族一起上表大明大皇帝陛下,这对您也是大功一件。」 李文忠并不理会这些话,他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功无过便是大功,自不会轻易被利益动摇,没接到圣上或者太子的谕令前,绝不会擅自作主。 「要等朝廷的旨意,你们才可奉旨聚兵兴讨,否则本将必率大军进驻草原,诛灭尔等部族!」 这话几乎是将这几年来的遮羞布都扯开了,几位鞑靼的王爷面色极为不好看,眼神幽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的对面的将校们蠢蠢欲动。 双方本就是敌手,若是大明有扫荡草原的实力,或是草原有反攻中原的底蕴,大战早就爆发了,因此真遇到问题,颜面上的事儿也就顾不得了。 几人很想甩袖而去,就不信他真敢率兵进驻,何况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在草原上作战,谁胜谁败尚未可知。 但终究是理智占据了上风,让李文忠丢脸容易,可却不好收场,若是其在鞑靼与瓦剌交战的时候背刺,那可是万事皆休了。 「岐阳王如此作派,我等定会禀报与大明皇帝,另外还请将天保奴大人请出来,草原不可一日无主。」 李文忠思虑片刻,终究还是应下了,就像对方此时还肯忍让一样,最好还是留几分余地,何况天保奴就在他手中,不信能插翅而飞。 很快侍卒便将天保奴请来,李文忠静静的坐在上首,看了好一通叔侄重逢抱头痛哭的好戏,全然不提这是要替天保奴的杀父仇人报仇之事。 甚至连天保奴都是如此,义愤填膺的喊着勐哥帖木儿弑杀可汗,长生天之下不能容许他存活。 …… 朱标面前摆着好些厚厚的佛经,不时有高僧大德往来拜见,这让朝野都为之议论,不少御史都上奏劝谏,直言储君不该多看此类,还要皇帝亲自出面干涉。 朱标自然不是佛心顿起,只是在钻研驯化蒙古的办法,去掉黄金家族的权威荣光后,虽是一定程度上分裂了蒙古,但也给了草莽出头之机。 因此尚要补全其余手段,而以黄教柔顺蒙古,中国之上计也。 挑来选去还是藏传佛教最为合适,而去底子也早在元世祖忽必烈时期铺好,藏传佛教是为元朝国教,在王公贵族及普通牧民中都有极大的影响。 而中原的佛道两教,在草原没有根基,而且也甚为牧民所排斥,影响力甚至比不上传统的萨满教派 第八百五十八章 策略 只不过想用黄教,也就是格鲁派,这时候有点难度,因为真正意义上的格鲁派还没有成立,其创始人宗喀巴比朱标都要小两岁。 这时候刚从夏琼寺前往止公寺向阿仁波切座前听受大乘发心仪轨、大印五法、拿热六法等教法,还远远没到可以创立新教派的地步。 格鲁派的特点是,严守戒律、不事农作、独身不娶。 而用其他藏传教派,则效果不显,如宁玛派这些,都不禁婚娶,律令松弛,对制约草原限制人口没有什么作用。 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除了黄教这种将要新生的教派外,其余教派的结构都太过复杂,很难被大明利用,甚至容易引狼入室,被帕竹侵入联合蒙古,两者合流是要出大祸患的。 方才前来的僧人中,就有几个刚从乌斯藏来的喇嘛,是前元摄帝师现任大明炽盛佛主国师喃迦巴藏卜的徒弟,他们这一系属于大明安插在乌斯藏的宗教代表。 他们除了制约释迦坚赞之外,还有就是安抚拉拢亲近大明的派系庙宇,只不过效果很微弱,并没有取得什么显着的成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帕竹虽然才传到第二代,但与原先的乌斯藏政权有根本的不同,如前任萨迦政权是由元朝扶植起来的,并依靠元朝的政治力量加以支撑,因此萨迦政权的建立及其对乌斯藏的统治并非是以自身的实力为基础。 而帕竹政权则是由藏人自己经过努力建立起来的政权,它靠推翻元朝扶立的萨迦政权,取得对乌思藏大部分地区的统治权,是凭借自身的实力实现的,并不是特别需要中原王朝的认可。 因此,释迦坚赞的使者在大明开国时过来讨封,朱标虽不愿意,但还是顺势而为册封其为灌顶国师乌斯藏行都指挥使,承认其在乌斯藏的政教领袖地位。 这才将乌斯藏在名义上,纳入了大明的版图,而实际上的影响力微乎其微,除非派兵大举入藏打一场胜负难料无甚所得的战争,否则想在短期内改变这一现状,是绝对不可能的,朱标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长远上来看,帕竹这种靠武力削平很多小领主政权,建立了一部分类似中原的直接征税的集权地域,对佛寺的领地和朗氏家族的地产都是官僚式直辖,其外设置了类似郡县的宗本制度,这种简单的集权模式,也就跟中原的秦汉初期差不多,很落后。 那也就难以避免汉朝末年的问题,有兵权的宗本会出于本能的兼并土地收纳农奴,从地方官员逐步演变为豪强门阀,形成地方割据的局面,尤其是这乌斯藏这种宗教氛围浓厚的地方。 按照朱标的预计,哪怕没有外力干涉,不出百年帕竹政权也就名存实亡政令不通了,若是有意推动,这个进程还能缩短三五十年,影响这个变量的主要因素还是下一任的帕竹领袖能力如何。 因此朱标尚不急切,如今的帕竹领袖释迦坚赞守成有余,但听闻他的身体不是特别好,而且在女色上颇为放纵,料应享年不久。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 朵甘行都司算是可控范围,另两处就是这段时期主要发力的点了,朱标已经谕令这两部的继承人赶赴京城。 不仅蒙古要靠黄教,乌斯藏等地也是如此,以宗教入手,是成本最低效果最显着的辅助方法,起码可用数百年。 宗教是很实用的手段,但绝对不会是主要方法,等将黄金家族扫落尘埃后,朱标将在蒙古实行盟旗制度,将整个蒙古分割为盟部旗,让彼此互不统属,不准越旗游牧、耕种及往来。 不过这些都是手段,蒙古人也不是傻子,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往套子里钻,核心永远都是利益,唯有以利,才可真正驯服蒙古。 否则无论什么手段,都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朝便可反复,清朝能驯服蒙古,靠的是足够的实实在在的利益,八旗子弟的铁杆庄稼众所周知,而蒙古王公享有仅次于八旗王公的铁杆庄稼。 游牧民族南下入侵,目的不外乎抢钱、抢粮,清朝在盟旗制度等配套措施下给予其贵族绝对的高薪,并确保能够满足他们上层享乐的资源,既然可以坐享其成,他们自然不会再南下入侵了。 至于底层牧民是否活不下去了,那么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甚至为了确保自己所享受的一切,他们甚至会主动镇压想要南下入侵的牧民。 清朝不是单纯满族的政权,实质上是满蒙政权,用整个中原的汉民去供养满蒙两族,清朝在蒙古问题上让出的利益,远超宋朝时的岁币。 至于联姻等其他手段,不过是锦上添花,核心永远是肉眼可见的丰厚利益,这才是历代蒙古王公甘愿放下弯刀任人摆布的根本原因。 清朝可以这么做,因为他本族的人口稀少,不拉上蒙古,根本不可能坐稳中原江山,而朱标却绝不可如此。 因此大明驯服蒙古的难度,是要远超清朝的,这不是娶几个蒙古贵女推行几个政策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还是要靠着一手钱粮一手兵刃,徐徐图之。 利益捆绑一部分蒙古王公,这是必然的事情,不过不能是单纯的供养,否则岂不是白白驱除鞑虏了,也要让他们拿出手里的金银珠宝牛羊马匹来。 江阴候出海远洋已有年余,舰队虽未归来,但消息还是勉强传递着,偶尔也会有舰队经过的小国特意遣使者携珍宝来朝,请求通商往来。 实在是舰队的规模将他们举国上下都吓坏了,莫说那庞大无比的船舰,光是船上数以万计的精锐将士,都足以轻易将他们举国歼灭个来回。 更得知这舰队不过是大明微不足道的一点实力后,他们都吓的日夜难安,国主恨不得天天宴请舰队留下的使臣,请教如何才能博取大明的认可,保佑国家太平。 这些人都是朱标特意教导过的,他们会在沿途国家中停留数年时间,传教国中贵族中原文化,并督促他们遣使来朝。 耀兵异域,扬威海外,之后自然是加紧沟通交流,赫赫大国对那些民不足数十万的小国而言,几次遣使往来,就足以让他们主动纳表臣服了。 东瀛的蓝玉和汤鼎权势更甚,南北朝战争也就越发惨烈,人口锐减的速度难以想象,人口少了也就没有兵可招没有税负可收,因而各地的番主都加强了管控,能逃出东瀛下海为倭寇的倭人渐渐稀疏,海上的通商环境更好了。 ……………… 第八百五十九章 开启 只要能保证海路通畅,那么收益便不会是问题,其中或许有风险,但利润绝对是很可观的,朝廷已经开始大力投入通商贸易。嫡 这里面最重要的是,作为拥有绝对掌控权的皇家,并没有因为庞大的利益,而将海贸设为垄断,将所得都搬入皇帝的内帑之中。 而是相当大方的,将所得都归于了户部国库之中,不过这也是暂时的,朱标很清楚,国库有钱不代表皇帝有钱,而一个皇帝真没钱,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因此等皇室入场的时候,捎带些份额留给蒙古王公以金银皮革等参股也是可以商量的,不是说愿意平白让利与人,只是眼下让出小利,换取边疆安定,无论怎么看都是非常值得的。 起码在火器实现重大突破前是要这样,而有了重大突破后,民族融合也就开始了,不仅是草原,包括西南南洋那些,都将归于一体,来应对这个开启了大航海时代的世界。 无论怎么说,面对那些红毛金毛黑皮鬼的时候,种族问题就大过民族问题了,团结大部分是很有必要的。 …… 一个月后,鞑靼和瓦剌的战斗还是开始了,规模在数万人之间,岐阳王李文忠率轻骑调停,死伤到一定程度后,终于都坐了下来。嫡 鞑靼方面无需多说,要力挺天保奴为可汗,而瓦剌则是坚决反对,至于瓦剌推上来的另一个阿里不哥的后裔子孙,则是宛如笑话,鞑靼根本不屑一顾,更别提认同其为草原共主。 双方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大明也没心情调和,只是顺势推出了尚不及车轮高的恩克,结果显而易见,鞑靼和瓦剌也都不愿意接受。 那么好似只能接着打,但就在氛围怪异的争闹过几天后,刚死了父亲的恩克,顺利在斡难河畔的忽里勒台大会上,在长生天和掸宾坚赞大喇嘛的见证下,接过了大明的册封旨意,宣布了对草原的统治,称卓里呼图汗。 这位年幼的桌里呼图汗在大会结束后,还是被猛哥帖木儿带回了他父亲的金帐汗庭,就在鞑靼诸王冷漠的注视下。 瓦剌是他的仇人,他不是鞑靼的选择,显然也不会是大明的代言人。 没有人知道这位桌里呼图可汗能在长生天的庇佑下活多久,但想来不会太久,那么大家就都不能放下心来,因为下一场战争随时会开始。 一代代的忽里勒台大会,都伴随着阴谋流血政变和战争,一些人倒下一下人上位,可应该没有氛围能怪异过此届的了。嫡 不提部族首领们,许许多多草原上的牧民都是哭泣着离开的,他们或许见识不够,但都不是傻子,尤其对战争危险的敏感度都很高。 这届的忽里勒台大会,没有消弭战争的阴云,没有确立可以领导蒙古的天命可汗,一个个勇猛的首领,一位位睿智的长者,都痛苦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带领蒙古践踏了世界的伟大家族,竟然都成了这样。 作为外人的李文忠显然是很开心的,带着李文忠离开了这两部的势力范围,在策马回去的路上,天保奴的神情有些低落。 「这个汗位你坐不稳的。」 天保奴诚恳的说道:「我能蒙受皇太子殿下的大恩,在那场叛乱中在也速迭尔的追杀中活下来,已经很满足了,并不奢求其他。」 「但不管怎么样,眼看着杀父仇人的儿子,在我的眼前登上原本属于我的汗位,心中实在难忍悲痛。」 李文忠望了望周遭一望无际的草海:「为什么还不跑呢?」嫡 「因为跑了更没希望。」天保奴用马鞭指了指一侧:「他们安排了接应的人马,就在那个方向。」 「我想进京拜见皇太子殿下,请您帮助我,只要我没死,将来一定会有机会报答您的恩情。」 「你是个聪明人。」李文忠点点头道:「殿下应该会答应见你,可你最好真的想好了要说什么,殿下政务繁忙,不会有多余的机会给你。」 …… 陈佑宗已经到了辽东,虽然还是低品官,并不能如真正的封疆大吏一般名正言顺的治理辽东,但也不会差不多。 辽东现任的平章政事体弱多病,能力也并不是太强,年岁也到了可以乞骸骨致仕归乡的老者了,就是属于特意安排的人选,等着熬过两年就顺势让位。 而且辽东是什么地方,与云贵是一样的,镇抚大过治理,马叶二将军才是核心,朱标特意安排陈佑宗去辽东,主要还是为了高丽。嫡 这么久了,也是该收网了,而且老朱也是真的想自己的四儿子了,从原先大半年不会过问一句,到如今隔三差五就会问问。 文华殿内,朱标身前跪伏着一道身影,正是前前任亲军都尉府都指挥同知蒋瓛,只不过较原先黑瘦的不止一点。 「起来吧,辛苦你了。」 「为殿下效劳,末将不敢称苦,本分而已。」 「高丽现在如何了,嗯,本宫问的是民间百姓。」 蒋瓛没有起身依旧跪着回话:「开京,十室九空,全罗道有选男女羸弱者,以给军食,杨广道人肉之价,贱于犬豕,其余诸道山林盗匪四起,天灾人祸不绝,高丽人相食谈,白骨委积,臭秽满路。」 朱标的手抖了几下,心中莫名惶惶然,这短短几句话,每个字里好似都渗出了血肉,血海肉林中有无数人伸出骨掌要问天索命,但不过恍惚间,他就将这一切没有意义的情绪都排出了脑海。嫡 「很好。」 「李成桂怎么样,尚可用否?」 「末将来前特意去见过李成桂了,此人野心勃勃,但对我大明很是敬畏,对您则是畏惧敬如神佛,不仅给末将送了两箱金银珠宝,还托末将给你献上两船的珍宝,还有百名高丽美女。」 蒋瓛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一份是李成桂的礼单,还有一份是他的亲笔书信,末将未曾看过。」 刘瑾上前接过,先打开简单看了几眼后送到太子书案前,朱标对礼单没什么兴趣,对李成桂的亲笔书信同样没什么兴趣。 因此扫了一眼后并没有要看的想法,只是若有所思的用指尖轻点着书案,极为微弱的声响有节奏的响起,所有人都好似沉溺了进去,连呼吸都要刻意控制。 「去吧,就按照计划开始吧,告诉他们,本宫不喜欢意外。」嫡 「诺。」 蒋瓛恭敬的磕了一个响头,起身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他要连夜赶回高丽去,片刻都不能在京停留,哪怕他已经快有两年没见过自己的妻儿老小了。 ………… 第八百六十章 另立 洪武七年初,大雪覆盖了辽东及高丽诸道,王都开京尤甚,沿街冻死骨成路,锦绣朱门亦不敢展露酒肉奢靡。 各个紧闭门户,隐约有家丁操练之声,震慑着周遭穷途末路的流民亡徒,算起来开京街头巷尾已经有半大年未曾响起过叫卖之声了,整座城流淌着腐朽之气。 “国祚将尽,天命使然。” 一个头戴宽大笠帽满脸胡须的矮胖男人负手站在道边对着萧瑟凄凉的景象感叹道:“四百年江山啊,可惜了。” 其身侧另一清瘦之人笑道:“司事何不试手挽天倾,补天裂,重整河山社稷,立千秋不朽之功业。” “来不及啦,若只李成桂之流,不过国号换一个,于我等有何妨碍?” “而天朝上国垂目插手,我等恐要重覆大理之路了,祖宗基业难以保全,实愧对先祖,愧对儿孙。” 俩人说话间,身后的路口突兀冲出无数蒙面甲士,小心的绕开这俩人后,直奔紧闭的高门大户,不消片刻便攻入其中,抵抗之声片刻即消,随着便是烧杀抢掠。 小门小户则只能孤儿寡母老老小小的聚在一处,乞求上天保佑,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刚开始尚且无事,可随着高门大户已然洗劫一空,杀性高涨的甲士门开始四处乱闯乱杀,尖叫哭喊之声四起。 “奉天讨贼,诛杀妖僧遗子坐朝伪王,尊定昌君为王!” “杀!攻入王宫!” 烧杀劫掠之后,有将领开始约束甲士,成群结队向着王宫大门集结,而宫中却没有丝毫反应,根本没有兵马呼应护卫君王。 不多时,甲士势如破竹般涌入了王宫,可以算是没有遇到一点抵抗,年幼的高丽王就在懵懂中被人斩首,到死恐怕想的都只是要怎么逃避课业去玩耍。 开京外,李成桂和朱棣带领着大军刚刚抵达,俩人都没有急着下令进攻,因为没有必要了,那几家远比想象中的更有魄力,提前动了手,站好了队。 或许是知道,他们不愿留下太多世家,竟然连脏活都揽下了,这尤其让李成桂满意,毕竟他是想长久的留在高丽,自然也需要一些合适的朋友,如今这场面就是投名状了。 朱棣长高了许多,坐在马上已经隐隐比李成桂都高一些了:“听闻李将军迎娶了谷山康氏的小姐为妻,三位小公子与庆州金氏东州崔氏以及骊兴闵氏定下了婚契。” 李成桂朝着东方拱了拱手憨笑道:“都是原先高攀不得的,而今仰仗殿下提携,也算是全了先妻遗愿,高恩厚德末将铭感五内不敢有一刻忘怀。” “说起来末将还要斗胆,替星州李氏…” 朱棣挥手打断:“这件事就不必多提了,本王婚事早定,乃中山王嫡女,贞洁娴静厚德嘉淑,如今尚未完婚,岂能先纳外室!” 见他如此坚定,李成桂也只好不在多提此事,心中是遗憾庆幸兼备,星州李氏便是李仁任的家族,也代表了在京中起事的几大家族。 遗憾的是,若齐王同意,那么大家就是一家人,往后高丽甚至辽东都在掌控之中,足以在新朝彻底立身扎根,在大明朝堂有齐王作为靠山,只要不行差踏错,家族几百年的延绵就又有了。 庆幸的是,齐王不同意,那么他便是毫无争议的核心魁首,其余几大家族在朝无人,除了仰仗他外,再无别的办法,但若能齐心协力,这股势力也足以让太子殿下侧目委以重任了。 对于李成桂的心思,朱棣也看出了几分,所谓庙小妖风大,这两年在高丽,大仗没打几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却是看了个遍。 只不过他是真不想留在高丽,随着远洋舰队的消息不断传回,朱棣也逐渐明白了自家大哥的打算。因此自然也就看不上区区高丽了。 倒不是旁的原因,只是高丽实在离大明太近了,也没有什么开疆拓土的余地,而且得下此国,不是他的功劳,有大哥运筹帷幄,谁来都一样。 将来他要凭自己的本事划疆立国,为自己的儿孙挣下万里河山,就算不如中原物华天宝,但也不能是这等苦寒贫弱之地。 因而自是不愿与高丽本土势力绑定,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 洪武七年二月,原定昌府院君,高丽新王王瑶上朝奏贺表,严明前任王非王室血裔,如今已经拨乱反正,特告知宗主国。 这件事不容小觑,毕竟前任王也是经过朝廷明旨册封的,所以皇帝按照章程派遣了礼部官员为钦差前往。 钦差使臣快马加鞭赶到了高丽,刚到开京城门口,新王就突然暴毙了,一群高丽官员兴高采烈的簇拥着钦差入宫主持大局。 钦差循规蹈矩,按照规矩,准备从高丽康宗神宗这两系中挑选王室子弟为储君,好上奏朝廷修改册封旨意。 但没想到,这两宗竟都已绝嗣,甚至与这两系亲近的血脉都没有了,公主宗女倒是剩下不少,可都没有用啊。 这时披麻戴孝的李成桂捧着王瑶的遗诏出来,里面言明王氏天命已尽,高丽如今天灾人祸不绝就是明证,奏请天朝做主,则贤委国,以全先祖立国护民之本意。 在朝会大殿上,大明钦差持大明天子册封诏书立于王位之前,高丽文臣武将跪请奏曰:“天命尽矣,妖僧祸国,政令不通,匪患四起,民生多艰,岌岌可危,王有遗诏,唯托天朝,则贤立国。” 钦差明言曰:“天朝上国不可轻易干涉番邦内政,尔等当自行推举贤主,待奏明大明皇帝,若允,则册封委国,山河社稷共鉴之。” 三日后,众臣推举李仁任,称其贤可治国安民,李仁任当庭哭拒之,自认德浅位卑,不堪社稷之重。 又三日之后,众臣聚与李成桂门前,李成桂自叹曰“古王者之兴,非有天命不可,余实否德,何敢当之!” 僵持十六日后,王后亲领文武推举,李成桂依旧是闭门不出,这下民间世族议论纷纷,三辞三让都做全了,还不上位难道真要做个纯臣? 而府中的李成桂也是焦急万分,按照计划本该出现的齐王还没有出面,而且这时候也没接到太子的旨意。 虽然其余事情都按照计划进行了,可没有太子殿下的背书,这王位实在是不敢坐下,心中甚至都有了要不出海逃命的计划了。 而此时,朱棣则是满脸疑惑的与蒋思德下着棋:“大哥既然已经吩咐让李成桂立国,为何你还要拖着本王?” “殿下何必着急,兵马已经前往各州道平叛,京中不过面子上的事情而已,让他们等,他们就等,否则将来岂不自大。” ………… (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一章 局势 朱棣微微皱眉道:「光是这样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吧。」傊 他是已经在高丽呆够了,李成桂只要不反,此处也就没什么大战能让他施展所得,好在两年间也培养出了不少得用的心腹,有汉人也有不少高丽人,这些是他必须要带走的。 有了这些人做为班底,将来去哪里都不怕,至于其他的,如在高丽的地盘权势兵马根本不值一提。 蒋思德捻着黑棋子儿道:「其实太子殿下另有一封密诏。」 「不会是给本王的吧。」朱棣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否则本王早就应该知道才是。」 随着自己在各个方面的成长,很多事情也从刚开始的被通知,到直接执行人,权限超过了蒋瓛蒋思德等人。 「那就要看李成桂能不能忍住到嘴边的肉了,忍住了就是好狗,忍不住就是野狼,狼是养不熟的,得趁早砍掉脑袋剥下它的皮。」 蒋思德说完后轻轻的落子,然后端过茶水笑道:「殿下,比照我大明来看,高丽自是寡民小国,可放眼疆外,真不算小了。」傊 「这样的国家,若是洗清前颓立国建制,很快就能恢复元气,很快就能聚拢护国之兵,到那时候,该如何应对呢?」 「您要清楚,高丽现如今这般轻易的被我等掌控,首先是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我大明举世无敌,此庙算先胜,其次是因为高丽历经数百年,早以到了大厦将倾之时,至于我等不过微末之功。」 「穷山恶水出刁民,穷国恶土出悍卒,高丽兵弱,主要原因是世家大族占据权位,打压平民英才所致,若是李成桂之流,励精图治,不说其他,护国守疆无忧也。」 照着蒋思德的话往里想,朱棣面色逐渐难看了起来,就是因为亲自在高丽两年,他才清楚这话中的道理,这不是派出数万兵马就能克定的番邦小国。 见朱棣理解了,蒋思德才起身走进屋内将密诏取来,是厚厚的一个包裹,不只是一封信,而是厚厚一叠子书信,都是太子亲笔书写的,足以调遣高丽各方势力。 里面甚至还有一方朱标私印,也就是在有必要的情况下,可以用皇太子的名义,给各方去信许诺按照局势追加承诺,用来扭转局面。 最下方则是盖着玉玺的册封圣旨,名字是空的,可以随时填写,也就代表着大明朝廷的承认。傊 朱棣仔细看了那一叠子书信的署名,有些人他都不知道是何时跟大哥联系上的,明明记得他们在朝上还是坚定的保王党。 「还要等多久?」 蒋思德摇摇头道:「这得您说了算,微臣觉得是差不多了,可您若愿意,还可多观望一段时日。」 方才朱棣还很急,想着尽快解决完这里的事,回家去,这两年期间虽然也曾回去过,但都是匆匆忙忙,参加完二哥三哥的大婚就又得赶回来。 可现在却是丝毫不急了,事情不处理完,他哪能安心回去,哪对得起父兄的信任,这天下终究是他们朱家的,自家人都不上心,还能指望旁人不成? 思来想去捏着书信沉声说道:「那就直接换个人,李成桂不简单,养虎为患遗祸无穷!」 见齐王的反应有点过度蒋思德赶忙道:「殿下,也不必如此矫枉过正,李成桂毕竟也算我们一手扶持的,他是个聪明人,而且这个位置,寻常人也坐不住。」傊 「那就分!不能将整个高丽都交给他,两个甚至划分成三四个邦国也可,就按照民族来,新罗人可以由李成桂统治,其余的高句丽、百济族人…」 「殿下,高丽虽然还有民族划分,可到底经过数百年的磨合了,他们已经快要融合完成了,现在想分开不容易。」 「不容易又不是不行,挑起仇恨就 是了。」 蒋思德露出微笑道:「微臣才浅德薄,这事儿恐怕还得您来操持。」 朱棣面色一僵,蒋思德继续说道:「李成桂不是一般人,尤其他名正言顺执掌一方后,您若是回国了,您麾下的兵卒将校,只认您不识得我等,若您不在可就无人能如臂使指了,这岂不是前功尽弃。」 朱棣此刻无比后悔,因为他刚来的时候,蒋思德等人的态度敷衍,在接管兵权后,就将他们都排斥了出去,根本没给他们任何插手的机会。 左右也不怕他们去向大哥告状,顺利的压下了他们的威风,迫使他们将主导权交出,平日还颇为自得,没想到如今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傊 「你是不是故意的,这是不是大哥的安排。」 「殿下,太子爷的书信印玺微臣都交给您了,太子爷没有其余的吩咐给您,这怎么用都是您说了算,您若真想走,大可去册封了李成桂后直接归国。」 「你…你!」 蒋思德贱兮兮的凑上去问到:「说起来晋王楚王两位殿下都已大婚了,这算算也轮到殿下您了,这么急着回去,莫不是等不…」 「滚!」 蒋思德小腿被踹了一脚,龇牙咧嘴一脚深一脚浅的跑了出去,正巧隔院一身黑袍的僧侣躬身双手合十送一群人离去。 那僧人送完人一手拎着佛珠散漫的向他走来,伸着光头往屋里看了看笑道:「齐王殿下答应了。」傊 「你那边呢?」 「人都见过了,他们也没有什么问题,很愿意为大明效力。」 「呵呵。」 就如姚广孝很肯定朱棣不会走,蒋思德也不意外这些人会答应分裂自己的国家,齐王殿下年少,责任心强,做什么都不愿半途而废,至于这些老狐狸,只要能维持自家的尊荣特权,分裂国家分裂民族算什么。 ……… 朱标无奈的哄着气呼呼的老父亲:「老四才多大,婚事本就不急,多在高丽磨练几年更是好事。」 朱元璋凝眉高声道:「那可以让老二老三替他,总磨练一个算什么。」傊 所谓远的香近的臭,自己父皇原先对待这些个小的都是一视同仁,而如今长年见不到老四,这慈父之心高涨了起来,对老二老三则是眼烦起来了。 「这事儿怎么能轻易换人,何况老二老三已经大婚了,也是时候去封地接替兵权了。」 「何况儿臣也没给四弟下令,怎么做都由他自己选,若是想回来了,自可回来。」 闻言朱元璋不由得更气:「咱还没见过谁不按太子爷的安排走的,看似有的选,实则最后肯定还得乖乖按照你的计划去办。」 朱标听到太子爷的时候身子就躬下去了,然后一言不发,见状朱元璋也只能叹息一声,知道这件事没什么可商量的了。 自己这些个儿子,除了老四外都在眼皮子底下养着,自然是难免惦记孤零的那个,高丽又是苦寒贫贱之地。 见自己大儿子还躬着身子不肯抬头,朱元璋也没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心肝宝贝还是这个一个。傊 「罢了罢了,都由着你。」 朱标这才挺直腰杆,不紧不慢的说着规划:「那么多番邦属国看着呢,我大明吃相也不好太难看,等将来如贵州土司那般逐个献土内附更好些。」 随着海贸开展,见识过大明的国力后,已经有三十余个小国称臣纳贡了,虽然都不大,但起码壮个声势是够用了,大明的影响力也在逐渐向海外蔓延。 有利就有弊,不论多小的国土,那也是人家自己的,怎么也不可能就愿意被人随意的灭国吞并,所以手段肯定是要讲究一些,不好太粗 鲁。 直接把他们吓跑了,再想要纳入统治,更得费时费力,还不如好好稳住,平日多喂点饵料,到时有的是手段调理,还体面。 比如当年的一步闲棋,黄元寿现已经是婆罗洲渤泥国的并肩王总领全国兵马,还侵占了大半个苏禄国,流落南洋的宋元遗民都称其为首,群起响应。 …………傊 第八百六十二章 奏答 据黄元寿传回来的消息,在苏禄国另一侧的沙加尼国就有一个陈姓女子,听闻黄元寿的事迹后率领饱受压迫的汉民起义,聚集数千人占据了山寨自守。 黄元寿已经派遣麾下前往联系,若是属实的话就会想办法支援人手兵器火药,帮助她彻底立足,积蓄力量夺取沙加尼国的王权。 而且随着海外消息的不断传回,简陋海图的流传,尤其是经过朱标刻意宣传的故事,很多销声匿迹的山匪水寇都起了心思。 在大明占山为王确实太小家子气了些,而且主要是现在三天两头的就有卫所发兵拿他们弟兄的人头见血练兵,在这破地方实在是要是混不下去了。 所谓杀人放火受招安,可历来最大给的也不过是五六品闲官,而听人说,若能在海外划疆立国,最低也是子爵男爵,若是大了,公侯有望啊。 这传言有人信有人不信,毕竟还没证实过,也没听谁因此封了爵,可到底多了个念想,何况就是没这爵位,去了海外也总好过留这儿等死吧。 山贼水寇终究是少数,但这消息对沿海的渔民百姓来说,也是很有诱惑力的,当然,最在意的却是那些世家大族。 他们的消息更准确一些,也很清楚朝廷对海贸政策转变的过程,这是太子殿下一力主导的,而这消息,好像也确实是从文华殿传出来的。 …………… “拉阇,苏禄王派来使者,并带了五大车的珍宝,请求能够见到您。” 黄元寿高坐在镶嵌着金银珠宝的奢华座椅上,与周围简陋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衬托的他格外的尊贵不凡。 事实也是如此,周围的护卫们,不时用仰望神明的眼神望向他,毫无疑问,他们随时都愿意为主上献出生命,其中有汉人有东南亚人也有不少混种。 当地人的长相,是眉弓高,眼睛大,眼窝有点凹,鼻梁扁塌鼻头肥大鼻孔大,嘴唇厚而突出,嘴阔大,皮肤黄黑,头发黑而直。 难看是真难看,但好用也是真好用,头脑简单一根筋,随便一些手段下去,加上战场上不断的胜利,年余的时间黄元寿就已经架空了渤泥国王,并马上又要吞并掉旁边的国家。 他从大明带来的那些士卒,如今都分散到了各处紧要位置,一来是为了更好的控制权柄,二来也是为了分散他们,这些土著好收买,可那些老**可就不同了。 见过了当地人所谓的战争后,他们都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大明只能当个随波逐流的小兵,可在这儿,当个将军都是绰绰有余,怎么也是跟随圣上,南征北战干翻了元朝的百战之兵。 当然,黄元寿并不这么认为,这里的人只是见识少,有些人的能力并没有被激发出来过,而自己从大明带来的士卒,都混到开国了,连个百总都没当上,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再者说,这些人见惯了名帅猛将,加上都有落叶归根的念想,自己这点手段,还真不可能彻底收服他们。 将来若有难料之事,京里的一道旨意,就足以让他们毫不犹豫的割下他的头颅。 随着手中权柄的不断,野心也是逐渐膨胀起来,经常夜不能寐,忧愁自己会被人替代,很抗拒与大明联系,可又不敢真的断了联系。 所谓宁当鸡头不当凤尾,自己在此处,称王称霸,为所欲为,而在大明,不过是个微末总兵官,连个爵位都没有。 “不见!督促前军,先登者赏赐粮百石,女人二十,擒拿苏禄王者,官升三级赏王宫珍宝十件,宫中女子任选!” “诺!” ……… 四月,朱标在文华殿陪着儿子们玩闹了一会儿,阳儿亮儿,早就已经能跑会跳了,整日不知疲倦似得闹着,伺候的奴婢都得分成几班来回倒,否则根本看不住。 至于椿儿和香儿,年岁相近,行走还是有些不畅,椿儿是底子薄,发育的迟缓些,至于香儿,就是纯粹的娇气,只想着让人抱。 香儿也就是朱标目前唯一的女儿,暖玉所出,所谓,娇羞花解语,温柔玉生香,这小名儿倒也妥当,确实是香香软软的小乖宝儿。 朱标甚怜之,太子妃马皇后也都很喜欢,至于老朱就显然不太在意这个孙女了,或许是因为重男轻女,也或许是因为是庶出的缘故。 “先去吃桂花糕,只需吃半个”朱标将女儿交给刘瑾,然后看向跪伏着的几人道:“免礼吧,说来少也有年余未见了。” “诺。” 郭翀吴伯宗张帆李进四人起身,这四人是开国后朝廷第一届科举大考选拔出的人才,状元榜眼探花,都没有辜负朱标的信任。 “你们那一届的进士到如今,除了你们四个外,因事种种,斩首一百余人,流放一百余,被罢官免职的还有数十,剩下的真是寥寥无几了。” 郭翀起身后沉声道:“蒙遇天恩钦点进士,竟还不知廉耻贪赃枉法,皆死不足惜!” 郭翀的样貌站在另外三人身边,依旧是格外的刺母,好似蛤蟆立鹤群,不过如此更是凸显其人的锋芒锐意,这是个心坚如铁的进取之人。 张帆李进就平和多了,只是说自己会坚守本分,必不会让殿下蒙羞,经历数个偏远贫弱的州府后,这俩人已经能算是能臣了。 至于吴伯宗,依旧是埋头在钦天监观测天文历法,混到现在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朱标虽然清楚他钻研的事业有作用与意义,可出成效却非当代之事,他已经被另外三人甩下了,只是人各有志,倒也不好说旁的。 另外三人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觐见皇帝,作为州府父母官,无疑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尤其难得的是还坚挺了这么多年,没有与那些蛀虫同流合污。 朱标赐坐给他们,四人简单推辞后还是坐下了,他们都自认是东宫党羽,能与自己主君稍微亲近点自是好事,太客套太生疏可不好。 他们能如此顺利的积攒政绩,除了自身才干与德行坚守外,太子心腹这层身份给他们提供的助力是极大的。 无论到哪里任职,只要不涉及他们的根本利益,上上下下的官吏,大大小小的世家大族,没有不配合的地方。 遇到什么紧急状况,地方卫所都会愿意调兵给予帮助,这不是寻常官员所能享受到的待遇。 当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无有惧哉。 他们到地方不是混政绩去了,是为君解忧,治理地方抚境安民,所以自是没少与地方起争端,也是常常被弹劾调查,好在持身以正,不贪不占,还有后台,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因而历经地方州府,都做出了好政绩,百姓欢欣鼓舞,能认贤委托能,自是贤明之主,因而带着朱标的名声在那几个州府百姓心中也是格外的好。 朱标问了问方才他们的御前奏答,几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其实按理,御前的事是绝不能透露的。 他们倒不是担心己身前途如何,毕竟早就有为太子肝脑涂地的觉悟,而是担心此事是否会导致圣上与殿下父子生隙。 但想着方才御前答奏完,圣上训诫他们的话,首先就是让他们全心全意的效忠太子,绝不可有三心二意,这等的话,也就知道此举无碍了。 由郭翀来说,李进补充,朱标不时点头,很快就讲完了,毕竟自己父皇正是最忙的时候,能抽出时间这般垂问,已经是很看重他们了。 …………… (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三章 凤玉 「卿等历经地方,也是时候回京任职了。」刞 朱标让人给四人赐茶:「按说你们进士及第之后,就该留在翰林院养才储望,只是奈何朝廷官吏紧缺,不得不放你们下地方州府。」 自古以来朝廷培养官员都是有一套流程的,一甲二甲出身的先在翰林院养才储望,明面上是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但实际上是观摩朝廷运转,学习丞相尚书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 用几年的时间高层建瓴,让他们看个明白,然后就是下方地方州府县,培养实际治理民生的能力,看能否学以致用,将学到的都用出来。 在这一步骤就可筛除大部分人,运气好些的还能回京当个御史翰林,运气不好些的就只能在府县任闲职终老。 而脱颖而出的,则是会被下放到条件更不好的地方任主官,检验心性与能力,若依旧能将这等府县治理的井井有条,朝廷就会加以恩赏。 将人调往富庶的州府任同知,继续学习地方政务,等过七八年后直接调回京中任侍郎等职务,再过七八年下放大州府,担当要职。 然后再动就是要看天子的心意了,可为中枢一部的主官或为地方封疆大吏,这就是正常的流程,当然,仕途坎坷曲折,一步登天或是满门抄斩,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刞 现在除了吴伯宗外,另外三人已经在边疆贫困府县任过父母官了,政绩卓著,虽不能彻底改变当地的问题,但也想出来了行之有效的措施,让当地百姓生活好了许多。 因此朱标打算将他们提回中枢补补课,而且随着阎东来陈佑宗分别去了四川辽东,他在中枢得用的心腹还真是空出来了,必须要填补一下。 「臣等唯君命是从。」 朱标拿出一份早已盖好了印玺的公函道:「郭翀调任为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张帆调任为户部司务厅总司,李进调任为通政使司左参议。」 「诺!」 对着吴伯宗道:「钦天监最高也不过五品的监正,你还年轻,若有意,本宫可调任你去通政使司或鸿胪寺。」 吴伯宗若从己出发,是无意执着于品级的,自觉天文历法亦蕴含利民之道,主要还合自己的志趣,只是主君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对他还有寄托。刞 而且久在中枢,他也清楚这时候太子殿下需要心腹坐镇几处要点,于公于私,都不该为一己之私而推脱臣责。 「微臣愿往鸿胪寺。」 朱标点头称善:「你姿容风采出众,代表大明接待藩国使臣再好不过。」 「便调任为鸿胪寺左寺丞吧。」 「微臣叩谢殿下。」 郭翀三人都是正五品的官职,而吴伯宗的左寺丞则只是从六品,郭翀几人的心也终于落定,虽然是有同科之宜,但若吴伯宗这就追上他们,那难免心中有些不忿。 毕竟他们三人历经地方艰辛,转辗各州府赈灾抚民清吏治,都有数次性命之忧,而吴伯宗一直以来只是在钦天监安享太平。刞 朱标又手拟了一份公函给吴伯宗,让四人去吏部走章程,有太子手书在,吏部尚书必然不会推诿。 等四人走后,刘瑾端着茶水上前:「爷,中山王夫妃遣人来求请太医,说是府中少夫人李氏提前分娩了,太子妃闻之,立遣了三位太医过去,皇后娘娘闻之又加派了两名太医。」 朱标接过茶盏吩咐道:「从库中取宝参送过去,有任何情况立即来奏。」 中山王徐达和世子徐允恭如今都不在京,一个又去了西南巡视地方卫所兵马,一个回了云南继续协助沐英治理云南。 想了想吩咐道:「若是顺利生了,无论男女,都请太子妃走一趟。」 「诺 。」 这若是男孩,那就是中山王的嫡孙,是未来支撑朝廷勋贵体系中的重要一环,若是女孩,那就更了不得了,是朱标的儿媳妇,大明朝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刞 这时候常洛华也正巧入殿,作为太子妃,在东宫和文华殿是不需要任何通报都能直接进入,这是专属于太子妃的尊荣。 朱标放下茶盏起身,常洛华屈身行礼:「臣妾方才来时得知殿下正在接见外臣,就在外园避了避。」 「是开国时的第一批进士,也是本宫可信赖的心腹,如今回京任职,你有闲暇可传唤其妻女入宫赏赐。」 「臣妾知晓了。」 朱标上前拉过妻子回到椅子上坐下,椅子自是宽大,但坐两个人肩臂就肯定是要贴在一起了,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默契的垂下了头避开了眼。 见状俩人相视一笑,成婚数年孩子都生了,自然也不会太羞涩,朱标看了看妻子精美庄重的衣饰钗发道:「是准备去王府?还是等一等吧。」 若是喜事自是没有什么忌讳,但若有不测,府中必然极尽伤感,太子妃上门又不得不恭敬以待,倒是都不方便了。刞 常洛华点头道:「提前发动了,哎,也不知上天能否保佑。」 闻言朱标也没说什么,前几日后宫又夭折了孩子,生产时就很勉强,母女俩煎熬几个时辰,就都先后去了,老朱也是连着几日没心情好好进膳。 这种事,什么人家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过了三盏茶的功夫,刘瑾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禀报,王府传回来消息,少夫人生了个千金。 夫妻俩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提了起来,儿子三岁的时候就有媳妇了,这可真是让当爹娘的不知是喜是忧。 「将那块赤凤玉带上,哦不,还是等百日之喜的时候吧,那时徐允恭也回来了。」 去年有蕃国进献国宝,是一块硕大的赤红玉,艳若鸡冠,油脂光泽,其紫红处如凝血、赤红处如朱砂,质地细腻温润,是天下罕见的珍宝。刞 老朱欣然命宫中巧匠,整取了两只手镯和一块赤凤玉佩,都赠与自己的发妻,其余零碎则是镶嵌入钗坠中,散给了儿子们。 马皇后向来是不喜欢佩戴这种贵重的东西,但毕竟是丈夫的一片心意,就自留了一只手镯,其余的都给了儿媳妇常氏。 那时正巧开中山府的少夫人李氏传来怀孕的消息,常洛华就说自己也只留个手镯即可,玉佩就留给儿媳妇。 朱标拉着妻子起身:「那你就先走一趟吧,我去见父皇。」 夫妻俩在左顺门前分开,太子妃乘辇至端门,然后上了车驾,直奔中山王府而去,等到的时候,中山王妃谢氏喜气洋洋的领着一群命妇正在府门前迎候。 谢氏乃是谢再兴次女,朱文正妻妹,因两者的牵连,已经好多年没有这般风光过了,终于算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一直认为,若不是自己娘家的缘故,太子妃之位,怎么可能被常家女抢走,一直愧对丈夫女儿还有儿子。刞 而今从太子妃亲自上门,就可以看出天家的态度,虽然晚了一些,可这母仪天下的贵位,终究还是要落在徐家了。 「臣妾等恭迎太子妃,殿下千秋贵安。」 谢氏领着命妇们行礼,常洛华没有踏出车驾,只是应了一声,然后王府中门大开,将太子妃的车驾应了进去。 这王府建成之后,中门大开的次数寥寥无几,平日就是公侯上门,也是开侧门而已,中门只有承接圣旨或者恭迎贵客的时候才会开,轻易大开中门,任人轻易出入,是会被认为有辱门楣的。 中山王府的贵客,也只有天家龙凤了。 ………… 第八百六十四章 以正视听 力士举清道旗先入,绛引幡随后,众多持仪锽氅、戈氅、戟氅、吾杖、仪刀、班剑、立瓜、卧瓜、镫杖、骨朵、金钺的东宫侍卫护着太子妃车驾入王府之中。 后面是浩浩荡荡的太监宫女捧着响节,青方伞,红素圆伞,红绣圆伞,红绣方扇,红绣花圆扇,青绣圆扇,浑抹金银交椅,浑抹金银脚踏,箇银拂子,亮银水盆,青瓷玉水罐,九孔藕丝香炉,香合,两队红纱灯笼,小轿一乘,行障二叶紧随在后。 一众公侯命妇看的是眼馋无比,虽说自己也算是超品贵妇了,放在何处都是尊贵不凡,可在太子妃这儿,显得与寻常村妇也没什么区别了。 两名随侍的宫女持玉如意掀开帘子,一身华贵宫装的太子妃端坐于内,众命妇再请,太监安放浑抹金银脚踏,中山王嫡女徐妙云亲自上前搀扶。 常洛华将手放在未来弟妹软嫩的手上,轻巧的下了车驾,对着为首的中山王妃行了半礼,算是以晚辈的身份见过了。 都是妇人,没有男丁,也就不必在前院客套,众人簇拥着太子妃直接到了后宅,常洛华先是召见了太医,仔细的问询了一遍母女二人的情况。 这番仔细落在旁人眼中就意味十足了,莫说只是中山王府的嫡孙女,就是嫡长孙也不至于让太子妃这般的关切吧。 但也有几个见识短浅的不免牙酸了起来,都知道中山王劳苦功高最得体面,可大家伙谁家不是为了朱家江山赴汤蹈火的,这厚此薄彼可太过了。 常洛华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神情,或者说不屑于注意,到了她这个位份,哪里还需要看哪家命妇的脸色。 徐妙云倒是看出来了,不过也没说什么,这几个都是几位叔伯尚在草莽之间时迎娶的原配发妻,操持生计自是好手,可论别的就差些了,有时候说话偏颇难听,自己娘亲也不会与她们计较。 常洛华吩咐太医仔细照料不用急着回宫后对着一侧的中山王妃笑到:“真是可喜可贺呀,太子与本宫亦可安心了,还要恭喜王妃喜得珍宝。” 王妃谢氏喜气洋洋的起身谢道:“家门小事,如何值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如此记挂。” 几名侯爵夫人跟着一起奉承,也算是其乐融融,片刻后谢氏招手吩咐道:“将孩子抱来,请太子妃见一见。” 常洛华伸手拦下:“婴儿初生,魂体娇弱,不好见人,等月份稳固之后再见不迟。” “还有少夫人也是,本宫带了不少滋补药材,弥月之期可要好好将养,才能补回元气。” 说话间中山王妃告罪出去,不消片刻又迎回来大批的公侯命妇,开平王妃赫然在列,常洛华起身相迎,但还是得先让母亲见礼她才能还礼,母女之前是君臣之别。 若说方才就在的命妇们是与开平王府亲近的,这会儿来的,就是单冲太子妃而来的了,蠢笨些的终究是少数,大家都大概猜到了这里面的意味。 寻常的女孩出生自是不值得她们亲自来了,但若是太孙妃,那就很值得了,等将来太孙妃长大,说起这事儿来时都会有个情面在,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也不是空手来的,大车小箱的礼物都快把王府的门给堵住了,这事儿也很快向朝野扩散,冷了多年的中山王,好像突然要成热灶了。 没一会儿王妃谢氏又去迎了两位贵人回来,等她们入内时,除了太子妃之外的命妇们都站了起来,这两位也就是晋王妃邓氏,楚王妃谢氏。 一个是卫国公邓愈之女,一个是永平侯谢氏之女,都是武勋贵女,落落大方的进来恭敬的朝着太子妃先行了礼,然后受了众命妇的礼。 亲王妃在太子妃面前是臣,可在众命妇面前就又是君了。 常言道妯娌难当,常洛华对这两个弟妹也是多有照拂,但也保持着距离,并不是太亲近,毕竟虽是长嫂,可她与太子也没比两个弟弟弟媳大多少,犯不着总去充长辈。 众人重新按着品级落座,晋王妃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皇嫂这般急着前来,可是要给儿子定下了,不知是给阳儿还是亮儿呢,也不知父皇是否晓得了。” 她的语气颇有些怨愤在里面,虽然她肚子还没鼓起来,可原本也是惦记着,自己的儿子,将来晋王府的世子爷,肯定是要娶个高门贵女,徐家自然在最先考虑的范畴之内。 楚王妃谢氏皱眉道:“二嫂这是什么话,中山王乃国之柱石,世子也是栋梁之才,如今都在外为军国要务奔波,太子殿下和皇嫂顾怜,这才多有看顾。” 晋王妃哼道:“皇嫂都还没说我,倒显着你会说话了,一点长幼尊卑都没有。” 说着扬起下巴对永平侯夫人道:“也不知夫人是怎么教养的,本妃与太子妃说话,也轮到她插话了。” 永平侯夫人不冷不淡的应道:“楚王妃与太子妃和您都是妯娌,您能与太子妃说话,楚王妃自然也可与您说话,至于教养,我府上的事,就不劳您过问了。” “你…!” 晋王妃不待见楚王妃,其实还是骨子里的劲儿,若把徐妙云也算上,妯娌四个,就有两个是王府嫡女,都要比她尊贵,便想着拉拢这个侯爵府出来的,可没想到竟装上清高了。 想攀太子妃,也不看看人家要不要你! 众人若有若无的视线纷纷往卫国公夫人身上望去,却惊然发现,曹氏竟与她女儿是一般的神情,眼看着嘴里就要冒出什么话来。 中山王妃赶忙插话缓和气氛,众人顺势谈笑喝茶,不过心中难免可怜起卫国公来,摊上这个妻女,可真是不容易。 幸好曹氏没有生出儿子来,否则就看这样的教养,真若有嫡子,卫国公府还真未必能长久。 ………… “说起来您也该给孙儿们定下名序了,阳儿亮儿年纪渐长,老二老三也都大婚娶妻了。” 老朱得知徐达有了嫡孙女也是挺开心,毕竟儿子迎娶常家女,孙儿迎娶徐家女,这是一早就定下的事情。 这两大武勋支柱的血脉融进朱家,也代表着大明江山进一步的稳固,也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武勋们。 朱元璋取出早就写好的皇明祖训,朱标接过一看,好家伙,连刚出生半个月的小十三儿孙名序都拟定好了。 逊仕成聪俊充廷鼐鼎彝传贻连秀郁,炳燿壮洪基。 朱标对这些自然没什么意见就问道:“那阳儿亮儿就是允字辈。” 朱元璋捋着下颚的短须摇头道:“阳儿是咱的嫡长孙,又是双生子,咱准备给他另赐名,雄英!” “哈哈哈,朱雄英,英雄朱,标儿,你说怎么样。” 还是朱雄英啊,不过也不一样了,朱标躬身行礼道:“儿臣替子雄英,谢皇祖父赐名,万岁万万岁。” “好好~”朱元璋乐呵呵受了一礼道:“至于亮儿的大名,咱和你母后也商量好了,就叫允熥吧。” 朱标只能再一次替儿谢恩,不过看样子自己父皇是没有要替椿儿起名的意思了,显然是对嫡孙才有的殊爱,也是以正视听,以正嫡庶的意思。 …………… 第八百六十五章 麓川国 云南平西侯府中,沐英冷着脸勾决了一份厚厚的名录,也不用等秋后了,这两日就直接行刑。 按说勾决之权唯由皇帝御笔朱批,莫说地方官员,就是丞相也没有这个权利,但云南毕竟情况特殊,很多时候必须以雷霆手段镇压,实在是等不及公文往来批复了。 因而经由太子在早朝上谏言,圣上特赐王命旗牌,允其在镇抚云南期间,可特例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当时也有许多御史大夫觉得甚为不妥,认为平西侯权柄已经是超过寻常的封疆大吏很多了,再加上王命旗牌,那就等同于划疆封国,这样的先例一开,与国有害无利。 而朱元璋只是回了一句:“英儿,咱家人也,能使朕高枕而无南顾之忧者,卿等勿虑!” 文武闻之,再无多言,而平西侯奉诏闻之感激涕零,向东稽首以拜,夙夜兢兢,罔敢或懈! 杨思义接过勾决名册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交给旁边等候的官吏去执行,对着满脸倦容的沐英道:“侯爷也要保重身体,几十万军民皆仰赖于您呢。” 沐英饮尽一盏浓茶后挤出笑容道:“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误了军国要务的。” 杨思义无奈,老夫话里可不是这个意思,但摇摇头没接着再劝,还是回去给太子爷去信说说此事,远要比自己在这徒费口舌的强。 沐英打起精神说道:“云南土地甚广,而荒芜居多,宜置屯,令军士开耕,以备储偫,这是当务之急。” 这次镇压叛乱,几乎已经是把从梁王府得来的存粮都耗费光了,万一再有什么变数,就只能向朝廷求援,所要耗费时间钱粮都要成倍的递增。 久而久之就会成为朝廷的拖累,这不是他能容忍的,他要为朝廷为圣上为太子,彻底安定云南,而不只是做一只守土之犬。 “我已经督促各卫所军开垦荒地,勿误春时。”杨思义点头应道:“还有民屯,从四川移来的二十万百姓,都已给予籽种、农具,区划地亩。” “官府卫所,都以屯田粮产增减为主要考核赏罚标准,能者上庸者下,绝不因汉蛮而区别以待。” 杨思义本来还在点头,但听到最后一句有些迟疑:“边夷土官皆世袭其职,鲜知礼义,治之则激,纵之则玩,少有能者,侯爷想用,恐怕还需教化。” 沐英也知情况如此,从书案最低取出一封公函道:“去年太子便曾传信与我,令四川云贵三省设立儒学,国子监将派学官而来,言选土官子弟孙侄之俊秀者以教之,使之知君臣父子之义,而无悖理争斗之事,亦安边之道也。” “只是奈何叛贼群起,无暇他顾,如今形势稍缓,本侯一介武夫,此事还需先生来操办。” “正是职份所在。”杨思义接过书信,看到信中明确提及国子监可派学官教授,神情舒展了许多,这年头莫说是云南,就是在中原也不好找有传道授业之能的博学之士。 虽说是有教无类,但教化外族,还是需要一定功底的,何况在期间还要贯彻一些特殊的内容,要是让他自己找,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就先在昆明曲靖普定广南等大府县设立府学县学,广兴文教。” “还有一事。”杨思义沉吟道:“梁王在时安于享乐,境内河道疏于治理,侯爷手下现有不少叛军俘虏都在开垦荒地,还请分一部分去疏通河道。” “好。” 两人将细务仔细规划了一遍,最后还是论到军务之上。 “杨苴散布野心勃勃,与云贵两省世族土司交好,想要诛杀不易,若能慑服以用,上佳。” 去年波及三省的叛乱,如今大部分都已经平定,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依靠着地势险要游斗,加上地方世族土司有意包庇,大军也轻易围堵不住。 原本的贼首改世王,早已经被沐英擒获,枭首送往京中,而如今残余贼寇的首领,便是这杨苴散布,前元的东川宣慰使。 沐英看向一旁的地图道:“常茂和傅忠率部追击,若是此次还不成,我就遣使相谈,估摸着他会答应的。” 撵兔子不容易,可当兔子更不容易,前堵侧围后追的,能活命全靠大明尚不得民心。 按说本是不该放过杨苴散布的,但现在有了更大的危险出现,他不得不尽快整合兵力,而且左右已经杀了改世王等大贼首,收编小部残余也是种安抚手段。 沐英近来夜不能寝,就是为此事,号称滇云猛虎雄霸西南诸国的麓川国,将大明前往永昌驻军的指挥使王贞擒走了,而且是其国主思瓦发率兵数万亲来破城擒人。 事情经过就是指挥使王贞进入麓川境内,在永昌城预备驻军设立卫所屯田,而附近诸夷以不恤众为由,推举大理高氏的子弟为首领,勾引麓川王思瓦发率兵来攻,里应外合之下,瞬息破城。 沐英自然是震怒不已,可到底还是按耐住了,麓川国不容小觑,不是什么改世王之流的贼寇可能比拟的。 麓川国势力,东到了老挝,西到了印度东部的阿萨姆邦,往北到了昆明,强占了腾越、永昌、景迈、景线、景栋、腊门、腊光等诸多地区。 前任麓川开国之主,是傣族的混依翰罕,曾任前元麓川路总管,元朝末年的时候,趁机自立,以以猛虎曾跃过头顶而自号思汗法,定都允姐兰。 自此开始东征西讨,打的周边土司纷纷归附,甚至遣派其弟率兵九万,号称九十万率兵西征,征服同样是傣族建立的阿洪王国。(位于印度) 甚至还曾在至正三年大破元军,乘胜追击至大理城,所向披靡,打的元军丢盔弃甲,不得不赐官赏爵,设平缅宣慰司册封思汗法为世袭宣慰使。 自此虎踞西南,屡挫元军的麓川国,影响力辐射到整个东南亚,武德充沛,堪称中南半岛霸主。 大明开国之时,思汉法还遣使至京城贡奉大象十五头,祥瑞白象一头,外加九色珠宝,赤金白银。 朱元璋重赏思汉法使者,并回赐金银彩缎瓷器等物,洪武三年思汉法病卒,年七十五岁,其子思伦发继位,也就是前段时间,破城掳走了沐英麾下指挥使的麓川国王。 “我在遣使去要人,既然只是掳人而非直接杀了,便是心中还有忌惮,或可尚有商谈的余地。” 沐英揉着眼睛但语气冰冷且坚定的说道:“麓川如此强盛,周边诸国受限于他,不能朝贺于我大明,此即野心勃勃,将来与我大明必有一战,而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定要擒其王,杀其将,毁其宗庙,尽灭其国,吞食其疆土!” 杨思义也不是那种腐儒,开国初年的文臣,武德也是相当充沛的,何况还是能提出移民换种的狠人。 但考虑到云南目前的情况,还有一旦打起来,贵州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只能是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道:“还是先以商谈为主,其余的暂缓。” 麓川坐拥人口数百万,号称拥兵六十万,当然,这显然是虚的,但既然能号称霸主,哪怕只是中南诸国之间的霸主,想来凑一凑十几二十万兵马肯定是有的。 能有十几万雄兵,就算相当强的国家了,而且地形上,麓川甚至比云贵还要险远,山地纵横,而充满蚊虫和瘴气的雨林也不适合中原兵马作战。 ………… (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六章 雄英 麓川国都允姐兰,高耸的城墙围绕,中心的王宫很是粗旷,但在周围百姓建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威严肃穆。 里面聚集就要着这个国家所有的权贵,他们从四面八方的驻地赶来,各个都是忧心忡忡,隔壁换了个新邻居,而且还是个雄壮且霸道的邻居,这很难让人能睡的踏实。 尤其自家的王,竟然还主动去招惹… 城门前,权贵们乘骑着高大的象骑入城,瘦弱的百姓纷纷敬畏的避让开,只见大象身上以银镜数十连缀于羁勒,边缘用金银钉固定,坐鞍有栏如交椅状,借以茵褥,上设锦障盖,下悬铜响玲,坐一奴鞍后,执长钩驱止之。 这样的象骑汇聚在王宫前,一众权贵在奴隶的小心服侍下稳稳落地,两两三三的聚在一起,各个都是戴着笋箨帽,而饰金宝于顶,如浮屠状,悬以金玉,插以珠翠花,被以毛缨,缀以毛羽。 更为显眼的就是腰间,赫然都有一条粗大的金银腰带,金银奢华珠光宝气四溢,聚在一起好似争奇斗艳一般。 很快,宫门大开众人被迎入宫殿,麓川王思伦发高坐在王座之上,众人行礼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王,抓来的明军指挥使可还活着?” 麓川王同样的镶金带银,不过看着就很年轻,事实上他也才二十八岁,经历了兄弟内战夺得王位,正是心气浮躁骄横的时候,听到自己的臣子,第一时间竟然是担心一个俘虏的安危,心中顿时不满了起来。 不过看着下面一言不发的亲叔叔诏肖法,还是压下了怒火,他的王位还远没有像自己父亲一样稳固,不能说服他们,往后能调动的兵马将越来越少。 “他还活着。” 猛卯叨孟松了一口气:“王,还请不要杀了他,大明强盛,摧枯拉朽就灭了梁王慑服了段氏,我们为了区区几地的争执,实在没有必要与这样强大的国家开战。” 所谓叨孟,总统政事,兼领军民,大小各有分地,任其徭赋。 也就是小诸侯,麓川此时的政治制度与东周列国时代的分封诸侯制度相似。 “是啊,王,大明占有广阔富庶的中原,连蒙古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被驱逐回了草原,与这样的国家开战,纵然暂时占据上风,可终究是没有胜利的希望。” 其余人也是纷纷附和,但也有几名叨孟不甘心的大骂起来:“还没开战你们的骨头就软了,在山林之中,没有人会是我们麓川的对手,汉人来多少就要死多少!” 可惜主战派还是少数,哪怕是支持思伦发上位的叨孟们也并不是什么都愿意支持他,尤其是在这种紧要的大事上。 如果是自己父亲坐在王位上,那么就绝对不会有人敢于这样,思伦发头帽上的金玉坠饰和艳丽的羽毛都微微发颤,可惜下面的人争闹不休根本没多少人注意他。 这次他亲自率兵突袭,就是因为知道,派遣别人去做,一定会被拦下来,唯有他自己去,没有人可以阻拦已经出征的麓川王。 唯有对外胜利,才能确立在内的权威,自己父亲唯我独尊的权势,皆来自于对元的几场胜利,尤其是三台山大战,元朝战败,国内又有动乱,不得不派出使者宣谕求和,年年给予丰厚无比赏赐,如同北宋王朝向西夏提供岁赐一般。 而自己想要获得属于王的权势,同样要与侵占了康府,湾甸楚雄景东等地的大明开战,只要能胜几场,让中原王朝知道,与麓川为敌得不偿失,赏下官爵钱粮,也就可以两相太平了。 不过现在想要一意孤行的开战不容易,但只要自己有心,还怕挑不起战事,正好自己也要趁机看看,谁是可以重用的忠臣。 ………… “将雄英带上,多穿些衣服,莫要着凉了。” 常洛华有些迟疑:“这是不是太急了些,凤仪才三个月而已。” “老二老三下个月就要去就藩了,朝中武勋地方将领,现在都有些意见,这时候需要徐家的态度。” “母后都已经赐了凤字,这还不够吗?” “既然怎么都是要给,临到头何必还要小气,难得徐帅和允恭都回来了,就一起高兴高兴吧。” 常洛华无奈道:“臣妾这不是怕折损了孩子的福气。” “压不压得住,倒也不是全看这些,何况能生为徐家的嫡长孙女,可见是个福德深厚的孩子。” 夫妻俩收拾妥当,带上活泼好动的儿子,浩浩荡荡的太子仪驾出行,金吾卫府军卫随行护卫,沿途更是早有兵马司封锁了街道。 朱标的皇太子金辂甚为宽大,高一丈二尺二寸有奇,广八尺九寸,辕长一丈九尺五寸,辂座高三尺二寸有奇,槛座上四周线金五彩香草板,前左右有门。 内有五山屏风,青地上雕木贴金龙,间以五彩云文,屏后红髹板,皆抹金铜鈒花叶片装钉,红髹匡软座,椅中红织金绮靠坐褥,四周有椅裙,施红罗帷幔,外用青绮缘边。 雄英还是头一次登上,新奇的爬来钻去,但不过片刻就觉着缺点什么,奶声奶气的靠在自己娘亲身边问道:“弟弟呢?为什么没有来?要一起来。” 常洛华揽过儿子哄道:“亮儿想皇祖母了,一早去了坤宁宫玩。” 雄英瞬间眼泪汪汪:“怎么没叫我呢,我也想皇祖母了,那的甜糕可好吃了。” 朱标乐道:“你是想皇祖母呢还是想糕点吃呢?” 雄英没有应声只是害羞的将头埋进了母亲怀里,他对自己平日难得一见的父亲,还是有些陌生的,而且从旁人的态度,也能知道自己父亲需要格外敬畏。 常洛华捏了捏儿子的脸认真道:“你父亲问你话呢,一定要回答哦。” “嗯…儿臣想皇祖母。” 朱标身体前倾摸了摸儿子的头,眼见他小脸一红眼睛璀璨明亮起来,显然是备受鼓舞,跃跃欲试着想贴近他,但又有些害羞和害怕。 “雄英一会儿要见个妹妹,她还很小呢。” “比鹤琦妹妹还要小嘛?” 常洛华轻轻推了儿子一下,使他慢慢走到父亲身前好奇的问了一句,朱标抱起他坐到自己膝上:“还要小很多,所以要格外小心,不可能用打架的力气知道吗?” 雄英不满的扭了一下颇为气愤的说道:“我才不会打妹妹,只打弟弟!” 同胞兄弟之间感情自然是没得说,最多几个时辰见不到就要哭闹了,可平日里也没少推搡打闹。 没多久车驾停下,中山王府门前树枝上都挂着红丝巾,石狮子上都绕了一圈,喜气洋洋的氛围,车马喧嚣。 中山王徐达领着子侄出迎,周遭还有一群武勋将领,三省六部的官员也来了不少,都是过来庆贺百日之喜的。 “臣等恭迎太子太子妃及皇孙!” 朱标拉着儿子下车,至于常洛华则是坐着车驾径直从侧门而入,女眷命妇门在里面迎候,在外的都是男子,不好冲撞。 踩着银叶金脚踏下来站定,朱标面对众人的跪伏大礼自然早就习以为常了,但小雄英还是头一次见识,吓了一跳有点不明所以,想躲到父亲身后,但朱标紧紧拉着儿子。 雄英还是很怕父亲的,哪怕父亲还从没有骂过他或者打过他,但就是有天然的畏惧,见此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让他闹不明白事情。 “众卿免礼,今日嘉庆喜事,难得欢聚于此,不必拘泥于礼数,起身吧。” 朱标拉着儿子上前,松开儿子,弯腰搀扶起徐达,并对儿子指点道:“那是你徐叔叔,雄英去扶一把。” 雄英紧抿着嘴,想找自己娘亲或者奶娘,可惜显然都不在,呆立了片刻,只能学着自己父亲的样子,走到那人身前蹲下身子。 他倒还不会搀扶,只能说是拽住了徐允恭的衣角,不过这也够了,徐允恭怎么可能真指望三四岁的孩子扶起自己,轻柔的站起身郑重的躬身谢道:“微臣谢过皇孙殿下。” …………… (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七章 约礼 太者,大中之大也!旗 朱雄英虽然是无可争议的东宫嫡长,但目前还未册封为皇太孙,并没有从法理正统上确立他为大明江山社稷的继承人,因而只能称为皇孙。 徐允恭伟岸丈夫,就是躬着身子也与旁人一边高,更别提是在一幼儿眼中,雄英一时失语,只能扭头看向父亲。 没有人会对一个刚会跑跳的孩子有多大的要求,徐达捋着长须欣然看着眼前小小一只的皇孙,只觉着怎么都看不够。 但还没看几眼,一双长臂就将皇孙抱走了,徐达顿时凝起了眉头,抬眼望去正是洋洋得意的开平王常遇春。 “呀!”雄英在一众陌生人的包围下,本就很紧张,被突然抱起更是甩手蹬腿的想要挣脱出来,但小细胳膊怎么扭的过纵横天下的常十万。 “哈哈,皇孙殿下,可还记得臣是谁?” 常遇春虽是皇孙的亲外祖,但毕竟是男子,不好常去东宫,离着祖孙俩上次见面,已经足有大半年时间了。旗 雄英显然还是有点印象的,但因这会儿功夫接收到的事物实在有些太多了,尚未发育完全的小脑袋显然是转不过来了。 常遇春不以为意乐呵呵的从腰间摘下一只六孔紫砂陶埙,这是他特意寻江南名家新制的,少不用古,又寻大家在上雕刻了囚牛,龙头蛇身甚为灵动。 见皇孙欢喜的接过把玩起来,众人也就不在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当今圣体康健龙精虎猛,刚又添了幼子,太子殿下更是年少,明年才要及冠。 他们这群老家伙是没什么机会能沐浴到皇孙的恩泽了,还是哄好圣上和太子是关键。 众人簇拥着太子入内,刚落座不久,徐允恭亲自抱着红蜀锦襁褓而来,站在太子身前微微俯身将孩子的脸露了出来。 白白净净肥肥嫩嫩的小脸蛋,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无比,朱标伸手轻轻接了过来,这几年儿子女儿都有了,倒也是没少抱孩子,自然手熟的很。 堂内众人纷纷赞不绝口的夸了起来,要知道除了宫里的龙子凤孙外,这应该是太子殿下头一次当众抱一个臣子家中的孩子了,众臣心中难免有些羡慕。旗 朱标抱着起身走到自己岳父身前,其膝上的雄英也暂时放下陶埙看了看这个妹妹,心想果然好小,还是不要碰了,万一哭了就麻烦了。 常遇春仔细看了看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啊,将来定是能如皇后娘娘一般的高洁贤德。” 徐达谦虚道:“不敢奢比娘娘,只盼着能如太子妃般的勤俭孝敬。” 朱标将孩子送回到徐允恭手中:“爱自襁褓,即结姻缘之好,拟成两姓之亲。” 招手从刘瑾手中拿过锦盒,取出里面那块精美绝伦的赤凤玉佩,轻轻的放到襁褓之中。” “先以此为约,待儿女年长,自当三书六聘,以国礼相迎,入我朱家宗庙,为我宗妇,祭奉祖先,绵延社稷。” 徐家人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是安稳的落下来了,随即自是大礼谢恩,让这本来就喜庆的氛围,更加热闹了起来。旗 徐达拉着朱标的手老泪纵横,徐允恭也是红着眼睛将孩子送到妹妹手中,徐秒云接过侄女也是满脸的欣喜:“这便定下了?竟这么快,真是皇恩浩荡。” 徐允恭看着女儿身侧的玉佩,在看看妹妹赤金包玉钗,沉默片刻道:“殿下恩重,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可报偿万一。” 说罢整个人便恢复了平日的稳重,对着妹妹嘱咐道:“我听你嫂子说,晋王妃不好相与,莫要与她争执,多与太子妃亲近。” “是,妙云知道了。” …… 徐妙云抱着侄女回到后宅院中,自然也是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欢迎,一众命妇们看着襁褓中的那块玉佩,都恨不得能抢走。 就是晋王妃楚王妃这等皇子妃,也都才分到点零碎,能打个钗坠之类的,他们这些外命妇们就更别说,那块藩国进贡的赤玉内的精华,几乎是全凝在了这玉佩当中。旗 晋王妃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早就听说,圣上独爱东宫,其余的皇子连陪衬都算不上,原以为是市井谣言,真嫁入天家了,才知道所言非虚。 真是偏心眼儿! 脚前脚后的功夫,太子爷在前院说的话,也就被绘声绘色的传了过来,命妇们又是一阵的恭喜,常洛华怜爱的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吩咐道:“这么小还怕吵闹呢,都见一见就可以了。” 少夫人李氏感激的行礼道:“臣妾谢殿下体谅,这时候也是该吃奶睡觉了。” 常洛华笑道:“咱俩可是儿女亲家了,你要常往东宫来,多帮我管教一下雄英。” “皇孙聪慧懂事,还有太子和您教导,哪里需要臣妾去献丑,还是待凤仪大了些,臣妾要请你多教教规矩才是。” 周遭的命妇们很自然的融了过去,让平日最喜欢被众星捧月的晋王妃很是难受,偏偏又发作不得,太子妃平日是不大乐意搭理她,可真要管教起来了,为君为嫂的,她更得受辱。旗 …… 午膳后大部分都散去了,说到底这件事是中山王府的体面,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过来热闹热闹羡慕羡慕就可以。 朱标则是与徐达父子在书房商谈,依次看过了沐英送来的密信,徐允恭皱眉道:“微臣明早便启程回云南。” 朱标微微摇头道:“麓川是个问题,但还没那么紧迫,这一两年内多半是打不起来的,新王继位,总得需要一些时间过渡。” “而且麓川国能纵横西南,也是靠着周遭同盟国家的帮助,要是与别的什么小国也就罢了,与我大明开战,他们是绝不敢插手的。” 徐达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读了好几遍才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已经有了疆土之争,只可惜云南初定,否则正要趁此时候灭了此国!” 现在的情况其实很是尴尬,双方都很清楚,必然是要有一战,来确定疆土之争和在西南诸国之中的绝对权威,这两点都是绝不能让步的。旗 大明初定云南,内部民族问题尚存,叛乱此起彼伏就是明证,麓川王若此时倾国而来,那么大明多半只能放弃各地卫所,集中兵力守重城要地。 等待川贵甚至湖广挥军来援,天时地利人和皆难占据,这不是沐英等人的问题,而是开疆拓土就要面临这种状况。 好在麓川国自己内部也出现了问题,权柄交接的并不顺畅,加上前代麓川王实在太过出众,就会显得新王平庸,难以压服骄兵悍将。 这时候若是大明有余力,能联络麓川周边国家,是很有机会打断这个国家积攒下的威势,使其由盛转衰,失去在西南诸国的霸权,沦为大明治下藩国。 可惜大明也没有钱粮去远赴异国他域,麓川国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地理环境,就算是能征善战的中山王开平王也得拥兵二十万才可能战而胜之。 二十万可战之兵,还得需要多少民夫辅兵去开路运粮呢?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旗 除非是兵力相差极为悬殊,否则任何一场战斗,都是有战败的风险,麓川到底是不比高丽,高丽是内部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就算朱标不插手,他也注定要改天换地了,而麓川,毕竟是个相当年轻的国家,是处于昂扬向上的阶段。 ……………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八百六十八章 火器司 这种阶段的国家,不是简单的几场厮杀就能压服的,其国主贵族百姓,都尝到了霸主的滋味与丰厚的利益,绝不会轻易放弃。 徐达沉思片刻道:“前年微臣巡视西南的时候,记得听说过此国的兵制。” “也是战时为兵,闲时为农,三丁抽一或五丁抽一,行军作战时无行军列队之说,亦无甚列阵对敌之法。 战时,前乘马、次象、次步卒,象被甲,背负战楼,两旁挟大竹筒,置短枪数十于其中,乘象者取以击刺。” “象兵凶猛难挡,尤其是对未见过大象者。”徐允恭进而解释道:“但毕竟只是牲畜,畏火惧声,只要提前预备,倒也好克制。” 徐允恭随军征讨云南的时候,梁王帐下也是有象兵的,只是数量并不多,在一开始的时候,对明军造成了较大威胁,后来掌握习性后也就不值一提了。 而且象兵难养,偶尔还有伤人反向冲阵的事情,在徐允恭看来,弊大于利,但在西南诸多国家都甚为喜爱在军中繁养象兵。 朱标微微点头转念问道:“兵甲如何?” 战场之上,甲胄可谓重中之重,徐达巡视西南的时候只是顺耳听过,到并未仔细探究,毕竟当时朝廷连云南都未收复,自也不必关心麓川这疆外之国。 “传言多是皮盔铜甲,不知是否为真。” 徐允恭应道:“正是,其国多有铜铁之矿,而炎热铁易锈,所以麓川人的盔甲多有铜甲,或铜铁互相夹杂,其士卒多用长枪、梭镖、弩箭,善使标枪,不用强弓,也没有火器。” 麓川本就有矿,加上他们控制了中南亚与南亚之间的商路,财力颇为可观,因而披甲率极高。 朱标眯起眼睛吩咐道:“明日你去京外的火器营造司看看,或许有你能用的东西。” “诺。” 在朱标的支持下,加上还有楚王朱棡亲自督管,火器的发展,很是惊人,但因火器不好轻动,加上无甚大战,就一直没有显露出来。 可在麓川问题上,又是大象又是铁甲的,朱标自然是不会继续藏着掖着了。 徐达眼睛一亮,作为大明柱石,他自然知道很多寻常官员都不知道的事情,京外火器营造司,他去年回京的时候,随皇伴驾去过一次。 若是真可以取用,那么将来此战,或者说大部分对外战役,都会轻松很多很多。 ……… 朱标送妻儿回了东宫,顺便换了身衣冠,然后不紧不慢的朝着谨身殿而去,心中惦念着东瀛那座银矿。 经通禀入内,老朱正与大理寺和刑部尚书说话,听几句还是吏治贪腐的问题,简单见礼后朱标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批阅起奏章。 没多久二臣就告退了,老朱气呼呼的站起身走了两圈,朱标见怪不怪,自己父皇无非是在气,怎么就有人连斩首扒皮都不怕,宁愿断送满门老小命,就非要贪银子呢? “标儿,这个张光烈不是能做大理寺卿的人,当个御史钦差尚可。” 清正廉洁自是好的,可顽固不化也很让人烦心,有好些贪腐案子,刑部审理的都差不多了,却都被张光烈以缺这少那打回,拖的刑部大牢现在都关不下了。 朱元璋现在正以重典治贪腐,要的就是雷霆万钧,而不是拖拖拉拉,减少了最重要的威慑力。 若是旁人,早就扫走了,可大理寺向来是划给太子的自留地,用以培养心腹人才,老朱不考虑别的也要顾及儿子。 “儿臣本打算阎东来身体恢复后,就让他重掌大理寺,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阎东来随明升去了四川赴任。” “既父皇觉着张光烈不宜执掌大理寺,那么便外遣为钦差巡视北方干旱吧,大理寺卿之位,可由于岑接替。” “嗯,不错,就这样办吧。” 于岑,现任刑部左侍郎,也算是从龙老臣,敦厚而稳重,善于刑事民生,只是年纪以近六旬,好在身体还不错,没有什么病症。 足以担任数年的职位,等郭翀李进在中枢熬足资历,也就可以平稳接任了,想来以于岑的性格,父皇也会用的舒服。 “麓川的事,徐家怎么说的。” 朱标起身应答完后一直等自己父皇坐下后才跟着坐下:“儿臣让允恭,明日去火器营造司转转。” 朱元璋笑道:“终于舍得用了,好啊,正好让西南蕃国都看一看,什么叫神兵天威。” “麓川小国政体粗陋,几乎每次王位更替,都要经历一番伤筋动骨的内斗,地方官员的权力也有些过于大了,军政一体,很容易出现藩镇割据,再加上神兵火器之威,哼哼。” “对了,说起来明年你也是时候行冠礼了,咱已经吩咐礼部去安排,由你姑父主持。” “儿臣早已蒙父皇恩典参理政事,冠礼倒也不必大操大办。” 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所谓冠者礼之始也,是故古者圣王重冠,敬冠事所以重礼,重礼所以为国本也! 在周时,在位之王去世,嫡长子无论年长或年幼都可以即位,但若未成年行冠礼则不可亲政,周成王幼年继武王之位,但周公摄政直至其成年,秦始皇帝嬴政十三岁即秦王位,但也是直到二十二岁,及冠,带剑,方才亲政,横扫六国。 是谓,冠礼乃成人之资,未行冠礼,不可治人也。 按说历朝历代,绝大多数的太子,都是及冠礼后方才能稍稍涉及政事,而事实上,还要受到皇帝的多方制约与限制。 但在朱标身上自是不同,行不行冠礼,早已经是无足所谓的事情了。 朱元璋摇头道:“前元之五礼,皆以国俗行之,惟祭祀稍稽诸古,冠礼百年难行,你是东宫太子,该为天下之表率。” “是儿臣疏忽了,父皇高瞻远瞩。” ………… 第二天一大早,徐允恭看过女儿后,就匆匆赶到京外的火器营造司,但却是被拦在了门外,无法进入,哪怕说了是太子殿下恩准的,门卫也不放人进去。 “世子,您不要为难我们,见不到太子爷的手令,我们实在不敢放人。” 徐允恭也知道他们是职责所在,因而就要打马回京去东宫请太子手书,刚走一半就遇上了满脸不爽的楚王。 “见过楚王殿下。” 徐允恭利索的下马行礼,朱棡也是跳下马凑上去轻轻捶了他一下:“天都没亮就往那跑,怎么,火器司还能有比你女儿那块玉更宝贝的玩意儿不成?” “殿下说笑了,麓川虎视眈眈,微臣也是心里发急,想着纵有什么神兵利器,也得须与兵卒熟悉演练,早一日安排妥当,战时便少折损些儿郎。” “这倒是,可惜呀,本王也想去西南见识一下。” 说着朱棡从怀里取出手书道:“正巧遇上刘瑾出宫给你送信,本王便截下来,想着正好与你一同来,没想到上府门一问,你早都出发了。” “可拿好了,火器司如今严的很,没有手书就是本王也不能带你随意出入。” “劳烦殿下了。” 俩人上马,在一众王府仪卫司轻骑的护卫下,朝着火器司奔驰而去,路上往来背着身家买卖的小贩们也早已习惯。这个时候,正是楚王爷去衙门的时候,得避着点。 …………… (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九章 神兵利器 仔细验明身份文书后,朱棡领着徐允恭步入火器营造司,首先挥散了来迎的官吏,只留营造司主官问了几句,确保没有什么事情后才放心下来。 边看手里的核查记录边诉苦道:“这差事可不好干,本王都怕哪天一个不小心,被炸上天去,好在是要就藩了。”火器甚至简陋的炸药,早在宋朝就有,如竹篾编制成球形,外湖泥纸,内装火药和瓷片,施放时会发出霹雳般震响,叫做霹雳火球。 只不过威力较小,并未受到什么重视,元朝时使用的就比较多了,直到元末,老朱更是善于使用火器的佼佼者。 徐允恭根本没心思听朱棡诉苦,但奈何对方是皇子亲王,只能附和几声,他其实是有些不自在的,宁愿没碰到楚王,自己跑一趟京城。 作为铁杆儿的东宫党羽,他连自己的亲妹夫都未曾说过几句话,自然也不会想要与楚王有什么接触。 朱棡继续说着话,不过他也察觉到徐允恭的疏离,不过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徐允恭的家世,都足以与寻常皇子平辈论交了。 又得大哥垂目,现在连姻亲都定下了,将来自己分封在外,论在朝中的地位权势,还真未必能比上人家。 不过能套几分交情总是好的,徐允恭是个厚道人,又能在大哥面前说上话,现在看是无足所谓,毕竟有亲爹在呢,可将来的事总得考虑。 说着话,俩人到了试验场,在楚王的吩咐下,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被小心的搬了出来,隔着他们老远开始布置。 “一会儿你看看有什么能用的,都可以订下,火器营造司会加紧制造,然后给你运到云南,最好提前布置仓库,一定要挑个僻静的地方,远离烟火,切莫疏忽。”等徐允恭点头应是后朱棡笑道:“听闻麓川善于趋使大象,你看看这个。”徐允恭转头一看,一头熟悉的生物被牵引出来,赫然是一头雄象,只不过胯下的物件儿好像被割了下去了。 有小吏挑着此象爱吃的食物在远处勾引,大象慢慢悠悠的朝着空地走去,徐允恭凝眉注视着,突然一声炸响,大象哀鸣一声痛苦的倒在地上,大股大股的血水混杂着断肢泼洒在地上。 徐允恭忍不住上前几步,但被朱棡拉住:“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若是战场之上便也罢了,若折损在这种事上,可就太不值得了。”大象并没有立刻毙命,依旧在斯鸣,不过可见其腹腔已经露出了一个大洞,肠子流出一些,脏器也隐约可见,这种伤势,就算是这等庞然大物也绝无活路了。 “思汗法送来的大象不剩几头了,不过这玩意儿养着本也没什么用处,除了那头白象看着还能算做祥瑞外。”朱棡冷漠的看着挣扎的大象:“不过说起来这玩意儿的鞭是真不小,允恭你难得回来,小别胜新婚的,一会儿走时带一条回去,够泡好几坛酒了,收肾固元之效显着,可别说本王不够意思,实在是不多了。”徐允恭回过神客气道:“微臣久在军中,家中又只有一妻,倒不必浪费珍宝了。” “殿下,这是何物?”朱棡没心情解释,而且他自己也从不研究这玩意,毕竟是有风险的,营造司的主官凑上来说道:“禀世子,此炸炮制以生铁铸,空腹,放药杵实...穿火线于内...连连数十埋入坑中,药槽通接钢轮,土掩...踏动发机,震起,铁块铁片如飞。”解释完后还颇为遗憾的说道:“属下几个工匠,正在加以改进,若能改到以钢轮发火,当敌踏动机索后,钢轮快速转动并与雷中的火石急烈摩擦并产生火花引爆,其威力和精确性都能更加强大。” “这就已经很好了!”朱棡笑道:“别急着高兴,有的是任你选的,这埋地底下的,对付大象骑兵尚可,对步卒效果就一般了。” “周司长,还不把你的击贼神机石榴炮,万人敌荔枝炮,手捧雷都拿出来让世子开开眼。”接下来徐允恭算是开了眼,击贼神机石榴炮,乃用铁铸造,形如熟透的大石榴,上端留一孔,内装火药和毒药,将药装满大半,再放入一个酒杯,杯内燃火种。 用铁盖将石榴炮口塞紧,炮外壳涂成白色,上面绘成五彩花草,临敌时,可用手投掷,以炸敌兵,也可放置路旁,待敌人拾取后,动摇火种,立即引爆弹体,炸死敌人。 万人敌荔枝炮则是个半人高的大铁罐,位居高处时,点燃引线推动使其滚动落下爆炸,威力甚恐,弹片飞及数百步,伤敌甚众。 手捧雷像个圆斗,外面涂就五彩花纹,甚至华丽精美,内藏火药和发火装置,点燃后,一二时辰后自动爆炸,当敌人经过时,将此物放置路旁,待敌人拾取后,相互传阅观赏甚至献上时爆炸。 营造司主官将使用方法和可能出现的问题都仔仔细细的讲解了一遍,徐允恭听的极为认真,光是此时,他脑海里浮现出的计策都已经多的数不过来了。 但他也突然明白过来,为何有了这些利器朝廷都没配备到各部,楚王身份如此贵重,圣上如此爱重子嗣,竟还是派遣楚王来这等危险的衙门。 这样危险的东西,如果有心布置,可能引发的后果实在是难以预料。众人来到另一处炮厂,里面是一尊尊粗细不同,铁铸铜铸的大炮,都配着二轮三轮的特质炮车,炮车后是浑圆的炮弹。 轮番试射后徐允恭愕然的发现,好像困扰他的问题,现在都已经消失了,不仅是麓川,是所有地方的问题。 可他心中又突然想到,一定要确保这种技术不能被他国得到,否则战场上,无论多骁勇的勐将,多悍勇的士卒,面对这样的攻击,都要崩溃。 “差不多都看过了,说吧,想要什么?”朱棡饶有趣味的盯着徐允恭阴晴不定的脸,很多人,包括徐帅常帅甚至父皇,在见到这些后几乎都是这样的样子。 只不过朱棡不敢明目张胆的笑话他们,但对徐允恭就无所谓了,虽然是想着打好关系,但也不至于奉承什么,毕竟他是大明的楚王,只要不造反,大哥也不至于难为他。 何况从大哥能将此处交由他监管,就可知大哥现在还是相当信任他的。 “微臣想先回去见太子殿下。”朱棡无所谓的点点头:“也好,不过你可要快点下决定,石榴炮荔枝炮什么的也就罢了,这些铜火炮可就是手快有手慢无了,靖海侯天天来信催,跟催命一样。”怪不得凶悍的倭寇现如今成群的被送来开矿屯田,徐允恭也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疑惑,靖海侯厉害他是知道的,可近几年的表现未免太夸张了些,原来是依仗了炮利。 徐允恭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殿下,倭寇现如今早就不成气候了,麓川才是大患,不仅是野心勃勃,跟关乎着我大明在西南诸国的威仪,云南初定,正需助力,还望您能体谅。” “哈哈,好,本王自会体谅的。”不过等商量数目的时候,对于徐允恭的狮子大开口,朱棡还是毫不客气的给顶了回去,精细的算了算产量后才点头。 …………… 第八百七十章 分国 开京,整座城池都显现出一股浓浓的萧瑟之意,城门口几个东倒西歪的城卒,零零散散骨瘦如柴的行人,还有城中街边数不尽的乞丐。 唯一活跃的,可能就是搬运尸体的驴车了,高丽的王没了,至今都还没推举出一个新王,朝政只是以最低效的方式运转着,保证京城不会出现瘟疫。 各地的硝烟都已经因为人口凋零而渐渐平息下去,望不到尽头的大好田亩之上,根本没有人敢去耕种,左右种出粮食也轮不到农人吃一粒。 如今,占山为王的土匪都已经断了粮,凡是还能动的百姓,不是举家出海就是往辽东逃窜,死都不愿死在故土了。 开京中最大的宅院内,仆从都小心谨慎的做着事,被赶出去就是死路一条,门口有的是想要卖儿卖女为仆的,人命比杯盏都要贱。 李成桂站在自己的甲胄前,伸手轻轻触碰,感受着冰凉,脸上阴晴不定,自古以来都是三辞三让而登位,如今自己都已经是让了十几次了。 可大明的册封诏书还是没来,朝中已经开始暗潮汹涌,不少原先臣服在他麾下的人,在这一次一次的消磨中有起了心思。 在让下去,便是将自己这些年南征北战积攒下的威望就都耗空了,占着茅坑不拉屎,必惹众怨。 不遵大明而立国,可否?争一时之快意,愿否? “绝路啊…” 李成桂的手顺势滑下,握住了甲胄上的佩刀,缓缓的拔出,死则死矣,当录名与史册! 眼中的决然,握柄的青筋,都证明了这位朝鲜开国之主的气魄。 但就在这时,管家突然入内兴奋的禀报道:“府君,大明的齐王殿下就快到城门口了,还请您赶快更衣出迎吧!” 李成桂没有回头,手上的劲力也没有缩小,手背上的青筋依旧凸起,可已经涌到了嗓子眼的话就是噎住了。 管家百思不得其解,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大明使者等来了,自家府君马上就要加冕为王了,这还不赶紧的,是在想什么呢。 “府君,大明齐王身份尊贵,乃是天朝上国的帝子,又带着册封旨意,还是早去相迎为佳,仆已经吩咐下人准备马车了,您是不是要更衣?” 已经拔出一半的刀缓缓归鞘,李成桂收回手转身道:“好。” 管家松了口气,赶忙安排婢女进来伺候,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自家主君为何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怎么也能做个三品大员吧。 ……… 整座开京在收到消息后,仿佛瞬间就活了一样,往来的人流几乎填满了所有的街道,地上数不尽的乞丐都被提起来由南门驱赶出城。 传言齐王殿下心善,见不得这些。 大小世家率领着子弟,在李成桂的带领下在北城门口出集聚布置,可谓是人山人海,城门不远处,风景独秀之地,酒肉摆满流觞曲水,甚至还有女扮男装的贵女在投壶取乐。 等一个时辰后,远处蹄声顿起,日月明旗缓缓出现,一伍骠骑簇拥着高大的王驾而来,八旗大纛二十四个赫然如山而倾。 所有人都乖顺的跪了下去,他们娇贵的膝盖触碰到了凹凸不平的土地上,心中没有半分屈辱,还有些新奇和亢奋。 备受折磨的从不仅是李成桂一人,他们这些还能居住在开京的世家,都是早就投靠了东宫的,恩赏也好责罚也罢,总是盼着能有雷霆雨露降下,因为这是只有被承认的臣子才有资格享受的君恩。 “微臣(草民)等恭迎大明天使,恭贺大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一直到朱棣现身才渐渐停止,但依旧还是有人埋头继续呼喊着,俨然良臣善民之态。 也有一些人,虽跪在地上,但心中还是有些悲愤,只不过数量很少,而且刚才山呼万岁之时,也并没有留有余力。 身份高者在李成桂的带领下拜倒在齐王身前,方才的礼是给天朝使者的,这回的才是给齐王殿下的。 不少人原先是见过朱棣的,但此时都默契的好似头一次瞻仰帝子的尊容伟貌,绝口不提高丽原先有个少年将军,与帝子相貌不差分毫。 朱棣一身朝服冠冕,英气与贵气交融,让李成桂都有些不敢抬眼相望,心中不免哀叹,就是眼前之人,自己能对付吗? 若是放在两年前,自是信心十足,初来乍到的齐王,也就剩下个齐王的身份而已,还是不能明示的,自己可以暗中打压。 可现在,却是说不好了,统兵打仗这回事儿,天赋远要比经验更重要,经验上的差距,可以挑两个年老的副将弥补,而主帅天资上的差距,是没有办法抹平的。 何况大势在人家手上… “高丽果是苦寒与江南不同,本王初至贵国,便感风寒,因而耽误了数日,劳各位久候了。” 李成桂躬身道:“殿下言重了,您不远万里而来,是为我国之事而奔波,我等小国之民,唯有叩拜以铭恩。” 说着又带着众人给朱棣行了大礼,朱棣弯腰扶起李成桂,俩人双手紧握四目垂泪:“高丽也属我大明之藩属,妖人祸国篡政,至使民生零落于此,圣上忧愁至夜不能寐,得闻幸而有卿,武能平乱,文能治国,圣上欣而赏之,愿委卿以河山,望尔不负重托。” 李成桂更是涕泗横流,挣脱开束缚,对着东方不断叩首,脸上满是混着鼻涕眼泪的泥土,朱棣差点没有憋住笑,只能以袖遮做落泪状。 就在此其乐融融之时,一个皓首老者走上前拜倒:“草民恭请大明天使,辨明奸邪,李成桂蒙元达鲁花赤李子春之子,性质不纯胡膻满身,投至高丽,幸于恭愍王,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后又恭奉妖僧之子为王,野心勃勃肆意扩兵,渐掌政权,施暴政与河山百姓!” “如今蒙蔽天朝,企图以家姓传国,窃据我高丽之社稷,此等妖人与那妖僧辛旽何异?” “草民位卑而命贱,幸曾读诗书礼仪,蒙受圣人之经典教化,而今犯上而谏言,非为己身之富贵荣华,实为我高丽数百年之国祚!” “今当舍命,而敬求天朝上国垂怜藩国子民之艰难,降圣恩而纳疆土,使我等子孙,可安享太平!” 言毕,从怀中取出利刃,剜心而死。 从头到尾,没有一人上前阻拦,也没有一人上前要为其敛尸,其心口的血缓慢且坚定的浸湿了这片土地。 李成桂没有起身,只是将头深深的埋在了地上,朱棣一脸为难的望向众人道:“此人言之,是否切实,事关山河社稷,诸位当直言不讳!” 为首的几个世家族长,好似刚回过神来,迫不及待的指着李成桂痛骂,却是忘记了,就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锲而不舍的追着李成桂,求着立社稷开新国。 又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站出来哭诉,言称自己乃是高句丽人或是百济新罗之遗民,本也是天朝上国之藩属,在高丽饱受搓磨,如今高丽社稷断绝。 乃是上天报应,合该我等复国,敬求天使,上禀圣主明君,与子民做主。 …… 第八百七十一章 分歧 高丽的消息传回后,朝中闹腾了数日,很多御史清流认为,天朝上国,不应干涉藩国内政,若因此而引发其他藩国忌惮,实属得不偿失。 也有些认为,此乃藩属国之百姓所求,师出有名而彰天朝宗主之显德,而且高丽受蒙元干涉甚广,与蒙古藕断而丝连。 如今顺势而为,合天理顺人意,外藩不应有异。 如此,高丽彻底亡国,一分为三,李成桂之和宁,金涛之新罗,扶余晨之百济。 官方全称则为,有明和宁国,有明新罗国,有明百济国,圣谕诏书册封立国缔结宗藩,颁赐印信诰命,赏予冠冕朝服,礼成君臣之属。 新罗百济皆是古国,而李成桂之和宁,则是其父李子春昔年任职之所,至于另外报上来的朝鲜之名,则被打落。 新罗之国主金涛,乃是洪武初科的进士,最早臣服于朱标,这些年来其家族也是尽心尽力,家中子弟折损大半,可见忠勉,因而封国。 扶余晨则是朱棣保举的,算是心腹大将,有这两心慕大明的王在,新罗百济早晚都会乖顺的献土融疆,到时剩下的李成桂自然也知何谓大势所趋。 …… 洪武七年十二月,朱标穿着素衣在文华殿批阅奏章,与自己父皇已有数日未见,因为孙贵妃病逝了,老朱自己悲痛不说,竟然还想让太子和诸王皆服期一年。 又非嫡母正妻,位居中宫之贵者,何以能受诸皇子服孝之礼? 因而父子俩头一回大吵了一架,甚至马皇后过来规劝都没有用,朱标放下话:“按古制礼法,贵妃逝世,士大夫以下服丧三月,士大夫以上而无服丧,今圣上贵为天子,儿臣忝居嫡长正位东宫,而为庶母服期,非所以敬宗庙、重继体也,不敢奉诏!” 孙贵妃,其先世居陈州,父孙公讳和卿,仕蒙元因迁家江南毗陵,母晁氏,长兄孙楧任河南行省参政。 龙凤六年尚是吴国公的朱元璋诏纳宫中,生女怀庆公主,洪武三年册封为贵妃,位在众妃之上,而辅佐皇后。 此番争吵震惊朝野,本就很是抗拒的诸皇子,都有了靠山,自然纷纷表示大哥说的有道理,我们要听大哥的。 朝中御史清流及礼部的官员也都纷纷上奏,支持太子殿下,认为尊卑嫡庶不可乱。 朱元璋接连受到打击,气愤之下竟然直接下令翰林学士商议改制:“养生送死,圣王大政,讳亡忌疾,衰世陋俗,三代丧礼散失于衰周,厄于暴秦。汉、唐以降,莫能议此,夫人情无穷,而礼为适宜,人心所安,即天理所在!” 既欲定子为父母,庶子为其母,皆斩衰三年;嫡子、众子为庶母,皆齐衰杖期,而颁诏通行海内。 刘瑾端来茶水禀报道:“爷,宋老大人要到了。” 朱标放下笔起身出迎,与自己先生见礼后入殿,亲自扶着老先生落座:“父皇不是赐给您宫内乘辇之权,怎么还亲自走来了,雪天路滑要当心才是。” 宋濂摇头道:“老臣还未到不能行之时。” “殿下这两日未曾上朝,许是还不知道,方才早朝,圣上因感贵妃膝下无子,下令命吴王殿下服慈母服,斩衰三年。” 朱标眉头微皱:“父皇这是在赌气。” “是啊。”宋濂捋着灰白长须道:“殿下既然知晓圣上赌气,不妨退一步吧,何必伤了父子情分。” “殿下当缘君父之情,不可执小礼以亏大孝。” “先生,不是弟子不愿退让父尊,实在是恩慈尚在,身为人子,岂能为旁妇守孝。” 宋濂也不意外点点头:“礼部尚书和我们几个翰林院国子监的老臣已经写好了乞骸骨的奏章,改制的事还能拖上些时日。” “殿下,圣心不改的话,这件事怎么也拖不了太久,一旦律法改定,您于情于理都推脱不掉了。” 说着话就听到殿外的吵嚷之声,刘瑾赶忙出去将人领进来,哭的上去不接下气的吴王朱橚扑上前拽住自己兄长的袖口道:“大哥,我不愿意为贵妃服孝,我母妃尚在,这岂非诅咒生母?” 一脸为难的礼部官员追了过来,这位小爷听完宣读的旨意就跑了,圣旨还没领受呢。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这旨意?” 传旨的官员一脸苦色,这般夹在圣上和太子之间,还不如死了痛快。 朱标没有为难他,示意刘瑾接过圣旨,那官员千恩万谢而退,若是殿下不接下来,他难道还能还给圣上去不成,唯死而已。 朱标安慰了弟弟几句后说道:“椿儿这几日有些咳嗽,我不放心,你去看看吧。” 涉及到专业朱橚一下就止住了哭泣,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道:“椿儿本就有些肺气不足,估摸着是风邪侵袭,导致肺失宣肃,肺气不能宣通,而生痰咳嗽,我得去当面诊断一下,方好开药。” 宋濂看着朱橚的背影感叹道:“吴王殿下这般年纪,于医道上以行甚远,天潢贵胄能有此仁心钻研治病救人之术,真可谓不易。” “这么多弟弟里,也就这个最让本宫省心了。” 师徒俩看着刘瑾手中的圣旨目光有些深沉,还是宋濂开口道:“不争一时之意气,殿下,您终归是小辈,还是给圣上搭个台阶吧。” “这是老臣草拟的一篇谥号祭文,请殿下过目。” 朱标接过后看了一遍叹道:“劳先生操心了,过会儿本宫就去见母后。” 宋濂又说了几句后告退而去,朱标提笔誊写了一遍,然后带着此篇与圣旨到了坤宁宫,马皇后正在用午膳,堂堂皇后,母仪天下之人,享用的仅仅是一菜一汤而已。 马皇后招呼儿子一起吃,朱标其实不饿,但还是陪着吃了一碗饭,饭都没吃完呢,菜就已经见底儿了。 母子俩就着菜汤吃完了午膳,俩人面色都很泰然满足,而一旁的宫女太监们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可也知晓不能擅自做主去加菜。 等看过圣旨后马皇后叹息道:“孙氏敏慧端丽而娴礼法,言动皆中矩,确实是我的臂助。” 朱标道:“贵妃知节守礼,宫中内外皆言,后以慈,妃以法,皆相济得治,儿臣向来对贵妃也是尊敬有加,只是要服孝未免太过,恕难从命。”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我,标儿,母后难道是那般心胸狭隘之人吗?” “自然不是,可为人子,儿臣总要有几分坚守。” “孙氏一共生了三个,夭折了两个只养下了怀庆,元气大伤才导致这般岁数就去了,你父皇伤感之下才说要你们几个服孝。” “你父皇最重规矩,等他哀痛过后自会察觉不妥,如今闹的,却是不好办了。” “儿臣拟了贵妃的谥号祭文,这就要去求见父皇。”朱标推给自己母后过目,这也是他特意先来此的原因。 若是母亲不愿,那么此事就此作罢,他再去寻别的办法,都到了这个位置,他不可能去委屈自己的母亲,宁肯继续跟老朱耗下去,耗到所有丧期都结束为止。 “成穆贵妃,倒也合适,本就该给她个良谥的。” 这时坤宁宫的管事女官上前禀报道:“禀娘娘殿下,谨身殿的内侍过来传话,说圣上稍后要来坤宁宫用膳。” ………… 第八百七十二章 支援 马皇后点点头吩咐道:“吩咐膳房,做两道小菜加些茶点。” 谨身殿那边用没用午膳,马皇后自然是知道的,明明吃过了,还说要来用膳,定是知晓儿子来了,又抹不开面子,才要这般装模作样的。 朱标起身慢慢活动起来,一顿午膳要吃三遍,实在是有些撑到了,马皇后见状吩咐人先取一盘山楂糕来。 三盏茶的功夫,宫外就响起了行礼呼万岁的声音,娘俩一前一后出迎,面色都很平淡,举止都是规规矩矩,任谁也不能挑出错来。 “臣妾(儿臣)拜见圣上,吾皇万岁。” 朱元璋本来脸上还挂着笑,可见此也只能沉下脸来:“免礼吧。” “谢圣上。” 老朱之后也不知说什么,挂不住脸就径直入内,虎步龙行甚是豪迈,而皇后和太子就显的不紧不慢了。 等皇帝坐定后,宫人们依次端上菜品糕点,马皇后自然的坐在一侧柔声道:“标儿,你也坐吧。” “儿臣谢母后。” 朱标听话的坐下,随即又起身为父亲布菜,然后再给母亲夹了几块糕点,举措行云流水,倒不像是养尊处优受人伺候惯了的储君。 宫人们不敢上前,也不敢退下,宫里这点事儿,谁又能不知道呢。 娘俩小口的开始吃了起来,不发一言,就连余光都没扫向皇帝半点儿,朱元璋浑身不自在,都有些后悔要来这儿了。 越吃越难受,越想是越气,愤而起身离去,马皇后没有动,朱标站起身行礼恭送,等背影都不见了,坐下来又夹了一块山楂糕。 还没吃一半,一道熟悉的身影有撞了回来,绕着饭桌绕着这对母子,就如拉磨的老驴一般喘着粗气转来转去。 伺候的宫人都悄无声息的跪了下去深深的将头埋在地上,恨不得脸耳朵都贴在脸上,在战战兢兢中,终于等到了那声呵斥。 “你们都出去!” 快速整齐安静,呼吸间殿内就没了外人,只剩下这一家子。 朱元璋停住脚步,狠狠的瞪了眼儿子,然后对自己的发妻说道:“妹子,孙氏病逝,你不是也劝咱要好好操办,尽哀荣以增添孙氏阴德,怎么这会儿又不愿意了?” 马皇后正色道:“臣妾没有不愿意,孙氏与我朱家是有功劳苦劳道,侍奉臣妾也向来恭谨,甚惜叹心。” “只是如今标儿因臣妾之故,执意不肯为庶母服孝,怜子孝心如此,臣妾岂能背之。” 归根结底还是这个臭小子身上,老朱不满的说道:“逝者已逝,不过哀荣而已!” 朱标起身应道:“儿有生身嫡母在上,绝不能为旁妇服期守孝!” 朱元璋闻言涨红了脸,狠狠的拍了下桌子,事情到现在,已经不是为了孙氏的事情了,而是自己这个老子说的话,骄宠长大的乖儿子,翅膀硬了竟然不肯听了,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硬顶。 若是旁人面对迎面而来的威压,恐怕早就被君王的权柄吓的跪倒在地哀声求饶了,文能留名青史的宰相尚书也好,能将万军摧城拔塞的将军元帅也罢,皆如是。 而朱标倒也是跪了下去,可头却是没有低下,依旧平静的看着自己父皇,目光没有丝毫的偏移,也没有要认错的告罪的意思。 娘的,不愧是老子的种! 他能感受到,儿子此刻的坚定不是来自东宫的党羽,也不是要仰仗素来的父子情分,他就是单纯的要用自己的态度,来表明这件事,他是怎么也不会答应,也不会迫于什么考虑,从而退让。 老朱此时也不知道是该接着生气还是要笑了,只能闷着脸目光幽深的看着儿子,直道眼睛发酸后冷哼一声侧过脸去。 不得不承认,早已经习惯了唯我独尊的自己,这时候心中难免有些异样感了,是不是给这臭小子放权放的太早了。 马皇后这时候开口道:“标儿亲自拟了孙氏的谥号和祭文,我看写的很好,重八,伱也来看看。” 她的声音冲碎朱重八心里那点阴霾,也缓和了殿内沉闷的气氛,空气好像这时候才开始流动起来。 朱元璋伸手取过观之“闻古者宫妃,其德足以辅内,治厚彛伦者,既薨之后,必有定谥之礼。 惟尔贵妃孙氏,以笃慎之资,纯淑之行,勤于事上,慈以抚下,当国家开创之初,备警戒相成之道,德实冠于嫔御,功有助于中闱,方期享于安荣,曾莫跻于寿考,宜加赠谥以表推崇,可谥曰成穆。” 俾供四时祭祀,每岁时节序忌日礼部备仪物祭之。 朱元璋面色和缓了许多,起码儿子是有要缓和的意思,而不是要违抗到底。 “太子不愿,便罢了,由吴王…” 朱标垂着头打断道:“吴王虽年幼,亦知晓孝道所在,言称贵妃非嫡非生,不敢因死而咒生,宁推尊位而避。” 朱元璋又不乐意了斥责道:“孙氏无子,可生前对尔等兄弟也算照料周到,何以无半点尊亲长之意!” “贵妃逝世,臣等兄弟自该缌麻三日素斋一月,以表哀吊之意,可绝不该屈尊而侍庶,以至父皇要改律法而平疏意气,颠倒纲常。” 看着又要顶起来的父子俩,马皇后只好岔开道:“听闻孙氏兄长孙楧在河南做的不错,是否可以酌情加恩。” 朱标没有说话,老朱皱眉道:“孙楧才干寻常,在往上加官误人误己,封爵位亦不可…” 朱元璋对爵位看得很紧,连开国元勋都是要有战功才会封爵,文官的爵者寥寥无几,更别说是现在了。 而且有情分的是贵妃孙氏,孙楧连外戚都很难算上,自然不会平白提携,而且自己皇后亲眷都只是赏赐了钱粮而已。 “可加赐俸禄赏田亩,让孙家往后负责祭祀。” 朱元璋点点头,心中想的却是朝廷能赏赐臣下代表皇恩的东西是少了些,礼部所奏的舆服改制或许是该进行了。 这时候坤宁宫的女官走了进来:“禀圣上娘娘殿下,晋王楚王吴王还有几位小皇子殿下都在殿外请见。” “都来添的什么乱,让他们都给咱滚去抄写孝经十遍!” “诺。” 女官走出去向皇子们传达了圣谕,吴王朱橚眼圈瞬间就红了,小的几个半懂不懂只觉着受了训斥还要罚抄书,都跟着哭了起来。 朱樉和朱棡都不满的皱起了眉头,父皇这次好硬的心肠,竟然连大哥的体面都不顾了,那自然也不会顾虑他们这些个。 服孝一年可不容易,方方面面都要忌讳,吃喝享乐更是别想了,穿麻衣祭拜就有的受了,无亲无故的,谁会愿意。 更何况这件事主要是恶心人,区区一个庶母,说不好听就是个妾室,焉配享东宫及诸王的如此礼敬。 听着弟弟的哭声愈加心烦气躁,朱樉转脸骂道:“就知道哭,没出息,哼,都跟我走!” 朱棡拉住了自己二哥低声道:“不能走,大哥还在里面,刘瑾都在那边站着,可见里面正闹到关键时候。” 朱樉若是不受脾气的影响,其实是个顶聪明的,事情关己身,便压住脾气对着弟弟们吩咐道:“都跪下,父皇不见我们,我们就不走了。” 言罢就干脆利索的跪了下去,动作极为潇洒自如,颇有技可进乎道,艺可通乎神的意思,几个小的看的都是一愣,顾不上哭了。 ………… (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三章 落定 几个小的有样学样,猛的跪在这坚硬无比的地板砖上,瞬间就疼的龇牙咧嘴,朱棡嘴角微抽,用眼打量了一下老二的膝盖处。 显然,这家伙早有准备,膝上垫了厚软布,哼,好在本王也准备了,本是预备着,父皇大怒罚他们去跪宗庙时用上的。 小的就是笨些,加上父皇近些年对年幼的皇子们温和了许多,有些小错也并未责罚,导致他们有的根本没被罚跪过,不晓得这跪久了有多痛。 在另一边的刘瑾见此松了一口气,这里是坤宁宫,诸皇子要走要留,不是他有资格可以去劝说的。 “姐姐。”刘瑾微微侧身对着身旁的管事女官弯腰道:“还得请您再进去通禀一声。”那女官沉静的点点头,然后深呼吸了一下,这关头,敢去直面天家矛盾的,不是一般人可有的勇气。 但娘娘待她恩重,无论如何,只要是为了娘娘好,刀山火海也要走一遭。 轻缓的推开殿门入内,充耳不闻里面的争执,只是走近后站住脚行礼:“启禀圣上娘娘,晋王楚王等诸位殿下不愿离去,现都跪在殿外求见。” “放肆!”朱元璋积蓄已久的怒气勃发,眼看就要朝殿外冲去,马皇后赶忙拉住他,然后对着儿子道:“标儿,你也去殿外跪着,等你父皇的旨意!”朱标乖顺的应诺而去,留下夫妻俩独自说话。 马皇后推着丈夫坐下:“重八,为了孙氏,难道真要闹的父子失和吗?” “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三个都已经成婚,早不是稚子幼童了,你也要顾着点他们的心意颜面…”女官推开殿门躬引太子出门,台阶下跪着的几个看到大哥出来了,提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他们就怕冲出来的是自家父皇,那可就要大事不妙了。 “大哥,父皇怎么说的,我们是不是不用给贵妃服孝了。”朱标摇摇头没有搭话走下台阶,朱棡大概猜到了,于是挪开地方让出中间的位置给大哥并低声道:“让刘瑾快去取个膝垫来吧。”眼见自家殿下跪下了,刘瑾立刻对着身后不远处的刘安招手,可突然想到什么,又摆手让刘安回去站好。 这不比平时,情况到底如何还不清楚,若是圣上出来发觉了,恐会怒上加怒,还是先等等。 每一会儿得到消息的吴王朱橚也赶来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三位兄长身后跪下,片刻后才对身前的大哥说道:“椿儿没什么大碍,太医开的药方也很稳妥,我亲自煎药给他服下,看着他发汗睡下了。” “如此便好。”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朱标招手,刘瑾快步赶来,半途就跪下膝行凑近,拜倒垂首以候命。 “去取几个软垫,给老五他们几个垫上。” “爷,您自…”刘瑾见他摆手只能黯然退下,而朱橚却是道:“臣弟也是封王的皇子了,要与兄长们一样,给弟弟们上软垫即可。”老三不自觉的挪了挪膝盖,心想着早知道大哥也要跪,就不应该垫了,同甘共苦多好啊。 ………黄昏时候,朱标已经命人将几个小的送回去了,就算垫了软垫,也不是年幼的孩子可以承受的,而且也没有必要。 终于,旨意传出,命礼部操持贵妃丧事,诸皇子公主缌麻三日食素一月,宫中暂禁酒宴,以表哀掉。 缌麻食素,这是应有之意,毕竟贵妃身份不低,而且也生养了一位公主。 朱标领着弟弟们接旨,然后就在各自宫人的搀扶下退了下去,一跪两三个时辰,双腿早就已经肿痛到麻木了,一时间难以自行行走。 离了坤宁宫后,弟兄几人脸上的并没有丝毫的笑容,这时候可顾不得得意,只是想着以后父皇不会记仇吧。 朱樉本能的不愿意想这些,心中虽然有些后怕,但还是直接出宫回了自己的府邸。 而朱棡和朱橚就不同了,此事之前,他们可是从没有违抗过父皇的意思,经年积累下的威严,让两兄弟都顾不上自己膝盖上的痛了。 “大哥,父皇那边怎么办,要不明天我们接着去谨身殿外跪着吧。”朱标也知道他们俩害怕安抚道:“父皇自不会跟儿子计较,你们俩若有心就回府多抄几遍孝经,父皇会知道的。” “好,我们听大哥的。”吩咐人去了辇将楚王楚王送回去,朱标自己也乘辇回了东宫,脚前脚后三位太医就拖着医箱赶来了。 常洛华小心的掀开夫君的裤腿露出青肿,太医上前仔细的检查问询,然后涂抹上了药膏,朱标顿时感到清凉舒适,疼痛缓解了许多。 等其余人都退下了,常洛华才不满的抿住嘴嗔道:“父皇怎么想的,贵妃活过来听了此事,恐怕都要再吓死过去,她是最重规矩的人了。”朱标笑着拉住妻子的手:“好了,这件事就过去了,不必多提,至于贵妃治丧之事,虽是让礼部主管了,但还要你多上心。”常洛华点点头:“臣妾晓得轻重,福宁那我也去了,与她说清楚不是兄长们不敬贵妃,而是与礼不和,更会损伤贵妃生前身后的贤名。” “辛苦你了,福宁与我虽是兄妹,但毕竟是年纪相差又男女有别,总归是难以交心想谈。”说话间,殿外就有通禀,良娣李嫣求见。 “让她回去,就说…” “传良娣进来吧。”常洛华起身道:“父皇这时候定是回谨身殿批阅奏章去了,臣妾想去见见母后,否则心中难安,正好还有些不放心殿下。”朱标手上用力捏了捏太子妃娇嫩细腻的手掌:“也好,你劝劝母后,不必为此事担忧,明早我便去上朝,父子哪能有什么隔夜仇。” “诺。”等常洛华走后,李嫣红着眼睛冲了进来,看见那很是显眼的膝盖后,立刻就又要往外跑,好在刘瑾早有预料,安排了宫女拦下良娣。 这祖宗,有时候比太子妃胆子都大,硬冲到圣上面前要个说法也是敢的。 “凭什么呀,就为了那个…”朱标用严厉的目光止住了李嫣就要吐出来的话,然后吩咐道:“都出去,不许乱说一句话!” “诺!” “你呀,都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没个分寸,这是你能说的吗!”李嫣心疼的跌坐在朱标脚下哭的稀里哗啦,见此也不知道怎么教训她了,只能将手旁的药膏递给她:“给本宫抹药膏吧。”洪武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成穆贵妃孙氏葬于京师褚冈。 尘埃落定后,朝野间的所有喧闹就都销声匿迹了,宋濂等人按圣谕写好的孝义也并未通行天下,缌麻素斋过后,除了少数人外,也没谁会长久的记住这位已经逝去的贵妃了。 洪武八年初,朱标坐在文华殿里端详着《芦汀密雪图》发黄的细绢上,薄暮悄然降临,瑞雪覆盖的浅滩上,黄栌枯槎在寒风中摇曳,水禽们依偎栖宿。 湖岸汀渚,枯木棘竹,气象萧疏,江天寥廓。黄绢隔水上,宋徽宗绝妙的瘦金体提字赫然在目 “梁师闵芦汀密雪”,画绝字绝,字上是那方双龙方玺的玺印。朱标在自己的图画记册中记道:“楚之旷浦,遇冬摇落之时,平沙尺雪,汀芦弥漫,若跨踦登峰,使神驰潇湘之极,莫不浩浩然、荡荡然心地无凝,故云八景者,宜其然,孰能图此?独梁师闵胸钟楚景之秀,特画图以像生,岂不快哉!”………… 第八百七十四章 及冠 写完后连带图册命人送往国子监,令诸学子鉴赏。 礼部官员上前道:“殿下,冠礼已经筹备完毕,圣上御览后称善。” 朱标接过礼述看了一遍,经历过册封皇太子及大婚之后,对于此类大礼的流程早就了然了:“既父皇圣览过了,就如此安排吧。” “诺。” 礼部官员出殿后立即安排遣官具特牲告庙,行一献礼,通传各执事官先于本部习仪。 早已等候在东宫春和门外的锦衣卫鸿胪寺上下捧着器具陆续入内,锦衣卫设幕次于文华殿之东序,鸿胪寺设节案于殿内之北正中,设香案于节案之内,设冠席于殿内东南,西向。设醴席于西上,南向。 刘瑾指挥内侍张帷幄于东序内,设坐椅几案裀褥于幄中,又张帷于序,外陈袍服、皮弁服、衮服、圭带舄等物,各以箱盛置于帷中,案上具翼善冠、皮弁九旒冕,各用盘盛,以红袱覆之,置于东阶之南案上。 光禄寺设盥洗所于东阶,冠案之南稍东,设司尊所于醴席之西南,司尊者实醴于尊侧加勺罩,设玷于尊东,置二爵于玷,进馔者实馔设于尊北,诸执事者皆立于其所,教坊司礼乐司,照例设乐。 太子妃携良娣李氏巡检,坤宁宫女官及驸马都尉府少夫人前来协佐。 华盖殿中,太子太师长沙王李善长,太子太傅中山王徐达,太子太保开平王常遇春,太子左詹事宋国公冯胜,右詹事卫国公邓愈,左、右率府副使济宁侯顾时德庆侯廖永忠等一东宫属臣,亲自布置两殿。 …… 次日一早,诸执事者各立其所,鼓三严,鸿胪寺奏请升殿、传制,遣官文武百官,各具朝服,侍班如常仪。 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玉带銙,粉底皁靴,自华盖殿出,侍仪司跪承制,降至东阶,百官迎前跪礼山呼万岁。 内侍高声唱曰:“圣有敕!” 宾赞及在位官跪叩首。 宣制曰:“皇太子冠,命卿等行礼。” 百官伏兴四拜,而礼成奉旨,皇帝入奉天殿落座,文武侍从班俱就殿内位,宾赞执事官诣东阶下位,东宫官及太常博士至殿前东宫。 “赫赫上帝,眷我皇明。 大命既集,本固支荣。 厥本伊何,育德春宫。 厥支伊何,藩邦以宁。 庆延百世,泽被群生。 及时为乐,天禄是膺。 千秋万岁,永观厥成。” 伟大的天帝,眷顾我大明,天命已成,根本牢固,支庶颗荣。 根本是什么?是培育太子美德盛行。 支庶是什么?是封藩邦国得以安宁。 福禄延百代,德泽殿众生,及时享快乐,天赐福禄长受承,千秋万年,永观功成。 在的伴奏下,皇太子服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各金织蟠龙,在东宫属官的簇拥下,由春和门出至社稷坛祭拜。 社稷坛前,有舞士十六人,东夷四人,椎髻于后,系红销金头绳,青罗生色画衣大袖衫,青销金裙沿。 西戎四人、间道锦缠头,明金耳环,红紵丝细褶袄子,大红罗生色云肩,蓝青罗销金汗裤。 南蛮四人、绾朝天髻。系红罗生色银锭,红销金抹额,红织金短袄子。绿织金细褶短裙。 北狄四人、戴单于冠。貂鼠皮簷,双垂髻,红罗销金抹额,诸色细褶袄子,蓝青生色云肩,红销金汗裤。 四夷各为一行,舞作拜跪朝谒喜跃俯伏之状,舞师二人、执幢以引之,幢长七尺五寸,硃红漆柄、金龙吞口。悬五綵罗幢五层、每层缀五色销金吹带、末垂红粉结子。 “大明君,定宇寰,圣恩宽,掌江山,东虏西戎,北狄南蛮,手高擎,宝贝盘。” 奏抚安四夷之舞,以供皇太子观之。 观后太子称善,礼部官员奏请之太庙祭祀,沿途奏应火运而兴的大明朝,得天独厚降生圣明帝王… 皇太子大礼拜于宗庙,以三牲稻种供奉。 礼乐奏“马负图兮天道传,龟载书兮人文宣,羲画卦兮禹畴叙,皇极建兮合自然…” 太子祭拜社稷宗庙后,朝奉天殿而行,暂止于午门前,内赞官引诸王至,诸王皆跪,晋王朱樉奏曰:“臣弟朱樉遇长兄皇太子荣膺及冠,不胜忻忭之至,谨率诸弟诣殿下称贺”。 “臣弟等为殿下贺!” 朱标微微点头:“善。” 内赞礼官同唱:“俯伏兴,平身!” 外赞礼赞唱:“鞠躬,拜”。 乐作,诸王再次鞠躬,行四拜礼,平身后乐止,太子还一拜,礼成。 诸王随太子至奉天殿前拜圣上,礼部官导皇太子诣香案前,乐作,四拜,乐止。 行初加冠礼,太子太师奉翼善冠,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 文武百官为宾客,齐声祝曰:“懋敬是承,永介景福!” 太师跪进冠,太子承之,礼部官启易服,皇太子入幄,易袍服出,启复坐,行再加冠礼。 太子太傅奉皮弁,祝曰:“冠礼申举,以成令德,敬慎威仪,惟民之式。” 文武百官祝曰:“旨酒孔馨,加荐再芳!” 太傅跪进皮弁,太子承之,入幄,易皮弁服舄出,启复坐,行三加冠礼。 太子太保奉冕旒,祝曰:“章服咸加,饬敬有虔,永固皇图,于千万年。” 文武百官祝曰:“受天之福,万世其昌!” 冠毕,入幄,易衮服冠冕出,三宾跪进爵,皇太子搢圭,受爵,置于案,教坊司作乐,奏。 一众皇子眼中显露出明晃晃的嫉妒,这哪里是什么及冠礼,与登基大典都快要差不多了吧,父皇真是恨不得,把所有人踩下去来捧着大哥。 竟然让李善长徐达常遇春来作为三宾,让文武百官作为陪宾… 中书丞相胡惟庸由奉天殿出,宣召太子入内。 三宾为引文武簇拥,皇太子入殿而跪,皇帝起身宣敕戒曰:“孝事君亲,友于兄弟,亲贤爱民,居由仁义,毋怠毋骄,茂隆万世。” 皇后戒曰:“克敦孝友,福禄来骈,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尊天爱民,永固社稷。” “臣不敏,敢不祗承”行五拜三叩头礼。 在殿尾的朱橚不解的低声问道:“都要礼成了,怎么还没赐字。” 朱棡见礼乐大起,也没有人注意他们,就低声应道:“字是给同辈人相交用的,给大哥赐字有什么用,你敢叫?” 及冠后是该有字的,可这时候包括礼部在商议的时候,都自然的忽略掉了这个步骤。 ……… 冠礼之后,朱标的生活没有丝毫变化,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又被迫迎纳了些昭训奉仪,只能是尽力的雨露均沾。 老二老三则是离京就藩去了,好些个在地方驻扎数年的武勋也顺势被调往了北疆或是调回了京营,朱标近些时候所纳的多是他们的女儿。 而在冠礼后,父子俩因为孙氏的那点芥蒂也就烟消云散了,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整日一起埋在谨身殿处理朝政。 “标儿,麓川使臣明日就到京了,你去见见。” 朱标道:“见与不见意义不大了,麓川送回了王贞,这次来说是要将元朝所赐印信交于我大明,并带来金银象骑为朝贡,希望朝廷能册封其国主,缓兵之计而已。” …………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八百七十五章 动荡 与其要见麓川使者,不如见见鹿川国周边国家的使者,当一个新兴霸主的邻国,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想来他们也隐忍许久了。 与华夏这种习惯性的天朝上国不同,麓川没有什么文明的积累,对周边国家的内政干涉很粗鲁蛮横,他们只不过是碍于强权而隐忍。 也是因此,思瓦发才放回了王贞,内外失和的情况下,麓川纵然占据着地势,也不可能抗衡的了大明。 “麓川的使者就让礼部应付一下吧,儿臣抽空见见麓川邻国的使者,恩赏朝服衣冠。” 这是阳谋,消息传回麓川国内,必然会引起他们对邻国的猜忌打压,而那些小国有口难辩,矛盾只会越演愈烈。 除非他们肯豁出去献国并入麓川,否则也只剩跟紧大明这条路了,或许他们大多时候都没什么用,但某种关键时候,未必不能作为决胜手段。 朱元璋点点头,取出一封加盖了封蜡的密信,刘瑾躬着身子去接过然后送到太子手中,然后又退回到没人会注意的角落垂下头。 封口已经被豁开,朱标抽出里面的信纸看了一遍,忍不住笑道:“景东陶勐和摩沙勒的土官可是麓川国的中坚力量,手下兵马加起来也有三四万,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有了归顺之心。” 自去年沐英便借和谈之名,派遣了许多使臣往麓川,名义上是劝两国要以和为贵,实际上是试探麓川内政纷端。 没想到效果显著,这两地的主官竟有心现在就脱离麓川而归顺大明,献土以称臣,请求西平侯派兵保护,沐英不知是否能信任并予以许诺,因而上报。 朱元璋显然对此并不看好:“不足以信,麓川好端端的,几十余年来未曾一败,其国要员金银不缺纵享威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要卖国投诚,许是有诈。” 朱标道:“儿臣曾听闻这两地的主官,在思汗法死后,所支持的是其长子思并法继位,而非现任的麓川王思瓦法。” “不过父皇所言有理,此等要事,却不可轻信,还是先以笼络,等明年一战之后再论此事。” 去年内外无大战,户部在年尾统计,天下郡县垦荒田凡九十二万一千一百二十四顷,除去大灾之地外,多有丰收之庆,百姓有余粮,地方粮库充实。 因而朱标得以从容安排粮饷陆续运往云南,加之火器制造运输布置亦需时间,与大都督府诸将商定,若无变动,将于明年初,发兵征讨麓川,一战断其国势! 火器炮弹之利,将在明年初彻底展现,哪怕是地势不利,亦可靠其震爆之威而胜之。 ……… 洪武八年三月,晋王妃有孕,圣喜,赏玉如意一柄灵芝一对,赐晋王妃之父卫国公邓愈红蟒暖袍一件,玉带一围,加封俸禄五百石。 是月,蒙古可汗恩克暴毙,瓦剌首领猛哥帖木儿自立称汗,同时,鞑靼察哈尔部、土默特部的首领也先后称汗。 大明又则正式册封了乌萨哈尔汗之子天保奴为蒙古可汗,只不过这时候也早就没有人在乎了,整个蒙古草原都被各部的可汗之争卷进了无尽的厮杀之中。 可打着打着可汗们不仅一个没少,反而又多了十几个,而且这些后来的,身上连一丁点儿的黄金家族的血脉都没有。 这里面自然是有大明的黑手在里面,李文忠虽然没有直接插手蒙古的乱局,但他的大军不时出动射猎,让许多次围剿都不得已作罢了。 否则那些敢于称汗小部族的首领,早就被暴怒的鞑靼诸王撕碎了。 就如同当年成吉思汗还未出现时一样,各部族间的仇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样的环境于枭雄豪杰自是机遇之所在,而对普通牧民而言则是灾难。 但所有人都清楚了一件事,黄金家族的荣光好像消散了,那个近乎与长生天并立的成吉思汗,好像已经不在眷顾他的血脉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重新厮杀出新的黄金血脉了呢? 许多理智的蒙古长者奔波在各部族之间,哀求他们停止相互厮杀消弭仇恨,否则草原将落入汉人的掌控之中。 在他们看来,蒙古现在的情况,远要比蒙古在中原的统治覆灭,被驱逐回草原时危险,那时不过是少了富足,只要等到中原疲软,蒙古铁骑随时都可南下牧马劫掠财富。 而现在是根都要被挖断了,成吉思汗留下的伟业荣光血脉,是蒙古强盛的基础,没有了这些,他们也就彻底失去了一切,永远成不了大气候。 可惜,已经晚了,也速迭儿篡位后,摒弃了元朝积攒的汉文化传统,强行将蒙古拖回到了纯蒙古风俗之中,妄图恢复到成吉思汗时的强大骁勇。 可他却没有想过,纯粹野蛮而强大的蒙古,成吉思汗可以驾驭他们征讨世界,而他只能害死自己和子嗣,顺便将黄金家族彻底拖拽下来。 ……… “杀了天保奴,他的想法有些过多了。” “诺。” 全旭应诺而去,其实天保奴倒是挺老实的,但就依照现在蒙古的局势,如果说真能有一个人能让蒙古各部都愿意退让,那就是他了,毕竟他是真正的正统。 有相当一部分守旧的部族长者,哪怕明知道天保奴现在是大明的傀儡,也依旧愿意承认他是蒙古共主。 “殿下,瓦剌必须要限制了,甚至要让李文忠出兵围剿,鞑靼诸王现在互相损耗,可瓦剌依旧强盛。” “靠着扶立了也速迭尔和恩克,瓦剌各部落都得到了迅速的繁衍,再加上吸收和联合周围其他部落,部族突破六万户,每户抽一个丁口就是六万可战的熟马控弦精锐。” “开平王所言有理,确实不能徒为瓦剌做了嫁衣。邓愈指着蒙古地势图道:“不如将天保奴之死嫁祸与瓦剌猛哥帖木儿,如此师出有名,蒙古各部说不定还会帮着围剿,瓦剌强盛对谁都没好处。” 户部尚书面容憔悴,但并没有什么说。 ……… 李成桂黑着脸坐在王位上,看着阶下的姚广孝和蒋思德道:“和宁,不,应该说高丽国贫民弱,现在怎么可能有余力跨海去征讨东瀛?” 蒋思德无奈道:“外臣不是已经跟您解释过了,东瀛不会大股抵抗,而且自会有人安排你们顺势登上东瀛土地。” “这不是登陆的问题,这一动兵,少说数万,根本没有钱粮调配,若天朝有需,和宁可献马百匹,其余的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姚广孝自顾自的解释道:“东瀛现如今分立南北朝日日征战,虾夷人与年初也自立开国…” 李成桂越听心越累,索性脱下头上御赐的冠冕:“微臣实无能为力,愿献土归附,还请钦差御史能上表圣上,赐富贵以延子孙。” “哎,和宁王,李将军,您这地位越坐越高,可怎么还越来越胆小怯懦了呢?” “我二人居高丽数年之久,自知晓和宁难,高丽难,可这与您有什么关系,又没让您率兵往东瀛去,不过点名将领几万精锐的事情,为富贵为子孙,当尽心竭力才是。” 姚广孝道:“此处没有外人,不如与将军直言,高丽离大明实在太近了,卧榻之侧不好封国立邦,而东瀛就是将军真正的立国之土呀。” ………… 第八百七十六章 外藩 听到这话,李成桂一言不发的连身上的朝服都脱了下来,然后走到姚广孝面前拽住他的手就往王座上拖拽。 「哎,李将军…和宁国主…您…您拽着小僧做什么。」 「某家无德,实不配位居尊位,今见高僧大贤,愿禅位推王,拜首称臣,明日便上书天朝,求请降下册封圣旨!」 蒋思德甩开手中提着的折扇遮住面目整个人笑的都直不起腰了,姚广孝心有乾坤,胸有丘壑,可如今却是被惊的都快坐倒在地上了。 李成桂是真想把这臭和尚按在王座上,然后问问他,坐着心里安顿吗?有没有感觉如坐针毡?有没有感觉脖颈发凉? 可惜臭和尚玩命用脚蹬住了台阶,虽说以他的臂力,不是不能把他赢拽上来,可这病瘦和尚多半是要断几根骨头了。 终于挣脱开后姚广孝气道:「粗鲁,尔莫非还以为自己是个可以肆无忌惮的权臣不成,你现在是王,要有威仪,真是不可理喻!」 然后又看向一旁的蒋思德叹道:「遇友不淑,我明日便去投奔齐王殿下去。」 「哎,这就是和尚你修行不够了,这点事儿怎么还犯了嗔戒呢。」 李成桂此时没有心思玩笑,一手掩面倒在王座之上长吁短叹,姚广孝起身拍拍屁股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和宁王也是极聪明的人,可惜生不逢时了,太子…哎,总之实非人力智谋可抵,顺之昌盛吧。」 李成桂沉思片刻道:「我膝下现有五子,三子幼弱,长子次子年以长,久居小国如若坐井观天,不知可否奏求殿下,允犬子入京求学。」 蒋思德当即应道:「当然可以,此事交由外臣来办即可,恰好我有一至交好友,乃是太子少师宋龙门的入室弟子,如今正在京师国子监任司业,为人博学多识,两位王子若有心,可拜其为师,定可精进学业,不负和宁王之期盼。」 区区一个国子监司业,从四品而已,李成桂自然不会看在眼里,但宋廉的入室弟子,这就了不起了,谁叫他们与太子殿下是同门呢。 素闻太子尊师重道,对同门师兄弟颇为倚重,自己两个儿子拜师过去,将来也算是太子的师侄了,无论和宁国将来如何,起码有这份关系在,保命应该是无虑了。 「那就拜托蒋兄了。」 「明日朝会,孤会令完山君统兵三万归于齐王殿下麾下,遵号令发兵东瀛,并竭力调配粮草。」 完山君即李成桂的异母兄李元桂,让他率兵而出必是精锐,可见李成桂的诚意了。 ……… 「哼,虾夷人,连东瀛人都不如,茹毛饮血如若野人。」 汤鼎挥甩袖子让奴婢推窗端香,虾夷人首领刚走,是个极为雄壮的战士,不过他身上的味儿,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汤鼎小时候也是随军出征过的,大军少说数万人,里面自然也有胡臭体味的将领士卒,但与刚才那位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蓝玉倒是不在意,对那首领的态度,比对待南朝公主都和煦,他是个纯粹的统帅,对战场上能发挥作用的人都极为宽容。 「虾夷族人不多,但凡是成年者,无论男女都可上战场厮杀,而且他们与东瀛人有世仇,正好可以弥补我们在本土的缺陷。」 「那倒是,虾夷女子沿嘴边都有髭状痕迹,有几个胡须比我都茂密,各个彪悍的很。」 蓝玉笑了笑:「几个大名怎么说的。」 汤鼎有些不习惯,蓝玉啊,叔伯辈里的骄横头子,他们这些小辈儿几乎都是听着他的教训长起来。 刚开始倒还正常,无法无天连南朝天皇太子都蔑视,大名属臣等更是视如猪狗,可这几年下来,整个人性子不仅没有变 得更极端,反而是莫名其妙的平和了下来。 「还是那样,模棱两可,私下什么话都敢说,可真让其办什么事,就开始推三阻四了。」 「现在能模棱两可就够了,等大军一到,他们就知道怎么做了。」 「石见银山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开采积攒很多了,只是不好运送,我已命左左木率兵严加看管。」 蓝玉点点头,去年年初的时候,他就率兵占领了石见国,南朝很多达官显贵对此都很有意见,可蓝玉脾气是好多了,但不是没有脾气。 稍微杀了一些人后,大家也就都心悦诚服了。 南朝这边的兵力权势,明面上看蓝玉已经掌握七分了,而实际上其实只有三分,东瀛人很是排外,尤其是贵族阶层,没有数代的联姻,很难真的深入其中。 但三分落于一人头上已经是很恐怖的事情了,何况蓝玉这三分是通过不断的胜利夺取而来的,在底层武士阶级中,极有威望。 像驻守石间银山的左左木就是其中的代表,只要蓝玉愿意,一声令下便是让其杀光妻儿然后刨腹自尽他也绝不会有半分迟疑。 殿下曾特意来信,说是咱们大明缺银少金的厉害,除了这座银矿外,你再多标注一些大的金银矿的位置规模,等拿下东瀛,就用东瀛人的命去开矿。」 「诺。」 ……… 渤泥国都,黄元寿向着国王献上了苏禄国王的头颅,获得了国王的金银赏赐,黄元寿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兵权在握,整个渤泥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根本无需任何人赏赐。 几日后黄元寿迎娶了占据了沙加尼国的陈氏,她本只是占据了几座要塞,但在黄元寿的兵械支持下,最终带领宋元遗民攻占了王都,成为新的女王。 陈氏的祖先是南宋时逃亡至此的,其容貌平平脸上甚至还有一道显眼的刀疤,但这都无所谓,黄元寿欣然的接纳了她,虽然在大明他早已经有了妻儿。 「我们的孩子将统治这三国,我向你保证。」 新婚之夜上,陈氏依旧保持着自泥潭里崛起时的谨慎,她的汉话腔调有些怪异,但还是可以流畅交流的:「夫君,我很高兴您能这么说,可据我这段时间的了解,中原那边恐怕不会同意。」 「殿下许诺过我,只要打下的疆土够多,又愿意向大明称臣纳贡,那么就可以家姓传国。」 「我还会继续为大明开疆拓土,但是打下来的地方都可以让出去,殿下重诺宽怀,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下个月渤泥王就会禅位给我,殿下传来的谕令是让我遣人将王室及死忠都先送到高丽去,哦不,现在那边也是三国了。」 「太子殿下,这是有鲸吞寰宇之心,而且都要成了,靖海侯的舰队已经开始包围东瀛,明面上说是为了彻底剿除倭寇,可实际上…哼哼。」 陈氏则是欣然道:「天将圣君驱除鞑虏,竟然又降下了这样雄图伟略后继之君,真是上天庇佑我汉民。」 只有做过亡国奴,才知道那种滋味,才会真心实意的盼望着国家民族能够重新站立起来。 「山河奄有中华在,日月重开大宋天,夫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有机会去拜见圣上,然后去祖地祭拜祖宗。」 「过几年就是圣上的整寿,到时定然要召集藩属国朝贡,到时你我同去!」 ………… 第八百七十七章 海归麒麟 洪武八年夏,出海远洋的江阴侯终于率领着舰队归来了,皇帝命沿海地方文武官员出海而迎,令靖海侯率水师护卫。 江阴侯此行可谓历经险阻,因天灾人祸兵难病困等事,林林总总折损了上千人,包括他自己也曾在一处小国遇刺后起了高热,差点断送在了异域他乡。 江阴侯吴良在一众文武的簇拥下,从甲板上慢慢走下,踩到国土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缓缓的跪下身子捧起了沙土,先朝着京师的叩首,然后又朝着自家祖坟的方向叩首,泣不成声。 而舰队之上,旌旗飒飒,锣鼓喧天,岸上则舞狮称庆,远洋将士们欢欣喧闹,不少都脱下衣服赤膊挥舞以为呼应,但更多的是掩面而泣者。 许许多多的艰难,如今想与人诉说,却终是开口而无言,到最后只是喃喃道:“回来了,可以回家了。” ……… “宣,江阴侯觐见!” 满面风霜鬓发间都有些斑白的吴良穿着新制的朝服冠冕手捧着玉圭步入奉天殿,文武群臣注目而视,不乏羡慕者。 今日之朝会,几乎就是专为吴良一人而设,武英殿已经开始布置酒宴,等他的汇报结束,就是大宴开始之时,可见圣上之欢欣。 “微臣江阴侯吴良奉旨出使海外,历经两年有余,途经占城、爪哇、真腊、旧港、暹罗、古里等四十八国,使其知我大明之天威广大,命其等诸国,必要循礼安分,勿得违越,不可欺寡,不可凌弱,如有不服,则耀武以慑之,于是凡所号令,罔敢不服从!” “令蛮夷国家畏威怀德,所至颁中华正朔,宣扬文教,俾天子声灵,旁连于无外,海道由是而清宁,番人赖之以安业,留与海图,命其等筹备产货以通商贸易!” “今朝归来,觐见复命,诚蒙皇帝之庇佑,太子之抚照,得以顺遂而成事,夫劳近以务远,君子不取也,不穷兵,不疲民,而礼乐文明赫昭异域,使光天之下,无不沾德化焉,非吾皇之天地同量哉!” 朱元璋龙心大悦,朱标立于丹陛捧诏宣曰:“贤俊济济咸励翼,奉敕驾海舶入西洋,封诸夷国,通西南海道朝贡,著有劳绩,足见尔忠敬之心,朕甚嘉悦…其西洋诸番国事皆付托于尔,惟尔心腹智识,老成旧人,以负朕委任之重,尔宜慎之。” “加封江阴侯吴良特晋光禄大夫、上柱国、大都督府中军都督携管远洋诸事,晋爵海国公,加食禄五千石,追赠先父为渤海公,晋荣禄大夫、同知大都督府事、柱国,另赏… “微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海国公吴良红着眼睛拜谢。 之后四十八国使臣各着奇装异服觐见,金发碧眼赤发蓝瞳或黑如炭者皆有,文武百官有不少是初见外洋人种,无不动容,惊异蛮夷之奇。 诸使皆手捧贡品,有乳香、血竭、芦荟、没药、安息、苏合油、木别子之类,无花果、莴笋、南瓜、丝瓜、西瓜、苦瓜、甜瓜、开心果、核桃、向日葵、玉米、番茄、芝麻、土豆、花生等作物,亦有苏木和胡椒等香料,苏麻离青等青料。 更多的是各式珠宝珍奇,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东陵石、珍珠、水晶和绿松石,大块猫睛石,各色雅姑等异宝,赤红珊瑚树等。 武英殿外尚有笼关的犀牛、六足龟、斑马、黄黑虎、驼马、黑熊、黑猿、白鹿、狮子、金钱豹等不宜入殿敬呈的动物。 光是这些东西,就共有一千三百二十七种,装盛了二百三十四艘船才运回来,当朝敬呈的不过是些小巧便携的。 众臣交头接耳赞叹道:“今日方知,乾坤浩瀚四海无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呀。” “藏山隐海之灵物,沉沙栖陆之瑰宝”。 “是啊,金银珠宝便罢了,那些作物牲畜,不知可有能利于民生的。” “四夷君长,执赆献琛,顶踵相望。赐宴之日,有忭舞天日,稽首阙庭,叹未尝有,译鞮之馆,充牣旁皇,奕然壮观矣!” 中也有御史谏曰:“虽宣威异域,普及南洋,为前代之所未有,然以天朝之尊下凌蛮夷,亵渎国体,毋亦太甚,且广赍金帛,作为招徕之具…” 皇帝听了一半便挥手制止,那御史也知此时并非劝谏之良时,叹声归列。 “赐宴武英殿!” “吾皇圣明!” 文武百官连带着懵懂的外使们被请到了武英殿,而皇帝与太子则是移驾至华盖殿更衣,路上皇帝吩咐道:“将贡宝仔细收纳入库。” 朱标劝道:“父皇,京中也好久未曾热闹过了,不如将这些奇珍异宝放置于宫门外,让百姓观赏,与民同乐。” “哈哈,也好,就按太子说的去做。” “诺。”跟在后面的太监们应诺一声便去布置了。 朱标此时都快止不住笑意了,实在是想要的作物几乎都得来了,虽然还需要仔细栽培改良选种,但总归是有了。 而将这些珍宝置于宫外,则是想让百姓知晓,海外奇珍异宝之多,得之可富贵也。 更衣后至武英殿外,不少文武聚之围观,吏部尚书叹曰:“殊方珍异之宝,狮、犀、天马、神鹿、白象、火鸡诸奇畜,咸充廷实,天子顾而乐之!” 朱元璋也是兴致盎然的看了一圈,不时指着某只动物问询,有随吴良出海的官员负责回答解释其习性。 看到最后发现有一高笼有彩布罩之,朱元璋问道:“怎么,这里面的见不得光?” 那官员激动的说道:”圣上,臣等此行所得之珍稀,莫过于此,此乃麻林国国王所贡,称曰基林,神而异之。” 礼部尚书惊问:“麒麟!尔言可乃福德祥瑞神兽麒麟?” 说罢就要朝老朱跪下称贺,朱标早已猜到是什么,赶忙拦住他,其余要跟着贺喜的官员见此都止住了身体。 朱元璋闻言也不尽信,只是吩咐人将彩布掀开,赫然露出一兽,文武观之皆皱眉,此兽身高五丈,麋身马蹄,肉角黦黦,虽高大然并为见之神异。 但总有官员讨喜作文曰:“文采焜耀,红云紫雾,趾不践物,游必择土,舒舒徐徐,动循矩度,聆其和呜,音协钟吕,仁哉兹兽,旷古一遇,照其神灵,登于天府。” “此兽自西南之诹,大海之浒而来,又称麒麟,乃国之祥瑞!” 朱元璋没有应声,心中也有些纠结,不管这玩意是不是真的祥瑞神兽,但说出去总是能安抚民心的。 朱标微微拽了拽自己父皇的衣袖,等他侧目时微微摇头,然后看向最外侧的郭翀李进等。 郭翀反应最快也是最为博学多识的,当即出声道:“据《瑞应图》记载,麒麟者,羊头,狼蹄、圆顶,身有五彩,高一丈二尺,此兽见之无神瑞,恐非麒麟。” 有官员反驳道:“这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麒麟虽为神兽,但飘零于蛮夷之地,无华夏之苗裔供养,自然异于寻常族类。” 朱元璋没心思听他们吵闹,又恰巧此“麒麟”拉了一坨,便嫌弃道:“此兽观之似鹿,唯脖颈长之,便称为长颈鹿即可,海外蛮夷之所在,怎能出祥瑞神兽。 “圣上明断,麟可系之羁兮,岂异乎犬羊,此绝非我华夏神兽。” “麟之为灵昭昭也,咏于诗、书于春秋、杂出于传记百家之书,虽妇人小子皆知其为祥也。” …… (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八章 胡椒 所谓的奇珍异兽很快也就看腻了,正好武英殿内的酒水菜肴布置好了,老朱领着群臣入殿,共饮了数杯后,就是边观赏礼乐舞曲边小酌取乐了。 父子俩退场的比较早,没会儿又将海国公传召走,难得酒宴一次,自是让他们都能开怀尽兴的好,上有君主在列,终归会有些拘束小心, 有些清贫的御史清流,恐怕除了指望这御赐的酒宴外,也没机会尝尝荤腥。 因而常有孝顺或慈爱者,偷偷藏些肉食带回家供给家中老小,马皇后知晓后吩咐过宫门卫,御宴后群臣出宫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可细究。 倒也是想过直接赐予,但又怕厚此薄彼,毕竟同品级官员的俸禄都是一样的,轻易以贫富而另赐,必有异言。 皇后娘娘自是仁爱厚德,但武勋们的道德水准就很低了,而又经常被御史清流针对的他们,很乐意看笑话并顺便为难一下。 “哎,陈御史,这道火贲羊头蹄美味无比,您怎么一口都不动啊?” “呦,赵大人,素闻令尊酷爱食鱼,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您怎么一箸不下,莫非是火候不对?” 御史大夫张光烈下筷子夹了一块椒醋鹅对着同僚们道:“今日承蒙皇恩赐宴,又逢海国公远洋回来,乃大喜之日,又有外宾在列,请诸君尽情享乐吧。” 几位清贫的御史扫了一眼不远处还拿不稳筷子的蛮夷外使们,心想着平日也就罢了,今日确实不好丢了朝廷的体面,于是纷纷下筷。 所谓不动则已,动则如风卷残云,倒是让几个过来寻衅的侯爷们看的牙酸,娘的,我们丘八吃饭也没你们粗鲁。 馋成这样还装斯文,平日少弹劾咱,还能缺你们酒肉吃,呸,下贱。 几个在海船上交好的外使看了忍不住窃窃私语道:“看那边,大明的官员难道也是难得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吗?” 另一个反驳道:“那么豪放,定是将军们,吃的斯文的是文官。” 武勋们感觉没意思,就都拥到外使那边逗趣,比比画画的还不时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领神会了。 徐达朝宫女要了几块巾帕,将自己身前的肉食装好塞进袖袍中,找个机会塞给了张光烈,其自是不愿接受,但终究还是收下了,准备出宫后散给同僚们。 常遇春提着酒壶走到徐达身边笑道:“张光烈可不是因私废公的人,莫说些许吃食,纵是一座金山也难动其心,他那道弹劾你的奏折还是要上的。” “不过是可怜那几家的老小罢了,逢年过节也吃不到几口荤腥,至于奏折,到了我们这个位置,没有御史弹劾才是最吓人的。” 俩人对酌了几杯后步入正题,徐达道:“海外既真如殿下所言之广阔富庶,那么我等是不该错过,各家的子弟也算多了另一条出路。” “我这边也都是这个意思,晋王楚王就藩,地方兵权一交,都断了财路,总不能拼杀一辈子,儿孙还得落到这帮御史的境地。” “吴家两兄弟是怎么个说法。” “说是都听殿下的意思。” “那么殿下的意思呢?” “殿下的意思就是可以,但得按规矩来办,也得按规矩交税,分毫都不能差。” ……… 谨身殿的偏殿内,刚吃了半饱的海国公恭敬的皇后行了礼,马皇后是来添菜来了,让身后的宫女放下几道亲手烹调的菜肴道:“一去数年,真是憔悴了许多。” 吴良赶忙道:“为臣本分而已,劳娘娘记挂了。” 朱标道:“鲸波接天,浩浩无涯,云帆高张,昼夜星驰,此番劳苦可非本分可平。” 吴良并非善于言辞之辈只是道:“本草莽之辈,蒙上位不弃,得以从龙逞功,封妻荫子光耀祖祠,本就该赴刀山火海以报答,而今区区海浪波涛,不足以言。” 马皇后也没有再多言,领人退去让他们安心用膳。 朱元璋如今对海外颇感兴趣,问了许多问题,吴良都一一回禀。 如高棉国人喜欢青瓷盘碗和纻丝绫绢,他们用愿意用来黄金交换,爪哇国人喜欢青瓷、麝香、销金物饰和纻丝、烧珠等物,他们就用铜钱交换。 锡兰国对麝香、纻丝、色绢、青瓷、铜钱、樟脑特别喜欢,他们用宝石珍珠交换。 祖法儿国王非常青睐纻丝和瓷器,愿意用乳香、血竭、芦荟、没药、安息香、苏合油、木别子等物来交换。 还说起了一些没有带回来的东西,如一种臭果,名为赌尔焉,皮生尖刺,熟则五六瓣裂开,若烂牛肉之臭。内有栗子大酥白肉十四五块。 等老朱尽了兴后朱标才问道:“随舰队而去的民商船折损的可多,商人们获利如何,可有什么怨言?” “折损不多,除天灾病痛外,只有十数人因言语不通贸易不成引发误会而被蛮夷所杀,末将率人与其地方首领沟通后,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之理为其等报仇。” “至于商队获利,微臣不甚清楚,但料想他们运回来海外珍稀应能卖出高价,何况与蛮夷贸易时,他们也已丝绸瓷器等换了不少金银。” 朱标没有追问商人们又什么怨言,既然已经获利,那就不该有怨言了,再有就是贪得无厌,要杀鸡儆猴了。 ……… 舰队归来三月之后,江南漳州月港海舶鳞集、商贾咸聚,人称由是明月之珠,鸦鹘之石,沉南龙速之香,麟狮孔翠之奇,梅脑薇露之珍,珊瑚瑶琨之美,皆充舶而归。 不过卖的最好的,还得是胡椒,品相次一些的要十两银子一斤,好的能卖出二三十两一斤,寻常百姓是闻闻味儿后问价都不敢问,可偏偏就有的是人买。 街边茶楼上,徽商首领江元老态龙钟的喝着茶,看样子光是咽下去就很已经很费力,可就这样的老头子,偏偏就是不死又熬过了一个冬天,令人费解。 一个中年人笑道:“苏门答刺国的胡椒百斤也不过是卖银二三两,三佛齐国的胡椒也是差不多的价,可只要能运来咱中原,就是百倍千倍的利润。” 另一位拨弄着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的响,接茬道:“可没有这么高利润了,朝廷的商税定的太高,尤其是这海贸生意的税,嘿,要是在高点,咱宁肯不干了。” 中年人朝着江元道:“老爷子,朝廷的税若是如实交上去,咱们能分下去的银子可就不多了,下面的弟兄们出海卖命就得个三瓜两枣,恐怕是要闹事了,能不能跟上面的爷打个商量呢?” 江元嗤笑道:“你们少吃点,多漏下点零碎,下面的能活活撑死。“ “瞧您说的,自古以来都是掌柜的们拿大头,下面的伙计拿小头,不能坏了规矩呀,否则掌柜的们都跑了,咱们徽商可不就得散了。” “说吧,又跟谁勾搭上了。” 那人低声上去念了几个名儿,江元听罢摇摇头:“户部盯的紧,这几位大人遮不了天。” “咱们拼着船毁人亡,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给殿下弄来了要的那几样东西,本就说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殿下说过,但成,愿以国士相待。” …………… (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九章 商税 “呵呵,国士相待,你信吗?”江元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当年圣上入徽时还许诺过别的呢,可真正实现的不过一二,商人不过贱业者,何以能论公道。 “不信,可太子爷的脸面就是是朝廷的脸面,说过的话,总不至于就当个屁放过去了吧。” “自然不至于,听闻是要赏赐身朝服冠冕的,无职无品,每年节时准入宫享御宴观礼乐,与君同乐,家中子弟可保举入国子监或京营左卫军,这也算以国士相待了。” 那人抿住了嘴,若是未出海时,听到能有这些恩赏,心中自是千百个乐意,但依照如今的利益来看,虚的终究不如落袋为安的实惠。 江元劝道:“我等逐利归逐利,可还得先保全了性命,你幼子素来聪慧,如今也到了年岁,我做主将入国子监的名额定给你家,莫要利欲熏心,再多的银子,也抵不过朝廷的兵马。” “听您的,我这就下去核对账目,将给朝廷的商税筹备出来。” 那人走后,一直拨弄算盘珠子的人低声道:“咱们这位大掌柜现如今心大了,恐是另有所想,当家的,您老得掌稳舵呀。” “掌舵,哈哈,老夫这把年纪,都不知道明早还能不能有醒的时候,怎么掌舵呢,老喽。” 说着话江元艰难的起身:“这个家老夫当不了啦,都是你们做主了。” 不等劝,江元找手一个侄孙上前,搀扶着老头子上了驴车,随着车夫一声吆喝很快就离去了。 这时说是去核算账目的大掌柜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老狐狸抓不住,哼,好在他几个儿子也都不是安分的,最后就得他去抗,谁叫他个子高呢。” 拎着算盘出来送的矮胖子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掌柜的,要么算了吧,江老这辈子几乎就没走错过,朝廷现在看的紧,何必顶着风头上呢。” “你以为我就不怕死?可肉就这点,等吃肉狗又太多,现在多省出本钱,多造几艘商船多收些货,往来一趟就比别人铺开的摊子大,占的名声响,一步快步步快,真等那些爷们入场,咱们连汤都别想喝了。” “我就不信晋商那边就没这个想法,他们靠着盐业,本钱足的很,前月来买下了沿海这几州府多少商铺,现在举国的商号都顶着海上这块肥肉,咱们站着地利若是还输了,还行的什么商,趁早分了银子买田亩耕种去吧。” 没一会儿徽商有头有脸的掌控们几乎都来了,只是没看到江元,显然都有些不放心,面对大掌柜画的饼,也只是模凌两可的态度。 银子谁都想挣,可朝廷的断头刀也没人想尝尝。 可最后,听了那几位大人的名字,又想了想天塌下还有高个的顶着,还是狠下心应下了。 徽商这边是如此,其他几家也是大同小异,朝廷的商税定的确实狠,虽然不能说是白干或者赔钱,但相比以往而言,真可谓是断手断脚剜心挠肝之痛了。 江元回家后服下了汤药,然后唤来自己四个儿子,说了半晌话后道:“你们几个不说别的,光论孝道还是可以的,只是我死以后,公中产业实多,长久后必有争端,引得兄弟失和,让我难安九泉。” “俗话说树大分枝儿多分家,趁着老夫尚还清醒,分家为妥,我已经令人去叫尔等叔伯娘舅。” 老大跪下磕头道:“是儿子们不孝,才让老父有此担忧,我等兄弟往后必当齐心协力… 老二也是跟着说道:“爹,家族繁茂昌盛,凭的是兄弟齐心合力,怎么好分家呢,若是我们有什么不妥当的,您直管教训。” 老三老四也是这样的说法,分家有什么好的,现在吃喝玩乐都是开销公中的,自己私产都可偷偷攒下,若是分家了,吃条鱼都得花自己的,哪里舍得,何况岂止是银子的事情。 江元是要一意孤行的,可惜确实是老了,原以为家族还在自己掌握,可没想到就是跟随自己大半辈子的老管家,竟然也听老大的话,去将叔伯娘舅们打发回去了。 “老爷,老奴的儿孙往后还得在江家过活着呀。” ……… “不行,一分一毫都不能少,敢少老身就让佑宗向殿下上请罪奏章,到时候谁家都别想好。” 江南世家的几家族长齐聚陈府,若说这次远洋,朝廷是大头,其次就得是他们,各家商号还得往后。 “老夫人,我们不是想自家昧下,而是想着献给殿下。” “多此一举,朝廷将来不也是殿下的。” “那自然是,可朝廷用钱粮的地方太多,多少银子交到户部国库没几天就用光了,也轮不到太子殿下享用,倒不如我们直接献给东宫,殿下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岂不更妥帖。” 陈老夫人微微皱眉,但还是坚持道:“若殿下有这个意思传下来,自无不可,可既然还没有,那就不能如此。” “何况,钱财动人心,商税不交,谁知道你们会贪墨下多少敬上的银子,这是大不敬之罪。” 歪理邪说频出,可老夫人闭上眼睛就是不听,任谁说也不睁开眼睛,众人无奈也只好留下各种精致的礼物告辞了。 礼物有些是给老夫人的,更多的是各家给东宫的良媛和小殿下准备的,不论逢什么节,各家都会筹备一批由陈家送到宫中。 若是光论私产,陈韵清恐怕比太子妃都要富上许多。 陈佑宗复起,隔月便有升迁晋职,现如今可以说是辽东的封疆大吏了,论实权尚在昔日的通政使之上,其女又顺利为东宫生下了皇孙,陈家自然还是毫无争议的江南世家领袖。 等人都走后,陈老夫人吩咐道:“都收拾好,安排人等端午节时送到良缘那去,另外吩咐人盯住各家的商铺账目,有什么动静都要汇报,不可疏忽,我们自家的更是,宁肯多补也不可缺一文钱!” 吩咐好诸事后,陈老夫人亲笔给儿子写了书信,问询此事这么安排是不是妥当,让他尽早回复。” 想了又想后,还是给自己孙女又写了一封书信,将事讲清楚,让她寻个时机问问殿下的意思,若是有需要,另作安排也不迟。 ……… 朱标放下儿子接过书信看了一遍嗤笑道:“偷奸耍滑,本宫还能缺了他们这点儿,不过是想寻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罢了。” 户部收税的官差,再怎么也不敢说硬收要孝敬给东宫的银子,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何况江南世家这一笔税银可不是蚁穴,是一段河堤崩塌了。 有了此例,商税也就成了笑话,东宫的不敢收,那孝敬给圣上的呢?孝敬给晋王爷楚王爷的呢?孝敬给开平王卫国公宋国公的呢? 而且这次的他们或许会如实交上来,可以后就未必了,那么大笔银子过手,且没有人监督,慢慢的能有六成到朱标手里,都算他们颇有良心了。 “老夫人老成持重,做的极好,若有不听劝的,也不必阻拦,且由他们去。” 商税上,他要用出自己父皇治贪腐时的决心手段,以重典治世,不是杀鸡儆猴,是鸡得杀猴子也要杀,杀到他们宁肯去造反也不敢偷税漏税的程度。 …………… 第八百八十章 绣衣 这次远洋贸易所得,除了象征性的从各国使臣的朝贡贺礼中选了几件纳入内帑外,其余的都归入了户部国库之中。 其中的各种禽兽之类,加上原本宫内的白象狮虎等,都被安置在了城西圈舍当中,可容士绅百姓观玩,自然也是收取一定费用,不过不多,只是用于维持而已。 对外的宣称就是开放御苑,与民同乐,京中百姓倒未必稀罕看什么兽类,但对与君共乐很有兴致,毕竟这也是天子脚下之民才有的待遇。 而且这些也不过是个开头而已,通商贸易往来才是真正长久之道,倭寇之患渐渐平息,海上贸易兴盛,沿海百姓已经开始以宗族为单位,筹备货物建造海船自发出海了。 靖海侯吴祯的海师,在清理完倭寇后就驻兵紧要的通商海口海峡,也确保了近海不会形成大规模的海盗。 这两年大明清剿山贼水寇,侥幸逃脱的如今都盘踞到海上了,做惯了无本买卖的人,是很难再融入寻常糊口之道了。 因而远洋,虽然获利巨大,但主要还是充实了国库,户部得了笔意外之财,多了腾挪的余地,许多地方的钱粮拨款也都可以酌情拨出,否则只能是一如往年那般继续拆了东墙补西墙。 官员们皆称圣明,毕竟他们对组建远洋舰队出海一事是持反对态度,此事能成主要也是太子力排众议,用着皇室的内帤出资,所得理所当然该归于皇家。 朱标对奇珍异宝没什么兴趣,这月余时间,主要忙于商税事宜,以及各种外来作物的栽培与选种改良。 玉米番薯土豆,这三者最优先,其次是辣椒,前三者是为国为民,后者就是为了自己了,茱萸实在是吃不惯,辣中带苦的。 ……… 谨身殿中,户部尚书赵文景奏报完部堂之事后进言道:“商税事大利厚,户部职权琐碎,微臣认为是否另立新衙总掌为佳。” 朱元璋眉头一皱:“怎么,有人阻碍税路?” “微臣也不好说有还是没有,只知道这几日户部衙门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偏偏见了臣也是顾左右而言他,但想来也就是这事儿。” “都有谁,你告诉咱,咱去问问他们想要干什么!” 赵文景有些为难,户部本来往来的人就多,人家也没明言,就这么说出来,可太得罪人了。 朱标开口道:“既无明言,就不好问罪了,父皇也不必动怒,利大动人心,本也在预料之内。” “而且赵卿所言甚是,儿臣近来也在思虑,税赋之事,涉及广泛关乎重大,另立新衙与国有利无弊。” 那就是要分隔户部,但如果还是户部这些人,那分的还有什么意义,白费功夫不说,原本还算有序的职权分管容易被他们互相推诿扯皮。 “你觉得谁合适?” 朱标立刻就回答道:“全旭。” 朱元璋点点头,思来也就是这个自开国以来,一直窝在凤阳的太子心腹最为合适了,说来还是老部将所留的子嗣,根正苗红可以信重。 等户部尚书退下后,朱标将拟好的章程递交御览,里面详细划分了税务局的责任与权限,朱元璋看完后眉头直跳。 “你竟舍得将好不容易的培养的锦衣卫半数都投入此衙?” “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亲军都尉府尚还不能取缔,锦衣卫深埋不出也容易折钝了锋锐,不如先用于商税之上。” “而且商税稳定,则钱粮充沛,到时候另寻孩童培养为锦衣卫就是了,至于转入税务局这些,就称为绣衣使,钦赐御制绣衣下地方入商号核查账目以定税。” “那就如此吧。” ……… 是月,朝廷新立税务局,任命亲军都尉府同知赵燕为局长,从三品,全旭为副,户部调员精通数算管吏三百余填充衙门,朝野震动。 绣衣使一路南下,如饿虎出山,稍有怀疑便动刑讯,区区商铺伙计掌柜,何以能扛住,尽皆供认不讳,绣衣使奉旨抄家,将税目补齐后,余款皆交付给地方衙门。 有在朝官员弹劾,但都被压下,而有密信与税务局长赵燕者,连同信件并附弹劾一同送至御前,圣上大怒,户部侍郎张呈问斩及两位侯爵罢俸禄下大狱。 如此,绣衣使势如破竹,局长赵燕及全旭停驾与杭州,院落中赵燕面色青白,看着冷面如故的全旭道:“大人,区区商贾便罢了,贱民而已,杀多少他们也不敢违逆,可江南世家却是不好轻动。” “何况我观账目,出入相差不多,您不看他们的脸面,也得顾念殿下的体面,东宫毕竟是有位贵人的,何况还有了子嗣。” 全旭扫了他一眼道:“与这不相干,陈氏的账目我亲自核对过,不差分毫,其余世家在东宫也有贵人?” 东宫没有了,后宫倒是还有几个,张燕不敢说出此话,他很清楚自己是用来干什么的,朝廷自有法度,绣衣使这么横行无忌,到最后肯定是有人要负责的。 怎么想那个人也不会是自己眼前这位小爷,虽然近几年名不见经传,可稍微了解点的都清楚,这位可是亲军都尉府的老前辈了。 当年太子爷还是世子的时候就护送前往帝乡祭祖扫墓,太子爷亲征北伐的时候,就统帅亲军都尉府作为亲兵贴身护驾。 所以他才会在权利范围内,将抄家所得划分干净,该补税的补税,其余的分毫不敢侵占,尽数留给地方,让他们按制上缴国库或者自留。 就是想着到时候还有有人求情,起码留条性命。 “那几家的查清楚了吗,若还有不清不楚的地方,我就命绣衣使拿人用刑了。” 赵燕叹了口气拿出画了红圈的名单道:“陈家本就有过交代,查起来倒不难,何况各家都有不成器的子弟,都不用动刑,拦下严词问几句就将知道的都交代了。” 全旭接过扫了一眼,就将名单递给身旁的绣衣少年,那少年唇红齿白身姿高挺好一副相貌体态,只是眼神极为阴郁,如毒蛇猛兽一般,让人见之哑然。 等他走后,赵燕才叹道:“绣衣使各个是把好刀,大人在风光无限时辞让爵位,淡出朝廷隐姓埋名,果然是为殿下磨出神兵利器,只是用在这儿未免有些浪费了吧。” 全旭摇摇头道:“都还只是胚子而已,能不能成为殿下手中的利器,还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更别提神兵胚子了,那是唯有天人可雕琢,非我等凡夫俗子可行。” “何谓神兵利器,何谓天人?” “中山开平等王公不就是圣上所铸造的神兵利器,他们少年时也不过寻常之相。” 赵燕是跟随徐达常遇春征战过沙场的闻言道:“圣上自是天上真龙天子下凡临世,可诸王公将帅们也是天上星宿一般天生不凡,否则怎能助圣上开国建制。” 全旭摇头道:“成事非靠将帅,是靠圣上能够从无到有建立大军,将一群乌合之众整合训练,统兵作战树立军纪、乾罡独断决策万方,压服桀骜不驯之辈,保障后勤补给,这才是我们能够夺取天下的原因。” “否则不过游兵散勇而已,或能称雄一时,但终究难成大器,既可知,铸兵之难,将军们不过持刀之人,只要圣上在,便有的是神兵,手握神兵而讨伐天下,早晚胜之。” …………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一章 商策 “陈府闭门谢客,除了绣衣使外,不接待任何人了。” 一个穿着五品官服的中年人气氛的拍了下桌子:““哼,妇人浅见,没了我们帮衬,光是陈家怎么可能被太子倚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懂,且看陈家将来如何独木难支!” “就是,我们合起来才能代表江南世族,她儿子孙女的体面,也是靠着我们出力,才有的今时今日。” “行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绣衣使都已经把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带走了,再等会抄家灭门之祸就要落下了!” 一个岁数不大的少年手里把弄着一串银质包金丝瓜棱珠,忍不住开口道:“那就将商税缴纳了去吧,我们这等人家,难不成还要因为些许阿堵物经受抄家这等折辱门楣的事情吗?” 另一家的家主一甩袖子:“崽卖爷田心不痛,就你这一身,离得了所谓的阿堵物?” “丞延说的也没错,利欲熏心是大忌,银子再多也比不过有权,朝廷降下旨意还有鹰犬袭来,暂且割肉保身吧。” “叔祖言之有理,我也是认为,应当避其锋芒,然后再想方设法,就比如这个赵燕,酷吏手段,应奏明圣上治罪。” “那就这样吧,各家赶紧筹备,莫要磨蹭也莫要藏些微薄小利,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要办的漂亮,让朝廷让圣上让殿下,都知晓我们是何等的忠顺!” ………… 江南世家态度猛然转变,让本就势如破竹的绣衣使愈加激进,清查商税的范围也从沿海扩散到内地,不仅是要清查今年的,还开始翻查起自洪武元年的税目。 这就让无数地方豪商为之哀泣,原本已经有些固定的市场被打破,许多小商贾趁机起势,也有许多百姓看过绣衣使抄家所得后,也弃农而从商奔赴沿海,但他们也牢牢记住了,逃避商税的惨烈后果。 绣衣使南下北上西进半年的时间,国库充实了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户部官员走起路来腰杆都直了,再不怕遇上来讨要钱粮的同僚们了,原本一些可给可不给的,现如今只要瞧你顺眼都给。 工部专门派了一个侍郎和几个郎中,天天蹲守在户部衙门,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大大小小的财神爷们。 好在户部尚书赵文景还是清醒的,知晓浮财不可倚仗,更不能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严厉训斥了属下,然后又丝毫不顾及自己一部堂官朝廷重臣的体面,亲自去几个官署衙门追回了部分银款。 文华殿,朱标笑着安抚闹到自己这边的几位尚书道:“当家自有当家的难处,众卿也要体谅一下赵爱卿,户部虽有了些家底,可到底是朝廷用的地方多,过日子还是要精打细算些才长远。” 几个胡子都白了的尚书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可怜兮兮的模样,开始小声嘀咕起自己这边的难处,尤其以工部和兵部两位尚书为甚。 工部说匠籍放的差不多了,现如今要动工只能雇佣匠人,这一笔开支工部可负担不了,现如今宫城也要继续修,地方几十处河堤也要筑坝,火器营造司… 兵部说有些地方卫所的粮饷拖欠年余了,兵卒们都是靠着屯田自给才勉强维持住的,如今怎么也改补上了,还有辽东和云贵的兵卒居家迁移,要给安置的粮饷,否则根本挺不到开荒种粮,还有剿匪… 朱标听完也觉着这笔钱粮恐怕是不能省下的,只得看向户部尚书:“赵爱卿…” 赵文景冷着脸躬身行礼道:“殿下,工部和兵部的钱粮臣并未全部追回,余下那些也完全足够他们办妥所言之事,如今还是不依不饶,分明是想从中贪墨些,臣明日就要在早朝上弹劾他们!” 兵部尚书立马跳了起来:“好你个赵文景,当着殿下的面你就敢这般信口胡驺,你有什么凭证就这么污蔑老夫,老夫两袖清风,就是绣衣使到了老夫家中,都得叹服于老夫之清廉!” 工部尚书翘着胡子道:“你说我等是想从中贪墨,本官瞧着倒像是某人欲要行那监守自盗之事。” 中书省和另外几部的官员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也觉着户部尚书有些太过小气,便也跟着闹了起来。 朱标是了解赵文景的,自然清楚他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当着这么多老臣的面,也不好太偏心。 “赵卿是有什么打算吗?” 赵文景原本是没有要理会他们的意思,但面对储君的问话却是不能不应:“殿下,户部骤富,大头其实还是抄家所得,几年的商税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朝廷不可能年年如此出动绣衣使抄家,那必引得朝野沸溢,且也不益于通商兴贸,无异于是杀鸡取卵,几十年一次还尚可。” “咳咳!”朱标掩袖咳嗽了一声,这话可不好直言。 “抄家所得有不少是地方的染织铺房,也有不少签了年契的男女工人,加上原本就有的景德镇御窑,是否可以整合开办官营,减少远洋贸易时收购商品的价格,以开源节流。” 国企吗?果然世间无新事,什么事在历史中已经重复过多次。 国企的利弊朱标很清楚,能最大限度的整合资源,可也容易打击现有的商业生态,而且也更容易形成垄断, 吏部尚书皱眉道:“与民争利,非朝廷之所为。” 赵文景立刻回击道:“朝廷运转需要巨额的钱粮,光靠农税根本不够,再加上商税也有不足,如果不想方设法开源节流,何以维序?” “海外有蛮夷之国,北有鞑靼瓦剌,西南有麓川之兵灾,天有灾殃,地有人祸,若接连遇上,而国库却空空如也,该如何应对?” 对着谨身殿方向拱手:“圣天子在时无有不臣,圣太子坐镇东宫四海归心,地方皆如臂使指,可将来如果时无雄主,朝廷又没有对地方财政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地方势力膨胀起兵造反,该如何镇压?” 几部尚书无言以对,赵文景对着朱标说道:“西汉桑弘羊之政举,有数条如假民公田移民屯垦均输、平准之策,皆可稍作改变而适用于今时,令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 假民共田即将朝廷的公田或是皇家的田庄,官吏犯罪和商贾的田产,无偿租借给贫民流民,让他们得以自食其力,朝廷也可免去镇抚的钱粮,又增收粮税。 现如今大明百姓自是不用这些,因为目前地广人稀,但从云贵辽东及蒙古迁移过来的那些流民,却可先以此法安置,最后可以嘉奖之法赏赐田地,更好收拢民心。 而均输之意,则是地方向朝廷贡纳的物品,均按照当地市价,折合成当地土特产品,上交给朝廷,如景德镇之类不事农桑之地,可以此抵赋税徭役。 平准之策,与均输之策相辅相成,朝廷以均输收拢大量物资,当某种商品过分涨价时,就以平价向市场抛售,使其物价下降;反之,如果某种商品价格过低,就大量买进,促使物价回升。 这是施行过的政策,因而所造成过的弊端在场众人也都清楚,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皱眉的太子殿下,心中所想的是有一个。 起码在这两位在的时候,这些事儿是可以控制的,如果都能按照预想中的去施行,哪怕只是五六十年,也足以积累出天大的财富了,国富而民富。 ………………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二章 冬 历朝历代都是会想方设法的开源节流,没有哪朝哪代会嫌弃国库的钱粮多的,历经数代,自然也就有了许多政策,但几乎最后都偏了。 不是说贪官污吏太多,贪官污吏多换一批就是了,皇帝心意坚决,又是利国利民的善政,自然会有清贞志士佐政。 事实上这种政策,绝大多数都是坏在了皇帝本身上,或是晚年昏蔽,或是人亡政息,或是穷兵黩武,或是喜好奢靡。 因而至如今,户部甚至是其他府衙的官员,都是一门心思的求稳,不敢在献策,以免坏政误国,徒为后人耻笑。 但如今不同,圣上刚毅坚卓,太子意志坚决,都不是会轻易动摇心志的雄主,只要不复玄宗之事,大有可为呀。 圣上都到了这个年岁,又是穷苦出身,大概是不会变了,唯有殿下即位后是否会变值得忧虑。 就着开源节流的事,原本计划半时辰后就要去谨身殿的朱标,硬是坐困文华殿三个多时辰,与几部堂官一起用了午膳。 傍晚时,朱标随赵文景前往了户部,其余官吏各会府衙拟奏章,今日商议好的明日要放到早朝上众议。 朱标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与七八个计簿官吏一起,请点了核对了绣衣使这次收缴查抄的税银财产。 又是一个时辰,朱标疲惫的当下已经汇总好的账目道:“再多的钱粮,积压在府库中,也不过是无用之物,除了留下必要的存粮外,其余的还是都要花出去,流通天下。” “包括那些海外运来的奇珍异宝,宫中不缺这些玩意儿,父皇与本宫也无意积攒赏玩,往后也不必特意收集了,散卖于市即可。” “诺。” 赵文景拦下刘瑾递来的茶盏亲手奉送到太子身前,朱标有些意外,接过笑道:“卿是国之栋梁,有重担在身,如将军着甲不施全礼,实不必如此,坐下喝茶吧。” 赵文景垂首道:“微臣或有几分本事,可这脾气秉性却是讨人嫌的,若无殿下赏识提拔,重用而信之,无有今日,能侍奉主君,臣之幸也愿也。” “好好好。”朱标端起茶盏押了一口,挥手让刘瑾给赵文景上茶正色道:“心神无二意,君臣两相知,愿效古贤。” “唯死而后已!” 等刘瑾的茶送到赵文景手上时,刚才颇为严肃的气氛也就逐渐消散了,虽然户部的职权已经做了分割,但还是越来越大了,户部尚书在朝中的地位也要远超前朝。 因此,赵文景希望进一步获得太子的支持,这很正常。 也因为刚才的谈话,朱标在账目上又划了几笔,这部分的钱粮是要挪用掉的,要运送到凤阳去。 原先的话,尚且还有多转几手,哪怕是为了面子上过的去,也是为了不让朝臣们不安,毕竟他们现如今都已经知晓,这突然冒出来的绣衣使就是凤阳出来的。 帝乡凤阳到底还有什么,朝野之中,很多人都想知道,留守凤阳的锦衣卫已经擒获诛杀了数十名不知名姓的探子了。 而如今,既然赵文景已经决定抛弃皇党清臣的身份,那么许多事,也就不必特意绕几层弯儿了,可以直接让他去办。 朱标一直以来,都是容许朝臣做保守派的,也就是不论最后继位的是谁,他们都只会向龙椅上的人效忠。 这本就没什么,能进职份做事即可,左右总是要分出个内外嫡庶的。 赵文景看过后仔细记下,从此刻开始,他就算彻底步入太子一系,其实是与他当年的志向有些偏颇了,他入仕时便立志,终于国朝而非一人,如今终是为储君而慑服。 ……… 洪武八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各州府上报有大雪数尺之深,冰雹霜灾严酷,柴火煤炭粮食棉花价格疯涨,如山东奏报,地厚尺许,树枝皆折,鸟兽多饿死,河南奏报白昼如夜,大雨雪,江水冰,胜重载… 好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入冬时,钦天监及各地都有灾警奏报,朝廷急派钦差出巡,见之是比往年雪多寒冷。 若是往年,朝廷便是知晓了,也只能尽力筹备些赈灾粮食,可今年朝廷财富粮多,不仅是远洋所得还有商税及查抄豪商家产所得。 因而很轻易就凑足了往年的数目,见余力尚足,皇帝下令工部赶制蜂窝煤,另从江南调配棉花制成御寒衣裤铺盖。 太子命地方州府平抑物价,尤其是粮食衣布,又令户部行平准之策,运调积储在地方仓库里的粮食食盐煤炭等物以平价出售,遣绣衣使及钦差赶往灾情严重之地巡视,震慑惩治贪官污吏及奸商贱贾。 历经三月,活民无数,地方统计过后奏报,虽还是有百姓冻死饿死病死,但比往年无雪冻之灾时,还要少得多,在这天灾之下尚能有此效,已经是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壮举了。 一时朝中官员纷纷山呼万岁,称太平之世已到,上有圣主庇佑万民,治下百姓可赖以安居乐业… 而父子俩对视一眼,都知晓这是国库充盈不计损耗而得来的,是以国财抗衡天意,若开春还有如此规模的天灾,那么定是难以维系了。 毕竟浮财尚可挥霍,没有了这浮财,朝廷的每两银子都是要精打细算的,宁肯事后赈灾,也不可能再如此了,除非国库年年如此有余… 云南西平侯府,沐英等候在府门前,不时翘首以盼,终于是看到了那清瘦的人影乘骑着一匹青驴而来,身后有甲士相随护卫。 沐英迎上前道:“杨公无恙否?” “侯爷误虑,老夫无大碍,小小刀口已经见愈。”杨思义下了青驴笑道:“这下侯爷知晓,您披甲冲杀时,臣在后方是有多么忧虑了吧。” 沐英见其还能开玩笑才放下心来:“那怎么能一样,英一介武夫,上阵拼杀乃本分,您是治民之士,不该冒此险。” 俩人客气的互引步入府中,坐到已经备好的宴席之上,沐英叹道:“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直至如今这云南才算归入我汉人治下,真是不易,为此千秋万世之大计,杨公还是要保重己身,不可在这么犯险了。” 杨思义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处道:“南诏、大理数百年来用僰文写成的史书、典籍我们已经尽数搜集焚毁,但还是有几个大族留有存书,本是想着亲往当面规劝之,毕竟他们在土民中威望甚高,没想到董家竟还颇有些宁为玉碎的气概。” “我已经派冯诚傅忠率兵将其等族诛,枭首铸京观以震慑。” 杨思义想了想道:“族诛就足矣了,铸京观就过了些,还是罢了吧,那几家已经开始动摇,与我开始有书信往来,逼迫过甚,反而不美。” “思来,倒是还需将军,纳两房妾室。” 沐英迟疑片刻道:“还得待我去书信请示圣上及殿下,若无准许,实不能与地方联有姻亲。” “老夫也会附朝奏过去,圣上殿下都极为信重侯爷,言中透露出要侯爷镇守云南久远之意,此等小事又有所需,不会不允。” “唯不敢辜负皇恩,但能功成,岂有推辞,莫说娶妾,便是马革裹尸也欣然愿之。” …………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三章 新年 听了沐英的话,杨思义心中也是安稳了许多,他也曾暗中担忧,平西侯这般年少,就掌握了整个云南的军政大权,若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可就是祸事了。 见其还是这般恭谨,心中石头落地,身在云南平章政事的位置,他才清楚西平侯这几个月来,收到了诱惑有多少。 云南内大大小小的土族势力,南洋诸国和麓川国等西南诸国,都在想方设法的试探沐英对大明的忠诚到底有几分,只要稍有动摇,便会不惜代价趁机而入。 云南之大,地势之险,是绝对足够立国传姓的,尤其士卒们的家小也都已经迁移至此,那些匹夫,未必没有从龙之心,若有西平侯有意,明日称孤道寡都可以。 没一会儿不少官员得到平章大人回来的消息,都赶忙跑来慰问,毕竟是云南名义上的封疆大吏,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而且实际上的封疆平西侯也对其很是敬重,因而侯府正堂边坐满了大小官员,很是热闹。 简单问候过后,众人闲谈起政务来,难免提及今冬席卷中原的寒灾,都止不住的赞叹朝廷今非昔比,圣上运筹帷幄敬天护民。 顺便又聊了聊北疆蒙古的事情,通过各种表达方式,大概的统一了政见后,在杨思义的安排下,逐渐都告辞了。 等人都走后,沐英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递给杨思义:“都还算谨慎,只是有些担心,小贪变大贪,到时难免心思就跟着歪了。” 云南形势特殊,与诸多国家临近,不少人见沐英实在难以沟通,就以通商之名义,与云南的官吏们有了联系。 杨思义仔细的看了一遍后道:“这就交由老夫处理吧,侯爷到底是武勋,不好轻易动文臣吏治,否则难免受到御史弹劾,身在边疆,到底不比随时能陛见圣上的时候,侯爷做事万要三思而后行。” 见沐英有些不以为意就接着劝道:“这不是光为了您,更是为了大局,此处风云汇聚利惹名牵,若是旁人替代了您,未必能把持得住,一旦坏事,朝廷又要耗费多少,才能夺回。” 闻此沐英神情一肃,正色的应承了下来,西征灭梁,他是从头到尾亲身参与过的,知晓这一路有多不容易,又有多少将士舍身埋骨。 俩人行至书房落座,屏退侍从,杨思义笑着点了点自己的伤处:“有此伤势在前,云南焚史迁民之事易矣,潜移默化即可,值得忧虑的仅剩麓川之事了,侯爷心中可有成算了。” “本来还是要等几年才有把握的,麓川国力雄厚,远非梁王段氏之流可比,但见识过允恭带回来的新式火器后便觉得粮草充沛即可一战,先取首胜,破其昂然国势,丧其胆魄,然后进兵逐步蚕食,二十年内灭其国。” 杨思义还没见识过火器之威,但他很相信沐英的眼光,闻言捋须笑道:“若能成就此事,死而无憾矣,真是仰仗侯爷了,老夫这庸碌之辈,或许也可在浩瀚青史中留下一笔了。” “哪里的话。”沐英诚恳的说道:“您没来之前,英手足无措,不少政务都要委于高氏之流,日夜难以安寝,如今可专心于外事,而无后顾之忧,都是您的功劳。” 杨思义整个人都已经振奋了起来,他年纪已经不小了,本以为麓川起码要百年才可彻底平定,要留祸患与后人,内心是有愧与太子殿下的。 ……… 洪武九年正月丙辰朔,上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群臣于武英殿,命妇朝皇后于坤宁宫锡宴。 丁巳,太子家宴诸皇子亲王于文华殿,太子顾谓之曰:“汝等闻修德进贤之道乎?” 诸王朝服对曰:“臣等每闻儒臣讲说知其略矣,未领其要。” 朱标身着衮冕九章头戴紫金冠冕立于上位:“藻率杂佩为身之容,恭逊温良为德之容,见于外者可以知其内也,古之君子趋跄有节升降有数,周旋跬步而不违于矩度者,由其德充于内而著乎外也。” “所以器识高明而善道,日臻恶行不见而邪僻益远,己德既修自然足以服人,贤者汇进而不肖者自去,能修德进贤则天下国家未有不治……当拒之如虎狼,畏之如蛇虺,苟溺于嗜好则必为其所陷矣,汝等其慎之!” “臣弟等恭听太子训戒,自当亲贤远谗,养德修身,以安太平之乐,以免父兄之忧,成宗室之美万民之表率。” “善。“ 宴后,太子率诸王至武英殿敬请皇帝,帝出率诸子至宗庙,齐跪于列祖列宗牌位之下,帝叩首曰:“仰荷天地眷佑为亿兆主,海内乐业子孙繁盛,稽诸古典,天子有子,其嫡长者守邦以嗣大统,诸子各有茅土之封,藩屏王室以安万姓,此古昔帝王之制也。” “今嫡长子标,自开国之初已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布告天下,诸子晋王樉等亦巳受封,年有长幼将次第之,命祀境内山川,许修武事以备外侮,谨用昭告先是以告祭太庙!” 诸皇子以长幼敬香祷告,皇帝立于一侧,眼观诸子,心中所思所想,外人不可知之。 祭宗庙后,皇帝与太子至社稷坛,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告祭社稷,祭告岳镇海渎及天下名山大川,诸王观礼而不可近前。 之后,皇帝返驾华盖殿,朱标暂时抽出空,叫过礼部尚书等人核对诸事,然后命各部按礼制行事,准备外使朝贺。 金吾卫持画戟肃立于丹璧丹驰东西两侧,骁骑卫挎剑立于大罗丹璧东西,礼部在丹璧之东设玉帛文案,凡在京官员,以及合宁、新罗、百济、琉球、安南、占城、真腊、暹罗、浡泥国、苏禄等四十余国使臣,身着朝服,跪拜于奉天殿前,向皇帝恭贺新年,大礼参拜山呼万岁。 这时候,太子与诸王观礼,这是独属于天朝帝王的时刻。 …… 是年春末,大明挥师北上,这个时候青草已经长成,军马不用带太多草料,可以一边打仗一边喂马,节省下相当一部分粮草。 加上天意佑之,遇无水之地而得水,无草之地而草生,寒暑俱调,无有忧患,鞑靼诸部尽皆退避,瓦剌的杜尔伯特部突然宣布归顺大明,率部将瓦剌绰罗斯部土尔扈特等几大部拖住。 经途两月李文忠率大军追上,陈兵列阵,试探数日后,大战开启,新式的火器发挥了重大的作用,蒙古曾经引以傲的骑兵,在火炮面前失去了所向披靡的锋芒,瞬间溃败,让一场尚可接受的战败变为了无法挽回的大溃败。 自京营携精锐而来的颕国公傅友德突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阵斩了瓦剌首领猛可帖木儿,瓦剌太师哈剌章也在混战中坠下马被践踏而死,在火炮如同天雷地火的威吓下,足有数千人亡于相互践踏。 战后计有三万七千多瓦剌士卒与万匹战马被擒获,另有四千八百四十头骆驼、十一万二千四百五十二头牛羊,金银珠宝一时无以计数。 瓦剌残部叩首请降,鞑靼各部也都派遣使者入京以表归顺,原以为大明还会像原来一样,收兵撤军,可结果却不是,明军竟将矛头又对准了鞑靼。 …………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四章 诸事 已经被彻底打残的瓦剌部,在杜尔伯特部的管理下,重新划分了牧区草场,并严令他们不准迁徙,不准无故积聚。 李文忠留在此处施行朝廷商议好的政策,并要将一部分瓦剌青壮迁移到辽东及云贵等地,迁移至内地蒙古人不得讲蒙古语、穿蒙古服,不准自相嫁娶,必须改用汉姓,强迫实行同化政策… 而颖国公傅友德则是率部径直扑向了鞑靼几大部族的驻地,只不过早就如惊弓之鸟的几部,抛弃大部分牲畜而逃,难以追击。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好在此战的目的几乎都顺利实施了,而且摄于威势而归顺的小部族也很多,傅友德将鞑靼诸王的牧场切割划分给了他们。 而且还宣布,觉得在草原难以生存的牧民,都可以归化入中原,朝廷会赐予他们田土耕种繁衍,允许他们组建商队甚至入学出仕。 中原现如今是地广而人稀,只要能来耕种定居,朱标是很愿意接纳的,相较于金发碧眼亦或黑如鬼畜的外种人,大明境内或是周边的土族,都可融入吸收进来的自己人。 ……… “澹泊可以养心,俭素可以养德,纵欲败度奢侈移性,奇技巧淫游幸畋猎皆乃役心损德之具,是以高台深池庸主攸亡,卑宫陋室圣主攸兴。” “勤俭为治身之本,奢侈为丧家之源,大抵居高位者易骄,处逸乐者易侈,骄则善言不入而过不闻,侈则善道不立而行不顾,如此者未有不亡。” “开朝伟业之君,皆躬行俭朴遂成大业,昏庸之主则骄淫奢侈饫粱肉于犬豕,致怨怒于神人逸豫未终而败亡,尔等宜量入为出,裁省妄费,宁使有余,勿令不足,莫违帝后慈训!” 朱标说完后又让弟弟们跟着高声诵了几遍,并吩咐立刻抄写十遍,然后起身踏出殿去,皇子们逐渐年长,老朱总会担心教授的先生们碍于他们身份尊贵,而过于优待,养成骄奢懒散的习惯。 便命太子隔两日就要亲自过来给他们教授道理,还要检查功课并予以奖赏惩戒。 对此朱标倒只是觉得颇为有趣,左右不过抽出一两个时辰的事情,而且海外之地,终究是要分封宗室的,但分到哪里,分多大,还要看个人德行,借此机会,也可挑选培养几个成器的。 皇子们上课的地方在武英殿不远,朱标上完早朝就赶过来了,此时腹中颇有些饥饿,便在武英殿用了午膳。 胡椒醋鲜虾丝鹅粉汤再加一碗米饭,几乎是一点没剩,刘瑾又端上来一碗米汤,是用糯米、老米、小米等几种米,放锅里煮出来精华,太医说是膳后少饮可消食健脾养身补神。 “爷,全指挥使在殿外等候传召。” “终于回来了,叫进来吧。” 没一会儿刘瑾就领着全旭走了进来,行礼后朱标赐坐并笑道:“这几日弹劾的奏章都已经要压不住了,绣衣使行事往后也得按规矩办,不能在这么张狂无忌了。” 绣衣使出马,确实将地方商贾士族给狠狠的整顿了一下,收上来了远超预计的商税粮税,否则朝廷也不可能一边赈灾一边还要筹备在北疆和西南动兵的事情。 但相应的,收获如此,代价自然也是不小的,已经不是区区赵燕这个名义上的绣衣指挥使可以扛住的锅了。 因此两个月前,朱标就已经将赵燕下了刑部大牢,将全旭晋升为绣衣指挥使,旁人不行,这个东宫嫡系心腹总可以交代,以平息众怨了吧。 破坏法度,就要付出代价,尤其这次是伤害到了士工商这三个阶层的利益,以强制手段撬开了口子,这是强盗的作风而非朝廷的。 不公不正,难以服天下,难以维系法度,因而就是朱标也不准备以威望权势压下朝野的不满,而是准备帮他们发泄出来。 “是末将约束不力之过。” 朱标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这些:“杖刑流放是免不了,一会儿刑部就要押你去三堂会审,好在这两年也还不用锦衣卫现世,你正好去替本宫去约束一下黄元寿。” “诺!” 瞧着面色没有丝毫改变的全旭,朱标也有些心疼:“这些年来荣华富贵你是一点没有享受到,委屈受的倒是最多的一个。” 全旭洒然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躬身行礼后就退了下去,刚才入宫的时候他就瞧见刑部的人在等他了,只是碍于殿下的颜面,还是让他顺利入宫拜见了。 ……… “爷是因为全旭的事感觉有所亏欠?” 夜里夫妻俩安置以后,朱标随口说起了今日之事:“本宫还是吴王世子时全旭便以效忠劳碌,时至如今开国都有九年啦,还是无官无爵无家无业的。” 常洛华宽慰道:“有爷挂念,官爵之事不过早晚,倒是成家在前,全将军上无高堂长辈,无人操持婚配,多半还是要托殿下为其赐婚了。” 朱标微微眯着眼睛,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太子妃提起婚配之事,是不是想将自己的庶妹许给全旭。 常家还有两个庶女,一个已经许给了四川平章政事归义侯明升,还有一个待字闺中,也到了婚配的年纪。 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那定然是不行的,常家的势力已经过了,若不是他对自己很有信心,早就该出手打压了。 但就是不打压,也不能在助长其势了,鲜花照进烈火烹油不是什么好兆头,与国与家都是如此。 没等朱标说什么,常洛华就自顾自的说道:“可惜臣妾家中仅有一个庶妹了,不太妥当,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合心意的人家。” 朱标笑道:“倒也没什么不妥的,只是纵要赐婚,也得等此事了结之后,少说二三年,平白要姨妹空等数年若是不合心,倒是你我的过错了。” “爷考虑的周全,只是朝中武勋人家的嫡女早定婚约,一时臣妾还真有些想不起合适的了。” 朱标思索道:“文官家中的大家闺秀也是可以的,本宫的妹妹…” 话到此夫妻俩也就心照不宣了,常洛华顺着话道:“临安的婚事就在两个月后了,殿下怎么还没将驸马唤回京来,听闻太师都已经携家小启程赴京来了。” “这有什么急的,他来了也不过是当个木头桩子,倒是临安的公主府都布置周全了吧。” “周全了,临安可是长公主,工部和礼部都很尽心尽力,父皇母后都过问好几次了,哪有人敢疏忽懈怠。” 朱标对这个大妹妹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诸皇女公主当中,除了自己的嫡亲妹妹外就数她了,因而吩咐道:“临安近来恐怕也是忐忑难安,明日你带她去公主府逛逛吧,多宽慰她一些。” “臣妾知道啦。” 俩人心神放松下来依偎在一起,说起两个儿子近来的趣事,因为朱标的吩咐,不允许宫女太监太过照顾,因而正值不知疲倦为何物的两个小子,都已经把宫里跑遍了,狗洞都钻的起劲儿。 若说对宫中的熟悉程度,恐怕是没有人能超越这小哥儿俩的了,朱标还因忌讳没去过后宫几次,更别说妃嫔们的寝宫了。 这两个仗着帝后的宠爱,没有不敢去的地方,除了池塘河边井口不能独自去玩耍,要身边跟着宫人外,其余地方哪热闹就去哪,尤其乐意看妃嫔们相互吵架拌嘴。 ……………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五章 驸马都尉 洪武九年八月,太子太师李善长入京,朱标率领朝中三品以上官员亲往城外相迎,同辇入宫陛见,以示功臣勋贵之尊荣。 李善长已经年过六旬,头发也开始斑白了,但精气神却是极好,与往昔相比,整个人还胖了许多,很是富态。 朱元璋在武英殿设宴款待,文武官员陪宴,大宴之后又设小宴,追忆往昔峥嵘岁月,君臣相宜其乐融融。 武勋皆感与有荣焉,文臣也是难得的见识到了皇帝温情的一面。 午宴后群臣离宫,但皇帝坚持留下了李太师,并言称要他今夜就宿于宫中,群臣羡甚。 朱标吩咐人在武英殿旁清扫出一处宫室,李善长虽然年过花甲了,但住在后宫还是不妥当,前朝倒是无所谓。 是夜家宴设在坤宁宫,李善长的夫人也入宫随宴,席间唤来了几位公主过来见礼,临安长公主朱镜静自然在列。 李夫人如今倒是稳重仁厚了起来,对着几位公主甚为恭敬且赞不绝口,并没有专门奉承临安,这也让临安松了一口气。 男女不同席,但既然是家宴,所以还是同堂落座,只是中间加了一道屏风作为间隔。 老朱兴致勃勃的将朝廷近来准备施行的政策说了起来,期待老弟兄能有什么看法,不过李善长显然是脱离政治环境太久,有些老朱以为他能发现的问题,他却并没有发现。 说起旁的闲话家常倒是得心应手,老朱对此并未苛责,反而很是开心。 酒酣耳热后,李善长端着酒杯对酒令道:“手挼六十花甲子,循环落落如弄珠,长绳系日未是愚,有翁临镜捋白须。 “善。” ……… 数日后,李祺也终于赶回了京城,这位驸马爷这些年东奔西跑北上南下的,看起来像武勋少年多过文臣士子了,只是朱标看着黑了许多的青年,有些担心自己妹妹会不会看不上。 “殿下,蜀中大率五千六百人为卫,现有立卫二十七,千一百二十人为千户所,现立也有五十五,百十有二人为百户所,现立有百十一所,共计有兵卒二十一万余人。” 朱标闻讯了重庆卫、成都左右前后中五卫及宁川卫的指挥使,得到他们并没有变动,与明升也无甚交集的状况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归义侯还令臣代为转达,言称四川现地广而人稀,耕地良田弃置而无民耕种,求请朝廷能从河南湖广等地迁民。” 洪武四年至洪武七年间,朝廷就陆续往四川迁移了不少百姓,总有二三十万,没想到消化的这么快。 不过明升这个要求朱标是不能答应了,现如今哪不需要移民填充,怎么轮也轮不到四川了,再过些年月,说不得还要从四川向外迁呢。 朱标让李祺落座:“这几年白莲邪教猖獗,洪武六年,四川广安山民张心蝉自称弥勒佛,集众惑人,洪武七年湖广蕲州赵玉二聚众烧香谋为乱,洪武八年湖北罗田王佛儿自称弥勒佛降生,传写佛号惑人。 “蜀地向来便是崇信神佛,现如今又有不少强迁过去的百姓,他们对朝廷多少有些怨望,你看明升是否对此有警觉?” “微臣观归义侯,仁慈有余手段欠缺治民尚可,但恐难以慑服邪佞。”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还是要调遣一员虎将往四川去,现如今的几个指挥使虽不错,尤其忠心可嘉,但贸然提拔也不好。 与麓川的战事也不远了,蜀地离着这般近,定然是要出兵出粮的,无论是为了镇压地方还是为了将来能有上将配合,此举都是有必要的。 好在大明这时候,别的不多,京营中压着的猛将都快要数不过来了,随便就能挑出几个来。 朱标又问了茶盐诸事后才满意的放过了李祺,不得不说,李祺是越来越好用了,人才果然还是磨砺摔打出来的。 就以刚才的应对来看,有理有据方方面面看的也很透彻,这样的才干,下放地方,足以任州府的父母官,提到中枢,也足以担任部堂衙门的副官了。 而且还这么年轻,倒也不愧于李家门楣,也足以堪配临安公主了。 “大婚之期不远了,你就安心呆在京中熟悉礼仪。” “诺。” 应后李祺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外面说道:“微臣这些年东奔西跑,顺路买了下不少颇有意趣的玩意儿,都是地方州府乡县的特产,想着要送给公主赏玩解闷,上次回来的匆忙,今次却是都带回来了,还要劳烦殿下转送。” “哦?带进来本宫看看。” 刘瑾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几个健硕的内侍抬着五个檀木箱子进来放下,朱标走上前,李祺打开后一一讲解道:“这是陕西凤翔泥偶鬼脸,河南淮阳的泥泥狗,江苏的核雕核舟…广东泥人、佛山的纸朴,景德镇的瓷玩、宜兴的陶玩:纸制的钟馗酒仙,竹做的腰篮锤鱼… 朱标欣然笑道:“都是孩子爱玩的,本宫瞧着不像是要送给临安的,倒像是你给自己未来孩子预备的。” 李祺道:“公主也才二八年华。” “伱知道就好,若不是太师急切,加上你年纪也实在拖不得了,本宫可是还准备再留临安两年的。” 朱标说到这儿也就停了,妹子都嫁过去了,怎么也不可能管人家夫妻敦伦的事,只能是明里暗里警告一下,再让太医去给讲讲避孕的方法,晚几年要孩子。 “驸马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吧,亲自去给公主讲讲,这都是什么地方的特产,莫要辜负了驸马的心意。” 刘瑾记忆超群,加上早有准备,一个字都不会落下,领命而去了。 等李祺被皇帝召走训话的时候,刘瑾带着两个大箱子回来了,复命道:“公主见之甚为欢喜,让奴婢代为谢过驸马,又特意挑选了些好的,要奴婢分给几位小殿下玩耍,” 临安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希望李祺能够珍惜吧。 ……… 是月末,皇帝册文曰“古之君天下者有女必封,今尔成人特封尔为临安公主,配太师长沙王李善长之子祺,彼为驸马,尔为公主,既入李家之门,当恪遵妇道以奉舅姑,闺门整肃内助常佳,尔惟敬哉!” 公主服九翚四凤冠翟衣受册上前谢恩,赞礼八拜,又诣中宫前谢恩赞八拜礼,毕次见东宫太子妃四拜。 是日礼部官奏请颁诰,捧诰命置龙亭,鼓乐仪仗前导至太师府,太师设鼓乐出迎,其家先设香案及诰命案于正厅。 李祺服朝服讫引,至香案前赞礼,礼部官称有制,李祺跪地听旨,诰文曰“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婚姻以时礼之所重,帝女下嫁必择勋旧为婚,此古今通义也,朕今命尔李祺为驸马都尉,尔当坚夫道,毋宠毋慢,永肃其家,以称朕亲亲之意!” 另赏赐,朝服仪从银交椅一,脚踏一,银马杌一,银水盆一,银水罐一,伞一骨朵二,牙仗二鞍笼一。 领旨后,李善长携子驸马都尉李祺,至奉天殿叩首曰:“伏以圣人法天地而定尊卑,配阴阳而品贵贱,所以立教建治叙彝伦而垂法于天下也,臣诚惶诚恐稽首顿首。” “伏惟皇帝陛下膺乾运兴家邦统一寰宇辛勤二十余年,而亿兆生民之众咸获皞皞熙熙同泰和之治,臣一家骨肉首赖生全继叨荣禄德至渥也。” “臣夙夜兢惕思所报效耄而未能,乃荷至恩不以臣男祺之愚庸,赐公主下为伉俪,荣出望外吉辰在迩,谨用奏请至期,吾父子俯伏阙门之外恭听恩命,臣下实情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 …………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六章 文成 帝称善,赐下金银玉器,又命李善长父子至坤宁宫外谢恩。 李善长此时已经有些疲倦,但还撑起精神领着儿子,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拜俯在了坤宁宫外,高声念道:“臣谨奉表以闻笺文,伏以圣人法天地而定尊卑,配阴阳而品贵贱,所以立教建治叙彝伦垂法于天下也,臣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伏惟皇后殿下奉帝之尊内严柔顺法地以静万邦咸宁,此诚开基创业母仪万世也!” “如臣善长参随宸御周旋承奉略无功效,夙夜兢惕乃荷圣恩不以臣男祺之愚庸,赐公主下为伉俪,荣出望外吉辰在迩,谨令男祺至期诣阙门俯伏以待。” 帝后称善,女官备金爵酒壸果合,帝常服,后燕居服,升座讫乐,临安公主带凤冠着翟衣而来,女官以爵斟酒,立授公主受饮。 次日,驸马受醮戒仪,太师李善长与驸马李祺祭服告祠堂,再次日,是为亲迎仪,公主着燕居冠服拜皇后东宫妃。 诸命妇观礼,由宫门东门出过宫门西,上小辇至右门内,临安公主降辇,李祺一身祥服亲自为公主揭帘,公主升轿,轿女使一十四人,服纱帽上簮罗帛花,销金胸背两肩方花罗袍,间抹金银牡丹花束带,皂靴,另女乐三十六人。 驸马先行由午门西角门出至上马处,上马先至府,等候公主至,揭帘公主降轿,同谒祠堂。 祭拜之后,便是大婚典礼,晚行合卺仪,早拜驸马尊长,午见舅姑仪,往后十日,日日有仪。 十日方是最后一仪,驸马朝见仪,先拜帝后,后拜东宫,东宫前赐膳毕,东宫传旨赐驸马乌纱帽、金带、纻丝罗衣、靴一双、鞍马二、驸马谢恩。 此即为帝女下嫁之仪,往后一应如此例。 ………… 洪武九年九月壬子朔,向来身强体健的老朱突然病倒了,高热烦渴,马皇后亲自照料,太子白日监国理政,晚间衣不解带侍奉汤药。 半月后终于好转,这时在藩地的晋王楚王刚刚赶回京中,老朱对此颇为欣慰,毕竟消息传到他们藩地就需要不短的时间,可见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赶回来的。 朱标也是乐于见成,毕竟自己父皇是个重爱子嗣的人,大病初愈能见见许久不见的儿子,肯定是益于精气神的恢复。 不过相比起来,某位新晋的驸马爷,还有他那位日渐不着调的老子,就有些不识趣了,刚下嫁公主,竟在圣病之时,无所表述。 御史中丞上奏:“臣闻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此古今之通道也,钦惟陛下奉天命削群雄定四海,为生民立命以开太平之治,于兹九年矣。” “自义师东渡以来,深谋远虑经国驭人皆出圣衷之独断,至于犯霜露冒寒暑被坚执锐去乱贼以拓封疆者,皆诸将之功,非文吏之筹画也,及天下一家,定功行赏,李善长位以太师爵以上虚王礼,命之荣冠乎文武!” “近令其子祺尚公主,复营宅于主第之左以居之,圣训谆谆,命公主谨执妇道礼长幼以叙彝伦,陛下法古先圣王盛心允为至矣,善长受国厚恩佯为愚戆,陛下以疾不视朝者,将旬日亦无问候之,敬孤恩失礼古者所无,驸马李祺六日不朝,宣至前殿无半子之孝心,此可知善长家法之不脩,凡此所为,揆之事君以忠之道果安在哉?请付法司以正其罪,锍奏善长父子免冠待罪!” 早朝弹劾后,朝野哗然,李善长父子跪在午门外请罪,现任丞相胡惟庸等跪在谨身殿外竭力求情,这番状况,让老朱小朱相视讶然。 朱标皱眉道:“不让临安夫妻进宫侍疾是儿臣的意思,宫里不缺他们俩来碍手碍脚,李祺现又没担任什么朝务,无召见本也无需早朝,至于李善长不上奏问安,确实是有些不对,但毕竟是致仕老臣,按理不至于闹出如此轩然大波。” “莫不是胡惟庸的意思?” 朱元璋的面色有些萎黄,但双眸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锐意,望向外面道:“李善长留在京中,对胡惟庸有利无害,说不得这就是那老东西自己弄出来的。” “早就看出来,他现在嘴里是没有一句实话,跟刘伯温汤和一个德行,生怕被咱留在京城看在眼皮子底下,哼!” 这倒也说得过去,朱元璋就要顺水推舟,免了他太师之位,再将其俸禄削减个几千石,朱标拦下道:“大罪不治则法无以立,小过不赦则人无所容,李善长毕竟是开国勋臣,不若顺其心意吧,他这偏激多思的毛病也非一两日了。” “何况父皇便是不念其功,也要替临安想想,总不好让人非议,公主初嫁不久,公公丈夫便被罢官免职的。” “咱的女儿自有敕造的公主府容身养尊。” 话虽如此,但病怒还是退缓了下来,尤其又想到,李善长比他还要年长许多,年老体衰心志衰退之下,想要远离波涛,出了手昏招,倒也不是不能体谅。 如此将御史台的弹劾留中,又赏赐了些珍宝,善长父子感激涕零… ……… 洪武十年春,吐蕃残部抢劫乌斯藏贡使巩哥锁南,并将人头送至大明,皇帝大怒,命卫国公邓愈为征西将军、骠骑将军章存道为副将军率师征讨吐蕃。 四月大军誓师出征,率部至甘肃之后,直接兵分三路,向吐蕃发动全面进攻,并没有什么计谋,也没有什么主攻佯攻,邓愈确保了后勤供给后,便让大军一路碾了过去。 一口气攻入吐蕃腹地,追杀残敌至昆仑山,斩获万计,掠得马匹五千,牛羊十三万头,连左右摇摆的机会都没留给乌斯藏。 只看得乌斯藏的帕竹法王心惊肉跳,重新凑齐了朝贡的珍宝,派遣使者往大明朝贡表忠,至于其他本就隶属于大明在乌斯藏的势力,都沉寂抖擞起来,扩张自己的影响力。 捷报传递到京中,圣上大喜急赐红蟒暖袍一件,玉带一围。 但也就在这时,已经病了年余的刘伯温,由其子刘琏上奏,言称病入膏肓,恐命不久矣。 刘伯温自四川回乡后,惟饮酒,弈棋,口不言功,邑令求见不得,微服为野人谒见,基方濯足,令从子引入茅舍。 安然渡过了洪武八年,朱标本以为就如同常遇春一样,不会有事了,可没想到终究是病倒了,可见刘伯温的身体,确实是有问题的,记得洪武六年的时候,太医赶赴四川诊病回来后也曾说过,其年轻时大病亏损过元气,药石难弥,必不久寿。 老朱可能也没想到,这个看不顺眼一辈子的臣子,这回竟然真的要走了,一方面派遣御医赶赴青田,一方面命礼部按公爵的章程预备其身后事。 还没等到太医赶到,刘伯温便撒手人寰了,次日早朝,朱元璋亲自为他盖棺定论:“诚意侯学贯天人,资兼文武,其气刚正,其才宏博,议论之顷,驰骋乎千古,扰攘之际,控御乎一方。” “慷慨见予,首陈远略,经邦纲目,用兵后先,卿能言之,朕能审而用之,式克至于今日。凡所建明,悉有成效。” 朱标附言道:“于开国之初,敷陈王道,忠诚恪慎,卓哉佐命臣也。” 圣谕辍朝三日,追赠特进光禄大夫太子太师,追封为诚意公,以安民立政曰成,定谥号文成,配享太庙。 ………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七章 换将 洪武十年夏,朝廷远洋舰队再次出海,而且还有两只中小型舰队奉命完成环球航行的重任,在拥有完整世界海图的条件下,显然是有很大概率能够完成的。 这两年海外诸国使者借着朝贡的名义,已经亲眼见识到大明疆域之辽阔,人口之繁密,兵甲之强盛,乘船返回了国土后,不久就又带着更多珍宝而返。 甚至有一些舰队没有途径的国土,都在听闻后遣使而来,朱标专门挑选了一些有语言翻译天赋的士子和道士,要他们带着四书五经及道家经典搭乘舰队去海外传播。 至于商贸之事,已然不用朱标特意安排,早就已经见识到什么叫巨利的户部尚书,都已经筹备齐全了,景德镇的烧窑几乎没有停过火。 民间商贾更不必多提,大部分都已经自发出海了,不过还是有一些货品贵重的,一直等着朝廷的商贸舰队,虽然要交上一笔护航费,但安全是不必担心了。 随着海贸开展,往来的商船渐多,海盗自然也就顺势而起了,有倭寇残余也有高丽人甚至南洋人,当然还有明人,甚至还不少,无本买卖杀头也要做呀。 如今最猖獗者,名为陈祖义,广东潮州人,啸聚劫掠于东海南海之上,据传麾下已有船只数百,喽啰数千,就连朱标居于宫中都有所耳闻了。 听闻靖海侯命麾下围剿,却被其三番五次走脱,这里面说没有问题,那就是侮辱人了,只是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掺合进去多少武勋。 武英殿内,朱标看着赶回来的吴忠面色有些难看,吴忠身形有些发颤,但还是坚定的回答道:“臣吴家,蒙受殿下信重,得以成就功业于朝廷,伯父进爵海国公,父执掌大明水师,此可谓恩比天高惠比地阔,臣满门上下无一日不思为君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臣临来时,父便叮嘱,无一言可蔽太子殿下,陈祖义之事,实有内情,殿下明尚夙达,必知此涉及甚广,臣父不敢擅专,但吾家绝无收纳丝毫银钱珍宝,请殿下明鉴。” 朱标冷笑道:“好个忠心耿耿,好个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本宫是不是还该嘉奖一下靖海侯?” 说罢一拍桌案厉声喝斥道:“若真是以本宫心腹忠臣自居,那么便早该来密奏相报,而非等到消息都传到本宫耳朵里了,才赶来辩解!” “没收银钱,那人情是不是都收下了,自作聪明,竟还以为可以以此为理由蒙混过关,本宫委尔父以重任,没想到竟还将其心养野了!” “怎么,是觉着自己肃清倭寇功大,开始嫌弃靖海侯的爵位太低了,想要一门双公?” 吴忠此时已经不敢再说什么狡辩的话,只是重重叩首,没几下子额头上就有血溢出来,心中胆寒无比。 别看吴家权势正盛,靖海侯手中兵强马壮的,但树大招风,朝野内外有的是人虎视眈眈,否则也不至于冒着风险对陈祖义抬手放过,以获各方支持。 本以为等实在瞒不住了,在出手碾死陈祖义,也就全了各方的利益,对朝廷也有交代,可没想到太子竟如此大动肝火。 “好啊,既如此,本宫何不成人之美,全了君臣之宜,你不必回海上了,即刻启程去西平侯麾下,至于尔父,朝廷不日即将其召回京中,进爵靖海公,升授上柱国,食实禄三千石,不知少国公意下如何?” “微臣叩求殿下息怒…殿下…” 朱标没有理会他,挥手让人将其拖了出去,将一个实权的侯爷进为一个无权的国公,真不知是奖赏还是惩罚。 大明能将水师者甚少,吴家兄弟是最得用的,吴祯在短短数年内,便将倭患平息,虽然是有其他方面的帮助,但其本身的统筹能力也是非常值得称赞的。 是有大功于朝廷,其晋爵国公,是早就应该的,拖到现在主要就是朱标刻意压制的缘故,爵位虽好,但纵观下来,如今的大明,国公及以上几乎都被压在京营和大都督府,除了北疆的李文忠外,还能在地方掌军的最高便是侯爵了。 这是大势所趋,也是因此,武勋们来钱的路子几乎都断了,这才把主意打到了海上的无本买卖。 海盗是剿灭不完的,朱标很清楚这一点,但商贸才刚刚开始,有很多小国尚在观望阶段,所以绝不能允许武勋们下场杀鸡取卵。 朱标圈了几个在剿倭中提拔起来的将领,又点了德庆侯廖永忠为新任的水师大帅,然后送到御前,将此事论定。 廖永忠,在拔采石、太平,擒陈野先,破蛮子海牙及陈兆先,定集庆,克镇江、常州、池州,讨江阴海寇,皆有功劳。 其本与其兄郧国公廖永安聚兵盘踞在巢湖水寨,后其兄在收复宜兴战役中乘胜追击时冲的太猛,结果当头撞上敌援,又因船只搁浅,不幸被擒。 面对张士诚招降宁死不屈,被囚八年而病故,忠贞可勉,朝廷追封为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光禄大夫、柱国,郧国公。 廖永安被擒后廖永忠接替其兄兵权,在龙湾之战,追杀陈友谅至采石,复大战,廖永忠率所部大呼陷阵入……流血淋漓,旋回三匝,独所杀伤过当,贼大败。 鄱阳湖之战时,廖永忠更是立下了,被朱元璋赐予亲笔书写的“功超群将,智迈雄师”之评,并允将其漆牌而悬于门楣。 其实当初朱标在选择整顿水师肃清沿海倭寇时最先想到的就是廖永忠,只是开国授爵后,这位智勇兼备的功勋,突然变得骄奢起来,在京城兴建豪宅,远超寻常侯爵府邸的规制,后又广纳美妾,甚至结交文官,直接躺倒沉浸在荣华富贵之中。 朱标想用而不能,只得提拔起吴祯来,不过自选定吴良负责远洋后,他就刻意敲打搓磨其廖永忠来,其实无论吴祯怎么样,他卸下水师兵权,都不过这一二年之事。 只不过原先是可以体体面面的收场,如今却是被明升暗降,直接提回京中,这里面的区别,吴祯往后几年便知晓了。 洪武十年秋,麓川王思仑发接受了大明册封的平缅宣慰使的官爵,可就在接旨数日后,突然发兵十万,进攻景东、金齿卫等地。 早有所料的沐英当即下令地方守军诈败,从而诱敌深入,思仑发心有疑虑有意约束麾下,可又不甘心错失扩大战果树立威信之机遇。 加上其叔父诏肖法的从旁蛊惑,终究还是踏入了沐英精心预备的陷阱之中,在一处狭隘的山隘之中,宛如天雷地火的新式火炮地雷在西南土地上初显峥嵘。 …………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七章 定麓大战 两军相遇后,麓川军便驱赶战象冲阵,其战象全部身披铠甲,背上立有战楼,象兵便立于战楼射箭。战象左右两旁又各有短槊一根,配合战象冲刺。 明军推出火炮,而地底也早有埋好的地雷,一时天塌地陷,麓川步卒闻声,不知何物,纷纷胆寒,然而战象经过严格的训练,十分悍勇,起初竟然不怕,但随着被炸出内脏的同类开始哀鸣,终于是受到惊吓,全部调头回奔,麓川军庞大的阵势遭到战象冲击,中军飞速向内塌陷。 麓川的象骑和铁甲兵,都被炮弹炸的如无头苍蝇般四散乱撞,互相践踏冲阵,但麓川还是有精锐悍卒的,这是几十年来攻必胜战必克所积攒下的底蕴。 随着麓川王思伦发一声令下,麾下骁将昔剌亦率国王直属的精锐武士出动,手持标枪发力投出,先将发狂乱窜的大象射杀,然后举矛杀掉退缩逃窜者,随即便是如同密雨一般的短矛飞出,淋落在火炮阵营上头。 “他娘的,竟然能投这么远!” 麓川方面立刻安抚象骑,以布盖其耳目,再次准备起阵容,这种遇到局部溃败反冲大阵而还能整军反击的,必是国强而气盛。 沐英处变不惊,挥手打断身边将校们的牢骚,明军从不怕硬碰硬,更不是只会躲在火器后面的软脚虾。 麓川有悍卒,我大明亦有征伐天下平定乱世的强兵,此处战场,山岭四起,火器能发挥作用,但并不能终结战斗,最终还是要靠精兵强将用硬碰硬来一锤定音。 云南前卫指挥使张因接下军令,率领前军发起冲锋,亲率骑卒百余人为前锋破阵,麓川王亲军将领昔剌亦骑上一头遮目掩耳的巨大披甲象骑直前。 两将杀意蓬勃,张因注矢连发,敌将亦连发标矢,沙场争先不畏死生,张因原乃常遇春麾下,随之鏖战衢州大战九华山灭张士诚破陈友谅,历来勇敢先登摧锋陷阵,实为一员虎将。 见箭矢难破铁甲,张因双眸熠熠生辉双腿夹马铁掌下移直瞄向大象裸露的左膝及胁,厉喝一声,箭如游龙划过,立中软肋,象猝而倒地,明军山呼威武! 昔剌亦提前跳下象骑,面对冲过来欲要斩首擒将的明军千户张荣祖,先掷一矛中马,随后持矛迎上,霎那间大喝一声阵斩千户,麓川军气势大盛。 两军骑兵对冲,人仰马翻无数,步卒也开始对垒,沐英摆出火炮劲弩,一起发射,声响震天,狂暴的火力打击在麓川军阵中,令麓川军的混乱越发加剧。 昔剌亦见状率直属精锐,直冲明军左军,这些悍卒在乱军当中,秩序全然不乱,先投标枪,命中率极高,造成巨大杀伤,而后挥刀冲杀,明军左翼竟然一时被逼退。 沐英在高处掌握全局,以令旗和号令指挥全军,见状拔出佩剑丢给冯胜:“去卸下左路军大将都督同知寗正之兵权,代其职,再有退阵者必斩!” “诺!” 明军左军阵内,寗正正在训斥麾下,并下令斩了后退的兵卒,就听到校尉禀报:“冯小公爷持着大将军佩剑而来…” 寗正仰天长啸,上马持持槊亲自率兵突进,直迎昔剌亦的锋芒,两人交战数合,各有伤势,然左军见主将如此勇猛,尽皆奋力,颓势尽缓。 昔剌亦见寗正部突然间锐气百倍,知晓已经难以破阵挽局,只能退走,然被追击而来的云南前卫指挥使张因一箭射中后心… 这时候冯成才赶来,见此并没有急着夺权,寗正乃凤阳府寿州人,早年为韦德成养子,随韦归附从龙,后随大军平定中原,进入元大都,又进取陕西,镇守临洮,从邓愈破定西,克河州… 是属淮西勋贵的一部分,也算是自家叔伯辈,若是没有将功补过,自然是没有办法,但既然挽回了,那便可以缓一缓,等等看大将军的军令。 果然没一会儿,有中军校尉传来将令,命冯成前往他处… 右军统领徐允恭率部合围,亲斩了数名麓川将领,沐英见麓川精锐被围困住,便不再着急拼杀,他们现在泥足深陷,精兵被纪律较差的军队所拖累,又撕不开可以撤军的口子,败局已定。 最终,麓川精锐拼死才将麓川王从死局当中送了出去,明军大获全胜,斩首三万余级,俘虏一万余人,还捉获了三十七头战象, 麓川兵卒除了被明军击杀、俘获外,在回逃的路上或伤病,或失散,或饥饿,死者不知凡几,死尸枕藉。 大明顺势在缅甸、八百大甸、车里、老挝等设立了宣慰司,麓川王国退缩守城,再无所向披靡之气概。 ……… 洪武十一年秋,麓川陶勐刀干孟发动叛乱,麓川王叔父诏肖法也顺势发动,在王都允姐兰起兵。 早在云南一战中,彻底丢失了威严与兵权的麓川王走投无路,竟弃国出逃,并向大明上表请降,并请天兵平定内乱,肃清本源。 麓川被刀干孟和诏肖法分裂,划一为二,并纷纷向大明称臣纳贡,要求也是同样的,那就是杀掉已经逃到了云南的前任麓川王。 大明接受了诏肖法和思伦法这对叔侄的称臣纳贡,并让沐英护送思伦法回国,平定了刀干孟的叛乱,让俩人分治麓川。 但麓川已经不是原先那个麓川了,经过上次的战败及这次内乱,麓川国元气大伤,诸多小土司纷纷脱离其控制投向了大明的怀抱。 于是大明趁机分设了孟养、木邦、孟定三个土府和潞江、干崖、大侯、湾甸四个长官司,于年底又增册了底兀剌、大古刺、底马撒三个宣慰司。 自此,号称中南霸主的麓川国,已经只剩下个空架子。 对立下如此大功的沐英,朝廷自有封赏,命皇五子吴王亲至云南宣旨曰“德懋懋官,功懋懋赏,帝王定制思亲念旧,人事之常曩者朕于扰攘之时,年已二十五未有子嗣,尔沐英亦因兵起父母不存,年始八岁难必生全,朕怜其孤幼特抚育如子,后因朕有诸子尔亦长成,以人情天理度之不晦尔名,俾复尔姓祀尔祖宗,尔克卓立屡著功勋。” “今念尔平定麓川之大功,特晋封尔为左柱国特进光禄大夫,进爵梁国公,食禄五千五百石,荫子沐春为上轻车都尉,后军都督府佥事,使尔子孙世世承袭爵禄,尔当思幸逢之初会,毋忘释难之恩,梦寐存于心,鬼神知报矣,呜呼扶颠持危惟仁者之为,知报不忘乃君子之道,谨遵明训永为多福!” 沐英泣声领旨谢恩,拉着吴王的手问询帝后与太子的近况,言称无一日不孺慕思念教养之恩,众皆为之感叹,吴王手抚其背言必称为兄长,可见梁国公与帝室之亲近,如同一家。 而云南各族官吏士民则“无老幼,惟恐其不来(调走)也,咸戚然东向。 年底,圣又遣皇六子,亲召梁国公携妻儿赴京与帝共庆年节,等沐英到京城外的时候,丞相胡惟庸亲领文武出迎,显赫一时,京中百姓无不惊叹。 皇帝辍朝而赐宴武英殿,与武勋们大醉了一场,席见揽住自己这个得意的义子感叹道:“自汝在镇,吾无西南之忧!” ………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八章 归附 洪武十二年元旦,百济国王扶余晨,新罗国王金涛,和宁国王李成桂,亲至大明朝见,以己身德不配位,导致天灾频发人祸不断,地无所出民无所食为因,请求献土内归。 朱元璋当即拒绝,并承诺大明将供给三国总共六十万石粮食以安黎庶,让他们安心回去治理国家。 数日后三国主再次上表请求归附,皇帝再次赐下金银珠宝,并允诺将派遣水师肃清海域,通商以促贸易民生。 又数日后,三国主复跪于奉天殿外,坚决上表,皇帝派太子亲自安抚,太子朝服冠冕而出,垂问国主曰:“卿等贵为外藩国主屏藩天朝,圣上允粮允兵以为帮扶,凡有所求无有不应,今何至于此?” 和宁王曰:“天朝上皇圣恩浩荡仁慈公允,前因高丽王室失德导致高丽百姓民不聊生,而责令臣等封邦建国,以安太平维系民生屏藩天朝,只是臣等无能,立国数载而未能安邦定国,可见实是德行不足。” 新罗国王金涛道:“我等虽为外藩,但国民百姓无不仰服于天朝圣主,视为君父,如今臣等治国无能,自甘请罪,然百姓何辜,拜请圣上开恩垂怜,收纳而蒙养。” 百济国王扶余晨泣声道:“上皇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五载而成帝业,建制之后,稽古礼文,制礼作乐,修明典章,兴举废坠,……罢黜异端,表章经籍,正百神之号,严祭祀之典,察天文、推历数、定封建、谨法度、慎赏罚。” “南极炎徼,北逾冰壤,东西际日月之所出没,罔不率服,臣等愚鲁蠢材,本愿照本宣科,能仿像一二便可安国土而抚民,未曾想事事艰难而无寸进,如今国不宁民不安,只得厚颜内附,托国土万民而劳请圣上费心治之。” 三王拜首曰:“万民艰难处于水火之中,叩请天恩浩荡恩泽八方之民!” 太子叹之,回禀君父,群臣共劝,三国黎庶上万民书而请之,圣心怜悯而允之,遂立州朝鲜,命吏部即刻拟定州府县官之人选,命户部即刻筹备粮食百万石,救民于水火。 恩赏三国主为和宁侯百济侯新罗侯,食禄两千石,命工部敕造府邸,加官和宁候为李成桂为太子府詹事,兼兵部侍郎参知大都督府军事。 吏部于次日拟定人选,自然也就是朱标属意的心腹了,郭翀张帆李进经历过府县地方,这次又在朝廷中枢六部走了一圈,再下地方为主官,这仕途经历也就算齐全了,往后随心调用。 几个月后百济候新罗候和宁候家中的嫡女也顺势定下了晋王齐王楚王的侧妃之位,算是彻底融入进了大明的体系之中。 朱元璋也是隔三差五就赐宴赏田,以全了道义,至于朝鲜百姓,这几十年来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磨难,尤其是这几年还要征兵跨海攻打东瀛,导致如今是真正的十室九空,满门孀寡。 归入大明后,首先就是彻底的停止征兵并发粮赈民,将高丽大部分残余的世家强迁至凤阳,均分田土于民,废除所有苛捐杂税,并免赋税两年… 大明对治理百废待兴的河山太有经验了,朝鲜百姓此时也早就一切都看淡了,这几十年风云变幻,他们现在只在乎能不能活下去,其余的早都无所谓了。 齐王朱棣也终于卸下担子回京,可以陪一陪自己的娇妻幼子,大婚两年有余,长子出生也有数月,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 洪武十二年二月,驸马都尉右柱国曹国公李贞薨,天家这位仅存的长辈就此逝世,早就有所预料的朱标换上刘瑾准备好的素衣麻服,镇定有条理的吩咐起诸事,并遣人回宫报丧。 表兄李文忠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可到底是没赶上,就只能是他来帮着操持后事,冬日难熬,八成的老人家都是亡故在这个季节,李贞垂病后朱标几乎每日都要亲自来探视,今日见了便有预料,一直等候到其回光返照留下遗言后安然逝世。 没一会儿朱元璋就赶来了,其实昨日便来看过,只是李贞一直昏睡不醒,老朱手上又有朝鲜北疆都有军政要务等着处理,因而俩人终究是未能告别。 老朱面色悲凉,仔细的问过自己这位姐夫的临终遗言后叹息道:“标儿,咱又没了一个亲人。” 朱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在父亲跟前,没一会儿老朱就调整好状态了,再一次认真的看过遗容后沉静的吩咐道:“辍视朝三日,追封陇西王,谥恭献,葬于盱眙县灵迹乡斗光山之原,从长公主兆。” 显然朱元璋对自己老姐夫的离世也有所准备。 “诺。” 从王例,那么后事哀荣就很风光了,自然也就要停灵许久,可以等到李文忠赶回来亲自送葬。 不知是否是因今冬苦寒,一月之内,除了李贞外,还有中都国子监正贝琼,临江侯陈德逝世,朱元璋甚为悲痛。 因而发现各州府县与户部往来文书之间,竟有空印之说,也就是地方为了钱粮及财政收支、税款账目与户部的完全相同,可以顺利交差,而备好空有印章的白纸到户部核算完后再添写数目,这是自前元起的惯例。 皇帝盛怒,认为这是欺罔行径,长此以往必将如元末那般吏治腐化,在早朝上历斥如此行径,当朝下令,主印官员处死,副手以下杖一百充军,一时就连御史们都不敢谏言。 只能把希望的目光投向太子,太子冠礼后便在下颚留起了短须,看起来甚为庄重肃穆。 朱标对着他们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在这个时候违背圣上的意思,且容本宫稍后私下规劝。 果然等散朝之后,就有好些人等在了文华殿,朱标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就得到文华殿接见诸多官员。 只能说,也就是本朝父子可以如此,否则这就是可以废储位的大罪。 户部侍郎行过礼后急忙道:“殿下,这钱谷之数,府必合省,省必合部,数难悬决,至部乃定,省府去部远者六七千里,近亦三四千里,册成而后用印,往返非期年不可,以故先印而后书,此权宜之务,所从来久,何足深罪?” 朱标哼了一声道:“这里面真就没有半点贪腐之事?” “本宫曾听过一言,贪污多少数难悬决,如何分赃至部乃定,诸卿知否?” 朝廷律法有不足之处,这很正常,下面的官吏最擅长的也是钻这种空子,这里面牵扯到不少人的利益。 乍一看起来只是官吏在交通、通讯条件所限的折衷办法,最多也就是下面的官吏偷奸耍滑,但实际上账目是多少就该是多少,如果有正当理由导致有些许不符,那就应该说明不符的缘由,而不是去把它改得符合。 如果都这么改,那朝廷一年来统计下的各项账目数字,可就有天大的漏洞了,最后要承担的还是朝廷几百姓,而非上下官吏。 刑部尚书道:“殿下,这政或有弊缺,应当改制,国家立法,必先明示天下而后刑罪犯法者,我大明立国至今,未尝有空印之律,有司相承前制,不知其罪,实不该擅诛。” ……………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九章 岁聿云暮 刑部尚书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也是因此,朱标并不准备将此案扩大到历史上的那般程度,而且近些年各处用粮多,自己盯的也很紧,下面官吏纵有从中谋利的情况,其数必不会太大。 杀一儆百是有必要,但还是要宽免大部分,并修正死板的条律。 听取完朝臣的意见后,朱标赶回谨身殿,这时候老朱的火气已经降下来不少了,加上这几日朝廷在西南与辽东的拓展捷报频传,最终还是采纳了儿子的意见。 此案交由绣衣使查办,最终有三十余官员贪污罪证确凿,斩首抄家,家小被流放与辽东,还有百余名官吏涉案其中,但在太子的求情下免于死罪,举家流放云贵。 大明往后数年无战事,只有水师不时奉召往东瀛走一走,蓝玉已经举旗自立判出了南朝,并拐带了南朝大部分的兵力。 南朝长庆天皇宽成,屡次派遣使者赶赴大明求援,并承诺世代称臣纳贡,大明接受了南朝的称臣,并正式的赏赐了朝服冠冕与册书宝印,但拒绝了出兵帮助南朝。 北朝后圆融天皇绪仁在幕府将军的要求下,同样的遣使赶赴求取册封,但被大明拒绝,不过大明也并没有发兵替南朝平定他们的意思。 如此,在蓝玉作壁上观与虾夷频繁起兵的情况下,北朝不得不强行发兵,耗时两年,彻底咽下了南朝这块有毒的肥肉。 没等北朝的使者带着屈辱的条件踏上大明的疆土,蓝玉就大张旗鼓的迎纳了南朝仅存的公主,以匡扶正统的名义起兵。 大明自然也是要拨乱反正的,德庆候廖永忠率水师登陆东瀛,大明还命南洋诸国聚兵两万战船千余作为辅助。 倒不是缺他们这点兵力,而是要形成惯例,顺便彰显武力。 征伐岛国,最难的便是登陆战,元朝便是败在这里,而大明确是早有准备,根本无需为登陆而耗费一兵一卒。 不仅如此,蓝玉以极其残酷的手段,筹措了大量的粮食物资,极大程度的减小了朝廷跨海补给大军的压力。 ……… 洪武十五年夏,朱标写了一封密信给蓝玉,这件事也只有他能去办,不是谁都能承受罪在当代,功在千秋这八个字的。 东瀛几十年的南北朝乱战,本就导致人口凋零,而这几年就更不必多说,成建制的大军,拿着先进数代的武器,大规模的展开屠杀,所造成的杀伤是不可限量的,何况还有一批投靠过来的日奸,他们才是最最残忍的。 城池之中的倭人几乎死绝,活着的大多躲避与山野沟壑,现在真若论东瀛青壮,恐怕在大明为奴的都要比本土的青壮更多了。 但既然做了何不做绝,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绝不能容许倭人过万而聚,要彻底灭亡他们,蓝玉麾下这批投靠过来的所谓武士,就是最后要铲除的残余了。 之后就是焚毁他们的历史文字,迁徙汉人蒙古人朝鲜人女真人往东瀛,并设立诸学规肃风俗习惯,并将东瀛划分为六国,将来分封给诸皇子亲王建国。 至于蓝玉及汤鼎,劳苦功高,朱标将黄元寿的国土划分为三,让他们三人成立公国,在琉球群岛中划分出一些可居住的岛屿给此战中立下功劳的侯爵们为封地。 此例一开,朝野哗然,谁也没想到除了皇室外,竟然还会有实封的土地,这在秦汉以后就没人妄想过的。 被夺了兵权压在京城中郁郁寡欢的开国武勋们都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别管大小,画土封疆的诱惑就不是男人的抵挡的。 御史们对此虽然异议,但从心底还是瞧不上中原以外的地方,也觉着飞地不好治理,分封与功臣,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便也就作罢了。 谨身殿中,除了皇帝与太子的书案外,又多了一套座椅,皇长孙朱雄英腰背挺直的依次观看着自己父祖批阅后的奏章。 对一个孩童而言这无疑是种煎熬,因此大约一个时辰后,朱标就示意儿子放下奏章出去玩会儿,坐在内五龙桥上往河里丢石子儿这件趣事,已经被他传给儿子了。 朱雄英乖巧的跳下椅凳,规矩的向祖父行了一礼,然后再向父亲行礼,这才退了出去,只是脚步明显比来时要轻快许多。 朱元璋瞧这孙儿的背影笑道:“虽比不上你小时候,但跟他旁的叔伯兄弟比,雄英哪方面都要强出一大截来,咱算是放心了。” 朱标倒没觉着长子有多聪慧,只能说是相比那些叔伯兄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实在太好了,加上并没有太娇惯,因而看起来很出众。 “允熥学的也很好,父皇平日也不要太厚此薄彼。” 朱元璋无奈的说道:“咱自然是一样的疼爱,可奈何下面的人总会多想。” “海外尚有富庶之地,将来皇室子弟,多要分封国土,允熥更不会有例外,儿臣会将他封的更远些。” 朱元璋叹息一声微微点头,如果可以,他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嫡次孙分封到太远的地方的,能离中原越近自然是越好的,可奈何事关江山社稷,不能因小小私情而留下祸患。 “尚炳、济熺、高炽、有燉学的如何?” “他们这辈儿兄弟中,除了雄英允熥外,就数高炽很不错,端重沉静,言行识度,喜好读书,性子更像四弟妹些。” “济熺有燉都还寻常,唯尚炳的性子跟老二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服管教什么都喜欢争抢,瞧着是要歪了。” 自晋王朱樉嫡长子降生后,老朱便下令,诸王世子到了入学之龄后,都要送到宫中教导学业,以免养在后宅妇人之手。 到了宫中自然也就是朱标管的多些,本就要盯着幼弟们的学业,多了几个侄子,倒也没什么。 朱元璋哼道:“那就打,不能任由他歪了,往后年假也不准回去,少见他那愚鲁的父母就什么都好了。” 朱标应了一声,见自己父皇没别的要叮嘱的,便又继续看起奏章来,不出所料又是一道请战的奏章,这几个月来,武勋派系中,爵位在王公这一等的倒好好,侯爵们就忍不住了。 天天跑到回京的靖海公吴祯府中追问附近海域还有什么适宜耕种的地方,看着海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连平日最瞧不上水师的将领们,都悄摸摸的开始学起来了,还派遣子侄去沿海订购船只,让他们顺着商贸海路去找找,有什么不愿臣服大明的国家。 搞得现如今大明朝堂一片祥和,什么斗争都被搁置了,只能说外部诱惑足够的情况下,内部矛盾根本起不来。 胡惟庸都感觉自己的生机好似又浮现出来了,实在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谁能想到一切都如此顺畅,非是时运,而是天佑了。 大明除了打麓川是击其强盛之时外,无论是高丽还是东瀛,亦或是海外之国,都是数百年内国势最低迷的时候。 刘瑾从桥下摸出瓷碗,轻轻的递送到自家小殿下手中,不知为何,每次陪小殿下来,就忍不住回想起刚开国的那几年,那时的殿下还时常有空来此,如今算起来,殿下是有五六年没来这里打过水花了。 …………… 相信大家也感受到了剧情进度在加快,不知不觉间这本书都已经写了三年多了,因为是第一次写书没什么经验,前边时间线什么的呀写的都不好,也没什么计划大纲,越写越感觉吃力流水账一样,脑子空空的。 硬要写的话我感觉这本书还能写个两三年但还是算了吧,我也会想写写别的啦(=`)人(`=) 希望我的书,有帮你们打发过一些闲散的时间 超级无敌感谢大家能看到现在哦爱你们(▽`) (不是完本感言,还会接着写的) (本章完) 第八百九十章 太孙 朱雄英连着打了十几个水花后便有些意兴阑珊了,带着孩子气的忧郁问道:“公公,父王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嘛?要懂事,要天天看奏章,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顽耍…” 刘瑾招呼宫女端来一碗绿豆汤,接过后送到小殿下身前:“太子爷小时候自然也是这样的,夫子不是教过殿下,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您是皇长孙,将来咱大明的江山社稷亿万黎庶都要仰赖于您,所以您要比旁人多吃些苦。” “可我怕我不行,夫子给我看过父王小时候写的文章,一样的岁数,我有大半都还理解不了,要靠夫子帮着讲解,更别提自己写出来了。” 刘瑾眉头一皱,太子爷早就吩咐过,不准在小殿下面前说太多他的事,这夫子得换一个了。 刘瑾俯下身凑到雄英耳朵边上神神秘秘的说道:““殿下不要这么想,奴婢与您讲几句悄悄话,您不知道,太子爷平日对您严格,可私下却总是夸您敦厚稳重,虽年小但接人待物已颇有章法。” “真的嘛?父王真的这么说?” “奴婢哪有胆子敢欺骗您呢。” ……… “说来雄英年纪也不小了。”朱元璋点了点礼部尚书的奏章说道:“请立皇太孙的奏章隔三差五就有,咱看也是时候了。” 朱标应道:“册封典礼过后,就要移殿而居了,雄英年岁毕竟还小,儿臣还想多提点教养两年。” 朱元璋摇头道:“男儿当立,宜居主殿御使群臣而养气,贵仪体而威仪自生,久养在父祖膝下唯唯诺诺,不是培养人君的道理。” “当年你这么大的时候,咱不是立你为世子了。” 朱标想着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父辈越是出众优秀,儿女多半就有压力负担,久而久之便容易郁郁而颓,或许借着册封太孙的名义,让其移出东宫并配以臣子是个办法。 “那么儿臣这就让工部在东宫旁兴建太孙宫殿吧。” “册封的事宜早不宜迟,先让雄英居武英殿吧。” “诺。” ……… 很快礼部就接到旨意,礼部尚书瞬间得意洋洋,其余官署衙门的同僚也都得到了消息,只能黑着脸恭喜。 这对太孙而言,可是大功绩,足以庇护三代儿孙仕途顺遂,那怕是嫡长孙,一日未经册立,便就不算是大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能在名号中加上一个太字。 太者,大中之大也,也作泰,凡言大而未尽,则作太,乃国储之号,半君之尊。 都以为圣上春秋鼎盛,太子风华正茂,正如日月巡天,按理不应急立太孙,因而才会被这老家伙偷取到了这泼天大功,深恨矣! 洪武十五九月初五,奉天殿上,圣诏太子宣读曰:“曩古列圣相继驭宇者,首建储君,朕自甲辰即王位,戊申即帝位,于今年一十五年矣,前者抚将练兵,平天下乱,偃天下兵,奠生民手田里,用心多矣,及统一以来,除奸贪,去强豪,亦用心多矣。 “迩来苍颜皓首,当以储嗣为重,以传万世基业,自古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今东宫太子之嫡长,朕之长孙雄英,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器质冲远,风猷昭茂,宏图夙著,美业日隆,孝惟德本,周於百行,仁为重任,能安万民。” “兹格遵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孙,嗣奉上下神祇以安黎庶,重万年之统繁四海之心,告尔臣民想宜知悉!” 殿内开国勋贵在列,齐齐拜倒称贺,殿外外藩使臣,僧,道,耆老侍立文官之南,在礼部尚书的带领下齐声恭贺。 此时东方耀日初生,殿前燔炉檀香燃起,青紫烟雾笼罩,太孙一身朝服不急不缓而来,大乐起,仪仗旌旗招展,庄严肃穆。 朱标手捧诏书而出,承制官上前立于殿西,内赞唱:“跪” 皇孙跪而行礼,朱标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整个人有些恍惚,宣制官云:“册长孙朱雄英为皇太孙!” “俯伏兴!” 雄英按着演练过数次的礼仪,对着父亲手中的诏书伏地而拜然后起身上前躬身,伸展双手于头顶。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将诏书册宝放在儿子小小的掌心上。 “传制毕” 大乐乐起“皇天眷顾大明朝,五星聚集,兆应太平;义兽骋虞出现甘露降,野蚕成茧嘉禾生,甘甜泉水从地涌,黄河水流清。” 在礼乐中朱标引领儿子踏入奉天殿中,朱雄英紧紧的跟着,目不斜视,但心中早已快按耐不住激荡,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进这巍峨的大殿,自己祖父开国建制的前朝。 按礼制跪谢皇恩:“小子朱雄英兹受册命,谨诣圣上恭谢”。 朱元璋看着殿下的儿孙,心中满满的成就感,秦皇汉武又如何,敢与咱媲比儿孙否? “善!” 丞相胡惟庸从礼部尚书手中接过玉腰带,上前给太孙戴上。 “搢圭。” 朱标接过在邦周时期便象征着王权的玉圭,亲自将其插入儿子腰间的玉带之中,彰示王权赐予,独尊其贵。 朱雄英再次行礼后踏出大殿,左手拿着自己的册宝,右手从腰间拿出玉圭,在殿外等候的文武群臣及藩使臣,僧,道,耆老拜倒与地叩首曰:“臣等拜见太孙殿下,殿下百寿万安!” 太孙百寿,太子千秋,皇帝万岁,此为虚祝之意,以明先后尊卑。 皇太孙赶赴坤宁宫谨诣拜见,然后在到东宫拜谢太子妃,随即换服坐与武英殿,皇次孙朱允熥领着东宫诸庶弟及诸亲王世子赶至:“小弟允熥遇长兄皇太孙荣膺册宝,不胜忻忭之至,谨率诸弟诣殿下称贺” 朱雄英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有些不忍,但朱允熥显然很是高兴,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的笑意,显然是很乐意见到自己的哥哥当上了太孙。 朱标从小就刻意让成熟稳重的学士教授自己的长子,让历经远洋的博学多闻之士教授自己的次子,并不吝惜海图珍宝。 如今看来,还是颇有成效的。 ……… “也可。”(本章完) 第八百九十一章 文端 洪武十五年末的一天夜里,已经病退修养年余的宋濂,终究是没能有熬过肃杀的冬季,哪怕卧寝内烧着的都是宫中御赐的红罗炭,也没有能够留住这位开国文宗。 是夜,朱标被自家太子妃轻轻摇醒,皱着眉沉着脸坐了起来,这两个月来朝中事物颇多,东瀛银矿的开采又总有坏消息传来,经常要熬到很晚,他是有些缺觉的。 常洛华接过宫女递来的花茶轻轻抿了一口,感觉温度适宜才送给自己夫君,朱标喝了一口,然后伸手揉了揉眼睛:“没事的,说罢。” “宋府刚传来消息,夫子突然病重,太医也说回天乏术了,爷是不是该去送一送。” 朱标揉眼睛的动作改为用手掌盖住脸,常洛华轻声劝道:“算来夫子今年七十有二了,古稀高寿,爷也不必太过哀伤。” 朱标缓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的起身任由宫女为他穿戴,穿好衣服后吩咐道:“这个时辰圣上刚刚歇下,不必惊动了,待早起时在禀报。” 刘瑾应了一声回去安排,所谓卑不动尊,宋濂于皇帝而言,只是臣子,这两年也不是没有品级比宋濂高的开国功勋逝世,除了李贞作为姐夫外,都未曾劳动皇帝。 而对朱标而言,除君臣外,宋濂还是他的授业恩师,有传道解惑的恩情,因而是必须去吊孝送葬的。 何况除了礼义之上的事情,宋濂这些年为了他也是呕心沥血,早七八年便可乞骸骨归乡颐养天年的,但为了稳住国子监,不顾年老体衰坚持留在京中任职。 要知道宋濂早就是功成名就了,凭文章经义以及史学上的成就便可名留青史的人物,并不缺这几年的为官经历,可知老人家还苦熬着自己的晚年,就是为了多扶一把朱标,多为他栽培些得用的官员学子。 踏出殿门便见雪沙扑面,寒风凛冽,不远处就是准备好的车驾,白虎皮铺座,里面燃着暖炉,但因匆忙,加上车内太阔,温度还是很低。 刘瑾快速在自家殿下脚下布置好乌金麒麟脚炉,又往靠背上放了几个手炉,保证起码殿下不会受冻。 朱标有些呆愣的看着车驾内燃着的烛光,倒也不是太悲痛,毕竟人谁无死,夫子这个岁数已经算是喜丧了,只是莫名感觉有些无力,更是感觉上一个时代的人真的在雕零了。 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父皇母后身上,父皇也就罢了,到底是经过历史证明的顽强长寿,可母后就不是了。 车驾出了承天门后一路疾驰,金吾卫在前开道,早就接到消息的兵马司撤开设立在街道上的宵禁栅栏。 等朱标赶到宋府的时候,宋濂已经汗出如油心气衰竭了,是用宝参吊着最后一口气,朱标一路没有理会行礼叩首的人,只是在进入卧寝前脱下了披风,以免上面的寒气袭到夫子。 见太子殿下终于赶来了,宋濂精神微微振奋,竭力咽下口中的参汤,又示意太医施针,让他能交代好后事。 朱标坐在榻前握住已经枯瘦下来的手,其掌心冰凉但很滑腻,朱标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开口了。 宋濂的目光黏在朱标脸上,看着他哀痛的表情笑道:“殿…殿下,这几日是不是没歇息好,您要多休息,要以国本为重…” 朱标应道:“是,都听夫子的…” 随着太医下针后抽身退下,宋濂的精神明显的振奋了起来,但朱标能感受到,手中握着的手越发冰凉了,好像比外面的雪还要凉。 “老臣家里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殿下也莫要因顾念老臣而多做提拔,宋瓒也非为官之才,能在国子监教书已经勉强了。” “朝中之事,殿下悉透而明,臣早就无有教者,只是为人主者,还是要多以宽怀,圣上开国而伟烈,虽用重典治世,然天下黎庶皆蒙其恩,而无敢有异言。” “殿下将来承继大业后,定广施恩惠与官员与民夫与工匠与商贾与外藩子民,要停下开拓之锋刃,惜民力而促繁衍… “要长与修心养性,己身德行,人之至宝,心中自有圣人,何劳外慕,养吾心而能够冲然、渊然…存明心而克除人伪,便能与天地并运,与日月并明,与四时并行,实现君子之道” 朱标不时点头,而宋濂的声音也渐渐变小,最终在一众弟子及家小的注视下安然离世,室内本就压抑的啜泣之声渐渐大了起来。 朱标呼出一口气,将夫子的手轻轻的放回被褥之中,年幼时老朱常年在外征战,除了自己母后外,陪旁他最久的便是宋夫子了。 朱标能有今日之能,绝对是离不开老夫子的谆谆教导,他初来时,是有些瞧不上这老一套的经学典籍,是宋濂让他认识到其中的天地万象,为人处事修身治国皆在其里,尽可求之。 宋府一直忙到清晨,宫里也传来圣上宣布辍朝三日的消息,没多久又有内宦前来宣旨缅怀,最后一句是“濂事朕二十三年,未尝有一言之伪,诮一人之短,始终无二,非止君子,抑可谓贤矣!” 这是来自朱元璋对老臣的盖棺定论之言,非止君子,而如古之圣贤一般,包含了对他教授太子的感激之情。 如此礼部的官员肯定是要为其拟定一个上好的谥号以极尽哀荣。 第二日,朝廷就下旨追封了宋濂祖父为亚中大夫、太常少卿,其父为嘉议大夫、礼部尚书,其祖母与其母皆追赠淑人。 至于宋濂自己,国子监祭酒特进荣禄大夫正治上卿,加礼部尚书衔,晋太子太师,追谥文端。 礼部拟定谥号后送到了老朱面前,皇帝亲笔圈了宪和端,命人又送到太子身前,这两个无疑都是美谥。 博闻多能曰宪,守礼执义曰端,而这宪字里,又包含了一个虽多能,不至于大道的意思。 也不能说不对,老夫子确实不善实务,能抚境安民,但朱标作为弟子,在有权做决定的时候,肯定是要给夫子再上一层的。 恭己有容曰端;秉心贞静曰端;守礼自重曰端,善矣! ………… 洪武十六年,朱标以修缮帝乡祖陵为由,又将一笔巨款用在了医学及人体研究上,现如今那边,有的是因修堤开矿开荒而伤病的倭奴… 随着东瀛矿产的疯狂开采,大明的金银储备充盈,发行的纸币也就越发稳定,周边的藩属国也有不少商人开始使用。 前几年带回来的海外作物,也经过试种栽培选种等等方法,开始尝试扩大规模的栽种,当然,主要是在贫瘠的土地山林之上,目前主要还是作为辅粮或者菜品而种植。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在中原及江南地区百姓是不愿意去尝试种植这些的,更倾向多种些经济作物,朝廷也不好强制推行,只能是多在官田皇田内栽种驯化。 辽东朝鲜等地,或许才是它们要发力的地方。 随着西南南洋的几个小藩属国率土内附,朝廷对边疆的掌控开始变得越发吃力起来,朱标知道这已经是到了时代的极限了,在没有出现电报的情况下,在多的手段政策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好在朱标现在已经有足够的银子,可以投在几十上百年看不见什么成果也无关痛痒的科研项目上,以蒸汽电力,这两项作为核心目标。 ………………(本章完) 第八百九十二章 禅位前奏 洪武十七年万寿节,在礼乐声中,满朝文武为帝庆贺寿辰,各地方州府或土司首领地方世族也有寿礼敬献,不过都控制着不攀比奇珍异宝,主要还是以心意为主。 例如云南大理感通寺高僧法天师徒,跋山涉水将一盆云南山茶和一匹大理白马及象征民族团结的诗章敬献给皇帝,上殿觐见时还出现马嘶花放的吉祥胜景。 还有不少贫穷的府县,只是敬献了一些自种的粮食,朱皇帝同样欣喜,大力嘉奖了这些官员。 傍晚,诸皇子皇孙在坤宁宫以家礼为皇庆贺,朱元璋换上常服,以一种放松的姿态与许久未见的儿子们聊起家常。 原本有些紧张的朱樉这时也放松了下来,还以为父皇会因为御使的弹劾而斥责他呢。 朱标则是与老七老八几个弟弟说着话,他们也已经封王建藩,虽然更像是走个过场而已,但朱标还是对他们这两年的举措,做了些提点建议。 大明现如今处于一种酒足饭饱后的餍足状态,稳定内部消化好已得到的,是目前最重要的。 家宴上,老朱放下筷子,其余人也快速的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食物并竖起耳朵,心中还在揣测父皇是要说什么。 几个年长的心中早有预料,但如今不是抗拒而是期待了。 “咱当年说要封建诸子,为国藩屏,因而一直封到了老八,而现如今开国一十七年矣,情况又是一变,因而咱打算移藩,将你们的藩国封地由国内移封到海外去。” “这件事咱早有打算,也不想将此事留到你们大哥继位后,免得你们兄弟失和。” 朱棣起身应道:“儿臣愿遵父皇旨意!” 朱樉不满的横了一眼朱棣,老四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论都该是由我这个诸王之长代表兄弟们表态。 稍有些野心的都是愿意的,在境内的藩地,太多制约了,出城打个猎都要被御使弹劾好几天,更别说其他的。 不过,有人愿意自然也就有人不愿意,几个年纪小或者性子和顺安逸的,便皱起眉头可又不敢说什么违背父命。 朱标开口道:“不愿去的也没什么,只是不能建藩封地了,可以当个太平皇族,永享富贵。” “所谓人各有志,父皇自然也是愿意你们能多陪在身边,以享父子骨肉天伦之乐,为兄这儿,也需要手足弟兄帮扶。” 听见大哥发话,众人觉着进可攻退可守,心里一下放心多了,海外之地虽是自己当家作主了,可能有什么好享受的呢? 楚王朱棡站起来道:“儿臣素无远志,也难舍父皇母后,愿留在朝中任职,以尽绵薄之力。” 老二甚是惊讶,不过朱元璋倒也是满意,如此老五朱橚老八朱梓也相继表示希望能留在大明,孝敬父皇辅佐兄长,其余的则都愿意移藩海外。 大明朝的第一次削藩就以一种别开生面的方式展开了,先是地方兵权的交替,让朱标废了一番心力,因为新生代的将领并不是完全都能独当一面了,后面海外藩地的划分也折腾了许久,除了朱棣外多数都是属意东瀛的。 通过西南的小国,大明也已经与印度的图格鲁克王朝有了贸易往来,大致探明了他们的情况,只是统治印度的北面部份,对南部束手无策,在朱标的诱导下,朱棣对这个地方虎视眈眈。 ……… 洪武十八年,在大范围的轻徭薄赋免除人口税的条件下,大明各方面的发展进入了另一个层面,朱标开始着力扭转观念及社会思想,为以后的发展做出准备。 而在今年,贵州安南麓川及辽东朝鲜东瀛,都陆续有野心勃勃者煽动百姓造反,但都被一一镇压,大明的中枢展现出了良好的快速反应状态。 这无疑让朝野中流传的二主相疑的谣言自破,不知从何时起,汉武旧时巫蛊之祸的故事开始被人四处谈论,甚至连相关的童谣都有了。 皇帝大怒,下令彻查,亲军都尉府四出,最终查到了丞相府上,胡惟庸被下刑狱,不等皇帝下旨三司会审,中书右丞陈亮便上书,状告丞相有谋逆之心,党羽涂节陈宁陆仲亨等等一干文臣武勋。 朝野哗然,不等皇帝下旨彻查,又有众多中书六部官员纷纷上书,或是自辩或者指证,御史也跟着上奏弹劾胡惟庸。 言称其“险恶似忠,奸佞似直,恃功怙宠,内怀反侧,擢置台端,擅作威福,独任以政,为国大蠹,阴刻险鸷。” 短短三日后,皇帝便以枉法诬贤蠹害政治为名,将这位显赫了十数年的丞相抄家斩首,绣衣使抄家时,自胡惟庸老家库房,抄出了金银三十余万两,前代名家字画印章近千… 自案发后,先丞相李善长即刻启程赴京请罪,但刚到京城外边被劝回,内侍传旨曰:“君臣不相疑,自归家安养,待万寿节时再会。” 善长感激涕零,跪于城外久久不愿起身。 李善长得以脱身而去,可胡惟庸的大批门人党羽就不好抽身了,朱标也没有出面庇护,在他的刻意安排下,胡惟庸吸纳包庇了许多不得志的官吏,这些人占据了朝廷中枢太多的位置,也是时候该清理一遍。 因而大案骤起,并没有因为胡惟庸的死而化小,反而越演越烈,不仅是官吏,那些对朝廷收缴兵权不满的武勋将领们也都在此次被擒拿压入刑部大牢。 整整两个月的波涛汹涌暗流涌动,到最后不谈斩首抄家多少,光是流放到边疆甚至海外的,便有足足五万余人,不少都是举族流放。 事后,御史弹劾亲军都尉府上下阴谋栽赃嫁祸,趁机敛财纳田,朝廷废亲军都尉府,凌迟亲军都尉府指挥使毛骧,并另立锦衣卫,为宿卫京禁,侦察逮捕、执掌诏狱。 这彻底让京中为之一清,再也没有人敢揣摩帝君的心意。 ………… 洪武二十年的一天夜里,父子二人在谨身殿伏案批阅奏章,朱元璋久坐后感觉腰背疼痛,就放下御笔为自己锤锤腰。 想起清晨梳洗时,在镜中已经半白的头发,在看看儿子头上那浓密的乌黑长发,原来是咱老了… 朱元璋莫名的有些意兴阑珊,也不想批阅奏章了,只是愣愣的看着这座大殿,看着眼前永远批阅不完的奏章。 朱标偶然抬头的时候见父皇在发愣,便起身上前为他捶背道:“夜深了,父皇回去休息吧,剩下这些儿臣看看便是了。” 朱元璋回过神来:“标儿,咱老了。” 朱标的手一停但又立刻回复节奏调笑道:“昨日太医才来报,刘惠妃有孕,儿臣还为您贺喜来着,父皇,您还年富力强着呢,再给儿臣添几个弟弟妹妹都不成问题。” 朱元璋摇头失笑:“不是这个,臭小子,敢调笑起你老子来了,咱是感觉,在朝政上,精力是大不如前了。” “总在一处难免如此,父皇不如北上南下,去游巡几处地方,散散心便好了,儿臣在此监国,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朱元璋依旧是摇头,片刻后好似放下了什么:“咱当了二十年的皇帝,你也当了二十年的太子。” 朱标心中有些预料,便走到御案前肃立:“仰赖父皇信重,儿臣位居东宫太子二十年矣。” 朱元璋的语气有些复杂:“真快啊。” “标儿,咱当年立你为太子的时候,没想到咱能活这么久,只想着在寿尽之前,一定要为你扫清前碍,使你能接手一个固若金汤的江山,可以安心的享乐传国。” “父皇的慈爱之心,儿臣知晓。” “真是没想到,咱爷俩只用了二十年,竟将这破碎河山,经营到了如今这番锦绣如华。” “这里面有你多少心血呢?” 朱标笑道:“自家的,耗费多少心血都是应该的。” “是啊,这江山是你我的,怎么都是应该的!” “标儿,明日便开始筹备禅位大典吧。” 朱标没有应诺,也没有诚惶诚恐的跪下推辞,只是沉默了片刻道:“父皇,儿臣不急的,何况一张椅子一身衣服,也没什么区别,您坐着,儿臣做什么都安心。” 朱元璋站起身用脚踹了踹龙椅:“咱虽然没坐腻,但也不想死了才挪屁股,徒让后世儿孙耻笑。” 朱标还想说什么,朱元璋摆手道:“咱爷俩还有什么可推辞的,看着你登基称帝,也是咱一直以来的夙愿。” “咱亲眼看着,还能护持一段,再好不过了。” “你母后这两年身子总不太好,也是上了年岁了,真说起来咱最对不起的还是她…雄英也不小了,该让他参与政事…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几个培养多年的,可以直接安排进六部任侍郎,过两年升任尚书…” 朱元璋在殿内绕着圈为儿子规划起即位后的事情,想要帮他整理出最好的来,由此也可见,他心底还是舍不得的,不是权位,而是心血。 ……………(本章完) 第八百九十三章 登基称帝(大结局) “勋贵你还是要用的,就是流放到海外那些,也可以择几个子弟赦免召回袭爵,以彰不忘开国功臣,顾念旧情之意。” “徐允恭帅才无双,等登基后便册封雄英为太子,过两年迎其女为太子妃,如此徐常两家也就彻底安定了,等将来雄英即位也不会有什么波折,嫡长传承有序,无有骨肉相忌之祸。” “老二在东瀛沉溺酒色,咱派人去劝也不改正,长此以往寿难长久,若是走在咱前头,便由咱给他定恶谥,若是在咱后头,你便要给他定好中谥,但不管如何,其尸骨还是要葬于中原,绝不可让东瀛成为他们那一支的祖地,历代世子都要接回大明教养。” “老三可为宗正,咱朱家如今开枝散叶,将来更是多广,这点咱心软,你自己想好要如何妥善解决宗室的问题。” “丞相这个位置,你不让咱彻底废掉,也罢,可丞相人选一定要谨慎,你说的内阁也可搭建起来,以做分权之用。” “海外土地,不可多求,总为飞地,难以管控建制收税,早晚丢之,不可将心力国势耗费与此。” “洛华是你元妃,勤俭孝敬盈妇德之懿,将来绝不可废弃,一定要尊为皇后,母仪天下,为天下表率。” “雄英要谨慎教养,允熥要尽量封的远一些,可以多给钱粮兵甲,令其在海外立国,这也是你的嫡子,只要不争位,就要多给尊荣,以别嫡庶。” 商贾绝不可宽纵…匠人要以约束,尤其是火器者,绝不许他们接触外藩…农乃国本,粮乃命脉,几处行省,耕田必要栽种吃食,不可任其栽种棉花… “科举可再开,国子监不用停,钱粮多则施教天下,使子民可读书识字…” ………… 第二天的早朝,按部就班,只是在散朝前,皇帝随口叫住礼部尚书:“朕年老体衰,有意禅位太子,着令礼部立刻开始筹备典礼。” 朝臣看着精神抖擞的皇帝一时不知做什么反应好了,就连万能的磕头请罪都不敢,只等着从众跟随同僚的反应而动。 礼部尚书是干脆的跪了下去,另外几部尚书看了看太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谁都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这件事情。 朱标按着规矩走下丹陛下拜,按着礼制推辞,依旧是那套先请罪后推辞的流程,这是必要的,连乱臣贼子都愿意遵循着意思意思,何况正经的禅让。 来回三次,太子依旧不受,皇帝只好下令明日早朝再议,散朝后皇帝召集勋旧至宫中宴饮,被点名的臣子,都是双腿发软,相互搀扶着过去的。 大家都信皇帝与太子之间的感情,但同样相信历史上证明过无数次的天家无情。 就在朝臣都怀疑,那些人都已经死在宫里的时候,他们喝的跌跌撞撞大呼小叫着出了宫,早就等候的一把将他们拽回府灌醒酒汤,然后逼问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需不需要他们选队站。 答案让人感动,圣上领着他们追忆了往昔岁月,然后如实的言明了是真的想要传位给太子,扶着太子上马策国。 听完后众臣跑到街上叩拜山呼万岁,吓得不明所以的百姓也跟跪下磕头喊万岁。 往后的流程就容易多了,朝臣们也不必担心旁的了,他们原本就是太子的臣子,无缝对接,可以安心发挥余热。 接连推辞几次后,禅位大殿还是开始筹备了,皇帝依旧是每天召集一批臣子进宫宴饮,甚至还会特意传召在地方任职或已经辞官归乡的老臣来京。 很快这个消息就通传天下了,所有阶层在得知后,先是惊讶后就是坦然,现如今的局面,本也是太子殿下操持的,好像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变动,真是让人安心呀。 ………… 坤宁宫中,朱标伺候着马皇后喝汤药,马皇后皱着眉头咽下去道:“真苦。” 一旁的小皇孙女,也就是李嫣女儿,赶忙从自己身前的小锦囊里面取出块冰糖:“皇祖母,菱儿这儿有冰糖,含上就不苦了哦。” 马皇后抱过孙女笑道:“看见我的宝贝菱儿,祖母就觉着不苦了。” 这么多皇孙里面,最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这个小丫头了,李嫣很是艰难才怀上这一个,生下来时更不容易,爱屋及乌,朱标也愿意娇惯,便使得她比前头的哥哥们还要胆大。 莫说在马皇后面前,就是老朱的胡须她也敢去捋一捋,此时被祖母抱着香了一口,便跑跳起来四处撒欢儿。 马皇后让人端来小凳子让儿子坐下,拉着他的手道:“我这身子骨,几年前开始总是这样小病不断,恐怕是要走在你父皇前面了,我倒没什么,这辈子都到了这个位份,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只是你父皇的脾气,哎,恐怕是难以接受,又要牵扯无辜,你到时候要拦住他,也别让他太过悲伤,几十岁的人,早早晚晚罢了,总会相见的。” 朱标知道,母后不仅是在劝父皇,也是在劝他。 “太医都看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好好的修养,在有个二三十年春秋,多看看锦绣河山。” 马皇后笑眯眯的点头,朱标又道:“玉儿姐明日便到了,有她陪着您解闷,儿臣也能放心。” 马皇后皱眉道:“辽东偏远,那一家老小怎么离得了她,何必让她这么奔波。” 朱标笑道:“玉儿姐也早都是当婆婆的人了,张威戴罪立功如今也是卫所指挥使,家里不缺吃喝,还有什么离不得的,而且她也是想念您了。” “那好吧。” 终于可以放开这座宫城,好在是交给洛华,没什么不放心的。 ………… 洪武二十年六月,禅位大典开前,各地方的封疆都赶至京中,外藩使臣也都就位,甚至多为王子公主,宿老僧道并至。 奉天殿前建造的云盘前,教坊司一遍又一遍的演奏者礼乐,皇太子朝服至殿门前在天下人的见证下,承接了洪武皇帝的禅让册立旨意。 “朕本淮右布衣,提三尺剑,以与群雄角而胜之,乘胜而北,驱虏而置之大漠之外,乾坤辟而再位,荷上天眷顾,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贤于左右,开国大明,建制二十年矣,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 “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朕之嫡长东宫皇太子朱标,天资聪颖,能开太平万世之基业以济万民,神文圣武,四海拥戴,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 “朕望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兼治四海,有司即刻布告天下,使臣民共知!” 太子三拜九叩而接旨意,继承大统。 皇太孙即刻前往祭告天地宗庙,这代表着天家传承有序,列祖列宗都可以安心享受供奉。 到了吉时,钟鼓齐鸣,朱标在华盖殿换下太子朝服冠冕,穿上皇帝衮服,再次到奉天殿拜见太上皇,然后在到坤宁宫拜见皇太后。 受旨称贺后,至奉天门布香案开始祷告,在此时官员们身着礼服,由鸿胪寺的官员引导,走过金水桥进入皇宫,站在午门外的广场上肃立。 快速有序的分成文武两列,文官跪在御道东边,武官跪在御道西边,静静等待着皇帝陛下祷告完毕。 而太上皇也在此时,告别了属于他的奉天殿,在皇太孙的侍奉下,移尊驾至前两年新开辟的内宫大明宫。 新任皇帝结束了祷告后,在群臣的簇拥下走进奉天殿就坐后,文武百官按照官职的高低依次进入,锦衣卫指挥使宁国公全旭亲自鸣鞭,大将军将军卷帘后,鸿胪寺官员高喊行礼,官员们便开始行五拜三叩头的大礼。 朱标缓缓的吐出来一口气,体验着这从未有过的角度,感受着手掌下方的龙头形状,心中的感受却很平静,自己父皇早就给了自己如同皇帝一般的权势。 “众卿免礼。” “臣等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的事情便是册封了皇后与太子,还有定年号,朱标决定依旧沿用洪武之年号,洪大武功,张显武事,乃大明立国之根本,而且大明所属藩属国越来越多,通行不便消息滞后,记年之事,不宜变化。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除不赦重罪外,皆可免刑,只是要迁徒到海外之地。 普天同庆了月余,然后所有人就发现这好像也没什么新变化,除了往后要叫太子为圣上外。 太上皇在京大明宫住了一年,便出宫去巡视天下了,说是要为将来迁都选址… ………… 完结撒花o(^▽^)o(本章完) 完本感言 感觉也没什么可拖着的了,这本已经拖了大家好几年啦,对不起哦(>人<;) 我写这本书的时候,是一点准备没有,不管是写作还是查资料等等,就连标点符号跟分段都不会,所以前面那几十章,完全就是不知道怎么写的。 至于为什么会写朱标,就是刷抖音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胡军版朱元璋的片段,然后用了三分钟就开始写了。 没有计划没有大纲甚至连写作经验都是现学现攒的,现在让我看,我这本书瑕疵太多了,底子打的就不好,小可怜先天营养不良属于。 还能有这么多书友来看,我真的很感激 (^3^)-☆ 但我还是好爱他,好爱里面的角色,他们让我知道,我是可以写出点儿故事来的,写的时候很煎熬,但写出来就好感动好幸福 偶尔看评论发现有好多书友从头到尾陪着我好感动呜呜~ 我还是想要写书的,只是不知道该写哪一类的,仙侠或者写个霍光那个时代的历史,都在考虑中。 但我相当怀疑自己的能不能写好,这本能成,我其实很清楚,是沾了朱标的光,懿文太子是遗憾,先天带着我们的期盼。 好啦,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小伙伴,爱你们! 有什么可以评论区讨论哦。 (我以为我会很轻松,但现在的感觉就是五味杂陈,很难过,感觉对不起这本书,对不起里面的角色,哎,我写的不够好。)(本章完) 《大明第一太子》完本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发布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