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之奋斗》 第一章 拖延症还有救吗 作为一名拖延症晚期的患者，张锐一度认为自己这辈子算是废了！ 他已经34岁了，事业一事无成，感情颗粒无收，窝在一家建筑公司里混吃等死的拿着三千块钱月薪，就这，他还很知足。 然而命运跟张锐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在工地加了一个通宵夜班后，他迷迷糊糊地骑着那辆破宗申100弯梁摩托车，刚出了工地门口不远，就被迎面驶来的一辆渣土车撞飞…… 渣土车在撞到张锐后不仅没有停下来，甚至加大油门风驰电掣的逃离车祸现场。 此时正值凌晨四点多，天刚蒙蒙亮，路上行人极少，工地又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路段，工人们浇筑了大半夜混凝土，早已进入梦乡。 直到十几分钟后，一个过路的市民才发现车祸，而那时的张锐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锐总算恢复了意识，他艰难的撑起身体打量着四周。 这儿不是车祸现场，虽然感觉有些陌生，不过他还是很快辨认出是在医院中。 “我不是死了吗？” 张锐喃喃自语，他只记得遇到了车祸，甚至来不及骂一句“卧槽”，两眼一黑就晕死过去，“看来是被好心人及时发现送进了医院，否则我早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张锐心头带着感激，感激这年头还是好人多一些，同时也在侥幸，遭遇这么严重的车祸，除了稍微有些头昏脑涨之外，自己竟然毫发未伤，浑身上下哪怕一点儿擦伤都没有。 这不科学，要知道他被撞飞的时候，可是看到那辆宗申摩托车被撞的当场解体…… “这算不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到这儿，张锐不由傻笑起来。 就在这时，病房被人推开，一个被口罩遮挡住长相的护士走进来，“查体温了。” “哦哦~”张锐点头应着，一边乖巧的接过体温计塞进腋下，一边笑着问：“护士，我感觉浑身没什么问题了，啥时候能办理出院啊？对了，肇事者抓到了没有？” “出院？肇事者？”口罩后面的护士眉头拧成疙瘩，目光在张锐脸上短暂停留几秒后，迅速抬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头不烫，体温没有继续升高，奇怪，好端端的怎么说胡话呢？” “什么？”张锐被护士弄的不明就里。 “我说你没有烧坏脑子，怎么说胡话了！”护士的声音带着嗔怒，从声音可以推断她的年龄并不大，而且白色职业装将她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就是穿的多了点。 等等，我记着发生车祸的时候是夏天，我穿着的是短袖裤衩来着，难道一下昏迷了大半年？ 张锐刚刚察觉到问题有些不对劲，就被护士说的下一句话弄懵了。 “行了，我知道你被隔离了大半月闹情绪，但是非常时期没办法，谁让非典现在肆虐呢，你要是真感觉烦躁的话，可以看电视，或者我帮你带几本杂志、小说也可以，但务必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是你的义务！” 护士后面的话张锐一句没听进去，他满脑子盘旋的只有一个关键词：非典！ 非典是03年的事啊，而且后来得到了有效控制，我一车祸遭遇者怎么跟非典扯上关系了？ 见张锐不说话，护士皱皱眉头，“把体温计拿出来吧，我记录完还得去下一个病房呢。” 张锐木纳的取出体温计交给护士。 “36度，正常人体温。”护士说着将数据记录在册，正要离开时被张锐喊住。 “那个啥……能不能问一下今天几号啊？” “4月26日。”护士说。 “2003年4月26日？”张锐比较完整的问道。 护士点点头说，苦笑道：“没错，2003年4月26日，星期六。” “张国荣离开25天了？”张锐追问。 护士眼睛一红，声音有些变样的“嗯”了一声，然后长叹一口气说：“哥哥多好啊，怎么就忽然想不开跳楼了呢。” 看得出来，小护士也是哥哥的铁粉，不然也不会被张锐勾起伤心事了。 “节哀，也许……对哥哥来说是解脱，至少他在天堂不会受人非议。”张锐有些机械地安慰了两句。 “希望是这样吧。”小护士擦擦眼角的泪痕，“你也是哥哥的粉丝？” 张锐同样叹口气说：“是啊。” “难怪你问今天几号，感情心里还念着哥哥。”小护士顺理成章的脑补了一下，“你好好休息吧，下午我再来的时候，给你带些关于哥哥的杂志和报刊。” 送走了小护士后，张锐回到病床前，抓起床头柜上的一面镜子望去。 就见镜子中的自己面容清瘦，眉清目秀棱角分明，虽称不上帅，但好过后世那张又圆又沧桑的面孔。 “真回到2003年了啊？” 确定自己真的重生后，张锐一下子摊在病床上，整个人陷入完全懵逼的状态。 本来，张锐认为自己这辈子就那样过了，工资虽然不高但在小县城里温饱有余，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没错，安于现状，没有上进心，混吃等死说的就是张锐。 他不是没想过拼一把，只是等他意识到时已经很晚了。 从小到大，他就是一个慢半拍的人，拖延成性。 上学时，别人用一小时完成作业，他得拖拉到半夜。 工作后，别人考各种证件，积极上岗，他感觉没有必要，想等等看。 这一等就是好几年，别人考出了证件工资翻番，他才刚开始函授大专证，别人成了某开发商经理，他还在工地现场苦逼煎熬。 别人结婚生子了，他还在等缘分。 可以说张锐的上辈子都活在慢节奏中，永远比人慢一步，永远输在起跑线上，永远无可救药。 他感觉自己那样活着没什么过错，也很享受那种生活，谁知道现在竟然重生了！ 重新回到了毕业参加工作的时候，重新回到了事业起跑线。 这都算什么事情啊！ 下午的时候，小护士孙楠果然给张锐送来了一些电影杂志，难能可贵的是还有一份《电影双周刊》，这些杂志中有相当一部分内容是关于张国荣自杀事件的追踪报道，其中《电影双周刊》更是开辟专栏追述哥哥的一生，及其本届金像奖四大天王同台献唱缅怀天堂里的哥哥。 “你是通过电影还是歌曲喜欢上哥哥的？”孙楠轻声问道。 “都有吧。”张锐说，其实他对哥哥的熟悉是从小说开始的，或者说，起点娱乐明星类小说是他的港娱启蒙老师。 孙楠继续问：“那你认为哥哥真的是……是那种人吗？” 孙楠问的很八卦，因为现在杂志报纸上报道的大多数是这些东西。 张锐抬起头，笑了笑说：“喜欢一个人会全部接受他，不管是好的一面，还是不好的一面。” 张锐回答的很狡猾，孙楠的八卦火焰并没有延续下去，两人简单的说了几句后，孙楠便去其他病房。 孙楠走了之后，张锐将这些杂志随手丢在一旁，他看这些杂志主要是为了确定重生的真实性，因为他始终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现在他已经完全是重生无疑了。 “哎，真伤脑筋！”张锐是个安于现状的人，这是前世三十多年从骨子里养成的习惯，早已根深蒂固。 现在一下子遇到了重生，他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就像打游戏一样，这些游戏场景，他明明苦逼煎熬了十几年通关过去了，偏偏老天爷心血来潮让你回档重新来过，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张锐很烦躁，一烦躁就想逃避，一逃避就想睡觉，奈何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没有困意。 “愁死我了！”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后，张锐洗了把脸，既然没法逃避，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了。 “这很麻烦！”没错，张睿不仅拖延症晚期，不仅安于现状，还是一个超级怕麻烦的人。 不过再麻烦，只要他经过了开头的不适应期，后面就会逆来顺受的接受一切。 于是半小时后，张锐终于不愁了，他本能的觉得应该奋斗争取一下，哪怕稍微改变一下对生活的态度，让自己乐观一点，积极一点，不再重复“明日复明日”…… 可是拖延症晚期患者了，三十多年的老毛病了，还有挽救的希望吗？ 第二章 没上班先欠账 张锐对03年这次非典隔离印象非常深刻，非典刚开始的时候他正在四处找工作，眼看马上中专毕业，同学们都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工作岗位，一无是处的张锐也有些焦急。 4月中旬的时候，舍友王海说东北边陲一个小县城有家叫泰林建筑安装公司的，老总是校友，愿意招收一批应届中专生。 这年头大专生、本科生都不包分配工作，身为一名中专生能找到个收留的单位就不错了，所以张锐想都没想，跟十几个同学一起踏上北上的火车，此时东北还不是非典疫情区，可是张锐等人的运气不好，一名同车的南方旅客半途忽然发烧，于是火车一到站，张锐和同学们就被隔离起来。 按理说，如果体温一直正常的话，只需要隔离一周时间就可以，但那名南方旅客不仅被确诊非典，还在治疗期间去世，并且还有五六人也先后被确诊为非典，直接令同车的其他人受到了牵连，哪怕体温正常如张锐等人，也不得不蹲在医院里配合。 在张锐的记忆中，这次非典隔离持续了时间并不长，前前后后十六七天的样子，现在已经过了半月，也就是说再有两三天，他就会按照前世的轨迹离开隔离区，跟大家一起去泰林建筑安装公司参加面试，并开始为期半年的实习期。 实习期工资只有六百块钱，管住不管吃，每月还得缴纳120元的伙食费，这样只剩下480块钱，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所以十几人同来，最后决定留下来的只有八个人，而且这八人中，除了两个嫁到当地的女生外，包括张锐在内的其他人都在未来三五年内陆陆续续的离开，然后张睿返回东山老家，随便找了一家建筑公司厮混，一直混到车祸发生前。 如果不做出改变的话，平淡无奇、枯燥乏味，就是张锐未来十几年的生活缩影。 哪怕拖延症晚期、随遇而安的张锐，也感觉再重复一遍这样的生活有些没意思了，他决定自我救赎一把，唤醒那可沉睡已久的奋斗之心，让第二次生命精彩一点。 经过一番认真的考虑之后，他感觉这个人生大计划还是很靠谱的。 别人不知道他是重生者，这点很关键，就像一个游戏高手某天忽然被拉进新手村，他知道每个关卡有什么boss，有什么宝物，这是别人无法比拟的。 另外，张睿有十几年的施工经验，虽说最终没混成高级工程师或者一级建造师，可十几年来在工地摸爬滚打积攒下来的经验，绝对能让他建筑职场中混的风生水起，光凭这一点，他可以完全碾压同期竞争者，什么升职加薪做大老板，只要稍微积极一点，绝对可能实现！ 想到这些，张锐感觉心里有某种东西正迅速滋生，就像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东西，迫切想尽快得到它！ “没错，保持住这股劲头，我是重生者，我一定可以的！” 张锐攥着拳头，声音低沉而有力的给自己打气。 之后的两天时间内，张锐就跟测量体温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给自己打气，让心中那股火热的东西持续增长。 4月28日，周一。 张锐等人在被观察16天确定非“非典”携带者后，终于可以离开了，不过在离开时出现了小意外，大家对医院给出的账单存有异议。 “有没有搞错啊，每天50块钱治疗费！”张锐的同学王海拿着账单惊呼，“我们还是学生啊，这次是来找工作的，上哪弄800块钱去啊！” “我们从被隔离开始，体温一直正常，没打针没吃药，每天就吃你们三顿盒饭还收50块钱！你们一个盒饭20多，抢钱呢！”另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同学也跟着附和。 随着两个同学与院方争论，其他排队登记等待交钱离开的人也跟着起哄，场面有些混乱。 张锐带着口罩站在人群外面好几米的地方，尽量避免与太多人接触，安全防范意识很强。 如果张锐记忆没出现偏差的话，大家虽然跟院方纠缠了半天，最终还是交钱才离开的。 而张锐等人因为还是没有参加工作的学生，这笔钱暂时由各自单位垫付，然后大家白干了两个月才还上这笔钱。 一头长发及腰，口罩遮住俊俏面容的胡婷婷走过来，眉宇间带着不屑的说：“张锐，大家都在跟医院谈判呢，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躲在这儿啊！” 都说土木、工民建专业鲜少有美女，胡婷婷是个例外，她不仅是长建高专工民建9901的班花，还是公认的校花，这次大家能来现场面试，就是她从中牵线搭桥，大家都很承情，将她捧的高高在上。 张锐却清楚地知道，这支高冷的校花将来的人生并不如意，两个嫁在当地的女生中就有她一个名额，以至于后来经常在校友群里吐槽抱怨，甚至在13年时离了婚，给某个富豪做了小三。 张锐只是看了她一眼，旋即淡淡地说：“胳膊肘拗不过大腿，再谈判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联系用人单位把这800块钱垫上呢。” “你这人太消极了！哼！”胡婷婷鄙夷的冷哼一声，尖尖的鞋跟踩出一连串清脆高傲的离开。 半天之后，王海等人跟院方谈判以失败告终，不得以众人开始凑钱，结果可想而知，除了高婷婷之外，大家都是穷学生，浑身上下只有两三百块钱。 “要不咱们联系一下面试的单位吧。”一个叫张金平的女生小声建议道。 王海苦着脸说：“能行吗，说白了咱们只是来面试，人家未必肯出这份钱。” 张锐走过去说：“试试吧，既然大家都是校友，出门在外应该会帮忙的。” “要试你试，我丢不起这人。”王海脸红的将手中的诺基亚手机递过去，“实在不行的话，我跟家里说一声。” “不用。”张锐笑着说：“等我的好消息。” 张锐拿着手机往走廊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从兜里翻出泰林建筑安装公司老总朱希杰的手机号码。 第三章 你行不行啊？ 望着走廊那边打电话的张锐，王海心里总感觉不靠谱，因为他跟张锐三年舍友，再了解张锐不过了。 在王海的眼里，张锐就像生活在一倍慢放节拍的人，脑子木纳，性格懒散，大多数时候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逆来顺受习惯了。 就像这次来面试吧，其他找不到工作的同学一听到有机会立马踊跃报名，可他倒好，不急不躁的在宿舍里抱着一本网络小说看个不停，要不是自己强行拽上他的话，他绝对苦等到毕业回老家。 再说刚才吧，自己跟岳宏大等人跟医院方面力争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抱着膀子躲远远的在一边看戏！ 大家这次出来面试，身上带的钱不多，买了火车票再买点吃的喝的，能剩个几百块钱就算不错了，王海不知道别人，他自己剩下三百多，张锐估计连回程的火车票钱都未必有。 若是面试成功被用人单位录用，人家没准可能会帮忙垫钱，问题是现在还没有面试，人家怎么可能会帮忙？ 王海觉得如果自己打这个求助电话，勉勉强强还算有点希望，但他抹不开脸皮。 张锐这家伙头脑迟钝，口才愚笨…… 王海越琢磨心情越窝憋，“不能指望他了，大不了继续在医院蹲两天，等着家里汇款到账，一天50就一天50吧！” 王海心烦意乱的时候，其他人正分成两伙小声商量着对策。 男生这边，胖胖的岳宏大吐槽说：“当初要是知道盒饭那么贵的话，我就买点方便面啃了，至少方便面一块钱一包！” 周超讥笑道：“就你这体型的一顿不得吃五包方便面啊，核算下来一天也十五块钱呢！” 张国庆皱着眉头说：“你们还有心情开玩笑，赶紧想想怎么度过眼前这关吧！” 岳宏大呵呵笑着说：“想什么想啊，刚给我爸打了电话，我爸告诉我，临市有我一亲戚，我爸给他打电话了，今晚就能赶过来交钱。” 周超不无羡慕的说：“哎，有亲戚真好啊，能不能先借我四百，等回校立刻还你。” 张国庆心情烦躁道：“麻痹这破地方连一个支持银联的atm取款机也没有，早知道遇到这种事，上火车之前就该多取点钱！” 男生们围着岳宏大七嘴八舌的说着好话，令岳宏大心里格外舒坦，这是他第一次感觉有亲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女生那边，除了胡婷婷之外都在愁眉苦脸。 “婷婷，你那有多的没？”孔翠眼巴巴的望着胡婷婷。 胡婷婷摇头说：“没了，这次出门家里只给了我一千，刚交给医院八百，身上只剩下一百多了。” 孔翠急得满头大汗说：“我刚补交了上学期的学费，存折上没钱了，该怎么办啊！” 张金平也叹气道：“现在就算跟家里联系，也不可能立刻拿到钱啊！” 众女点头附和，这才是关键，屁大的县城别说银联atm取款机没有，连邮局汇款也得等三五天时间，这是张金平刚才特意跟人打听到的。 孔翠不由将目光投向远处，视野内，张锐正一脸笑容的拿着电话不知道说着什么。 “金平，你说张锐能行吗？”孔翠轻声问。 张金平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胡婷婷冷哼道：“你指望他啊？下辈子吧，这人什么样你们不是不知道，只会把事情办的更糟糕，人家一公司老总，连面都没见过，人家凭什么相信他，他算老几啊！” 张金平说：“哎，也是啊，咱们十五人加起来一万二多呢！” 一万块钱在当下对学生而言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非亲非故，仅凭所谓的校友关系，人家肯帮忙吗？ 大家满脑子都是问号，还没有走向社会，就被社会狠狠地摆了一道，很多人对这次面试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开始打退堂鼓了。 王海注意到张锐挂了电话，赶忙小跑过去，刚跑到半路看到张锐又拨了一个号码，不由眉头拧成疙瘩的停下了脚步。 “妈蛋，看来是没戏了！”王海心情直线跌落，有点开始心疼手机费了，这特么可是国内长途，你别打起来没完。 那边的胡婷婷也看到张锐重新拨打手机，脸上洋溢着讥讽对周边的女生说：“看到没有，你们的希望被人拒绝了，早就说了张锐办事不行，大家赶紧想其他办法吧！” 孔翠无奈的说：“暂时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吗？反正这地方我是不打算待了。” 有几个女生纷纷点头，这座县城给她们留下了极差的印象，待一分钟都感觉别扭，更别说以后要在这里工作了！ 众人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时候，张锐挂了电话，快步往大家这边走来。 王海自然是第一个冲过去的，“锐子，咋样，人家肯帮忙吗？” “幸不辱命。”张锐笑着将诺基亚手机还回去，“不过朱总正在忙着新工程投标的事情，需要大家耐心等待一会儿。” “真的啊？”王海的苦瓜脸顿时释然，傻傻地笑道：“只要人家肯出面帮忙，等一会儿算啥！” 说完，王海转身冲大家汇报这个好消息，“大伙快过来，锐子说事情办好了，等会儿朱总会来帮忙，大家先耐心等等。” “真的假的！”众人闻言均是眼前一亮，各种欣喜的神色顿时绽放。 “张锐，你可真行啊！” “厉害，锐子，办得漂亮，哥服你！” “张锐你好棒，这次太感谢你了！” “小意思而已。”张锐微笑着摆摆手回应着。 “切~”胡婷婷翻着白眼，不屑一顾的冷哼道：“张锐，你别在这里吹牛，那可是一万多块钱呢，没准人家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你，连真话假话都分不清，要是拿不出钱来，责任你承担啊？” 张锐呵呵一笑，不温不怒的说：“朱总是个讲信誉的人，他说能来，肯定能来。” “切，这么假的理由也就你一个傻子才信！”胡婷婷别过头去，“没本事装什么b！” 第四章 你对校花做过什么？ 胡婷婷话中夹枪带炮，火药味十足。 孔翠赶忙劝架，“婷婷你少说两句吧，不管这事最终成不成，张锐起码尽力了。” 张金平也跟着劝道：“婷婷，你别说了，张锐也是为大家好。” 胡婷婷本来还想再说几句，见大家都帮着张锐说话，索性背过身去，抱着双肩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大家见状也没继续谴责她，跑过来安慰张锐。 孔翠说：“张锐，你千万别生气，婷婷平时急脾气，说话语气重了点，你多少担待着点。” “没事，我没放在心里。”张锐笑了笑，他好歹心里年龄也34岁了，自然不会跟一个丫头片子较劲。 只是他有点弄不明白，为什么胡婷婷会如此针对自己。 前世的时候，处理医院这场危机的人正是胡婷婷，难道是因为抢了她的风头？ 不对，医院危机处理结束后，胡婷婷去了县监理公司工作，平时检查到自己所在的工地时，就各种刁难，令自己在领导面前非常难堪，一直到自己离开了边陲小县，从此再未见面，两人之间的恩怨才算终止。 这里边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否则她不会如此针对自己。 见张锐紧皱眉头在思考着，王海还当他想不开呢，劝解道：“锐子，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这德行，仗着帮大家争取了一个面试机会，就感觉自己有多了不起一样。” “嗯。”张锐点点头。 “走，咱们到门口抽烟去。”王海提议说：“顺便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跟朱总谈的。” 岳宏大、周超、张国庆等人也很有兴趣，簇拥着张锐到医院门口。 医院倒是不怕这帮人跑路，因为隔离期间早早的把身份证收集上来，连带家庭、学校、联系方式等等记录在册，你赖个账试试！ 于是这帮人一字排开，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蹲着。 岳宏大派烟，烟是三块钱的天平，深受这边人的喜爱。 点上烟后，周超说：“张锐，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本事，你是怎么跟朱总说的？” 岳宏大忙说：“对对对，快跟我们讲讲。” 在大家看来，借钱是件很难为情的事，向陌生人借钱更是难上加难。 大家都非常好奇，平时踹三脚都不吭一声的张锐，究竟是如何取得朱希杰信任的。 张锐说：“我就把咱们的情况实话实说，让朱总帮忙做个担保，接下来大家可以灵活还上这笔钱，要么去市里取钱，要么跟家里要钱，要么免费给用人单位打工一阵子。” 王海摸着下巴，沉吟道：“前两种还账的方式倒是没问题，第三种……咱们能不能通过面试都是未知数呢。” “你就是这么说的？”周超眨着眼，感觉真相简单的令人乏味。 众人撇嘴不信，毕竟彼此素味平生，哪怕是熟人开口找你借一万块钱，你也得掂量一下对方能不能换上，何况借钱的对象是一帮刚还没走出校门的学生呢。 张锐点头：“嗯，其实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复杂，朱总是咱们85届的中专生，为人仗义，性情豪爽，咱们中换做谁打这个求助电话，他都会答应的。” “你小子没说实话！”周超说。 张锐苦笑，有时候真相就这么没人信，“我没必要骗你们，不过大家还是尽快确定一下还钱的方式吧。” 岳宏大说：“我这不用考虑了，亲戚今晚就能过来送钱。” “哦，有亲戚帮忙那就更好了。”张锐说。 周超说：“让你亲戚多带点钱来，到了临市我取钱还他，经过这番折腾后，我也没什么面试的心情了，回去报名参加本科考试吧。” 张国庆也插言说：“我也一样，函授大专文凭快到手了，再换个本科文凭出来找工作，把握更大一点。” 03届中专毕业生就业形势严峻，从这一年开始，中专学历基本面临绝迹，很多中专院校及时推动了函授大专，并允许函授大专满三年的学生参加本科考试，一经通过后，可以继续在校续读四年拿到国家承认的本科文凭。 张锐知道，前世来的十五人当中，最终等到面试结束肯留下来的男生只有自己和王海。 自己肯留下来的原因是穷，家里条件不好，父母为了供自己上学欠下不少债，他得参加工作减轻家庭负担，再说他当初没有参加函授大专，想继续攻读本科也来不及。 王海倒是函授大专满三年了，不过他还是留了下来，因为他暗恋张金平，张金平留下来，他也留下来了，而且后来两人终成眷属，算是一件美事。 至于其他几个男生，基本如周超、张国庆等人的想法一致，要么回校继续上学，要么回老家发展。 周超的话打断了张锐的思绪，“张锐，你怎么打算的。” “我……决定留下来，先工作一段时间看看，起码赚点生活费，总不能一直跟家里伸手要钱吧。”张锐如实说道。 周超又问王海：“大海，你呢？” 王海挠挠头，神情有些不自然道：“我看看再说吧。” 正说话的功夫，孔翠从医院里走出来，来到张锐面前说：“你是不是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婷婷的事了？” “哈？”张锐闻言一愣，他只是本能感觉其中有问题，但实在想不起来，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没有吧，你看我平时老实巴交的一人，跟校花活在完全不同的频道，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可婷婷说你做过什么自己知道！”孔翠大眼圆瞪，好奇的目光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王海等人也是如此，望向张锐的目光更甚。 好小子，深藏不露啊，竟然做过对不起校花的事情。 妈蛋，那可是校花啊，你是那啥了那啥了还是那啥了？众人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能。 “你到是说啊！”孔翠逼问。 “真没有！”张锐一脸苦逼，难道真特么做过什么禽兽的事？ 为毛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就在张锐纠结蛋疼，较劲脑子搜刮记忆的边边角角时，一辆九成新的桑塔纳缓缓停在医院门口。 一看车牌，再看开车的人，张锐眼前一亮，急忙站起来说：“那啥，朱总来了！” 第五章 倒骑驴 朱希杰的到来，算是化解了张睿的尴尬局面。 并非他不承认，而是真的没有任何印象，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了，前世没听别人提起过，这辈子更是无从下手。 看到朱希杰下车拿起电话正要拨打，张睿一个健步冲了过去，笑着说：“朱总，您来了，我就是张睿，刚才的电话就是我打的。” “咦？你认识我？”朱希杰有些错愕。 这不废话吗，前世我好歹在泰林混了两年呢！ 张睿心里吐槽着，嘴上却说：“我见您要打电话，猜着您就是朱总了。” 朱希杰闻言呵呵一笑，“猜的没错，很有观察力和推断力。” 一个小小的细节让朱希杰很快记住了张睿。 “这次来面试的一共多少人？”一边走进医院，朱希杰一边问。 张睿紧跟在朱希杰身后，错开一人距离说：“一共十五人，六个男生九个女生，其中一名已经交了钱，还有三名联系好了亲戚，今晚就能交钱，剩余十一人需要您帮忙，最迟三五天大家就能把钱还给您。” “统计工作做的很完善啊！”朱希杰心里对张睿的印象又加深了几分。 张睿笑了笑没说话。 正主到来，门口抽烟那帮家伙立刻踩灭了烟头，齐呼啦围了上来。 “朱总好。”王海腼腆的说。 “朱总您好。”岳宏大憨厚的笑着。 “朱总，感谢您百忙之中过来帮我们，给您添麻烦了。”周超过来伸出手。 朱希杰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并没有跟周超握手的意思。 周超有点尴尬，悻悻地缩回手摸了下鼻子。 张睿见状心里冷笑，周超这家伙是个官迷，在学生会担任过宣传委员，平时在大家面前总喜欢摆谱，还喜欢耍小聪明。 这会好了，碰钉子了吧。 说话也得分场合，分人！ 孔翠站在门口发愣，心道张睿还真行啊，当真把人家朱总请来了，上前打了个招呼后，赶忙往医院里跑。 “大家快过来吧，张睿把朱总请来了。” 众女生闻言心里松口气，可算把人等来了，急忙向门口方向集合。 胡婷婷抱着双肩冷冷的看着门口，这时候，身材有些发福，皮肤略黑，发际线后移的朱希杰整备簇拥着进来。 朱希杰能来医院，说明张睿的求助计划成功，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小时内赶过来。 “哼！”胡婷婷哼了一声，没跟众女生一样围过去，心里不爽道：****运罢了。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简单了，张睿让大家写了个欠条，收集起来交给朱希杰，朱希杰收好欠条后到收款处交钱，并将大家的身份证、学生证换回来交给张睿，让张睿再发给大家。 重新拿回身份证和学生证，大家心情都比较轻松，纷纷向朱总表达谢意。 朱希杰笑呵呵地回应，看似没有半丝老总架子。 “瞧人家朱总多亲和啊！”王海小声对张睿说。 张睿苦笑：“那是因为大家萍水相逢，等你成为泰林的员工再看看。” 王海不信，他认为见面第一印象就代表一个人的性格，现在朱希杰和颜悦色，以后也和颜悦色。 张睿没再解释，毕竟学生来着，在社会上锤炼几年就不会这么单纯了。 “小张，你不是说有十五个人吗，怎么才十四个？”朱希杰忽然开口问。 另外一个人肯定是胡婷婷了，张睿看都不看就知道答案。 孔翠急忙向远处的胡婷婷招手：“婷婷。” 从见到朱希杰第一眼开始，胡婷婷从本心里厌恶，听到闺蜜喊自己后，才不情不愿的走过来，皮笑肉不笑的说：“朱总好。” 朱希杰眼前一亮，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偏偏让胡婷婷抓个正着。 “啊，人都齐了哈！”朱希杰满脸堆笑，大手一挥说：“走，我请大家先吃个便饭，庆贺咱们校友在边陲小县团聚。” 周超说：“朱总，您刚帮了我们大忙，哪能让您请呢，我们凑份子请您才对。” 周超这话立刻引来大家鄙视。 妈蛋，要请的话你掏钱，好话被你说了，好人让你做了。 你特么没打欠条说什么风凉话！ 好在朱希杰没当真，“第一次见面肯定我来尽地主之谊的，走走走，门口有出租车，大家跟着我就行。” 朱希杰说完扭头就走，周超感觉到十多股不友好的目光袭来，理亏地自己找台阶下，“都瞪着我作什么，我早就知道朱总不会让咱们掏钱，客气一下而已。” 客气你****！ 众人心中这样想着。 朱希杰的普桑只能装四个人，剩余的是一个人都得坐出租车过去。 朱希杰早早的开了后门，将胡婷、张金平、孔翠三个长相漂亮的请进车里，过程非常绅士，只是他的体型和长相做出这些总显得不协调。 “张睿，你跟着上车吧。” 对于最后一个位置，大家都推荐张睿坐，毕竟张睿今天帮了大忙，理应让给他坐。 张睿走过去，弯腰问了句：“朱总，咱们去什么饭店？” “龙井醉香居。”朱希杰说。 “哦！”张睿点点头，醉香居是老朱的固定宴请场所，前世的时候，泰林一有什么聚餐都在那里举办。 “杨娜，这位子你坐吧。”张睿说。 杨娜是个江南女子气息明显的女生，一听张睿这样说急忙摇头，“不了，还是你坐吧。” “让你坐你就坐，这边出租车不安全。”张瑞不由分说的将杨娜塞进车里。 等普桑离开后，众人在张睿的引导下来到医院路口处，才知道他为什么说出租车不安全。 因为小县城里所谓的出租车是人力三轮车，车厢在前，骑车人在后，东北唤作“倒骑驴”。 “卧槽！不会这么落后吧！”周超等人立时傻眼。 张睿哈哈大笑，叫了四辆倒骑驴，说明地点后，振臂一挥，“行了，别发愣了，兄弟们走着！” 四辆倒骑驴载着大家向醉香居出发，路上，王海心中疑云密布，他猛然间发现张睿变了。 变的能说会道，变的乐观积极，变得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一样。 第七章 首先得搞个文凭 醉香居位于边陲小县的西南方向，主要经营朝族菜系，当然东北菜也是主流，此外还有日系料理、韩系烧烤，所谓种类繁多，完全能满足小县城日常居民的需求。 除了菜系全面外，醉香居所处的地理位置可谓得天独厚，左边是县城建委大院、质监站、实验室，但凡与建筑相关的政府部门，基本都集中在这边。 醉香居右边是美食街，虽然各种饭店林立，不过醉香居的生意最火爆。 醉香居的后面不用说了，那是全县城男人最喜欢的娱乐一条街，花街柳巷能见到各种肤色，其中俄罗斯的洋妞占据了三分之一的规模。 所以别看县城虽小，大城市里该有的东西这儿却是一样不缺，甚至更加具有地域特色。 等张锐等人赶到醉香居的时候，朱希杰等人已经进了包间，杨娜在饭店门口等着，看到张锐等人是坐人力三轮车来的后，惊讶的说：“天呐，你们是坐这东西来的啊，我说怎么等了老半天不见人呢。” 张锐哈哈大笑说：“这县城城区规模不大，买一斤瓜子从城南走到城北，瓜子没吃完呢，已经出城区了。” “真的假的？”杨娜感觉很不可思议，满脸洋溢着怀疑。 张锐说：“这几天你们可以试试，试过就知道我没骗你们了。” 王海说：“锐子，我怎么觉得你对这边特别熟啊。” 你这不废话嘛，换你在这工作两年，然后一下子重生回来，你也跟我一样熟！ 周超也点头说：“是啊，我也发现了，而且你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很明显吗？”张锐扬着眉头问大家。 众人使劲点头。 张锐神秘笑道说：“这就对了，哥隔离这阵子闲着无聊，天天逗引那小护士，没想到她医术不错，在她的开导下，哥猛然醒悟前二十一年白活了，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连这县城的边边角角都是她告诉我的。” “切，又故弄玄虚！” 周超带头揶揄，不过大多数人还是相信了张锐的解释，比如杨娜，她眨着眼说：“那个小护士功不可没，你变成这样挺好的，至少人生积极乐观丰富多彩，不像以前死气沉沉像块木头似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张锐说。 “你应该谢谢那个护士。”杨娜很认真的建议道。 张锐说：“应该的，等非典被彻底控制，她有空的时候，我会单独请她吃饭感谢的。” 正说着话，孔翠从里边出来了，“你们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呢，大家在包间等你们好久了，朱总刚给几个校友打了电话，他们在县城各建筑企业，一听说今年来了这么多校友，都往这儿赶呢。” 众人这才赶紧往包间里边走。 进了包间，朱希杰冲张锐招招手，指着身旁的空位说：“小张，来，坐这边。” “朱总那位子我可不敢坐，等会还有不少校友来呢，我坐这边就行！”张锐一屁股坐在门口的位置。 朱希杰笑着说：“大家随便坐，咱们没那么多规矩，想坐哪儿就做哪儿。” 他这么一说，大家更不敢随便坐了，一个个望向张锐。 胡婷婷、张金平两个女生顿时局促不安的站了起来，因为俩人没有想太多，朱希杰让她们坐哪儿，她们就坐哪儿了。 无形之中，张锐成了大家的核心骨。 朱希杰察觉后，脸上的笑意更浓，对张锐越发认可了。 张锐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说：“朱总，咱们大概有几位校友过来？” “七八个吧，都是龙井建筑行业有头有脸的人物。”朱希杰笑着说：“趁今天这个机会，算是帮大家牵线搭桥，毕竟我这公司规模有点小，没法把大家安置下来。” 张锐闻言心道果然啊，前世正是因为这场酒局，大家开始各奔前程。 此行十五人中，七人回校，八人留下。 留下的八人里，张锐、王海、张金平、杨娜、尹艳丽进入泰林建筑安装公司实习，胡婷婷、刘红娟两个女生进了县监理公司实习，王秀玲、张春燕两个女生进了县建筑设计院。 所有的工作安排都是在饭桌上完成的，老学长、学姐们对大家非常热情，主动帮忙找工作，令边陲小县一度成为99届中专生们的集中地，人员最多的时候，县城建筑相关的各部门都是张锐的同学。 “那如果按照朱总的安排，今天到场的人怕是得二十四五人了，咱们这包间安置不下。” 朱希杰拍拍额头说，“对对，你瞧我这脑子，中午陪审计局的局长喝多了，连这事都忽略了，咱们去二楼大厅吧，二楼大厅宽敞，还能欣赏到图门江。” 于是众人退出包间，在服务员的引路下到了二楼。 坐下之后，大家一边听朱希杰讲述泰林建筑安装公司的发展规模，一边等学长学姐们。 张锐坐在朱希杰旁边，心里对朱希杰所讲述的泰林发展之路表示各种鄙视。 因为泰林是一家规模很小的建筑公司，注册资金不过200万人民币，公司办公楼也只是一栋三层小破砖瓦房，算上门卫在内公司办公人员不过15人，旗下项目公司更是只有三家，第一项目部、第二项目部、第三项目部，而且第三项目部是今年刚成立的，至今还没有接到工程，年产值能有150万算是财神爷开恩了。 可在老朱嘴里，泰林俨然是县城最大的建筑公司，规模不小，正向市区方向扩展。 而张锐却知道，截止到2010年，泰林还龟缩在小县城里一动不动，那点资金和生产能力，远不够冲击市区的标准，一家三级建筑资质罢了，吹的再好听，等大家签约后肯定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想到未来几年的光景，张锐意识到在小县城里浪费太多时间是不明智的决定。 不过在六月份毕业之前，他得在这边攒点钱，起码……先混个函授大专文凭吧。 函授大专文凭这东西，要说难，挺难的，交了钱后每年还得去学校参加半月学习，还得参加考试，连续折腾三年才能混到文凭。 说简单，也超级简单，只要学校函数部有熟人，交钱随便能搞个文凭，而且带着学籍的那种。 嗯，那个能帮忙搞定文凭的人等会就出现了！ 第七章 秋姐 张锐站在二层凉台上，一边搭手远眺图们江，一边在心中盘算着未来的奋斗大计。 “哼~”一声轻微的冷哼从不远处传来，张锐望去，却是胡婷婷也在欣赏图们江。 看到胡婷婷，张锐想起两人之间的误会，于是笑着说：“胡婷婷，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做过什么令你这么讨厌我。” 胡婷婷侧过头，一双如水的眸子泛着冰冷，细细的眉毛一皱，颇为不耐的说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知道？” 张锐摇头说：“真的记不起了，麻烦你提醒一下呗。” 胡婷婷说：“说一次伤一次，我不想说。” 啧~至于这么严重吗？ 张锐无奈地摊摊手说：“这样吧，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都算我的过错，我在这里诚恳地跟你道歉，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毕竟同学一场，将来各奔东西后再难相聚，何况胡婷婷的未来也比较可怜，张锐犯不上跟她计较下去，能化解的矛盾尽早化解，这也算是个人积极进步的一种体现吧。 “一句对不起就解决了？假惺惺！”胡婷婷美目圆凳，煞气腾腾。 “那你说怎么办？”张锐耐着心烦问。 “我说了，用不着你假惺惺的，这事不算晚，你等着！”胡婷婷负气的别过头，不再理会张锐。 “好吧，我等着！”张锐叹口气，留下一句忠告：“小心郭兆义，他喜欢打女人。” “什么？”胡婷婷被张锐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整地莫名其妙，“郭兆义谁啊，他打不打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神经病吧！” “以后你就知道了！”张锐也不生气，扔下这话后扭头就走。 郭兆义谁？ 那是胡婷婷将来的丈夫，一个家庭暴力狂，胡婷婷前世没少在群里哭诉，说瞎了眼被郭兆义花言巧语蒙骗，结果结婚没半年就吃喝嫖赌，在外面受了气回家打她，甚至还发了不少被家暴的照片，最后在刘素秋的帮助下才成功脱离魔爪。 自古赖汉娶花枝，说的就是胡婷婷这样的可怜人。 下午四点半时，朱希杰邀请的校友们陆续赶来，每每来一个校友，朱希杰都会热情的向大家介绍对方的身份，巴拉巴拉好一阵吹。 整个过程里，张锐表现的非常低调，装出跟普通应届毕业生差不多的样子，混在人群里感受着一切。 他还在等人，等那个叫刘素秋的女人。 五点过两分时，刘素秋终于踩着高跟鞋在服务员的带路下，登上了二楼。 “不好意思，局里有个会议开到现在。”一身黑色职业装的刘素秋，一出场就面带歉意的微笑，双手合十冲众人赔不是，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再次见到刘素秋，张锐依旧对她充满敬佩。 刘素秋，女，35岁，边陲小县城乡建设局副局长，1988年毕业于长建冶金技校（长建高专的前身），95年进入城乡建设局工作，经过8年锤炼成为副局长，其协调能力出众，加上众多校友的帮衬，在当地建设局有相当的威望，是今天到场的校友中官衔最大，也是能力最大的人。 张锐对刘素秋的了解，得益于前世刘素秋给予他相当大的帮助。 张锐当初离开小县城时，毕业证、个人档案、户口等，都是刘素秋出面帮忙搞定的。 其实不仅是张锐，前来县城工作的每一位校友，几乎都受过她的恩惠。 当年进小县工作容易，想从小县离开就得折腾了，仅调动工作材料需要用人单位、民政局、劳动局、派出所等各部门开具证明，稍有一个环节出现问题，社保关系就无法正常转出，个人档案缺失一部分材料，对将来的升职加99薪有很大影响。 刘素秋正是依靠在县城的强悍人脉，帮张锐等一个个离开县城的校友办理了所有手续，过程中仅仅收取应缴纳的手续费，觉不多拿一分钱，过后也只是吃一顿便饭而已。 其人个魅力和人格备受校友们推崇。 有困难找秋姐，曾一度成为校友们津津热道的口号。 张锐更清楚的是，03年随着国家政策推广，国家一级建造师将取代项目经理证，鉴于县城中长建高专校友众多，而且大多数是中专证无法参加一建报名等原因，刘素秋在年初的时候与母校成教中心获得联系，并在县城设立了快速函授大专培训班。 所谓快速函授其实就是个名头，参加培训班的人不用考试，只需交钱就能在两个月内拿到大专证，而且还是能查到学籍，令很多校友获益，方便快捷节约时间成本。 因为特事特办，所以培训班仅成立了这一批，后来培训班对外开放时，已经没有这样好的福利待遇，除了不用去母校参加学习外，都是遵循交钱、考试，坐等三年时间才能拿到大专证。 刘素秋当初这件事时非常低调，还是张锐离开县城办理手续时，她看到张锐只是一个中专文凭才提了几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既然知道快速培训班已经成立，张锐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只要弄到函授大专证，能节省最少三年时间呢，何况将来参加工作后未必有空闲，若是工程忙碌的话，连考试没准都会错过。 而且还有个很重要的因素，国家注册一级建造师在最初推广的五六年中，考试难度相对简单，通过率比较高。 不像前世张锐准备报名时，国家一级建造师数量基本饱和，考试难度逐年提高，通过率更是一降再降，起码上辈子他考了六年才勉强拿到，正等注册下来升职加薪呢，结果特么重生了。 没文凭没证，是张锐前世最大的遗憾，这辈子说什么也得提前办理利索，花点钱不是问题。 “秋姐，我们可是等了快三个小时呢，罚酒三杯哈！”朱希杰带头起哄，其他几个老校友们也跟着叫唤。 刘素秋笑道：“今天不行，家里小子过生日，我可不能多喝酒，改天吧，改天我摆一场，请新老校友们一起聚聚。” “那怎么行，今天是新校友初次来龙井，咱们这帮做学长学姐的，怎能不尽兴呢！”朱希杰不依不饶。 刘素秋点头说：“好，那就今晚喝个痛快，明年审计局开标的事情延后到半个月后吧。” “哎哟你是我亲姐，你说喝多少就喝多少！”朱希杰黑脸一垮，急忙赔不是。 开玩笑，审计局可是泰林今年必须拿下的项目，要是延后半月开标的话，泰林还不得喝西北风啊。 第八章 好机会 刘素秋的到来为校友聚会增添了一抹亮色，不同于胡婷婷那种青涩朦胧的俊美，她从一进场就成为聚会的焦点，如果胡婷婷可以用青苹果来形容，刘素秋则是熟透的红苹果，浑身上下不经意间散发出令人着迷的魅力。 等刘素秋跟老校友们打完招呼，朱希杰开始为大家介绍。 “我就不用介绍了哈，大家刚才都了解了。”朱希杰说着，指指身旁同样大腹便便的中年眼镜男说：“这位是李金明李总监，县监理公司目前唯一的国家注册监理工程师，很厉害的说，咱们县监理公司就靠李总撑着了。” 李金明点头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别听老朱瞎忽悠，我就是一打工的。” “这位了不得！”朱希杰走到一个年纪大约五旬光景的人面前说：“这位是县建筑设计院的尹永顺尹总，如果工程力学成绩相当好的话，可以跟尹总聊聊。” 尹永顺个头不高，站起来也就一米五六的样子，不过身板格外硬朗，面带和祥的微笑说：“老朱说的没错，我就喜欢力学成绩优秀的年轻人，欢迎大家来设计院工作。” 王秀娟和张春燕两个女生闻言顿时有些心动，两个女生是班里的女学霸，门门成绩优秀，每年三好学生奖学金都被她们俩包圆了。 每个校友所在的公司、职务，朱希杰都详细进行了介绍，便于张锐等人找到对口公司。 “最后这位太厉害了！”朱希杰三分夸张七分讨好，面上如翻开的桃花一样，绅士地指着刘素秋说：“这位是刘素秋刘局长，县城乡建设局的副局长，在座的这帮人都得乖乖听秋姐的吩咐，她让我们往东，我们不敢往西，她让我们赶狗，我们不敢撵鸡……” “行了老朱，有你这么介绍人的吗。”刘素秋气的直摇头，“我没老朱说的那么厉害，能走到今天都是在座各位老大哥们帮衬着，如果大家以后选择在龙井工作的话，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人美，话更漂亮。 刘素秋话音刚落，朱希杰立刻带头鼓掌。 王海边鼓掌边对张锐说：“这女人说话口气真大。” “大不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张锐回答道。 王海呵呵一笑，“你怎么知道？” 张锐说：“我家祖传看相，一眼就能看清对方什么人。” 王海乐道：“你就吹吧你！” 张锐说：“别不信，我看过你的面相，如果你想趁着毕业前向张金平表白的话，成功率几乎为零。” 王海闻言眼角一抽，心惊肉跳！ 四年中专，王海一直将暗恋张金平的事压在心底，没对任何人提及过，原本他计划想在毕业前对张金平表白的，没想到……没想到张锐竟然一下子说破了他的心事。 看到王海惊讶错愕的样子，张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怎么样，信了吧？” “卧槽……你还真会看相啊？”好半天后，王海才回过神来。 张锐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说：“那当然。” “那你看看，我能成吗？”王海好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拽住舍友的胳膊。 张锐说：“不过天机不可泄露，你得先接我俩钱。” “行，多少？你说个数！”王海一咬牙，大不了今晚跟家里要钱时多要点。 “800块。”张锐紧跟着补充说：“毕业之前还你。” “没问题，只要事情能成，什么时候还都可以。”看得出来，王海为了追到张金平也是蛮拼的。 张锐闻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没办法，他不想跟前世一样白给朱希杰打两个月工。 实习期工资少不说，他还指望攒点买文凭的钱呢。 要知道刘素秋帮忙办理的大专证可是需要五千块钱的，他一个穷学生身上只剩下五十块钱，想要在两个月内攒五千块，真得花点心思动动脑子了。 这时候，刘素秋说：“行了，大家基本都熟悉了，随便落座吧，老朱，开始点菜。” 刘素秋发了话，朱希杰立刻喊来了服务员，然后恬着脸蹭到她身边，献殷勤地将菜谱递过去说：“秋姐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来着。” 刘素秋笑了笑，“这儿菜咱们都吃腻了，让学弟学妹们先点吧。” 朱希杰忙拍拍头说：“秋姐说的对，瞧我这脑子，一看到秋姐来就忘记别人了，满眼满心都是你。” 刘素秋也不生气，笑骂了句：“回头跟嫂子打麻将时，看我怎么告状。” 众人又是一番哄笑，老朱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如既往。 因为刘素秋发话是随便坐，大家可以不用按照酒桌规矩，所以两桌人互有穿插，基本是新老校友对半分的局面。 不过即便是对半分，年轻人都往权利集中、工作福利待遇好的那一桌凑，比如周超，他干脆坐在设计院尹永顺旁边，一口一个尹总的套近乎，浑然不顾旁边王秀玲和张春燕的脸色。 好在尹永顺是个老江湖，直接抛出几个力学题让周超知难而退，王秀玲和张春燕这才开始和尹永顺交流。 这帮学生之中，朱希杰看中了张锐和胡婷婷。 初次见面张锐给他留下的印象分很高，成熟稳重，很有组织能力，而且性格不张扬。 至于胡婷婷嘛……老朱是那种看到美女迈不动腿的货，这点从他极力讨好刘素秋可见一斑。 让老朱抓狂的是，胡婷婷好像故意躲着自己，竟然跑到李金明那边咨询，这是要进监理公司的节奏啊。 正当老朱打算过去搅局的时候，老伙计孙家军拦住他，“老朱，你们公司做过旋挖钻成孔灌注桩没有？” “没有啊，咋了？”朱希杰将头摇晃的跟拨浪鼓一样，“咱这县城的楼房建筑没有超过10层的，一般用独立基础就能解决，连筏板基础都少用，更何况旋挖转成孔了。” “哎，原来你也没做过啊！”孙家军叹口气，“我去问问设计院老尹。” “那啥，你们福泰是不是在外地接了个大工程？”朱希杰脑子一转问道。 孙家军打个哈哈说：“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今年不是得参加一级建造师考试嘛，我昨晚看书发现有这个案例，所以向你打听一下。” “靠，费那劲看书呢，到时候花钱找个人替考呗。”朱希杰满不在乎的说。 “呵呵，我就一技术总工，没有朱老板你这么财大气粗！”孙家军笑呵呵地说完，向尹永顺那边走去。 恰恰两人的对话被路过的张锐听到，他一拍额头，嘿，好机会！ 第九章 不急，我心里有数 孙家军的话也许能忽悠朱希杰，却骗不了张锐。 因为今年并没有一级建造师考试！ 2003年2月27日国家本着“走出去”的想法，为与国外接轨，颁布红头文件，红头文件规定：“取消建筑施工企业项目经理资质核准，由注册建造师代替，并设立过渡期”，设立一级建造师执业资格考试，由人事部、建设部共同负责。 03年-05年便是准备过渡期，第一次考试原定于2004年举行，2004年报名工作结束后，计划在9月份举行考试，之后推迟到2005年3月12、13日进行，按照人事部考试中心的红头文件，本次考试算作2004年度的考试，考试成绩按2004年管理。 所以，一级建造师执业资格考试可以认为是从2004年开始具体实行的。 现在建设部连考试大纲都没有做出来，考试教材更是连影都没有，孙家军上哪看教材去？ 摆明了说谎嘛，也就忽悠忽悠朱希杰这种大老粗。 张锐仅仅听了几句话，脑海中忽然想起前世朱希杰曾讲过的一个笑话。 笑话内容是跟福泰建筑公司有关的，也就是孙家军目前所在的公司。 龙井地方不大，建筑市场基本趋于饱和状态，老朱的泰林这几年更是低价疯狂抢占市场份额，福泰渐渐被逼到胡同里，无奈之下只能到外地拓展市场，于是在02年年底的时候于临市接下一个20万平米的工程。 20万平米放在国内规模并不大，但对于一直在小县城里的福泰而言，确实十足的大工程。 为了能拿下这个大工程，福泰的老板葛福泰可谓下了血本，前后仅公关费用就砸进去20来万，同时为在投标过程中获得优胜权，又从省里找来一帮老专家、老工程师来坐镇，光顾问费用就扔了七八万，没办法，谁让福泰底子薄呢。 花了这么多代价，葛福泰如愿以偿的中标，并在03年春节过后选了个吉日开工。 葛福泰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外面接下项目后一直隐忍不说，甚至给公司的人下了禁口令，谁要走漏消息，直接开除没商量。 他计划等工程封顶后，在县城风风光光的摆一桌大的，一方面显摆，另一方面恶心朱希杰，俩人老冤家了。 葛福泰的想法是好的，但偏偏事与愿违，因为福泰的技术力量偏弱，压根没有超过20层楼施工的经验，更是没做过类似的工程，在3月份基础施工过程中发生了严重的质量问题，导致工程无法继续下去。 据说工程拖了大半年也没有解决，最终葛福泰对外扩展以失败收尾，偷偷摸摸出去，灰头土脸的回来，让朱希杰笑掉了大牙！ 从孙家军和朱希杰的对话，张锐敏锐的猜测到那个工程质量事故的所在——旋挖钻成孔灌注桩！ 旋挖钻成孔灌注桩常见的质量问题有哪些来着？ 桩位偏移？桩孔倾斜？孔壁坍塌？沉渣过厚？断桩？ 很显然，这些常见的质量问题都有相应的补救措施，最多只能称之为质量问题，算不上质量事故。 张锐前世回老家混工地，虽说高不成低不就的，但所接触的项目里以桩基础最多，什么旋挖钻成孔，人工挖孔、预制桩、端承桩、摩擦桩，可谓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 他敏锐的感觉到，福泰建筑公司的这次质量事故是为他准备的开门砖。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张锐有意无意的跟着孙家军。 孙家军先是到设计院尹永顺那里站了站，然后去监理公司的李金明那里晃了晃，最后又跟几个老校友们喝酒聊天，整个过程中小心翼翼，除了跟朱希杰透露了一句桩基础外，再也没跟其他人提及过。 “啧，这是怕走漏风声让人看笑话啊。”张锐心中暗道。 同行多冤家，都是竞争对手，龙井这地方又不大，今天没准大家坐在一起喝酒，明天就会为了某个项目争的头破血流。 但工作归工作，朋友归朋友，场景不同，身份不同，心情也自然不同。 张锐跟了半天后没发现更进一步的线索，干脆回到自己那桌。 此时聚会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菜全部上齐，主打菜是朝族狗肉火锅，搭配几样主流东北菜，和韩国烤肉，白酒、啤酒、红酒、饮料统统端了上来。 新老校友们经过半小时的预热，基本上也互相熟悉了，有些甚至达成了初步意向，如张春燕、王秀玲明天会去设计院进行正式面试，刘红娟、胡婷婷明天去监理公司面试，张金平、王海、尹艳丽明天去泰林面试。 其他几人保持观望状态，期间岳宏大出去接了个电话，他亲戚已经开车来到了龙井，周超、张国庆两人跟着出去迎接。 张锐一直忙着关注孙家军，闹到现在反而没有表态，令不少同学反而担心起来。 王海凑过来说：“锐子，我跟张金平、尹艳丽明天去泰林面试了，你咋办？” 张锐笑着说：“不急，再等等看。” “还等啊？”孔翠面带忧色说：“趁着今天用人单位都在，你不把握机会的话，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张锐看着她说：“你不也没有决定吗？” 孔翠说：“我想回学校读本科的，真的张锐，你别再等了，中专生本来就不好找工作，你再挑三拣四……” “谢谢你。”张锐依旧保持着淡定，“我心中有数的。” 就在这时，张锐看到孙家军举着一杯白酒做到刘素秋身边，跟刚才假装镇定自如不同的是，一坐到刘素秋身边，他便愁云密布。 张锐见状给自己杯子倒满白酒，端着大步走了过去。 “难道他想去福泰？”王海疑惑地说：“福泰的规模比泰林还小呢，哪有什么发展前途？” 孔翠叹口气说：“搞不懂这家伙，本来今天他在医院的时候表现的非常积极向上，偏偏现在又打回了原型，哎！” 两人惋惜的时候，张锐已经来到了刘素秋和孙家军身后，听到刘素秋正说：“老孙，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忙，但大专证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最多给你半个月时间，如果交不上钱错过机会，将来再想拿到证就得等三年后了。” 孙家军苦着一张脸说：“秋姐，我也知道这事不能拖了，但是最近实在手头紧啊。” “你月工资两千五，一个证才五千，你俩月工资而已，这点钱放你眼里还算事？”刘素秋眉毛紧了紧。 “道理这样说不假，问题是……问题是我们福泰半年没发工资了啊！” 第十章 一句话点死你 “半年没发工资……？”刘素秋美目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感觉事情有些荒谬，她说：“不可能吧，福泰的规模虽说不大，可是随便捞个工地也能养活你们七八口人，怎么会发不下来工资呢？” 刘素秋说完见孙家军依旧那副苦逼艾艾的样子，好像想起了什么，顿时疑惑的问道：“难道传言是真的？” 孙家军叹口气，点点头说：“哎，是啊。我也没法啊，最近又出了个大乱子……” 在众人心中，刘素秋是绝对可靠值得信任的人，也是一个能守住秘密的人，正是因为如此，大家在遇到难题时，都会选择找她帮忙，或者找她倾诉。 孙家军会防备其他同行，在刘素秋面前也格外坦诚，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忽然发现刘素秋使劲给自己打眼色。 饶是孙家军反应再迟钝，也知道有人来了，忙捂住嘴转过身，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一米开外，正面带微笑将酒杯擎在胸前的张锐。 被两人发现，张锐也没感觉什么不好意思，毕竟在两人眼中，他仅是一个没有走出校门的学生，此番前来龙井面试，能否留下来都是未知数，虽是校友，却也跟路人没什么区别，即便是刚才听到一些什么，也不会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 张锐正是把握住两人这点心理，索性微笑着走过去说：“学长、学姐好。” 刘素秋反应很快，双眼笑成弯月说：“你也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张锐对吧？” 张锐忙装出很惊讶的样子，“是啊是啊，没想到学姐记性真好，一下记住了我的名字。” 刘素秋记忆力相当厉害，这是常年在官场锻炼出来的技能之一。 被张锐恭维了几句，刘素秋点点头说：“来，坐下说，你老家哪儿的？” “东山的。”张锐坐在刘素秋旁边。 刘素秋轻笑道：“哟，东山多好汉啊，看起来酒量不错呢，别人最多拿杯啤酒、饮料来敬酒，你到是痛快，直接拿白酒来了。” 张锐挠挠头说：“酒量还行吧。” “那敢情好，咱俩碰一个，我喝啤酒。”刘素秋举起半杯啤酒，又对孙家军说：“来，老孙别愣神了，小张给咱们敬酒呢。” 孙家军忙笑着举起酒杯，里边还有三分之二的白酒，“来，走一个，随意喝，随意喝。” 张锐的酒量很好，上学时能跟王海他们吹半斤小烧，前世工作后更是酒场老手，工资职位没升上去，酒量却是斤半不倒。 孙家军说随意，张锐也没装愣头青，喝酒时余光瞄着孙家军的酒杯，孙家军喝多少，他只比孙家军多喝一小口。 酒杯放下，刘素秋说：“今晚找到对口的用人单位了吗？” 张锐摇头说：“暂时还没有。” “打算回去上本科？”刘素秋又问，语气非常柔和。 张锐苦笑，如实说：“先工作缓解家里的负担，至于学历以后有机会可以继续深造，现在不是流行成.人函授大专、本科学历吗，到时候花点钱弄个文凭就行。” “啧啧！这上进心！”刘素秋赞许地点点头，斜眸对孙家军道：“老孙看到没有，人家小张都知道文凭有多重要呢！” 孙家军唉声叹气道：“我这不是无奈嘛。” “对了，刚才聊天的时候，我看老朱对你很欣赏，你怎么没跟老朱谈谈呢，泰林的发展总体来说还算不错，今天刚谈成审计局综合楼项目，总面积达一万两千平米。”刘素秋如数家珍的推荐说：“我感觉你去泰林应该不成问题。” 当然没问题了，审计局综合楼项目拿下之后，泰林第三项目部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趁着机会培养几个年轻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前世找工作的心情迫切，张锐怕错过机会才在泰林落脚。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既然知道在龙井没有什么发展前途后，他也没打算长期在这里待下去。 “不瞒刘局长说，自从上中专之后，每年寒暑假回到老家，我都在当地的建筑公司打工赚学费。”张锐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诌，“四年来虽没学到太多东西，但是也参与了不少类型的项目施工，其中高层项目不下两个，全部是旋挖钻成孔灌注桩配合筏板基础，也有独立基础……” 张锐还没有毛遂自荐完成，一直沉默的孙家军忽然开口问道：“你参与过旋挖钻成孔灌注桩施工？” “对啊！”张锐忙点头，妈蛋，你总算上道了。 “那你说说看，旋挖钻一般是个什么施工流程。”孙家军来了兴趣，这是要临场面试的节奏。 “场地平整后钻机就位，钻头中心和桩中心误差控制在2厘米内，根据桩位点埋设钢护筒……钻孔过程中要适可控制垂直度，如果有偏差及时进行纠正，同时还要注意泥浆护壁……钻孔达到设计标高后，要进行清孔，清孔完毕后，要仔细核对是否达到设计桩长，这时候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 这些东西张锐信手拈来，倒背如流。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如果张锐仅仅是背课本的话，孙家军一下就能听出来，但是他并没有局限在课本内容之内，还讲了一些施工中常见的问题，这些问题没有几年的施工经验，没有几个项目的积累，绝对不会知道，比如说刚才所说的“泥浆护壁”直接让孙家军眼前一亮！ 这小子真做过施工！ 孙家军故意打断，埋了个坑说：“既然都达到设计桩长了，还注意什么，直接下钢筋笼灌混凝土呗！” 张锐闻言呵呵一笑说：“那不行，桩虽然够长了，但还得结合实际情况，确定是否入岩。” 入岩！！！ 孙家军只感觉脑中一道闪电劈过，心里大声呐喊道：连一个没毕业的中专生都知道“确定是否入岩”，为什么我们当初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呢！ 那可是桩基础啊，跟上面基础承台衔接的关键部位，桩身如果不入岩的话，有个屁作用啊！ 张锐一句话，直接点在孙家军的死穴上！ 第十一章 面试很成功 岩层，就是所谓的持力层，就好像你淌水过河，脚要踩在河底，而不是水面。 入岩就是为了保证整个房屋的重量从桩基础延伸到岩层，一条不入岩的桩基本可以说没什么作用。 所以，入岩与否，入岩深度是否达到规范要求，非常重要！ 一般经验丰富的施工单位，会在桩长达到设计长度后，及时清理桩孔，并根据钻机取出来的岩石芯样，结合当地地质勘查设计院提供的勘察报告，最终确定是否入岩。 而福泰建筑公司之前都是承建一些普通的住宅商品房，这还是公司成立以来是首次进行桩基础施工，连《旋挖钻成孔桩基础施工方案》都是从其他大工程项目上借鉴过来修改的，以其技术力量想要啃下20万平米的大工程，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孙家军自知能力有限，所以开工后疯狂恶补相关的施工技术，边学边摸索边施工，为了不让总承包公司，不让开发商们看不起，老孙可谓煞费苦心，磕磕绊绊的总算将一个大楼的桩基础施工完毕，正打算松口气呢，结果出大乱子了。 此时此刻，孙家军的内心是崩溃的，是懊悔的！ 如果张锐早两个月来龙井面试，如果开工时在工地上，以他对桩基础这么丰富的经验，绝对不会出现这么大的质量事故啊！ 奈何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否则就算倾家荡产孙家军也会买过来吃了，回到过去阻止这次重大质量事故。 “没看出来啊，小张你竟然有施工经验，难得，实在太难得了！”刘素秋面带惊喜的轻拍着小手。 孙家军也感慨说：“嗯，的确很难得，看的出来，你在老家是学到真东西了，单凭这点也能找到一个好的用人单位。” 等等，这画风不对啊！ 我费这么大劲特么还不是想进你公司捞个买文凭的钱嘛，你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真的好吗？ 张锐有点懵逼，老孙你丫情商多久没充值了？ 刘素秋看了眼张锐，略有所思，旋即面含微笑，和风细雨的试探道：“怎么着，我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打算在泰林，有点想到福泰实习的打算？” 张锐恨不能给刘素秋点三十二个赞，秋姐你真好，秋姐么么哒，画风总算按照计划方向发展了。 张锐忙做出一个很为难的表情，说：“刚才我跟几个要去泰林面试的同学交流，发现那边人员好像有点饱和了，一、二项目部人员固定，第三项目部虽说需要组建班底，却不可能全部采用实习生的，所以，我不想跟同学抢实习名额……” 这话说的七分真三分假，加上张锐那演技，愣是把刘素秋、孙家军这样的老江湖唬到了。 刘素秋感慨的叹口气，感叹岁月如刀，当年的他们也曾经将友情、同学情谊看的比金还真还重，只是这份纯真保持不了多久，经过社会大染缸的洗礼后，大家的思想开始转向钱和利益，同学之间的情谊反而淡化了。 别看今天在座的这帮家伙说说笑笑的，其实全靠刘素秋从中调和，同学们当年给了她帮助，她也再力所能及的帮助同学们，尽量维持住那些渐渐被遗忘的情怀。 刘素秋是个很感性的人，既然发现张锐心情中难得的闪光点，下意识地开始帮忙撮合。 “老孙，听到没有，小张想进福泰。” 孙家军抿了抿嘴唇，眉头紧锁，一副既心动又为难的复杂表情，沉吟了好半天才说：“来福泰倒是没问题，一句话的事，可是……可是现在福泰的情况有点特殊，我担心把小张坑了。” “你是怕小张白干活拿不到工资对吧？”刘素秋呵呵笑着说。 孙家军一脸你明知故问的尴尬样子，点点头说：“是啊，他有这么好的基础，来福泰太……” 刘素秋嗯了一声说：“你也是一番好意，不过眼下咱们知根知底的建筑公司，只有你们福泰和泰林了，其他几家建筑公司要么不入流，要么不靠谱，小张又不想跟同学竞争，所以……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懂，但是工资……”孙家军还是苦瓜脸。 刘素秋嗤笑，指着他说：“老孙啊老孙，让我说你什么好，既然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难道葛福泰敢赖账不成？” 张锐闻言心中一喜，秋姐出马，事情妥了。 果然，有了刘素秋保证之后，孙家军也不纠结了，一拍大腿说：“行，我要是再不答应，就是不给秋姐你面子了，这事我接了，明天就给葛总说一声，正好小张有这么好的基础，来我们项目上也能大展身手。” “哎哟，你这家伙真难搞！”刘素秋笑骂道。 “谢谢秋姐，谢谢孙总。”张锐急忙道谢。 能帮上张锐，刘素秋心情非常好，“来，咱们三个碰一杯，祝小张工作顺利，恭喜老孙如虎添翼。” 三人碰杯，刘素秋将杯中的啤酒喝完，孙家军的白酒喝了一半，张锐直接一口灌进去。 “啧啧，这喝酒的气势，将来也是酒场猛将！”刘素秋笑道：“老孙你也痛快点吧，别墨迹了。” 张锐嘿嘿傻笑。 “哎呀，要了老命啊！”孙家军咬牙灌完杯中酒，赶紧夹菜压了压。 面试的事情谈妥之后，张锐能感觉孙家军跟他亲近了一点，起码不像刚才那样拒人千里之外了。 于是两人坐在一起开始交流施工经验，这时候张锐变的格外谨慎，有些事说的干净利索，有些事则故意说错，好歹给人家老孙留点面子不是？ 你要是表现的太牛了，人家老孙以后还怎么当老司机啊，所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张锐故意出错，孙家军也找到了当老司机的快感，交流一会儿后，孙家军对张锐的看法越来越好，觉得这年轻人性格非常好，肯学好学能学，看来当初在工地上是真吃过苦，走过不少弯路才磨炼出今天这幅性情来的。 总之，孙家军很满意。 孙家军是满意了，有人却大大的不满意。 自打张锐坐到刘素秋和孙家军那边后，朱希杰就一直留心关注着呢，见他们又是侃侃而谈，又是把酒言欢的，老朱心中不妙的感觉蹭蹭上升。 等三人碰杯喝光杯中酒后，老朱不妙的感觉更胜。 妈蛋，胡婷婷那个大美人被截胡也就算了，老子看中的苗子也被抢了，不爽，老子很不爽！ 朱希杰蹭的一下站起来，大步走过去就要搅局。 ps：感谢mp4、powers67918的起点币打赏。 第十二章 各奔前程 朱希杰注定没能搅局，因为他刚走过去就被刘素秋抓了壮丁，“老朱，送我回家，儿子又打电话催了。” “这才几点啊就回去，我还想吃完饭带大家去唱歌呢。”朱希杰说。 刘素秋白了他一眼，“我来时就说了，今天儿子过生日，这都马上七点了，再不回去，儿子会生气的！” “啊，瞧我这脑子，都把这茬忘了。”朱希杰拍拍额头，这是他的标志动作，“那啥，我去跟大伙说一声。” 刘素秋点点头，叮嘱说：“吃完饭别安排其他项目了，学弟学妹们还没走出校门，接触这些东西不好。” 张锐闻言心中对刘素秋更加尊重，她是从心底里在维护着大家。 朱希杰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解释说：“嘿嘿，应酬习惯了，吃完饭不去玩的话总感觉缺点什么。” 刘素秋板着脸说：“那也不能带坏年轻人，他们年纪还小，不适合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 “好，听秋姐的，吃完饭就散伙，绝对不搞其他项目！”朱希杰再三保证，刘素秋这才答应，“走，先跟大家告别。” 朱希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刘大美人教训人的时候无形中端起官架，那种滋味真的好酸爽，老朱生怕稍有不慎惹怒了这位姑奶奶，毕竟审计局的项目迫在眉睫，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乱子。 告别仪式很简单，刘素秋说明情况后，大家都表示非常理解。 不过刘素秋一走，其他几个人也没打算继续待下去了。 校友聚会也聚了，学生们也跟用人单位达成了初步共识，总体来说聚会的目的算是圆满达成。 既然大家都有散伙的想法，朱希杰也乐得清闲，跑到下面吧台签字结账，于是二十多人浩浩荡荡出了醉香居。 “你们几个今晚怎么解决住宿问题？” 门口，朱希杰发动车子后摇下车窗，问张锐、王海等人。 “交给我来处理吧！”设计院的尹永顺接话说：“不耽误你去秋姐家蹭饭了。” 众人轰笑，大家对朱希杰太了解了，这货是个出了名的酒晕子，送刘素秋回家说不得得墨迹半天，何况今天还是人家儿子生日，不蹭几杯酒怎么可能。 “靠，老尹你什么意思，我是那种人吗我！”朱希杰老脸一红反驳。 众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行了，赶紧走吧！”刘素秋催促着，手机又响了起来，忙接听安慰了儿子。 普桑缓缓行驶在路上，刘素秋总算安慰好了儿子，放下手机想了想后说：“刚才你到我们那里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提起这茬，朱希杰就没好气，“张锐那小子我一开始就想签的，结果让老孙那家伙截胡了，我想找老孙算账来着。” 刘素秋苦笑，“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你想签谁就签谁啊，人家小张还不能有选择了？” “不是……”朱希杰一时语塞，“我……我就感觉小张那孩子不错，他来泰林的话比去福泰强百倍。” 刘素秋笑了，叹口气说：“老朱啊，你想错了，小张比你想象中的还厉害，理论基础扎实，施工经验丰富，别说福泰了，就是你们泰林也装不下他。” 朱希杰皱眉疑惑道：“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喝多了，他一应届毕业生哪来的丰富经验？从娘胎开始就在工地上混吗？” “说了你也不信！”刘素秋懒得再解释下去，“反正吧，小张去福泰的事就这么定了，我是中间担保人，你别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瞧你说的，我有那么坏吗！”朱希杰一脸委屈着，既然刘素秋都把话说的这么直接了，他也不好继续追究下去，眼珠子转了转后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你……你刚才说做中间担保人，找个工作还要担保人吗？还是说怕福泰那边发不了工资？” 朱希杰敏锐的察觉到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奈何刘素秋不给他解惑的机会，“别人家的事你瞎操什么心啊，赶紧开车，前面路口右拐在西点店停一下，我得给儿子拿蛋糕。” 醉香居门前，张锐等十二人正等着尹永顺安排住宿问题，岳宏大、周超、张国庆三人早在聚会中途就已离开，此时应该在去临市的路上。 “设计院宿舍能解决5个人的住宿。”尹永顺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其他校友，“你们谁帮着解决其他7人的住宿？” 监理公司的李金明说：“我那边能解决了3个。” “我那也能解决3个。”在质监站工作的一个校友说。 孙家军说：“小张就跟我走吧。” 这样一来，大家今晚都有了安身之地。 临走前，王海跑到张锐身边说：“锐子，你找到用人单位了没有？” 张锐笑着拍拍舍友的肩膀说：“已经找到了，跟孙哥去福泰建筑公司。” 王海这才松口气，咧嘴笑着说：“能留下就好，虽然不在一家公司，以后见面也容易。” “放心吧，绝对帮你追到张金平。”张锐一本正经的保证着。 “瞎说什么大实话。”王海锤了他一下说：“我给家里打过电话了，钱过几天就能到账。” “嗯，谢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左右就能还上。” 有时候同学之间的友情就是如此单纯，让张锐心头涌起小小的感动。 王海笑着说：“咱兄弟客气毛啊！等大家安顿好了再聚聚。” 于是大家就此别过，各奔前程。 李金明那一组，车上，刘红娟坐在副驾，胡婷婷和孔翠坐在后排。 胡婷婷握着孔翠的手依依不舍小声道：“翠翠，你真打算回去读本科啊？” 孔翠嗯了一声，“吃饭的时候我跟家里说明了情况，他们也赞同我继续上学。” “我就你一个好朋友，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胡婷婷撇着嘴委屈道。 “不是还有大家吗？”孔翠安慰着。 “可是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大家四年同学了，虽然不能帮你什么，却也不会害你吧。”孔翠继续安慰，“对了，张锐到底怎么着你了？” 第十三章 福泰的危机（上） 晚上八点半，孙家军家中。 福泰建筑公司聘请的都是当地人，所以并没有员工宿舍，孙家军所谓的安置张锐住宿，就是把他领到自己家里凑合一夜。 孙家军的房子是一栋80年代的四层楼，砖混结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房间面积也不大，硬生生隔成了两室，显得有些拥挤。 老孙一家三口，女儿刚刚毕业正在实习，因为非典的缘故短期内没法回家住宿，于是孙家军让老婆把女儿闺房收拾了一下，当做张锐今晚的临时住所。 安排完后，两人坐在客厅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小张啊，你的工作经验毫无疑问能胜任技术员的岗位，现在就咱俩人，你给我透个底，你对工资待遇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孙家军说完，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心里却不由紧张起来。 “叔你安排就行，我都听你的。”张锐表现的非常乖巧。 孙家军闻言不由松口气，他还真怕张锐狮子大开口，“我尽量跟你争取一千五的工资吧。” 一千五对张锐而言不多，以他扎实丰富的工作经验，说句不好听的，混个项目经理也是绰绰有余的。 项目经理目前工资多少来着？ 嗯，国内大概三千的样子，边陲小镇也就两千五上下，跟孙家军的工资差不多。 只是这年头建筑行业实习生工资普遍不高，大多数六百块起步，口才好点的或者有一技之长的也许能争取到七百、八百的样子。 别人不知道张锐是重生者，谁让他现在是学生身份呢。 即便别人相信他是重生者，大多数企业也不会一上来给他开这么高的工资，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谢谢孙叔。”张锐急忙道谢。 孙家军笑了笑，对张锐的态度更加亲切了几分，喝了口茶后，沉吟了一下说：“小张啊，实话跟你讲，福泰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张锐嗯了一声静静听着。 他当然知道福泰的情况不好，否则大可以跟前世一样进入泰林了。 选择进福泰，他就没想过按部就班的拿死工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富贵险中求！ 张锐点点头，“我多少能感觉到一点，是不是新项目遇到困难了？” “嗯，不是一般的困难，更准确点说是福泰正处于生死关头，如果这个坎儿趟不过去，福泰就完了。”孙家军说这些的时候，心中很不是滋味，“所以昨晚你透露出要来福泰的时候，我一开始是拒绝的。” “但是随后发现你在桩基础施工的经验很丰富，或许能帮助我度过眼下的难关。” 孙家军的眼神很真诚，显然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才决定坦诚相待的。 张锐一直认真听着，“方便具体讲一下吗？” 孙家军笑道：“当然，否则我对你说这些干什么。” 接下来，孙家军仔仔细细的跟张锐讲述新项目发生的事情。 福泰所在的项目位于临市的东北亚高新开发区，是多栋商品住宅楼，总建筑面积23万平米。 与张锐猜测略有出入的是，葛福泰花费大力气并非工程总承包，而是挂靠临时天源建筑集团的资质，说白了，福泰是分包公司。 前文中说过，春节过后项目开始桩基础施工，孙家军虽然竭心尽力奋斗在一线，却因为施工经验不足，最终在桩基检测环节出现问题。 桩基检测是目前国内工人的检测桩基础竖向抗压承载力最直接、最可靠的试验方法，常用的检测方法有静载试验、低应变试验、高应变试验及声波透射、钻芯等。 福泰的项目首先进行是静荷载试验，就是找几颗提前加固过桩头的试验桩，在试验桩周围砌筑砖墙，然后将8根6米长的工字钢放在砖墙上作为荷载平台，再按照设计要求，用吊车将相应的荷载（大型水泥块或者砂石沙袋）放在平台上，逐级加压。 每增加一个级别的荷载，桩体受到压力后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沉降，通过不同时间的沉降观测，当每小时沉降不超过0.1mm时，认为已经达到相对稳定压力，业内行话叫稳压，稳压后即可进入下一级的荷载加压。 一般项目的桩基础，基本在进入七级、八级荷载加压时才会出现明显的沉降，而福泰的项目刚加压到二级，桩体蹭的一下……沉降了10mm，没错就是1公分！ 桩基检测员当时就吓坏了，做了十几年检测员，二级荷载就沉1公分的还是首次遇到，让人惊悚的是，压力刚加上去，桩体就沉了，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检测员赶忙找来孙家军，老孙也是一脸懵逼，在此之前他只做过灰土基础的静载试验，桩基础试验闻所未闻好不好。 检测员要孙家军拿主意，老孙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问检测员为什么会这样。 检测员说：一是桩断了，桩基浇筑过程中振捣不密实，导致桩基础中间出现大量孔洞，上面一加压力，桩体直接被压碎！ 孙家军摇头说不可能，桩基浇筑的时候他全程参与，可以说每一颗装都盯着浇筑完毕的，绝对不会出现这样问题。 检测员说：如果不是桩体断裂，那就是桩底部没有清理干净，存有浮土，只要把这些浮土压实，再加压，基本能稳住，要不咱试试？ 孙家军这时候完全慌了神，一听到有利于自己的方面，立刻死死的抓住，让检测员继续加压。 于是检测员重新加压，孙家军双眼如牛般瞪着，心里祈祷着一定要稳住、稳住、稳住！ 然而事与愿违，检测员刚刚加压，桩体嗖的一下又沉降了，这次沉降的没有那么触目惊心，但也有5mm之多。 要知道这特么才加压到二级荷载啊，你一下子降了15mm要闹哪样啊？ 检测员也慌了，问孙家军还加不加压。 孙家军一咬牙：加，使劲加！ 检测员心说你都不怕，老子怕毛啊，加加加！ 荷载继续增加，孙家军站在荷载墙下面，耳边不断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反力装置在增压时发出的渗人动静。 “哟，好像不降了！”检测员的话讲孙家军拉回现实，老孙心头不由一喜，总算不降了。 可是他高兴的太早了，就在这时候，视野内的桩体再度往下沉了一下…… “孙工，不能再加载了！”检测员脸色严肃的说：“现在桩顶总沉降量超过了40mm，说明桩体在三级荷载下已经达到了临街条件……” “说结果。”孙家军心烦意乱，太多的专业词搞的他很不耐烦。 “这桩压不住，不合格！再加载会出事的！” 第十四章 福泰的危机（下） “小张，你们那边如果桩基静载试验不合格会怎么办？” 在讲述完工地第一颗桩基静载出现问题后，孙家军用考验，亦或者商量的口吻问张锐。 “正确做法是继续第二颗试桩的静载试验，如果三颗试桩静载试验都不合格的话，只能扩大抽检范围，同时配合高应变、低应变数据向设计院提出设计复核，看能否满足工程需要，如果……” 张锐不假思索的回答着，只要经历过几次桩基础施工，这些流程都会非常清楚。 孙家军点点头，“难道除了正确做法还有其他做法吗？” 张锐苦涩的一笑说：“当然了，咱们是人情社会，讲究人情世故，如果我在现场的话，第一颗试桩出现问题，当天晚上我会请检测员出去喝酒、唱歌、洗浴，一条龙服务打下来，相信检测员在接下来的试验中会通融一二，前提是试验不太糟糕。” “哎！”孙家军一拍大腿，痛心疾首。 如果说张锐第一个回答中规中矩的话，第二个回答绝壁是施工现场的正确打开方式。 没错，这年头做工程搞开发，施工单位绝对是最弱的一方，想要做好工程，就得加大公关力度，得舍得砸钱！ 可惜啊，可惜葛福泰并没将检测员放在眼里，最终结果是：福泰负责的项目两个楼，六颗试桩的静荷载试验都不合格。 是真的不合格，检测员没有在数据上做过任何手脚。 如果说只是偶尔一颗、两颗桩基不合格，而且桩基不在主要承重部位的话，葛福泰用张锐所说的手段及时公关，没准检测员还能帮着改改数据糊弄过关。 毕竟这年头的静荷载试验技术还比较落后，所有数据完全靠人工掌握，不像前世静载设备与质量监督站直接联网，所有数据实时传送到监督站数据中心，那是一点假也不能造。 但全部不合格的情况下，检测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糊弄。 哪怕葛福泰拿着钱砸检测员，他也不敢修改任何数据。 这已经不是常见问题那么简单了，而是彻头彻尾的质量事故，如果帮着数据造假，将来楼塌了要担责任的！ 于是事情闹大了，总承包单位天源集团将葛福泰叫到工地上破口大骂，要求葛福泰在半月之内解决质量事故，否则直接滚蛋。 葛福泰赶忙召集孙家军等人商量对策，正开会呢，监理单位的资料员拎着一份监理工程师通知单敲门进来，让葛福泰签字。 桩基础出现质量事故，施工单位是第一责任方，监理单位作为现场质量监督也跑不了责任，所以他们亡羊补牢弄了份通知单，能推卸一点责任算一点责任。 通知单、联系单，是工程各方最常用的推卸责任手段，葛福泰也很仗义，没让监理兄弟背锅，可是令他崩溃的是，资料员傻乎乎的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竟然按照惯例将这份通知单抄送到了建设单位！ 这一下，闹的东北亚开发区商品住宅项目所有的参见单位都知道了！ 时态完全超出葛福泰的控制范围，他想捂都捂不住，只能认栽！ “接下来事情更麻烦了！”孙家军叹口气，“建设单位、监理单位、总承包、我们分包连夜开会，连续折腾了三天也没有拿出好的方案，只能求助设计院，希望设计院能给出个补桩方案。” 补桩就是视已经施工的桩基础不合格，在不合格桩基础周边一定范围内，按照补桩原则、根据现场实际情况增补一颗或者几颗桩基础，以此来达到设计要求的地基承载力。 结果设计院来了一看数据，脸色当场就黑了，因为数据连设计要求的30%都达不到，你让设计院怎么补啊！ 通过这六颗不合格的桩基试验数据，设计院甚至怀疑两栋楼剩余的80颗桩基础都不合格，必须扩大抽检几率，只有确定了不合格率，设计院才能提供相应的补救措施。 “设计院挑选了20颗有代表性的桩基础要求做试验，前几天刚折腾完，数据表明20颗桩基础，只有5颗达到了设计要求承载力，其他15颗均不合格。”孙家军声音苦涩的说道：“哎，现在设计院也没办法，建议建设单位邀请省内专家进行论证，否则设计院绝不提供任何补救方案。” “建设单位确定这次质量事故的责任方是福泰建筑公司，所有补救方案导致的费用全部由福泰承担，同时追究因事故拖延的开盘时间一切损失……” 悲剧啊！ 张锐抚了抚额头，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以他十多年的工作经验推断，工程一旦进行到专家论证的地步，福泰接下来只会更加倒霉。 这已经跟运气好坏无关，而是暴露出福泰的综合技术能力超弱的关键所在！ 福泰压根没有丝毫桩基础施工的经验！ 否则也不会从根本上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张锐开始意识到福泰的副本难度有点超高，甚至达到s+的层次。 张锐叹口气问道：“话说……你们折腾了这么久，找到问题根源了吗？” 孙家军说：“找到了，设计院初步确定是桩头未入持力岩石层，但真正的原因需要等专家论证才有结果。” 张锐却苦笑道：“难道大家就干等着？没有做一些其他措施？” “不等着咋办？”孙家军皱眉说：“这种质量事故，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完全不知道从何入手啊！” “钻芯啊！”张锐郁闷的叹口气，对这帮家伙桩基试验之少感到无奈，“每颗桩都钻芯取样，通过取出的桩芯样品能最快速度确定问题根源。” “钻芯？”孙家军彻底愣住了，好半天后才“哎呀”大叫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孙家军说罢，赶紧拿起电话拨打出去，少卿，就听他声音激动的说：“葛总，葛总，我想到确定桩基质量问题根源的办法了，也许我们……也许我们还有一丝希望！” 第十五章 年轻的专家 在孙家军女儿闺房里美美的睡了一觉后，第二天一早，孙家军就带着张锐赶往临市项目的长途车上。 非典的阴影笼罩下，每个出行的人都带着口罩，售票员更是拿着快速测温的设备对每人进行检查。 长途车出发后，孙家军显得格外兴奋，他不能不兴奋，因为张锐一句“钻芯取样”让原地打转的福泰忽然找到了突破口。 那种感觉如果不是当事人，绝对不会体会得到。 葛福泰连夜拉来几台钻芯钎探设备，工地现在已经开始对桩基础进行钻芯取样了。 “小张，要是你早来工地，哪怕半个月前来的话，我们也不会这么被动了！”这是孙家军第三次这样说。 张锐说：“半个月前我就到了县城，只是被医院隔离了。” “哎，所以说造化弄人啊。”孙家军说：“那个，如果确定了问题根源后，你有没有补救措施？” 张锐没有将话说满，“即使我不知道，还可以向老家那边的建筑公司求助，不过……可能得花点顾问费。” 说这话的时候，张锐大概对如何赚到买大专证所需要的五千块有了初步的计划。 “顾问费是应该的！”孙家军笑着说：“毕竟这种事情不能白让人忙活的。” 孙家军说完，眼珠子转了转，神态扭捏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那个啥，小张，我跟你商量个事情怎么样？” 张锐见状不由好奇道：“孙叔你说，我听着呢。” “你得答应不准告诉别人。”孙家军眼巴巴地。 张锐点头保证道：“没问题。” 孙家军这才搓着手不好意思道：“那个什么，就是，就是你报顾问费的时候，能不能多报一点？” “……”张锐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孙家军的意思，福泰半年没给老孙发工资，老孙的大专证钱也没着落，这是要趁着机会多捞点啊。 啧啧，那敢情好了！ 张锐笑着说：“好啊，孙叔这样吧，你不是还没跟葛总说我要上班的事情吗？” 孙家军嗯道：“对，没错，还没说呢。” 因为他感觉这事很麻烦，虽然可以打着刘素秋的幌子，虽然他也希望张锐到项目上帮自己，但葛福泰眼下自身难保的局面，最终会不会接纳张锐，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实在不行的话，就说张锐是刘素秋的亲戚，强行让葛福泰安排实习。 这是孙家军心底的小算盘，没告诉张锐罢了。 “你跟葛总介绍我的时候，别提我是来实习的，就说我是刘素秋的亲戚，对桩基础施工有丰富的经验，擅长解决各类型桩基施工遇到的问题。”张锐一边说一边考虑着如何完善。 孙家军懵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意会过来，“对对对，不过，不过你太年轻了吧，一看就知道是学生，葛总未必信啊！” “不信可以现场考一下嘛，我虽然年轻，但工作经验可是货真价实的！”张锐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点孙家军绝对服气，昨晚他可是领教过对方的施工经验是何等丰富了，经验这东西不是你吹出来的，而是干出来的。 起码张锐在桩基础这方面的经验，孙家军自认不如，相信葛福泰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再三衡量利弊后，孙家军连连点头说：“恩，那就试试，如果成功的话……” “如果成功了……嘿嘿！”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很开心，很灿烂。 四十分钟后，孙家军让司机在某个路口停下，两人下车步行了十分钟，终于来到东北亚开发区商品住宅项目上。 此时的工地上并没有几个工人，两栋出现问题的大楼基坑里，此时正有几台钻芯钎探机器工作着，一群头戴白色、蓝色、红色安全帽的人正在旁边围观。 孙家军扫了一眼后说：“葛总他们都在基坑看钻芯呢，我找俩安全帽咱们也过去吧。” “好。”张锐说。 两人在车上确定了捞钱计划后，孙家军表现的格外积极主动，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不像之前拖泥带水的样子。 说白了，都是钱闹的，一旦有赚钱的机会，谁不积极主动啊！ 张锐现在就处于为了赚钱而奋斗的兴奋阶段。 跟孙家军捞一笔就满足不同，他得持续保持这种赚钱的念头。 两人顺着施工便道来到钻芯取样现场，这时葛福泰十几个人正围在两颗刚刚取出桩芯的基础前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葛总，我们不是开会决定好了吗，一切都等专家来了之后再说，你现在弄两台钻芯机在桩基上打两个孔取芯，能解决什么问题吗？” 说话的是建设单位经理吴鹏，一个年约四十岁左右，身宽体胖的家伙。 葛福泰忙解释说：“吴总，我请大家来呢，就是想让大家看看，我们这桩基施工质量到底有没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吴鹏不乐意了，瞪着眼说：“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只知道桩基静载试验不合格，还要让我解释不合格是什么概念吗，都是你的责任，都是你的问题，你得承担所有的后果！明白？” 面对强势的吴鹏，葛福泰面红耳赤，想要继续解释什么，旁边的监理单位总监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在做无畏的挣扎了。 此时，张锐也看完了两颗桩芯的取样，然后又借来图纸看了两眼，拿着卷尺实测实量，同时对孙家军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孙家军喊了一个工人，让工人回办公室拿东西。 葛福泰使劲做了两个深呼吸，压抑着心中的委屈说：“吴总，我知道我们必须担责任，但担责任也得有大有小啊，我取芯的目的就是让大家看看，我们浇筑桩基混凝土质量不存在任何蜂窝麻面，不存在任何断桩现象。” “那你的意思责任在谁那边？” “在……”葛福泰一时语塞。 钻芯取样完成后，他立刻找了办公室的人商量了一下，确定了桩体混凝土浇筑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桩长度与设计要求长度相符。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葛福泰瞬间找到了推脱一部分责任的理由，于是他赶忙请来监理、总包、建设单位领导，四方一起到现场确认一下。 只是面对强势的建设单位，葛福泰起先想好的东西竟然……竟然说不出来了！ 这时工人抱着一本厚厚的东西已经回到工地，张锐快速翻开查找，右手食指在几个地方点来点去，并跟孙家军继续小声交流。、 “说啊，在谁那边？”吴鹏继续施加压力。 项目施工停滞不前，作为开发商经理，吴鹏每天要承受来自集团总公司的各方压力，这几天他肝火旺盛，脾气相当差劲。 “在……在……”葛福泰下意识的低下头。 就在葛福泰感到绝望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问题根源确实不在福泰建筑公司。”张锐左手拿着图纸，右手举着《东北亚开发区商品住宅项目地质勘查报告》。 “你谁啊你？”被一个陌生年轻人抢话，吴鹏怒火瞬间转移。 孙家军解释说：“这是我们福泰请来的桩基础施工专家，张锐。” “专家？哼！”吴鹏冷笑着，用荒谬的口吻对葛福泰说：“老葛，你们公司也太不靠谱了吧？大街上随便抓个人楞充专家，艹！你特么当老子项目是过家家！” 一下子，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张锐身上。 葛福泰满脸窘迫，这时候也解释什么都徒劳，索性硬着头皮说：“没错，这就是我们请来的专家！” “哈！好，小专家，你给说说，问题根源到底出在哪儿！”吴鹏眼珠子瞪得溜圆。 张锐扬起手中的地质勘查报告说：“根源在于地质勘查报告与实际项目不相符！” 话音刚落，众人都惊讶起来。 第十六章 几句话翻盘 “什么！你说地质勘查报告有问题！”好半天后，吴鹏才回过神来。 张锐笑着点点头说：“没错。” 吴鹏大手一挥，摇着头说：“不可能，临市地质勘查局是市里几十年的老资质，还从没有出过一次错误！” 众人也是点头附和。 葛福泰小眼睛转来转去，悄悄后退两步来到孙家军身边，轻声问：“老孙，你从哪儿弄来的专家，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孙家军小声说：“刘素秋的亲戚，专门做桩基础施工的，别看年轻，本领厉害着呢。” 葛福泰哦了一声，刘素秋的名声在小县建筑界是块金字招牌，她推荐来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说别的，单凭人家来现场溜达不到十分钟，一眼看出问题关键，将黑锅甩出去这本事，老葛就打心里佩服着。 妈蛋的，这专家请的好，请的及时，太尼玛给力了！ 葛福泰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专家没准真能帮上大忙，希望就在眼下！ 张锐胸有成竹的说道：“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本项目地形复杂，我通过部分桩芯取样观察发现，本项目局部区域符合喀斯特地貌的特征，勘查局如果还是按照一成不变的勘探方案进行，出现问题在所难免！” “喀斯特地貌什么玩意？”这会儿换成吴鹏一脸懵逼了，转身望向同事。 开发商这边的人也懵，他们只知道拿地皮盖房子卖房子，地质方面这么专业的知识完全听不懂啊。 好在现场还有明白人，监理单位的总监质疑道：“喀斯特地貌好像是地下溶洞吧？主要分布在云贵高原和南方地区，咱们临市地下怎么可能有这种复杂地形，你想唬谁呢。” 众人闻言立时又望向张锐，感情你特么唬人啊！ 吴鹏眼珠子又瞪大了，刚要发飙。 张锐呵呵一笑说：“那你解释一下咱临市的鸭园溶洞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鸭园溶洞景点就在本项目南方5公里的范围。” 鸭园溶洞是临市的著名风景区，溶洞入口处便乳石从生，色彩斑斓，下面则是波涛翻滚的熔岩潭，深不可测，妥妥地喀斯特地貌！ “那……那是特殊情况！”总监的气势瞬间跌平。 张锐笑着把手一摊：“所以我们项目出现喀斯特地貌也不足为奇。” 几句话扭转了局势，葛福泰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攥了两下，他说：“张工，这个喀斯特地貌到底有多复杂？” 张锐道：“我举几个通俗的例子，正常的地貌情况下，桩基础是进入中风化岩石持力层的，这样桩基会很稳固。” “嗯。”葛福泰这边的人都点点头，道理他们都懂，桩基坐落在坚固稳定的石头上，不会出问题。 “但喀斯特地貌状态下，很有可能出现桩基础一半在土里，一半在岩石层的现象。”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例子很形象，一半土一半石头，地基能稳定才怪了！ 对于大家的反应，张锐非常满意，他继续说：“还有一种特殊情况是夹心层，就是土、强风化岩石、中风化岩石、弱风化岩石、土这样交替夹杂丛生，有厚有薄，刚才我从桩芯取样中发现了这种现象。” 这次不用张锐举例，大家也明白什么意思了。 夹心层，我了个去的！ 如果遇到夹心层那就是大悲剧了，你辛辛苦苦的忙活半天总算遇到符合设计要求的岩石层了，然后塞进钢筋笼浇筑混凝土，等做静载试验一加载，搜的一下，桩特么下沉了，原来岩石下面是土啊！！！ 坑！ 太尼玛坑了！ 简直就是天坑啊！ 张锐只将两种复杂情况说明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了。 吴鹏紧皱着眉头，心里边犯起了嘀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项目麻烦了！ 是大麻烦啊！ “还有一种更麻烦更复杂的情况。”张锐还在继续，“这个现象是从刚刚完成的第三颗桩芯取样中刚发现的。” 张锐说着，走到第三颗桩基取芯钎探机器前，众人也跟着围过去。 张锐抬手打断正在施工的工人，对负责记录的工人说：“师傅，根据你们的经验来说，现在这颗桩有没有熔洞现象。” 工人咧嘴一笑，露出大黄牙说：“有，现在已经打到桩底下面50公分了，在30公分的地方出现一些夹心层，这种夹心层一捏就碎，形成夹心层的主要原因是再往下20公分存在细微的溶洞，就是不知道溶洞裂缝有多大范围。” 吴鹏急忙问：“溶洞裂缝很麻烦吗？” 工人哈哈笑着说：“肯定麻烦啊，如果不处理这些裂缝的话，将来地基老不稳定了，谁敢买这儿的房子啊！” 卧槽，吴鹏当时就感觉受到一万吨的暴击。 是啊，老百姓买房子除了看价钱外，更重要的一点是结实！ 地基都不结实了，谈何安全系数？ 谁敢买？ 连一个打井钎探的农民工都明白的粗浅道理，在场大多数建筑精英怎会不懂？ 葛福泰激动的舔了舔嘴唇，心中感触五味杂陈。 原本，原本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队伍技术不行，大家说是他的责任，他也无力反驳，只能忍辱负重的装孙子。 吴鹏骂他，他低头听着。 监理罚他，他只能认。 总包扣住工程款，他无话可说。 他已经做好了等死了准备，偏偏这时候张锐来了，一出现用几句话直接翻盘，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了出去。 那种跪在菜市场眼瞅着被砍头，下一秒却传来“刀下留人”圣旨的清宫戏码，让老葛内心崩溃的不要不要的。 不用死了，不用背锅了！ 活着的感觉真好！ 葛福泰鼻子发酸，低头偷偷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麻痹，工地沙子真多。 “葛总，形势一片大好，赶紧趁胜追击！”孙家军悄悄提醒道。 对，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葛福泰一撸袖子，昂首挺胸的走到吴鹏面前，声音洪亮道：“吴总，刚才你也听到张工说的了，现场情况也摆在这里，事实证明不是我葛福泰施工水平不行，是你们请来的地质勘查单位不行，他的勘查报告与现场地貌不符，设计院也跟着出错，直接导致了桩基础试验不合格，您说，现在怎么办？” 第十七章 支招？再等等吧 面对理直气壮求说法的葛福泰，吴鹏本能的感到一股烦躁。 因为如果真的跟着葛福泰的思路走下去，工程质量事故的责任方就从福泰公司瞬间转移到开发商这边。 不是人家福泰施工水平差，而是开发商没有做好准备工作，是你开发商眼瞎选的地质勘查公司不行。 要知道一个楼盘的开发需要经历多个环节，首先开发商要拿到地皮，然后请地质勘查对地皮进行地质勘查，出具准确无误的勘查报告，然后设计院根据勘查报告进行地基与基础的设计工作。 地质勘查报告出现问题，直接影响设计院选择错误的基础形式，这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吴鹏在地产开发公司是多少年的老油条了，瞬间看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锅不能背！ 如果背了，他这项目开发经理的位子保不住！ 吴鹏硬拧着脖子，几乎是大吼起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等专家了！” “不是，现在问题很明显了，就是勘查单位出了问题……” 葛福泰话没说完，吴鹏怒火冲天的打断说：“老葛，你是专家吗？” 葛福泰摇头：“不是。” “不是专家你说个锤子，你说勘查单位出了问题就是勘查单位出了问题啊？你算老几啊！”吴鹏气急败坏的吼完，目光扫过张锐，不屑地说道：“真特么服了你们，干工程不脚踏实地，净玩些不靠谱的玩意，你特么到是找个年纪大点的来冒充专家啊！” 葛福泰拳头紧了又紧，脸色涨红涨红地，眼瞅着要暴走的边缘，监理单位的总监赶忙过来打圆场，“大家都冷静点，冷静点，那啥，吴总别生气，老葛也别着急，咱们就事论事，都是为了把工程干好。” 一个年级大点的工程师举着手机小跑过来，“吴总，集团高层电话……” “哼！”吴鹏狠狠瞪了葛福泰一眼，拿起手机转身就走。 手机里没声音，是开发商这边眼见情况不妙，急忙找了个台阶下，否则今天这情况的话，保不准会出什么乱子。 吴鹏带着开发商的人撤离现场后，葛福泰气的一跺脚，“麻了巴子的，这特么都什么人啊，自己出了错还强词夺理了，老子干了几十年工程，就没遇到过他这样的甲方！” “老葛消消气，犯不上跟他一般见识。”总监还在劝。 孙家军叹口气，“差点，就差那么一点！” 开发商耍赖皮，谁都没招。 别说葛福泰无奈了，连张锐也感觉挺蛋疼的。 葛福泰跟总监蹲在地上抽了两根闷烟，简单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其实说白了，工程出现质量事故，监理单位也提心吊胆的，毕竟他们是开发商聘请的现场质量监督部门，如果问题出在施工单位这边，就是他们监管力度不严，要承担连带责任的，罚款肯定少补了他们的。 现在情况骤然反转，除了葛福泰长舒一口气外，监理单位也跟着松口气。 只要不是施工单位的问题，他们也不会殃及池鱼的受罚。 所以现在总监跟老葛格外亲近，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时候说点安慰的话，不仅能增进彼此的关系，还能免收罚款啊！ 烟抽完，葛福泰又给钎探公司打了个电话，继续来10台钎探设备，两个楼80个桩全部进行钎探。 老葛来了火气，要把每一根桩都钻芯打眼取样，让吴鹏请来的那帮专家们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 等安排完这些，葛福泰赶忙来到张锐身边，满脸堆着笑脸，伸出双手说：“张工，不好意思，刚才光顾着跟甲方吵架置气了，把您慢待了，抱歉抱歉。” 张锐笑着跟他握了握手，“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这种场合下换做谁都一样。” 张锐的回答让葛福泰很受用，瞧人家，年纪轻轻经验丰富，一开口直达问题核心，关键一点也不骄傲！ “那啥，外面冷，咱回屋谈。”葛福泰热情地招呼张锐。 说句不客气的话，在葛福泰眼里，张锐好比能帮他消灾解难的菩萨，得好好供奉着。 进了办公室，好烟好茶伺候着，葛福泰才咧嘴笑道：“刚才见面比较匆忙，也没正式认识一下，张工您是……” 张锐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我叫张锐，老家东山的，刘素秋是我的远房阿姨，也是长建高专毕业的，从小在老家那边工地上混，对桩基础施工还算有点浅薄的经验。” 张锐将之前跟孙家军商量好的说辞讲了一边。 “哎哟，您太谦虚了，您这叫经验浅薄啊，看两眼就发现问题出在勘查单位身上，这分明是经验丰富啊！”葛福泰心情大爽的拍着马屁。 刘素秋的远房亲戚，能帮忙解决问题，仅仅这两点就让葛福泰彻底放了心。 张锐笑了笑没说话。 客套完毕，葛福泰开始求助了，“那个啥，张工，您看咱接下来怎么办？” 张锐说：“葛总不是已经决定所有桩基础钻芯取样了吗？” “对啊，我那是堵着一口气，不爽姓吴那小子的德行，明明摆在面前的事实真相，他非要拖到专家到场，其实后面怎么弄，我自己也不知道。”葛福泰倒是实在。 张锐点点头道：“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姓吴的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接受，毕竟责任转移道他的头上，他需要为自己的错误行为承担所有经济、工期的损失，接下来他肯定会想法挑你的毛病。” “对，我就怕这个！”葛福泰实在的有些可爱，眼巴巴的望着张锐：“您给支个招。” “……”尼玛，告诉你招了，我还混个屁的钱啊！ 张锐眉头一皱，“先按照你的决定进行吧，取芯结束后，我们立刻将岩芯与勘查单位的做好对比，将各种数据详细罗列到专家面前，铁证如山，姓吴的想指鹿为马也得掂量一下不是？” “成，就听您的！”葛福泰重重的点点头，“这个……这个对比还得麻烦您多操心。” 张锐点点头呵呵一笑，目光不经意的看了眼孙家军。 旁边的孙家军见状心领神会，挠了挠头对葛福泰说：“葛总，我有点事向你汇报。” 第十八章 事情有点不好办 办公室外，葛福泰将孙家军拉到一边窃窃私语。 “老孙，小张跟你说好多少钱了吗？” 没当着张锐的面，张工也变成了小张。 孙家军见左右没人，右手食、中、无三指一屈，比划了个“六”字。 葛福泰见状立刻眉开眼笑，“艾玛啊，才六千啊，这钱花的值！” 孙家军立时脸垮了，“是六万，不是六千，你认为六千人家肯来？” “啥？六万呐！”葛福泰兴奋的声音像被掐住了喉咙，乍然而止，呆了足足两秒才回过神来，“咋，咋，咋这么贵呢，他这么年轻，我还当……还当才六千呢。” 孙家军无奈地叹口气说：“葛总，张工水平怎么样你也见了，那是真能帮解决问题的人，不像你之前请来那帮二混子，吃吃喝喝糟蹋你七八千，啥屁事没解决临走还顺了一两万。” 葛福泰脸色难堪地动了动嘴，没言语。 见葛福泰没说话，孙家军心中冷笑，继续说：“您要感觉人家出场费太贵的话，我现在把人送回去，大不了让刘素秋冷嘲热讽几句，也好过事后没脸见人。” “这事我再好好想想！”葛福泰眉头皱起来，摆摆手说：“那啥，你去陪着小张，别慢待人家，我去找监理商量一下对策。” 望着远去的葛福泰，孙家军再叹一口气，摇着头推门进了办公室。 张锐察觉到他脸上的无奈，笑着问：“怎么了？价钱没谈拢？”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软中华递过去。 孙家军苦笑着接过烟点燃，“老葛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特么的太抠，他嫌六万太多。” 张锐定睛看着孙家军，分不清他说真话假话，“那他感觉多少合适？” “他没说，八成找监理商量去了。”孙家军有点烦躁，因为这六万中有他一万的提成，“张工，我感觉这事不能惯着他，咱们就卡着六万来，他现在想翻盘必须靠你！” 孙家军是怕张锐太年轻，万一被老葛哭穷装可怜，心一软掉价了，那他们可就白忙活了，所以必须提醒张锐。 “哈哈哈，这点孙叔放心吧，刚才你们出去的时候我还心思，如果葛总痛快的话，我就一次性连处理方案说出来，结果……哎！”张锐摊手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既然他想省钱，我们也有省钱的对策。” “啊？”孙家军张着嘴巴楞了一下，“感情你已经有处理方案了，能行吗，开发商那边可是要请省里专家的！” “当然行！我之前遇到的项目里，也有一个类似的质量事故，也是各种专家论证了一个月多，最终那个处理方案的总成本高达五十万！” 张锐倒是没忽悠孙家军，只不过都是发生在前世的事情，那个项目比眼下这个项目还要复杂的多，也是他刚坐上技术负责人所遭遇的第一个质量事故，当时项目经理恨不能踹他几脚解恨，正是因为丢了人，所以张锐记忆特别深刻，之后遇到的桩基础项目再也没有出过错误。 “真的啊，那敢情好！”孙家军闻言腰板更加硬气了不少，“那你的意思是，咱们拆开？” 张锐意味深长地笑道：“那得看葛总的诚意了！葛总前面给的多，后面咱少要点，葛总要是给的少，后面咱找补回来，总之不能让咱爷俩白忙活不是？” “嘿！”孙家军高高竖起大拇指，“好小子有你的！” “还得孙叔帮衬啊！老规矩分账。”张锐说。 孙家军赶忙摆手说：“不行不行，现在说这些有点早啊，先把那六万弄到手再说吧。” 张锐闻言点点头，出场费没到手再谈其他的没什么意思，“孙叔，趁着现在有空，麻烦你把图纸、桩基础的施工资料拿来，我得尽快梳理一遍，看看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事情没有。” “好咧，你稍等。”孙家军说着赶紧出门，现在他工作热情空前高涨，走路都带风的。 与此同时，监理办公室里，葛福泰正跟总监李存峰说这事。 “老葛可以啊，今天请来这小专家厉害，比你之前请的那几个靠谱多了！”李存峰面带喜色。 葛福泰咧嘴叹口气，“厉害归厉害，出场费也贵啊，你猜猜人家要多少？” “三万？”李存峰不确定的说了个数目，他知道之前那几个混子都是两万几，老葛说贵，还能贵到哪儿去？ “三万你打发要饭的呢，人家要六万呢！”葛福泰烦躁的点上一根烟，对张锐之前那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他怎么不抢银行啊！” “老葛，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李存峰脸色一变，“我问你，要是按照甲方吴总的意思，把省里建筑圈几个德高望重专家请过来，在你不知道责任到底出在哪儿之前，一堆帽子呼在你头上，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人家小专家今天一到场，立马点名了利害关系，你现在起码知道责任不完全是你的了，哪怕专家来了，你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叫板了！我说这话对不？” “那你的意思，他要六万就给六万？”葛福泰还有点心疼。 “你啊你啊，我特么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前面那帮混子骗了你七八万你特么都忍了，人家能帮你解决问题，你特么还嫌多！卧槽！” 李存峰是真上火，别看监理平时人模狗样的，其实这工作特特么委屈，施工单位太弱，他们连带着受甲方的气，施工单位太强，他们又不好管理。 出了质量问题，你监理就跑不了责任。 出了安全事故，你监理更特么跑不了责任。 现在好不容易眼瞅着能把黑锅甩掉了，葛福泰个孙子竟然心疼钱，我去你么的，不能惯着他，死活得让老葛稳住小专家，先把锅扔给甲方再说，反正这钱不是我出，我不心疼！ “皇帝不差饿兵，马不夜草不肥，这些大道理不用不跟你絮叨了吧？”李存峰恨铁不成钢，掐着腰说：“这六万你要给少了，小专家后面肯定不出力，不出力，倒霉的就是你！” “我……”葛福泰一脸纠结。 “你还纠结个毛啊！”李存峰真急眼了，“想想今天之前，甲方可是让你承担所有的经济损失，跟五六百万的损失比起来，五六万块钱算个j/8啊！” 经理办公室内，张锐放下手里的施工资料，面色沉重的抚了抚额头。 “怎么了？”孙家军问。 张锐苦笑：“事情麻烦了，有点不好办了！” 第十九章 拿钱走人（上） 一听张锐说有麻烦，事情不好办，孙家军赶紧起来到他身边，“哪方面的麻烦？” 张锐抬指点了点桌上的施工资料，面带愁容说：“你们资料员懂不懂怎么做施工资料啊。” “呃……”孙家军当场哑然，面露苦色地说：“跟你没外人，实话实说吧，这资料员是葛总的小姨子，啥玩意都不懂。” 张锐闻言不由苦笑着叹口气，施工资料是工程的重要环节之一，不管工程做的好与坏，最终竣工验收时都是以资料的形式体现出来，只有在资料表格上签字盖章了，工程才是合法竣工的。 施工资料做的好与坏，直接影响工程验收进度。 03年的临市跟国内大部分北方城市一样，施工资料还没有正式普及电脑打印。 一式六份的施工资料全部采用手写，资料员要用复写纸重复两次以上，才能完成六份资料表格，有时字迹潦草或者写了错别字，需要重新再写一次，写的手腕生疼不说，还特烦躁。 这样的情况到04、05年电子资料表格全国推广后，资料员才从繁重的书写环境中解脱出来。 桌上的施工资料纸面干净，字体娟秀整齐，一看资料员就是个爱干净很细心的人。 可字写的好并不意味着资料做的好，除了工程名称、地点、时间、签字人是正确之外，其他涉及到专业性的数据竟然没有一个靠谱的。 孙家军硬着头皮看了半天，他是施工员不假，可对内业资料什么的也是门外汉，完全摸不到头脑。 张锐察觉到后，解释说：“桩基挖孔的时候一共几台桩基？” “两台啊，一个楼一台。”孙家军说。 “呐，你看看这两份资料，13#楼34号桩下钻时间是2月3日凌晨2点，到岩石时间是凌晨2点45分，入岩尺寸是30公分。” 孙家军点点头，从字面意思就是说，这个桩孔从下钻到成孔用了45分钟，入岩尺寸符合设计要求的30公分。 “但同一时间内，竟然还有3个桩孔同时完成……13#楼26号桩，11#楼7号桩、10号桩。” 随着张锐的解释，孙家军终于发现了问题出在哪儿，禁不住一捂脸，“哎吆我的妈呀，愁死我了，这样的情况多不多啊？” 张锐苦笑：“两个楼一共80颗桩，重复率在40%，先不说时间问题哈，这么小面积的楼槽两台旋挖钻设备压根错不开身，怎么可能同步施工呢。” “哎，我让她改去。”孙家军拿起资料要走。 “先别急，还有这个地方，现场情况你也看到了，每个桩的长度不一样，有的11.2米，有的15.3米，你在看资料上是多少？”张锐拿笔点了点桩长。 “卧槽！”孙家军老脸一红，尼玛，桩的长度竟然完全一样！ 这得多缺心眼啊，你好歹改改数据啊！ “还有吗？”孙家军干脆坐下来，拿起纸和笔挨个记录。 “有，入岩尺寸不能一样的，虽然设计要求是入岩30公分，但实际现场操作时，工人不可能将尺寸的把握的这么精准，施工资料应该反映真实的现场，实际入岩多少可以直接写多少，千篇一律的30公分，一眼看上去就是造假的。” “对对对。”孙家军连连点头，快速记录下来。 张锐足足说了二十分钟，几乎是将每一份桩基础的施工资料全部点评了一边，没办法，这资料员水平太外行了，随便扫两眼就能发现问题。 “桩基础混凝土灌注的资料怎么没有？”张锐皱着眉说：“资料不完整啊。” 孙家军挠挠头说：“好像没弄出来呢。” “我靠，桩基础都完成俩个多月了，质量事故都爆出一个半月了，连资料都没弄出来，哎哟我去，你们也太能沉住气了！” 孙家军咧嘴说：“工地出这么大乱子，谁还有心思关心资料的事情。” “……”张锐竟然无言以对。 好吧，想想前世在泰林那几年，好像情况也是如此， “那啥，这资料……还改不改啊？”孙家军问道。 张锐说：“改改吧，专家都是甲方请来的人，如果要找毛病的话，肯定会从资料入手的，现在做好应对准别，好过到时候抓瞎。” “好，我让她改去。”孙家军抱起资料出了门。 张锐则是拿着笔将图纸上每一颗桩基础的尺寸、钢筋配料、入岩情况整理在一张白纸上，然后又从地质勘查报告中摘出相应桩号的数据。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不仅要对比图纸设计与勘查报告的不同，等会还要去现场收集每个桩芯取样的数据。 张锐整理了一半，感觉脖子有些发酸，拉开窗户，一边活动着颈椎，一边望着两个楼槽的方向，现场又来了五台钻芯取样设备，按照现在这个进度的话，明天中午，差不多能将所有的桩基础全部钻芯完成。 “恩，得弄一台数码相机抓紧收集影像资料了。” 越是遇到质量事故，各种影像资料更应该准备齐全。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里传来了争吵声。 听声音是一男一女，女的声音格外大，争吵不是很激烈，很快就被人劝住。 不一会儿，孙家军铁青着脸，满脸愤怒的回来了。 “气死我了，麻痹的仗着自己是老葛的小姨子，竟然对我大呼小叫。” 张锐释然，不用猜测，刚才的争吵就是孙家军跟资料员传来的。 “我心平气和跟她说资料存在问题，要她尽快改出来，这是很正常的要求对吧，好歹我是施工队长，她是资料员，可她呢，不仅不听劝，还嫌我多管闲事，说什么人家监理单位都签字盖章了，我凭什么指手画脚，卧槽，她要不是老葛的小姨子，我早特么骂娘了。” 张锐摇头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是家族式管理不可避免的事情。 “孙叔别生气，反正我们已经把问题反映出来了，改不改就是她的问题了，这事儿你最好跟葛总解释一下，免得伤了和气。” 张锐劝慰半天，见孙家军火气小了点后，说：“对了，工地有没有数码相机？” “啊，还真没有这东西，要不我去监理单位帮你借一下。” 第二十章 拿钱走人（下） 施工资料中存在的问题，张锐已经告诉了福泰公司，改不改是福泰的事情，张锐没有那份闲心去管人家公司内部的事情。 他来工地的目的是为了赚钱，与赚钱无关的事情，他懒得多费口舌。 很快，孙家军借来了数码相机，张锐又让他找来小黑板，几只粉笔，5米卷尺，拿上图纸到了钻芯现场忙碌起来。 钻芯取样的影像资料收集很麻烦，因为钻出来的桩芯是断断续续的，要用卷尺每一段每一段的丈量，过程中要进行拍照，还要将小黑板拍摄进去，黑板上写着的楼号、桩号等数据。 十几台钻芯钎探机同时作业，柴油机发出的噪音令人格外烦躁，好在张锐早已习以为常，他一边收集整理，一边告诉孙家军操作要点，注意事项和拍照技巧，经过半小时的磨合之后，两人配合的默契度越来越高，很快将钻完芯的桩基础影像资料拍摄完毕。 “工地上有没有电脑？”张锐问。 孙家军挠挠头，有些为难道：“有，不过在资料室……” “只有一台吗？”张锐皱皱眉头，这福泰还真落后啊。 孙家军嗯了一声，“我找葛总沟通一下，不能耽误正事。” 两人拿着东西返回经理办公室时，碰巧遇到资料员向葛福泰告状。 四人碰面气氛有点尴尬，葛福泰对他小姨子说：“娜娜，你先回资料室去吧。” 郭娜目光扫过孙家军，在张锐身上定格，不屑一顾的撇嘴冷哼，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转身就走。 郭娜出门后，葛福泰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堆着带满歉意的笑容说：“张工，娜娜还年轻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张锐嘴角翘了翘，“没什么，葛总，我们需要一台电脑整理数据。” “好好好，您先喝茶歇歇，我马上安排！”葛福泰说着匆匆出门，追着郭娜而去。 资料室里，郭娜坐在电脑前一边玩着连连看一边生闷气，葛福泰满脸谄笑做思想工作。 “好娜娜，乖娜娜，你就别生气了。” 郭娜噘着嘴，一脸委屈，眼泪婆娑的说：“姐夫，这事你得给我做主，我资料做的好好的，人家监理都说没问题签字盖章了，他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凭什么让我改？” “好好好，咱不改了行吧！”葛福泰见状立刻表态，心里不由埋怨起张锐，监理都说没问题了，你特么还挑什么毛病啊，不知道这姑奶奶难哄啊！ “真不改了？”郭娜的眼泪说停就停，“你没骗我吧？” 葛福泰抓起郭娜的小手心疼的揉了两下说：“说不改就不改了！” “姐夫你真好！”郭娜低着头，很害羞的说：“姐夫，我看中一身衣服……” “咳咳，那啥，娜娜，衣服咱先放一放，等我把工地的事处理妥当，你想买啥就买啥。”葛福泰说。 “恩恩！”郭娜使劲点头，一下坐到葛福泰怀里，“姐夫……你真好~~” “嗳。”小姨子身上传来的香气让葛福泰微微发晕，感觉浑身都快酥软了，要不是白天办公区人多的话，绝对做点什么让她好看。 “对了，差点忘记正事，那啥，电脑先搬我屋里用几天。” 郭娜皱起眉头，“你又不懂电脑，搬你屋干啥啊？” “当然是办正事了！”葛福泰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没敢把事情说明，他要说是张锐用电脑的话，小姨子肯定十二分不答应。 好说歹说，总算把电脑搬了出来。 张锐将照片倒腾进电脑里，开始做表格整理对比数据。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张锐跟孙家军一直保持着收集、整理的工作。 葛福泰表面上表现的非常热情，实际上随着对比数据对福泰越来越有利后，对张锐的态度也逐渐冷淡下来，起码除了第一天请张锐在饭店吃饭外，剩余几天的伙食都是在工地上吃的大锅饭。 孙家军为张锐鸣不平，专门找葛福泰抱怨过一次。 前面几个“专家”你伺候的跟爷似的，他们没帮你解决问题，凭什么张锐真正能帮你解决问题了，你让人家吃大锅饭住工地宿舍？ 葛福泰回了句“资金紧张，招待费不够！” 其实还是觉得张锐要的六万块出场费太贵，超出了老葛的心理承受能力。 孙家军心里那个恨啊，心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抠13的玩意！ 一肚子怨气的回到办公室，看着在电脑前认真忙碌的张锐，孙家军内心有些愧疚。 “孙叔叹啥气？”察觉到孙家军的异样后，张锐放下鼠标问。 “没啥，就是感觉憋屈，这几天没招待好你。”孙家军无奈的说。 张锐笑了笑，“我们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享受的，对比做完了，你过来看一看吧，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打印出来。” …… 监理办公室，李存峰神态严肃的看着面前的《东北亚开发区商业住宅桩基事故报告分析》文件。 文件有二十页之多，换做往常的话，这种长篇大论的报告分析，李存峰也就扫两眼，然后签字盖章。 但这一份文件李存峰看的非常仔细，几乎每一字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文件开头是工程叙述，中间是图纸设计、地质勘查报告和桩基钻芯取样的数据对比图，每一颗桩都有详细的数据对比，哪怕是不熟悉工地情况的人，也能在第一眼时间里看清楚问题所在。 葛福泰眼巴巴地坐在李存峰对面，伸长了脖子张望着，有好几次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十五分钟过后，李存峰一拍大腿，龇着牙赞叹道：“哎呀，这报告分析真特么绝了，好，太好了，老葛啊，你不服气不行啊，人家张工不愧是行家，这份报告整理的太专业，太详细，太好了！” “没问题？”葛福泰瞪着眼问。 “绝对没问题！”李存峰说：“我跟你说，只要这份报告拿出去，别说来五个专家了，就是来十个专家，也不能抹杀地质勘查报告存在的严重问题，厉害！太厉害了！佩服佩服！” “有这报告咱就能翻盘呗？”葛福泰又问。 李存峰点上一根烟沉吟道：“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起码有九成希望吧，这下我心里踏实了，你这钱总算花到刀刃上了！” “嘿嘿！”葛福泰喜滋滋的搓着手出了门，在办公室前皱眉琢磨了半天，最终一跺脚，开着车去了银行。 半个小时后，葛福泰拿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下车，在办公室外面给孙家军打了个电话。 两人见面后，葛福泰将塑料袋递过去，“老孙，这是给张工的钱。” 孙家军撑开塑料袋看了两眼，脸色刷的一下变了，“葛总，怎么才五万呢？咱不是说好的六万吗？” 葛福泰有些不耐烦，“工地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现在紧巴巴的，能挤出五万来算不错了。” “不是啊，葛总，咱做人能不能敞亮点，你这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那啥知道不，人家张工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忙活，吃不好住不好也就算了，临到头来你还少一万，有你这么坑人的吗！” 孙家军是彻底炸了，他没想到葛福泰最后玩了这么一手。 钱不够，钱紧张，你特么当初怎么不说啊，现在人家把报告分析弄好了，你感觉没问题了，就特么开始耍赖皮了，有你这样的吗！ “老孙你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了，这事你不厚道，兴你做的不兴我说啊？”孙家军反驳。 两人争吵的声音很大，几个办公室的人很快出来劝架，张锐也跟着出来，在外围稍微听了几句后，便明白了事情原委。 “孙工，葛总，不用吵了！”张锐径直走进去，从孙家军手里接过黑色塑料袋，“就按葛总的意思结算吧，我拿钱走人，再见。” 张锐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孙家军急忙追了上去。 葛福泰长长松口气。 李存峰走过来低声责问：“你怎么回事？专家论证还没开始呢，你怎么把人家小专家赶走了，还特么少一万！” “钱不够啊……”葛福泰动动嘴挤了句。 “少特么哭穷，我告诉老葛，这事你办的太操蛋了！”李存峰气的回了办公室。 工地外面，张锐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万递给孙家军，“孙叔，这是你的。” “这钱我不要！”孙家军没接，嘴里不停地道歉：“小张，这事怪叔，叔真没想到老葛这王八蛋最后坑人。” 张锐呵呵一笑，“也不算太坑吧，至少我这辈子没赚过这么多钱，也没赚这么快过。” 张锐说完将钱硬塞进孙家军兜里。 “我真不能要！”孙家军推脱，“剩下拿钱我继续找老葛要去，要到了才算我的那份。” “孙叔，别墨迹了哈。”张锐说：“我还想求你办件事呢，你不收下这钱，我咋开口啊？” “找工作的事？放心，我帮你在临市找个好单位。”孙家军说。 张锐摇头说：“不是工作的事，大专证，我也需要个大专证。”说着又从塑料袋里数了五千递过去。 第二十一章 看你还怎么狡辩！ “哈？”孙家军没反应过来，瞪着俩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张锐。 原本会认为张锐让他帮忙找个工作单位，毕竟张锐跑到边陲小县就是面试找工作的，结果……结果人家递过来五千块钱，让他帮忙办一张大专证！ 我去，这话题有点太跳脱，老孙感觉脑子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得消化消化先。 “大专证？啊，你在学校期间没参加那个什么函授大专啊？”孙家军说，说完后感觉有点尴尬，这话问的有些冒失了点。 张锐倒是没感到尴尬，笑着说：“寒暑假都在工地上赚学费了。” “哎不容易啊！”孙家军点点头说：“要不你的施工经验也不能这么丰富，你是听秋姐说能办大专证对吧？” “对，听秋姐说过一耳朵，这事还得请孙叔务必帮忙。”张锐笑吟吟的说。 孙家军赞许的说：“行，有主见，好孩子。”说着将五千块钱推回去，“这事叔帮你办了，钱你拿回去。” 张锐坚持，“不行，哪能让孙叔您破费呢。” “我说不用就不用！”孙家军也上了劲，“钱足够了。” 张锐知道孙家军说的是刚才那一万，忙说：“孙叔，那不是一码事，这钱你要不收，我也不找你了，大不了厚着脸皮找秋姐去。” 跟张锐合作了四天，孙家军多少了解他的脾气性格，知道今天要是不把钱收下的话，这孩子肯定不让自己帮忙。 “嘿，你这孩子！”孙家军哭笑不得，“好好好，这钱我临时收下了行吧。” 把钱收好后，孙家军说：“接下来你去哪儿？” “买几件衣服，还得买个手机，没手机联系不方便。”张锐如实的说：“买完东西先回龙井待着，等拿到大专证再回学校。” 孙家军点点头说：“恩，这样安排也可以，你知道在哪买吗，要不我陪你去。” 张锐笑着摆手说：“不用，工地忙，叔你回工地吧。” 目送张锐拦下一辆出租车远处，孙家军满是感慨。 今天这事本来让孙家军够愧疚了，在老孙看来，张锐不追究那一万块钱是不想让他夹在中间为难，多懂事多好的孩子啊。 人家孩子能为自己做出这么大牺牲，老孙哪能真收张锐的钱，他想好了，先把钱收了，然后领大专证的时候让刘素秋把钱还给张锐。 五千块钱不少，自己俩月工资呢。 不提张锐买衣服买手机，单说东北亚开发区商务住宅小区工地。 四天来工地上发生的一切，吴鹏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从那个小专家提出地质勘查报告与工程不符之后，吴鹏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因为地质勘查公司是他的关系户，他可是从中拿了两万块钱提成的。 吴鹏必须想办法扭转局面，否则让集团公司知道问题出在他身上，不说丢掉工作，单说大半生苦心经营的人脉也会功亏于溃。 建筑圈并不大，只要问题爆发出来，吴鹏以后别想在临市建筑圈混了。 从目前的局面来看，想要将全部责任推到福泰公司有些困难，那么如何从这场责任漩涡中跳出来，如何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呢？ 答案只有一个，将福泰钉死在主要责任墙上，只有将福泰死死的摁住不得翻身，吴鹏才能重新获得绝对的话语权！ 可是那个黄毛小子不好办啊！ 想到当初仅用几句话将自己堵得哑口无言，不得不靠耍赖逃离的张锐，吴鹏就感到一阵阵烦躁。 妈蛋，年纪轻轻要不要这么叼，从娘胎里就开始搞施工的吗，眼睛要不要这么毒，站那几分钟就发现了问题！ “吴总，刚才我从施工单位回来的时候，看到葛福泰那边在吵架，好像因为钱的问题，葛福泰和那个小专家闹了矛盾，现在小专家一生气走了。” 听完下面人的汇报，吴鹏一挑眉毛，顿时来了精神，“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可能因为钱的问题闹矛盾呢，跟我详细说说。” 两分钟后，吴鹏摸着下巴嘿嘿一笑，“这么说的话，就是老葛感觉小专家要的出场费太多，拖到小专家把分析报告做出来后，玩了一招过河拆桥，少给了人家一万块啊？” 下属连连点头，“是的，我了解的情况就是这样，据说李存峰总监当场还骂了两句。” “李存峰骂啥了？”吴鹏八卦的问道。 “就说老葛哭穷，操蛋，不是玩意，欺负人家年轻什么的。”下属说。 “那小专家就没反驳？”吴鹏问。 下属摇摇头说：“没反驳，他拿着钱头也不回就走了，听人说好像是不想让孙家军为难。” “嘿，有意思！”吴鹏背着手来回踱步，想了想说：“给我搞一份福泰做的事故报告对比分析来。” “啊？这个……这个好像不好弄吧，人家福泰未必给啊。”下属很为难的说。 吴鹏顿时不耐烦了，“有什么不好弄的，你是开发商，如果连让分包上报一份文件的事情都办不好，老子养活你们干什么！” 把下属骂跑了之后，吴鹏抓起桌上的座机拨了一组号码，“喂，常瑜，你特么是不是想死啊，老子让你今天过来开会，你到底来不来？不来的话责任全特么是你的，你那点地勘费不仅拿不走，我还起诉你们公司承担所有的责任……行，赶紧带着你请的专家滚过来！” 挂了电话，吴鹏还没消气，“今年什么情况，改个楼都特么得请专家了，哪来这么多专家啊？” 半个小时后，下属拿着一份《东北亚开发区商业住宅桩基事故报告分析》复印件敲门进来。 “放这儿吧。” 吴鹏烦躁的敲着桌面打开文件，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后怕，办公室里虽然开着空调，却仍令他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卧槽，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就在吴鹏着急上火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吴总，勘查单位的常瑜带着一位专家来了……” “赶紧让他们进来！”吴鹏说。 很快，常瑜领着一位年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中年黑脸男子进了办公室。 见吴鹏脸色阴沉，常瑜忙笑着打圆场，“鹏哥，接到您电话之后可把我吓坏了……别，别着急，我不说废话了，这位就是我请来的专家，咱吉春质量监督站的副站长，许俊，许站长。” 吴鹏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一把常瑜问候了几十遍，尼玛你还嫌乱子不够大是吧，工地出了质量事故，大家都尽量遮遮掩掩不让质监站知道，你特么可好，竟然把省会质监站的副站长请来了，你这是要上天啊！ 常瑜好似早就料到吴鹏会这样想，不等他发火，急忙解释说：“鹏哥别发货，许站长是自己人，在进质监站之前曾在南方从事多年的桩基础施工经验，而且，还是省里挂名的地质大师，这次纯以私人关系来帮忙的！” 许俊不苟言笑的点点头，“问题有结果了吗？” 吴鹏闻言这才松口气，狠狠地瞪了常瑜两眼，你干的好事！ “分包单位的事故分析报告刚做出来，形势对我们很不友好。”吴鹏起身让座。 十几分钟后，许俊看完了报告，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把分包……这个福泰公司的企业资质有没有？” “有有有！”吴鹏赶紧喊人将资料送过来，许俊查阅后继续说：“旋挖钻成孔专项施工方案。” “啊？”开发商的资料员愣住了。 “没有吗？”许俊抬起头冷冷的问道。 “没有。”资料员如实回答。 “没有也没关系，桩基础相关施工资料有没有？”许俊问。 “还……还没报上来呢。”资料员结巴的说。 吴鹏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对资料员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办理啊！” 资料员赶忙小跑出去。 吴鹏换上一张笑脸，沏茶、递烟，“许站，您喝茶……许站，您抽烟……许站，这次麻烦您了……” 半个小时前，吴鹏在看完分析报告后还如热火上的蚂蚁一般，在许俊看完福泰的企业资质，询问了几句话后，他的心有点踏实了。 吴鹏现在大概能多少猜测到许俊的工作思路，不由心中暗骂自己是猪脑子，但是即便是他能想到这个思路，自己开发商的身份也不方便执行下去。 而许俊则不然，他虽然以私人身份来帮忙，但只要将他的正式身份透露给葛福泰等人，葛福泰等人从心理上就会处于弱势。 事情大有转机啊！ 吴鹏的心情也拨云见日，葛福泰啊葛福泰，这次看你丫还怎么狡辩！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许俊的出现令吴鹏看到了翻盘的机会，哪怕不能翻盘，也能将自己从责任中摘的干干净净。 至少，在开盘在即的关键时刻，集团公司不会将他怎么样。 只要能熬过这个关隘，吴鹏绝对有把握继续稳住开发商项目经理的位子。 而葛福泰……嘿嘿，你的死活跟我有毛的关系！ 第二十二章 你这样泡妞是不对滴 “锐子，你刚去工地不到四天，怎么又回来了啊？” 晚上七点，县城一家小烧烤店里，王海一边用力嚼着板筋，一边问张锐。 “福泰那边的项目遇到点小问题，暂时没有施工。”张锐熟练的翻着烧烤架上的肉串，给一半肉串顺手洒了点孜然、辣椒粉。 在临市买完手机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后，张锐没做停留，直接坐上长途车返回县城 对他而言，去临市的初衷是为了混个买大专证的钱，结果不超额完成任务，还顺带净赚三万五，已经相当不错了。 至于福泰能否在接下来的专家论证中扭转局面，就不是张锐要操心的事情了，毕竟福泰存在着太多的漏洞，人家既然嫌咱身价太贵，他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呢。 随他们折腾吧，反正张锐是不看好！ 回到县城后，张锐在县派出所附近找了一家旅馆，稍作安置立刻给王海等人打了电话，约大家出来吃饭。 只是最终肯答应过来的只有三个人：王海、张金平、杨娜。 王海是最先过来的，毕竟男生出门比较简单，不像女生需要稍微收拾一下。 见面之后，张锐先将那800块钱还上，他是个不愿欠朋友钱的人，而王海是张锐为数不多的朋友，哪怕前世两人相隔一南一北，也一直保持着联络。 喝着啤酒，吃着烤串，和老友或交流工作或扯淡吹牛，张锐有十多年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生活，现在重温起来，格外感慨。 叹了口气后，张锐将带着辣椒的肉串放在王海面前，抓起没放辣椒的肉串边吃边说：“你那边怎么样？跟金平她们进了第三项目部？” 王海苦笑说：“还没进项目呢，跟大伙在公司参加岗前培训，天天蹲办公室里看图纸，烦死了都。” 张锐这才想起第三项目部是个非常年轻的团队，前世他到泰林后，也是在公司接受了为期一周的培训。 正吃着，兜里的电话响了，张锐拿出来一看，号码相当熟悉，泰林公司女生宿舍的，忙冲满脸惊讶的王海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笑着说：“喂，杨娜啊，你和金平吃饭了没，没吃正好，你们来明太屋吧，不知道地方没关系，出门找个倒骑驴……好，我等你们。” 等张锐结束通话，王海迫不及待的大叫道：“卧槽，你买手机了啊！这，这不是诺基亚7650吗，去年刚上市的，全球首款内置摄像头的智能手机！” 张锐笑着将手机递过去，王海爱不释手的捧着，这摁两下，那摁两下，“这手机不便宜吧，多钱买的？” 张锐说：“带上100块钱的手机卡一共2500。” “2500！”王海眼珠子一瞪，“有点贵了，在吉春买的话最多2300，对了你哪来这么多钱？我记着临走前你身上只有50块钱来着。” “运气好，买了注彩票中了一万块钱。”张锐微笑着说。 没办法，他要说在福泰赚的没人信，相对而言，买彩票中个万把块钱更容易令人相信。 “卧槽槽槽，你这运气太逆天了，我买彩票从来没中过，连五块钱的安慰奖也没有。”王海不无羡慕的说：“下次买彩票时记着告诉我，我跟你买一样的号。” 张锐哈哈大笑说：“那肯定不能中奖，好运都被你夺走了。” “你可拉倒吧你！”王海笑骂道：“你小子不厚道啊，打电话时也没说金平、杨娜也过来，早知道的话我换身衣服，打着啫喱水什么的。” 张锐说：“那么特意做什么，让人一看就知道你故意的，自然随意一点比较好，对了，等会张金平来了的话，你点个洋葱，要点甜酱，她爱吃那口。” “好！”王海点头，旋即察觉到不对劲，“不是……她喜欢吃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张锐嘴角抽了一下，这话咋说，上辈子咱们一起吃过多少次烧烤了，每次都是你主动跟老板要的洋葱好吧，秀恩爱虐单身狗什么的，我还没吐槽呢，你还怀疑上我了！ “我听杨娜偶尔说过几次。” 杨娜和张金平是室友，这个解释王海直接信服，然后笑的很贱的问：“你跟杨娜是不是有点那意思？” “有个屁意思！”张锐没好气的说：“我以前什么样你不知道吗？穷人家孩子，除了上课之外，网络小说是我的最爱，在班级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怎么可能跟杨娜走到一起。” 王海却摇头说：“那可不一定！没错，以前你确实是那个德行的，但自从来到龙井后，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啊，这事不仅我能感觉到，大家私下都这么说的，而且你刚中了一万块钱，也算万元户了，跟杨娜发生点啥很正常。” “……” 嘿，王海这逻辑竟然通顺的让张锐无言以对。 “我跟杨娜没可能，你少扯些没用的，等会张金平就来了，你想想怎么哄她开心吧！”张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因为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不说他跟杨娜不来电，单说眼下，他最强烈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赚钱。 张锐发现赚钱能充分调动他的积极性，让他保持高度热诚，不至于安于现状重蹈覆辙。 好不容易积攒起相当大的勇气改变自己，绝对不能前功尽弃啊！张锐暗中警醒。 “咱们再点些啥？张金平还喜欢啥？”王海急哄哄的说。 张锐扶额，“随便吧，别点你最爱吃的红药就行。” 王海闻言有些失落的咂咂嘴，红药可是他的最爱啊，不过为了泡妞，忍了！ 知道两个女生还得过段时间过来，两人也没有闲着，继续喝酒撸串，期间王海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脸色有些不自然。 “咋了？”张锐开了一瓶啤酒递过去。 王海烦躁的说：“特么程经理让我回去加班把钢筋下料单弄出来，靠！” “几层的？”张锐追问，因为他想起一件事，跟王海所说的钢筋下料单有关。 “就审计局工地那个独立基础的，昨天刚从设计院拿回来图纸，他们说有不少问题呢。”王海骂咧咧的说：“没经过图纸会审，弄什么下料单啊，弄了不是摆弄啊，等将来图纸一改，还得重新算下料单。” 张锐闻言皱眉沉思了片刻，旋即说：“这事你最好配合一下，既然程经理跟你提要求了，不管是出于考验也罢，亦或者其他目的也罢，你认真照做了，最终得到好处的是你。” 王海苦着脸急道：“问题是……问题是我什么都不会啊，他们这个图纸采用的新规范新图集设计的，跟咱们上学那套完全两码事，图纸上那些字母符号我还认不过来呢，全泰林也特么没几个能看懂的！” “我懂啊！”张锐笑道：“我帮你！” “你懂？你什么时候懂的？”王海傻乎乎的瞪着眼。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问这么多做啥，十万个为什么啊你！”张锐瞪了他一眼，“行了，晚上有任务少喝点吧，等会陪两个女生吃了饭，咱们一块儿去泰林，不就是一个独立基础吗，小意思！” 因为程炳伟（泰林第三项目部经理）的一个电话，王海的心情变得差了很多，直到张金平、杨娜两人来了，他的心情才多少有些好转。 见面后，张金平对王海说：“大海，刚才出门的时候，程经理让我给你捎个话，说尽快把钢筋下料单弄出来，明天他急用。” 王海咧嘴嘿嘿笑着说：“早就知道了，不就是一个独立基础钢筋下料单嘛，小意思，分分钟就能搞定！”说完眼巴巴的看了眼张锐，见他没拆穿后，才长长松口气。 这b让他装的！ “来，咱们先吃饭！”王海热情的招呼两人，然后扯着嗓子喊：“老板，来两个洋葱切片，带甜酱。” “你也爱吃洋葱蘸酱啊？”张金平一下子遇到了知音一样。 王海嘿嘿着挠了挠头，“是啊，平时吃烧烤就爱这口来着，听那意思，你也喜欢？” “是啊。”张金平使劲点头。 看着俩个未来小两口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张锐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对面俩人聊的不亦乐乎，杨娜感觉气氛有点……别扭，对旁边的张锐说：“你怎么没上班啊？” 张锐笑了笑说：“临时请假过来给大海送钱，顺带请大家吃个饭。” “杨娜你别听锐子忽悠，他刚中了一万块彩票，跑来跟我们嘚瑟的！”王海故意拆台。 “真的啊！” “你运气也太好了吧！” 这一下，俩女生目光都集中到张锐身上了。 王海那傻货还洋洋得意呢，“错不了，这小子刚花2500买了个新手机，诺基亚新款！” 张锐闻言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心中对王海各种吐槽。 哥们，你这样泡妞是不对滴！ 等会我还想拽着杨娜出去，好给你和张金平制造机会呢，现在……哎，拉倒吧，吃完饭直接回宿舍吧，赶紧帮你弄完钢筋下料单也好回去休息。 毕竟这个钢筋下料单对王海未来在泰林的地位很重要，当然，这是建立在王海肯留在泰林的基础上。 第二十三章 背锅少年养成史 钢筋下料是对从事建筑施工人员的综合素质体现，想要做好钢筋下料单，你需要对图纸特别熟悉，对现行的规范、图集信手拈来，每个从事建筑行业的新手，再初次面对钢筋下料时都是极其头疼和蛋疼的。 恩，就像王海现在这样，对着图纸瞪了半天眼，下料单上就写了个工程名称、钢筋型号，然后……诸如钢筋长度、钢筋简图、钢筋数量、钢筋重量等等都是空白的。 因为无从下手，从来没做过，所以不敢轻易动笔。 上学时倒是学过工程预算，也做过某个工程的预算作业，其中就有钢筋下料，但那玩意终究只是个课后作业，跟现在真刀真枪的实际操作完全两码事。 做作业错了最多给个低分，下料单要是弄错了……那就不是低分高分了，而是一场悲剧！ 你可以试想一下，当钢筋班组拿着你的下料单加工钢筋，结果绑扎钢筋时发现不够长、不够数、尺寸不符、形状不吻合，工人们面对一堆没用的钢筋会是什么反应？ 骂娘是肯定的，因为你技术不行，导致工人要窝工要返工白干活！ 钢筋班组长不仅会骂娘，如果你出的错误过多，他们会直接找上门指着你的鼻子喷死你，遇到脾气不好的直接上去踹两脚！ 然后就是项目部这边了，同事们会笑话你，私底下说你的笑话，你会成为公司的笑柄。 再往上发展，你的行为导致工程损失，项目经理肯定不待见你，性格直爽的还能跟你坐下来谈谈，骂你两句或者鼓励你两句，但更多数时候，项目经理会跟人事部说你能力不行，你的实习期会带着污点，最终影响到你的工资定位。 别认为这是危言耸听，张锐前世真真切切地在泰林公司体验了一把，王海目前所面临的局面，就是张锐前世曾经遭遇过的。 前文中说过，泰林第三工程项目部是一个全新的团队，项目经理程炳伟今年刚满28周岁，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 啊呸！这都是朱希杰忽悠新人们时的说辞。 其实程炳伟是朱希杰的小舅子！ 这货是年轻有为，但那是在麻将桌上，在棋牌室里。 张锐在泰林的四年时间里，被程炳伟这货坑的不要不要，2007年离职的时候工资才1200元，要知道王海那时都拿到1900了。 重生回来，张锐是绝对不会再入泰林公司的，如果有更好的出处，张锐会带着王海等人离开。 但是眼下，张锐得帮助好哥们度过第一个难关，毕竟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项目，施工经验的积累完全靠个人，是别人无法给予你的。 钢筋下料、施工放线、工程报验，是新人们最难熬的三座大山。 前两者考验理论知识和工作经验，工程报验则是考验你的口才、人际、酒量。 说出来都是血泪史，张锐上辈子在工地上可是各行各业都折腾了一遍，连挖掘机、装载机，甚至塔吊都会开，老司机丰富，说开车就开车！ 王海懵逼傻眼的这段功夫，张锐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的钢筋下料单，那流畅的操作，手指在计算器上啪啪啪的一阵敲，把王海羡慕的直流口水。 王海很想让张锐现在给自己讲讲怎么“扒”钢筋，但又想起张锐之前讲的先完成任务再讲其他的，因为程炳伟这货此刻在三楼的会议室里，正跟朱希杰、马天胜（人事部经理）、徐成云（工程部经理）打麻将，大约十点多时会结束牌局，路过一楼工程部查看王海的钢筋下料情况。 张锐的想法是在他们下楼查看之前，将下料单完成，等这帮人离开后或者在正式开工前再详细教王海关于钢筋下料的技巧。 反正张锐现在是自由人，空闲时间比较多，完全可以在离开县城之前，手把手教会王海如何钢筋下料，甚至可以将施工放线的一些经验分享一二。 王海不知道张锐的真实想法，只能苦坐在哪里煎熬。 好在时间不大，晚上9点多时，张锐完成了基础部分的钢筋下料单，先让王海照抄一边，然后再慢悠悠的做着解释。 “为什么还要照抄？”王海很不理解。 “咱俩字体不一样。”张锐翻着白眼说：“让你抄一遍，脑子里大概也有个印象，省的等会解释起来麻烦。” 王海只能认命抄抄抄，十几页的下料单抄起来还是很快的，因为要写的东西很少，都是一些数字和钢筋简图。 “我先教你箍筋下料的技巧，算法你知道，长度除以间距再加一个，但是实际操作的时候要将箍筋加密区考虑进去。”张锐一边说着，一边用纸笔画草图。 “什么是箍筋加密区？” “看图啊，我这不画的很清楚吗！”张锐拿笔使劲点着草图，“箍筋加密区是对抗震结构来说的，一般来说框架柱的底层的加密区设置在……” “哦哦~”王海点头如小鸡啄米，自己拿着计算器进行了一边验算，然后跟张锐的数据对照，数据相同，他会高兴的大叫一声，有不同的地方，张锐点出错误，告诉他注意事项。 一个教，一个学，过程非常的和谐。 其实钢筋下料很简单，看得懂图纸，熟悉规范，会加减乘除都能搞定，难点在于看图、规范。 县城审计局综合宿舍楼采用的是新规范03g101图集，这是国家今年大力推行的建筑标准设计图集，别说刚毕业的学生了，一些老技术员乍一上手也摸不清头绪。 前世张锐闷头花了一天一夜做了钢筋下料单，结果程炳伟那肯定看也没看扔在抽屉里，也没找人验算一下，继续天天喝酒打麻将，后来公司催的紧了，他直接拿着张锐的下料单提货、加工，然后就是一场灾难…… 最后，张锐就是那个背锅少年，下场老凄惨了，最后还是从第二项目部调来一个老技术员，张锐才勉强混了下去。 也就是从那儿之后，程炳伟将张锐打造成了背锅专业户，一黑就是四年啊！ 张锐不知道前世他是什么样的心态，现在，他是完全不能接受，感觉自己当年好特么傻缺。 虽然王海接替自己的位子，自己不用再重复那段黑历史，不过还是要帮好朋友度过这一关，谁特么知道程炳伟那货会不会把王海培养成下一个专业户呢？ 第二十四章 秋姐有请 经验不像别的东西，不是说一下子就能学会的，需要一朝一夕的积累。 纵然有张锐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手把手的调.教，王海想要在一个小时内掌握钢筋下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折腾到快十点的时候，张锐有些困了，两人约定明天有空继续学习，反正这几天审计局项目不会开工，张锐也没什么事做。 步行回旅馆的路上，路过一家名叫“海燕”的网吧，说起来张锐对这家网吧还是比较熟悉的，前世在小县混日子的时候，每到寒冬腊月工地停工，他就终日泡在这里，网吧老板、老板娘对他还不错，有时也能折账玩个把月。 此时非典肆掠，网吧生意受到严重影响，不到十点钟各大网吧关门歇业，不过张锐从二楼反射出来的微弱灯光能辨认出，海燕网吧是有熟客通宵的。 “多美好的回忆啊！”故地重游，再次看到熟悉的招牌，张锐难免有些心生感慨，他对这座小县城的印象除了泰林，除了刘素秋，除了几个同学外，恐怕也只剩下这家网吧了吧。 回到旅馆后，张锐简单洗了个热水澡，将陈旧的衣物稍作整理，一些破旧的衣服该扔就扔。 当初来县城面试，也没想到会遇到非典隔离，所以带来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这也是在拿到出场费后，张锐迫不及待买衣服的原因。 里里外外换上全新的衣服后，张锐感觉神清气爽，许是几天来奔波劳累，头一沾床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起床洗涮后，张锐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告诉父母他现在东北挺好的，前阵子买彩票中了二等奖，准备给家里邮寄两万块钱。 老爸老妈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的，让他在外面注意身体，该吃吃该喝喝别饿着渴着。 挂了电话，张锐一抹湿润的眼角，前世当儿子的没出息，没让二老过上好日子，直到重生前几天，老妈还念叨着啥时候领个媳妇回去，还絮叨着不知这辈子能不能抱上大胖孙子。 “不会再这样了，我一定好好奋斗！”张锐在心里警醒着，为自己加油打气。 简单地吃了早饭，先到邮局汇款，然后去理发。 作为心理年龄30+的老男人，张锐不在追求什么中长发型，因为他的发质略有些自然卷，长发很容易令他看上去形象邋遢，反倒是短发更显得精神、年轻。 从理发店出来前，张锐特意在镜子前看了两眼，嗯，朝气蓬勃的小鲜肉既视感，很潮有木有。 没想到年轻时的自己稍微打扮一下还是很帅嘛~ 好吧，张锐承认自己有点自恋了。 按照刘素秋的说法，大专证在10天后将会正式办理，也就是说，张锐至少还得在县城逗留10天以上。 10天对别人而言不长，但张锐深知自己的毛病，他必须尽快找一件感兴趣的事情或者工作，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其中，否则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精神头会随着无所事事而消耗干净。 正在琢磨找些什么事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锐子你在哪儿呢？”王海急切的声音传来。 “刚从理发店出来，什么事啊？”张锐笑道，这家伙该不会大白天让自己教他吧，拜托，你好歹顾忌一下影响啊。 “你赶紧来一趟泰林吧，刘素秋局长四处找你呢，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王海说完不给张锐询问的机会就挂了电话，呃，他一直没换当地手机号，长途贵啊！ 秋姐找我什么事情啊？ 张锐挠挠头，难道是大专证出了问题，秋姐不想帮忙？ 不应该啊，秋姐是个热心肠，只要同学好友们张口求她，就是困难重重也会尽力而为，这种大专证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理说很容易通过才对。 带着一肚子疑问，张锐快步向泰林方向走去。 没错，县城真的很小，步行五分钟到泰林没有压力。 此时的刘素秋正坐在泰林总经理办公室，朱希杰端茶倒水热情招待。 “秋姐，您怎么想起来我们泰林了？” 刘素秋优雅一笑，“当然是过来看看学弟学妹了，万一你欺负他们怎么办？” “哎哟，我老朱办事您还不放心啊！”朱希杰做了个痛心疾首的表情，“真的，我老伤心了，你现在问问王海、张金平、杨娜他们，他们来了五天了，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是一点也没欺负他们。” “嗯，看出来了。”刘素秋点点头说：“其实今天过来为了一点私事。” “私事？”朱希杰闻言眼睛骤然一亮，“哪方便的，工作上的还是家庭上的，还是说感情方面的？” “想什么呢！”刘素秋柳眉一竖，“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媳妇知道吗？” “嘿嘿~”朱希杰老脸一红。 刘素秋是小县官场一朵花，素白的牡丹花，她老公三年前车祸去世后，一个人拉着孩子照顾公婆，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娘家人的帮衬，一步步走到今天，应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全县城也只有老朱这丫贼心不死，厚着脸皮一直想跟秋姐发生点什么，只是秋姐每次一瞪眼，这货立马极怂无比。 办公室里气氛有点儿小尴尬，刘素秋低头垂目喝着茶，眼神隐约露出几分焦急。 朱希杰张张嘴巴，想说点轻松的段子打破这种沉积，可这家伙是黄段子出口成章习惯了，真怕一不留神又惹恼了姑奶奶，只能闷声耗着。 哼，看谁先沉不出气。 朱希杰看的很明白，刘素秋今天来泰林肯定为了什么事情，只是他并不知道刘素秋来到泰林后先找了王海，现在在办公室里喝茶，只是为了等张锐而已。 时间不大，也就五六分钟光景，办公室门被敲响。 “进来。”朱希杰喊了一嗓子，然后看到了王海及他身后的张锐。 “朱总，刘局长，张锐来了。”王海龇牙一笑说完，赶忙侧过身让张锐进去，然后手脚麻利的关上了门。 “你……你怎么来了？”朱希杰怔怔地看着张锐，旋即欣喜若狂的笑起来，“哦哦，我知道了，是不是福泰那边不要你，你找秋姐帮忙要来我们泰林公司啊？” 第二十五章 老朱有点方 看到张锐出现在门口，朱希杰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指着张锐哈哈笑着说：“我知道了，是不是福泰那边不要你，然后你找秋姐帮忙，想来我们泰林上班啊？” 张锐闻言也是一愣，望向刘素秋的眼神充满了疑问，眨眨眼好像在说：秋姐，是这样吗？ 难道秋姐知道自己跟福泰不欢而散后，为帮自己找工作，专程来到泰林求朱希杰帮忙？ 哎呀，如果是这样的话…… 张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本意是不想跟泰林发生任何关系的，但又不想直接拒绝了秋姐的好意。 刘素秋眼神复杂的皱了皱眉，忽然莞尔一笑对朱希杰说：“老朱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还打算用张锐吗？” “用，怎么不用，秋姐您都亲自来求情了，我哪敢不答应啊！”朱希杰笑的很开心，其话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张锐张张嘴刚要说话，却见秋姐悄悄打了个手势，只得静观其变。 刘素秋左手托着香腮，笑眯眯地说：“嗯……如果录用的话，那你打算给张锐开多少工资啊？” 朱希杰龇着牙，装出很为难的样子沉吟道：“这个，这个公司对实习生工资有严格规定的，一般来说都是每月600块钱，不过小张是秋姐介绍来的，肯定要稍微高一点的。” “高多少？”刘素秋没打算让他糊弄过去。 “这个……”还真把朱希杰难住了，他就是随口一说来着，没想到刘素秋会较真。 不过这样一来，朱希杰愈发肯定了张锐要来泰林的看法，一咬牙说：“公司规定不能改，第一个月肯定是按照600块钱，否则其他人有意见，如果实习期表现突出的话，可以当月签订正式合同，咱们泰林正式工的基本工资是1200元。” “嗯！”刘素秋重重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我的面子值600块钱了。” “嘿~秋姐您这是给我下套呢！”朱希杰哪能听不出刘素秋在说发话，急忙解释说：“我这待遇别说在龙井了，就是放在整个延边州，也算是说得过去吧。” 刘素秋扬起头笑道：“老朱，你知道福泰给小张开多少月薪吗？” 朱希杰闻言不屑地说：“切，葛福泰那老抠……货能开的比我多？撑死了给个1000顶天了！” “哎，这次你还真猜错了！”刘素秋起身叹口气，冲张锐招招手说：“行了，小张，咱们走吧。” “好的刘局长。”张锐点点头。 两人说着往外走，刘素秋在前，张锐落半人的距离跟在后面。 “嗳~不是！”朱希杰有些傻眼，紧跟着说：“秋姐，您到底唱的哪一出？合着您跑来就为了忽悠我啊？” 刘素秋闻言止步，转身，双手环胸想了想说：“老朱啊，从我一进门开始就明确说是为了私事，对吧？” “啊！”朱希杰点点头，这话没错，他还为这把刘素秋惹恼了呢，“但你刚才不是问工资待遇了吗，难道不是推荐担保张锐来泰林？” 刘素秋笑了，娇艳如花，“你难道没注意到，我所有的话里边都带着‘如果’吗，那都是假设啊。” 朱希杰脸当时就黑了，这丫皮肤本来就黑。 感情到头来都是假设啊！ 朱希杰彻底明白过来了，刘素秋分明在报仇，报复他之前的无理调.戏! 不过他还是没弄明白刘素秋的来意，“那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的？” 刘素秋指指张锐，“当然是来找他喽，他所有的同学我都打听了一边，目前只有王海他们几个能联系到他，不在你这儿等他去哪儿？” 哈？ 朱希杰一捂脸，尼玛，秋姐你啥时候学的这么坏了！ 我不就说了几句“真心话”吗，你至于这么收拾我吗？ “不过说真的。”刘素秋正色道：“在面子问题上，你这次真不如葛福泰了。” 朱希杰有点急的抓耳挠腮了，“秋姐，您跟我透个底，葛福泰到底给张锐开的什么级别工资。” “2500元月薪。”刘素秋说完笑眼如月。 “不可能！”朱希杰一瞪眼。 2500元那是高级工程师的级别，泰林能拿到这个级别的也才只有三个人而已。 张锐一个还没毕业的中专生，怎么可能拿到2500的月薪。 朱希杰感觉刘素秋吹牛有点太离谱了。 刘素秋目光转向张锐，柔声笑道：“小张，你自己告诉他，你在临市的项目上待了四天，临走前葛福泰给了你多少钱？” 张锐嘴角一翘，“五万。” “卧槽！”朱希杰有点内出血，他感觉要么刘素秋和张锐合伙骗他，要么葛福泰傻了疯了。 刘素秋挥挥手：“朱总，谢谢你的茶水，谢谢你的招待，我们走了，不用送。” 望着刘素秋和张锐的背影，朱希杰感觉有点方…… 从泰林出来后，刘素秋言简意赅地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后对一直沉默的张锐说：“嗯，几天时间不见，你给人的惊喜还真多。” 张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秋姐，您都知道了？” 刘素秋点点头，“是啊，孙家军把这几天你做的事情都说了，你挺厉害啊，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还真真从葛福泰那个铁公鸡嘴里敲出来五万块钱，所以我说你给的惊喜真多。” “我……秋姐这事都怪我，我错了，跟孙叔没有任何关系。”张锐急忙道歉：“那啥，那钱我分你一半。” “呵呵！”刘素秋轻笑，“我没怪你的意思，你虽然打着我的旗号，但却是凭借真本领赚的这笔钱，也算没给我丢面子，你辛苦挣来的钱，分给我算什么，我不会要的。” “呃~”张锐更尴尬了，因为他现在身上只有一万二了，还真拿不出一半的钱来。 “我听老孙说，你原本只想混个买大专证的钱？”刘素秋好奇的问道。 张锐憨憨一笑，“是啊，当时就想过去实习，混个高工资来着，结果一打听问题比较复杂，所以临时起意冒充了一把专家，嘿嘿！” “哎，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不仅本事厉害，胆识也厉害！”刘素秋感慨着，“好了，小专家，你惹出来的问题还得你收尾啊，等会儿老葛就来了，这次你得卖我个面子。” “啊？”张锐闻言一愣，“葛福泰来干什么？” “你是明知故问吗？”刘素秋眨着眼说。 第二十六章 和秋姐的约定 看着似嗔非嗔的刘素秋，张锐目光一滞，竟是有些短暂的失神。 别看他外表是21岁的小伙子，其实骨子里灵魂却是实打实的34岁，严格算起来，他和刘素秋算同龄人。 好在他控制的很好，稍作失神立刻转移了视线，苦笑着说：“刘局长，你这次可冤枉我了，我真不知道葛福泰来做什么，还有，临市项目上存在的问题是他们本身造成的，并非我惹出来的。” 刘素秋闻言轻轻皱了下眉头，跟几天前相比，眼前的张锐无论衣着打扮还是发型，都有了非常巨大的变化，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阳光清新的朝气，偏偏刘素秋无法将他的外貌和言谈举止吻合起来，因为他太油了。 没错，张锐给刘素秋的印象就是这样，老成、稳重、谨慎，并且……狡猾。 你认为刚才一闪而过的眼神我没注意到吗？ 刘素秋双手环胸，柳眉微皱，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旦遇到很麻烦的事情，或者心中有怒气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的做出这个动作。 现在，张锐令她感到了麻烦。 明明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屁孩，按理说很容易搞定才是，为什么这么麻烦？ “那你什么意思？”刘素秋问，声音很平淡。 张锐想了想说：“我需要先了解情况，再决定是否帮忙。” 言下之意，秋姐你都开口了，我肯定得给你面子，但前提是事情不要太麻烦，而且帮忙两字用的很巧妙，以刘素秋的智商应该能听出其中的含义。 刘素秋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转念之间，刘素秋想到很多事情，不由叹了口气，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葛福泰在电话中没有说清楚，看来其中另有隐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换一个地方详细谈谈。” “好。” 两人来到附近一家啤酒屋，这种啤酒屋在龙井随处可见，别看名字叫啤酒屋，其实什么都经营，多是家庭性质的小商店。 要了两杯热茶后，刘素秋说：“你把在临市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一下吧。” 张锐点点头，开始将整个项目存在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听完张锐的复述后，刘素秋陷入了沉思。 本来嘛，从葛福泰让孙家军转交五万块钱那一刻，张锐与葛福泰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 如果说事情就这样过去的话，彼此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眼不见心不烦嘛。 可事情发生了转机，葛福泰并没有将事情处理好，不得以才通过刘素秋的关系来找张锐。 当初是葛福泰认为张锐不值六万块，嫌他多管闲事搅乱内部管理，所以少给一万块钱打发他走人。 少给一万，那是看不起张锐。 换位思考的话，刘素秋肯定也跟张锐一样，他得要个说法。 弄清楚事情缘由后，刘素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张，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 张锐笑了笑没说话。 刘素秋说：“几年前我曾欠过葛福泰一个人情，他现在有事求到了我，我不能不帮，但又不能让你为难，所以……等会见面之后，你可以敞亮的开个价格。” “不用了，既然是帮忙……” 张锐话没说完，刘素秋抬手打断，她摇着头说：“一码归一码！之前葛福泰狗眼看人低错把你放过了，现在自食其果，你也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狠狠地砸他就行。” 张锐苦笑，秋姐还真是豪爽啊！ “还是那句话，得先看情况。”张锐并没有大包大揽，“如果事情发展超出我的能力范畴，我也无能为力。” “哈？你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像财迷，哪有把钱往外送的道理！” 刘素秋噗嗤一乐，“换做是我的话，之前亮了那么一手，不管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现在是你求着我，我先把钱捞足了，至于最终结果是好是坏，管他呢！” “刘局长，你这是在教唆我怎么赚钱吗？”张锐闻言那个窘迫啊，“另外，难道我给你的印象很财迷吗？” 刘素秋抿了口热茶，点点头说：“难道不是吗？而且你不是那种守财奴的财迷，你会赚钱，也懂得享受。”说着指指他的衣服，还有放在桌上的手机：“这一身行头怕有五六百吧，这部手机是新款，之前我曾留意过，不过价格太贵了点。” “刘局长喜欢的话就拿去用吧。”张锐说完，忽然感觉有些孟浪，俩人非亲非故，见过几次面就送手机太轻浮了，关键俩人外貌年龄相差十几岁呢。 果然，刘素秋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尴尬了。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张锐后悔的一捂嘴，“你听我解释，我的意思是，这个钱是我打着你的旗号才赚来的，按理说应该给你抽成的。” “呵呵~”刘素秋笑了，面前的男孩终于表露出跟他年龄相仿的举止了，“好，不过要等先处理完这件事，如果你真有本事从葛福泰身上狠狠赚一笔大的话，我会考虑收下你的心意。” “好！”张锐心情大好，感觉一下子好像又有了奋斗的目标。 “记着，如果能解决一定用全力，我不像继续欠葛福泰的人情。”刘素秋叮嘱着。 张锐点头，“我会的。” 其实福泰目前的局面他之前就预料过，项目存在那多的疏漏，单凭一个事故分析对比报告怎么可能解决！ 不过这样也好，张锐也有了第二次赚钱的机会，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扯着秋姐的大旗，没有丝毫的内疚感。 “叮铃铃~”刘素秋挎包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报了一个地址，张锐注意到，她的手机是一款粉色三星anycall，也是新款来着。 刘素秋收起手机，眼波闪转笑道：“记着不要手软，我能不能换个手机就看你的了。” “咳咳，你这个好像也是新手机吧，还用换吗？”张锐指指她的包。 刘素秋柳眉一扬，“我刚办理了一个私人号码，需要一个新手机不行吗？” 好吧，这个理由很强大！ 第二十七章 以后叫姨 仅仅是一夜未见，当葛福泰从捷达车里出来的时候，饶是淡定如张锐也小小吃了一惊。 此时的葛福泰满脸愁苦，浑身上下散发着沮丧和绝望，满满的都是负能量，若不是孙家军随后下车的话，张锐差点没认出葛福泰。 看到张锐安安稳稳的坐在刘素秋旁边，葛福泰暗淡的眼神亮起了希望的神采，脚下不由加快步子，眼看要进啤酒坊时，又骤然停下，嘴巴张了又张，搓着手忐忑不安的站在那里，直到孙家军跟了上来，他才侧过身子，让孙家军先进屋。 没脸啊！ “不是来求人的吗，杵外面干什么，别演戏了，赶紧进来吧。”刘素秋冷哼一声道。 葛福泰忙如大赦一般，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进来，依旧站在孙家军后面，同时还不忘用手推了下孙家军，事宜让他先开口。 孙家军冲张锐和刘素秋报以苦笑，脸上的尴尬和无奈充分说明老孙内心深处是不想来的，但替人扛活，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老板，来两个椅子，两杯碧螺春。”张锐的话多少化解了孙家军的尴尬。 两人坐下后，孙家军酝酿了下措辞说：“昨天下午你走后，开发商把我们的施工资料都要了过去，当天晚上，邀请我们、总包、监理、地质勘查院五方开会，一开始，你做的分析对比报告确实稳稳占据了上风，可是，可是……哎，地质勘查院请来的那个专家太厉害了，一开口就死死咬住我们没有桩基础施工的资质，然后专项施工方案不合理，最后……最后重点指出我们的施工资料弄虚作假。” 哎！ 张锐闻言长叹一口气。 当初他说施工资料弄虚造假会成为隐患，会成为开发商重点针对的突破口，没想到一语中的。 其实这不难推断，工程顺顺利利，施工资料就是躺在档案馆里一堆废纸，除了走程序需要检查的人之外，谁会在乎一堆废纸？ 但工程一旦出现了事故后，施工资料就会成为分析事故原因、追溯责任方的重要依据。 一份弄虚作假的施工资料，不管你施工过程中质量控制再谨慎，出了问题，你的资料不真实，你就得乖乖的站在那里当箭靶子。 龙井毕竟边陲小县，临市也不过吉省的县级市，在处理工程突发事件的经验方面终究还是少了点。 张锐一声长叹好似感染了孙家军，老孙也是郁闷的叹口气，“谁也没想到本来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会栽在一份不真实、不健全的施工资料上，哎！” 刘素秋柳眉一紧，右拳撑着香腮陷入了沉思。 虽然她不从事建筑施工，但工程中一些常规的责任归属还是非常清楚的，从孙家军的叹息，加上张锐之前叙述中多次强调施工资料，她意识到眼下的事情已经变的更加复杂，更加麻烦了。 如果说葛福泰当初听了张锐的建议，重新做一遍施工资料的话，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但现在所有的把柄都在别人手里了，黄泥落裤上，不是翔也是翔！ 张锐问道：“结论是什么？” 孙家军说：“我们承担80%，勘查承担15%，监理承担5%。” 张锐点点头，沉思片刻后说：“对不起，这件事我恐怕无能为力。” “啊？”进屋后一直装死的葛福泰闻言惊讶的抬起头，“不是……老孙说你有处理方案来着，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秋姐，你看……” 刘素秋环胸斜靠在椅背上，眉宇间泛出淡淡的不耐，“老葛，我还找你算账呢，少给我侄子一万块钱怎么回事？” “那……那是误会啊，我昨天手头紧，没说不给啊。”葛福泰面皱如菊，苦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你看，我都把钱带来了……” 刘素秋一扭头，看都不看信封，直接把葛福泰晾在那里。 老葛递向张锐，张锐也装作没看见，低头抿了口茶，心中差点笑翻，秋姐这事做的真6666，没谁了。 “老孙……”葛福泰只能求助孙家军。 孙家军接过信封拿在手里，看看张锐又看看刘素秋，最终硬着头皮递过了张锐。 张锐压了压手，表示等会儿再说。 刘素秋轻咳了一声，“老葛，你和老孙先回避一下，我跟我侄子谈谈。” 刘素秋一口一个“我侄子”，要不是孙家军知情的话，恐怕真认为两人有亲戚关系了。 “好好。”葛福泰痛快的答应往外走，孙家军紧跟其后。 刘素秋既然要跟张锐谈，说明她决定要帮忙了，葛福泰巴不得如此呢，哪能继续赖在屋里，何况气氛挺尴尬的。 两人出去后，刘素秋轻声问道：“能不能搞定？” 张锐嘴角一抽，苦笑道：“开发商那边已经定局了，接下来专家论证肯定也是这个思路，都是对方的人，很难翻身了。” 刘素秋说：“如果我能请来另一个专家帮你呢，有没有可能将责任减少一些，哪怕10%也是好的，至少能少损失点钱。” “呃……你真要帮啊？”张锐有些愕然。 刘素秋苦笑说：“当年我丈夫去世的时候，欠了很多人情，这些年差不多都还上了，葛福泰是最后一个，还完了人情，我心里也轻松点。” 重情重义！ 张锐不由肃然起敬，点点头说：“好，刘局长说帮，我就帮。” 刘素秋闻言微微一笑，美目中闪过一丝欣喜，“别一口一个刘局长了，以后叫姨，咱们可是远方亲戚呢。” “那都是糊弄老葛的。”张锐说。 “既然都开头了，继续糊弄下去吧。”刘素秋笑着起身伸了个懒腰，红色毛衣衬托出她傲人的身姿，********，她踱着轻快地步子拉开门，对外面抽闷烟的葛福泰说：“老葛，我把人给你劝好了！” “真的啊！”葛福泰赶紧扔掉烟头，小跑过来满脸感激的露出两个大板牙笑道：“秋姐，谢谢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别说这些废话，到时候别再坑我侄子就行！”刘素秋冷着脸说。 “不会，绝对不会了！”葛福泰使劲点着头保证道。 “先说好，事情已经定局了，小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帮你翻案，只能尽量帮你们减少责任，能减少多少算多少，你不能因此埋怨他！” “行，我都听张工的，事后不管如何绝对不会埋怨张工。” 刘素秋这才颔首嗯了一声，“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动身去临市吧。” “啊？您也跟着去啊？”葛福泰一愣。 刘素秋一抬眼，“不行吗，我得给我侄子撑腰，顺便拜访几个好友助阵，要不是为了帮你，我才懒得跟着去呢！” 第二十八章 又有生意送上门 捷达车稳稳地停在东北亚开发区商务住宅项目门前，张锐和孙家军下了车，葛福泰和刘素秋还得去拜访几个专家朋友。 只剩下俩人后，孙家军总算活跃起来，咧嘴笑个不停，“你小子可以嘛，不仅摆平了秋姐，还让她过来给你撑腰，这一下葛福泰就是再抠门，也不敢鼓捣什么幺蛾子了，哦对了，这一万块钱你赶紧收起来。” 将信封接过来，张锐笑了笑，“孙叔，这事是不是你从中运作了一下？” 孙家军倒是没有否认，点点头说：“一方面是想要回这一万块钱，另一方面实在是没办法了，处理方案又回到了老思路上，按照开发商的方案，我们至少花费五六百万才能解决问题，我记着你说过，有一种更省钱和稳妥的办法……” “有是有，不过现在情况更复杂了。”张锐苦涩的说道，压力山大。 其实在听到工程变得如此麻烦之后，张锐心中本能是拒绝的。 毕竟很麻烦，而且专家都是开发商请来的人，他们肯定要会站在开发商一面，死死抓住福泰的小辫子不放，一路碾压到底。 如果之前有预防措施，翻身尚有希望。 现在屁措施都没有，而且全部都是破绽，翻身是不可能了，只能争取减少损失吧。 “那个总成本五十万的处理方案也不行吗？”孙家军问道。 张锐苦笑，“行不行暂时不知道，需要经过专家论证，专家们要是铁了心不通过，我也无能为力的。” “尽力而为吧，秋姐也看出这一点，帮着请专家助阵了。”孙家军安慰了几句，忽然笑道：“我说……如果专家论证通过了这个方案，你打算跟老葛要多少钱？” “当然是……算了，让葛总看着给吧。”张锐本想说越多越好的，不过联想到葛福泰的性格，只能呵呵了。 张锐最终肯答应帮忙，完全是看刘素秋的面子，前世他受过刘素秋的恩惠，刘素秋开口求助，即便没有一分钱可拿，他也会尽力而为。 两人说着来到办公区，刚走进来，总监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李存峰总监见到张锐后，“哎呀”叫了一声，忙带着笑脸跑过来，紧紧握住张锐的手说：“张工，你可算回来了，快，先来我屋里！” 于是三人进了总监办公室，李存峰端茶递烟，格外热情。 “张工，你不知道，昨晚那场景太特么憋屈了，地质勘查院不知通过什么关系，把吉春质监站的副站长请来了！”李存峰满脸憋屈的说。 “质监站干嘛的，那是专门查施工质量和施工行为的，特别是企业资质、施工方案、施工资料查的更严格，当初我不知道你跟老葛提过资料的事，要是知道的话，绝对骂死那个狗x的！” 李存峰的反应再意料之中，谁让监理单位也得承担5%的事故责任呢，五六百万均摊5%就是25-30万，把他们那点监理费全搭进去也不够啊！ 老李话匣子一打开，张锐立刻获得了一个重要信息，地质勘查院请来的专家是吉春质监站的副站长，而且对桩基础有异常丰富的经验！ 压力！ 张锐皱了皱眉眉头，“李总，专家论证时间确定了吗？” “周日，哦，也就是明天上午九点。”李存峰说道。 “人员呢？都是哪方面的专家。”张锐继续问，专家的资料掌握越详细，论证的时候至少不会抓瞎。 李存峰想了想说：“这个我还真没注意，除了那个许俊之外，应该还有至少两名省里的地质专家，剩下的就是各家参见单位的高级工程师了。” 孙家军说：“我去打听一下消息。” 张锐说：“这个不慌，孙叔先帮我把昨晚的会议纪要拿来看看吧。” 像这种工程事故的专题会议，肯定有专人整理会议纪要，张锐没有参加昨晚的会议，单凭几个人的口述无法形成完整的概念。 这时候一份整理过后的会议纪要，会让你直截了当的看清楚每一方的态度。 孙家军去拿会议纪要的时候，李存峰暗中对张锐挑了个拇指。 行家啊！ 别看张锐年轻，但他言行举止和处理问题的方式，绝对是行家！ “张工，您看，我这边也摊上责任了，应该怎么处理比较好？”李存峰面露难色的说：“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监理费少不说，我这还是个人承包的项目，罚一下不仅要老命了，没准总监证也得吊销。” 个人承包？ 张锐闻言颇有些意外的打量着李存峰，“李总这边……说实话，我没从事过监理行业，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嘶……”李存峰眉头拧成川字，“能不能帮忙做一份上次那种对比方案之类的东西，或者说桩基础事故处理监理方案。” 见张锐不说话，李存峰略有所思，咬咬牙说：“这样吧，您帮老葛也是帮，不如顺便帮我一把，不让你白帮忙，我给钱。” “李总，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我对监理工作的流程不熟，恐怕没法帮您了。” “哎呀，您还跟我客气什么。”李存峰认为张锐是嫌麻烦不想帮忙。 其实张锐并不知道，在那份方案之前，监理单位要承担30%的事故责任。 因为那份方案，监理单位只承担5%的责任，已经给李存峰相当大的帮助了。 正式因为如此，李存峰肯定张锐有办法将他5%的责任再减少一点。 “这屋没外人，我跟你透个实地，这项目我是每平方8块钱监理费拿下的，现在只开工两个楼还夭折了，监理费我是一毛钱也没拿到，这事要是处理不好，监理公司那边肯定派其他总监换了我。” 李存峰也是真着急了，“所以张工，帮帮忙吧，能帮多少算多少，拿不出方案也没关系，明天专家论证会，将会议的核心别牵扯监理单位头上，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这个……”张锐摸着下巴，“我试试看吧。” 他此番回来主要目的是帮助福泰，至于监理单位什么的，还真没有什么心情顾及。 毕竟大家不熟，你就是说的再掏心窝子，张锐也爱莫能助啊。 何况一开口你就各种装穷，我还怎么好意思下手。 所以……明天再说吧。 第二十九章 秋姐也冒充专家 不知是刘素秋亲自陪同的缘故，还是葛福泰真的将张锐奉为救命稻草，张锐下榻的地方不是破旧的工地彩板房，而是项目附近一家还算不错的连锁旅馆里。 吃过晚饭，葛福泰将刘素秋和张锐送回旅馆。 时间尚早，两人都没有早睡的习惯，于是刘素秋来张锐房里串门。 “工地的情况都摸透了吗？” 张锐抿了抿嘴，“只能说情况很糟糕，开发商完全控制了节奏，具体的环节只能靠随机应变了，哎！” 叹了口气，张锐又说：“你那边情况怎么样，见了几个专家？” 刘素秋摇头苦笑：“没戏，一个因为非典困在南方回不来，一个老婆生病在医院伺候着，人到用时方恨少啊，哎！” 两人皆是愁眉苦脸，而且都是为了别人的事情。 又坐了一会儿，刘素秋起身告辞，临走前宽慰道：“早些休息吧，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不管明天专家论证结果如何，姨都记着你这份人情呢。” “嗯，你也早休息。”送刘素秋离开后，张锐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根香烟，目光凝视着桌上平放的《钻孔桩桩底沉渣高压注浆处理设计方案》。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葛福泰开车过来接刘素秋和张锐，在旅馆旁边的早餐店吃了早餐，马不停蹄往工地赶去。 到了工地，孙家军手捧七八分文件跑了过来，“这是你要的桩基础检测中间报告。” “开发商那边暂时还没有对吧？”张锐问。 孙家军咧嘴说：“这东西是我昨晚磨了检测员一晚上才给弄的，他怕得罪人，没给盖章，我顺带把他的检测数据原始记录也复印了一份，这样能增加信服度。” “干的漂亮！”张锐竖了个拇指，赶紧拿着中间报告进办公室，打开电脑一阵忙活。 8点15分左右，开发商那边打来电话，说专家马上到了，让福泰的人去甲方会议室等着开会。 张锐赶忙快速打了几下键盘，将正在写的东西打印出来，随后跟着葛福泰、孙家军、刘素秋身后，一起去了甲方会议室。 四人来到会议室的时候，里边已经做了十几个人，孙家军小声给张锐介绍着。 目前到场的有设计单位、地质勘查单位、总包单位、监理单位，四家单位都是老总+总工+项目负责人最少三人的标配。 相比之下，福泰这边就弱爆了。 葛福泰虽然是分包经理，不过在众人眼里只是一个小分包单位，说句不好听的，跟包工头没什么区别。 孙家军倒是有点技术总工的派头，奈何这个总工是第一次做桩基础，人家直接当他小透明。 张锐名副其实是福泰这边的技术担当，可是……太年轻了，除了总监李存峰、勘查单位请来的专家许俊之外，没几个人当张锐是来论证的。 嗯，做个资料员记录一些东西倒是可以的。 反倒是一言不发的刘素秋令人高看一眼，没办法，秋姐太漂亮了，什么也不用做，单单往那一坐，整个人都散发着女强人的气势，令人不敢轻视。 紧挨着葛福泰的李存峰小声问：“老葛，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谁啊，你们请来的专家吗？” 葛福泰嘴角一抽，嗯了声没否认。 反正今天这个场合来的不是专家就是老总，谁特么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专家啊。 葛福泰已经打定了注意，等会介绍的时候，就说刘素秋是自己请来的专家，先充一下门面吧！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葛福泰还是小声跟刘素秋交流了几句，刘素秋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既然要冒充专家，刘素秋趁着人没有到全，赶紧拿着张锐写的东西看了起来，预防忽然来个发言什么的。 见刘素秋看自己写的文件，张锐面露不接，刘素秋掩嘴贴他耳边嘀咕了两句，张锐瞬间恍然大悟。 “秋姐，等会儿试着带一下节奏。”张锐想了想说。 刘素秋皱着眉头：“带节奏？” 张锐说：“我有种预感，第一场专家论证我们不好熬，只有将论证的节奏和方向快速过渡到处理环节，我准备的东西才能发挥作用。” 刘素秋没有丝毫专家论证的经验，“怎么做，你告诉我。” 客观来分析，东北亚商务住宅项目的事故很清晰，地质勘查局首先出错，然后导致设计院图纸出错，结果福泰集团没有任何桩基础经验，最终才惹出一连串的问题。 张锐前世有类似的专家论证经验，知道这种专家论证效率很低，论证开始需要大量时间，让专家们明白事故形成的来龙去脉。 而叙述事故原因的过程，也是各方互相推卸责任最激烈的环节。 葛福泰没有将自身的窟窿堵住，所以在推卸责任的环节中不占任何优势，开发商肯定会疯狂带节奏碾压，将福泰公司死死摁住不能翻身。 张锐对第一个环节不报太大胜算，只希望论证速度加快，只要专家们提出处理方案，张锐就能充分发挥作用。 带节奏的人很关键，葛福泰肯定不行，这家伙在下面的时候还是个公司老总派头，到了这种大场合直接沦为打酱油的路人甲。 孙家军也够呛，前期处理事故时没有给大家留下太好的印象，他的话没有说服力。 至于监理单位……呵呵，今天李存峰他们只求往外推卸责任，只求责任减少，恨不能谁都不得罪人他们，谁都无视他们呢，怎么可能站出来带节奏。 总包天源集团……还是算了吧，孙家军曾说过，天源跟开发商穿一个裤衩。 所以看来看去，节奏只能靠福泰自己来带动。 气场强大，领导派头十足的刘素秋是最佳人选！ 可是留给两人沟通的时间太少，刚简单说了几句话，开发商经理吴鹏带着三个人走进了会议室。 全部坐下后，吴鹏开始做介绍，“首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集团公司的付组名付总，集团公司对本项目桩基础事故非常重视，今天特派付总前来旁听。” 付组名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环视全场，待目光望到刘素秋这边时，忽然惊讶的轻咦了一声。 而刘素秋也发现了付组名，柳眉一竖起别过头去。 第三十章 开撕（上） 吴鹏为了这次专家论证会可谓煞费苦心，不仅请来集团公司副总助阵，还从省地质勘查协会请来两位著名专家。 左边又高又胖的专家叫王大鹏，满脸横肉，鼻梁上挂着一幅无框眼镜，说话时大喘气，还带着一块素白小手帕，时不时会擦擦汗。 右边是一个白瘦文雅说话有些沙哑的叫冯志鹏，从进门后就捧着一瓶凉茶喝喝喝，大冷天喝凉茶也不怕拉肚子，也不知道有多渴。 开发商做完介绍，然后是地质勘查院的常瑜和许俊，设计院、监理公司、总包天源。 轮到葛福泰介绍，他对自己和孙家军介绍简短干脆，对刘素秋和张锐做重点介绍。 刘素秋一开始就是全场的焦点，除了开发商付组名外，其他人倒是没怎么怀疑她的专家身份。 毕竟这行业充斥着太多的专家了，何况刘素秋本身的气场摆在那里。 反倒张锐的身份引起大多人的猜疑，会议室内超过八成以上的人，认为这是福泰公司破罐子破摔了。 要不然你正儿八经请个专家过来，弄个刚毕业的孩子来凑数算什么事啊！ 要不是葛福泰介绍的话，大家还认为他是资料员呢。 一时间，满屋子人都看好戏的心态望向张锐这边。 面对这些幸灾乐祸、无解、质疑、甚至同情的目光，张锐不为所动，签字笔在手中灵活转来转去，格外淡定自如。 短暂的议论声过后，倒是有两道惊讶的目光传来，许俊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紧皱着眉头，好似想把张锐看穿一样。 因为他对那份《东北亚开发区商业住宅桩基事故对比分析报告》印象太深刻，在那份报告中，作者几乎将所有的证据和矛盾冲突都指向了勘查院，如果不是他另辟途径，从企业资质、企业行为、施工资料找到突破口，并且成功将福泰摁在案板上的话，今天的专家论证会也没有召开的必要。 专业，绝对的专业！ 如果不是常瑜和吴鹏再三强调的话，许俊绝对不会见面前悠闲自如的年轻人和那份报告联系到一起。 许俊紧了紧手中的笔，感觉到阵阵压力。 第二个惊讶的是付组名，有关张锐的信息同样来自于吴鹏，他看了两眼张锐后没说话，让吴鹏马上开始论证会。 于是吴鹏做了简单的开场白，宣布论证会第一个环节：分析事故原因，找到事故责任方。 这个环节正如张锐所料的一样，完全各方大秀推卸责任的环节。 勘查院：我们单位根据临市地质局提供的相关数据，结合工程特点进行的一桩一勘，操作过程中完全遵守国家规定。 设计院：我单位根据勘查院提供的勘察报告为设计依据，通过周密精确的力学验算，最终确定工程采用桩基础。 监理单位：施工中严格监理热情服务，全程旁站。 瞧，没人承认自己的错误，全部标榜自己如何如何。 付组名有些不耐烦了，敲了敲桌子说：“既然你们三方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 众人望向葛福泰，葛福泰瞬间紧张起来，使劲动了动喉咙，挠了两下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昨天晚上，也是在这个会议室，面对几方责问时，葛福泰也是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们按图纸施工！” 然后瞬间被许俊一连串的责问压的喘不过气来。 说实话，经过昨晚那个会议，葛福泰现在有点会议恐惧症了，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旁边的刘素秋动了动身子。 张锐悄悄拍了下刘素秋的胳膊，“还是我来说吧。” “嗯。”刘素秋点点头，刚才她见到葛福泰为难，本能想说两句解围的话。 可是她毕竟是冒牌的专家，让她引导一下方向，带一下节奏，说些官面的话语还可以，真要专业pk的话，她还是底气不足。 好在这时张锐开口帮她解围，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听到张锐的话，刘素秋几乎跳出嗓子眼的心脏立刻平稳下来。 张锐轻咳两声，顺手将面前的文件摊成扇形。 昨晚他没在现场，没见识过几方撕.逼的水平。 现在见识了，既然对方要撕.逼，那就开撕吧！ 吴鹏示意道：“福泰公司的小专家，你有什么要为福泰辩解的吗？”还故意将“小”字咬的很重。 “首先，我想请在座的专家看一下这几份文件。”张锐说着，将其中几份文件抽出来。 “我帮你发文件。”刘素秋起身，拿着文件开始派发。 等几个单位都有了文件后，张锐继续说：“我没有为福泰辩解的意思，我也没有必要辩解，一切用事实数据来说话。” “大家先拿出桩基检测中间报告，看看我们十几个检测数据。” 众人闻言先找出数据，一分钟后，张锐先问设计院：“孙总，从这份中间报告，您能告诉我，我们福泰施工的单桩是否满足设计要求？” 设计院的孙总带上老花镜，一边看中间报告，一边组织语言说：“报告显示，桩体没有任何破损，桩长符合设计要求，但单桩承载力达不到试验要求的一倍系数，所以这些桩是不合格的。” “ok！”张锐点点头，“刚才孙总明确说出了一点，就是我们的桩体没有破损，桩长符合设计要求！这一点大家没有异议吧？” 话音刚落，许俊立刻反驳说：“你不要混淆概念，我们现在分析的是事故形成原因，孙总也说了，单桩承载力达不到检测要求，不合格！” “许工先不要激动。”张锐笑了笑说：“问题需要一个一个来解决，我现在问你，你对我的观点有没有异议？” “有！当然有，你们的施工技术落后，管理混乱，企业资质不具备承包桩基础施工，而且你们也没有请专业的桩基队伍……” 许俊一口气说了一堆问题，这是昨天他一口气摁死葛福泰的那一套。 随着许俊一连串问题爆出来，众人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特别是付组名，他几乎要拍桌子了。 葛福泰低着头，满脸的痛苦不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候，全场唯一轻松的只有张锐，他依旧笑了笑，“许工这个问题很好笑，既然你们都知道福泰不具备承包桩基础施工的资质，为什么最终还是要福泰中标，并且还进场施工了呢？” 嘎？ 皮球嗖的一下反弹回去，直接蹦到总包单位、开发商脚下。 尼玛，你这是耍无赖啊！ 第三十一章 开撕（中） 一言不合就无赖，而且还这么理直气壮。 会议室这帮人都是圈子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了，当着一屋子老总、总工的面还敢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单凭这份勇气也没谁了。 “咳咳！”吴鹏阴着脸，厉声指责说：“葛经理，让你们的专家说话注意点，我们现在是分析事故形成的原因，别整些没用的东西！” 葛福泰点了下头，却没有警告张锐的意思。 别看老葛有时抠抠索索的，但这家伙小聪明一套一套的，眼下的局面如果中规中矩了，反而受制于人，还不如张锐这种耍赖皮的手段管用呢。 张锐呵呵一笑，“吴总，我从开始就在认真分析事故原因，是勘查局请来的许专家忽然转移了话题。” 噗~刘素秋抬手捂了下嘴，张锐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也够溜的。 “好了！”付组名敲了敲桌面说：“现在是福泰的代表发言，不管他说的对不对，大家先不要插言，等他讲完后，你们再进行提问，随便打断别人论证很不礼貌知道吗？” 付组名说完，全场安静，而后他望向张锐，“福泰的代表，你可以继续发言了！”说着好像顺带一样扫了眼张锐旁边的刘素秋，嘴角一翘还笑了笑，好似在传达某种善意的信号。 嘶！！！ 付组名的话让吴鹏等人都在心里突突了一下，付总这是什么节奏？ 是单纯的不想别人搅乱论证纪律，还是有其他想法？ 领导一句话，下面的人往往要在心里反复咀嚼十几次，否则摸不明白领导意图就悲剧了。 刘素秋低头抿了口茶叶，装作没看到付组名的小动作。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大家都谨慎了许多，特别是两个名字里都带着“鹏”的专家，他们可是受吴鹏重金邀请来助拳的。 在来之前，吴鹏只告诉他们事故责任是分包单位福泰公司，现在福泰公司不服气，想讲责任推卸到地质勘查院。 临市的地质勘查院好歹也是省勘察协会的一员，自己人受了欺负，王大鹏、苏志鹏肯定出来帮忙。 可是等他们看完张锐整理的资料后，他们发现事情并不如吴鹏说的那样简单，这波论证有点……恩，有点昧良心啊！ 两位专家一对眼，先摇头又点头，算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些事都是发生在短短一分钟内，张锐在结束与设计院孙总的交流后，将目光转向今天的重点撕.逼对象--临市地质勘查院。 “常总，您刚才说你们勘查设计的依据是地质局提供的相关数据，能不能从档案馆将这份相关数据借来让大家看看？” 常瑜哼哼冷笑说：“地质局的相关数据借阅流程非常复杂，走流程起码要两周以上，你确定要借阅？” “当然，一切有利于解开工程事故原因的数据，无论时间多久，都可以等。”张锐一丝不苟的说道。 “我感觉没必要借阅这些数据。”常瑜说：“事故原因很清晰，就是你们福泰……” “打住！”张锐笑道：“在指责我们之前，麻烦你帮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提供的勘察报告与实际地貌不符！” “我认为没有不符的地方！”许俊接过话题：“在座的都是懂行人，应该知道地质勘查大多数是168mm开孔，91mm终孔，而我们的桩基础直径是800mm，形象一点比喻的话，就是拿一根牙签扎进脸盆里，钻孔内的岩石样品无法代表整个桩基直径范围内的岩石情况。” “这一点你不反对吧？” 张锐点点头说：“没错，许总比喻的非常形象，目前国内地质勘查设备确实存在不足。” 不足？ 众人一听顿时咧嘴，这家伙还真会咬啊！ “不是不足，而是业内普遍如此！”许俊急忙脸红的辩解说：“本项目可能地形有些复杂，加上勘查时开发商没有提供精确坐标为参考，我们因此才采用了一桩一勘，增加准确性。” 你说位置不符，没问题，我前面做过解释了，勘查时开发商没有提供准确坐标，有问题别找我们，找开发商去。 再说随着桩基础施工，当初的勘查钻孔早被堵死填满，上哪儿找证据去？ 许俊感觉自己说的比较稳妥，也无懈可击了。 张锐精准无比的捕捉到许俊话里的含义，笑着说：“也就说，因为开发商没有提供精准坐标，你们是按照自己的方法进行了一桩一勘，随便在哪儿钻孔都可以，只要完成81颗桩位就可以对吧？” “不是！”许俊下意识的否定。 但张锐下一句话直接将他堵死，“没关系，这事咱们先放一下，等辩论会结束，我们可以去剩余的十几栋楼做一下验证，看看是不是我猜测的那样。” “随便验！”许俊使劲吸口气，硬生生将一肚子话咽了下去。 殊不知旁边的常瑜已经面如铁青，因为……因为很不幸，张锐全部特么言中了！！！ 卧槽，卧槽，卧槽，怎么办啊！ 常瑜急的火烧屁股，借着尿遁出去打了几个电话。 吴鹏见状心中泛起嘀咕，因为张锐所说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压根没走过验收流程。 一想到常瑜可能在这个环节坑了自己，吴鹏心里急的跟热锅的蚂蚁一样，浑身上下都难受，脸色也阴沉下来。 这节奏不对啊！ 吴鹏开始给许俊打眼色，让他继续冲锋。 许俊硬着头皮正要说话，张锐忽然又说道：“第一份文件桩基检测单位提供的数据，刚才设计院孙总已经证实--我单位施工的桩基础满足设计桩长，通过桩基础钻芯取样也证实，我们在施工中不存在任何偷工减料。” “第二份文件说明勘察报告与实际不符，本项目是著名的喀斯特地貌，地下存在不规则溶洞和缝隙，这一点在勘察报告中没有任何体现，所以导致设计单位紧跟着出错！” “张工，你等一下！”许俊见张锐竟然要做总结，急忙插言。 “等我说完你再讲！”张锐毫不客气的呛了许俊一嗓子，“综上所述，我单位认为……” “咳咳！我能不能打断一下？”白白胖胖的专家王大鹏忽然笑呵呵的举起手。 第三十二章 开撕（下） 随着王大鹏一声喊停，全场安静下来，众人先看看张锐，见他没说话，赶紧又将目光转向王大鹏。 张锐可以不给许俊面子，谁让那家伙是今天的主要对手，只要站住道理不能给对方任何喘气的机会。 但是王大鹏不同，人家是今天的主角儿，开发商正儿八经请来的专家，省里也挂了号的！ 论证会开始到现在，人家除了做过自我介绍外，好像还没发表过任何意见呢。 眼看着张锐这边都要下结论了，王大鹏能不着急吗。 小伙子，我们知道你很厉害，也知道你站在理上了，但……看在大家都是专家同行的份上，你别自个下结论啊，照顾一下同行好不好？ 否则我们来一趟干嘛的，白拿钱不干活很不好意思的有木有！ 王大鹏这样想，苏志鹏也是这样想的。 好不容易打断张锐的话，王大鹏一边拿手帕擦着汗，一边笑眯眯的说：“我感觉咱们光坐在办公室里讨论不太好，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的话，咱们去现场看看实际情况吧，至少比斗嘴强一些。” “王工说的很对，我们去现场看一眼，对问题也有更加清晰的认识。”苏志鹏也附和着。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大家赞同，连张锐也没意见。 吴鹏、许俊两人长松一口气，特别是许俊，刚才被张锐一嗓子呛的够狠，现在还没回过劲来呢。 而吴鹏则是看地质勘查局这边无法翻身，心里干着急没办法，正琢磨找什么理由先暂停一下，先挫一下张锐的锐气呢，王大鹏总算开口解围。 论证讲究的是一鼓作气，一旦抓住对方漏洞死命往伤口递刀子，一口气把对方说晕了说傻了，众人在趁乱下结论，等事后你反应过来也晚了。 昨晚他们就是这样把葛福泰碾压的体无完肤。 只是没想到，张锐竟然能从另外一个角度切入，不仅利用语言逻辑的漏洞堵住了设计院的嘴，还三言两语吧把地质勘查局差点掀翻！ 这战斗力还是人吗，你小子年纪不大，肚子里墨水还装了不少。 众人出了会议室，张锐四人走在前面，葛福泰不停地给张锐道谢。 今天这场合，无论葛福泰还是孙家军上阵，分分钟被人家打成筛子。 “表现的不错，再接再厉！”刘素秋发自内心的赞许道，还不忘揶揄葛福泰：“老葛，我都懒得说你了，昨晚要是小张在这儿的话，你至于丢人现眼吗？” “秋姐说的是，错都在我，我认错。”葛福泰心里高兴。 队伍的后面，吴鹏正给付组名不停解释着什么，付组名兴趣不大，随口应付了几句，加快步伐走到队伍的前面，准确点说，是来到了刘素秋身旁。 “素秋，好久不见了。” 刘素秋转过头，稍微抿了下嘴，点点头说：“付总，真的好久不见，没想到今天在这种场合下见面。” “刚才见到你，我差没敢认。”付组名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刘素秋微怔：“怎么不敢认了，我变化不大啊。” “变了，比以前变漂亮了！”付组名毫不遮掩的恭维着。 “呵呵。”刘素秋呵呵一笑没有接话。 两人不咸不谈的叙旧，张锐等人恍然大悟，啊，感情秋姐认识开发商副总啊。 张锐倒是没多大感触，葛福泰可高兴坏了。 哎哟喂，今天把秋姐请来算是蒙对了，秋姐既然和付总认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记着你在龙井建设局做事吧，怎么……”付组名疑惑的问道。 刘素秋没说实话，“我在福泰有些股份的，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肯定带人过来了解情况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付组名笑了笑：“刚才论证的小家伙是你的人吧？” 提到张锐，刘素秋也愿意说话了，“小张是我侄子，水平还可以吧？” “哟，岂止是可以，简直是太可以了！”付组名露出求贤若渴的样子：“看样子他还没毕业吧，你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来天宇集团？” 天宇集团算是吉省最大的建筑开发商之一了，实力雄厚，项目遍及全省。 刘素秋闻言略作沉吟，笑着说：“等忙完这件事，回头我私下问问他。” “好，我等你的消息，对了，你现在手机号码是多少？”付组名打蛇上棍。 刘素秋一笑，将工作号码给了他。 一行人分成好几派顺着工地的土路往事故现场前进，快要拐弯的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句“咦，那不是勘查院的常瑜吗，他在哪儿安排工人做什么呢？” 不等众人望过去，那人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常总，赶紧跟过来，大家要去事故现场查看了。” 他这一嗓子不要紧，大家都停下脚步看了过去，就见常瑜正往这边使劲跑，他身后有两个工人拿着铁锹正往什么地方填土。 众人迷糊，张锐稍微一愣立刻说道：“哟，还真被我说中了，常总随便找了个萝卜坑就钻孔勘查呢，呵呵！” 卧槽！许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架势，恨不能上去踹常瑜两脚，尼玛你脑子有病，哪怕你真让人说中了，也不能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毁灭证据啊！ 现在好了，被大家人赃并获，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呵呵！”刘素秋一笑，对不远处隐约压抑着怒火的付组名说：“付总，真没想到啊，你们请的地质勘查院这么糊弄事，我们福泰水平就算再差劲，也不能做出这么没良心的工程，原来……” 刘素秋没把话说全，因为这时候付组名已经满脸怒容，声音低沉，一字一字对吴鹏说：“吴鹏，我需要一个解释！” “付总，我……我……我……”吴鹏这时候真慌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特么算什么事儿啊！ 瞎猫碰死耗子也没这么巧的事吧，姓张的小子怎么一下就蒙准了呢！ 不对，不是赶巧儿！ 这小子是乌鸦嘴，一定是这样！ 第三十三章 节奏带起来 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这话绝对没错！ 常瑜借尿遁出来打了个电话，从附近工地抓紧调过两名工人，打算将剩余十几个楼栋的勘查孔堵上。 没错，张锐猜对了，常瑜真的没有进行精准定位，因为他这个项目分公司没有专业定位人员，如果需要精准定位的话，还得请测量局配合，测量局一次出场费5000元，整个项目折腾下来起码得三万大洋。 省下这些钱，常瑜分批次塞到了吴鹏腰包里，然后粗略定位，告诉工人每个楼钻多少孔，挖多深就走了，至于桩位在哪儿，随便工人布置吧，两米乘三米间距放方格网也行，五米乘五米间距放方格网也行。 只要孔的数量不差，钻孔数据有了，到时候找公司统一出勘查报告就行。 这不能怪常瑜粗心，只能说他之前的项目都是这样做的，谁特么能想到这个项目是罕见的喀斯特地貌呢？ 一连串的巧合加起来，也不如他消灭证据时被一帮专家们抓个现行来的巧合。 此时此刻，常瑜多么希望自己忽然来一场重病，阑尾炎也好，羊癫疯也罢，哪怕天上掉块石头砸头上，他只求赶紧晕过去，这场合太……太丢人了！ 然而他并没有突发阑尾炎，也没有羊癫疯，只是距离大家还有300米的地方，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噗通一声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然后……竟然真的晕过去了。 吴鹏和许俊见状赶忙跑了过去。 看着远处装晕的常瑜，付组名眼珠子恨不能喷出火苗。 作为天宇集团工程部副总，来之前他被集团老总叮嘱，无比尽快查清东北亚项目工程事故原因，找出责任方后强行清场，并追究对方经济损失。 来之后，吴鹏告诉自己的是责任方是分包单位的福泰公司，可是论证会一开始，他竟然责任方那边看到了梦中情人刘素秋。 付组名原本都打好了底稿，今天这件事如果责任方真的是福泰公司，他将以此机会跟刘素秋深入交流一下，若是刘素秋识趣，追究的责任可以适当少一点，若是刘素秋不识趣，他会狠狠地收拾福泰，逼着刘素秋就范。 但是事情进展有些不一样，随着张锐的陈述，事故好像另有原因。 付组名毕竟是多年的老油条，谁对谁错，谁的责任多谁的责任少，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不过为了搞到刘素秋，他还是宁愿相信自己这边能给力一点，偏偏，偏偏特么地下这帮人不长眼，竟然让人家抓了个现行！！！ 被刘素秋当面挤兑了两句，你说付组名心里能不记恨常瑜吗？ 你特么坏了老子的好事你知不知道！ 现场一片沉寂，即便是不去事故现场查看，大家心里跟明镜一样，勘查单位有问题，有大问题！ 王大鹏和苏志鹏对视一眼，小声交流了两句，然后双双摇头叹气。 今天他们是白来一趟喽，大老远从吉春坐7个小时火车过来，只为了看一场闹剧，这特么算什么事啊！ 两位专家也恨常瑜，恨丫害他们拿不到专家顾问费用。 有人发愁自然有人欢喜。 葛福泰现在心花怒放，比过大年还舒坦，恨不能买一堆烟花爆竹来噼里啪啦燃放个痛快。 不容易啊，被人欺负了整整一个半月了，一个半月来他吃不好睡不好，每天一睁眼就感觉身上压着几百万债务，不仅如此，他还得四处借钱维持每况愈下的公司。 如果说张锐上次来让他看到了希望，他自己作孽又把希望葬送，那么今天，现在，此刻，就算葛福泰智商再低，也看的明明白白，福泰的危机即将远去。 虽然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但是葛福泰知道，他身上几百万的债务起码能减轻一半！ 而令一切翻转的，就是他曾经看不起，曾经少给一万块钱的张锐。 有那么一瞬间，葛福泰心里感激的恨不能给张锐磕个头。 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张锐并没有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他跟刘素秋耳语了几句后，刘素秋轻咳一声打破现场的沉寂，“付总，我们去事故现场看一下吧。” “啊~”付组名吐口气，闭目平复着心中的怒气，好半天后才苦涩的笑道：“素秋，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 刘素秋憋着心里的笑意，装出很感慨的样子说：“公司规模大了，难免会遇到一些比较胆大的人，再说我们临市跟省会相隔千里地，天高皇帝远嘛！” 噗~ 付组名感觉胸口又堵了一下，你这是安慰人吗，分明是又捅了一刀！ “哎，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给贵公司造成了一些压力，实在不好意思。”付组名硬着头皮说。 刘素秋笑了笑，环抱双肩说：“我们先弄清事故真相，再坐下来详细谈谈赔偿的事情，毕竟我们公司所承受的不仅仅是压力，还有经济、人员、名誉上的各种损失呢！” 刘素秋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你说个不好意思就行了，该赔偿的赔偿，该处罚的处罚，我们福泰要的是公道！ 付组名牙疼啊，苦笑道：“呵呵，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得理不饶人。” 刘素秋没回应，紧跟着张锐的步伐向事故现场走去。 半个小时后，在张锐现场解说下，哪怕付组名心里再不情愿，他也得承认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勘查报告与实际现场严重不符！！！ 王大鹏和苏志鹏两位地质专家终于找到了发挥的机会，在快速揣摩清楚付组名的心态之后，他们充分肯定这个项目是喀斯特地貌。 设计单位的孙总也表示，如果是喀斯特地貌，需要继续勘查钻孔，直到地下岩层是中风化岩石，才能作为桩基础持力层。 这样一来，每个单体楼的项目成本会追加一两百万。 监理单位见风使舵，及时站出来力撑福泰公司，表示福泰在施工过程中严格按照图纸设计、规范要求巴拉巴拉一堆废话。 付组名烦的不要不要的，就跟有人拿电钻在太阳穴死命钻一样。 刘素秋见状说：“其实这样挺好的。” 付组名不接的望过去，“好？”声音很冷。 刘素秋不以为然的说：“我们福泰在前面开路，用两栋楼证明了勘查报告严重不符，起码能确保你后面十几栋楼不会再出现类似的错误，如果全面都施工的话，你觉得还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吗？” 付组名吐血，但不得不赞同刘素秋的观点，忍着后牙槽的酸爽，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这样挺好的。” “所以啊，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福泰一些物质奖励，毕竟工程至今，我们一分钱也没拿到呢！” 张锐闻言狠竖个大拇指，秋姐你真牛，今天这节奏让你带的起飞了，小弟佩服！ 第三十四章 想不想发财？ 十几分钟后，大家重新回到开发商会议室，一边抽烟喝茶聊天，一边等付组名回来。 在回来的路上，付组名就打电话向天宇集团总公司做了汇报，毕竟这件事并非表面上那样简单，事关整个项目的开发进度，也关乎天宇集团的名誉。 这个电话打的有点长，于是大家只能在会议室里等着。 王大鹏、苏志鹏两个专家数落着许俊的不是，许俊也是有苦难言，唉声叹气毫不后悔。 今天剧情的大反转绝对是常瑜自找的，许俊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再挽回局面。 谁让付组名在现场的时候一不留神着了道，主动承认是开发商这边的工作失误了呢？ 所以这局面无解，除非付组名不要脸耍赖皮反悔，那样天宇集团会被人笑掉大牙的，付组名也会被天宇高层追究责任。 福泰这边上下一片欢腾，葛福泰现在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原本只求个减刑，谁能想到刘素秋战斗力爆表，连坑带拐的把锅全甩了出去，不仅如此，人家还倒打一耙，还要跟开发商要说法呢。 说法不说法，赔偿不赔偿的，葛福泰不敢奢望，他只求能顺顺利利把工程款拿到手。 在小县城里横惯了的葛福泰，第一次感到大城市不宜居的艰辛。 至于接下来是拿钱走人，还是继续干下去，他得正儿八经的掂量掂量了。 “老葛，今天你请的这俩专家太厉害了，小专家专业牛叉，美女专家口才了得！”李存峰高兴的跟葛福泰巴拉巴拉。 福泰公司咸鱼翻身，连带着监理公司也翻了身。 责任全在开发商，监理单位不会受到罚款，李存峰就能多赚一点。 在李存峰看来，之前和张锐达成的协议已经生效，于是废话一堆后，小声问道：“老葛，你这次打算给他们多少钱？” 葛福泰咧嘴一笑说：“最少这个数。”说着比了个剪刀手。 “二十万？”李存峰眉头一皱，旋即点点头：“嗯，这数靠谱，只少不多。” 比起几百万的赔款，二十万绝对物超所值。 葛福泰想明白了，他之前就是太小气了，把张锐给气跑了。 这次坚决不能抠13，今天张锐和刘素秋配合的天衣无缝，一唱一和将局面反转，那是救福泰于水火，救葛福泰一条老命啊！ 每人二十万，真的不多。 何况……老葛有点小心思，他表现的越大方，刘素秋顾忌情面也未必肯收。 到头来能省点钱，还能赚足口碑，啧啧，一举两得啊。 几方都在打着算盘，两个当事人却在外面走廊的转角处小声商量其他的事情。 “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了。”刘素秋靠在窗口，因为张锐点了一根烟，她怕呛，但没阻止张锐抽烟。 “你觉得最终会以什么样的局面收尾？” 张锐吐了一口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很八卦的问道：“你和付组名什么关系？” 刘素秋哭笑不得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感觉……你好像不待见他。”张锐沉吟道：“而他好像闻到腥味的猫，恨不能一口扑了你。” “嗯？”刘素秋闻言古怪的皱起眉头，好像在打量怪物一样盯着张锐，“你的感觉很敏锐，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呵呵~”张锐笑了笑，心说咱好歹也是“同龄人”，那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他以前追过我，不过他这人城府太深，我不喜欢，没想到七八年未见，他还是这幅样子。”刘素秋摊摊手，然后很肯定的说：“你的感觉是对的。”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大家心里有数。 有求于人必将受制于人，以刘素秋对付组名的了解，他是不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肯定会逼迫她做一些不愿做的事情，更甚至…… 所以刘素秋并没有给付组名好脸色，甚至连消带打的挤兑他，让他下不来台。 这些事，刘素秋本来认为只有自己和付组名能明白，没想到张锐不仅察觉到了，还能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这样啊……”张锐掐灭烟头，与刘素秋并肩靠在窗前，沉思了好半晌后才说：“既然是这样的话，等会得把处理方案改一改了。” 那份方案张锐只准备了一份，一直带在身上。 因为他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更没有想到自己乌鸦嘴，一下子猜中地质勘查局弄虚作假。 这样一来，原本复杂的事情瞬间明朗了很多，责任全部推给了开发商，地质勘查局就是实力背锅对象。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只能算小战告捷。 接下来才是专家论证会的重头戏，也事关张锐能否挖掘到第二桶金的关键。 “秋姐，想不想发财？”张锐笑眯眯的问道。 “秋姐？”刘素秋白了他一眼，抬手一个板栗砸过去，“都说让你喊姨了，没大没小的。” “你这么年轻喊姨显得多老啊！”张锐撇着嘴委屈道：“喊姐吧，那样显得你魅力大，再说我那帮同学都喊你秋姐，我喊个姨，摆明了让我小一辈嘛。” “哈？”刘素秋闻言双手环胸，准备要给张锐上上政治课。 张锐见状急忙投降：“姨，姨，你想不想发财？” “说说看。” “我们把两个楼的桩基处理项目拿下来。” 刘素秋眨眨眼：“以我们，还是以福泰的身份？” “面上是福泰，实际是你和我，我们两个人，不过前提是你得认识地质方面的专家。”张锐神神秘秘的笑道。 “要不要对方出面？”刘素秋问。 张锐粗略的算了下，“大概需要半天时间，如果事情成了，可以给他三到五万块左右的好处费。” “好说！”刘素秋点点头，“还需要什么？” “需要你联系一家有资质的桩基队伍，如果是外省的更好了。” 刘素秋想了想，“这个也没有问题，还有吗？” “再就是……你得使劲忽悠付组名，使劲给他下套，我再配合其他几个专家把事情形容的复杂的一点，然后折腾个一两回，没准儿咱们就能接下这项目了。” “你有几成把握？”刘素秋问道。 张锐耸耸肩，“目前……未知，得看秋姐你的演技了。” “姨！要我重复几次！”又是一个板栗砸来，不过张锐已经跑远了。 “真是个小狐狸！”刘素秋站在原地，气的摇头苦笑。 第三十五章 你真沉得住气啊！ 半个小时过后，付组名重新回到会议室时，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目光扫过刘素秋时满是郁闷。 “不好意思，耽误了大家这么久时间。”付组名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显然刚才的电话汇报过程非常激烈，他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才说：“我已经将事故原因详细向集团公司做了汇报，集团领导表示高度重视，并根据工程现状提出三个要求……” 正事来了，众人都竖起耳朵。 “一是明确事故责任方，对事故相关单位进行严惩，并追究事故相关人员责任，具体惩罚方案会在几天后，由集团总公司下发。” 几方人员彼此互望两眼，脸上挂着各色的表情，但总体都在传达一个“就知道会这样”的意思。 张锐更是呵呵冷笑，别看付组名这话说的多严重，又是严惩又是追究责任，其实就是变相堵住大家的嘴巴。 如果事故责任单位是福泰公司，事故责任是葛福泰，你看他会不会变个嘴脸？ 至于惩罚方案那就更呵呵了，那就都是天宇集团的内部事情，人家关起门来自己商量就行了，大家没必要八卦下去。 在座的人都是老油条，太明白其中的道道了。 付组名继续说：“第二就是拜托各位专家，尽快协商并拿出切实可行的处理方案，确保桩基础达到设计要求。” “第三主要针对总包天源集团，工程因桩基事故停滞不前，严重影响我集团开盘时间，要求天源集团尽快确定加快施工进度的方案。” “好了，三个要求都讲完了，现在是上午9点30分，我们争取在午饭之前拿出几个处理方案，两位专家，你们说两句吧。”付组名说着望向王大鹏、苏志鹏。 王大鹏上来先巴拉巴拉了一通喀斯特地貌的特点，然后指出这种地貌在北方，特别是东北地区罕见，暂时还没有遇到类似的工程，需要扩大专家论证的范围，最好邀请南方的地质专家。 言下之意，我无能为力，必须场外求助。 相比较而言，苏志鹏算是提到了点子上：需要找专业勘查地址单位，对项目的喀斯特地貌范围、深度有一个全面、详细的了解，必须重新进行勘察设计。 众人纷纷附和，付组名一边听一边将重点记下来。 按照苏志鹏的思路下去，论证会很快到了一个死胡同！ 设计院的孙总说：“如果真要如此的话，那整个小区的图纸必须全部推翻重新设计，勘查需要2个月时间，图纸设计需要2个半月时间，再经过图纸审查手续，半年时间没了！” 付组名闻言一拍签字笔，脸色阴沉道：“我们天宇集团从业二十年来，还没有哪个项目开盘拖延半年以上的案例，所以这个方案不行！” 苏志鹏苦笑，这是他认为最稳妥最安全的处理方案，毕竟你们之前的疏忽导致了一连串的后果，如果要保证工程质量，必须将开盘日期延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当下两个专家都闭了嘴，妈蛋，你们爱怎么弄怎么弄去吧，今天算是白来了！ “孙总，你们设计院经验丰富，有没有针对这种喀斯特地貌的处理方法。”付组名望向设计院。 孙总叹口气，心里边烦躁的跟那啥似的，整个事件跟设计院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相反，他们也是受害者。 因为无论处理结果如何，最终的方案还得需要设计院签字。 “我回去向南方的同仁们咨询一下吧。”孙总打算把事情拖着，拖一天算一天，起码得把之前的设计费结算一部分，否则对不起，设计院这边没办法。 “不行，你现在就去联系，我们今天必须把方案拿出来。”付组名严肃道。 孙总说：“好，我去打电话。”说完抓起桌上的烟出去打电话了。 “许工，你的意见呢？” 设计院孙总离开后，付组名又向许俊发出提问。 许俊现在已经没有刚开始那股子气势，抬了下眼皮说：“从工期角度出发，我建议对两个事故楼桩基础进行补桩方案，具体数值还需要设计院进行力学验算，对于未施工的楼栋，从我的经验立场出发，我建议采用人工挖孔桩配合局部爆破。” 许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在他提出人工挖孔桩的时候，连张锐都在心里暗暗点头。 人工控制挖孔虽然不如机械效率快，但是能确保成孔的质量，每完成一个桩，用绳子将验收人员放下去拍照，然后几方验收人员一起确定是否达到持力层，也可以非常直观、清晰的看到有没有喀斯特地貌。 等许俊把人工挖孔桩的优点说完后，别人还没说什么，设计院这边直接反对上了。 “人工挖孔桩固然好，但存在相当大的安全隐患，现在国家提倡安全生产，否则机械成孔也不会大力普及。”设计院的总工说：“况且，不知许工注意到没有，我们项目周边有很多居民楼，爆破手续是不会批下来的。” 设计院的总工只讲了大道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没有提。 如果按照许俊的建议，每完成一个桩，设计院、勘查院、开发商、监理、施工单位五方人员都要进行现场验收，做了这么多年的建筑设计，谁特么蹲过现场啊，这特么不是折腾人玩吗？ 你们勘查院惹出来的麻烦，凭什么我们这帮人陪着受罪啊。 所以这方案绝对不能通过！ 许俊说：“大家的顾虑我很明白，所以这时候需要一家专业的施工单位，最少是一级企业资质的桩基单位进行施工，专业队伍施工经验丰富，能一眼看明白现场的地质问题，不像某些三流建筑公司……” 许俊的话夹枪带棒，最后明显是针对福泰。 付组名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上“人工挖孔桩”、“专业桩基队伍”，并在“爆破审批”上重重画了几个圈。 论证会进行到这儿，起码有了一个勉强能说得过去的方案了，虽然也存在不小的缺点，但总比两手空空好吧。 眼看快到午饭时间了，付组名自动忽略监理单位，直接落到刘素秋这边，“刘工，你们有没有更好的方案？” 刘素秋盈盈一笑说：“更好的方案没有，但有一个能确保工程质量，相对来说能增加施工进度的方案。” 付组名闻言一喜，“快说，快说！” 同时心里吐槽，刘素秋啊刘素秋，你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第三十六章 这桶金有点沉（上） 刘素秋的话成功吸引大家注意，众人眼神复杂的望过这边。 付组名的心情是着急上火的，刘素秋你可以啊，既然有处理方案为什么不早说呢，合着刚才你一直看大家热闹是吧？ 王大鹏、苏志鹏两位专家全神贯注，双目中绽放出强烈的求知欲，他们很想知道对方想用什么样的方法，既能确保工程质量，又不会延误工期。 毕竟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下，质量和工期是完全矛盾的。 连地质专家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情，你们能有什么好办法？ 许俊干脆眯起双眼，整个人紧成一张弓，他将听觉放大到极致，大脑同时疯狂转动，准备随时打断对方荒谬的方案。 因为在许俊的认知中，目前还没有哪一种方法对这个项目有效。 “小张，你来说吧！”刘素秋风轻云淡的说完，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张锐从容不迫的说：“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桩基检测无法达到设计要求强度。” 众人点头，你这不是废话嘛，如果桩基检测合格的话，我们也不用来这儿蛋疼了。 “那么我们只要想办法让桩基检测合格，是不是代表问题解决了呢？” 又一句废话！ 许俊冷哼一声，“你是不是打算用吊车把每根桩都拔出来，重新钻孔浇筑？” “咦！这个办法不错啊！”王大鹏出声说：“从理论角度上来说是可行的。” “理论是这样的，但是别看这些桩基础检测不合格，想要把它们从地下拔出来，需要用35t以上的汽车吊才行，80颗桩要拔很久的，起码需要两个月时间！”许俊哼哼唧唧的说道。 “没错，这个办法好是好，但也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万一重新浇筑的桩基础再次不合格……” 苏志鹏没往下说，因为付组名一挥手打断了，“不行，工期不允许。” 许俊冷笑，得意地对张锐扬了下眉毛。 小子，傻眼了，这个办法我之前想过了，因为知道付组名肯定不通过，所以没提出来。 你啊，还是太嫩了！ 张锐呵呵一笑说：“拔桩重做并不是理论推断，现实中也有这样的例子存在。不过我要说的处理方案比这个还要安全，还要快捷。” 不给许俊插言的机会，张锐直接了断的说：“刚才大家也去过现场，不知道有没有留意到，每一颗工程桩上面有两个孔。” 众人点点头，设计院的总工说：“那两个孔不是你们钻芯取样用的吗？” “没错，我在分析对比报告中已经写的很清楚，这两个孔贯穿桩基，直达桩底。”张锐说着，不紧不慢的翻出那份《钻孔桩桩底沉渣高压注浆处理设计方案》，“麻烦开发商将这份方案复印几十份，保证现场的人每人一份。” 开发商的资料员快速跑过来，拿起那份方案出去复印。 “我的处理方案就是利用那两个桩孔，通过高压水枪将桩底的沉渣、泥浆、土壤等杂物充分冲洗出来，然后再用高于桩基础强度的两个标号混凝土灌注进去。” 张锐的方案说完，全场一片安静。 这是闻所未闻的处理方案！ 现场刚经过短暂的安静后，设计院的总工首先提问道：“能说说具体的原理吗？” “原理很简单，通过高压注浆，将桩底的缝隙、溶洞及各种存在隐患的部位充分加强。”张锐笑着解释说。 设计院总工恍然大悟，拍着头说：“就是说加强桩底，使其达到甚至超过持力层强度，让下面的岩石与桩基础成为一个整体，对不对？” “对！这样理解也可以！”张锐连连点头，毕竟是设计院出来的，脑筋转的就是快嘛！ 许俊皱眉沉思了片刻，摇头反对说：“你怎么确定下面的缝隙、溶洞面积有多大呢，万一下面是一个100立方的溶洞呢，万一下面有地下河流呢，你这样灌多少高标号砂浆都没用！这是一个无底洞！” 许俊说完，扭头对付组名说：“付总，我认为这个方案不妥当，因为没有成功的案例，存在相当大的隐患！” “补桩方案就没隐患了吗？”张锐嘴角一翘说：“许工，补桩方案虽然成熟有案例，但需要的成本是相当巨大的，无论是勘查、设计还是施工单位，都需要进行相当大的人力、物力投入！” “没错！”设计院总工附和说：“如果进行补桩的话，地上所有的建筑格局全部需要进行调整，而且还存在一个相当大的问题，补桩太少无法满足强度，补桩太多容易导致基础刚性太强，基础过刚的高层建筑安全隐患更大！” “啊，还有隐患啊？”付组名惊讶的问道。 “当然！”设计院总工说：“更重要的一点，我们之前施工的80个桩都变成废桩了，而张工的方法既能节省成本，还能在很大程度上节约施工周期，虽然没有成功的案例，但我认为完全可以试一试！” 付组名心动了，至于许俊的建议，他早特么无视了！ 问题都特么你们勘查院这边搞出来的，你不积极主动想办法也就算了，他在这里叽叽歪歪的唱对台戏！ “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论证一下这个高压……什么处理方案。”付组名抓紧进入下一个环节。 这边刚开始，开发商资料员风风火火的拿着二十多份复印方案跑了进来，每个座位上发了一份。 大家安静下来，一页一页认真看着《钻孔桩桩底沉渣高压注浆处理设计方案》。 方案还没有看完，设计院的孙总忽然推门进来，声音激动的说：“付总，南方的同仁给了我一个处理方案，他们曾经试验并成功了。” “哦？”付组名心情又好了很多，“张工刚才也提了一个还不错的方案，我们正论证呢，你先说说你的方案。” “桩身钻孔高压注浆，同时加早强剂、除水剂、膨胀剂……”孙总还没说完，付组名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道：“哈哈，老孙你晚了一步啊，我们张工已经把方案都弄出来了！” 第三十七章 这桶金有点沉（下） “哎呀！”设计院的孙总惊讶的叫了一声，抓过高压注浆处理方案快速看了起来，时间不大，孙总又“哎呀”连叫了几声，然后连续说了几个“好”，“好详细，好专业，好全面，比我朋友在电话中说的还全面！” “孙总觉得没问题？”付组名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没问题！”孙总说完，又嘿嘿一笑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得先验算一下，用不了多久时间，也就两三个小时吧。” 设计院孙总的话算是彻底一锤定音，可以说专家论证算是到此为止了。 王大鹏和苏志鹏两位专家那个蛋疼啊，话说你们明明都有方案了，还喊我们来干什么？ 这样三番五次戏耍我们真的好吗？ 心情虽然糟糕了点，不过两位专家也算有所收获，起码有了这份方案，以后应对类似问题也能吹一波。 活到老学到老装到老嘛。 找到了事故原因，还有明确的事故处理方案，专家论证会接下来的流程就超级简单了——扯犊子唠家常，嗯，等饭点啊。 专家们能轻松下来，付组名还不能，他赶紧安排资料员去弄论证意见书。 这种专家论证会议，必须得有专家亲自签名，别人为花钱请你们来就为了吃吃喝喝，还得让你们帮忙背锅呢，也得给集团公司一个交代不是？ 专家们闲扯淡的时候，付组名笑眯眯地来到张锐这边，摸出软中华开始派烟，丝毫没有开发商副总的架子。 “我姨怕呛，我不抽烟。”张锐假惺惺的拒绝。 “呃！那我也不抽了，抽多了不好。”弄的付组名也很尴尬，悻悻地把烟收回去，咧嘴笑了笑，“张工，我心里有一个疑问，您能不能帮我解答一下。” 张锐很自然的翘起二郎腿，右手一摊，“请讲。” “你们是不是早就做好了处理方案，为什么一开场不拿出来呢？”这是付组名现在最纳闷的地方，因为思前想后，他总感觉张锐这边准备的非常充足。 张锐呵呵一笑没说话，刘素秋毫不客气的说：“你这破项目水太深，总有人想搞点大新闻出来，我前面只是拿出一个分析报告，你们的人就上蹿下跳了，要是提前拿出处理方案，你认为这份方案你能看到吗？” 刘素秋才不去管付组名的感受呢。 付组名被噎的面红耳赤，“这里边可能有些误会，是我工作做的不到位，让大家受委屈了。” “还是那句话，方案给你们了，是不是先把钱先结算了？”刘素秋得理不饶人道：“为了你这项目，我跟银行还欠着几百万贷款呢！” “这个……我尽量争取吧！”付组名决定先不接刘素秋的话了，跟这位说话都是钱钱钱的，头疼不说，胸口还堵。 付组名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张工，既然您能做出这份方案，应该对如何处理也非常熟悉吧？” “当然，我不仅熟悉，而且还知道在东北就有这么一家处理桩基础的公司。”张锐满嘴跑着火车。 他早就料到只要方案一拿出来，付组名会送上门来。 毕竟这种方案在当下还是比较特殊的，除了南方部分城市有相关的施工经验外，目前来说最了解这套方案的人就是张锐。 去南方请专业施工队伍？ 省省吧，全国闹非典呢，能尽量在家蹲着，谁特么愿意出来折腾啊。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付组名闻言惊喜道：“不知道他们的价格如何？” 张锐笑了笑说：“付总，你也知道这种事故处理没什么作业面，所以他们不是按照面积来计价的，通常来说按每根桩来计价，而且灌注专用水泥浆由开发商承担……” “嘶~这样啊，恐怕预算那边不好入账。”付组名有点为难。 “事故处理是特事特办，再说有责任方全款承担，付总何必操那个心呢。”张锐说：“当然，也可以按照面积来计算，不过那样成本会很高的！” “有多高？” 张锐沉吟片刻，拿纸计算了一下，“不到三百万的样子。” “单桩计算呢？”付组名又问。 张锐又算了一下，“两百万冒头！” 付组名闻言眼睛一亮，“这件事等会饭后咱们详细谈谈。” 付组名拍拍张锐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离开。 “他刚才什么意思？”葛福泰有点迷糊。 “呵呵，当然有利可图了！”刘素秋叹口气，望着张锐说：“单桩计算报价太低了，他按照面积结算的话，光是回扣就能拿一百来万，你亏死了！” 张锐耸耸肩小声说：“人要知足嘛，这已经很赚了好吧，如果我亲自管理现场的话，单桩成本不过五千块钱。” 现场一共80个桩，也就是说总成本才四十多万，还是将设备、人工都计算在内。 张锐一口气报价两百万冒头，净赚成本一百六十万！ 听到这个数目，饶是刘素秋都惊讶不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轻轻捶了他一下，媚笑道：“你小子可以啊！” “话说……我怎么听不到你们在说什么呢？”葛福泰还是一脸懵逼。 直觉告诉老葛，这里边一定有事，而且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奈何两人就是不告诉他，急的老葛心里跟猫挠一样难受。 两个人的秘密，刘素秋不想分享跟别人，偷偷暗喜片刻后，转过脸来严肃的说：“老葛，事情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是继续干下去，还是撤手？”刘素秋补充说。 葛福泰闻言叹口气说：“撤手，你说的对，这破项目水太深，我这城乡结合部水平玩不转，刚开始就摊上这么多事，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坑坑洼洼呢。” 刘素秋点头说：“那好，既然决定撤手了，接下来我回全力帮你把前期工程款要过来，不过我估计……再快也得等事故处理完毕，这段时间你做好相关配合工作吧。” “成！成！秋姐你说咋样就咋样！”葛福泰激动的跟那啥一样。 第三十八章 排队来送钱 有了上午的结论和方案之后，下午基本没有什么可论证的项目，专家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张锐和刘素秋跟付组名商量事故处理的详细事宜。 中间有巨大的利润可图，付组名没打算让其他人参与其中，三个人在会议室里谈了两个多小时，最终确定了分成比例和队伍进场时间。 在这份见不得光的合同中，刘素秋是合同签订人，她需要为开发商提供一份详细的事故处理方案，（在原方案的基础上多注点水，弄成几十页的那种），在一周内，专业处理队伍必须进场，并展开施工。 双方约定在两个月内，必须完成所有的桩基处理工作，同时确保各项试验顺利通过。 合同协议签订总价格为315万，实际价格为235万，也就是说，付组名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让张锐的队伍进场处理，事情完毕后白拿80万。 彼此对这个结果都比较满意，于是接下来的事情相对简单了。 付组名给高层电话汇报，张锐和刘素秋去找葛福泰。 在最初的计划中，张锐原本打算让葛福泰参与其中的，可是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付组名变得异常好交流，所以也就没有葛福泰什么事情了。 “老葛，事情处理完毕，你安排人核算一下总成本，先按80%的工程款提交申请。”见面后，刘素秋开门见山跟葛福泰说。 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地，葛福泰拎着的心脏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回归原位，当下各种好话说尽，“秋姐，太感谢了，万分感谢啊，您真是女中豪杰，咱龙井建筑圈的及时雨啊！” 刘素秋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说：“没什么，当年我家里出事，你也帮过我，人情往来罢了。” “那可不一样，绝对不一样！”葛福泰说：“那啥，秋姐别在外面站着了，咱们进屋谈，张工，您也一起来。” 进了葛福泰的办公室后，他将门关好，亲自给两人端上茶水，然后从保险柜里拿出两个大黑色塑料袋，里边鼓鼓囊囊的。 “两位，太多感谢的话我不说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两位千万别嫌少。” “土特产？” 刘素秋笑着接过来，一看里边赫然是成捆的票子，粗略一数竟然十多万的样子，当下将塑料袋推了回去。“老葛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刚才我也说了，都是正常的人情往来，你工地上正用钱的时候，拿回去给大家发了工资吧。” “不是，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两位为了我的事情跑前忙后辛苦受累，特别张工这边，他不计前嫌过来帮我，我……我就一粗人，除了这样表示，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你们就收下吧。” 葛福泰急得不行，又把塑料袋推过来。 “你个老葛啊！”刘素秋摇头苦笑，“这样吧，我那份不要了，小张你看着拿两捆意思一下就行，老葛也不容易的。” 张锐闻言点点头，打开塑料袋也是一阵眼晕，尼玛，葛福泰今天抽什么风，要不要这么大方的吓人啊，这得十几万吧！ 实话讲，两人刚联手跟付组名做了笔买卖，现在再收老葛的钱就有店……不太好意思了。 稍稍一愣，张锐已经有了决定，从一捆钱中抽出了一半，“这些算我的！” “那怎么能行！”葛福泰一看心里慌了，直接拿起钱硬塞到张锐怀里，“张工，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今天是见了真佛，这钱你必须收下，否则就是看不起我老葛。” 刘素秋的那份，葛福泰有演戏的嫌疑，但张锐这边，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做作，是真心实意的送钱。 可以说，今天事情能办理的如此利索，完全靠张锐的专业和经验撑着，借着刘素秋牵线搭桥，他完全将整个论证会的局面控制在手，你见过三个专家被他辩驳的哑口无言吗？ 你见过人家随口一句，直接戳中事实真相吗？ 反正现在葛福泰特服气，这是有真本领的人，有时候拿钱都未必能请的到，必须保持良好的关系。 两人互相推脱的几次，最后刘素秋无奈的说：“行了行了，都别让了，小张把钱收下吧，毕竟老葛一份心意。” 张锐收了钱，葛福泰这才开怀大笑起来，接着笑道：“那啥，秋姐、张工，反正这几天没什么事，咱们去长白山玩玩吧？” “不行，我没时间，这次过来只请了一天假，再说家里孩子也离不开我，昨晚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呢。”刘素秋说：“小张这边也有些事要处理，想去长白山的话等天暖和也不迟。” “好好！” 刘素秋发话，葛福泰只有听的份。 三人正聊着，敲门声响起。 葛福泰赶忙将两个大塑料袋收起临时保管，这才开门，“咦，老李你来干啥？” “张工在没？”监理公司的李存峰探头问道。 “在呢。”葛福泰错开身让他进来。 李存峰见屋里还有人，嘿嘿一笑说：“张工，我找你有点小事，你看你现在方便不？” “方便。”张锐起身，跟着李存峰出了门。 葛福泰望着两人，纳闷道：“今天老李什么情况，神神秘秘的。” 刘素秋莞尔一笑，大概能猜到什么，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总监办公室里，待张锐坐下后，李存峰一屁股也坐在他旁边，“张工，今天多谢你力挽狂然，我李存峰这辈子没服过别人，现在彻彻底底服了你，这是我一点小意思，万分感谢援手之恩。” 李存峰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不大，依稀能辨认出两捆的规模。 不等张锐反应过来，已经将信封塞进他的口袋里。 张锐这次一点都没推脱，但嘴上总要虚伪的客气一下，“李总……你这是……弄的我实在不好意思啊。” “客气什么！”李存峰大咧咧的说：“之前咱们就约定好的嘛，你帮福泰翻盘就是帮我们监理公司翻盘，你应得的，应得的。” 好嘛，今天什么日子，一个个排着队来送钱啊！ 第三十九章 我女朋友是她 晚上，六点多，天还没有黑下来，刘素秋家中。 看着桌上整整齐齐码放地二十二捆毛爷爷，张锐很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心脏砰砰个跳着。 几天前，他还为五万块钱激动的跟那啥一样，现在乍一看到这么多钱，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这二十二万，其中葛福泰贡献了二十万，李存峰给了两万。 看到张锐死死盯着那堆钱，刘素秋觉得很有意思，不过很快，他的下一个动作让刘素秋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锐将其中三分之二分出来，缓缓地推到刘素秋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素秋抿着笑。 “这是给你找人、买设备的钱。”张锐抬起头说，“高压注浆需要两种设备，一种是聚能高压泵90b型号，还有一种专用的高喷钻机，还有空气压缩机、配浆箱、钻杆机高压胶管喷射器等配件，这些东西在临市买不到，需要去吉春、沈阳等大城市才能买到。” “那也用不了十五万吧，再说这些钱都是的。”刘素秋皱皱眉头说，她还认为张锐要把这些钱送给他呢，看来会错意了。 “工程是我们两个人接下来的，你负责人员和设备，我负责技术支持。”张锐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刘素秋，“这二十二万算我们的启动资金，后面无论我们赚多少钱，都五五分账，你觉得可以吗？” 刘素秋摇摇头说：“不行，钱都是你出的，我除了办理一些相关手续，喊几个人外，什么没做，怎么可能会分你一半的钱呢，坚决不行！” 刘素秋的态度坚决，尚在张锐的预料之中，他笑了笑说：“话不能这么讲的，这个工程如果没有你的人脉关系，压根轮不到我们头上，所有外围的人情世故全部你来搭理，你不分一半怎么可以。” “反正姨是不会答应的！”刘素秋板着俏脸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那就没的商量啦，ok，谈判失败，我拿这笔钱回老家盖房娶媳妇去。” 张锐说干就干，收钱、起身，那麻溜的动作直接唬住了刘素秋，直到这小子快到门口了，刘素秋才反应过来，“喂，你小子等等，你走了这项目怎么办？” 张锐摊摊手说：“随你喽，反正合同上签的是你刘素秋的大名，到时候工程无法开工，付组名正好有了光明正大找你的理由。” “你小子存心的是吧？”刘素秋气呼呼的看着他，“给我回来！” “嘿嘿，你先手收不收钱？”张锐手放在门把手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跑人的架势。 “收，这些钱都是我的了！”刘素秋上去劈手夺过那个塑料袋，“我只收这些，剩下赚多少都是你的。” “……”张锐愣了几秒钟，“这不合适。” 刘素秋蛮不讲理的说：“有什么不合适的，钱我已经收下啦，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不是……”张锐还想说什么，刘素秋说：“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你能帮我摆平这次事故，把欠葛福泰的人情还了，我已经很知足了，至于这个项目也是意外之财。” “我呢，没什么本事，一辈子只能窝在这个小县城里，但你不一样，将来要走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用钱的地方，好好努力工作，将来取个漂亮媳妇，成就一番事业，当姨的会替你高兴的。”刘素秋拍拍张锐的肩膀鼓励道。 见张锐还要张口说话，她又板起俏脸，指着他鼻子说：“不准赖皮，不准耍性子，否则我会翻脸的！” 张锐沉默了片刻，最终重重地点点头：“行，就听姨的。” “你小子还真难搞，耍赖皮上瘾了是吧！”刘素秋轻轻敲了下张锐的头，说：“你现在住在哪儿？” 张锐装着心事，随口应了句，“派出所旁边的旅馆。” 刘素秋一皱眉，从抽屉里翻出一把钥匙递过去，不容置疑的说：“去把那边客房退了，我大多数时候在父母那边住，这边没什么人，你先住着吧。” 刘素秋的丈夫是外地人，算是倒插门入赘，这间两室一厅的房子是他们俩的婚房，虽然七八年时间过去了，因为没怎么住人的原因，看上去依旧很新，而且每个月里，刘素秋都会来这边住几天，有时应酬太晚，她怕打扰父母和孩子，也会过来住一晚。 “哦。”张锐这会儿没跟刘素秋客气。 安排完正事，刘素秋看了看时间，“行了，快到晚饭点了，我去父母那边吃饭，晚饭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刘素秋说完起身，张锐也起身相送，临出门前她忽然转过头说：“你住可是住，别乱领些不三不四的人来，特别是一条街上那帮女人。” 这话说的张锐目瞪口呆，“我……我至于吗我！” “男人有点小钱就容易嘚瑟，何况你小子捞钱这么快，备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刘素秋打着预防针，“这种人我见过很多。” 张锐一捂脸，举起右手保证道：“我女朋友在此，我保证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 “你女朋友？谁啊？胡婷婷还是孔翠啊？不对，孔翠回吉春了，一定是胡婷婷吧？”刘素秋八卦的问了一堆问题。 张锐无奈地将右手虚抓上下套了套，“姨，你想多了，我的女朋友是她。” 刘素秋不解的皱眉看了两眼，下一刻脸红如潮，“呸！小小年纪没个正经！” “嘿嘿！”张锐咧嘴笑，跟成熟女人，特别是秋姐这样熟透的大美女偶尔调个情，还是相当有意思的。 “纸巾在床头橱里，衣柜不准乱翻，不准弄脏床单！”刘素秋这三句话完全命令口吻，不给张锐任何拒绝的借口。 张锐点头如捣蒜，心里你不让我翻，我非翻出来看看，大不了再放回去就是了，你又看不到！ 送刘素秋下了楼，看着她骑上一辆踏板摩托车远去，张锐叹口气，秋姐是个好女人，只是红颜薄命，这辈子不容易啊，等赚了钱偷偷留给她一些，嗯，到时候就藏在衣柜里吧。 第四十章 同学之间的友情 送走刘素秋后，张锐去旅馆退了房间，将简单的行李放到秋姐家中，顺带在楼下的超市里买了几袋方便面、火腿肠、乡巴佬之类的东西。 一个人吃饭没什么讲究的，刘素秋家的厨房炊具、灶具齐全，奈何张锐不会烧菜做饭，只能临时打发一顿了。 饭后没什么事做，张锐给王海发了个短信，问他做啥呢。 王海回复说在宿舍里看图纸看规范，还顺带完成了一部分钢筋下料，要是张锐现在有空的话可以过来帮他看看。 张锐回了句等着，换了身衣服下楼，在超市买了条长白山，又买了点零食，依旧步行去泰林的员工宿舍。 步行在夜色阑珊的龙井街头，享受着小县城的慢节奏生活，若不是重活一世有长远的打算，以张锐现在的收入，在这个边陲小县活完下半辈子是绰绰有余的。 奈何啊，这种消极的生活态度是他目前所鄙夷的，甩甩头将这些负面情绪清空，张锐点上烟，哼着小曲儿，两根烟不到，泰林员工宿舍已在眼前。 泰林的员工宿舍是一栋l形的二层砖瓦小楼，90年代初期的产物，张锐前世曾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之久，再次回到这里，哪怕是晚上，也难免触景生情。 跟看门的阿伯说了声是王海的同学，顺利进了宿舍小院。 院中停靠着几辆工程车，一层是汽车仓库和设备维修间，二层才是泰林员工住的地方。 在龙井这些建筑企业中，泰林的职工宿舍是最差劲的，人家监理公司、设计院好歹还是楼房，享受个单人单间的待遇，泰林这边直接是四人一间宿舍，除了一张床，两个储物柜外，没有更多其他的东西。 相对来说，女生宿舍情况好点，有电视，有电话，有个格栅什么的。 上了二楼，张锐直接熟门熟路的来到男生宿舍门前，抬手敲了两下。 “谁啊！” 男生宿舍门没开，倒是隔壁女生宿舍门开了。 娇小的尹艳丽探出头，看到张锐后笑道：“哎呀，是张锐啊，听说你彩票中大奖了，恭喜恭喜，上次你请客，我正好有事没在，什么时候补上啊？” 尹艳丽是哈尔滨的妹子，别看身材娇小，性格确实格外豪爽的，一见面就朗朗着要张锐请客。 她一说话，里屋的妹子们都跑了出来，张金平、杨娜，还有一个长的挺有气质，鸭蛋脸的女生。 依稀记着这妹子叫孙莉，跟演员黄磊媳妇一个名。 “你来玩就来玩呗，还拿什么礼物啊！”张金平指指张锐手里拎着的几个方便袋。 “呃，顺便买的。”张锐说着，将烟拿出来，其他几个袋子直接递过去，“都是给你们准备的，别客气哈。”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哈！”尹艳丽笑着打趣道。 杨娜掩着嘴说：“你来找大海玩啊？” “啊是啊，顺便看看姐妹们。”张锐也笑，这种同学之间淳朴的友情，真的令人怀念。 张金平说：“给你介绍个大美女，她叫孙莉，也是刚来泰林的实习生，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张锐点点头说：“你好，我叫张锐，她们的同学。” 孙莉抿嘴笑了笑，“你好。” “你啥时候再买彩票啊？”尹艳丽鬼灵的问。 张锐闻言苦笑不已，彩票这梗看来得用阵子了，当下说：“过阵子吧，这几天有点忙。” 正说着，王海终于拉开门，“锐子来了。” “人家张锐在门前都半天了，大海你在屋鼓捣啥呢，磨磨蹭蹭的。”张金平埋怨说。 王海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脸红说：“睡了一小觉。” “这才几点啊就睡觉。”杨娜也说。 王海脸更红了，“我没想到锐子对这块挺熟的，还心思他来了的话起码打电话让我出去接他呢。” “姐妹们行啦，我找大海有点事，等明后天晚上的咱们再聚哈。”张锐帮着好友圆场。 尹艳丽眼睛一亮说：“请多大规模的？” “随便你们挑。”张锐大方的说，反正身上还有一万多呢，请大家吃个饭什么的完全没压力。 “那成，我马上通知大家。”尹艳丽回屋，其他女生也笑着回屋。 进了男生宿舍，一股子男人味迎面扑来。 屋里摆着四张床，三张上面有被褥，都胡乱堆在那里，地上不是烟头就是臭袜子，整个屋里都乌烟瘴气的。 “靠，猪窝啊，你就不知道打扫一下？” 王海无所谓的说：“我来时就这样，宿舍另外两个人在工地上，一个叫洪军，一个叫金京珠，全是朝族人。” 不用王海介绍，张锐也知道另外两个舍友的名字。 这两个人中，洪军老实憨厚，是个35岁的老光棍，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牌搓麻，每月1500的工资都扔里边了，直到张锐前世离开，洪军也没有找到对象。 至于金京珠是延边建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今年26岁，在泰林混了两年后，基本是公司青年一代的骨干了。 金京珠混的比洪军强百倍，听说08年时与小他六岁的孙莉（刚才认识那个美女）结了婚，张锐还让王海帮忙随了100块钱的份子钱。 望着那个铺满图纸的空床，张锐微微一笑，如果历史没有改变，自己应该睡在这张床上的。 感慨的叹口气，张锐将手中的长白山扔在王海床上。 王海见状嘿嘿一笑，“行啊，以前你都抽两块五的生命源，现在换成六块的长白山了。” “哪来这么多废话！”张锐笑骂道：“赶紧把你的下料单给我看看，趁着还有点时间，帮你挑挑刺。” “好！”王海拆了包长白山，嘴上叼了根，感慨道：“妈蛋，六块钱的烟就是比两块五的好抽啊。” 扯了两句后，两人又开始一个教一个学的模式。 总体来说，王海已经掌握了最进本的钢筋下料常识，只是对新图集不太熟悉，下料单中有些常见的错误，张锐一一指正，让王海现场修改，重复验算以增加记忆。 正说着，电话响了起来，张锐掏出手机，是刘素秋打来的。 “喂，姨有什么事吗？” “明天记着去照4张两寸黑白照片，还有12张一寸彩照，对了，你那边有几年前的旧照片吗，也是一寸的彩照。”刘素秋在电话里说。 “有的，不过都在学校里，我让同学尽快给我邮寄过来吧。”张锐道。 “嗯，尽快吧！”刘素秋说：“一周内必须搞定，否则耽误了办理大专证。” “嗯嗯，我记住了。”张锐在电话里保证着。 “对了，工程队和公司都联系上了，设备明天应该有消息。”刘素秋叮嘱说：“这几天你哪儿都别去，老实在家里蹲着知道吗，顺便弄一下开工需要的各种资料。” “嘿嘿，你就放心吧，这些事我熟着呢。” “好啦，没事了……等等。”刘素秋还没说完，张锐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这家伙！”刘素秋气的直摇头，她本来要问这小子有没有打开衣橱，如果没有的话，明天她尽快将里边的东西拿出来，毕竟里边有些东西很羞人…… 第四十一章 短信聊天 “没听你说在这儿有亲戚啊！” 毕竟三年室友，张锐挂了电话后，王海疑惑的问道。 张锐放下电话笑着说：“刚认识的，对了，你有张国庆和周超他们的电话没？” “有！”王海拿出手机翻了翻，张锐先拨张国庆的手机号，空号，又拨周超的电话，欠费。 “靠！”张锐郁闷地叹口气，“这俩家伙什么情况，不是空号就是欠费的。” 王海苦笑说：“这次来龙井折腾的时间太久了，我要不是一直节省着的话，电话也早停机欠费了，这还是昨天刚充了五十进去呢，接了几个当地号就剩四十了。” 张锐说：“既然打算留在这人了，趁早换个当地号，要不然你那点工资不够充话费的。” 王海叹道：“哎，我也想啊，不是张金平那边还没确定吗，如果她要留在龙井，我就换个当地的号。” 痴男！ 王海对张金平的痴情和专情，是张锐所有同学中为数不多的，没有之一。 “男生那边的手机号你还有谁的？”张锐问。 “没了，男生里我就知道这几个号，女生的号码有几个，你用吗？”王海说。 “要要要，都给我！” 王海干脆把手机扔给张锐，张锐挨个号码拨打，结果……十个有八个欠费停机的，拨到孔翠的号总算响了。 “哎妈呀，不容易啊！”张锐擦擦额头的汗，他心思要是真联系不上人的话，明天坐飞机回吉春，好在临市有个飞机场，来回方便一点，反正他是不是坐10几个小时火车折腾了。 “喂，您好，哪位？”电话中传来孔翠的声音。 张锐开门见山的说：“孔翠，我是张锐。” “啊，张锐是你啊，你在龙井还好吗？”知道是张锐来的电话后，孔翠声音明显友善了很多。 “我挺好的，大家也挺好。”张锐长话短说，让孔翠帮忙去男生宿舍那边，从自己的衣柜里找一个信封，并且嘱咐道：如果衣柜是锁着的，可以直接把锁砸了，里边没有值钱的东西。 孔翠答应的非常痛快，说明天一早就去邮局发ems，还问了张锐现在的地址。 张锐现在没工作单位，哪有什么地址啊，刘素秋那边具体的门牌号都不知道，最后只能留下泰林的地址，直接发给王海就行。 啰啰嗦嗦了大半天，两人总算结束了通话。 王海打着哈欠说：“你要这么多以前的照片做什么？” 这种事没必要对好友隐瞒，张锐笑道：“弄个函授大专证。” “函授大专证啊，什么学校的，管用吗？”王海挠挠头说。 “咱们学校的，绝对管用，跟你们七月份要拿的函授大专证一模一样。” “我靠！”王海听后眼珠的瞪得贼圆，“这玩意还能花钱买到啊！！！” “哈哈哈！”张锐闻言哈哈大笑，“对啊，不用寒暑假上课，不用参加考试，不用补考，交五千块就能拿证，爽吧？” “艹，爽翻了！”王海郁闷的都快哭了，要知道他们三年函授总学费就4500元，花钱花时间遭罪不说，关键有些倒霉的还得参加补考，补考费一科100元呢。 “早知道有这种好事，当初我就不参加什么函授了，花钱折腾自己玩呢！” “行了，抓紧背规范图集吧，最近一个月我可能没空在龙井待着，工地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给我打电话就行，用女生宿舍的座机，那个打市话不要钱。”张锐苦口婆心的叮嘱着。 虽说经验不是一撮而就的，但打好基础总比两手空空上阵好，毕竟在工地上没有全能人才，只要王海在钢筋方面有建树，有能力，他就能在泰林立住脚。 泰林真的好小，一个半吊子水平的金京珠就能混成技术部的精英，若是张锐在这儿的话，用不了半年时间就能混成项目经理。 但项目经理又如何，手底下四五个兵，七千平米就是大工程……想想都醉了。 在泰林员工宿舍待了一个半小时，期间张金平、杨娜、尹艳丽三个女生过来坐了坐，实在是男生宿舍太磕碜了一点，要不是张锐在这儿的话，女生们未必肯过来。 “看到没，想要跟张金平处对象，你得先把这猪窝收拾干净。”自身老光棍的张锐如此说：“你看这德行的，人家哪还过来玩啊。” “我去她们那边也行啊。”王海这厮不害臊的说。 “呸！女生宿舍，男生止步！”张锐笑骂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等等！”王海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把钥匙，“楼下有辆自行车，我花50块钱买的二手，这么晚了你骑着回去吧。” “好，明早给你送过来。”张锐爽快的答应。 骑着自行车回到刘素秋家里时已是晚上10点多，将自行车放进车棚锁好，刚开门进屋，来了一条短信。 “张锐，事情帮你办好了，明天一早去发ems！我打听了一下，吉春到龙井需要四天时间，这是目前最快最安全的途径了，如果你着急的话，明早我坐火车送过去也行。-孔翠。” 啧啧，孔翠这丫头效率真高。 “谢谢你，四天时间足够了，ems多少钱，等六月回校时一起给你，顺便请你吃大餐，嘿嘿。”张锐回短信。 “哈哈，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当初在龙井要不是你帮忙的话，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几块钱的事情用不着这么客气。对了，我听婷婷说你好像没有去福泰建筑公司，那你现在什么单位啊？” “呃，我的情况有点儿特殊，目前在一家新成立的建筑公司，公司规模虽然不大，不过待遇非常好，月薪2500元呢。” “哟，2500啊，好高啊，什么单位快告诉我，我也去面试！”从孔翠的短信中可以看出她现在非常激动。 事实上，吉春建筑高等专科学校女生宿舍里，孔翠的的确确非常的激动，她盯着手机好半天，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生怕张锐回复个婉言拒绝的消息。 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两下，显示一条来自张锐的短信，她快速按了查看，就见上面写着：“行啊，公司正好缺一个资料员，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过来吧，不过工资可能不会太多，大概在1500左右吧。” “好，行，没问题，明天我就过去，对了，学校催毕业设计了，你别忘记做。” “收到！” 中专的毕业设计非常简单，自定义设计一个六层综合建筑楼，前世的时候张锐可能感觉很麻烦很头疼，不过现在对他而言超级easy！ 第四十二章 锐不可“挡” 这几天工地有点忙，呃，并非太监哈。 ---- 次日一早，张锐起床吃过碗泡面后，拿出纸笔写写画画，为即将开始的事故处理工程做资料准备。 这种事故处理的工程并没有现成的定型资料模板，张锐只能凭借经验自己设计，只要让施工环节具体在资料中体现出来，做到有据可查就能交差。 至于施工方案之类的都是现成的，张锐要做的就是重新换一个封面，重新措辞，将个人意见改变为专家意见，没有什么难度。 八点半后，草稿整理完毕，张锐点上烟推开窗户望了会窗外。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阳光明媚，随着五月中旬的到来，边陲小县的气温也回升了不少，只是早晚的温差还是有点儿大，勤换衣服是少不了的。 九点多，张锐的手机响了，是孔翠发来的短信。 孔翠说她已经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了，打算买中午十二点的车票，晚上十点多左右到延吉，希望张锐能过去接站。 张锐回了句没问题，想了想后又感觉不妥，赶忙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显然孔翠在公交车上。 “张锐，什么事啊？”孔翠的声音有些迷糊，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你打算买什么票？”张锐问道。 孔翠说：“当然是硬座了，趁着学生证还能用使劲用，等一个月后咱们想用也没法用了。” 学生票可以享受半价优惠，叙旧不做学生，张锐倒是把这茬忘记了。 张锐呵呵笑着说：“直接买软卧，坐着哪有躺着舒坦啊，听你这语气的，昨晚肯定没睡好，再坐硬座有点遭罪了。” “软卧没法用学生证。”孔翠有点为难。 “用什么学生证啊，全价买软卧，我给报销。”张锐理所当然的说道，“为我办事哪能让你受罪的道理啊，顺便多买点吃的喝的，花多少钱等见了面当场报销！” “嗬！”孔翠刚才还迷迷瞪瞪呢，一听这话立马精神了，她笑着说：“哈哈，胡婷婷昨晚说你中大奖了我还不信，现在彻底信了，行啊张锐，我发现你去龙井后运气越来越好了，又是中奖又是找到好工作的。” “嘿嘿，运气稍微好一点而已。”张锐讪笑着。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败家一次坐个软卧，你可别骗我哈，要不然我跟你屁股后面要一辈子债！”孔翠说完，感觉这话有点歧义，不过好在张锐没在意。 “放心大胆的买就行，绝不赖债。”张锐笑着说。 孔翠啧啧道：“好家伙，有钱后跟以前就是不一样，行，就这样吧，长途电话贵，咱们短信联系，记着晚上接我。” “忘不了，放心吧。”张锐道。 孔翠说完，听到那边挂了电话，才依依不舍的挂机。 昨晚她就是一句玩笑话来着，没想到张锐当真答应了。 她现在毕业设计已经完成，就等着6月中旬中专毕业参加7月份的综合考试，只要成绩及格能继续专升本，再在学校上四年拿到本科证。 去投奔张锐，一方面正好给他送东西，另一方面也是想趁机会赚点学费钱，毕竟本科学费比中专时多了两千多，自己赚一点，到时候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如果家里不需要，这些钱可以当做小金库。 别看想法很好，其实昨晚她纠结了很久的。 与张锐结束短信聊天后，孔翠迫不及待的跟闺蜜分享这个好消息。 胡婷婷听完后态度非常冷淡，劝她不要一时头脑发热，最好先调查清楚再跑过来，免得被张锐当猴耍。 然后胡婷婷又告诉她，张锐并没有去福泰工作，而是彩票中了奖，现在龙井作威作福，隔三差五请同学们吃饭，而且最近龙井并没有什么新的建筑公司成立…… 胡婷婷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弄的孔翠内心纠结成一团麻绳，理智告诉她，闺蜜说的这一切可能都是真的，但是她又感觉张锐不可能骗自己。 两人冷场了半天，最后胡婷婷说：好吧，我承认以前跟张锐之间可能有点误会，以至于至今还耿耿于怀对他有意见，但从朋友角度立场出发，我建议你等一等，起码等我帮你打听一下这家新公司是谁的，规模多大，靠不靠谱。 闺蜜都这样说了，孔翠无话可说，然后八卦地追问两人之间到底什么误会，胡婷婷绝口不提，只说是误会，事情也过去了，不想提了。 其实孔翠并不知道，在龙井监理公司工作一周后，胡婷婷对张锐的看法多少有了变化，导致变化的原因是一个张锐曾经提醒她注意的男人出现了——郭兆义。 郭兆义是龙井监理公司老板郭大勇的儿子，长的高大帅气，自从胡婷婷参加工作以来，郭兆义天天在她身边转悠。 胡婷婷虽然对张锐有所无解，但他的话无形中已经深入人心，哪怕不了解郭兆义的真面目，也从心里本能的防范着郭兆义，因为他可能有“打老婆”的嗜好。 胡婷婷有她的烦恼，孔翠也有她的纠结，这一夜，两个女人躺在床上都是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早，胡婷婷想起了刘素秋，赶忙给秋姐打了个电话，询问张锐的所在的那个建筑公司情况。 刘素秋问清楚原因后打着包票说绝对没问题，因为她在那家建筑公司有股份，张锐现在是公司的施工负责人。 胡婷婷当时惊讶的不得了，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跟刘素秋道谢，急忙又给闺蜜打去电话。 孔翠正是接了电话，才踏上前往火车站的公交车，在车上给张锐发了个短信。 ————- “四嫂，来台电脑。” 来到海燕网吧的吧台前，张锐熟门熟路的拿出身份证和五十块钱，办理了一张上网卡。 四嫂是个年纪四十多岁，个头不高有些胖胖的女人，带着近视眼镜，一边帮张锐办卡，一边忙着看电脑屏幕，她正忙着帮儿子玩《千年》。 海燕网吧一家三口，无论四哥、四嫂还是儿子陈冲，都是《千年》发烧友，一家三口玩一个号，无论境界、武功亦或者装备，在九州官方服里都能排上号的。 海燕网吧一共两层，一楼电脑配置相对比较好，游戏玩家大多集中在一楼，二楼主要是上网机，只能上网聊天看电影，玩游戏体验各种不爽，玩游戏的人宁可在一楼待着等机器，也不会跑到二楼来玩。 张锐今天来海燕主要是忙活各种处理方案，所以拿了一瓶矿泉水后直接上了二楼。 方案整理完毕时是上午10点多，张锐抽了根烟中场休息，打开qq登陆账号，结果意外显示密码不正确…… 张锐揉了揉脸，十几年前的密码怎么可能记得清，无奈只能通过密码找回，好在这些年密保一直没有改变过，用了两分多钟总算重新设定了密码。 “锐不可当”是张锐的昵称，这个昵称用了十几年，前世也没怎么锐不可当，只在工地默默板砖了，反倒重生后，他感觉这昵称很应景。 想了想后，张锐将“当”改成了“挡”，虽然字面上都是一个意思，但心境完全不同。 “希望未来的人生之路锐不可挡、势如破竹！”张锐心中鼓气加油。 第四十三章 忙起来 晚上10点，临市火车站。 孔翠拖着行李箱从一号出站台缓缓走出，到门口时她停下来，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四下寻找张锐的身影，很快她就发现张锐站在不远处正冲她挥手。 看着张锐向自己微笑着走来，孔翠心情一松，拖着行李箱迎过去。 “一路辛苦。” “辛苦什么啊，路上除了吃就是睡，要不是乘务员喊醒我的话，我还不知道到站了呢。”孔翠轻笑着感慨说：“还是卧铺舒坦，坐硬座过来的话，下车腰酸腿疼的。” 两人边说边往外面走，在火车站门前找了一辆正规的出租车。 “司机师傅，去龙井。” 司机说：“你们拼车还是现在走？” 拼车的话每人10块钱，一般车上满四个人就发车。 “现在就走吧。”张锐说，他不想跟别人拼车，下一辆火车到站是两个小时后，他可不想在车里坐着浪费时间，有这个功夫，早回到龙井安置好孔翠了。 车里，虽然见到了张锐，心里踏实了，但孔翠还是有点小紧张，“张锐，我跟说实话，现在我还跟做梦一样呢。” 张锐一愣，微微皱眉说：“怎么了？” 孔翠支支吾吾的说：“就是……哎，压力大啊，你看吧，我什么都不懂，你们还给我开这么高的工资，万一……万一我给弄砸了怎么办？” “哈哈！”张锐闻言开怀大笑，“这都不是事好吧！其实吧这个项目时间周期特别短，最多用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时间短决定了工作强度比较大，到时候我们俩可能需要24小时住在工地上。” “工期紧，要做的事情多，工资肯定得多一些的。” 张锐这么一说，孔翠释然地点点头，旋即又问：“那我的主要工作是什么？不会跟工人一样去现场搬砖吧？” “那不能！”张锐摇头说：“你的工作就是蹲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每一份施工资料，我都会做一个模板出来，你照葫芦画瓢，只要认真点，不漏项，没明显错误就行。” “哦，还有一个必须要做的工作，每天至少到现场溜达一圈，拍摄工程照片，为最终的事故整理总结做明细表……” 张锐能体会孔翠心里在忧虑什么，所以非常耐心的介绍着每一项工作内容。 张锐的讲解很透彻，等出租车到了安民旅馆时（龙井派出所对面的旅馆），孔翠对如何整理施工资料已经有了很明确的认识。 用张锐的话来说，想要做好施工资料的秘诀就一个字：抄！ 没错，就是抄模板，抄懂行人的资料。 遇到都不懂的资料怎么办？ 蒙！ 只要对方不懂，你就能蒙混过去。 等懂的人出来了，ok，花点儿小钱请个客送个礼，把懂的人那点经验变成自己的经验，你也变成懂的人了。 孔翠第一次感觉做资料原来这样简单，完全不像张金平、胡婷婷形容的那样困难、痛苦。 “一个房间，白天预定好的。” 安平旅馆吧台前，张锐交上了自己和孔翠的身份证，并给孔翠做了详细的登记，测量了体温，这才拿着钥匙去了房间。 非常时期，程序多一点也是好事。 “这两天公司暂时没什么事情，你就暂时住在这儿吧，房钱我都交好了，另外先给你预付半月的工资，你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在这两天里都办利索。” 进了房间，帮孔翠整理好行李后，已是半夜12:45分，为了避免引起孔翠误会，张锐留下了八百块钱。 “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响一声就可以，我知道你房间的座机号码，会以最快的速度打回来的。” 这样一来，孔翠心里更加踏实了，“张锐，你做事真靠谱，什么事都替我考虑到了，谢谢。” 张锐扬起手中的档案袋说：“同学之间客气什么，再说你也帮了我，行了，早休息吧，明早见。” 张锐走后，孔翠并没有立刻入睡，而是趴在床上给闺蜜发短信。 “婷婷，我到龙井了，张锐把我接过来的，我暂时在安民旅馆住着，过两天才去工地上班，我跟你说，张锐这人特铁，什么事情都给提前考虑好了，还提前预留了半月的工资呢！” 孔翠一路都在火车上睡足了，现在不仅没有困意，还特精神，也不管三更半夜了，一口气给胡婷发了好几条短信。 “嘿，你们还说资料多难弄多难做，搞的我压力好大，谁知道人家张锐一说，资料超级简单嘛，回头姐教你怎么做资料吧！” “喂，美女，醒醒了，姐到龙井了，明天我没什么事，去找你玩啊？” 好半天后，手机才有了回音。 “到了这么快啊拜托这独凌晨一点多了什么事明天见面咋说吧。” 胡婷显然是被短信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的回了一条，没标点也就算了，还好几个错别字，也就孔翠吧，换做旁人的话真得反复读几遍才能看懂。 “哎！真没劲，好消息没人分享~”孔翠烦躁的放下手机，趴在床上无聊的叹气。 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都是张锐的话，快天亮的时候，孔翠总算合上眼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孔翠是在一阵敲门声被惊醒的，因为睡的太晚，她很不情愿的爬起床，刚换好衣服，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你起床了没，我来送早餐了。” 即使不用听筒，孔翠也听到门外传来了张锐的声音。 “稍等一下下~”孔翠放了电话，快速收拾了一下床铺，将头发梳理好，还用小镜子看了一下脸色，感觉脸上没什么脏东西后，这才慢悠悠的开门。 张锐拿着两分早餐站在门口，看了看她的眼睛有些发红，可能刚睡醒，“洗漱间在走廊那边。” 孔翠抿着嘴嘿嘿一笑，拿着洗刷用品跑了出去。 等她回来的时候，张锐已将早餐分好，正捧着一杯豆浆喝呢。 张锐三下五除二喝光了豆浆，“今天我得去网吧继续做方案，你自由活动，记住旅馆的名字别迷路。” 孔翠点点头，感觉在他面前，自己跟小孩一样，处处被照顾着。 “哦，还有件事，今晚有同学聚餐，尹艳丽正张罗人呢，他们知道我中奖后，要狠狠砸我一顿，你要没其他事情也一起参加吧，只有咱们这帮同学。” “好啊好啊！”孔翠欣喜的拍手叫好。 张锐送了早餐，叮嘱完后没做逗留，丢下孔翠一人在旅馆离开了。 相对于孔翠的悠闲，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