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三国之大江东去》 第一节 不堪回首 更新时间:2013-11-15 “各位观众朋友,这件是本次展览具有代表性的文物‘三国淬钢剑’。剑体通长107厘米,重约2.8公斤,剑身一侧有‘天钧’二字小篆铭文,相传是巴蜀煅造名师蒲元所铸,尽管深埋地下一千八百多年,依然是坚韧锋利、光亮如新……” 这是全省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文物展览。尽管入场券价格不菲且数量有限,但由于其中几件珍品是首次亮相,人们为了一睹宝物的尊容,纷纷挥动着钞票蜂拥而至,连续几天都是人满为患、盛况空前。 博物馆东南角的c厅里,一位美女站在透明展柜旁,正面带微笑介绍着里面的文物,声音清脆圆润很是动听;观众们里八层、外八层的围住四周,瞪圆了眼睛不断在美女和文物身上看来看去;几位四五十岁的大叔直接忽视了宝剑,用满脸深沉掩饰着目光中的狩猎之意。 陆轩穿着一身保安制服,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一大群人。每当看到美女被群狼环伺,他就不免生出奋勇杀敌的冲动;这时他想如果中间那位美女换成了宋瑜,自己恐怕早就虎入狼群了。 想到宋瑜,陆轩眼前便浮现出那张俏皮可爱的脸庞。宋瑜是陆轩的女朋友,他们小学就在一个班,中学、大学又都在一个校园,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陆轩精悍内敛,宋瑜活泼伶俐,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却有着超常的默契;等到情窦初开,他们更加把对方视为最满意的人选。大家都说他们是天作之合,就连一向不信邪的陆轩,也不得不承认缘份的存在。 陆轩喜欢跟宋瑜在一起时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惬意。两个人之间从无私念,共同用真心;无须什么海誓山盟,因为承诺早已深深烙印在心里。 “呼吸着你的呼吸,依恋着你的依恋;拥抱着你的拥抱,缠绵着你的缠绵……”宋瑜二十岁生日那天,陆轩和她一起照了张相,并在照片背面写下这几句诗,以此见证八年的深厚感情,那天宋瑜显得特别开心。 如果按照正常的轨道运行下去,两个人肯定是美满的;可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却给他们平静幸福的生活掀起了一阵波澜。 那是三年前,陆轩和省大的同学们二年级结业,又赶上暑期到来,双喜临门之际便决定集体撸串庆祝,放了学就一起直奔校外据点——临街的大排档。哥几个点了一桌子的烤串,等老板端上冰凉的扎啤便开怀畅饮起来。 酒兴方浓之时,沿路走过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身上穿得破破烂烂,正在挨张桌子乞讨。老大提完一杯酒笑着问道:“今天到谁了?”大伙一起指着陆轩说:“该老四了!” 大排档隔条街有个商业中心,附近时不时就会有老弱病残出来行乞,寝室全员在老大的提议下,每次碰上这种情况都是轮流给钱;穷学生虽然钱不多却有满腹侠义心肠,谈不上施舍,就算为社会尽一份爱心吧! 今天正好轮到陆轩,他见老人衣衫褴褛,便事先准备好了二十块钱。哪知道临桌坐着几个小混混,看见老人过来张口就是污言秽语,让老人赶紧滚蛋;这一顿叫骂声音极大,四周的人听到了纷纷看去,那几个混混见有人关注更加嚣张,其中一个光头抬脚就把老人踹倒。 这一脚踹得不轻,老人撑了几次胳膊总算坐了起来,想要站却是再没力气了。众人的好心情立刻飞到九霄云外,原本喧闹的路边一时变得静悄悄地,陆轩看在眼里怒火中烧,“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混混们都光着上身,有一个在胳膊上纹了头猛虎,看样子是个领头的。他喝得有点高了,盯着个头一米八几的陆轩骂道:“草,你tm是混哪里的?趁老子没生气赶紧滚!” 老大猜他是看自己这边人多,这才没有冲过来;可万一要打起来,自己这帮人除了陆轩之外都白给。他急忙拉住陆轩低声劝道:“老四,你消停消停!” 陆轩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压下心头的怒气,他走上几步俯身就要把老人搀起来。那个纹身男怎么看陆轩都不顺眼,抓起桌上的一个空瓶砸了过来,嘴里还骂道:“我tm让你扶!” 两个人相距不到五米,陆轩抬手接住酒瓶,心中的火气已然无法抑制,加上又喝了点酒,瞪着通红的眼睛向纹身男吼道:“你没完了是不是?我tm让你骂!”手里的酒瓶直接飞到混混们的桌子上,“砰”地摔个粉碎,盘碗杯筷稀里哗啦一片狼藉。 纹身男没想到一个学生能有这样的胆量,众目睽睽之下顿感脸上无光,他骂了一句:“草泥马,今天非让你管我叫爹不可!”抄起凳子就走了过来。旁边的混混有两个提起酒瓶,还有两个拿出折刀,跟着纹身男一起恶狠狠地靠向陆轩。 室友们拿起板凳站在陆轩身边,那个老人也被扶到一旁;周围的人一看要出事,纷纷惊呼着躲出老远,其中有几个走到角落打起了电话。 老大胆儿小,望着明晃晃的刀锋紧张地说道:“老四,咱们八对五,你悠着点别下狠手!”陆轩随口答道:“我知道,你们都别动!” 陆轩一向喜欢中国历史,所以高考报的专业也是历史系。不仅如此,他对“武术”这一中国历史不可分割的元素也超级痴迷,早在高一时就开始练习李小龙的“截拳道”;几年下来他的功力日益精深,这一点室友们可是有目共睹,所以老大才会在这个时候出言提醒。 说话间纹身男的凳子已经劈头盖脸抡了过来,陆轩向左一侧身轻松躲过,紧接着抬起右臂就是一记冲拳,“砰”地砸在对方的肚皮上。 纹身男闷哼一声倒退几步,感到肚皮象是被豁开了个窟窿,疼得他捂着肚子满地打滚,眼中更是流下两行痛苦之泪。身经百战的大哥一个照面就被干倒,混混们见了顿时全体傻眼,都用畏惧的目光看向陆轩。 过了足有十秒钟,纹身男才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上沾了不少地下的酒水菜叶,还有块鸡骨头恋恋不舍地挂在他裤腰上。围观的人群中传出几声嘲笑,纹身男听见后觉得不对劲,掏出骨头掷向陆轩,咬牙切齿地说道:“把这小子给我整死,出了事算我的!” 四个混混两前两后冲了过来,前面两个抡刀挥凳尽往陆轩头上招呼。截拳道讲究以爆发力瞬间制敌,陆轩躲过对方攻击,肘顶脚踢动作极快,一招一个把两个混混放倒;后面那个光头趁乱一步蹿出,对准陆轩胸口挺刀便刺。 五年的勤奋练习不仅塑造了陆轩强健的身体,也滋养了他满腔沸腾的热血,他见对方招招都攻击自己要害,哼了一声不退反进,身体向旁一闪躲过迎面而来的刀锋,伸到对方裆下的左腿已向上弓起,同时一个盘肘狠狠顶在对方腰间。 光头被两股大力错得双脚离地,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前空翻,直接飞向陆轩身后的人群。老大他们岂能让歹徒混进人民队伍,当仁不让闪到两边,光头做出一系列高难动作后结结实实拍在地上,顿时疼得嗷嗷直叫。 陆轩返身就要收拾最后那个黄毛,黄毛吓得也顾不上大哥了,凳子一扔撒腿就跑。陆轩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纹身男,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对方,就听身后有人“哎呀”叫了一声,接着又有人叫道:“老大!” 陆轩回头看去,见大伙手忙脚乱的围成一圈,坐在中间的老大用手捂住右腿,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往外直冒;那个光头正从地上爬起来,手中的折刀还沾着血迹。 原来光头虽然摔得不轻,可是刀一直攥着没撒手,他迷迷糊糊地看周围都是人,心中一慌抬手就抡;不幸的老大离他最近,仓猝之下到底没躲开这一刀。 陆轩知道老大是被自己害的,心中涌起强烈的自责和不安。老大疼得龇牙咧嘴,看见陆轩跑过来还没忘了充好汉:“咝……老四,我没事,死不了!” 光头看见陆轩,拎着刀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陆轩盯着对方锃亮的脑袋,想起刚才踢倒老人的也是这小子,气得他两个太阳穴嘣嘣乱跳,抬手一迎一带夺下光头的折刀,接着转身就是一记侧踹。 陆轩盛怒之下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光头被踢得飞出三米多远,一声没吭当场人事不醒;与此同时,人群的缝隙中也投进警灯交替闪烁的红蓝光芒…… 等陆轩进了看守所才知道:老大的伤不怎么严重,缝了四针回家养伤去了;光头被自己踢断了四根肋骨,摔倒的时候左肾被断裂的骨茬刺穿,医院为了保住他的命,只好把破碎的肾脏摘除。 尽管事出有因而且有意外成份,但陆轩依然没能逃脱法律的制裁,最终的判决结果是:陆轩因为防卫过当致人重伤,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他从此锒铛入狱,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前途是毁了,可宋瑜……还能跟自己在一起吗?”陆轩身陷囹圄悲痛地想着。他以为这辈子就算完了,然而看到母亲和宋瑜一起红着眼睛来看自己时,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他知道除了母亲,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对自己不离不弃、关爱倍至。这就是他重生的希望啊! 陆轩在号里吃尽了苦,由于表现优异被提前三个月释放。尽管宋瑜的家人对陆轩显得极为鄙视和厌恶,多次让两个人断绝来往,但三年以来宋瑜对他的爱始终没有改变。 宋瑜在老爸的呼风唤雨之下,毕业后直接进了人民银行,她人长得漂亮家境又好,自然有一群狂蜂浪蝶围绕左右;而陆轩只是个连毕业证都没混上的“不良青年”,除了长得还算那么回事,再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跟人相比的。 尽管条件悬殊,尽管有人反对,两个人还是坚定不移地走在一起,而且宋瑜比陆轩都要显得坚决。每当想起宋瑜的一片深情,陆轩心中都充满了感激和欣慰。 “我会给宋瑜幸福的!”陆轩时常这样激励自己,因为他知道置身如此现实的社会,仅凭真爱换不来财富,更换不来面包;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呵护这份弥足珍贵的爱,并用旺盛的斗志去拼去闯! …… “陆轩你盯一会,我去上个厕所。”一旁的保安队长李锋说道。 陆轩从记忆中回过了神,听见美女讲解员的声音还在大厅中回荡,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履行工作职责。等李锋走开,他把橡胶警棍往腰里一别,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口,望着出出进进的游客心里暗说道:“过去的就过去吧,一切都会好的!” 就在这时外面进来两个穿花衬衫的人,前面那个看见门口的陆轩当即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走过去说道:“哎呀,这不是李小龙嘛,咋还跑到这当保镖来了?” 第二节 故人来访 更新时间:2013-11-16 陆轩看见那个人就是一愣,暗说这不是老五吗?老五看着陆轩嘿嘿一笑:“咋地了兄弟?出来了就不认识了?” 老五因为重伤害被判了八年,跟陆轩在一个号里蹲过,比他早半年出狱。陆轩笑着说道:“哪能呢五哥,你怎么上这来了?” 老五让一起来的那个瘦子先进了门,他自己和陆轩并肩靠在墙上,一边点烟一边说道:“我就是闲溜达,没成想能在这碰上你。你不就是大学没念完么,咋能当保安呢?在里头那身能耐哪去了?” 说起监狱,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坐牢的感受,也绝不是失去自由这么简单。陆轩刚进去的时候犯人们都欺生,一看来了个乳臭未干的学生,没事就找茬算计他。陆轩一概能忍则忍,为了早点减刑吃了不少苦头。 号里除了陆轩还有七个人,只有老五从来没欺负过陆轩,有时见闹得太过火还出头说上几句公道话。大伙知道老五在外头有个挺猛的社会大哥,所以都有点怕他,他一说话这帮犯人立马就消停。 陆轩也觉得老五挺仗义,还在背后谢过他几回;可老五对陆轩却爱理不理的,对于他的感谢也从来不置可否。陆轩在心里暗暗自嘲,也许是人家看自己太熊了吧! 直到有一回,三个犯人诬陷陆轩偷烟,把他的东西弄得满地都是,结果翻着翻着,就把宋瑜的照片翻出来了。 女人是牢房里的第一兴奋剂,三个人把照片抢来抢去,嘴里还不停说着猥亵的话,老五也跟着他们笑个没完;陆轩再能忍也受不了别人侮辱宋瑜,冲过去把照片抢了回来,那三个人立马变了脸要收拾他。 陆轩平时受够了窝囊气,忍无可忍上去就是一顿狠揍,把仨人打得服服帖帖。老五没想到这个小年轻身手这么好,从此对陆轩刮目相看,“李小龙”这个外号也是他带头叫的。 听老五说起原来的事情,陆轩苦笑了一下没吱声,老五也没多问,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 瘦子在里面转了不大一会就出来了,和老五在边上嘀咕了半天,最后老五嗯了一声摆摆手,瘦子笑着跟陆轩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 老五跟陆轩说道:“兄弟,你干这个多长时间了?”陆轩说:“半年多了吧,咋了五哥?”老五点点头接着说道:“你不会打算一辈子干这个吧,想没想过干点别的?”陆轩想到自己和宋瑜的家庭就叹了口气,说道:“五哥,我暂时也做不了别的。” 陆轩家里条件一般,而宋瑜的爸爸是个成功的商人,反对陆轩的理由也很简单:不是因为陆轩坐过牢,而是看不出他有什么前途,不想因为他拖累了女儿。 陆轩很想自己做份事业,但眼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连这份保安的工作,都是宋瑜背地里找老爸的朋友给办的。按理来讲犯过刑事罪的人是不充许做这行的,宋瑜找的人考虑到她是老朋友的女儿,这才破例网开一面,把陆轩给安排了。至于说干点别的?实在是太难了! 老五看出陆轩的心事,笑了笑说道:“兄弟,不如你跟五哥干吧!你脑瓜够用身手又好,不愁挣不到大钱!”陆轩可知道老五是什么人,看向对方的目光立刻充满了警惕。 老五嘿嘿一笑说道:“兄弟,五哥比你混得时间长,经得多看得多,明白你的难处。咱们都是进去过的人,你想好好干谁用你呀?社会上条条路都有钱挣,你咋还非进死胡同呢?这年头只要你有钱就算好的,又管他怎么挣的呢?” 陆轩知道老五说的是实在话,心意稍微动摇了一下:“五哥,我能干什么呢?” 老五说道:“兄弟,五哥知道你讲究,跟你也实话实说。我在里头花了大哥不少钱,他够意思连喯儿都不打,可咱们总得知恩图报是不?我寻思想法弄点钱,一是还他个人情,二来自己也宽绰宽绰。”陆轩点点头接着听他说。 老五向门里看了一眼,又看看周围没人,放低声音说道:“刚才那哥们是个行家,进去一瞅就能看出来真假。他说还真有几件好东西,最少的也过百万……” 陆轩一惊,暗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连博物馆的文物都敢动。他连忙说道:“五哥,这个我可干不了!” 老五一皱眉:“小点声!”他看看没人注意这边,这才说道:“五哥能害你么?看把你吓得那熊样!你们不是倒班嘛,哪天赶上你夜班,五哥带人来让你领道,别的事你都不用管,事成以后少不了你的。本来我还心里没底想来探探路,没想到能在这碰上你,这不就跟回家拿东西一样么?该着咱哥们发财!嘿嘿。” 老五说完就直盯盯地看着陆轩,只见陆轩低头想了想,接着摇摇头说道:“对不起五哥,这事儿我不能干。钱是好东西,可我不能因为它再犯一次法。” 老五急了:“你怕什么?你领我们转一圈百八十万就到手了,就算万一出事也查不到你头上。”陆轩只是摇头。 老五还要说些什么,忽然看见李锋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眼睛转了转笑着说道:“好了兄弟,既然你这么为难五哥就不说了。你好好干,以后咱们见面还是好哥们!”说完摆摆手走下台阶。 陆轩只好说道:“五哥你慢走!”他见老五走出挺远这才收回目光。李锋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没事吧陆轩?”陆轩说:“没事李哥。站久了憋得慌,我进去瞅一圈。” 陆轩前脚走进博物馆大门,老五后脚又跟着转了回来,他拿出一根烟递给李锋,大大咧咧地说道:“哥们抽烟不?”李锋身为保安队长多年,一看老五就不是个等闲之辈,又瞅了瞅他手里明晃晃的“中华”,一时没敢动。 老五又把烟往前递了递,笑着说道:“呵呵,我是陆轩朋友,刚才有个事忘问他了。”李锋想起来他刚才跟陆轩站在一块,心说:“陆轩平时老老实实的,没想到还有这种硬实朋友。”这才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 老五帮他点上火,问道:“这么大地方就你俩值班?”李锋说:“八个人呢,一边两个。” 老五点头说道:“我这几天想请他吃饭,他还死活不肯出来。你们的班是怎么倒的?不行到时候我开车来接他一趟,你可千万别跟他说啊!” 李锋心说陆轩也够能绷的了,笑着说道:“放心吧大哥,这是好事!我们俩一直到后天都是白班,从周日开始值夜班……” …… 华灯初上,偌大的城市抹去了几分浮躁的喧嚣,渐渐投入到厚重的静谧之中。 博物馆被四面围墙圈在当中,显得多少有些与世隔绝;里面除了大厅和过道还亮着灯,别的地方都是悄无声息的黑暗。 值班室里,李锋正津津有味地对着电脑斗地主。 “tmd,会不会玩啊?”由于另一家农民的失误导致地主胜出,李锋骂骂咧咧地拍了一下桌子,顺便回头望了一眼,却看见c厅的监控屏幕一团漆黑,他连忙抓过对讲机说道:“c厅的摄像头是不是坏了?外面的去看一眼。” 陆轩正好在c厅附近,当即说道:“我去看看吧!”说完大步走到c厅门口,刚要掏钥匙就听里面“啪”地响了一声,他心中顿时一惊:“有人?”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旋,本来应该上锁的门竟然开了一道缝。陆轩感到自己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猛地把门推开,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c厅里面漆黑一团。见陆轩忽然现身,屋里几道光亮一起“唰”地照了过来,晃得他两眼发花;紧接着从门后蹿出个黑影,抡起手里的家伙冲着他的太阳穴就砸。 这下要是挨上了,陆轩就算不死也得当场昏迷,他听声辨位急忙弯腰躲过,接着拧腰侧身右脚扬起踹出,“砰”地踢中对方胸口。 正所谓“力从地起”,任何杀伤性的招数都要以地面作为发力的支点,截拳道汇集各派武术之长更是深重此道。陆轩虽然准备不足,但这一记侧踢仍然极具威力,偷袭他的那位猝不及防,闷哼一声飞出三米开外,“哗啦”撞碎了身后的展柜,在地上滚动不止。 黑暗中连续“啪”“啪”响了几下,陆轩听出是卡簧刀弹起的声音,抽出警棍正要迎战就听对面有人说道:“是陆轩吗?我是你五哥!” 陆轩一愣,只见对面有四条人影,其中一个正慢慢走向自己;他借着门缝透进的光线看去,可不就是老五吗? 老五下午带人在博物馆转了一圈,把情形摸了个大概然后找地方藏了起来;本来闭馆之前都要清场的,他们居然躲过了两轮巡视,等天黑了才悄悄溜出来,刚要下手就被陆轩撞上了。老五向身后一摆手:“我都说了是自己兄弟,把家伙都放下!”那三个人把刀收了起来。 老五知道陆轩身手好,走到几米外低声说道:“兄弟,不好意思没告诉你。趁别人没发现你赶紧出去,我们几个十来分钟就完事,好处也有你一份!” 老五的出现让陆轩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老五说干就干,真的把手伸进了博物馆,而且正赶上自己夜班!还没等他说话,身上的对讲机就响了起来:“陆轩,c厅什么情况?” 几个念头在陆轩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拿起对讲机放在嘴边,老五的眼睛立刻一眯,那几个人跟着把刀举了起来。只听陆轩说道:“有人进来了……” 李锋当时就炸了:“啊?快叫人!我报警!”陆轩松开对讲机,看了看这些蓄势待发的亡命徒,叹了口气说道:“五哥,你们赶紧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五狐疑地看了陆轩一眼,回头说道:“赶紧砸开一个带走!”陆轩喝道:“不行!东西一样别碰,不然谁都别想走!”老五咬牙说道:“兄弟,你不能让五哥白来一趟吧?”陆轩回身把门敞开,用不容置疑的目光看向老五:“快走吧!” 外面隐隐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老五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陆轩,点头说道:“好,我们走。兄弟,谢谢你手下留情。”一挥手,几个人架起伤者走到门外,顺着旁边的台阶直奔二楼。 陆轩忽然感到有些异样,便举着手电向c厅里照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特别,除了被撞碎的展柜其他东西都好好的,他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就熄灭手电走到门外。角落里,那把淬钢剑蓦然闪过一线华光,接着又静悄悄地隐匿在黑暗之中。 眨眼工夫五六个保安跑了过来,李锋拎着警棍冲在最前面,看到陆轩就气喘吁吁地问道:“几个人?在哪呢?”陆轩向上指了指:“五个人都有家伙,上了二楼。” 李锋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瞪着眼睛刚要说话,便听楼上传来一记玻璃碎裂的声音。陆轩心中一动,说道:“上去看看!”当先跑上楼梯。 几个保安跟着陆轩一涌而上,到了二楼才发现走廊的窗户被人打碎了,正在呼呼地往里灌着风。众人来到窗前往外看去,只见四五个人已经一瘸一拐地跑到墙根,叠起罗汉接连翻到墙外。 李锋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追不上了,咱们还是先保护现场吧!陆轩,你看少了什么没有?”陆轩摇头说道:“太黑没看清。”李锋点点头:“咱们赶紧去看看!” 陆轩心中忽然浮起几分不安,暗暗想道:“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他看了看窗外的茫茫夜色,这才跟在众人后面走下楼去。 第三节 奇变迭生 更新时间:2013-11-17 “淋我淋过的雨,吹你吹过的风,比风雨还亲蜜……”枕边响起王力宏略带磁性的歌声,惊醒了正在呼呼大睡的陆轩。他迷迷糊糊地接起手机,听筒里立刻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帅哥,人在哪里?” 陆轩猛地想起今天要陪宋瑜上街,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才发现已经八点五十了,急忙把手机放在耳边说道:“在路上,在路上……” 宋瑜听出不对,笑着问道:“你确认是在路上?”陆轩不敢承认自己才睡醒,只得含糊其辞:“唔。”“那好吧,我已经到步行街了,咱们九点准时见。不然的话……大刑伺候!” 宋大小姐似乎看穿了陆轩的谎言,哼了一声挂断电话。陆轩暗暗叫苦:步行街山高路远,打车去也要二十分钟,今天周末人又特别多,这可要了命了!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以惊人的速度冲出房间,一分钟搞好个人卫生,接着套上衣服顺手抄起根油条塞进嘴里。端来豆浆的老妈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埋怨道:“是不是又迟到了?” 陆轩十四岁的时候,当警察的父亲因公殉职,这些年老妈含辛茹苦,鬓角早已熬出了白发。陆轩披挂完毕,伸出结实的胳膊抱了抱老妈,接过豆浆喝了一口,顿时把他烫得直咧嘴。老妈看着心疼了:“慢点儿子,这可是才做的。” 陆轩放下豆浆就穿鞋要走,老妈连忙说道:“等会儿,这还没吃完呢!”陆轩说道:“来不及了!”叼着半根油条就出了门。 “让宋瑜没事的时候常来!”老妈追着屁股说道,可是猛虎下山般的陆轩已经没影了。 “这孩子,和你爸年轻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老妈轻轻地叹了口气,望着桌上的遗像念叨着。 ……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街边有一间星巴克,洁净明亮的大玻璃窗体现出浓郁的欧式风格;一对俊男美女在里面邻窗而坐,引得行人们纷纷投去欣赏的一瞥。 宋瑜毫不理会外面的目光,正在掰着手指算帐:“某人迟到了整整三十分钟,一分钟就是一天,罚你一个月不许碰我!” 陆轩坐在对面,左边衣袖不知道怎么扯了个口子,头发也被风吹得向上直立,颇有点“冲冠一怒”的意思。他听了宋瑜的话,愁眉苦脸的说道:“看在我奋不顾身的份儿上,打个对折吧!” 宋瑜耸了耸精致的小鼻子:“哼!还奋不顾身呢,才给你买了几天的衣服就弄坏了,我还没给你算利息呢!多危险哪,就算晚到一会儿也不能跟汽车过不去呀!幸亏这是外包装,万一里面的货物弄坏了我找谁退去?” 陆轩知道宋瑜关心自己,嘿嘿一笑说道:“我这不是怕你着急嘛。”宋瑜瞪了他一眼:“你这头懒猪,明知道跟本姑娘约会,就不能早点起来么?下次再犯数罪并罚!” 陆轩外柔内刚,世上只有两个人他不敢顶撞,一个是自己老妈,另一个就是面前这位宋大美女。这俩人对待陆轩的方式虽然不同,但都是好得无以复加,并让他绝境重生、从头开始;陆轩感铭肺腑之际,更将这两个女人看成胜于性命的珍宝。 此时宋大美女娇嗔问罪,陆轩天威当头只能满口答应。宋瑜看他态度良好这才多云转晴:“要是敢再不听话,我就告诉陆婶去!”陆轩笑着说道:“不敢了不敢了,老婆大人饶命!”伸出大爪子握住宋瑜的小手。 宋瑜瞪了陆轩一眼:“滚蛋吧,谁是你老婆?”说着就要做势挣脱。陆轩当仁不让牢牢抓住,把宋瑜的小手贴在自己胸前,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婆,陆轩今生非你不娶,要是有来世我也会找你做老婆。” 星巴克里人满为患,陆轩的举动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有几个好事的以为他在求婚,还热心地加以指点:“哥们快跪下呀!”“先别跪了,一看就是新手,连把玫瑰花都没有。出门不远就有个花店,快去买吧!” 宋瑜白晰的脸颊浮起两抹绯红,狠不得立刻变成透明的空气;她匆忙拢了拢长发掩饰一下心中的慌乱,接着盯向陆轩低声喝道:“干什么呢大笨猪,快松手啊!”还在桌子底下踢了陆轩一脚。 陆轩最喜欢看宋瑜害羞的样子,加上有人不明真相地助威,嚣张气焰随之剧增,好象宋瑜那点抵抗力都转移到了他的脸上,众目睽睽之下就是不撒手。 宋瑜挣扎半天也摆脱不了陆轩的魔爪,美目流转之下想出个对策,任凭陆轩握着双手,表情也变得温柔起来:“唉,真拿你没办法……这么急着出来,肯定没吃早饭吧?” 陆轩还有点担心宋瑜暴起伤人,一听这话乐坏了:“重色轻饭,还真没怎么吃!”只见宋瑜似笑非笑:“本来看在你忠心保驾的份上想犒劳犒劳你……”说到这里忽然把眼一瞪:“现在犒劳没了,跟我买东西去!” 趁陆轩一愣神的功夫,宋瑜“唰”地抽回双手,得意地笑道:“想让我束手就擒?哼!”接着抬头说道:“服务员,点餐!” …… 俩人逛了没多大一会,宋瑜就买了不少东西,弄得陆轩两只手都拎不下了,只好在脖子上挂了两样,不过倒也对得起刚才那四个三明治。十点多的朗朗夏日热气蒸腾,他满头大汗地边走边说道:“老婆,差不多了吧?” 宋瑜问道:“再过四天是什么日子?”陆轩想了想说道:“没什么吧?”宋瑜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连陆婶的生日都不记得,还象猪一样吃东西,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陆轩这段时间心事重重,加上每周一倒班,连今天是几号都忘了,听宋瑜说了这才想起来。他见宋瑜这么细心,胸口一热说道:“乖老婆,谢谢你!就冲你这句话我再背十样都没问题!”宋瑜“噗嗤”一乐说道:“美得你!走,再给你买件衣服就撤。” 宋瑜领着陆轩来到一家男装店门口,陆轩抬头看了看牌子,脸一下子就绿了:“老婆,虽然是你消费咱也不能这么奢侈吧,这可是登喜路啊!” 宋瑜说:“先看看呗,不一定就在这买。”拉着陆轩就进了门。导购小姐看见全副武装的陆轩就抿起了嘴:“欢迎光临!请问二位需要点什么?” 俩人把东西寄存到门口。宋瑜一边看衣服一边问道:“博物馆那边怎么样了?”陆轩知道她问的是博物馆被盗的事,犹豫了一下说道:“没什么损失……公安局来过两次,说没什么线索。” 宋瑜接着说道:“哦。本来我以为那里消消停停的,没成想会发生这种事,真是吓死我了。你不能再干下去了,咱们换个地方吧。” 陆轩一皱眉,他知道宋瑜为自己好,可是眼下又能去哪里呢?宋瑜看着他心小翼翼地说道:“文化局有一个考古研究所,过几天会招一批人,我已经给你报了名,估计差不多……我觉得比博物馆好。” 陆轩学的就是中国历史,这下子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他心中一喜伸手将宋瑜搂在怀里,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好老婆,我太喜欢你了!” 宋瑜姑娘家脸皮儿薄,“哎呀”叫了一声:“你这头猪讨厌死了!快放开我!”急忙挣脱了陆轩的怀抱躲在衣架后面,生怕再招来异样的目光。陆轩嘿嘿一笑:“出来吧,没人看见。” …… 宋瑜在店里转了半天,到底为陆轩挑了一套装备,陆轩穿上之后魅力指数顿时大增,看得服务员们双眼直放光。宋瑜也感觉很满意,当即付钱打包走人,和陆轩有说有笑地出了门。 这时候对面店里晃着膀子出来三个男的,中间那个炮头忽然朝前面一指:“那个不是博物馆里的保安吗?”旁边俩人跟着瞄了一眼,不禁说道:“还真是那小子,小对象可真不赖!” 老五一共带进博物馆四个人,除去受伤那个其余的都在这。右边那个撅着嘴说道:“真tm憋屈,咱们咋能被他挡住财路呢?”左边那人说:“你说五哥混了这么些年,咋就拿不下一个小保安呢?那天我还听大哥把他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说不能就这么完了。”炮头眨巴眨巴眼睛,一晃脑袋说:“走,过去看看!” 陆轩和宋瑜只顾着说话,完全没注意有人盯梢,两个人拐进停车场,不一会就开着辆奥迪a4出来了。炮头望着绝尘而去的白色轿车,又在心里背了几遍车牌号,这才冷笑着带人离开。 …… 陆轩在狭长的青石甬路上飞奔着,各式奇怪的建筑纷纷在身边一掠而过,身后一个雷鸣般的声音遥遥传来:“快追!抓住陆轩者擢升万户侯!” 陆轩累得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停下脚步喘息了一阵。他擦了擦汗打量起四周,看见左右都是样式古朴的层层楼阁,四五米高的巨墙令人望而生畏;脚下这条路似乎根本没有尽头,两端一直沿伸到无边无际的浓雾之中。他暗暗骂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还没等他弄清头绪,纷乱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听起来也就离着百八十米,浓雾之中更是依稀透出刀剑的寒光。“拼了!”陆轩把心一横,捏紧了拳头准备奋力一搏。 只见漫天大雾中忽然出现一道明亮的光华,电光石火一般飞到他面前,“铮”的一声插在地上摇晃不止。陆轩吓了一跳,拿眼一瞅发现那赫然是一把无鞘长剑! “这……这不是博物馆的淬钢剑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正在莫明其妙地发愣,就见几百个衣甲鲜明的古装士兵冲出浓雾,吼叫着奔了过来。 “我嘞个去,拍电影么?”陆轩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壮观景象,但立刻发觉不对,那一道道目光直盯盯地看向自己,竟充满了凛冽的肃杀之气。他感到心脏瞬间狂跳不止,急忙拔出地上的长剑紧握在手中,虽然没用过这东西,但怎么也比赤手空拳强啊! 领头的将官身材极其雄伟,只见他把手中双戟一并,冷笑说道:“陆轩,你休想逃走!你可知道——淋我淋过的雨,吹你吹过的风,比风雨还亲蜜,两个人的影子,在同一个天地……” 看到一个彪形大汉唱着情歌登场,陆轩匪夷所思之下神经顿时错乱,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模糊起来,只有那歌声还在不停传进耳中:“傻的笑的就好像你,像你一样甜蜜,是不是爱你就会变成你,喔哦!” …… 陆轩霍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家里的床上,周围景物依旧,只有手机在不知疲惫地唱着歌;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做了一场梦,可梦里的情景为什么如此真实? 《爱你等于爱自己》这首歌是专门为宋瑜设置的,陆轩暂时抛开迷惑接起电话:“老婆,才睡醒……” 电话里传出宋瑜甜美的声音:“大笨猪又在睡懒觉啦?做梦没有?梦到我没有?”陆轩想起刚才的怪梦,正想说出来研究研究,就听宋瑜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告诉你个好消息:文化局那边通知了,下个月一号面试!” 陆轩喜道:“真的?太好了!”早把刚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宋瑜说道:“那是当然啦,你老婆厉害吧?对啦,你跟博物馆说说这几天就别去了,在家专心复习复习,争取拿个满分!” 陆轩狂笑一声:“保证完成任务,这点事还难不倒我!不过马上就到月底了,我这么一甩袖子走了不太好,怎么也得让人家提前有个准备啊!我最后再上几天,反正都是夜班,不会耽误复习的。” 只听宋瑜满意地笑道:“嗯,我家大笨猪一向有始有终。你自己定吧,不过先别告诉陆婶,等成了再给她一个惊喜。好啦不说了,我在单位呢,有事打电话。”说完隔着电话“啵”了陆轩一下,把陆轩美得差点没来个空翻。 宋瑜嘿嘿一笑挂断手机,忽然没来由的一阵恍惚,她扶着桌子慢慢坐下,过了一会才缓了过来,心里说:“怎么迷迷糊糊的?难道是昨天上网睡得太晚了?” 她想到这里赶紧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见脸蛋还象原来一样白嫩这才放了心。 …… “终于熬出头了!”陆轩在博物馆里一边转悠一边兴奋地想着。 虽然没有念完大学,但多年的积累仍然让陆轩颇有沉淀,在上午的面试中连过几关脱颖而出,考官们对他渊博的历史知识也都非常赞赏;还没到中午宋瑜就打来电话:“成了!” 今天是在博物馆的最后一个班,想到自己行将踏上更广阔的平台,陆轩不免有些小激动。他知道这中间少不了宋瑜的付出,而自己唯有全力以赴,才对得起人家的一片深情啊! “谢谢你好老婆,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陆轩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又跟往常一样巡视起来。说也奇怪,往常熟视无睹的各种物事现在竟然变得有些亲切,以致于让陆轩生出几分留恋之意,或许这就是跨越人生不同阶段的感受吧! 这时陆轩心情大好,沿着规定的路线闲庭信步溜溜达达,不大一会就走到c厅门口。他想起被自己赶走的老五,就向那两扇紧闭的门瞧了一眼,周围的景物突然扭曲变化起来,似乎又进入了那个奇特的梦境;与此同时神智也变得有些模糊,他心中惊骇莫名,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让陆轩矍然而醒。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那两扇门,带着疑惑一边擦汗一边拿起电话,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是陆轩吗?” “是我,请问哪位?” “一会就知道了。你马上到东河街52号来,我有话跟你说。” 陆轩很纳闷,什么人半夜三更打电话骚扰自己,而且还用这样不容置疑的语气?他从来不信邪,更反感别人对自己威胁恐吓,当即冷冷地说道:“你是哪路神仙?找我有何贵干?” 电话里发出一阵肆虐的笑声:“哈哈,还挺倔的。听着!”紧接着又传出一声尖叫,有人悲切地说道:“陆轩……” 这个声音陆轩再熟悉不过了:“宋瑜?!”他体内的血液当时加速流动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我再说一遍。你赶紧来东河街52号,正好老五也在这。记住别报警,要不然后果自负!”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老五?难道他对上次的事怀恨在心要报复我吗?无论如何不能让宋瑜有半点闪失!”陆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见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十四分,当即拿起对讲机说道:“李哥我是陆轩,突然有急事得出去一趟……” 第四节 孤军深入 更新时间:2013-11-17 所谓东河街,不过是一条又窄又深的胡同,方圆几公里内道路狭窄、平房密集,是整个省会城市中相对落后、同时也是犯罪率极高的区域。尽管政府调拔人力物力进行整治,却还是改变不了这里脏、乱、差的情况,每年都有人在大型械斗事件中丧生。 东河街帮派林立、盘根错节,如果有人在外面惹了事,只要报号是东河街的,对方立马就会生出忌惮之意,足以证明其威慑力;而全市的不良分子当中,超过三分之一都是从东河街走出去的,这里是滋生黑恶势力最大的一块温床。 陆轩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加上又在监狱里呆了三年,自然知道东河街的威名;他在漆黑的夜色中小心翼翼地走着,一颗心也随着崎岖的路起伏不定。 来时的路上,陆轩想了又想还是没敢报警。以往的阅历告诉他,能轻而易举抓住宋瑜并找到自己,对方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可是他本身就有前科,在博物馆时还放走了老五,警方知道后能轻饶他吗? 到这里陆轩真后悔当初的决定,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宋瑜已经在人家手里,还是想法子把她救出来吧! 街上静悄悄地,除了陆轩再没第二个人影,他借着门缝投出的一缕缕微弱光线,半天之后终于看到了52号的两扇大铁门。 陆轩屏住呼吸从门缝看去:整个院子足有一百多平米,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什么;里面几间平房屋门紧闭,借着灯光清晰可见有人走动。他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抬起手往铁门上敲去。 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即里头的房门“啪”的被推开,接着有人快速来到门后,低声问道:“谁?”“我是陆轩!” 里面的人顿了一下:“就你自己吗?”陆轩应声答道:“就我一个人,开门吧!”一扇铁门尖叫着向内打开,跟着跃出两个人。他们朝陆轩打量片刻,又向左右察看了一番,见毫无异状才让陆轩进了院。 俩人搜走了陆轩的钱包和手机,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往里走。陆轩跟着来到房前,前面的人拉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顿时扑面而来,熏得他直要反胃。他知道向前一步就将踏入虎穴狼巢,心中一阵犹豫;但又一想宋瑜还在里面受罪,用力捏了捏拳头抬腿就进了屋。 进门只见一条过道直通向后屋,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大房间,而且都敞着门。陆轩拿眼一扫,见左边屋里灯光明亮,五六个混混正光着膀子喝酒吵闹,各种肉食摆了一桌子;右边屋里坐着三个人,光线昏暗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陆轩一进来喝酒的人顿时安静了不少。他被人带进右边屋子,屋里的三个人立刻站起来,其中一个挤出点笑容说道:“陆轩来了?” 陆轩瞪着他,双眼都能喷出火来:“五哥,你就这样对待兄弟么?”老五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陆轩,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向中间的人甩了一句:“你是大哥,你说怎么办吧。”接着就闷头坐在椅子上。 中间的人长得颇有几分彪悍之意,他先看了看老五,随即向陆轩哈哈一笑说道:“不好意思兄弟,就这么把你请来了。我叫荣强,是他们的大哥,你叫我强哥就行。” 陆轩听出来就是这个强哥给他打的电话,他也不废话:“被你们绑来的女孩儿在哪里?” 荣强又是哈哈一笑:“这事儿不怪老五,是下面几个小兄弟做的;他们想和你交个朋友又怕被你收拾,只好把宋小姐先请来了。”陆轩心中一动,看了老五一眼接着冷冷地说道:“交朋友就用这种办法?我现在已经来了,有什么话跟我说,先把人放了。” 荣强依旧陪着笑脸:“可能让宋小姐受了点惊吓,但是她人好好的,老五也没让她受到委曲。”陆轩看对方不象是找茬报仇,又听有老五在回护宋瑜,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让我看看人再说。” 荣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炮头快步出屋,不大一会就把宋瑜领过来了。宋瑜看到陆轩,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陆轩,你怎么才来呀……” 陆轩知道宋瑜平时优越惯了,根本没见识过这种场面,怕是吓得够呛。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怜惜地把宋瑜搂在怀里,拍着她后背低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一会宋瑜才停止抽泣,把脸紧贴在陆轩胸前,双手更是抱住他腰不放;陆轩看见她穿戴和气色都算正常,这才相信荣强没说假话,向老五投去感激的一瞥,老五明白陆轩的意思,冲他咧了咧嘴。 陆轩问道:“强哥,有什么话你直说吧!”荣强笑道:“好说好说!弟妹最重要了,她没事你放心我也放心。咱们就算不打不相识,以后都是自己兄弟,只要处到份儿上,所有事情都好商量。” 监狱生活让陆轩见多了社会大哥,其中一些为人仗义、敢作敢当,让他很是佩服,比如老五;另一些却是机关算尽、口是心非,就象眼前的荣强,说起话来皮里阳秋,陆轩一见到这种人就觉得讨厌。 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陆轩从一进门就观察这些人,看出他们并没有和自己算帐的意思,可荣强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客气?他左思右想之下忽然惊觉:“难道他们……还在惦记那些文物?” 原本挺侃快的老五这时象个闷葫芦,躲到旁边抽得满屋子青烟缭绕;而荣强始终假惺惺地笑脸相迎,闪烁不定的目光隐隐透射出狠厉之色。陆轩看在眼里愈发相信自己猜测不错,也必须要在荣强没挑明之前表明立场。 想到这陆轩说道:“强哥,你这么抬举我真是不敢当。我陆轩就是一个小保安,没钱没势更没本事,只想和别人一样安安稳稳过日子,实在是没什么能帮上你的。” 陆轩说得有些隐晦,但他相信荣强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连老五这样的硬茬都俯首听命,荣强身为老大绝对不是白给的。 荣强见陆轩把自己想说的话堵了回去,笑容立刻显得有些僵硬,他用别样的目光看向陆轩,过了一会才说:“兄弟,你不但身手好脑子也灵,老五没看错你。既然你现在没什么财路就跟我干吧,冲你这块料以后肯定差不了。”语气虽然诚恳,那屋窗户纸还是没捅破。 “道不同不相为谋。跟你干?我前脚帮你忙活,你后脚就得把我卖了!”陆轩暗中冷笑一声,面向荣强坚决地摇了摇头。 荣强细长的双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眉毛也微不可察地挑了挑,还没等他说话,边上的炮头指着陆轩就骂上了:“草你马,你不也才从号里出来吗?跟我大哥装什么犊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废到这儿?” 陆轩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换作往常早把炮头撂倒了,可他见宋瑜吓得浑身发颤,终于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在心里暗暗说道:“到这干什么来了?冷静,冷静!” 炮头见陆轩对自己看都不看一眼,更是不依不饶:“我草,你咋这么能装呢?”说着话就要过来。荣强喝道:“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炮头也真听话,站到一边不吱声了,但还是用充满挑衅的目光盯住陆轩。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轰”地冲到门口,把陆轩和宋瑜堵在屋里,有几个还拿着铁管和匕首,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荣强说话了:“你们过来干什么?谁要把弟妹吓着了我就要他的命,都tm出去!”那些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不知道谁把铁管扔到了地下,发出刺耳的“当啷”一声。 荣强皱着眉头说道:“他们不懂事,兄弟你别往心里去。这样吧,我去吃口饭,让老五陪你唠唠嗑。”说完看了老五一眼,带着炮头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老五、陆轩和宋瑜三个人。 陆轩知道在荣强眼里,自己和宋瑜的命根本抵不上几百万钞票,刚才不过在装腔作势、欲擒故纵罢了。他扶着宋瑜坐下来喘口气,可怜的宋大美女抓住陆轩的手不放:“陆轩,都是因为我……现在怎么办哪?” 陆轩心中一痛:“傻丫头,错的是我啊!”他不敢说出真相,拍了拍宋瑜的肩膀转身说道:“五哥,谢谢你照顾宋瑜。过去的事不提了,有话直说吧!”意思是我放你一马,你照看宋瑜,咱们两清了。 老五明白陆轩的意思,他点上根烟抽了两口,低头说道:“陆轩,五哥对不起你。你们俩上街那天被他们看见了,强哥对上回的事一直没忘,所以……”陆轩接道:“他还惦记那些文物是不是?” 老五点点头:“这事都怪我,要是我不提这个茬就好了。可现在说这个没用了,你要不答应,你们俩谁都走不了。不如先应付一下吧!” 陆轩面带讥讽说道:“我假装答应,他就能放宋瑜走了?”老五面色一黯摇了摇头:“事不办成不会放人的。” 宋瑜大概听明白了点意思,急忙说道:“陆轩,他们不是好人,不管为了什么你都不能再错了!” 陆轩一惊:“我在里面苦熬了三年都没有堕落,出来以后更是本本分分,不就为了亲人爱人吗?要是再错一次真就万劫不复了!”他看着桌子上的一样东西,心中忽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看着宋瑜说道:“你不怕吗?” 宋瑜似乎知道陆轩要干什么,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说:“怕!可我心甘情愿,只想让你好好的别做坏事。” 一股热流从陆轩心头涌起,他向宋瑜用力点点头,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转身对老五说道:“五哥,你告诉他我答应了。” 第五节 玉石俱焚 更新时间:2013-11-18 老五听到陆轩的话就是一愣:“怎么?你……”陆轩点了点头:“别说了五哥,去吧!”老五纠结地看了一下陆轩,转身找荣强去了,屋里只剩陆轩和宋瑜两个人。 陆轩看了一眼门外的几个混混,低头在宋瑜耳边说道:“一会儿站在我后面,我走到哪你跟到哪,记住了!”宋瑜点点头说道:“嗯,记住了。”声音听上去有些发抖。 陆轩想到因为自己的过错才让宋瑜遭这份罪,心中一阵愧疚,伸出胳膊把宋瑜娇小的身躯搂在怀里。他感到宋瑜的心跳很快,就用力抱了抱她:“好老婆,我爱你。别怕!”宋瑜带着哽咽说道:“老公,我也爱你。不怕!” 荣强刚好进屋,见俩人抱在一起就笑嘻嘻地说:“哎呀,兄弟真是有心情。急什么?亲热的时候在后头呢!”他以为陆轩终于屈服了,心情大好。 陆轩看见只有老五陪着荣强,感觉又增添了一些成功的希望,松开胳臂说道:“强哥,五哥跟你说了吧?”荣强点头说道:“兄弟你是个明白人,咱们合作差不了事。” 陆轩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里面的情况我都熟。只是有一个地方很难搞定,想跟你商量商量怎么办。”荣强来了兴趣:“是吗?你说说看!” 陆轩慢慢站起来:“进去好办,不过里边有个监控室,得有这么大……”他伸手一比划,头也跟着转向窗户,忽然指着窗外大叫一声:“什么人?” 荣强吓了一跳赶紧扭头看去,却见窗外静悄悄地哪有却什么人影?陆轩要的就是荣强这一分神,他猛然向前蹿出,右手抓过桌上的尖柄木梳,同时左臂一弯已经抄向荣强的咽喉。 荣强霎时就明白了陆轩的企图,他倒也真不含糊,仓猝之际向后一仰,居然躲过了陆轩近在咫尺的偷袭,接着拔腿就往外跑。 荣强只要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陆轩急忙伸手向他抓去。荣强知道打不过陆轩,吓得拼了命往门外挤,却一头撞在后面的老五身上;老五可能没反应过来,挡在门外一动也不动。 荣强吼道:“快闪开!”陆轩不确定老五是不是在帮自己,不过这次再没有失手,在后面直接锁住荣强的脖子,跟着用木梳的尾端顶在他右眼上:“再动就要你的命!”老五这才如梦方醒喊了出来:“快来人!大哥出事了!” 混混们拿着明晃晃的家伙蜂拥而至,连窗外都站了三四个。炮头挥动着枪刺叫道:“草你马,赶紧把我大哥放了,要不我攮死你!”样子凶残无比。 陆轩微微喘息着,觉得有点儿口干舌燥。他清楚这伙人一旦不计后果冲进来,自己和宋瑜当场就得被乱刀分尸,就算废了荣强的眼睛也没用;这时孤注一掷毫无退路,一定要先镇住场面。他让宋瑜站在自己身后,对外面蠢蠢欲动的混混们喝道:“谁要敢进来我立马让他瞎一只眼睛,不信就试试!” 荣强虽然久经战阵也有些害怕,张口骂道:“都tm老实点!”强哥的名头不是盖的,混混们骂骂吵吵的,一时还真不敢乱动。炮头更是嚷嚷道:“都听大哥的,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荣强看着眼前尖尖的木柄说道:“兄弟,有事好商量,你想怎么样?”陆轩见混混们不敢轻举妄动,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他看了看狭窄的房门,根本不能一起出去三个人,还要提防有人下黑手;他又瞅了一眼木制的窗户,当时有了主意:“叫人把窗户上的铁筋弄掉!” 荣强应声说道:“好好。快去把铁筋卸下来!”炮头扔掉枪刺操起斧子就要进屋。陆轩喝道:“去外面!”说完手上加力,木梳的尖端已经陷进荣强的眼皮。 荣强急了,对炮头叫道:“你tmd听见没有?快去!”炮头眼露凶光狠狠瞪了陆轩一下,走到外面脱去衣服,露出一身虬结的横肉,打开窗户抡起斧子就砍。 不知道是炮头力气大还是斧子快,没多大功夫就把铁筋卸完了。陆轩说道:“外面的人都进来,一个都不准留!”炮头气得直骂,拎着斧子带人又回到走廊。 陆轩拖着荣强靠近窗前,观察了一番确认没有埋伏,就对宋瑜说道:“上窗台!”宋瑜依言踩着凳子蹬上窗台,走廊里的人“呼”地进了屋。陆轩紧紧勒住荣强的脖子,小心翼翼地跨到窗外,说道:“你上来!” 荣强转了转眼珠说道:“好,好!”一边答应着一边朝屋里做了个手势,跟着也上了窗台,人堆里的炮头往后一缩没了影。陆轩没注意这些,等荣强双脚落地,他叫上宋瑜就倒退着向大门移动。 这时荣强忽然向前一弯腰打了个喷嚏,陆轩怕真把他扎瞎了,握住木梳的右手跟着一收;荣强就势从裤脚里抽出一把短刀,向身后狠狠戳了两下,趁陆轩匆忙躲闪的时机向前一步蹿出,大喊一声:“打死他!” 眼见大功告成却让对方狡猾逃脱,陆轩惊怒之下正要再次制住荣强,只见炮头端着一把双筒猎枪已经冲到门外,瞪着血红的眼睛咆哮着:“我tm打死你!”陆轩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就是一呆:“他们居然有枪!” “砰”地一声枪响划破了沉寂的夜空,陆轩惊得一缩头,听见呼啸的子弹擦着耳边飞过,直接钉进后面的墙里,炸开的砖屑溅了他一身。没打中! 炮头骂道:“我草你马!”往前跑了几步再次举起猎枪。陆轩见命在倾刻,急忙力贯双腿向旁边全力一跳。可是这么近的距离…… 枪声再次响起。就当陆轩以为难逃一死的时候,一个娇弱的身影猛然冲了过来,用年轻的胸膛直接迎向那颗罪恶的子弹。陆轩眼睁睁看着却无力阻挡,顿时发出一声怆然的悲吼:“宋瑜!” 宋瑜低头看了看胸前的血洞,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陆轩扑过来一把抱住她,手忙脚乱地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是我害了你!你千万不能死,不能死啊!” 宋瑜身上再没有一点儿力气,她目光涣散地看着陆轩,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快……走……”那双美丽的眼睛渐渐合拢,曾如鲜花般怒放、如皓月般纯洁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 “不——”陆轩无法抑制心中的痛苦,跪在地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鸣,就象一只饱受创伤的猛虎,向上苍宣泄着无法描述的悔恨与悲愤。 炮头一枪打死宋瑜,竟然露出狰狞的笑意。他见陆轩极度痛苦之下毫无防备,随手扔掉两连发的猎枪,提起枪刺照着陆轩后心就捅。 刺骨的疼痛让陆轩瞬间清醒,他知道自己中了暗算,当即闷哼一声向前蹿出,回头看时见炮头再一次举起枪刺迎面戳来。陆轩望着对方的一身横肉,全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心中只充斥着两个字:“报仇!” 黑黝黝的枪刺已经近在眼前,陆轩半跪在地不躲不闪,伸出双手死死握住三棱刀身,手心顿时被划得鲜血淋漓。他无视**上的痛苦,一扭一带已经夺过刺刀,接着顺势调转托在左手,右手掌心抵住刀柄向前全力一推。 这一串动作奇快无比,炮头根本没办法躲开,被锋利的刺刀笔直插进小腹,鲜血立刻顺着三条凹槽哧哧狂喷。陆轩看着他惊恐的神色,咬牙说道:“你也知道害怕?”手上加劲刺刀又进入半尺,“喀”的一声从炮头后腰露出半截。炮头惨叫一声倒地抽搐起来,眼看着就不行了。 老五心说坏了,炮头可是荣强的亲弟弟,这下子非出大事不可。荣强看见炮头被刺个对穿,果然惊叫一声跳起来吼道:“都给我上,把他弄死!弄死!”混混们见老大发话,纷纷抡起家伙向陆轩冲去。 荣强仅仅是暴怒,陆轩已然陷入疯狂。他不等众人靠近就直迎上去,全然不顾飞舞而至的刀棒,拳击、膝顶、脚踢、肘砸……所有招式象雨点一般施展出来,专攻对方要害所在,再配以枪刺的致命攻击,几乎三两下就放倒一个。 他用通红的眼睛搜寻着每一个对手,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些人都得死!在他不要命的进攻之下,一声声惨叫接连不断,一道道鲜血四处飞溅,而此刻也只有鲜血才能洗涮他心中的悔恨! …… 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十来个人全都变成尸体倒在血泊之中,致命伤基本都位于头部和胸口,有几个甚至连膝肘关节都被硬生生折断,惨不忍睹。 陆轩浑身伤痕累累,右腿和左肩的两处最为严重,皮翻肉卷、触目惊心;而后背上被炮头扎伤的一处,还在往外溢着鲜血。他在原地喘息了一阵,先用迟钝的目光打量了一番那些尸体,然后提着枪刺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角,向缩成一团的老五沙哑地问道:“荣强在哪儿?” 老五虽然经过无数大风大浪,但第一次见到有人独自杀死十几个对手;他呆呆地看着陆轩,生怕那把沾满血迹的枪刺在自己身上来个窟窿,一时竟然不敢说话。 陆轩提高声音问道:“荣强在哪儿?!”老五咽了口唾沫:“强哥他……” 屋子里响起“咔哒”一声,接着就见荣强拿着猎枪走出来,满脸阴沉的对陆轩说道:“十多个人都没弄死你,我还是看走眼了。可惜你再猛也抗不过子弹,不是想整死我吗?来呀!”刚才他见陆轩眨眼工夫就放倒了六七个,急忙拎着枪进屋找子弹去了;就在陆轩向老五问话的时候,他也把子弹塞进了枪膛。 荣强说完“砰”地开了一枪,陆轩感觉腰里象被捅进一根烧红的铁条,身不由己向后退了几步,接着一股热流沿着大腿直淌到脚下。他捂住伤口抬头静静地看着荣强,脸上竟没有丝毫的恐惧之意。 荣强把眼一眯,咬牙说道:“有种!你杀了我兄弟,现在就给他偿命吧!”说完对着陆轩前胸扣动了扳机。 陆轩耳朵里嗡嗡直响,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于是握紧手中的枪刺,用尽全身的力量猛然一扑,迎着枪口喷出的火光向荣强冲去。 刹那之间,他感到自己置身于一团柔和的白光之中,正张开双臂轻飘飘地向前飞行;周围的时空纵横跳跃变幻莫测,如同刹那即至,又仿佛已历千年。 ……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投进整洁的客厅,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旁边的茶几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油条和豆浆。老妈拿着抹布一边忙活一边念叨:“这小子,怎么还没下班呢?” 一段广告过后,电视屏幕上显示出主持人严肃的面孔:“现在插播一条重大新闻:据本台记者通讯,昨天夜间12点左右,在我市东河街52号居民房里,发生了一起特大刑事案件……接案民警赶到现场时一名男子主动自首,另外十二名男性和一名女性已经死亡,其中一名青年男性身穿保安制服……” “据自首男子交待,案件起因是由于涉黑头目荣强意图盗窃省博物馆文物,并绑架了博物馆一名保安的女友;这名保安在没有报警的前提下,独自找到荣强进行交涉,最终导致这桩惨案发生。目前警方已经立案调查,本台会就案情进展作进一步跟踪报导……” 镜头接下来在死者的身上一晃而过。老妈看见那个女的不禁吓了一跳:“这个女的咋这么象宋瑜呢?博物馆保安……陆轩?!”她眼前一黑瘫倒在地,额头正好撞上茶几的一角,顿时人事不醒。 第六节 辽东陆氏 更新时间:2013-11-19 秋高气爽,通透纯净的天空湛然如洗,如同一方巨大的莹蓝绸缎,覆盖着幅员万里的辽东大地。在靠近渤海的一脉山陵之中,分布着众多大小不一的村落,永平村便位列其中。 永平村隶属辽东郡沓氐县,并归平州牧公孙度管辖,与青州大郡东莱隔海相望。此地多荒野、少良田,虽然名为永平实则并不太平,更非什么世外桃源,在烽烟四起的当今天下,村民们不过是困守一隅、苟延残喘罢了。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拿着木锄在田垄间刨弄着。他穿着不太合身的短衣长裤,脚上套着一双草鞋,束起来的头发用一根树枝别着;虽然看上去穿戴寒酸,却掩饰不住浑身的英武精悍之意。 秋热正盛,没多长时间少年就额头见汗,他伸手随意擦了擦,又弯腰捻了捻干瘪的麦穗,叹了一声说道:“村里连把象样的铁器都没有,天又不下雨,今年的田赋怕是又没指望了!” 全村三百来口人就这么几亩贫瘠的耕地,作物不但难以生长而且产量很低;可人们又不得不种上些黍子、小麦,否则军队来了怎么办?缺吃少穿,还得应付凶恶的士卒,这是什么世道? 少年抱着双臂向远方出了一会神,忽听一个女子远远呼唤道:“轩儿,回家吃饭了!”他回身望去,只见对自己亲若生母的婶娘正在村口挥动着手臂;而她身后的村庄,更早已经是炊烟袅袅。 “该回家了!”陆轩望着那张真挚的笑脸想道。他向婶娘摆摆手,暂时把心中的思绪放在一边,扛着木锄向村里走去。 陆轩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七年了。早在启蒙之时,他就经常做着同样的怪梦:自己跟别人惨烈地厮杀,浴血奋战、伤痕累累;每次矍然惊醒,似乎都能嗅到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息。 而当他置身于低矮的土房之中,竟然感觉眼前的事物颇为虚幻,反倒不如梦境来得那般真实。不明所以的遭遇常常让年幼的他思之若狂:“我到底怎么了?我究竟属于哪个世界?” 直到有一天,陆轩和从弟陆轲偷偷溜进叔父的房间玩耍,没多久便在床下翻出了一只黑漆木匣。 好奇心让两个孩子用小手掀开长长的木匣,在四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把长逾三尺的带鞘宝剑静卧其中:亮银吞口、白玉镶柄,乌黑的鞘衣如同深邃的苍穹,清晰衬托出上面古朴的雕纹,日月辉映、星辰列张。 “这把剑?”陆轩盯着匣中长剑,感到它似乎正无声无息呼唤着自己,于是鬼使神差地握住剑柄向外用力一拔;当剑身带着铮然低吟离鞘而出,上面的两个篆字便紧紧吸引住他的目光。 天钧!这两个字仿佛黄钟大吕,霎时便叩醒陆轩尘封已久的记忆。一幅幅似曾相识的画面在扭曲的裂缝中喷薄而出,电光石火一般在他眼前连续呈现;纷至沓来的信息片段拼结成一幕幕呼之欲出的场景,他置身其中感到无比的震撼与惊讶,如遭雷噬、呆立当场! 直到记忆的洪流完全融汇在体内,陆轩才从纷乱的意识中清醒过来。抚摸着与自己数度相逢的天钧宝剑,从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他终于明白:冥冥之中果真有主宰命运的力量,竟然让自己逆流而上,穿越了一千八百年的时空,在东汉末年得到了重生! 缕缕记忆如同线线清溪般在心中流淌而过,陆轩想起前世今生都无法忘怀的那张笑脸,重生的狂喜立刻被无尽的失落所取代:“上苍赐予我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可置身此时此处,前世的悔恨和遗憾又让我怎么样才能弥补?” 他清楚这件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相信,而答案也只有自己才能慢慢寻找。不管怎样,过去的已无法改变,今后更加遥不可知,既然有了这弥足珍贵的天赐良机,那就好好地活他一场吧! …… 陆轩跟着婶娘回到村里。正值午时,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地,几个黄口小儿在村路上玩耍追逐着,长辈们也都三三两两唠着家常,给这个不足百户的村庄平添了几分祥和之意。 看见陆家娘俩走近,路旁的人纷纷向他们招呼示意,后辈们更是向陆轩拱手施礼,那一道道目光包含的不仅仅是尊重,甚至……还带着几分敬畏。 村人都知道陆家这两个少年了不得。老大陆轩满腹学识,看着谦和文弱实则精明能干,里魁都常常上门向他求教;老二陆轲尽管才学不佳,然而天生神力、勇武过人。兄弟两个貌似一文一武泾渭分明,却有一点完全相同:身上都有一股子掩盖不住的悍然之意。也不奇怪,谁让人家都姓陆呢? 娘俩早已习惯了如此礼遇,他们不停地微笑回礼,在众多村人的唏嘘声中渐向东行。前面有两座不高的土山,山下排列着十几户人家,清一色的碎石墙土坯房,门口生着棵大杨树的,就是陆家了。 陆轩跟在婶娘身后,一进院就见从弟陆轲蹲在墙角烧火,火上的陶罐里正冒着热气。听见脚步声,陆轲笑呵呵地上前见礼:“母亲、大哥!” 今生的陆轩父母早亡,是由叔父和婶娘从小带大的,尽管他们有个亲子陆轲,但对陆轩仍然视如已出。每当陆轩与家人们相聚一堂,心中都会倍觉温暖;而这种浓厚的亲情,也是他在今生最为重要的一份牵挂。 陆轲十五岁,虽然刚刚束发,却早已生得挺拔刚猛,比陆轩还高上一些,成年之后想必也是一条威武大汉。也许是因为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陆轩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弟弟,哥俩亲密无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婶娘抚了抚陆轲宽厚的肩膀进屋去了。陆轲笑道:“大哥,我刚才又想到几招,陪我练练如何?”一言一行颇为豪迈。 陆轩对这个弟弟几乎无有不允,点头之际双拳已经捣了过去。陆轲顿时精神倍增,叫道:“来得好!”摆出架式就要开练。 屋子里走出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背着手叱道:“又打又闹成什么样子?快进来吃饭!”话语虽然严厉,脸上却看不出嗔怪的意思,正是陆轩的叔父陆恒。哥俩见状伸了伸舌头,一起向陆恒施了个礼,随即一前一后进了屋。 穷乡僻壤的无非吃些野菜稀粥,陆轲急着跟大哥切磋,把粥碗捧起来几口喝完,拉着陆轩就往外走。陆轩回头看了看,见叔父微微点头,这才任由陆轲把自己拖出门外。 婶娘追着喊也没用,只好埋怨道:“你这个儿子要好生管教了,他自己不好好吃饭,连带着轩儿也吃不好。”陆恒看着两个年轻的身影渐渐远去,答非所问地说道:“不妨事。轩儿的见识远胜于我,早晚会一飞冲天的。有他在,我陆氏一支中兴有期啊!” 婶娘叹道:“你总说这样的话,我只盼他们哥俩好好的活着,宁可不要什么光宗耀祖。公公和大伯的事现在想起来我都害怕。” 陆恒脸色稍稍一黯,接着温言说道:“夫人,我陆氏蒙冤未雪,害得你也跟着颠沛流离,这些年委屈你了!只是你也看到了,州牧的军队几天就来催一次赋,可村中哪里还有余粮?汉室倾颓、天下纷乱,一介草民又如何安生?”婶娘又叹了一声,再没说话。 陆恒怅然说道:“‘天钧现乾坤乱,逢其主四海平。’想我陆家当年显赫无比,却被这片言一剑弄得家破人亡;可惜我没有父亲和大哥的本事,只好于边塞苟且偷生。多少年了,我一直都念念不忘啊!” 婶娘忙道:“夫君休要这样说,你保住了陆家的血脉并抚养成人,绝不是什么苟且偷生。再说我看那把剑,似乎也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奇特。” 陆恒摇摇头:“其中的玄机我也不明白,不过这把剑尘封多年却被轩儿无意中找到,足以证明气运如此。”他起身看着门外,眼中隐隐现出几分憧憬:“我不敢断言轩儿前途如何,但他天生不凡又有名师指点,假以时日必会大有作为,所差者时机而已;而陆家,有朝一日也必会重返江东、鼎盛空前!” …… 小山背后一片树林里,哥两个正在你来我往地过招,陆轩身形矫健,陆轲势猛力沉,几十个照面过去仍然是旗鼓相当。 陆轩拥有前世的记忆和心智,他深知乱世之中必须有保命的技艺傍身,特别是在这冷兵器时代,精湛的武艺肯定能派上用场,所以从小就带着陆轲练习“截拳道”。 陆轲天生勇力过人,在武学方面极有天赋,经过陆轩悉心指点,几年下来功力渐深,同陆轩相比也只是差一线火候而已。两人练习了半天,浑身都被汗水湿透,陆轩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不打了!”抬脚踢断一棵杯口粗细的小树。陆轲哈哈一笑,学着他的样子也踢断了一棵。 哥俩坐在地上歇了一会。陆轩问道:“先生让背诵的《论语》你背熟了没有?”陆轲一挠脑袋:“唔……” 陆轩见他言不由衷,故意说道:“趁现在时辰未到,你背上一段让我听听。”只见陆轲象模象样地挺胸抬头,瞪着一双大眼背道: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子曰……子曰……” 陆轲“曰”了半天也没个下文,陆轩听着“扑哧”一乐:“古人云‘半部论语治天下。’我家子居(陆轲表字)每篇都以两句概而论之,先生只怕又要罚你挨板子了!” 他说完忽然感觉不对:“‘半部论语治天下’这句话要七百多年以后才问世呢,看来我这时差还是没倒好。” 陆轲嘿嘿一笑:“大哥,这背书的事就劳烦你去应付先生吧,我实在是背不出。”说到这里他一拍脑袋:“哎呀,娘还叫我去村西陈家借东西呢!你先去先生家吧,我随后就到!”说完跳起来绝尘而去。 陆轩又好气又好笑:“臭小子,一提读书就跑路,害得每次都要我去顶缸。这些书我上辈子就背得滚瓜烂熟,没想到这辈子还得重头再学一次。” 他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当即沿着村外的一条小路大步向北,约莫出去二三里后,一座小山以青天为衬兀立眼前;一条小河绕过山下的几间土房,蜿蜒向东潺潺流淌,直至消失在天地交接之处。 陆轩整了整衣衫上前叩门:“请问先生在家吗?弟子陆轩求见。”院子里跟着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是承远么?快进来吧!” 第七节 名师高徒 更新时间:2013-11-20 一个四旬开外的中年文士站在屋门前,颔下留着三绺美髯,整个人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很是儒雅清隽。 陆轩快步上前躬身施礼:“陆轩见过先生。”先生刚要说话,脚下的小黑狗先叫了两声,接着撒欢儿跑过来跳进陆轩怀中,连舔带蹭很是亲昵。 先生一笑:“忠犬识旧主啊!你来得正好,帮我给它也安个家!”说完晃了晃手里的木板。陆轩没想到先生也会卷起袖子干活,当即乐呵呵地说道:“好咧!” 师徒两个齐心协力忙活了半天,终于搭了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小木房子,先生又找了些碎布棉絮放在里面,一个“家”就算建成了。小黑狗一头钻进去就不肯出来,还美美地打了两个滚,惹得二人开怀大笑。 也许是因为常年不从事体力活动,先生竟有些微微喘息,陆轩看着他鬓角的白发,说道:“先生,您搬到村里去住吧!邴原先生离开这里已经一年多了,您就一个人又住得这么远,弟子实在不忍。” 类似的话陆轩已经说过多次了,可每次先生都是婉言拒绝,此时他微笑说道:“你不是给为师找了个伴么?有它陪着,我并不寂寞呀!” 陆轩动容说道:“弟子愿时刻侍奉先生左右聆听教诲。”先生望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陆轩,眼中露出睿智的光芒:“大战将起,你胸藏鸿鹄之志,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况且你的才学早已青出于蓝,而为师年齿渐增,于你只会平添拖累。” 陆轩闻言一惊:“先生难道要舍弃弟子么?”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先生微微摇头:“承远啊,为师之所以来到辽东,就是不愿从事于各路诸侯。快八年了,你还记得跟为师怎样相遇的么?”陆轩立即点点头,他怎么能忘呢? 八年前的一个夏日,这时陆轩已然重拾前世的记忆,难以忘怀的往事更令他极度烦闷。恰好叔婶都不在家,他便领着陆轲跑到村外,在蓝天碧野之间纵情奔跑,遥望着无边无际的广阔平原,压抑的心情终于得以舒缓。 哥俩正在追逐着,就见平野上远远挑起一面大旗,上面“公孙”二字清晰可见。等离得近些,只见一名武将骑着马走在头里,上身穿一件皮甲;几十个军卒列队同行,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虽然方圆千里之内都是州牧公孙度的地盘,然而他麾下的军队却并不常见,以往只有秋天收赋时才能在村里看到。可今天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荒野上呢?看着也不象是打仗啊? 九岁的陆轩拥有成熟的心智,他见事情有异便拽着陆轩跟了上去。那名武将听到声响,见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儿跟着看热闹,冷冷地扫了一眼便不再理睬。 军队没走多远就停在一个依山傍水的院落门前。其山不高却颇显峥嵘,其水不深也极为清湛,在这茫茫的塞外平原足以称得上别有景致;而那置身其中的小院,竟隐隐有些超凡脱俗之意。 陆轩心中一动:“难道院子里住着什么隐世高人?”他站在草丛中远远望去,见那武将下马上前叩了几下门,脸上的倨傲早已消失,反而恭谨地说道:“请问幼安先生在家吗?小将公孙康求见!” 陆轩一听就上了心。公孙康是州牧公孙度的长子,下一任的辽东太守,何况这是在人家自己的地盘上,所以见到他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襄平离这里可不算近,公孙康身为州牧公子位高权重,居然跑到这里低声下气地敲门拜见,那院子里住的会是谁呢? 他绞尽脑汁在记忆里搜寻着:“辽东……野居……幼安……”一个个信息串联起来,顿时让陆轩惊喜交加:“这不就是跟华歆割席断义的那个管宁吗?” 史书记载管宁“长八尺,美须眉”,一生不慕名利,多次拒绝公孙度父子和曹丕的委任聘请,因此有人说他渊雅高尚,确然不拔;也有人说他才学平庸、徒有虚名。 在陆轩看来,华歆与管宁齐名,最后官至魏国三公,成为曹丕的肱股大臣,足见其才干出众;而管宁的才学就算不如他,想必也是各有千伙,绝不会差到哪里,要不怎么会有人几度相邀?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颀长的文士开门出迎,向公孙康深施一礼:“管宁不才,有劳少将军跋涉到此,受之有愧!” 话音越过草丛清晰传来,陆轩确认这就是管宁无疑。他望着那张清秀的面孔,激动之余一个念头忽然跳出来:“能人就在眼前,既然我不想虚度此生,为什么不找他从旁指引呢?” 陆轩一瞬不瞬地盯着小院,看起来公孙康很想邀请管宁一起随行,可是好言商劝了半天,管宁始终微笑婉拒,连门都不让他进,最后只能躬身作别,一脸失望地离开。 等公孙康一行人消失在视野之中,陆轩带上陆轲快步奔向小院,毫不犹豫地伸手叩门。 管宁皱了皱眉,以为公孙康去而复返,便走到院子里隔着门说道:“少将军还是请回吧,在下实难从命!”却听门外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陆轩特来拜见先生,还望先生不吝一面开门相见!” 管宁一愣:“听起来是个孩子啊,怎么说话这般老成?”他好奇之下打开院门,只见外面站着两个不到十岁的男童,大点的那个长相俊俏,往地下一站很有几分端重之意;那个小点的虎头虎脑,一边看自己一边还揩着鼻涕。 管宁看着陆轩清澈的双眼,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喜欢,当即笑着说道:“孩子,是你要见我吗?” 陆轩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心里说了一句:“稳住!”接着回答道:“先生名播宇内,轩仰慕已久只恨无缘一见。不意获悉竟与先生比邻而居,欣喜之下特来拜见,愿从此侍奉左右、躬聆教诲!” 管宁大感意外,心说这不是拜师来了吗?他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你听过我的名字?”陆轩应声答道:“先生德才无双,兼有三人成龙之名、割席断义之举,轩深以为敬,愿为弟子相从。” 陆轩完全在用成年人的心态面对管宁,他想对方是有名的学者,自己要是畏首畏尾肯定不受待见,不如大胆一些先声夺人,第一印象很重要啊! 管宁果然吓了一跳:“我虽然微有薄名,但绝不至于妇孺皆知;而且这个孩子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一番话连很多大人都讲不出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授意呢?” 陆轩看出管宁的疑虑,知道自己有些冒进了,他想了想说道:“先生若是认为陆轩年幼识浅,便请出题一试,试看陆轩可否做得先生弟子。” 管宁心说不错,讲话可以有人教,才学却是做不得假的。他想如果陆轩真读过书,那《诗经》、《论语》这类启蒙之典无须再问,沉吟了一下说道:“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这是《荀子》中的一句名言,陆轩随口接道:“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管宁点点头,接着又诵起了《过秦论》:“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 不等他说完陆轩便接道:“……履至尊而制**,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管宁见陆轩不假思索张口就来,眼中露出惊异的目光,想了半天才说道:“于时曜灵俄景,继以望舒。极般游之至乐,虽日夕而忘劬。” 陆轩听出是张衡的《归田赋》,他心中一动,暗说也许这才是管宁的心声吧,随即开口说道:“老氏之遗诫,将回驾乎蓬庐。弹五弦之妙指,咏周、孔之图书。挥翰墨以奋藻,陈三皇之轨模。苟纵心于物外,安知荣辱之所如!” 管宁隐居多年而且无数次拒绝诸侯邀请,并非自命清高、愤世嫉俗,而是看不出有谁能奉民为天、平定乱世,孙氏和曹操的屠城之举更是让他悲观绝望,这才决意老守边塞,空有满腹才华却无用武之地。 管宁平生最喜《归田赋》,虽然意在考较陆轩,却也是他心志写照;这时听陆轩童声呖呖而慷慨激昂,字字句句就如同重锤一般敲在心头,竟有茫然若失之感。 等陆轩把最后一句背完,管宁已经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撼,他毛骨悚然地想道:“就算从娘胎里学起也不可能记住这么多文章。沉稳有度、不卑不亢,这个孩子如果不是妖怪,那真称得上天纵奇才了!”他注视着面前的小小身影,问道:“陆轩,你家中长辈何在?” 陆轩知道管宁已被自己打动,缓缓说道:“陆轩父母辞世多年,家中叔父叔母健在,这是从弟陆轲。”管宁看了一眼还在揩鼻涕的陆轲,点头说道:“那么,你之所学都是叔父教授的了?”陆轩摇摇头:“陆轩自幼便喜好经典,家中藏书甚丰,故能时常诵读。” 管宁见陆轩跟个小大人一样,不禁微微一笑,暗说你才多大啊,还自幼?不过藏书甚丰必然家境殷实,可这孩子衣着破旧,怎么看都不象富家子弟,难道是氏族衰败、流落到此?他问陆轩:“你是那边村里的人吗?” 陆轩想起今生的家门遭遇,无形当中生出愤慨之情,心想反正都说到这了不如和盘托出,当即面色肃穆地说道:“轩出身江东陆氏,先祖曾为衡阳太守,因被常侍段珪陷害罢官入狱,与先父一并蒙冤致死;叔父星夜救我出府,并携叔母、从弟北上辽东避祸,至今已整整六年。” 管宁万分惊讶:“你原来是吴郡陆氏之后。”陆轩郑重点头。管宁见他父母双亡,又是一块难得的璞玉,恻隐之际更多了几分赞赏,沉吟片刻说道:“你如果不嫌我学识浅薄,今后便常来家中坐坐。对了,这几天务必请你叔父来此一叙。” 陆轩听出管宁已经同意收自己为弟子,大喜之下拉着陆轲倒头便跪:“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陆轲还不太懂事,学着大哥的样子“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 管宁一不留神就多收了个弟子,顿时为之愕然;陆轩顺水推舟给陆轲找了个便宜师父,暗自窃喜却装得一脸无辜。管宁回过味来,心说:“此子聪慧过人且极富心计,我一定要引导他仁义为本走上正途,否则再出一个曹阿瞒这天下就更乱了!” 第八节 烽烟将起 更新时间:2013-11-20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又是半个多月。 天刚蒙蒙亮陆轩就起来了。院子里戳着一截用麻绳捆住的树桩,差不多有100来斤,他用胳膊穿过绳环将树桩背起,出门就绕着村子跑了起来。 村子虽然不大,两圈下来也超过五公里,这个路程陆轩早就测算过。五公里是部队的日常练习,普通人轻装跑下来都费劲,他背着几乎一个人的重量大步飞奔却看不出吃力,转眼工夫就跑出去多远。 两世为人让陆轩对生命有了太多的感悟,并努力改正了以前的一些毛病;每天晨练已经成为他必须的功课,身体素质也比起前世要强上许多。既然要活得不同凡响,就为自己打下一个好基础吧! 陆轩虽然体力惊人,但身子不是铁打的,终究有一个极限,两圈下来已经浑身是汗。他把树桩“咚”地撂在地上,做了几组活动让全身肌肉放松下来,跟着就要去山后面的树林。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陆轩顿时一惊,急忙放下重物凝目看去,只见村口蓦地出现一排火光,闪摆摇曳之下映得分明,一群士兵正骑着快马飞驰而来。 陆轩知道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惊疑不定地想道:“什么事这样紧急?难道要打仗了?” 那哨人马来势极快,数息之间就奔到陆轩面前,领头的将官一收缰绳,跨下战马跟着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停在原地,一看便知训练有素。 那将官三十不到,先扫了一眼地上的树桩,又盯着陆轩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大清早的在这里做什么?” 陆轩老老实实回答:“回军爷,小人是这村中的住户,家中今晚要请客人吃饭,不想桌子却坏了,小人便早起出门找木料再做一张。” 将官看陆轩看纪不大,又听他说明原因便不再追问,接着说道:“那正好,你去告知里魁,就说平州牧部下裨将军徐刚到此征赋,让他快来见我!” 裨将军是东汉武将级别最低的官职,陆轩心中有数,急忙说道:“是,小人这就前去!”说完奋力背起树桩,故意摇摇晃晃地走向村里。队伍中有人说道:“将军,那小子长得高力气也不小,要是从军入伍估计差不了。” 陆轩一撇嘴:“这就叫力气不小?你还没看见我背着它跑呢!”只听徐刚“嗯”了一声说道:“袁氏这次是和辽西开战,再说主公与他们素来交好,征些兵粮仅作备用,至于募兵却毫无消息,这笔横财眼下还指望不上。”几个军卒跟着他一起“嘿嘿”笑了起来。 陆轩暗暗点头:“怪不得大清早就急着征粮,原来袁绍要和公孙瓒开战了。辽东与辽西彼此接壤,虽说跟袁氏交好也要加以防备,这就是诸侯间的政治。” 他先回去通知家人,接着又赶紧去找里魁,里魁又吩咐人通告村民,村中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等把粮食集中起来已经日上三竿。 看着军卒们不停地把麦子装袋扔上大车,包括陆轩在内的所有人都心疼不已:本来就不多的粮食还要拿走十之七八,漫长的冬天怎么才能熬过去呢? 见五辆大车只装了不到一半,徐刚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挥着马鞭对里魁质问道:“总共就这么点粮食?上面怪罪下来你担还是我担?” 里魁蓄着一把花白胡子,颤颤巍巍地施礼说道:“将军,今年大旱,全村能上缴的粮食都在这里了,若是再缴上一些,只怕冬天未到就要死人了!” 徐刚喝道:“死人?薄曹大人要是怪罪下来谁都活不成!说不定第一个就轮到你!”里魁叹口气把手一招,陆轩立刻拎着四只鸡走了过去。“将军,这是全村的一点心意,请您千万不要嫌少。”里魁说着又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到徐刚手中。 徐刚接过去掂了掂,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唉,替你在大人面前说几句好话吧……还真不少,差不多是你半年俸禄了吧?嘿嘿。众军听令,即刻押粮返回!” 大车装着粮食离开了,乡亲们也唉声叹气地纷纷散去。陆轩见里魁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就上去劝道:“吴伯,明年要是天公开恩多下几场雨,村里的粮食就多了,您的损失众人会补偿的。” 里魁摇了摇头:“换不来粮食钱还有什么用?四海动荡、民不聊生,承远啊,等过几年你坐到我的位置就明白了。先回去吧,我再呆一会。” 将陆轩举荐为下任村官是里魁早有的打算,虽然陆轩对此不以为然,但里魁却认定他为不二人选,一直没有改变主意。陆轩只好说道:“秋寒透骨,您也早回吧!”里魁微微颔首不再言语,任凭北风把一头白发吹得凌乱飘摆。 “身为一村之首就如此劳心,那先生说的胸藏天下又要怎么去做?现在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我要不要把握住呢?”陆轩再次看了看那个瘦骨嶙峋的身影,这才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三天之后。 “承远啊,你决定了?”管宁直视着坐在对面的陆轩,眼神直如洞察凡尘一般透澈。 陆轩按住上蹿下跳的黑狗,郑重地说道:“先生,难道您不觉得这是一次好机会吗?” 管宁摇摇头:“你说公孙瓒并非袁绍对手,这个看法与为师相同;可你再想想,投奔袁军是不是有待斟酌?此战袁绍若胜将会占据大半个幽州,那时他志得意满更会小视天下英雄,哪里还会礼贤下士?你投他还不如去投曹操。” 陆轩点头说道:“先生,您说过袁绍其人最重出身,连落魄的皇叔刘备他都不放在眼中,更别说弟子这个陆氏后裔了。只是弟子此去并非为了袁氏效力,而是为了自己。” 管宁眼中闪过一抹异彩:“你说说看。” 陆轩说道:“先生,您最清楚弟子的志向,可如今我只是个草民,一无帮持二无基业,虽不想苟且偷安却只能空自蹉跎;此番投袁绍不过是想借以为路,凭自己的本事闯一番名堂。” 管宁缓缓说道:“承远,你所言甚是,然而有一件事你并没有提及,却比帮持和基业更为重要,那就是名望。”陆轩一愣:“名望?” 管宁说道:“我且问你,天下诸侯若论实力以何者居上?”陆轩想都不想:“袁绍兵多将广,属地最大。”管宁点点头:“不错,方今天下再没有第二家可以与之抗衡,那么以你之见袁绍可成大业否?” 陆轩断然摇头:“难成。”“那为何还有众多志士趋之若鹜前往投奔?”陆轩稍微一滞:“那是因为……大树底下好乘凉。”一着急把后世的俗语都说了出来。 管宁听懂了陆轩的意思,微微一笑说道:“此是其一;其二便因他四世三公、名满天下!名声隆则众望归,世人都是冲着他祖上声望去的啊!” 陆轩心中一动:“刘备开始籍籍无名,后来凭着‘皇叔’二字招揽了众多人才,从而创下蜀汉王朝,不也是这个道理吗?”他想到这里已有所悟,便向管宁点点头。 管宁接着说道:“名声的积累需要过程和机遇,四世三公是祖上给袁本初的机遇,你没有这般出身就只能靠自己。不妨学学孙坚,凭剿灭黄巾而初露峥嵘,借讨伐董卓而声名鹊起,给江东打下了大好的基业。” “切莫学那曹操,虽然挟制天子高居丞相,却授人以柄四面树敌,被骂为‘汉贼’。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行不通’就是这个道理。”陆轩起身施了一礼:“先生教诲弟子必将铭记于心。” 提起时局,管宁若有所思地说道:“袁绍势大,曹操权重。此役袁绍若胜,必然兴兵南下讨伐曹操,今后的天下大势,极有可能会由其中一人主导。” 陆轩顿时悚然动容。他对后来袁曹双方的趋势一清二楚,但那是在前世学到的;而管宁的结论全然出自对天下格局的判断,这分先知先觉真称得上高瞻远瞩,了不起啊!他暗自庆幸当初找上门的决定,接着向管宁深施一礼:“先生目光如炬,弟子万万不及!” 管宁听出陆轩之语发自肺腑,向他注视了片刻才说道:“为师先前也收了一些弟子,象你这样天资和才学的却没有第二个,就凭这一点为师也足以慰藉;但你的性子还是稍显急躁,记得成大事者切不可意气用事,急于求成难免适得其反。今后为师不在身边,你要多多自省。” 陆轩两手空空,不可能让管宁跟自己出去冒险。他望着自己重生之后的第一位老师,想起彼此就要天各一方,不禁哽咽说道:“先生,陆轩自幼父母双亡,之后除过叔父叔母便是先生待我最厚。若他日弟子略有所成,相隔万里也要将先生请去,终日侍奉再不离左右。” 管宁伸手拍了拍陆轩肩膀:“好生去吧!尽展你平生所学以竟胸中之志,让天下人都看到江东陆氏的风姿!” 陆轩跪倒在地,向管宁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起身说道:“先生,弟子去了,您多多保重!”管宁负手而立,向他郑而重之点了点头。陆轩转身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大步流星地走出小院。 管宁目视着陆轩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说道:“承远,初次见面为师已知你的才学与生俱来,而且有着无法言明的心事,想是上天授意才做了我的弟子。你自幼便极有城府,绝非供人驱使的王佐之才,天下也必将因你的出现而重归大势,为师在此拭目以待!” 第九节 短兵相接 更新时间:2013-11-20 虽然已是初春,但北方的茫茫原野却没有半点复苏之象,放眼望去黑沉沉地。落日的余晖惨淡地照在易京城头,城上高悬一面绣着“公孙”二字的大旗,在呜咽的西风之中飘摇不定。 一位金甲将军在女墙后面来回踱着步子,每走几步就向城下看一眼,威武的面孔上隐隐显出焦虑之色。只见几千个大小不一的帐蓬分列城外,被整齐的木栅圈成四个巨大的营寨,从四个方向把易京城围在当中;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将士在营寨中往返巡视,手中的长矛在阳光下映射出道道寒光。 旁边戴着进贤冠的文士说道:“主公,大公子办事稳妥,想必正在和张燕火速赶来,请您不要太过担心。”那将军看着敌营说道:“张郃乃袁绍部下名将,极有可能趁着夜色攻城,援兵不到我心难安哪!” 被称为主公的是蓟侯公孙瓒,曾经叱咤风云的一方诸侯,如今他被袁绍军困在易京,形势已然迫在眉睫。那个文士脸上露出过于夸张的关切,说道:“主公身体要紧,这里有我和军士们守着,您回府稍事休息一下吧!” 文士名叫关靖,是公孙瓒府中的长史兼谋士。公孙瓒又向城外看了一眼,说道:“好吧,那有就劳士起了,我回去小憩片刻再来!”关靖施礼道:“恭送主公!” 公孙瓒向关靖点点头便要转身下城,忽见一个牙将快步跑到面前,喘着粗气说道:“主公,北门外五里有人举火!”公孙瓒心中“砰”地一跳,连忙说道:“去看看!”甩开大步直奔北城。关靖和那牙将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一到北城公孙瓒便冲上垛口遥遥观望,果然看见远处有几点火光穿透夜幕不住晃动,他眼中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火光来自北面洼地,肯定是续儿和张将军赶来了。快命田楷点齐一万人马随我出城,另外叫人举火示意,我们里应外合打散袁军!” 那牙将领命飞奔而去。公孙瓒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看着袁军大营冷笑道:“张郃,你困我一年有余,想不到如今会被我抄了后路吧?稍后我必取你项上人头以解心中之恨!” …… 易京城北。整整一营的五千军士排成十列纵队站在黑夜之中,除了偶尔传出几声战马响鼻,四下里再没有任何动静。 陆轩站在队伍的第二排,发现士卒们脸上都有些不自然的僵硬,这是由于内心高度紧张造成的;他估计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便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长矛,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掌心直达全身。他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陆轲对自己微微一笑,那自信的目光让他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 加入袁军才三个月,兄弟俩便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十多场战争,当陆轩第一次赶赴沙场,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惊心动魄,什么叫残酷无情。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他不禁扪心自问:“我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带弟弟来到这里?” 他想到动身时叔父期盼的目光、婶娘泪涟涟的双眼,蓦然回忆起含辛茹苦的母亲、为自己付出一切的爱人……满腔酸楚悄然转化成旺盛的斗志,浑身的血液都随之奔流起来:“我已经错过前世,绝不可再负此生!” 在一次次被飞溅的血水染红征衣之时;在一次次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之后;在一次次取人性命如同家常便饭之际……陆轩终于渐渐明白:置身于混乱的当今天下,要实现理想唯有不断取胜、不断征服,哪怕付出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 …… 多次的战争洗礼让兄弟两个愈加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无数颗上缴的人头,也验证了他们的累累战功。如今十八岁的陆轩已被提升为都伯,而十六岁的陆轲是他麾下最为勇猛的什长,年轻的哥俩缔造了河北军中前所未有的奇迹,而且名声也是越来越响。 今天他们部曲任务是冒充对方远道而来的援军杀入城中,同时作为袁军先锋伺机夺取易京城。带队的吕旷、吕翔两名都尉身经百战,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所有布置,此时二人正端坐马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高坡上的几名军士不停摇晃着火把,以此诱使城中的公孙瓒出兵。片刻之后,远方的城楼跟着亮起几团火光,同样在空中划着圈子,吕旷、吕翔立刻回身说道:“众军听令:敌军已经中计,随我一同杀入城中!”说罢抽出长剑向前方一指:“杀!” “杀!!”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响彻四野,陆轩置身其中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抓起长矛紧紧跟在前面的曲督身后,随着五千精兵在茫茫夜色中疾速狂奔,须臾之间便冲到城外的袁军大营。 由于这是议定好的计策,所以前方陆续有张郃部军士出现,他们夹道而立,纷纷将手中的刀剑伸向中间。五千人挥动着兵器一路撞上去,不断的金铁交鸣造成激战的假象,同时高喊道:“援军来了!” 片刻之后易京城北门大开,几名铁甲将军率着大队人马一涌而出,最前面那人骑着一匹白马,一边飞驰一边高呼道:“全力攻营,杀掉张郃者赏钱十万、封为上将!”正是公孙瓒。 袁营中忽然响起震天的鼓声,一名三十来岁的武将跃马扬刀率领骑兵杀出,一阵风般冲到阵前,迎着对面的公孙瓒喝道:“匹夫,张郃在此!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取我人头?” 陆轩头一次见到张郃,虽在全力冲锋仍然忍不住扭头看去:只见马上高坐一员大将,面色肃穆更显不怒而威,任千军万马在身旁呼啸而过依旧稳如泰山,不禁暗说道:“张儁乂不愧为河北第一名将,可惜后来降了曹操,若有机会一定要把他招至麾下!”转念又是一声苦笑:“我现在只是个都伯而已,还是先打好这场仗吧!” 两军相距已不足百米,公孙瓒见“援军”就在张郃身边,立刻举起长刀叫道:“援军听令:我是前将军公孙瓒,命你等速将张郃乱刀分尸,献其首级者重重有赏!” 乱军之中只见张郃哈哈大笑,:“匹夫,你命在倾刻还不自知,受死吧!”一马当先直取公孙瓒。城门口的田楷急忙指挥着一群士卒挡在面前,张郃长刀飞舞如入无人之境,转眼之间已是越来越近。 公孙瓒见援军没有回应暗呼奇怪,正要问是谁带队,田楷看出不对,一把拉住他的马缰:“主公,对面两股人马根本就没有厮杀,而是直奔城门而来,我们中计了!”公孙瓒顿时惊叫一声:“他们是袁军?那续儿岂不是……” 五千精兵终于一鼓作气冲到城下,在吕旷、吕翔带领下高喊道:“活捉公孙瓒!”前面的曲督回头说道:“陆轩,跟我去抓公孙瓒,功劳平分!”陆轩大声应道:“在下遵命!弟兄们,跟我冲!”他的部下在曲中战力最强,百名军士齐声一喏全体挺刀上前,城下一时杀声震天。 田楷见敌方步卒杀到,在马上高声叫道:“白马义从,随我挡住敌军保护主公!”说完用刀柄在公孙瓒马臀上狠狠戳了一记。那马吃痛,扬开四蹄向城里飞奔过去,可一万人马已经出来了三、四千,而且都是骑兵,前面的想进城,后面的还在往外冲,把城门挤得水泄不通,公孙瓒干着急就是动弹不得。 骑兵失去驰骋的空间虽然威力大减,却如同一道道墙壁横在面前。陆轩带军冲入敌阵,厮杀半天才前进十几米,他望着百步之外那个魁梧的身影,心中说道:“久仰了公孙将军,今天这一仗你本不该死的,可既然被我撞上了,就让你做一块脚下的基石吧!” 他把手中的长矛高高举起,用尽平生之力向前掷去,寒光四射的长矛脱手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取公孙瓒。眼见便要投中目标,一个骑兵从马上跳起来,不顾性命地挡在前面,顿时惨呼一声被刺个对穿;长矛余势不衰,把那个骑兵掼出多远,“砰”地一声跌落在地。张郃吃了一惊:“这一掷威力如斯,我军中还有如此人物!” 公孙瓒被吓得魂飞魄散,田楷见到这威力无俦的一矛猛然想出个主意:“所有人听令:伏在马上让主公踏背进城!城上放箭掩护!”接着剑锋一指,城头上万箭齐发,暴雨一般向袁军射去。 公孙瓒依言踩上众骑兵的后背,摇摇晃晃地走向城门。陆轩见了暗自着急:“这样的好机会把握不住,下次可就没时候了!”他一扯身旁的陆轲,兄弟俩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在矛林箭雨中奋勇向前,一个单砍马腿,一个专挑军卒,如同两只下山的猛虎,在骑兵当中硬拼出一条血路。 田楷见势不妙拍马直冲过来,抡起手中的六尺长刀一阵猛砍,逼得二人不住倒退。陆轩见公孙瓒已经到了城门口,把心一横咬牙叫道:“陆轲!” 陆轲心领神会,一刀砍死面前敌人,接着半跪在地俯下身躯。陆轩发力向前蹿出,左脚在陆轲弓起的背上一蹬,高高弹起的身体已如同大鸟一般飞到田楷头顶。 田楷不想一个步卒竟能使出这样的招术,仓促之下慌忙举刀上撩。陆轩身在半空就势用左臂格开刀杆,右手长刀过处热血狂喷,田楷的头颅已然冲天飞起;他自己借着这一跃之力,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嗖”地落在另一侧地面。这时田楷身穿铁甲的尸体才重重摔落在地。 城门前所有人都为这一幕震惊不已,一时忘记了正在殊死拼斗,战场上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忽听关靖在城上大声叫道:“赶快放箭,关城门!”头顶随之响起一片弓弦绷紧的声音。 张郃见公孙瓒已经进了城,知道再打下去也难以取胜,便把长刀高举过顶,叫道:“撤退!” 军令如山,袁军听到张郃的将令,立刻举起盾牌收拢后退;而易京守军更加无心恋战,草草放了几箭就扯起吊桥关门大吉。城门前片刻之间就安静下来,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只留下遍地横陈的几千具尸体,见证着此前的一番激战。 …… 袁军大营。 陆轩一边映着篝火擦拭刀上的血迹,一边为错失良机懊悔不已。陆轲说道:“大哥,别再想了。易京城还没攻下来呢,有的是机会!”陆轩一凛,意识到自己犯了急燥的老毛病,当即说道:“没错,不急!” 这时曲督引着两个军士走了过来,向坐在地上的陆轩一指。那二人点点头,其中一个说道:“这位便是都伯陆轩吗?” 陆轩先和曲督见礼,接着问道:“正是在下。二位找我有事么?”那人笑着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旁边的陆轲:“我们是张将军帐前护卫,特奉命前来请二位帐中一叙。跟我来吧!” 第十节 未雨绸缪 更新时间:2013-11-21 陆轩兄弟跟着护卫一路走向张郃大帐。 由于刚刚经过一场激战,军营中随处可见血肉模糊的伤兵,陆轩看在眼中油然而生同命相怜之感:“他们还算运气好捡了条命,那些葬身城外的连名字都没留下就默默死去了;战事一起身为士卒便朝不保夕,说不定哪天其中就会有我一个。” 等到了帐前,那两个护卫拱手说道:“二位请解下兵器,将军正在帐内等候,我们就不进去了。”陆轩不确定张郃有什么用意,和陆轲解下腰刀放在门外,一边在脑子转着念头,一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张郃已然卸下甲胄在案后居中而坐,没有了冰冷的铁壳遮挡,看起来也少了几分临敌对阵时的肃杀之意。兄弟俩走上几步拱手说道:“属下拜见将军!” 张郃向两人审视片刻,忽然一拍桌子喝道:“陆轩,你知罪吗?” 兄弟两个一惊。陆轩抬头看去,只见张郃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他感到并没有什么过失,疑惑之际开口说道:“属下不知身犯何罪,请将军明示。” “你身为百军之长,对敌时居然置属下于不顾,擅自硬闯、贪功冒进!你自己死了不要紧,若是百名军士受你拖累丢掉性命,你还有何颜面做这个都伯?” 陆轩恍然大悟:交战开始他的确是奉了曲督命令去捉公孙瓒,可后来明知势所难为还是拉着陆轲上去拼命,确实过于立功心切了。 他扭头看看陆轲,想到这个弟弟刚才已被自己置于极度危险之中,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面带愧色说道:“将军,属下知错了!” 陆轲见张郃面色不善,低头掩饰住目光中的杀机:“不管你是谁,敢碰大哥一下我就宰了你!” 张郃不知道陆轲的想法,他向两个人看了片刻,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适才我见你二人在两军阵前勇不可当,杀了田楷,又把公孙瓒吓得望风而逃,令我军威大振,确实很了不起。不过你们记住了:两军交战需要勇武、需要谋略,更需要全军协力!否则只逞匹夫之勇是打不了胜仗的!” “为将者,智、信、仁、勇、严也!不但要智勇双全、临危不惧,还须心存仁念、体恤部卒,而军士们也会因此以你为重、唯命是从;只有这样才能全军一心、无往不利。此乃良将之道!”陆轩明白张郃在点拨自己,当即说道:“属下懂了,多谢将军!” 张郃点点头,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我见你绝非有勇无谋之辈,只是入伍时短缺乏历练而已。这样吧,我帐下正缺两名牙门将,不知你二人可有意担任?” 牙门将只是低阶武官,不过比起阵阵赴险的都伯可强太多了,这明显就是在抬举二人。陆轩心头突突乱跳,见张郃正一脸柔和地望向自己,立刻拉着陆轲拜伏于地:“多谢将军提拔,属下必然誓死效力以报将军之恩!” 张郃终于露出几分笑意,起身绕过书案将两人搀起,先是拍了拍陆轩肩膀:“胆识过人!”接着又在陆轲胸前轻轻捣了两拳:“凛凛虎躯!”说完哈哈一笑,看起来很是得意,浑然不知刚才陆轲差点让自己见血。陆轩暗说道:“恩威并施,张郃倒也很会用人。” 张郃笑了几声说道:“你二人的步战之能我见识过了,不知马上功夫如何?”陆轲嘿嘿一笑:“将军,那马别说骑,连摸都没摸过。”张郃一撅嘴:“为将者怎能不会骑马?这样吧,击败公孙瓒后若无战事,你们便去骑营好好练练。” 两人躬身谢过。张郃打了个呵欠说道:“两军对垒不可懈怠,你们回去早些交割,明日来我帐下听令。去吧!”陆轩很想跟这位名将套套近乎,可见他这样说只好拜别而去,和陆轲一前一后出了大帐。 张郃望着陆轲高大的背影,心中忽然想道:“这个小子看起来极为雄壮,不知道我和他动起手来孰强孰弱?”转念之间又摇了摇头:“我身为军中大将怎会有这般奇怪的念头?真是莫明其妙。” …… 邺城大将军府。 袁绍锦袍玉带居中高坐,显得威仪超凡。这时他正一脸怫然地挥动着手里的布帛:“‘设计不成、重挫敌志’,这个张郃在干什么,五万人马耗费钱粮无数,就只为‘重挫敌志’吗?真是岂有此理,哼!” 他越想越生气,盛怒之下把布帛揉成一团狠狠投向地面。两旁的侍女吓得赶紧俯下身去,战战兢兢地说道:“大将军息怒……” 袁绍自知失态,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公则,元皓,你们说该怎么办?” 堂下有两个文士长身而立,东边面色肃然的是田丰,西边目光游移的是郭图。听见袁绍先叫到自己,郭图连忙上前说道:“主公,张郃有勇有谋,公孙瓒手下无人可敌,按理说不该如此啊?是不是因为主公不在近前而有所懈怠呢?” 还没等袁绍说话,便见田丰冷冷地接道:“易京城池高大坚固,城外毫无险要可踞;而公孙瓒数万部下颇有战力,据说还屯粮三百万斛以为长久之计。如此坚壁清野,张郃将军仅凭区区几座营寨困城一年足见其能,似这样的上将又怎会临敌懈怠?主公面前休要胡言乱语!” 郭图被田丰噎得够呛,沉着脸说道:“元皓似乎在有意偏袒张郃吧?在主公率军亲征时公孙瓒接连惨败,就算他聚些残兵又能有多少战力,为何张郃前往就相持不下?” “再说公孙瓒屯粮之事,你知我知张郃他岂又不知?三百万斛啊,足够我河北将士吃上几年了,张郃明知眼前摆着大功一件就是迟迟不取,请问元皓又作何解呢?” 田丰一甩袖子:“谬论!主公,拿下易京绝非朝夕之功,请主公明察!”郭图接道:“张郃不行未必旁人也差。主公名震幽冀,若亲赴阵前数日内必能取胜!” 田丰正要反驳,却见袁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啦好啦,你们二人说得都有道理。兵贵神速,我只是生气张郃拖延甚久并无他意。既然别处没什么事情我就亲自去一趟,也算是给张郃鼓鼓士气吧!” 郭图听了大喜:“主公英明!”田丰见袁绍已对张郃产生猜忌,急忙说道:“主公若去,请先给张郃致信一封,也好让他有个准备。”袁绍想了想:“好吧,也听你一次。不过二位都是我倚重之人,今后切莫争来吵去,同僚之间更要谦让。啊!” 两人一齐躬身说道:“下官遵命!”袁绍等田丰大步离开,扭头对郭图说道:“公则啊,此行你随我一同前往。”郭图满脸堆笑地应道:“遵命!” …… 陆轩拿着一卷地图快步走向张郃大帐,沿路的将士们纷纷和他打着招呼,他也不厌其烦地一一回敬,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 易京城门大战过后,众人都知道有个年轻人身怀绝技,于万军之中斩下敌将田楷首级,从而被张郃将军破格提拔,陆轩的名字一夜之间几乎就传遍整个军营。 对此陆轩置若罔闻,表现得一如既往,因为他清楚这远远不是自己的目标,勉强算是迈出了一小步吧! 片刻之后陆轩来到中军大帐,门口的两个护卫向他一笑,接着向帐内努了努嘴,小声说道:“冀州来信了,张将军好象不太高兴。”陆轩略感奇怪,问道:“怎么回事?”俩人大眼瞪小眼同时摇了摇头。 在陆轩看来,将军身边的人级别虽低作用却不小,所以对张郃的亲卫们历来高看一眼;而亲卫们见陆轩如此友善,对他也比别人要优待许多。一来二去陆轩和亲卫们极为融洽,可以说个个都有几分交情。 这时他听亲卫送出口风便点头致谢,沉吟了一下迈步走进帐中,看见张郃双手扶案正在绷着脸运气,当即上前施礼道:“将军,地图拿来了。”接着双手把地图呈了上去。 换作平常张郃会立刻吩咐陆轩打开地图看看,可今天不知道他搭错了哪根筋,眼也不抬地闷声说道:“端下去吧,先不吃了!” “啊?”陆轩差点没笑出声来:“哪跟哪啊,没听说过这东西还能吃,再说要从哪边下嘴啊?”他伸手在大腿上掐了一把,这才强行憋住笑意,把地图送到张郃眼皮底下:“将军,地图。” 张郃如梦方醒:“地图?是承远啊,刚才有点走神了。快打开看看!”陆轩依言把地图放到书案上展开。 这张图是陆轩带斥候经过详细勘察新制的,用来换掉那张模糊不清的旧图,张郃本来无心观看,但他很给陆轩面子,心不在焉地扫了几眼。陆轩心中有数,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您有心事?” 这段时间陆轩办事精细稳妥,渐渐展露出与众不同的才干;张郃惊喜之余对他越来越看重,两人的关系无形中也是越来越近。本来以陆轩的身份是无权过问军中大事的,但他相信凭自己在张郃心中的地位,这一问并不过分。 果然不出陆轩所料,张郃拿过面前的两封信递给他:“主公来信说近日就要到营中;这封是元皓写的,说主公不太满意这里的战势,叫我小心在意。”懊丧之情溢于言表。 “主公?”自从入伍以来陆轩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为谁服务,如今听张郃说起才想到这层,一个名字跟着跳进脑海:“袁绍!” 提起袁绍,陆轩立刻想到历史中的记载:“咸有威容,外宽内忌,好谋无决。”他把两封信快速看了一遍,几个念头在心中一掠而过,说道:“将军,主公既然派您到此,说明对您还是信任的;田丰先生提到有人挑唆,看来根源就在这里,这次谁和主公前来谁就是那个人。先生的信可谓雪中送炭。” 张郃若有所思地说道:“主公已经命文丑为前部,估计这两天就会到了,显然是要将我取而代之。元皓曾多次告诫我少说多做,可我就是听不进去,当着主公和众人的面夸下海口。唉!” 陆轩暗暗点头:“张郃是一代名将,免不了有些骄傲,然而傲气太盛就会耽误自己。眼下他压力山大,从哪个方面来讲我都得帮帮他,而且一旦成功,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想到这里问道:“将军,我入伍时短,不知主公对待部下军卒如何?”张郃心说我找你帮忙出主意,你怎么问起了这个?不过还是应道:“可称亲善。” 陆轩沉思片刻说道:“将军,在下想到一个办法,您看可行吗?”接着在张郃耳边低语一番。张郃先是面露惊讶,听着听着又频频点头,等陆轩说完就问:“此法可行?” 陆轩微微一笑:“将军,事已至此只能赌上一赌,不过以在下看来胜算极高,就看将军肯不肯了。” 张郃想了一会,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不错,左右事已至此,就不妨试上一试!” 第十一节 岂曰无能 更新时间:2013-11-21 一群老鸹嘎嘎乱叫着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往复盘旋不止。万树丛中蹄声迭起,须臾一支骑兵飞驰而出,不大一会就来到树林边缘。 一名斥候抬臂指去,向身边的一位将官说道:“将军,那就是易京城。我们直走过去便能进入张将军的南营了。” 那位将官满脸虬髯,目光中显现出慑人的强悍之意,虽有甲胄遮体却掩盖不住强壮健硕的身形。他把乌沉沉的铁矟横在马背上,透过光秃秃的枝杈向前凝视了片刻,接着一提马缰径直冲出林外;后面的军士们纷纷策马跟随,铁蹄过处尘土飞扬,直奔南营而去。 …… “哎哟,慢点儿!”军营中的空场上,一匹战马正在伸蹄尥蹶蹿跃不停,把几个士卒吓得一边躲闪一边手忙脚乱地吆喝。 “嗯?不听话?”坐在马背上的陆轲一皱眉,把手里的缰绳向后狠狠一带。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战马的头部整个被高高提起,那马跟着一声悲鸣,拼了命地扬起前蹄,身体陡然直立起来。 这才是陆轲的真正目的。他被战马负上半空,自觉颇有几分顾盼生威、跃马横刀的气概,顿时放声长笑;不过手里拿的并非宝刀,而是一条软趴趴的皮鞭,未免美中不足。 可惜这种伟岸形象只保持了不到两秒钟,就听“哈哈哈哈……扑通!”正在狂笑的陆轲从马背上仰面朝天掉了下去,狠狠地“躺”在脚下的地面上,沉重的身躯卷起一尺多高的尘土,把他整个人都埋了起来。 周围的士卒们吓得脸都绿了,连忙大呼小叫地冲上去救护,大伙都明白:“要是把这位摔坏了张将军必然大怒,哥几个也不用打仗了,直接给阎王爷站岗去吧!” 士卒们惊魂未定地围成一圈,其中一个正要拿手去捅陆轲,却见他“呼”地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紧接着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飞扬的尘土弄了周围的人一身,嘴里还嚷嚷道:“气死我了!快把马牵过来,我非揍它一顿不可!” 昨天哥两个聚在一起闲聊,陆轩见弟弟无所事事就对他说:“张将军还没给你指定军务,趁现在有工夫赶紧练练控马之术,说不准哪天就能用上。我跟杨校尉说过了,你就去他的南营练吧。” 陆轲除了读书以外什么都听大哥的,加上早就想学学驰骋之术,当即跑到骑营借了一匹战马,来到南营就练上了。他在军事方面的聪明劲儿远胜常人,只用了小半天跨下战马便驱使自如,自己也颇为得意。 今天陆轲心血来潮非要玩点高难的,可他不过骑了一天马,很多要领都不熟练,强行之下到底弄了个灰头土脸,还把一帮士卒吓得够呛。 听说这个活祖宗连战马都要打,那几个人立刻把脸皱得象苦瓜一般,一边替陆轲拍去灰土一边劝道:“大人,您先去换身衣服歇一会儿吧!”陆轲哪里肯听,站起来扒拉扒拉衣服,一纵身又上了马。 这时,一阵隆隆之声从大营外远远传来,而且如同山崩海啸一般越来越响。营中的将士听到声音急忙拿起兵器涌到门口,只见正南方烟尘大起,裹着一片黑影出现在天地交接之处。 敌楼上的军士高声叫道:“全军戒备,正南方向有大队骑兵,数量不下千人!”杨校尉也来到门前,抬头问道:“千人?你看清旗号没有?是不是文丑将军的部下?” 放哨的军士手搭凉棚又眺望了片刻,见骑兵队伍中挑着“袁”、“文”两面大旗,当即说道:“回大人,是文将军的旗号!” 杨校尉略感奇怪:“既然是文将军的人马,为什么不提前派人打个招呼呢?弄得我们虚惊一场。”他叫人赶紧去通知张郃,接着命众军士各归其位,自己领着几个护卫出门准备迎接。陆轲的环首刀已然出鞘,听说是自己人就叨咕了一声,接着练习骑术去了。 骑兵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大营,不大一会儿已到百米之外。杨校尉带着人翘首观望,只见最前面的那员大将高声喝道:“停!” 粗豪的声音远远传出,飞驰的战马在骑士的操控下顿时收住脚步,整个队伍转眼之间已在一片马嘶当中停止不动,身边的兵器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点点寒芒,尽显肃杀威严之意,果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雄壮之师。 那员将喝止了部下,连头也不回匹马单枪奔向营门。杨校尉认出是荡寇将军文丑,赶紧快步迎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施礼说道:“下官乃张郃将军部下杨奇,特来迎接将军进营!” 那员将正是文丑,他从服色看出对方不过是个校尉,当即高声问道:“张郃在哪?”杨奇说道:“回秉将军:张将军正在忙于军务。”文丑把脸一沉:“如此繁忙?那好,你引我前去见他。” 杨奇应道:“诺!”他知道文丑的级别和张郃相当,远道来此却不见营中主将,这事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当即伸手牵过文丑的马缰。 杨奇好歹是个中级军官,文丑见他亲自过来牵马,紧绷绷的面孔终于有些缓和,坐在马上耀武扬威地进了营门。 此时距上次激战还不到一个月,所以营中不少受伤的将士都缠着白布。文丑皱眉说道:“怎么都是伤兵?”杨奇陪着笑脸:“上次战况很是激烈,将士们作战勇猛,不但斩了敌将田楷,还差点抓住了公孙瓒。” 文丑面带不屑地说道:“我知道,不就是杀了个无名之将吗?因为这个就弄得伤兵满营?你看看……”他伸出马鞭指向众多伤兵,接着冷笑一声:“真是无能之辈!” 文丑话一出口,杨奇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心想你这是在说谁呢?不过他也没说别的,干笑几声把头一低,直向中军走去。文丑看在眼中,哼了一声接着四处打量,当他看向东边角落时立刻瞪圆了眼睛:“站住。那人是谁?在做什么?” 杨奇顺着方向看去,见陆轲正骑在马上纵声大笑,也不知道什么事这样开心。他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响:“我只顾着迎接文丑,怎么把这位爷爷给忘了!” 文丑一拨马直冲着陆轲奔去,杨奇跟在后面紧张地喊道:“文将军,文将军留步!”文丑充耳不闻,座下马反而越跑越快。杨奇被落得越来越远,心中也是越来越急:“这下可完了,张郃将军怎么还不来啊?” 陆轲这会正在兴头上,忽然看见有个人骑着马老远的跑过来,一到面前就撅起嘴盯着自己。他不清楚这个大黑脸为什么会这样,但明显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挑衅之意,立刻瞪起眼睛还以颜色。 陆轲的脸上还沾着不少尘土,文丑一时没看出来他有多大,可是这个满身是灰的家伙非但不怕自己,反而梗起脖子对自己怒目而视,当即喝道:“大胆!汝是何人,见到本将军为何还不下马?” 只见陆轲眨巴眨巴眼睛问了一句:“你又是谁?” 文丑气得连胡子都撅了起来:“我乃主公麾下大将文丑是也!你不过是个脏兮兮的小小牙将,赶快下马给本将军见礼!”陆轲摇了摇头:“文丑……这是什么名字?没听说过。” 文丑已然怒不可遏,在马上咆哮道:“左右与我拿下!”忽然想起自己是一个人进的军营,顿时大叫一声催马上前,挥起手中的铁矟照着陆轲分心便刺。 陆轲虽然大胆豪爽,但绝不鲁莽凶蛮,况且还在管宁家里打过几年酱油,对事对人很有分寸;他也确实没听说过文丑的名字,只是见对方一味地嚣张跋扈,骨子里的执拗不屈早被激起,索性装傻充楞对抗到底。 这时陆轲见文丑竟然对自己亮出兵器,一股怒火从心里直冲上头顶:“在这军营中除了大哥和张将军,别人谁都休想叫我服软。你想杀了我?那就来试试看!”他一侧身躲过铁矟锋刃,接着伸出双手,“砰”地一声将矟柄紧紧握住。 文丑见一击落空就要把矟抽回,哪知一拽之下铁矟竟然纹丝不动,就象在对方手中生了根一般。他诧异于陆轲的神力,怔了一下随即运足了劲奋力往回一夺。 文丑这一全力施为,陆轲顿时感到矟柄沿着掌心向外一蹿,差点就脱了手,他暗暗说道:“看不出这个连毛胡子大黑脸还挺有劲儿,那就比比力气吧!”拧腰曲臂重新把矟柄牢牢握住。 两人面对面的较上了劲,丈把长的铁矟一会向东移出半尺,一会又向西挪上几寸,始终没有分出上下;座下的两匹战马压力陡增,随着二人用力的方向不停绕着圈子,踏得地面咔咔直响。 围观的士卒们都傻了眼:文丑将军是主公手下数一数二的猛将,不料此刻却跟陆轲闹了个平手,这个陆轲真够厉害的! 杨奇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看到陆轲正晃着膀子跟文丑拔河,连忙跳起来说道:“陆轲,你不要命了,快撒手!”陆轲知道想胜过文丑也不那么容易,当即顺水推舟把手一松,说道:“好!” 陆轲是松手之后才说的话,等文丑听到“好”字之后再想收力已经迟了,猝不及防之下身体猛然向后一仰,幸亏他反应敏捷,死死抓住马鞍两侧这才没有掉下去。匆忙之际铁矟一个没抓牢脱手飞出,“笃”的一声钉进身后的木桩上。 文丑身为袁绍大将一向以勇武著称,不料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却被陆轲搞得差点掉到马屁股后面,若不是见机得快,“文丑”二字已然名副其实。他的脸早已变成猪肝之色,狂叫一声扯掉铁盔跳下战马,怒吼道:“今天我与你誓不两立!”直奔陆轲扑了过去。 两个庞大的身躯砰然相撞,乒乒乓乓地斗在一起。这不要出大事吗?杨奇都要急哭了,连忙上去想拉开二人,可忙乱之中不知道是谁一拳挥出,当时把他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地倒了下去,嘴里还念叨着:“快去找张将军……” 文丑的马上功夫笑傲天下,可说起步战却不是陆轲对手;再者陆轲比文丑还要高大一些,力气也是只强不差。几个照面下来文丑就挂了彩,要不是身上还有一层铁甲罩着,估计状况还会更惨。 杨奇清醒过来,看着文丑在陆轲面前节节败退,心里感到说不出的痛快:“你不是勇冠三军吗?不是说我军无能吗?现在被陆轲揍成这个熊样,我看你还有何面目见张将军!” 混乱之际只见一队骑兵飞驰而至,领头的武将抬起手中长刀大叫一声:“住手!”正在观战的士卒赶紧躲向两旁,有人还低呼道:“快闪开,张将军来了!” 文丑和陆轲打红了眼,并没有因为张郃到来而停手。张郃的一双浓眉都快碰到了一起,二话不说跳下马来举起长刀,对准两人中间狠狠劈下。 雪亮的刀身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夹着凛冽的劲风铿然砍落,陆轲和文丑同时感到一阵凉意兜头而至,连忙推开对方向后全力跃出。只见长刀去势不停,掠过两人面前“铮”的一声没入地面尺余,露在外面的半截刀身尚在微微摇晃。 张郃松开手中的刀柄,任凭长刀斜斜插在泥土之中,接着拱手说道:“文丑将军,张郃迎接来迟,失礼了!” 第十二节 一方诸侯 更新时间:2013-11-22 张郃分别向两人看了一眼。陆轲的嘴角沁出了鲜血,一只衣袖也脱离了主体被扔在地上,除此之外再没看到其他损伤;文丑的战甲上到处都沾着鞋底印,左眼眶也青了一块,似乎也没什么大事。 张郃的目光忽然定在文丑胸口,那里的铁甲印痕宛然,居然凹进去一块!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陆轲,暗说道:“好重的脚力!” 他见两人如同临渊对峙的山中猛虎,而且眼里的凶光也越来越盛,知道要是再打起来连自己也无计可施,当即快刀斩乱麻对文丑说道:“文丑将军,主公最不喜属下争斗,若是知道你和一个微末小将打得不可开交,恐怕会很生气吧!” 文丑一惊暗说不错,可也绝不能便宜了这小子,气急败坏地叫道:“他敢对本将军无礼,就要受到严惩!”张郃冷冷说道:“不错,以下犯上罪不可恕。但这是在本将营中,张某自会对他严惩不贷,就不劳文丑将军了!”意思是我的人归我处置,哪里凉快你上哪呆着去吧! 文丑以为张郃偏袒部下,把眼一横就要发作,却见张郃高声说道:“牙门将陆轲胆敢在军中滋事并以下犯上,按律杖脊五十,即刻执行。来人,拖下去给我打!”几名军士立刻从他身后蹿出来把陆轲围在中间。 陆轲觉得委曲,张口说道:“将军,我……”面前的军士走出一人,伸手在他肩头用力一按。陆轲一看就愣住了:“这不是大哥吗?怎么穿上了这身装束?” 文丑见陆轲被人拉到帐后,跟着就发出声声惨叫,顿时一撅大嘴颇有得色地看向张郃:“你再护短也拗不过军律,我就在这里等到责罚完毕,休想耍什么花样!” 在军士们的印象里,张将军虽然治军严明,却从来没对部下用过这么重的刑罚;现在看他面色冷峻站在原地,对陆轲的惨叫似乎无动于衷,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 五十杖刑不大一会执行完毕,陆轲有气无力地趴在担架上,由两个军士抬到张郃面前,身后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张郃低头看了一眼,接着转身问道:“文丑将军?” 文丑摸了摸刺痛的面颊,又看了看担架上的陆轲,似乎认为对方比自己要惨得多,这才别过脸重重哼了一声。 张郃深谙文丑本性,知道这一哼就代表事情过去了,跟着微微一笑:“文将军大人大量,实令张某钦佩!我已在军中摆下薄宴,请随我来!” 文丑一愣:“主公严禁军中饮酒啊?”张郃心说别装傻了,你仗着主公厚爱哪次领兵没偷偷喝上几口?他贴近文丑耳边说道:“水酒几觞,凭将军之量不在话下。” 文丑在脸上挤出几分笑意抬脚就走,没出多远忽然想起一事,返身来到木栅前“噗”地拔出铁矟,又横了一眼担架上的陆轲,在张郃陪同下扬长而去。 等一行人消失在视野当中,担架上的陆轲一脸疑惑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在前面抬着他的陆轩笑道:“你立了一功,等着张将军赏赐吧!”陆轲眨巴眨巴眼睛,嘿嘿一笑说道:“早知道这样,我再踢他几脚多好!” 陆轩立刻收起笑容:“你少得寸进尺。又笨又重的赶紧下来,不然把你扔地上了!”陆轲知道大哥在吓唬自己,可还是“嗖”地跳下担架,搂着陆轩的脖子施施然离开。 …… 第二天,还没到中午张郃就带人在营外排好了队,文丑自然也跟着来了。大伙翘首相盼,,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点紧张:不为别的,即将到来的可是手握自己前程的主公啊! 当土圭的影子指向正北,旁边的报时官便高声说道:“午时已至!”伴着这一声高呼,太阳正下方的地面人影幢幢,一支军队无声无息出现在视野之中,随即有人兴奋地叫道:“来了!” 那支军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徐徐推进,犹如一道黑色的浪潮,在广阔的原野上缓缓流淌,空旷的天地之间随之一片肃然。须臾过后,整齐厚重的步履声音掺着阵阵马嘶遥遥传来,隐约可见纵横有序、行伍分明,触目所及刀戟辉映、铁甲森然;军中排如密林的旌旗迎风漫卷,一面与众不同的正方大旆在中央高高树起,招展飘摆之际现出一个鲜明的大字——袁! 陆轩从未看过如此场面,他置身人群之中,在心底发出一声感叹:“河北大军果然雄壮威武,袁绍如果不是惜败于曹操,凭着这样的军队足以扫平天下!”想起自己两世为人,终于可以亲眼见到曾经最强的一方诸侯,不由怦然心动。 那支军队在众人的眺望中渐渐靠近,直到百丈之外才停步不前,随着中间的军士移向两旁边让出道路,一哨骑兵越阵而出直奔营门。 张郃见那面大旆跟着骑兵同路而来,知道主公袁绍必在其中,赶紧迈开大步跑了过去,文丑和众官员紧随其后快步赶上。陆轩并没有跟众人同去,而是把陆轲叫到旁边面授机宜,陆轲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 骑兵队伍转眼工夫来到门前,袁绍果然就在其中。他下马和官员们寒喧了几句,一群人立即前呼后拥把他围在当中,在张郃指引下众星捧月一般走向中军。 陆轩站在角落里看去,见袁绍臂长肩阔、白面黑须,走起路来目不邪视,再加上穿着一身明晃晃的亮银盔甲,看上去果然是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唯一感觉不舒服的就是那双眼睛,始终有一抹萦绕不去的骄傲。他暗暗想道:“有什么样的主公就有什么样的臣子,袁绍一系极少有人善终,看来都是因为这‘自负’二字。” 张郃可知道袁绍干什么来了,还没等他发问就开始抢答:“秉主公,那易京城高水深,城中守军不下三万之众,末将与之多次交锋,尽管小胜无数,可若想一举攻陷还需要些时日。” “另外,公孙瓒之子公孙续及部下张燕于黑山一带屯兵数万,时常从外围进行骚扰。他们多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极难捉摸,往往趁我军即将攻城时突施偷袭,我军虽屡次将其击退,但长期疲于往返,因而事倍功半。” 这番话完全是陆轩的意思。张郃深知袁绍最讨厌部下懦弱无能还乱找借口,本来是不想这么说的;可昨天当他看到来势汹汹的文丑,明白自己再无退路,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不出所料,袁绍听到一半就皱起了眉头,等张郃把话说完脸色已经颇为难看;张郃眼看着袁绍的脸晴转多云又转阴,估计雷阵雨也快来了,顿时提心吊胆地低下了头。陆轩始终跟在众人后面,看到这里便微微一笑。 忽听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张将军久攻不下,怕是另有打算吧?”张郃眼中闪过一抹憎恶的神色,应声说道:“不知郭图先生有何见教?”郭图奸笑几声接道:“在下一介文人,可不敢对战无不胜的张将军有什么见教。” 陆轩想起田丰信中说的挑唆之人,看来应该就是这个郭图了,暗暗冷笑一声:“嘿嘿,想玩文字游戏杀人不见血?既然来了就不能便宜你,好歹也要扒下一层皮再走!” 袁绍听到“久攻不下”和“战无不胜”便停下脚步,投向张郃的目光就象一把出鞘的利剑:“张郃呀,我已经给了你一年时间,你还跟我说需要时日,难道你想一直在这里耗下去吗?” 张郃听出这句话语带双关,当时吓得头皮发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主公给出期限,卑职定能攻克易京!” 袁绍根本就不搭腔,说道:“文丑何在?”张郃脑袋里轰轰直响,心说:“郭图鼠辈欺人太甚!陆轩啊,你可把我害苦了!” 文丑在一旁应声转出,站在袁绍侧后方抱拳说道:“主公,文丑在此!”袁绍顶盔挂甲,费了好大劲才看到他一只胳膊:“嗯。文丑啊,我命你……你站那么远干什么?快过来!”文丑迟疑了一下,垂头含胸走到袁绍面前。 文丑仗着主公对自己厚爱,平时总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式,就连在袁绍面前也是挺着肚子说话;袁绍见他今天缩头藏尾一反常态,不禁略感奇怪:“这个文丑在搞什么?我来了半天还没见着他正脸呢,莫不是生病了?”当即说道:“文丑啊,你怎么了?快抬起头来。” 主上的话不可违抗,文丑感觉自己的脑袋沉重无比,一咬牙还是抬了起来。袁绍立刻盯着他说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文丑心说是让张郃部下打的,但他身为大将,这样丢人的话要是说出来,非当场饮恨自尽不可;想编个瞎话蒙混过关,张郃就在旁边看着,这可如何是好? 张郃想起陆轩的交待,跪在地下说道:“主公,是这样的:卑职的属下陆轲斩了敌将田楷,文丑将军听说他勇武过人,便与之切磋了一番,结果……” 袁绍奇道:“文丑啊,是这样吗?”切磋可比找茬挨揍好听多了,文丑见张郃总算给自己留了面子,借坡下驴说道:“呃……是这样的主公。” 袁绍很清楚文丑的本事,不然也不会对其如此看重,可是能把这等猛将打成捂眼青,纵观全军也找不出几个啊!他顿时来了兴趣:“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儁乂啊,快叫他来见我!” 张郃听袁绍改称自己表字,知道主公的心情已大有好转,连忙起身说道:“末将遵命!”回头一摆手,等候多时的陆轲立刻走过来,向袁绍恭恭敬敬地说道:“卑职陆轲参见主公!” 文丑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这小子昨天才挨了五十军棍,怎么今天跟没事一样?” 袁绍见陆轲虎背熊腰、气度沉凝,相比之下文丑就显得有点逊色,当即捋着胡子问道:“你就是陆轲?多大年岁,现居何职?”陆轲躬身说道:“回主公:卑职今年十八岁,现在张将军麾下任牙门将。” 袁绍身为一方霸主目光如炬,见陆轲说起话来不卑不亢,极有大将风度,心里很是喜欢;又听说陆轲曾经拜管宁为师,惊喜之下想道:“文武双全,这不又是一个张郃吗?此人三十年内必为河北军中栋梁,我横扫天下又添一臂也!” 想到这里他把脸一沉:“张郃,如此功臣为何只任微末之职?”张郃急忙说道:“主公,陆轲从军一月便为什长;此次斩将立功连升四级,已经是很特殊了!” 袁绍不过做做样子以示体恤下属,点点头正要说话,只见有一队伤兵在营中穿行而过,不禁多看了几眼,发现他们并没有因受伤而萎靡不振,一个个反而精神奕奕,似乎觉得自己十分光荣。 袁绍自认历经大小战阵无数,但这样“快乐”的伤兵却从来没见过,他不禁暗说道:“士气高昂,能有这样的军队何愁各路诸侯?张郃一向治军有方,看来这易京真的不太好打啊!” 张郃在旁说道:“主公,这都是上一役受伤的军士,现在要去军医那里换药,我这就让他们来参见主公。”袁绍当即伸手制止,望着那些将士有说有笑地离开视线,心意忽然动摇起来。 文丑在袁绍面前已经站了半天,这时说道:“主公,文丑在此听命!”袁绍看了看愣眉愣眼的文丑,心想:“说起勇往直前、冲锋陷阵,文丑也许略胜一筹;但要说统领一方、谋划全局,张郃还是要强上不少啊!” 他心中一犹豫就没搭理文丑,摆了摆手接着往前走。郭图看出些门道,追上几步低声说道:“主公,请您想想以往战况,张将军要是有办法怎么能一年不胜呢?” 袁绍觉得郭图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张郃见又被郭图搅了局,气得攥紧拳头就要冲上去;陆轩一把拉住张郃,接着向他摇了摇头。 这时距离中军帐已经很近了,沉吟中的袁绍忽然感到有些异样,他向周围仔细察看了一番,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是什么味道?” 第十三节 陆郎妙计 更新时间:2013-11-23 袁绍身为主公,一举一动都会令属下们积极回应;众人见他忽然变脸,纷纷抬起头拼命呼吸,营中一时俨然群獒出猎、嗅声不绝。还是郭图天赋异禀,第一个叫了出来:“好重的酒气!张将军,主公可是严禁在军中饮酒的!” 张郃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啊,我军中上下都知道主公的严令,是谁这么大胆子?而且还在主公亲临的时候,真是不要命了!主公,我立刻就带人去查,找到之后请主公亲自发落!”说完立刻带人挨个帐蓬搜查起来。 郭图见张郃没有丝毫慌张之态,顿时一脸狐疑地想道:“就算找到了违规的属下,可你身为主将也难辞其咎。怎么看起来这事象和你没关系一样?不会是吓傻了吧?” 袁绍盯着张郃的身影,一张白面已经变成了铁青色,心道:“张郃呀张郃,我刚刚说你统领有方,你就在我眼皮底下捅娄子。这次可怪不得我了!” 工夫不大,只听一名军士高呼道:“将军,找到了!”张郃一边回身一边怒喝道:“我倒要看看是谁……”等看清那座帐蓬他忽然呆了一下,后面的话也硬生生噎了回去。 郭图心中得意:“怎么了张大将军?你自毁前程,怕是连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张郃顿了顿才走到袁绍旁边低声说道:“主公,找到了!” 袁绍吼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人给我抓来!”张郃犹豫了一下:“回秉主公:那……那是文丑将军的寝帐。” “神马?”袁绍听的心里一忽悠,赶紧腾腾腾迈上几步,还没进帐扑面就袭来一阵酒气。他一皱眉走进帐中,只见被褥凌乱的床边正摆着一桌残酒剩菜,有个酒瓮已经被倒下的铁矟砸烂,碎片上存着的酒水还在滴滴落下。 袁绍对着一片狼藉气得浑身发抖,奋力回头之际银盔下沿在护肩上狠狠蹭过,顿时发出“咯吱”一响:“文丑何在?!” 主公雷霆一怒众人赶紧低头静立,四周变得鸦雀无声。郭图更是惊讶地想道:“张郃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他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文丑魂不附体地走到袁绍身旁,看着自己的帐蓬欲哭无泪,心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昨天中午吃饭时桌上并没有酒。毕竟禁酒是主公的严令,文丑以为张郃在开玩笑,草草一饱就回帐了。 哪知日落前张郃真的派人悄悄送来四样菜、两瓮酒,文丑垂涎三尺之下,心说反正也没人瞧见,端起一瓮就痛饮起来。他一边舔嘴嗒舌一边还在感激张郃,不大会就干了个底朝天,来时的鞍马劳顿也为之一扫而空。好酒啊! 另外一瓮文丑没舍得喝,打算以后再慢慢享用,谁知道早上还好好的酒瓮竟然被铁矟打碎了!现在文丑恨不得冲过去把铁矟啃上两口,可是这样主公的怒火就能平息了么?他瞪着自己的兵器不知所措,却没看见真正的罪魁祸首正躲在一旁暗暗发笑。 袁绍暗自庆幸刚才没下决定,不然文丑刚接掌军营就带头喝酒,自己还当哪门子的主公,干脆一头撞死算了!他的脸色白中透青、青中带紫,向文丑死死盯了半天才咬着牙说道:“张郃,军中饮酒,按律该当如何?” 张郃看着袁绍变化多端的表情,抱拳说道:“回秉主公,军中饮酒按律当斩。可是……”袁绍咆哮起来:“可是个屁,还不快叫人把他给我砍了!” 众官员知道袁绍身为一方霸主,平时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从来没听他爆过粗口;眼下连“屁”都从嘴里冒出来了,只能证明:主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文丑满头大汗地说道:“主公,那酒是、是张郃送的!”袁绍当时就明白了,心里骂道:“不争气的东西,几口迷汤就把你灌糊涂了,那是故意设的圈套!张郃也恁地狡猾,这避实就虚用得不赖嘛!” 郭图倒吸了一口凉气:“张郃虽有谋略但并不擅长诡计,他身后有高人啊!可用文丑代替张郃是我的提议,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主公弄不好会迁怒于我啊!” 想到这里郭图快步上前谏道:“主公一至就斩大将,恐怕有损军中士气。而且这件事张将军也有些责任,文丑他罪不致死啊!” 张郃在心里骂了郭图一句,赶紧说道:“主公,此事末将也有过错。本来那酒是送给文将军带回的,不想……”其他官员见状也跟着纷纷求情。 袁绍哪里要杀文丑,不过想找个台阶下罢了,大伙恳求了半天他才沉着脸喝道:“看在众人面上先寄下你这颗头颅,还不快快退下!”文丑闷声说道:“末将谢主公不杀之恩!”垂头丧气地闪到一边。 郭图不想轻易放过张郃,又想借机将功补过,嘿嘿一笑问道:“张将军,主公严禁饮酒,你反而在军中私藏,这算不算违抗上命呢?”袁绍心说对呀,这回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张郃应声答道:“主公,末将确实命部下寻了些酒水,但这酒并不是用来喝的。” 郭图寸步不让:“酒不是用来喝的,那是干什么的?难道用它来洗面漱口不成?张将军的嗜好真是令在下费解!” 陆轩让人出去找来整整十瓮烈酒,除了对付文丑,张郃也不知道还能拿来做什么,当即板着脸说道:“此乃军机,不劳先生多问。” 郭图本想找张郃一个不是从而挽回局面,没想到被张郃一句“军机”给唬住了,讪讪地说不出话来;袁绍跟着哼了一声,迈步走向中军大帐。 众人来到帐中。郭图连番失利,老老实实站在下首;文丑惊魂未定,始终躲在角落;张郃心中没底更是跑得老远。阶位最高的三人都往后靠,别人身为下属怎敢僭越?一个挨一个差点儿就排到了帐外,只好在巴掌大的门口挤作一团。 袁绍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帐内,心说:“这都成什么了?不就是发了点火么,看你们吓得这样,我到底是你们主公还是老虎?这还没做上皇帝呢就变成寡人了!” 他忍住满心的不快,对着一班副将、校尉、参军温言道:“诸位无须多礼,都到里面来吧。文丑啊,你也过来!”众人这才依言上前。 袁绍打量着那三个人:“郭图出的什么馊主意,害得我差点下不来台!文丑也不长脸,这趟算是白来了。”他越想越觉得憋气,向张郃狠狠瞪了一眼:“你跟我耍花枪无非是舍不得功劳。好,现在我不换你,可易京城要再拿不下来,咱们的老帐新帐就得放到一起好好算算了!” …… 陆轩始终关注着事情的进展,等袁绍一帮人进了中军帐,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暗暗说道:“能不能大获全胜,就看张将军你有没有胆量了!” 在这之前,陆轩向张郃打听出了文丑的缺点:好酒、粗鲁,而且还很骄傲,所以就利用这些想出了应对的办法。他先是让人飞马跑到百里外的村镇,想方设法弄来了十瓮烈酒;同时又安排了不少伤兵作幌子;最后让陆轲天天在南营骑马,只告诉他一句话:“有人来找茬就往死里打!” 易京在袁绍地盘的北面,所以陆轩知道文丑要来必走南营;而且他对陆轲很有信心,十几年的截拳道可不是白练的,打不赢文丑也绝不会输,就算一场平局也会让袁绍刮目相看,让陆轲一举成名。 另外袁绍身为一代雄主,百分之百希望精兵猛将多多益善;有不逊于文丑的人做属下,还有许多受伤而不减士气的军卒,谁敢说张郃治军不行? 至于那两瓮酒,文丑喝不喝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收下陆轩就能让袁绍闻到酒味:谁让文丑的帐蓬紧挨着中军呢? 陆轩很清楚这世上没有如意算盘,尽管在张郃面前显得胸有成竹,但他心里并没有十足把握,所有计划都出于对那些人的了解,还存在很多变数,甚至可以说是在拿自己、陆轲跟张郃的脑袋作赌注,万一输了连返本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件事却非做不可。当今天下局势日趋明朗,优秀的人才已纷纷各投其主,陆轩明白自己运气好才碰上张郃,这次机会要是把握住了,将是他实现理想最重要的第一步。 对于今后陆轩早有了清晰的思路,他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网罗人才,有人支撑才能有一份基业;但网罗人才绝非易事,自己又一穷二白,只有靠智慧、运气和脑袋了。 话说回来,各路诸侯谁不是在提着脑袋打江山?既然以前能刀头舔血闯过无数生死关,那这次再斗胆试一试又何妨? 好在一切进展基本顺利,陆轩知道起码这条命是保住了,他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暗说道:“袁绍虽然没有换掉张郃,但他的性格已经决定了主仆二人将以悲剧收场;最后一步只要张郃有胆量应对,并按照我们商量好的去做,整个计划就堪称完美了。” 想到这里陆轩再次望向那座高大的中军帐,脸上渐渐露出几分期盼之色:“张郃将军,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第十四节 军令如山 更新时间:2013-11-23 中军大帐,包括袁绍在内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郭图。郭图穿着一袭黑色长袍,正置身于众人之间口若悬河侃侃而谈,颇有一些矫矫不群、神采飞扬之态: “成王败寇、优胜劣汰。当年十八路诸侯歃血为盟讨伐董卓,那是何等的轰动之举,可经过相互吞并早已覆灭其半;纵观当今天下,能与主公一较短长者寥寥无几,唯有中原曹操、江东孙策、西凉马腾、荆襄刘表而已,余者皆是碌碌无为之辈,不足为虑!” “孙策骁勇然而欠缺谋略,况且刚刚秉承父志引领江东,想成气候只怕还得十年;马腾世代公侯,在西凉颇得羌人拥戴,可惜相距中原过远,短期内鞭长莫及;刘表虽然兵精粮足,多年以来却困守一隅不曾扩张;眼下我们最大的威胁,当数隔河相望的曹操。” “曹操近年连克李傕、吕布、刘备,声势浩大非同以往,如今挟连胜余威兵进徐州,刘备虽受陶谦遗惠,但人马不足根本难以抗衡。徐州位居要冲物产丰富,要是被曹操攻取,他的实力必会大增,也将成为主公的心腹之患。” “主公,我军在辽西冗误过久,为今之计须速战速决拿下易京;接着厉兵秣马、挥师南下,趁曹操立足未稳将徐州收入囊中。徐州若克,东南便尽在掌握呀!” 郭图虽然为人奸猾,但确实具备一定的战略眼光,袁绍觉得一番话句句戳在自己心坎上,不由连连点头。众人见主公如此更是纷纷称赞:“高论,高论哪!”“佩服,佩服啊!” 郭图矜持一笑,接着说道:“主公,春季已至,数万大军在这里空耗粮草,回冀州屯田更加遥遥无期,不能不说是一大损失啊!”说完一双三角眼游移不定地瞄了瞄张郃。 张郃见郭图说来说去又把矛头对准自己,气得在心里把他祖宗八代问候了几遍,可还真拿不出什么理由进行反驳,一时竟无言以对。 郭图不依不饶接着落井下石:“张郃将军,人人都说你智勇双全,可为什么拿不下区区一个易京?要因为这个影响了主公的全局战略,你就是以死谢罪也担当不起!” 张郃再有韬略也是行伍出身,论起心计权术跟本比不上郭图这种专业户,危言耸听之下终于坐不住了,眼神中也露出了几分慌乱。 袁绍暗暗把郭图表扬了一通,知道该自己收口了,当即一脸慈祥地看着张郃:“公则说得有些过了,儁乂切莫放在心上。我自认德才浅薄,如何能够与群雄逐鹿天下?天幸有你等全力辅佐才令我高枕无忧,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张郃知道袁绍极少在众人面前和颜悦色,可见这些话说得言不由衷,自己要是再不表态恐怕凶多吉少。他眼前浮起陆轩自信的笑容,心想:“承远啊,你可不要负我!”随即嘶哑着嗓音说道:“主公放心,末将于众人面前承诺:十日内破城!”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郭图眯着眼睛问道:“张郃将军,主公未至你整整耗费一年,主公来了你就能十日破城,这是为何?”张郃恨不得跳起来把郭图劈成两半,强忍着怒火说道:“此前未得其法。眼下天气转暖正好借机破敌!” 张郃说得含糊其辞,郭图听得更是稀里糊涂,不过他并不在意张郃如何破城,只盯着那十天期限牢牢不放,追问道:“张将军,十天时间转眼就到,军中无戏言,你可敢立下军令状?” 张郃想起陆轩的叮嘱,深吸一口气反问道:“公则先生,你若是不相信在下,可敢与我同立这军令状?” 这句话把郭图也逼到了死胡同,他深知只要写下军令状便无法悔改;有心不写?可主公正双目炯炯盯着自己。他故作镇静干笑一声:“张将军,不知这军令状如何写法?” 张郃见郭图的笑容有些僵硬,知道还是吓住了他,暗中对陆轩平添了几分信心,走上几步说道:“十日之内若易京不破,张郃愿自贬为军卒;若破,便由公则先生亲自为张某牵马绕城一周。如何?” 听到没有性命之忧郭图顿时安心不少,可还是疑惑地想道:“一年办不到的事十天就可以?张郃凭什么这样有信心?”他见张郃满脸慷慨悲壮之色,心中猛然跳出一个念头:“难道他见身无退路宁可拼死攻城?也好,那我便成全了你!”当即点头说道:“一言为定!” 其他人多少看出点意思,脸上都有不忍之色。袁绍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劝道:“儁乂,公孙瓒无路可退,易京早晚必能攻陷。你说的十天,是不是有些仓促啊?” 张郃心说:“还不都是叫你们逼的?你和郭图一白一红搭台唱戏,当我看不出来么?反正我也豁出去了!”走到案前当着袁绍的面写下军令状。郭图蹭过来也跟着写了一份。 袁绍想起张郃以往屡立战功,忽然后悔起来:“儁乂,我这次还带了两万人马过来,你都可以任意调用。” 张郃面无表情地说道:“多谢主公,末将凭麾下部曲足矣!时日紧迫,我现在就去筹划布置;寝帐已安排妥当,请主公自行前往歇息,末将就不奉陪了!”抬手向袁绍施了个礼,接着居然一掀帘子走了! 袁绍身为主公反被属下晾了白菜,帐中气氛一时颇为尴尬。郭图怒道:“张郃无礼!主公……”却见袁绍吐口浊气摆了摆手:“都下去吧,让我自己在这呆一会儿。” 众人见闹了个不欢而散,生怕再触了主公的霉头,片刻之间走得一干二净;只有郭图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袁绍根本不看自己,想了想终于躬身退出。 袁绍拿着张郃的军令状,见上面的字迹笔墨粗重、一挥而就,发觉原本轻若无物的布片此时却重如千斤,不由对着空荡荡的大帐良久无语。 …… 一天、两天、三天…… 张郃每天早上都准时到袁绍帐中觐见,来了也是稍坐就走,于破城之事更绝口不提,似乎军务很是繁忙;袁绍在营中呆了几天,却始终没见到备战的迹象,他不明白张郃的用意,疑虑之下不免度日如年。 第五天上袁绍再也忍不住了,等张郃一进门就直接问道:“儁乂,我见你连日行色匆匆,不知可否准备就绪?云梯和撞车够不够?” 张郃瞥了一眼旁边的郭图,微微笑道:“主公毋忧,末将正命属下们全力以赴进行筹备,十天之内必可攻陷易京,开门迎接主公入城。” 袁绍开始还真有点担心张郃赴阵求死,可是见他胸有成竹,心里也跟着安稳了不少,接着就想说几句话以示宽慰:“儁乂呀,你看……”哪知张郃毫不领情:“主公,末将诸事缠身,如无要事便先行告退。” 袁绍眼睁睁看着张郃拱手离去,既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为他这种态度感到恼火,气得在案上奋力一拍:“混帐!有这么对待主公的吗?这个张郃真是气死我也!” 郭图颇为担心地说道:“主公,难道张郃见破城无望,想造反不成?”袁绍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怒斥道:“我已经来了五天,他想造反早就反了。休要胡说!” 郭图吓得一缩脖:“卑职失言!”他一向自认足智多谋,可现在却完全迷糊了,纳闷地想道:“我已经在营中转了好几天,根本没瞧见张郃有什么举动啊,难道他真的不想活了?奇怪……” …… 城北大营。马厩的护栏上都围着布幔,用来抵挡塞外常有的风沙,也能降低马儿患病的机率;这个主意是张郃想出来的,战马是军队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容不得有半点损失啊! 张郃一共立下四座大营围困易京,与众不同的是每座营中都有一处大型的马厩。之所以分别设立,是为了在敌军偷袭时能够快速响应,同时也防止所有战马被一起连窝端,从这点上就能看出张郃过人的军事才能。 现在马厩里连一匹战马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堆积如山的土石和木桩。不停有军士从一个土坑里沿着斜坡走出来,把手里的石块泥土放到旁边,转身拿起一根木桩又重新返回;那土坑足有三米多深,贴近底部已经挖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两排军士一进一出相对通行,却看不出有任何的拥挤。 陆轩拿着一捆绳索站在坑外,每隔一会就放开两圈;绳索另一端贴着地面深入洞中,好象有人正在向里面缓缓拖动。他刚想看看绳索还剩下多少,就见门口人影一晃,张郃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承远,怎么样了?” 陆轩给张郃施了一礼,抬起手中的绳子说道:“将军,等这些绳子都放完,应该就能挖到城下了;到时候再顺着城墙把地基下面挖空,易京城必然不攻自破。” 张郃点点头:“这样最好。有你在军中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这次更帮了我一个大忙啊!”话中隐隐有几分感慨。 陆轩暗道:“这招地道战本是袁绍想出来的,我不过抢在他前面依葫芦画瓢而已。”他在脸上露出招牌式的微笑:“将军别这样说,份内之事,理所应当。” 张郃看着陆轩充满自信的笑脸,想起他平时的一言一行,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宠辱不惊、智勇双全,而且事事预料在先,比我要强多了。承远,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陆轩见张郃目光复杂,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躬立在侧并不说话。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这时一个军士大步奔出地道,兴冲冲地来到二人面前说道:“启秉将军,挖到城下了!” 第十五节 万事俱备 更新时间:2013-11-24 袁绍背着手在地上走来走去,紧锁的眉头诠释着内心的焦虑;郭图面无表情在旁肃立,一双眼珠却随着袁绍的身体不住来回转动。 过了一会袁绍终于停下脚步问道:“什么时候了?”郭图挤了挤干涩的眼睛,瞄着案上的漏壶说道:“主公,现在是申时一刻。”春季北方的白天较短,袁绍一惊:“啊?那不快晚上了吗?”郭图应道:“是!”心说您走了足有一下午,鞋底子都快磨掉半寸了! 袁绍走上几步掀开帐帘,只见落日的余晖正照在静静的军营里,不由哼了一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张郃真有胆子敢贻误军机不成?”他回到案后拿起张郃的军令状看了看,暗暗叹道:“张郃呀张郃,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争这口气呢?” 郭图看着袁绍的表情,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妒意:“您怎么就不瞧瞧我的呢?看来还是张郃份量更重啊!不过已经是第十天了,我的张大将军,你就等着变成一介士卒吧!” 两人各怀心事,却都认定张郃已经不可能兑现承诺。就在这个时候一匹快马飞速奔到帐外,跳下来的军士跪在门口说道:“拜见主公!张郃将军今晚将对易京实施偷袭,到时会有很大的响动;将军唯恐主公受到惊扰,特命卑职前来通禀,望主公有所准备!” 郭图闻言心里一抖。袁绍又惊又喜,“噌”地一下站起来问道:“张郃要打易京了?就在今晚?”那名军士答道:“回禀主公,就在今晚!”袁绍重重点了几下头:“好!那我就在营中拭目以待!” …… 摇曳不定的火把发出昏暗的光线,陆轩和几名军士在前面带路,引着张郃在一人多高的地道中前进着。众人走出足有一里开外,直到眼前隐约出现大片灰白,就听陆轩说道:“将军,到了!” 张郃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看清面前是一排直立的木桩,每根都有碗口粗细,一根接一根紧紧靠在一起,沿着通向两侧的地道直没入黑暗当中。 史书记载:袁绍见春季泥土解冻,就挖了条通向城内的地道,易京失去了保护很快就被攻克。陆轩却没这么做,原因有三:其一,地道太过深入容易被敌人发觉;其二,出口狭窄很难集中兵力强攻;其三,己方对城内布局一无所知,真要挖到人家军营里,那不是去多少死多少?所以他采取了稳妥的方式——破坏城墙。 陆轩向张郃介绍着:“整个地道是一个‘丁’字形,咱们来时走的是那一竖,这些木桩所在便是那一横了。”张郃见一行人正位于横竖交接之处,不由点了点头,指着那些木桩说道:“上面就是易京城墙了吧?” 陆轩应道:“正是。”他指着木桩上捆着的干草说道:“点火烧掉一丈高的木桩,地基就会失去支撑沉下来,上面的城墙也会随之断裂,易京便不攻自破。当然,明天更会有人替将军牵马了!” 张郃肩负重压许久,这时不禁心情大好:“不错!郭图的内弟触犯军律被我斩了,他因此怀恨在心,时常在主公面前进我谗言;如今有了承远的神机妙算,我终于可以出上一口恶气了!”说完哈哈一笑。 陆轩知道二人不和,却他做事谨慎从来没问过原因,这时见张郃主动说出来,就接话说道:“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证明主公对将军还是信任的。” 这句话说中了症结所在,张郃收起笑容摇头说道:“承远啊,你是不知道,咱们的主公是‘用人存疑、疑人还用’。唉,令我无所适从啊!”他刚说完就后悔,看着那几个军士脸色一变:“我怎么如此莽撞,竟忘了身边还有别人,这话要被主公听到就麻烦了!” 陆轩明白张郃的想法,当即微微一笑:“将军不必担心,他们跟我出生入死多时,都是忠勇可信的兄弟。”接着回头问道:“刚才都听到什么了?” 军士们纷纷躬身答道:“回大人,这地道里风太大,小人啥都没听见!”“小人刚才犯困打了个盹儿,请大人恕罪!”还有一个说道:“大人,小人拉完尿才回来,请大人示下!” 陆轩笑骂道:“示下个屁,张将军在此不得胡言!”那军士嘿嘿一笑,跟着正色说道:“诺!”陆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张郃一揖,示意刚才的事情已经了结。 张郃见陆轩又替自己消灭一劫,连忙托住他双手说道:“承远不必如此,你办事我素来信得过。这份大恩张郃永铭肺腑!”大有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架式。陆轩笑道:“将军折杀卑职了,份内之事理所应当。” 张郃看着那年轻的脸庞,竟然生出几分错觉,好象两个人无形之中发生了对换,自己反成了陆轩的下属;同时他还发觉陆轩身上有种特殊的东西,让自己感到很轻松,也很亲切。他被自己这种感觉所困惑,一时愣在当地。 军士们一脸狐疑:“张将军这是怎么了?不会看我们大人生得俊,要招他作女婿吧?” 陆轩不会读心术,看不出别人的想法,只猜到张郃对自己似乎很感激,不过这就足够了。他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将军,你看这些布置还可以吧?” 张郃惊醒过来:“啊?嗯!好!”他转过头假装察看地道,无意中发现角落里摆着两个酒瓮,半开玩笑地问道:“承远,这酒怎么就剩两瓮了?你不会要送给公孙瓒吧?” 陆轩说道:“将军请看!”他打开一个酒瓮封盖,张郃见里面盛着大半下液体,同时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这是……” 一名军士拿来水瓢,飞快地舀了些液体洒在地上,另外有人赶紧把酒瓮盖好。陆轩取过火把向下一凑,只见湿漉漉的地面竟然“呼”地蹿起一道蓝色火苗,伴着滋滋响声烧个不停。 张郃目瞪口呆:“这、这是酒水么?怎么还会着火?”陆轩笑着说道:“将军,此乃酒水之精华也,可名为‘酒精’。” 张郃感到很新奇:“酒精?难道是从八瓮酒里取出来的?”陆轩赞道:“将军好聪明,一猜便中。这的确是用那些酒提炼而成的。”张郃又是一迷糊:“‘提炼’是什么意思?” 施工之前陆轩就想过,木桩如果排得太稀,万一顶不住城墙就前功尽弃了;一根根挨着放确实稳当,可烧断这么多木头很费时间,而且地道里空气流通不畅,火太大反而容易熄灭。 那用什么办法好呢?当他想到用酒对付文丑的时候,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酒精易燃,我为什么不试试这一招呢?” 想到办法就动手开干。酒的提纯需要密封容器,陆轩寻遍整个军营,找出两个能扣紧的铁锅并进行加工,接着就在帐中生火蒸馏。说着容易做着难,陆轩同志的实践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他领着军士们洗了两天桑拿,以可怜的物理知识和浑身的汗水为基础,终于弄出来两小瓮透明的液体。 军士们从来没见过发出奇怪味道的水,一个个象落汤鸡似的围住陆轩,紧紧盯着他手里的酒瓮。陆轩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脸上渐渐露出胜利的笑容:“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老白干儿!” 说是酒精,其实就是浓度较高的白酒,不过最低有六十度以上。能在东汉末年弄出这玩意儿,足以称得上惊世骇俗了,陆轩为此很是得意了一阵。 等这股兴奋劲过去了,陆轩马上叫人引火一试,不出所料,火力十足。“这水居然还能着火!”军士们全体痴呆,一起用崇拜的目光望向陆轩,共同在心中呐喊着:“神奇的水!神奇的陆大人!” 军士们认为神奇,张郃更是感到匪夷所思。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片蓝汪汪的火焰,虽然竭力保持镇定却无法掩盖心中的震撼:“承远真神人也!”片刻之后蓝火渐渐黯淡消失,张郃再看着陆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地道入口一侧亮起火光,不大一会两名将官举着火把走了进来。陆轩认识其中的杨奇,便上前施了一礼;另外一个刀眉鹰眼、彪悍十足,看着极为眼生,便问张郃:“将军,不知这位大人是……” 张郃哈哈一笑:“我来给二位引见一下。鹏观,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陆轩陆承远;承远,这位是我义弟,扬武将军高览高鹏观。” 高览与颜良、文丑、张郃并称为“河北四柱”,是袁军当中屈指可数的能人。陆轩喜出望外:“老天待我不薄,又是一张好大的馅饼!”连忙躬身说道:“卑职陆轩见过高将军!” 高览身为张郃的副手,一直率骑兵在外围阻截黑山方向的敌军,张郃见决战在即就派人把他找了回来。他与张郃时常互通消息,知道有个很厉害的人一直在辅佐自己义兄,等见了面发现对方竟是个小年轻,脸上随之露出怀疑的神色。 陆轩察颜观色看出高览是个直性子,知道对这类大老粗不用装腔作势,立刻表现出一副豪爽之态;高览见他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对军伍里的事情极为了解,而且那股冲劲也很对自己胃口,不免流露出几分亲近之意。 四个人一边交谈一边从地道出来走向营外,只见将士们已经排好方队在黑暗中默然肃立。杨奇说道:“将军,五千人马已经点齐,就等您一声令下了!”高览在一旁更是摩拳擦掌。 张郃看着陆轩说道:“承远啊,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此言一出高览和杨奇同时吃惊:“这还是张郃将军吗?怎么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高览是张郃的义弟,陆轩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僭越,连忙说道:“将军,易京北城的防守本来就弱,现在天色已晚正是破城良机。卑职只是建议,还得由将军您来定夺。” 张郃上前几步抬头望去,只见易京城头疏疏落落点着几枝火把,在夜色中显得极为朦胧。他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转身对高览和杨奇说道:“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唯令者斩。稍后听我号令一起杀出!”两人领命去了。 张郃看向陆轩缓缓点了点头。陆轩向他一拱手,默不作声地奔回地道入口,对守在外面的军士低声说道:“告诉里面的人,点火!” 那名军士立刻走进洞口晃起了手中火把,片刻之后地道深处蓦地出现一团火光,随即顺着四壁急速蔓延而出。陆轩抱肩而立一言不发,两只眼睛被迎面而至的火光映得闪闪发亮。 ps:高览还有后戏,由于表字不详,在下斗胆给他取了一个。《说文解字》中“览”即“观”,所以取为“鹏观”。 第十六节 势如山崩 更新时间:2013-11-25 易河之水好似一条玉带横贯东西,将整个易京城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北岸平地升起一座土丘,上窄下宽、高达十丈,远远望去如同一截巨大的树桩,顶部被一圈石墙围着的,就是蓟侯公孙瓒的驻地了。 北城。单经带着几个人走上城楼,发现只有一名士卒在放哨,其余的人都躲在女墙后面打着盹。他看了看被砖头倚住的几枝火把,气得拔出腰刀走过去喝道:“都滚起来!擅离职守,你们要不要命了!” 士卒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只见单经正杀气腾腾地站在面前,慌忙站起来施礼:“将军!” 单经恶狠狠地盯着几个人,刚想找一个倒霉的就地正法,就见当值牙将快步跑过来紧张地说道:“将军,是我……让他们这样的。”单经皱眉说道:“是你?你怎么敢违抗军令!” 这牙将是单经的亲信,他壮着胆子说道:“将军,我见晚上还是很冷,主公又不来,就想让弟兄们轮着歇歇,有一个守夜的就够了。” 自上次内外夹击的计划失败后,公孙瓒就一直没露过面。单经看了一眼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士卒,又回头望向城内灯火通明的土丘,压抑许久的不满终于爆发出来:“他娘的,自己躲在乌龟壳里逍遥快活,却让将士们天天喝西北风,城破人亡是早晚的事情。唉!” 单经长叹一声,正想对几个士卒安抚一番,只听一声闷响从脚下直传上来,在寂静的夜色里清晰可闻。他脸色顿时一变:“都听见了?快看看什么东西!” 众人跳上城头张望了一阵,回头说道:“将军,未见敌军来袭!”单经心里没底,扒着城墙亲自看了一圈,果然没有任何动静,顿时纳闷起来:“这么大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异样,真是奇怪。”他见不是敌人偷袭就放了心,迈步便要跳下女墙。 这时城头剧烈摇晃了一下,差点把单经闪了个跟头,他赶紧稳住身体,心中惊疑不定地想道:“这是怎么了?”还没等他整明白,附近又传来“咔吧”一声巨响。城上的军士跟着乱成一团,更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快跑,城墙要倒了!” 单经大吃一惊,急忙顺着声音来处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股烟尘由城体连接处激射而出直冲天际,紧接着泥土砖石簌簌滚落,一条缝隙在密集如雨的爆裂声中快速扩大;整面城墙在剧烈地抖动下发出低沉的轰响,并随着向外倾斜之势越倒越快,最终如同一座崩塌的高山,挟着无数人的哀号重重压向地面。 “咚!”茫茫的天地之间发出一声隆然巨响,如同九霄之上垂下的一道惊雷,又仿佛数千面战鼓同时擂动了一记;令人心悸的声音穿透百丈空间四散迸出,方圆十里内的地面都跟着微微一颤。 袁军北营。张郃穿着玄衣铁甲,一马当先位于五千将士最前列;陆轲勒马横刀紧随其后,怒睁的双眼泛着炽热的光芒。张郃昂首眺望片刻,接着扬起长刀指向远方的城池,满脸坚毅地高呼道:“众位,攻陷易京只在今晚,全体点燃火把,随我杀入城中!” …… 高大的毡帐中明灯四举,溢彩流光;一身月白短衣的公孙瓒半卧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歌舞。 八名舞女环成一圈屈体下蹲,一位盛装美人从中缓缓站起,温柔妩媚、仪态万方;娇躯转动之际一袭碧绿长裙犹如风摆荷叶、婀娜多姿。看得公孙瓒两眼发直,一觞酒顺着衣领就倒了进去。 等一曲结束,公孙瓒挥退了舞女们,接着又向美人招了招手;那美人樱口含朱、妙目流情,见状掩口一笑款款上前,显得颇为楚楚动人。 公孙瓒握住美人的手,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喜欢,便拿起身旁的酒觞送到她嘴边:“爱姬,代本将军满饮此觞如何呀?”意思就是说:内妞儿,替大爷把这杯酒干了咋样? 美人笑道:“将军,贱妾不会饮酒。”声音有如莺啼燕呖,悦耳之极。公孙瓒听得骨头都酥了,柔声说道:“诶!这是本将军赏与你的,如何不饮?”说着把酒觞往前凑了凑,美人半推半就便要借势喝下。 眼看着酒都要倒进美人嘴里了,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把公孙瓒惊得手一抖,一觞酒又顺着美人的衣领倒了进去。那美人“哎呀”一声,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公孙瓒见唐突了佳人,恼羞成怒地跳起来叫道:“来人,看看怎么回事?”不料连喊两声外面根本没人答腔,接着竟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中间还隐隐伴有金铁交鸣。公孙瓒暗说不妙,连忙取过佩剑走向门口。 厚重的帐帘忽地被人向外掀起,紧接着冲进来几个手持兵器的军士,浑身鲜血、杀气腾腾,顿时把公孙瓒吓了一跳,旁边的美女更是惊叫出声。 公孙瓒怒道:“你们胆敢擅闯进来,不要命了?”一名军官伏地便拜,气喘吁吁地说道:“主公,大事不好,袁军进城了!” 公孙瓒提着长剑走过去喝道:“这不可能,你谣言惑众是何居心?”那军官望着他手里明晃晃的长剑,结结巴巴地说道:“单将军、单将军正在带人全力抵抗,并命我前来禀告主公!” 公孙瓒兀自不信:“浑蛋,袁绍的人马难道会飞不成?你去叫单经来见我!”那军官还没答话,帐外又冲进来一伙人,领头的武将上前悲呼一声:“大哥!” 公孙瓒看清是从弟公孙范,这才惊魂未定地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大动静?”公孙范眼中流下两行热泪:“大哥,袁军弄倒了北面城墙,张郃已经带人杀进城中。咱们的易京,完了!” 尽管公孙瓒纵横天下多年,猛听到这个噩耗也不禁呆立当场,他张开嘴沉默了一阵,接着歇斯底里一般叫道:“不会的,我城中守军数万、积粮如山,他袁绍不可能打败我!你一定是搞错了!” 公孙范悲声说道:“大哥,张郃亲自带兵在城中往来冲杀,各处人马早已四分五裂、溃不成军!我拼命抵挡根本无济于事,单经将军也战死了,大哥,赶随我逃命去吧!” 公孙瓒怔怔地说道:“逃?往哪里逃?四面八方都是千里平原,我们逃得出袁绍的手心吗?”公孙范抓住他胳膊:“那咱们也不能等死啊大哥!下面还有千余骑兵,我保着你突出重围,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易京丢了哪里还有容身之地?没得起了。”公孙瓒看着追随自己多年的从弟,心中跟着泛起一阵酸楚:“可惜我一世英雄,最后竟落到这般田地!” 公孙范见大哥没有逃命的意思,刚要强行把他带走,一个都伯跌跌撞撞地奔进来叫道:“下面全是敌军,我们守不住了……”他身被数箭,支撑着说了两句话便倒地死去。 公孙范把心一横说道:“大哥,我尽量去截住敌人,你、快走!”说完留下两个人守在门口,拎起长刀大步出帐。 公孙瓒明知他去送死,却没有一点阻拦的想法,反而喃喃说道:“完了,全完了。袁绍绝不会放过我的,要死就一起死吧!”他霍地转过身直奔那个美人走去;美人被吓得花容失色,望着他狰狞的面孔哀求道:“将军饶命!” 公孙瓒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她,缓缓说道:“你是我的,我绝不充许袁绍把你抢走!”长剑刺出将美人透胸穿过,反手抽回之际一道血箭就势喷出,把他身上白衣溅得一片殷红。 美人晃了两晃倒地死去。公孙瓒伸手抚了抚她乌黑的长发,轻声说道:“稍等片刻,我随后即来!” 他踉跄着走到帐外,放眼望去四下里全是冲天的火光,依稀可见双方军士正到处奔走混战,纷杂的马蹄声伴着阵阵喊杀此起彼伏;低头看时无数火把已将整座土丘围住,并且正在逐渐靠拢过来,估计公孙范他们也快支持不住了。 公孙瓒神情木然地来到隔壁帐中,对着自己的一妻三妾、一儿一女说道:“袁绍大军已经入城,你们活着也要受到他的凌辱,就跟我一起去吧!”接着手起剑落,在一片惨叫声中把六个人全部杀死。 留守的两个士卒吓得转身就跑。公孙瓒把尸体一具一具拖到大帐,又在上面堆满了幔纱衣被,凝视片刻后把手里的油灯抛过去,那堆杂物立刻裹着尸体燃烧起来。 他看着渐渐蹿高的火焰,自言自语道:“袁绍,你别高兴得太早了,续儿会替我报仇的!”说完从容走进火堆,抬起长剑在颈中狠狠划过。 保护土丘的公孙瓒手下被尽数杀光,陆轲出手最狠杀人最多,浑身上下如沐血浴,他腰里拴着公孙范的人头,象疯虎一般带人冲上土丘,因为陆轩叮嘱过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陆轲抵达土丘上面的石墙,发现翻卷的火舌正在吞噬着摇摇欲坠的营垒,公孙瓒只怕已经烧死在里面了。他吐了一口混着鲜血的唾沫,向四处盯了一会,这才不甘心地转身返回。 袁军在城中结队而行,四处搜剿着残余的敌人,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这座饱经战火的城池才回归了平静。城头上绣着“公孙”二字的旗号已经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随风飘动的“袁”字大旆,向天下昭示着一方势力的胜出,以及另一方势力的败亡。 …… 襄阳南二十里有一隆中,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渺渺兮好似人间仙府,幽幽兮直如世外桃源。 那山叫作隆山,山中有一处卧龙岗,岗上结着数间草庐,四下里环苍抱翠、清逸绝伦。这时庐内走出一老一少,简短交谈了几句便各自作别。 那个年轻人身材修长,生得丰神俊朗、仪表堂堂。他目送着飘然远去的老者,心中说道:“拜水镜先生为师之后,我自认才学见识突飞猛进,对众多英杰也知之甚详,怎么从来没听过‘陆轩’这个人,好象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老师说袁军围困易京一年,直到陆轩出现才破城灭敌,主将张郃更是不遗余力向上举荐。公孙瓒属下并无能人,围城一年而不克,足见这个张郃能力平平,被他举荐的人就是才俊么?要说才俊汇集,天下哪里还能比得上这荆襄之地?想必老师爱才心切,这才听信了那些夸大的言辞。” 想到这里他不禁微微一笑:“无论如何世上终归多了陆轩这个人物,以后肯定能有机会相见的。只是各路诸侯直如猛虎凶狼,究竟哪里才是我的归宿呢?” 他眺望着接连起伏的茫茫山岭,目光中满是深远之意,良久以后这才转身走进草庐,口中诵读的诗句尚伴着缕缕清风依稀传来:“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第十七节 东州县令 更新时间:2013-11-26 陆轩又升官了。 易京一战公孙瓒三万人马伤亡过半,其余一万多人集体归降,那二百多万斛粮食也都被袁绍笑纳了,可谓极有收获。袁绍觉得对张郃有些亏欠,所以回到邺城便对他重加赏赐,还亲口许诺要拟表上奏,擢升其为“平北将军”。 平北将军是需要朝廷册封的高阶将领,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对这类有名无权的职位一向有求必应;这样一来张郃就会凌驾于颜良文丑之上,成为河北武将之首。 张郃明白这是袁绍在对自己进行补偿,可二人的裂痕已经成为难以逾越的鸿沟,一介虚名又怎么能够填平?再说如此一来必然成为众矢之的,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张郃当众坚辞不受,同时还向袁绍力荐陆轩、陆轲兄弟,因为他很清楚这块蛋糕自己无法独享,有人比自己更适合、也更需要它。 袁绍对张郃的表现不太满意,认为他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不过功臣既然提出了要求,身为主公也没有理由反对,权作一个顺水人情吧! 可有一个人却提出了反对意见,就是郭图。 易京被攻陷以后郭图再无计可施,极不情愿地履行了承诺,为张郃牵着马绕城墙转了小半天。他在万军瞩目下羞愧无地,只想把一张脸皮扒下来揣进怀里,心里对张郃更是恨得无以复加。 这时他见张郃如此看重陆氏兄弟,心中顿时犯起了嘀咕:“陆轲我见过,一介武夫而已;那个陆轩年纪轻轻却镇定自若,必然极有心计,我这次丢尽了颜面,很可能就是他帮张郃出的主意。这样的人跟张郃走到一路那还了得?嘿嘿,有我郭图在此,你休想万事大吉!” 就在陆轩兄弟上前准备接受任命时,郭图忽然跳出来横加阻挡:“主公,此二人年纪甚轻,虽有些许功劳却难以和张将军同列。依卑职之见,封他们做一个校尉足矣!” 郭图进言完毕,便用毒针一样的目光盯着陆轩;陆轩视若无睹,和陆轲恭恭敬敬地站在堂下一言不发。 张郃大怒:“主公,陆轲的本领你是见过的,郭图分明是想要怠慢有功之臣,这样下去谁还肯奋勇杀敌?他居心不良其罪当诛!” 袁绍想起徒劳无功的文丑,心中顿时一阵不快:“诈唬什么呀?你的功劳倒是不小,对我的赏赐却一点面子也不给,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公吗?再说郭图的话不无道理,他们本来就过于年轻啊!” 袁绍调整了半天才克制住情绪,面沉似水地说道:“两位的话都有道理。既然如此便任命陆轩为偏将军,陆轲为裨将军,统归张郃管辖。去吧!” 陆轩倒不太在意那一级半级,对他而言只要有个更大的平台就足够了,和陆轲拜谢之后便躬身退出。张郃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袁绍打了个呵欠:“没别的事都下去吧,我长途跋涉有些疲劳,要去休息了!”一甩袖子转身走进内室。 张郃愣愣地站在原地,田丰走过去一扯他的衣服:“主公都走了,你还在这里作什么!”张郃反应过来,急道:“元皓,这……”田丰使了个眼色,示意郭图还在一旁,不要乱说话。张郃怒哼了一声说道:“奸佞在侧,避之不及!”跟田丰快步走出门外。 郭图满脸鄙夷地想道:“说我奸佞,你们一个个大言不惭自以为是,又有谁象我对主公这般忠心耿耿?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 陆轩哥俩平时慷慨大方,所以身边也没什么积蓄,只好暂时住在张郃家里。张郃对哥俩不仅极为厚待,而且抛开了上级的身份改称二人为弟;陆轩劝了几次也毫无用处,只好由着张郃称其为兄。三人朝夕相处,融洽非常。 转眼七天过去,三人和每天一样清晨赶往军营。今天的军营一改往日的平静,大量军士正在各级将官的指挥下集合编队,显得喧嚣异常。 张郃久经战阵,知道这是军队又要出动了,他在外围张望了一会,发现营门外正挑着一面“蒋”字大旗,便带着陆氏兄弟催马上前,高呼道:“义渠何在?”人群之中闪出一员武将,在马上拱手答道:“张将军,末将在此!” 张郃问道:“义渠,这么早就出兵,哪里又有战事了?”那员将是袁绍手下别部司马蒋义渠,听见张郃发问就回答道:“将军有所不知,几天前降将王门带了一万人去打东州,却被那县令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地跑了回来,主公一气之下命我带兵前往征讨。这不,正在点齐人马准备出发。” 张郃听说是打一个县令就没太理会,和蒋义渠聊起了军备情况。陆轩却暗暗留上了心:“如果我没记错,这次征讨应该是扑了个空。那个县令先投靠了鲜于辅最后又归于曹操,替曹魏镇守边疆多年,据说很有才干,如今近在咫尺错过岂不可惜?” 陆轩不动声色地等在一旁,直到张郃别过蒋义渠走向本部,他立刻低声说道:“请将军助我一臂之力。”张郃见他突然冒出这句话,而且说得一本正经,不禁好奇地问道:“承远,什么事?”陆轩沉吟了一下:“请将军给我五百骑兵,我想带陆轲去边界找一个人。” 五百人不多,但五百匹战马可不是个小数目,张郃即使有权支配也要报知将军府兵曹,他见陆轩神神道道,心里很是纳闷:“不过是找个人,为什么要动用这么多部曲,而且非要骑兵?” 陆轩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古怪,看着张郃说道:“将军,末将不敢确认能否找到那个人,但七天之内必将五百人马全数带回。” 张郃对陆轩有着莫大的信任,听他这么说便点头答应下来:“承远,辽西还有不少公孙瓒的残部,一路上务必小心在意。七天之后我在家中备酒相待。” 陆轩见张郃不问原因一口答应,感动之际向他深施一礼:“将军放心,承远这便去了!”说完跟陆轲飞马直奔骑营。张郃凝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相信如果他知道了陆轩的真实用意,肯定会大吃一惊。 …… 东州县位于易京东南,原本隶属蓟侯公孙瓒治下。袁绍占领辽西之后率大部返回,只留下少数军队逐县收编,东州虽然人口过万但相对偏远,眼下仍是无主之地。 头几天投降袁军的王门组团前来旅游,县令非但拒不欢迎,反而在城头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王门没脸进城,带着一万多人参观了半天城墙,然后就夹起尾巴回去了。 一万军队几乎等于全县人口总数,而父母官动动嘴皮子就让他们落荒而逃,满城百姓为之一片沸腾,县令的威名更是近人皆知。 这时那位县令正在衙门里端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欣喜的意思,反而隐隐露出担忧的神色。旁边的县丞见状说道:“大人,你斥退王门令全城百姓很是鼓舞,如今怎么闷闷不乐呢?” 县令听了轻叹一声:“不瞒你说,我与那王门本为旧识,对他为人也略知一二,所以才冒险想出这么个主意,不然一万人马咱们根本无力抵挡。蓟侯在时待我甚厚,我原本做好了与东州共存亡的打算,这次能骂退王门纯属侥幸;再者王门虽走,但袁绍还会派军队来的,那时我也无法应对了。” 县丞带着敬意说道:“大人不忘故主、忠义双全,实在令下官钦佩。不知接下来大人有何打算,下官一定竭力相助。” 县令点头说道:“咱们同僚多年,你也知道我无意什么名利,只想踏踏实实为百姓们做一些事。蓟侯虽然不幸身死,但鲜于辅在众人推举下继任太守,这个人比较正直,和我也有些交情,不如先投奔他吧!”县丞躬身说道:“愿随大人左右,可城中的百姓怎么办?” 县令走到门口,望着被院墙围起来的天空:“袁绍一直打着爱民如子的旗号,派军队来是要全盘接管蓟侯的领地,不会对百姓们怎么样的。咱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军卒匆匆赶来:“大人,西城外来了一哨骑兵,自称是从易京逃出的公孙范残部。县尉大人不敢做主,特命小人前来禀报。” 县令很惊讶:“易京居然还有残余军队逃了出来!”他略一沉吟说道:“你让李大人把所有部下都叫到西城,我随后就到。”那军卒诺了一声转身奔回。 县令把内务暂时托付给县丞,从架上摘下一把长剑,带着两名卫士快步来到西城。守城的李县尉过来见礼,接着指向城下说道:“大人请看,就是这些人。” 县令扶着垛口看去,只见一百多名骑兵杂乱无章的等候在城下,身上破烂的军衣沾满了血污,跨下战马也是遍体灰尘,一看就是经过长途跋涉的疲劳之师。 他见没什么异样就高声问道:“城下众军现在是谁统领?请上前说话!”一个留着胡子的军官在马上接道:“请问是县令大人吗?在下曲督魏如,带领残部特来投奔!” 城墙不是很高,县令把对方的体貌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在心里暗赞一声:“好威武的一条大汉,实在是我平生仅见!”他这样想着嘴里说道:“本官是东州县令田豫,各位远来到此我本该出城迎接,但袁军随时可能出现,不得已只好半开城门,并请各位解下兵器进城!” 那曲督回头看了一眼,接着朗声答道:“既然这样我们听从大人安排就是,请打开城门!”说完指挥军士们摘下兵器堆在一旁。田豫点点头对县尉说道:“把城门打开吧。” 厚重的城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打开的裂缝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骑兵们便列成一队相继进入城中。一身军卒装扮的陆轩催马走上吊桥,望着城上那个头戴长冠的身影暗说道:“‘魏如’就是‘为汝’。田豫大人,陆轩来也!” 第十八节 虚虚实实 更新时间:2013-11-26 县丞有些尴尬地看着陆轲:“曲督大人,鄙县地处偏僻,驿馆也只有几间,所以只好委曲各位住在这里了。”陆轲摸了摸下巴上的假胡子,大咧咧地摆手说道:“不必客气,大伙天天疲于奔命,能有个安身之处已经很好了。你若有事就请自便,我们自己收拾一下就行。” 县丞带着歉意说道:“大人能谅解是最好了。饭食稍后就派人送来,请各位先休息一会,下官告退。”抬手向陆轲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陆轩看着四周哭笑不得:“这里倒挺宽敞,就是光线暗了点儿。田豫也真有办法,竟然把大伙安排到监狱来了,看来我跟这地方还真是有缘啊!” 他又仔细看看,发现牢房里连一个犯人都没有。田豫再有才干也不是神仙,不可能让所有百姓都遵纪守法,等问过狱卒这才知道:早在三天前县令就把犯人们遣散了。 陆轩心知肚明:“田豫这是要走啊。我大老远的跑到这来,就是为了把你带回去,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他也顾不上吃饭,带着陆轲直奔县衙;等赶到时却被功曹告知:“县令去了西城就再没回来!” 陆轩进城后一直没见着田豫,这时隐隐感到有些不妙:“他是不是怕我们把袁军引来脱不了身,所以想马上离开东州?”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不错,连忙向功曹问道:“阁下可知县令大人住在哪里?” 那功曹不明白陆轩的用意,“知道”两个字刚说出口便觉脚底一轻,整个人已经腾云驾雾一般飞到马背上,吓得他顿时“啊也”大叫出声。只听陆轲在身后嘿嘿一笑:“带路!” 兄弟俩在功曹指点下赶到田宅,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有两个人正往车上搬着东西。陆轩心想这个田豫真够有主意的,说干就干毫不拖泥带水,幸亏自己发现的早,否则这趟就算白来了! 二人跳下马走进院子,正在忙活的田豫看见他们就是一愣:“二位这是……”陆轩看了看堆成小山的竹简,问道:“大人,你要准备离开了吗?” 陆轩现在的身份是士卒,旁边的陆轲才是“领导”。田豫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个小兵怎么敢越过长官随便说话;他打量了一下陆轩,发现对方的眼神清亮如水,似乎能直接看到人的内心,不禁暗吃了一惊:“这人真的是个寻常小军么?” 见田豫缓缓点头,陆轩接着说道:“不知大人要去哪里?又怎么安顿我们这些人呢?” 田豫用了几天时间把县务安排妥当,本来打算今天就要离开,却被这队骑兵延误了半天时间。他念及旧主之情收留了这些人,接着就赶快收拾东西,生怕再有什么意外耽搁了行程;不想这些当兵的似乎黏上了自己,如影随形又跟着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陆轩看出田豫的不痛快,暗笑一声说道:“大人,想必您是看在蓟侯的份上才放我们进来,在下替弟兄们谢谢你。可是您想过没有,一旦袁军大队人马杀到,不但我们这些人您白救了,全县百姓也要跟着遭殃啊!您就这样一走了之,真算得上仁至义尽吗?” “仁至义尽”四个字让田豫心中一动:“袁军再来是必然的事,这些人既然杀出易京就证明绝不会投降。我扔下一县百姓已经于心不忍,又怎么能看着他们再经历战火?” 陆轩见田豫迟疑起来,知道他已经被自己“不幸”说中,就接着趁热打铁:“大人,既然您已经帮了我们,不如好人做到底,让我们跟着您一起走,路上也能有人保护,至于以后都听您的。” 田豫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总不能让这些人在外面等着被袁军消灭吧!留下也不是,赶走也不行,看来只能带给鲜于辅收编了,想了想终于答应下来。 陆轩忍住心中的喜悦,叮嘱陆轲看住这只煮熟的鸭子,自己返回监狱做后续布置。他策马奔出一段路,见田豫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身影,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进城和同行两步计划顺利完成,这第三步嘛,就要开始拐骗了!” 田豫总感觉那个小兵有什么不对,一时半会却又想不出来,摇摇头转身收拾东西去了。他并不知道,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人生已经悄然发生了转变;以至于每次提起这事他都忍不住奚落陆轩一番,当然,是在很多年以后。 …… 暖暖的阳光投向大地,放眼望去尽是融融春色。陆轲率领着一百多名骑兵,保护着田豫一行人离开东州县城,向三百里之外的北平进发。 马车上有个七、八岁的男孩,经常把脑袋伸到外面看热闹,看来在车里呆得很是无聊。陆轩猜出这应该就是田豫的儿子,想了想就靠过去问道:“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见有人跟自己说话,那男孩的表情顿时生动起来,笑嘻嘻地答道:“我叫田、彭、祖!”陆轩看着那张小脸儿就是一乐:“彭祖?好名字啊,谁给起的呀?” “娘说是爹给起的!” “那爹爹一定是希望彭祖长命百岁喽。” “叔叔你真聪明,娘就是这么说的!” 陆轩有意哄田彭祖开心,就不停讲笑话给他听,把小家伙乐得手舞足蹈;田豫一直跟在马车后面,见两人有说有笑也过来凑热闹。只听陆轩说道: “有个文士得到一方珍贵的绢帕,经常带在身边。一次在集市不小心弄丢了,他心急之下向每个人都问上几遍:‘见我帕么?’大家都听成了‘见我怕么?’认为这个文士很奇怪就不理他。” “后来他碰见一个武官,依旧追问不停。武官忍无可忍终于破口大骂:‘老子打了十几年仗,人都不知杀过多少,还能怕你一个书呆子吗?快给我滚!’” 车里的田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田豫也是忍俊不禁,心里对陆轩更生出几分好感,看着他的背影想道:“语出惊人,这个小军还真是不一般。” 众人正在哈哈大笑,忽然看见一匹战马从前方飞奔而来,正是陆轲派去做斥候的士卒。只见他神色紧张地对陆轩说道:“将军,前面发现数百骑袁军,正在向这边行进!” 田豫虽然害怕袁军,但相比之下更震惊于那个士卒的称呼:“将军?” 陆轲脸色一变,跳下马伏在地上听了片刻,接着转身对陆轩说道:“果然有骑兵出没。事不宜迟,看来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陆轩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便对田豫拱手说道:“在下偏将军陆轩,为保全这支队伍才隐瞒了身份,请大人不要见怪。现在袁军就要到了,我们人少难以抵挡,还是暂时躲避一下吧!” 偏将军的品阶要高于县令,田豫连忙说道:“下官听将军吩咐就是。”他见陆轩应对变故从容不迫,身上自有一股威严之势,在心里暗说道:“我真是看走眼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平常小军?” 陆轲见田豫没有异议,压低了声音说道:“众人听令:保护好田大人家小随我快速前进,注意别让马跑起来!”说完当先向西疾行。 队伍刚刚绕过前方树林,就听到身后隐约传来隆隆闷响,不多时无数蹄声已越来越近,如同一记奔雷滚滚而过,脚下的地面都跟着微微颤动。众人不敢停留,在林中全速奔出七八里开外,等后面的声音消失了这才停下。 这时天色渐晚,陆轩跟田豫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就地扎营。士卒们在林中空地生起几堆篝火,田彭祖跟陆轩映着火光有说有笑;等帐蓬搭完出去行猎的人也回来了,各种野味被到火上烤着,没过多久林中便焦香四溢。 陆轩接过士卒送来的兔子,撕下两条后腿拿在手里,把其余的交给田彭祖:“乖,拿到车里跟娘和妹妹一起吃。”小家伙也真听他的话,欢呼一声撒腿跑向马车。 陆轩递给田豫一块兔肉:“大人请坐。”田豫知道他有话要说,依言坐了下来。陆轩见他有些拘谨就说道:“大人难道还在责怪我么?” 田豫不得不拘谨些,人家年纪再轻那也是将军啊!他拱手答道:“下官不敢,只是没想到将军会穿着军卒的衣服,有些出乎意料。”陆轩听出田豫有点意见,笑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个军卒怎么如此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这话明显有揶揄的意思,田豫听了微微一窘:“下官确实这么想过。”陆轩说道:“田兄真是诚实的人。这样的话咱们就两两相抵,谁也不欠谁的了,呵呵。” 两人相视一笑,感觉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坐在一起就唠上了。陆轩有意让对方折服,谈话内容天文地理、上下古今无所不含,而且见解独到常常让田豫耳目一新,觉得跟他讲话实在是一大享受。 二人交谈了很久。田豫见陆轩虽然年轻,但说起话来环环相扣,显得思维非常缜密,神态也是豁达随意从不矫揉做作,不禁油然而生敬佩之心,想道:“这个陆承远身为武将却德才兼备,绝对不会久居于人下。想不到我还能碰见这样的俊杰!” 陆轩见田豫对自己的态度很郑重,感觉已经达到了目的,话题一转说到眼前:“国让兄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田豫不知不觉中已经很重视陆轩的意见:“蓟侯亡故以后鲜于辅被推举为辽西太守,我想去投奔他。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陆轩没有回答田豫,反而说道:“在下久闻国让兄贤名,有个问题想跟你请教,希望田兄能够回答。”田豫说道:“将军请说,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历史中记载:“田豫……位止小州,招终于郡守,未尽其用也。”说明这个人很有能力,不过陆轩出于为今后考虑,还是想亲自验证一下,缓缓说道:“敢问国让兄,你的志向是什么呢?” 田豫见陆轩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低头考虑了一会才说道:“愿尽己之能造福一方百姓,守护一方平安。” 两个人接触的时间不是很长,如果田豫张嘴就是“丰功伟业”等等,陆轩反而会大失所望;这句平实之语让陆轩欣喜异常,也认定田豫是个踏实肯干的人,恨不得伸手在他脑门上点个大大的“赞”字。 田豫见陆轩面带微笑、双眼放光,也不知道对方喜从何来,问道:“将军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了?”他根本没想到眼前的大灰狼披着一张羊皮,正在为得到猎物暗自窃喜;不过并非为了吃人,而是需要他的才能而已。 见田豫显得莫名其妙,大灰狼便正色答道:“咳咳。国让兄对自己太低估了,凭你的才干外任州牧、内执九卿都不在话下。”田豫摇头说道:“将军过誉了,下官从来没有这么高的奢望。” 陆轩点头不语,心说:“国让兄,为了使你充分发挥光和热,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第十九节 徐无山下 更新时间:2013-11-28 众人昨晚在林中休息了一夜,今天早晨便上马继续赶路。让田豫大呼倒霉的是路上竟然多次发现袁军,队伍只好跟着不停变换路线,而且为了避开对方一直在全力狂奔,还没到中午就出去一百多里,人和马都是疲惫不堪。 这时田豫伸长了脖子到处张望着,发现周围全是大片的树林,而且身后还有连绵起伏的山丘;他见正午的太阳悬在右手边,说明队伍仍然在往东走,心中顿时叫苦不迭:“去北平应该往西北走,现在队伍却一直在向东跑,这不越走越远了吗?袁绍没事放出这么多骑兵显摆个什么劲啊?” 田豫在精神上饱受折磨,陆轩的痛苦却来自**。他新学的骑术只能说马马虎虎,颠得整个人都快散了架,一边用手揉着屁股一边想道:“好事多磨,对这句话我算是有了切身体验,这都磨出血了!” 陆轩向张郃借了五百骑兵,其中一百人跟在身边,另外的四百人在路上故布疑阵,“迫使”队伍按照他计划的路线前进。陆轩清楚光靠嘴皮子不可能让田豫投诚,所以用了些必要的手段作为辅助;至于对方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一家四口都被拐来了! 军士们在林外支起几口大锅开始做饭,几缕炊烟直直升上天空。田豫见太阳又往西偏了不少,终于忍不住对陆轩说道:“将军,咱们是不是该往回走了?” 离弦之箭还能回头么?陆轩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是啊,离北平已经很远了。可袁军在路上不断出没,为了田兄家小和士卒们的安全,咱们必须谨慎一些。”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田豫心说也对,不能让家人跟着冒风险,没办法只好慢慢晃悠了。 不大一会饭做好了。众人又累又饿,正想好好饱餐一顿,就听远处的哨兵猛然叫道:“敌袭!” 陆轩大吃一惊,和陆轲抽出腰刀就要跑过去,却见树林中枝叶摇动,一群人已经呐喊着冲了出来。他赶紧大声说道:“结队迎敌!”军士们在原地快速结成方阵,纷纷端起长矛准备应战。 对方冲到十丈开外停住,把陆轩等人堵在了山下,看数量将近有三百人。一个壮汉越众而出高声喝道:“对面的人听着,放下兵器可免一死!” 顶在最前面的陆轲嘿嘿一笑:“好大的口气!爷爷想答应,可手中的钢刀却不同意,谁生谁死试过才知道!”说完抬起环首刀杀气腾腾走上几步,只等陆轩一声令下。 古人早熟,陆轲又生得高大威猛,根本看不出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那壮汉眼中露出警惕的目光,接着把手里的铁斧高高举起。只听“嗖”地一声,一枝利箭呼啸着从众人头顶飞过,“啪”地钉在前方的树干上。 “山上有人?”陆轩连忙回头一看,只见山腰处高高矮矮站着六七十个弓手,个个都是羽箭在弦,虎视眈眈盯着众人。 壮汉冷冷地盯着陆轲,那意思明摆着:“你不是不服吗?你能快过弓箭吗?”陆轲看在眼里恨得牙直痒痒,心说:“只要大哥下令,我立刻活劈了你!” 陆轩本以为军士们训练有素,敌人虽然三倍于己也有一战之力;可现在利箭当头,骑兵们没有盾牌都成了活靶子,打起来肯定全军覆没。这下麻烦大了! 他一边打量着对方一边想着对策,忽然发现那些人的衣着跟普通百姓没两样,手里的家伙倒是五花八门,长矛短剑、锄头镰刀,连锅盖都上来了。“看样子他们绝非正规军队,是山贼还是黄巾残部?又怎么会聚集在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那壮汉见对方没动静就重复了一遍:“我再说一次,放下兵器可免一死。长弓沉重,他们可坚持不了多久!” 一句话提醒了陆轩:“对方真要置我们于死地早就动手了,看来他们另有用意。好汉不吃眼前亏,先保住命要紧。”他立刻说道:“全体听令,放下兵器!”说完把手里的刀扔在地上。 陆轲不敢违抗大哥的命令,心有不甘地提起环首刀,“噗”地插进泥土之中,军士们也纷纷跟着放下长矛,全体投降。 壮汉派人收走了兵器,接着向陆轩打量了一番:“你是带队的长官?看着不象啊!”陆轲在旁边把眼一瞪:“怎么,你不服气?” 陆轩唯恐再出什么岔子,斥退陆轲对壮汉说道:“这位大哥,我们路过这里暂时歇歇脚,并没有什么恶意。”那壮汉说道:“你有没有恶意我不清楚,得问过田大人才行。你把手下留在这里,跟我去见田大人吧。” 眼前的田大人还没搞定,这又冒出来一个田大人。陆轩隐约想起一件事情又不敢确认,就问那壮汉:“敢问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壮汉看他不象装傻充愣,说道:“这里是徐无山。” 陆轩想起管宁说过的一件事,心中不禁又惊又喜:“没想到真是徐无山!我的好先生,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他已经知道这个田大人是谁了,脸上跟着浮起一丝微笑。 那壮汉诧异地看了陆轩一眼,心说:“这小子怎么一点也不害怕?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当了长官,看来确实有点门道。” 陆轲非要跟着同去,陆轩心里有底就对他说:“你留下来照顾好国让兄一家,让弟兄们也吃顿饱饭,我去去就回。”陆轲虽然不放心,但知道大哥向来办法多多,也就没再坚持。 田豫见陆轩竟然只身前往,心里很佩服他的胆色,而且这件事跟自己也有很大关系,就走上来说道:“我跟你一起去!”他怕对方有什么图谋,所以没敢称呼陆轩的军职。 陆轩心里五味杂陈。两个人素昧平生,田豫敢在这时挺身而出,足见他胸怀正义、坦荡光明;而自己的做法就有些不太地道,活生生把人家骗到这里,虽然借口欣赏对方的才干,但说到底还是私心在作祟。 他迎着田豫诚挚的目光说道:“国让兄,陆轩自认阅历颇丰,却从没见过兄长这样的仁人义士,你这句话承远当永铭肺腑。不过请你放心,一切我自有办法。” 田豫见陆轩说话时真情流露,不禁受到感染,当即抱拳说道:“那为兄就在此恭候承远归来!” 一声“为兄”让陆轩差点欢呼出来,他知道两人的关系将由此更进一步,压下心中的喜悦向田豫郑重一揖,接着对那壮汉说道:“走吧!” 壮汉吩咐同伴看住陆轲等人,至于吃饭什么却没有干涉,他自己领着几个随从把陆轩围在中间,在众人的注视下动身出发,不大一会就消失在树林深处。 …… 徐无山位于幽州边界,与蹋顿统治的乌桓仅隔着一道长城,本来是个荒凉沉寂、渺无人烟的所在;几年前有个人率众来到这里,平山填野、破土开荒,建立起几乎与世隔绝的一方净土。他就是“有所不为,自遂其志”的田畴。 管宁几年前和田畴有过一面之交,两个人身为当今名士,虽然在理念上不太一致,却并不影响彼此之间的敬佩之意;也正是因为有管宁作后盾,所以陆轩才敢一个人上山。 陆轩跟着壮汉走出树林,绕过一座小山后眼前豁然开朗,随之呈现的景物让他目瞪口呆:“这是……” 只见群山环抱之间座落着一个巨大的村镇,远远望去道路纵横交织、房舍错落有序;城镇四周分布着大片农田,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在其中盘桓而过,无声滋润着这块远离尘世的方外之地。 陆轩站在山脚看了半天,直到那个壮汉张口催促才回过味儿来。他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环目四顾,发现村镇周围竟然建有作战工事和城墙,整个规模已经超过了一座中等县城;等跨过河上的木桥走进镇里,只见街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且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轻松平和,比起山外饥寒交迫的无数百姓,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陆轩望着随处可见的岗哨,心里不禁感叹道:“这里几乎就是一个独立的王国,田畴这个人真的很不了起啊!” 一行人进入喧哗的闹市,陆轩忍不住又停下来看了一会。这里的人络绎不绝,商品也是各种各样,令人惊奇的是交易双方不用货币,而是以物换物,当真是前所未见。 穿过市集以后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众人加快脚步走进一条深巷,在一座大宅面前停住。陆轩见门口站着手持刀剑的卫兵,估计这里就是田畴家了。 众人走进院子,壮汉让陆轩稍等片刻,自己进屋通报去了。陆轩趁隙打量了一下这个四方大院,见每个角落都种着一棵绿油油的柏树,看上去顿觉神清气爽;正屋不断有人进出,一个个脚步匆匆显得十分忙碌。 过了半天壮汉才出来召唤陆轩。陆轩心想:“田畴这种牛人可不是轻易能见到的,既然来了怎么也要有所收获。”计议已定昂首挺胸走进正屋。 前厅共有四个人,居中跪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文士,一方青巾、三绺短髯,看上去极为普通,唯有双眼炯然明亮,透射出十足的干练和威严。寻常文士随身都佩带宝剑,这个人腰里别的竟然是一把环首刀;佩剑不过附庸风雅,而刀可是用来杀人的。 陆轩见另外三个人都是干瘦老者,猜到中间那位就是田畴,快步上前深施一礼:“在下陆轩,见过田大人!” 田畴见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言行之间却显得沉稳有度,不禁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等他看清了陆轩身上的军衣服色,忽然把眼一眯喝道:“来人,把他拉下去斩了!” 第二十节 柳暗花明 更新时间:2013-11-29 田畴大喝一声:“来人,把他拉下去斩了!”门外立刻有人应声答道:“诺!”紧接着冲进来四名大汉,一个个身手敏捷直扑陆轩,正是田畴的贴身护卫。 这一下陆轩极感意外,惊讶地想道:“什么情况?我没有做错的地方啊!”他急忙对田畴说道:“大人,这是为何?”却见田畴再不说话,抱起双肩满脸阴沉地盯着自己。 任何人面对生死关头都会恐惧,陆轩也不例外。但两世为人的他有种深入骨髓的倔强,从来都不会任人宰割;这时上涌的热血更是把恐惧冲刷得无影无踪,暗说道:“问都不问就要我的命,你也太凶蛮了吧?那好,我就先用这几盘咸菜开开胃!” 想到这里陆轩身形一晃已经蹿出包围,接着蹬地拧腰提腿就踹,离他最近的那人躲闪不及,一个瞬移飞出门外,“砰”地一声摔在院子里。其余三个人见他这样凶狠,拔出腰刀一前两后冲了过来。 陆轩暗暗哂笑:“看看是你们刀快还是我的拳快!”出手如电对准前面那人狠狠一记勾拳。那人被打得满脸开花,捂着脸在地上晃来晃去,眼看着就站不住了。 剩下两个护卫面带惊惧对视一眼,双双上前举刀便剁。陆轩侧身躲过,紧接着跳起来抬腿横扫,右边那人被踢中太阳穴,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最后那位看样子是豁出去了,咧嘴发出一声怪叫,弯下腰连人带刀冲了过来。陆轩这次连躲都不躲,双臂一开一合已经把对方胳膊牢牢卡住,随即交互用力反向一错,那人的肘关节“咔嚓”一声就脱了臼,疼得在地上乱蹦乱跳嚎叫不停。一分钟不到,四名护卫惨败当场。 田畴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第三个护卫倒下时他就站了起来,拔出腰刀紧紧握在手里;那几个老者吓得胡子发抖浑身乱颤,哆哆嗦嗦奔出门外。 带陆轩来的壮汉还在一旁,见势不妙提起斧子迎面就劈。陆轩不愿和他纠缠,一发力身体向右前方蹿出,躲过攻击同时左拳已经“砰”地陷进对方小腹;壮汉从嗓子里憋出一记闷哼,连退几步一交坐倒,疼的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这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陆轩透过窗户投去一瞥,只见上百名大汉已经冲进了院子,手中的兵器寒光闪动,一边奔向正屋一边高呼道:“抓刺客啊,救田大人!” 陆轩心说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只是光杆司令,不过有田畴这枚护身符,千军万马也不足为虑。想到这里他转过身,却见田畴已经跑到墙角,抡起长刀在面前挥舞不停,试图阻止自己靠近。 陆轩知道田畴在等援兵,冷笑一声抓过身边的长案猛然推出。他的爆发力连陆轲都甘拜下风,田畴更加抵挡不住,被这一下拍得狠狠撞上身后墙体,接着又反弹回来跌倒在地,钢刀顿时脱手而飞。 田畴爬起来还要挣扎,忽然感到颈中寒气森森,已经被一把钢刀架住。只听陆轩说道:“田大人,再动一动我就要得罪了!” 门外“呼”地一下冲进来二十多人,见状纷纷怒喝道:“大胆刺客,快放开田大人!”“敢和田大人撒野,等着受死吧!” 陆轩看向窗外,只见院子里站满了人,两侧厢房顶上还有几十个弓箭手,看来自己是身陷重围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熟悉的情景在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我去救宋瑜那天也是被人困在屋里,只可惜让荣强狡猾逃脱才铸成大错。但是这次我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想到这里陆轩拖过田畴挡在身前,又用刀尖指住他后心缓缓说道:“在下只是路过此地,也并非什么刺客,但不知田大人为何要置我于死地。既然这样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你我共赴黄泉吧!”说完举刀就要向前刺出。赶来救援的人立刻发出一声惊呼:“住手!” 陆轩就算脑袋让门挤过也不会杀田畴,这样做只是想迫使对方开口。田畴把一番话听得清清楚楚,立刻沉声说道:“且慢!你不是公孙续派来的奸细么?” 陆轩恍然大悟:“原来田畴把我当成了公孙续的人。也难怪,我穿这身衣服是为了迷惑那位田大人,没想到把这位田大人也给忽悠了。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啊!可我把人都打了,要怎么收场呢?” 他见田畴毫无惧色,心说这个人意志坚决,搞不好非跟自己同归于尽不可,当即叹道:“善恶不分,凶残野蛮。管宁先生,这就是你所说的祥和乐土吗?”心想:“你不是怀疑我吗?现在我把先生抬出来,这个场还是你收吧!” 管宁大名果然奏效,田畴听了就一皱眉:“怎么,你认识幼安先生?”陆轩冷冷说道:“认识不敢当,在下受了先生八年教诲,常听他提起田大人的名字。”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管宁是我的老师,他还总说你这个人不错,可一见面你就要把我宰了,你说怎么办吧? 田畴还是不太相信,问道:“有何凭证?”陆轩心说这年头也没个名片、介绍信什么的,你向我要凭证不是难为我吗? 他回忆起管宁对于田畴的叙述,沉思片刻终于想起一首诗来,当即悠悠诵道:“青云为伴,白水相依。世有田君,躬耕辽西。何其我幸,奉如嘉宾。同饮浊酒,共议经纶。沓沓万里,此恩永存!” 六年前管宁专程来徐无山拜访,田畴和他一见如故;三天后管宁告辞离去,并留下这首《短歌行》作为答谢。陆轩虽然只背诵出其中一段,但这首诗当世再无第三人知晓,田畴已经确信他是管宁的弟子,脸上随之露出几分喜色:“你果然是幼安先生的高足!尊师可安好?” 见对方忽然热情起来,陆轩心中反而没了底,暗说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田畴看出他的疑虑,当即微微一笑说道:“幼安先生的弟子是不会跟从公孙瓒的。刚才多有得罪,请你千万不要见怪!” 陆轩立刻从这句话中体会到两层含义。一,管宁确实不看好公孙瓒,当然也不会让自己去投奔,田畴的话能够证明他对管宁十分了解;二,田畴虽然开始有些武断,但知道失误后马上公然道歉,更显示出他坦诚磊落的人格魅力。 这两点足以让陆轩心悦诚服,他对田畴深施一礼说道:“陆轩过于鲁莽,也请大人见谅!”一抬手才发现自己还拿着刀,赶紧丢在地上。田畴又是一笑:“此错在我,你不必自责。”说完挥了挥手,那些救兵摇身一变成了清洁工,进屋收拾起来。 田畴原为幽州牧刘虞的从事。刘虞治幽州时仁政爱民,极得百姓拥戴;而公孙瓒做为他的部下,反而放任部曲侵扰百姓,两人因此产生很深的矛盾。 后来公孙瓒羽翼渐丰,擅自脱离刘虞的节度拥兵自重,双方最终展开一场大战;刘虞不会用兵,此战大败后自己也成了俘虏,最终被公孙瓒陷害致死。 公孙瓒敬畏田畴的名声,囚禁一阵之后就把他放了。而田畴对刘虞极为忠诚,对天发誓说:“主公的仇不报,我不会苟活于世!”带着宗族乡人在徐无山躬耕自养,准备建立军队给刘虞报仇。 公孙瓒死后,他的儿子公孙续曾经几次想害死田畴,但都没有成功,陆轩偏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所以才产生了误会。好在陆轩应变及时,一场误会才得以烟消云散。 陆轩见受伤的四个护卫被人架出门外,那个壮汉也是捂着肚子艰难离开,感到很是过意不去。田畴说道:“他们都是我身边的卫士,发过誓对我以死效忠,这次立了功我会奖赏的。” 田畴问起管宁现状,陆轩回答一切安好。田畴点点头说道:“尊师德才出众,令我万分钦佩,可惜这六年竟没机会重逢。上次我们谁都没能说服谁,真希望哪天再和他辨论一番,呵呵。”颇有回味之意。 陆轩另有所图,接道:“既然这样我就把先生接来和大人相会。”田畴略一摇头:“该相见时自会见到,不必刻意为之。”这时佛教在中土几乎不为人知,陆轩却听出田畴话中隐隐含有禅机,不禁对他又增添了几分敬意。 田畴似乎对陆轩很感兴趣,仔细地问起他的家世和经历。陆轩不太明白田畴的用意,就挑主要的回答了一遍;当然重生什么的他没说,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会相信的。 当田畴听到陆轩已经身为偏将军时,眼中悄然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惊讶,接着又若无其事地默然倾听;陆轩捕捉到这瞬间的变化,越发认定田畴城府极深,说起话来更是小心翼翼。 等陆轩粗枝大叶地讲完,田畴没有立刻表态,而是问道:“那你此行是有军务在身了?”陆轩见他绕来绕去终于回到了正题,就说自己保护一位官员前往邺城,其他的没敢多说。 田畴是什么人,对方的一身装扮已经说明这里另有隐情,不过他并没点破,注视着陆轩说道:“承远,你很聪明,也很有胆量,唯一的不足就是太过年轻。有时急攻猛进的确会出人意料,但如果对方事先设下圈套,这样干反而会深陷其中。” 陆轩已经知道田畴压根就没想杀自己,看来自己不但过于倔强,而且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啊!他面带愧色地说道:“多谢大人指点。” 田畴慰然一笑:“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我这么大时比你可差得多。记住任何事情能急则急、该缓就缓,以后的路还很长。”完全是以长辈的口吻在说话。 陆轩对田畴心怀感激,同样以晚辈的身份回答:“大人的教诲承远必将铭记于心。”田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六年前我就听幼安先生说过你,而且毫不吝啬赞赏之语;他还说原本不想再收弟子,可后来还是自毁诺言,足见你在他心中何等重要。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先生的期望!” 陆轩全然不知还有这一节,现在听到田畴的转述,想起恩师的一番殷切之意,眼中已然微微湿润:“大人放心,承远……承远必不负先生重恩、不忘大人良言!” 两人又聊了片刻。田畴最后说道:“这次我本该一尽地主之谊,但想到你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勉强了。等有空闲了就来找我,那时咱们再好好畅谈一番。” 陆轩看了看等在门外的三位老者,明白田畴身为一方之主事务繁忙,能陪自己聊上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当即起身拱手作别。田畴亲自把他送到门外,语带双关地说道:“前路崎岖,多多保重!” 当陆轩再次跨过木桥时,忍不住又看了看那座巨大的城镇,同时在耳边响起的,是田畴掷地有声的话语:“以后如果需要相助就来找我,我会尽力而为!” 君子一诺重于千钧,田畴这句话相当有份量。陆轩回想起刚才的经历,想到管宁对自己不仅言传身教,而且还白白奉上了一笔无形的财富,不禁在心里说道:“先生,你对弟子恩重如山,承远无以为谢,只能用成功来表达对你的感激之情了!” 他感到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当下一路疾行绕过小山,接着便看见众人歇息的那片树林。他想起陆轲和田豫正在等候自己,又想到张郃同样在邺城翘首以待,脸上渐渐露出自信的微笑,握紧双拳大步走去。 第二十一节 初识刘备 更新时间:2013-11-30 邺城的官员们已经忙作了一团,因为主公袁绍正在统计各州的兵力总数,并且在不停地囤积粮草,同时还命人日以继夜制造军械。种种迹象不言自明:主公要和曹操开战了! 陆轩已经走了七天。大将军府兵曹已经向张郃催促过多次,让他赶快把五百人马缴回;张郃硬起头皮,起誓发愿七天以内保证归还,兵曹这才没有告诉袁绍。 今儿个一大早兵曹又派人来了,并给张郃下了最后通牒:对不起了张将军,我就这么一个脑袋,以后还得用它吃饭呢,如果午时再没消息只好上报主公了! 张郃知道这事不能怪兵曹,性命攸关啊,人家已经帮了很大忙了,不能再因为这事把脑袋帮掉了吧?他客客气气送走兵曹的人,随即心急如焚地想道:“我的承远哟,你跑到哪里去了?” 高览恰好也在。他见张郃背着手来回快速散步,不禁说道:“大哥,陆轩怕是赶不回来了吧?”张郃摇摇头:“承远办事相当稳妥,他说七天回肯定错不了。可兵曹说的是午时,这还差着半天呢。唉!”现在他患上了严重的“陆轩依赖症”,离开陆轩竟然一点主意都没了。 高览想了想:“要不我带些人出去找找?”张郃又是摇摇头,他知道义弟一番好心,可陆轩根本就没说去哪里,怎么找啊? 见张郃一个劲摇脑袋,高览也没了办法,跟着他一起在地上走来走去,把门口的护卫们晃得直晕,纷纷想道:“二位将军不愧是异姓兄弟,连着急的时候都一模一样。” 这时一个人快步走进院子来到门口,看见张郃跟高览正在闷着头齐步走,当时就乐上了:“两位将军,这是在练什么呢?”俩人抬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承远?!你终于回来了!” 陆轩也知道夜长梦多,所以在徐无山估计了一下行程,发现时间已经不太宽裕了。本来他为了“拐骗”田豫还有一招妙计,但为了不让张郃为难,当即决定采取最后一步:让那四百骑兵把自己这些人“俘虏”并押回邺城。 田豫正和陆轩商量着寻找路线,忽然冒出来一群袁军把大伙团团围住,领头的武官当场宣布这一百多人成为他的战利品。田豫本以为陆轩会抵抗一阵,哪知道他吭都没吭,居然举手投降了! 田豫感到脑袋里“轰”地一响:完了!自己这么反对袁绍,现在落在人家手里还能好么?什么志向,什么愿望,顷刻间化成东流之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何处而求索? 陆轩看在眼里暗暗说道:“委曲你了国让兄!”一个眼神过去,田豫立刻被五花大绑丢进了马车,自己也在一片吆喝声中骑上了马,随着大队直奔邺城而去。 归途中陆轩回想起刚才的一幕,有些后怕地想道:“这些群众演员实在不给力,竟然还有人捂嘴偷乐,幸亏田豫没有发觉,真要穿帮了可就白忙活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要培养几个会演戏的才行!” 张郃虽然不知道陆轩这几天的经历,但见他风尘仆仆,想必一路上也是急如星火,伸出手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承远,我就知道你言而有信。快去收拾收拾,中午叫上陆轲一起喝点儿,这酒都给你准备好几天了!”对于兵曹追命般的催促却只字未提。 陆轩刚进门就看见张郃急得乱转,怎么现在一下子恢复正常了?他好奇地问道:“将军,这些天没什么事吧?”张郃笑道:“你平安归来就是一件大事,还能有什么?” 高览心直口快“咣当”来了一句:“大哥,左右承远也不是外人,说说不要紧。”接着就把早上的事比比划划说了一遍,张郃向他吹胡子瞪眼也不管用。 陆轩没听完就明白了,张郃这么做有三个原因:一是对自己报答,二是对自己信任,最主要的,是把自己当兄弟。他心中一热,知道跟张郃已经无须道谢,便放下手里的布袋:“将军,我特意带回来两只野味,中午一起下酒!” …… 许都大将军府。 曹操居中正襟危坐,面沉似水;荀彧、郭嘉、荀攸、程昱、贾诩分立两侧,若有所思。六个人凑在一起,目光都指向书案上的一方丝帛。 良久以后曹操终于开口了:“‘身处三公之位,而行桀虏之态,污国害民,毒施人鬼……历观载籍,无道之臣,贪残酷烈,于操为甚!’骂得好,骂得妙!哈哈,我曹操本来籍籍无名,被陈琳这一骂几乎近人皆知;还说我贪残酷烈,他只用一道檄文就险些要了我的命!” 曹操说到这里狠狠一拍书案,顺手抓过那方丝帛紧紧握住,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足以证明他心中的愤怒已经达到极点。 五大谋士互看一眼,最后还是荀彧拱手说道:“主公息怒。这不过是一介文人恣意妄为之举,虽然口诛笔阀实则毫无用处,最终还要由战场上的胜负来定成败。” 曹操面无表情地说道:“文若的意思是说,谁拥有绝对的武力谁就可以称霸天下吗?”荀彧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面带疑惑地说道:“这个……” 曹操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此言虽然略有偏颇,但在这乱世之中却也是唯一的王道!袁绍他自认此战必胜,所以才派人弄出这篇东西来羞辱我;不过你们放心,区区几行字是吓不倒我的,咱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五人一起躬身说道:“主公明断!” 曹操说完昂首走到门口,凝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重重楼宇,心中想道:“若天下没有我曹操,不知道会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袁本初,自从刘辩册立西园八校尉,我就知道你将是我平生的劲敌;这么多年过去了,各路诸侯在我面前一个个倒下,你也不会例外,等着向我俯首称臣吧!”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几位来得正好,昨天园中金菊初绽,随我一道去观赏观赏。走!”说完背着手悠闲地走向门外。五人见曹操显得信心十足,便有说有笑地跟在后面,谁都没注意到他眼中有淡淡的一抹忧虑倏忽闪过。 …… 邺城大将军府,一群人正在袁绍面前乱哄哄地争论着。 一个中等身材的谋士大声说道:“主公,我军兵力占优,理应现在进屯黎阳,稳扎稳打;同时派出骑兵进行骚扰,令曹军疲于往返,必然不战自乱。那时我们分兵攻击便胜券在握呀!” 还没等袁绍接茬,旁边的郭图冷笑一声:“公与先生倒是沉稳有度,却不知道初衷由何而来?你也说曹操兵少,可正因为这样我军才应该一鼓作气战而胜之,你反倒劝主公徐徐前进,究竟在给谁出谋划策?” 沮授懒得和郭图争论,退在旁边一言不发。田丰拱手说道:“主公,公与的话很有道理。我们不但军力占优,而且在地形上……”却见袁绍一摆手:“不要再吵啦,我意已决,无须多言!”郭图嘿嘿笑道:“元皓跟公与总是能想到一起啊,佩服!” 田丰怒道:“奸佞小人,参赞军机一无是处,谗谀诽谤却屡见不鲜,主公怎么会用你这种人?”郭图瞪着眼叫道:“你……” 袁绍的脸色当时就变了:“田丰,你是在说我不会用人吗?难道我用谁不用谁还要听你的不成!” 田丰霍地转过身,指着一个人说道:“主公,当初刘豫州与曹操苦战,你若是听从我的建议从背后夹击,曹操必会大败,又何来今天这种局面?现在刘豫州就在这里站着,你不进良言反而听从小人之见,难道要重蹈覆辙吗?” 这番话说道了袁绍的痛处,他咬着牙喝道:“住口!你是在教训我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公吗?!我用不着你给我出什么主意,快给我滚!!” 田丰目眦尽裂:“非但不纳良言,反而忠奸不分。这四州之地早晚落入曹操之手,我等也会葬身无处!”袁绍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颤抖着说道:“来人,把田丰拉下去砍了!” 沮授慌忙说道:“主公不可,田丰虽有过失,但念他一片忠心,罪不致死啊!”身后一个人跟着说道:“明公,如今跟曹操大战在即,等我们胜利以后,再论田丰的罪过不迟。”那人两耳垂肩、双臂过膝,脸色静如止水,正是投奔袁绍不久的刘备。 袁绍呼哧带喘地盯着田丰:“也好,我就先留你一条命,等我攻下许都带回曹操的首级,好让你在我的面前以死谢罪!来人,把他给我押入大牢!” 两个护卫扭住田丰就向外拖。田丰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昏庸无道,此战必败!昏庸无道,此战必败……”众人默默注视着他被拖出府门,那声声呼喝还在越过高墙不断传来。 袁绍一声不吭转身跨进内室,显然心情坏到了极点。刘备见一众谋士又象斗鸡似的掐了起来,叹口气缓缓走出府门,一员英气勃勃的武将立刻迎上去:“主公,咱们去哪儿?”刘备心中烦乱,当即说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先四处转转吧!” 两个人上了马,沿着街路慢悠悠地前行。刘备愁眉不展地说道:“袁本初坐拥四州,手下还有这么多人给出主意;而我现在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云长和益德也不知流落何处。匡扶汉室真的有这么难吗?” 那员将劝说道:“主公勿忧,等此战过后咱们再寻找机会也不迟;两位将军也必然在四处找你,相信用不了多久主公就能和他们重逢。” 刘备看着他说道:“但愿如此。子龙,此刻有你在身边我感到很宽慰,上天毕竟待我不薄!”那员将在马上躬身说道:“主公胸怀壮志人所不及,赵云愿永随左右共赴大业!”刘备向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进一条深巷,在经过一处大宅时只见院门敞开,三个武将正满身酒气的牵着马走出来。刘备见其中一个大汉魁梧异常,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那大汉也看见了身穿官服的刘备,便冲他略一拱手:“借过!”说完跳上马背一抖缰绳,那匹马立刻长嘶一声扬起前蹄。 这个动作突如其来,刘备的座骑受到惊吓猛然向上跃起,多亏他骑术不赖,强行稳住身体才没有掉下去,即使这样也出了一头冷汗。 不管怎么说刘备都是袁绍的贵宾,对方这样的举动已经称得上冒犯。赵云怒喝一声:“大胆,什么人敢如此无礼!” 大汉本来要拱手道歉,听到赵云这一嗓子反而放下了手:“你又是什么人?” 赵云不是鲁莽的人,但见对方冲撞了主公还不太友善,一扶鞍头就要下马放对,刘备急忙伸手扯住。大汉看赵云有些不服的意思,正要说话就被人掀到旁边,一个很精神的年轻将官上来对刘备含笑说道:“舍弟多有得罪,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刘备心说总算来了个讲理的人,还礼说道:“不妨事。”那将官拱手说道:“大人雅量。在下看您有些眼生,不知如何称呼?”刘备在马上很有礼貌地欠欠身:“在下左将军领豫州牧刘备,不知这位将军……” 那将官顿时露出震惊的神色,向刘备注视了好一会才沉声说道:“久仰刘皇叔大名,今天能够相见真是不胜荣幸。末将冀州牧麾下偏将军陆轩。” 第二十二节 万年公主 更新时间:2013-12-01 大量军队从四面八方赶来,在城外搭建起绵延数里的营盘,估计已经突破了十万之众;城中随处可见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不断被一排排大车运载着送往军营。邺城上空充满了紧张的气息。 袁绍让将军们各督本部,随时做好出征的准备。尽管张郃跟袁绍之间已经失去了信任,但他身为主要将领,觉得还是要做好份内工作,就让陆轩负责每天的巡查。 长期的戎马生涯让陆轩对一切军务了如指掌,而谨慎精细的作风也让他成为张郃最得力的干将。他用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这才把本部军营查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疏漏就返回寝帐。 帐蓬里杂物横陈、凌乱不堪,让陆轩联想起了前世的大学生活,那是多么难忘的时光啊!随后他想起宋瑜,心中跟着生出几分酸涩:“过去的就再也回不来了,以往的经历只能作为美好的回忆,永远封存在心里了!” 他呆立半晌才回过了神,发现那部《孙子兵法》正在书案上躺着,本该埋头苦读的陆轲却没了影,估计又去找高览了。这俩人很对脾气,几乎天天都黏在一起;这样也好,高览在军事上很有一套,就让他带着陆轲实践一下理论吧! 最近陆轲被折磨得够呛,每天在陆轩督促下捧着竹简猛啃狂读,难过得就象受了千古奇冤;好在他十分听从陆轩,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顽强精神发挥到了极至,终于渐有长进。 陆轩很清楚弟弟的天赋,也坚信在自己的“名将养成计划”下,他早晚会成为让对手闻之色变的超级武器。诸侯们,请拭目以待吧! 陆轩简单收拾了一下帐蓬,接着躺在榻上默默思考起来。他想到目前纷乱的形势,想道:“际会将至,我该怎么做呢?” 作为一个“拥有现代意识的古人”,陆轩完全明白官渡之战的深远影响:这场战役不但为曹操统一北方奠立了坚固的基础,而且也昭示着三分天下即将来临;除此以外,更是自己实现跨越的最有利契机。 在宏大的历史背景面前,陆轩发现自己还是太渺小了,根本就没有力量去左右什么;反观那些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们,随便找一个都是声名显赫、一呼百应,自己在人家面前还不如一盘咸菜。就说才见到的刘备,虽然暂时落魄潦倒,但条件依然比自己优越得多。 想起刘备,陆轩眼前便浮现出那道深沉的目光。那天陆轲酒后冲撞了人家,陆轩赶紧上前陪礼,等他听说眼前此人便是名垂千古的一代枭雄,终于少有的在脸上露出了震憾之色。 能和这样的英雄相见实在太幸运了,陆轩尽量让自己恢复正常,面色恭谨地跟刘备攀谈起来。易京之战已经让陆轩小有名气,刘备看到给张郃谋划的人居然如此年轻,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言语中也多了几分友善。 刘备很欣赏陆轩,心里也多少有些挖墙角的打算,但是交谈片刻后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始终保持着距离,失望之余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便拱手作别。他没想到在不远的将来,自己征战天下的路途中会多次跟这个人交集。 刘备不愧为当世人杰,一举一动都充满亲和之意,他的招揽之意陆轩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弄得他差点当场以身相许。可是仰慕归仰慕,陆轩明白刘备在统治上很有一套,自己在他这根本得不到什么,冥冥中似乎注定两个人已无法走到一起。 “如果我没记错,刘备现在差不多有四十岁了。他的创业史充满艰辛,可以说是一路逆境,这么大年龄还步履维艰地在夹缝中生存;但他就象一只打不死的小强,百折不挠、屡败屡战,最终占领西川建立起蜀汉王朝。不管他的初衷究竟是什么,这份毅力和斗志足以让我作为榜样。” “刘备现在虽然一穷二白,但仍然有人矢志不渝地支持他;而袁绍尽管势力庞大,却马上就要成为别人脚下的阶梯。可见成大事者不单依靠名望和基业,主要还是凭借自身的影响力和对机遇的把握,再加上坚韧不拔的决心。” 陆轩感慨一阵又想起赵云,不禁感到十分惋惜:“原来赵云在官渡之战前夕就跟随刘备了,早知道这样我在邺城逮着他多好;可惜就算找到了,说服他的成功率也几乎为零,我和根红苗正的刘皇叔不能比啊!已经形成的事就不要费心思了,还是看看以后吧!” 陆轩尽力回想着自己了解的官渡之战:“颜良文丑接连战死;曹军缺粮危在旦夕;火烧乌巢;张郃、高览被郭图陷害也降了曹操;袁绍大败后处死田丰;沮授被曹操所杀……” 他把整个过程理顺了一遍,发现战役的转折点就是乌巢的一把火:“这是曹操的胜机,同时也是我的转机。怎样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呢?” 面对着今生极为重要的一次机遇,陆轩在帐中独自静坐,冥思苦想直至良久。 …… 就在袁绍踌躇满志、行将出兵的时候,却被一件意外的事情延缓了脚步。 一个月以前皇帝给各州下了一道圣旨,大意是万年公主私访民间,不料至今下落不明;如果有人找到公主,官员连升三级,平民赏钱百万。 袁绍接旨后一阵冷笑,心说哪有公主出来私访的?你刘协还做皇帝呢,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看不住,难怪被曹操摆布得老老实实。于是对这件事根本不屑一顾,回过身就忘得一干二净。 可他万万没想到公主居然自己眼皮底下出现了,而且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名义上的主子,而自己讨阀曹操打的也是忠君护国的旗号,总不能说一套做一套吧,只能尽力做做样子了;这个公主也够可以的,听说是吃霸王餐让掌柜报了官才发现的,真是可笑之极! 袁绍吩咐人准备了一所大宅让公主歇脚,接着又让信使快马加鞭赶往许都请旨,看看皇帝是怎么个意思。他心里明镜似的,与其说禀告皇帝不如说是通知曹操:现在咱俩势如水火,我可没工夫管什么公主母主;你跟皇帝离得近,你看着办吧。 几天以后许都发来旨意,先是把袁绍大大称赞了一番,接着让他把公主送到边界,再由曹军护送回宫,还说道:“为取信于民,着卿将赏赐代付之。” 可以说这个安排恰到好处,给双方都留了余地,不过让袁绍来气的是,曹操居然让自己代付奖赏!他恨恨地想道:“真有你的曹阿瞒,我把事情推给你,你掉过头就敲我一笔。老子不差这点儿钱,但要让我听你的话,连门儿都没有!” 生气归生气事还得办,袁绍想了想就把张郃找来,让他派人把公主给曹军送过去。 这时战略布署已经下来了,颜良、文丑做为先头部队,张郃跟高览只是预备军,闲置一旁。张郃见袁绍给了一个保镖的差事,心里感到很不痛快,无奈之下又把这个活交给陆轩。 陆轩已经知道了整个经过,也清楚这差事费力不讨好,但袁绍对张郃是闲置,张郃对自己却是器重,好在不是上前线,去一趟没什么关系。他把陆轲留在营中,第二天早起点了一千人马,护着公主的车驾启程出发。 陆轩很关心袁曹两方的局势,巴不得快去快回,但他又不得不让队伍放慢速度前进:公主可是正宗的金枝玉叶,万一禁不起颠簸劳顿生了病,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小心点吧! 方圆百里内都属于冀州疆域,所以路上暂时很安全。陆轩骑着马寸步不离地跟在车驾旁边,看起来十分尽职尽责;与此同时,公主刘璎手抚长剑,正坐在车里默默地出神。 虽然同样出自大汉皇族,但和其他贤淑内敛的姐妹相比,刘璎从小就显得与众不同,仿佛是上天来到人间的天使,聪明伶俐、活泼可喜,给死气沉沉的皇宫注入了无限生机,包括父亲刘宏、大哥刘辩、二哥刘协,都对她宠爱有加远胜旁人。 也许由于性格使然,或者因为厌倦了宫中的生活,公主殿下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曾经多次假扮成宦官、侍卫想偷偷溜出皇宫,可惜每次都功败垂成,害得献帝刘协经常给这个妹妹做思想教育,差点就要向她磕头求饶了。 皇帝陛下没有料到,自己的妹妹没过几天又开始计划出逃,而这次到底成功了! 起因是公主做的一个怪梦。梦中有个白胡子道长告诉刘樱,在东北方向会有一段遭遇在等着她,而她的人生也将从此改变。 “会是什么遭遇呢?”万年公主越想越是好奇,终于再次产生了出宫的念头,接着就钻进衣厢里,由几个侍女抬着大摇大摆往外就走。天晓得一向严谨的卫士们怎么会集体昏头,竟让公主在眼皮底下溜出了皇宫! 万年公主仅凭着一枕黄粱便踏上了寻梦之路。外面兵荒马乱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找些什么,带着两个侍女走了二十多天,便跟着感觉有惊无险地来到了邺城。 进了邺城,一路上逢凶化吉的好运也到头了,正当三个人吃完饭准备结帐时,发现随身的钱财已然不翼而飞!掌柜以为她们吃霸王餐,又是威逼又是报官;一向养尊处优的公主怎么能忍受这种待遇,羞愤之下终于亮出了贴身佩带的印绶。当然,本次行程也就此结束。 这时刘璎郁闷地想道:“那个老道真能骗人,我大老远地跑出来,要经历的就是这种遭遇么?回去之后一定让皇兄抓他问罪不可!” 公主殿下在车里想着心事,一墙之隔的陆轩心思也早飞回邺城了。他首先想到了田豫。这位仁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得知真相以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大概是认为事到如今徒劳无益,在仔细考虑着下一步吧! 陆轩看出田豫很纠结,可自己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强扭的瓜不甜,田豫真要拒绝自己也没办法,徐庶进曹营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得到了人却没得到心,一场悲剧而已。 相比之下陆轩对张郃更加有信心。两个人接触一年多了,彼此的交情早就超越了上下级的界限,而且张郃对自己言听计从几乎成了习惯,到了关键时刻习惯可是会决定结果的。高览跟张郃捆在一起,就不用多说了。 至于那两位谋士……陆轩借张郃的光跟田丰交往多次,也算得上是朋友了,他发现田丰不但谋略过人而且很重情义,只可惜脾气太臭;如果自己在悬崖边上拉他一把,再打打感情牌,说不定会收到奇效。 沮授就有些不太好办。田丰虽然刚直但从不掩饰,沮授的倔强却是隐而不发,加上平时不温不火为人低调,陆轩和他也就是混个脸熟,很难深度交往。感情牌是用不上了,想想别的办法吧! 陆轩在马上魂不守舍地想着心事,忽听身旁有人怯生生地说道:“将军……将军!”他连忙惊醒过来,发现一个侍女掀开窗幔在向自己招手,就靠过去问道:“何事?” 那侍女见陆轩不比自己大几岁,顿时少了几分惧怕之意,抿嘴一笑悄声说道:“敢问将军如何称呼?”陆轩不明其意,不过公主的侍从非常人可比,当即正色答道:“末将陆轩!” 那侍女又是一笑:“陆将军,公主殿下想要更衣。” 更衣?那就更呗,这种事我能帮上忙么?陆轩感到很奇怪,脸上也是充满了不解;侍女又圈又点比划了半天,急得脸都红了。 陆轩终于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更衣,而是公主要去方便方便!”他赶紧让队伍停下,亲自在路边找了片树林作为风水宝地,又让军士们团团围住,这才飞马奔回车驾说道:“末将已命人准备就序,请公主随末将移步前往!” 两个侍女搀起公主,跟在陆轩身后来到树林外面。陆轩连头也不敢回,做了个手势让她们进去,自己拎着刀原地等候,同时下令:“但有斜视回头者,斩!”公主的**可是天大的事情,一定要高度保密才行! 千名士兵分列四方、严阵以待,场面蔚为壮观,其实就是保护公主上个厕所而已。陆轩一脸严肃,心里却暗暗苦笑:“我不但穿越到东汉,而且还拉着这么大架式伺候一回公主,可真是千古奇闻!” 想必公主解手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众人在林外等了能有半个小时,那个侍女这才出来说道:“公主更衣已毕。” 陆轩当先开路准备返回,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娇呼:“呀……”他心中一惊立刻转过身去,见三个女子一起俯身看向地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草丛里了。 他见没什么事情便低头站在一旁,心说:“那个紫袍绶带的应该就是万年公主了,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惜匆忙之间没看清容貌。”转念一想又有些自嘲:“皇威在上,人家再不济也是大汉公主,我又算得上什么,别异想天开了!” 一会工夫东西找到了。陆轩把公主带回马车,重新集合起队伍向着兖州地界徐徐前进;与此同时,袁曹双方已然尽起雄兵分列黄河两岸,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十三节 火烧乌巢 更新时间:2013-12-02 官渡。 袁绍在帐内怒吼着:“许攸,你还有脸来给我献计?审配的信中说得明明白白,你在邺城不但自己强行收取民间财物,还纵容子侄乱征税赋,弄得百姓怨声载道,我袁绍爱民如子的名声都毁在了你手里!”许攸结结巴巴地说道:“主公,这、这不是一回事……” 袁绍喝道:“住口!我早知道曹操跟你是故交,想必对你的贪财之性也了如指掌,你肯定是受了他的贿赂,跟他串通一气来骗我上当,就凭这个我完全可以把你斩首示众!” 许攸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公,冤枉啊!”袁绍把头转向一边,对他看都不看一眼:“你跟随我多年,杀了你倒显得我心胸狭隘不念旧情。快快退下,以后我也用不着你出什么妙计了!”意思是你已经被我开除了,该上哪上哪吧! 许攸张口还想辨解,袁绍狠狠地盯着他:“别让我再改了主意,滚!”许攸无地自容,带着一脸惭愧大步奔出。 袁绍觉得心烦意乱,皱起眉头说道:“唉,这仗打了足有大半年,先是折了颜良和文丑,现在又弄成这种局面。公则,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的几大谋士中逢纪外出未回,田丰和沮授因为逆上被囚禁起来,审配正在邺城督粮,许攸刚刚又被赶走,目前在身边的就只有郭图了。 郭图见帐中只有自己和袁绍,显得很有些冷清,就故意提高声音说道:“请主公稍安勿躁。虽然眼下略有小挫,但十万大军已经渡过黄河,曹操现在无险可守,我们单在人数上就极具优势;另外刘备已经和汝南的刘辟会合,再由他们从侧翼呼应,此战早晚必胜。” 袁绍点点头,感到稍稍宽慰了一些,却没想到一场灭顶之灾已经向自己悄然袭来。 …… 夕阳释放出最后一缕光辉便消失不见,天地间俱被无边无际的苍茫所笼罩;庞大的军营置身于深秋的夜色中,隐隐显露出几分莫名的萧瑟之意。 陆轩在营中来回巡视着,犀利的目光不时投向护栏外面,似乎那片黑暗中随时可能冒出敌人;身后的士卒看到他这么谨慎,一个个也都握紧了兵器,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颜良和文丑在白马一役中先后战死,袁绍或许由此意识到自己用人不当,终于把张郃调到前沿委以重任,直接顶在河北军团的第一线。张郃临危受命,与高览各扎一营互为掎角,严密防监视着曹军的一举一动,还特意让陆轩亲自巡夜,别人他不放心。 许攸被袁绍赶走的事已经传遍军中,护送公主返回的陆轩不禁扼腕叹息:袁绍管制下属做不到防微杜渐,一到关键时刻各种问题全面爆发,其结果不言而喻;单是许攸的离开,就足以给他带来灾难性的影响。 其实陆轩是不希望袁绍惨败的,或者说败也别败这么早,他在河北军中刚刚崭露头角,很想借着这棵大树让自己的资本再雄厚一些。但现在这已经不可能了,袁氏集团很快就要分崩离析,自己还是做好下一步准备吧。 这时陆轩已经带人在营中转了两圈,他正想让大家歇一会,就听敌楼上的士卒大声说道:“陆将军,正北方向好象有火光!” “火光?乌巢!”陆轩心中一凛,嗖嗖几下爬上敌楼,只见北方的天空隐隐泛红,而且有逐渐蔓延之势。他虽然知道这件事早晚会发生,但还是佩服地想道:“五千人马就敢深入敌后为所欲为,曹操真是胆略过人。不过你有你的计划,我也有我的打算!” 想到这里他大声说道:“乌巢起火!快去通禀张高二位将军,另外命全营将士待命,随时准备增援!”众士卒齐声应诺,一路高喊着通报消息去了。 一会工夫张郃拍马赶到,连身上的甲胄都没卸掉,想必随时在枕戈待命。他看着北方天空越来越盛的火光,忧心忡忡地说道:“乌巢是我军屯粮重地,一旦有失就会满盘皆输啊!主公给了淳于琼两万人马,为什么还会这样?” 陆轩暗暗摇头:“你主公养了一群酒迷糊,不出事才叫怪。”他看着张郃说道:“将军,承远有个建议。一会主公召集众将,请你务必赶往乌巢援救。” 陆轩还是想尽力避免袁绍惨败,那样也能防止张郃向曹操投降,所以才说了这么一句;至于能否行得通,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张郃诧异地问道:“乌巢非救不可,你是说还有别的事情比这个重要?”陆轩没办法跟张郃说明,只好郑重说道:“将军,承远担心另有变故,所以请将军一定要力争去乌巢。”张郃奇道:“有什么变故?”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传来震天的鼓声,看来袁绍要召集众将采取行动了。张郃来不及再问,立刻跳上战马说道:“承远,你的话我记下了。烦劳集合部曲整装待命!”陆轩拱手说道:“将军放心,末将已经下令了。” 张郃满意地点点头,催马飞奔而去。陆轩望着他的背影沉思起来:“如果袁绍还是不让张郃去乌巢,我只好这么办了!” …… 袁绍大帐。 郭图目光闪烁地站在众将头里,张郃、高览、蒋奇、高干、吕旷、吕翔、牵招等人分列左右,一个个正心惊胆战地听着袁绍的咆哮:“气死我也!大胆曹阿瞒,竟敢使出这样的卑劣手段,我必将食汝肉、寝汝皮!” 袁绍怒不可遏地吼了一阵,接着看向众人:“你们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张郃心说:“怎么办?赶紧发兵啊,再耽误一会明天早饭都没了!”他想起陆轩的话,立刻上前拱手说道:“主公,乌巢有失军心必乱,末将愿和高览引精兵五千前往救援!” 袁绍心中一宽:关键时刻还得看张郃呀!刚要下令便听郭图冷不丁来了一句:“不妥,张将军此言乃避实就虚,绝非上策!” 听到这话,袁绍把脸上挤出来的那点儿笑意又憋了回去:“有何不妥?” 郭图深沉一笑答道:“主公,曹操肯定是听了许攸这厮的劝告,亲自率兵想绝我粮草;但淳于将军勇猛过人,部下更有两万雄兵,他曹操一共就三万来人,就算都派去乌巢又能怎样?不足虑也!” “眼下曹操亲自出马,营中必然空虚,不如我们就势攻打他的大营,曹操必然返回救援。如此一来乌巢可保安然无恙,而攻下大营更能让曹操退兵,一举两得啊!” 袁绍顿时犹豫起来。张郃急道:“主公不能听信郭图的话,曹操极有谋略,他怎么会让敌人轻而易举攻取营寨?如果不救乌巢而攻营失利,那时我军两面受敌,非败不可呀!” 郭图盯着张郃说道:“在下没说过不救乌巢,只是相对而言攻取曹营更为重要。占领一个没多少人看守的营寨,凭将军之能不在话下吧?”意思竟想让张郃去打曹营。 张郃心说:“你以为曹操和你一样不懂兵法?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他终于明白临走时陆轩那句话的含义,正要接着和郭图争辨,却见郭图再不瞧自己,而是对袁绍说道:“主公,两军相持甚久,如今一战胜则全局胜,请主公明断!” 袁绍亲率十余万大军征讨曹操,本想以绝对优势一战灭之,不料连折颜良文丑两员大将,虽然占了些小便宜却也得不偿失;他被郭图这句话一下子说中了心事,求胜的念头再也无法抑制,当即说道:“着张郃、高览引本部兵马去攻曹营;蒋奇率军一万火速赶往乌巢救援!” 听到袁绍下的命令,张郃甚至可以想象得出乌巢一片火海的惨状,他在心底发出一声长叹:“本末倒置,未战先败,我和鹏观只怕有去无回了!也罢,袁绍主公,我再为你出最后一次力,权当报答吧!” …… 火光!到处都是冲天火光! 上千堆烈焰伴着噼啪声响恣意燃烧,在呜咽的劲风席卷下烟火升腾,好似无数条盘旋往复的火龙,扶摇而上直抵九霄;原本漆黑的夜空此时却泛起赤色的浪潮,犹如江流海涌一般,无边无际、翻滚不休。 空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焦香味,和周围震天的喊杀声纠缠在一起,形成一种颇为怪异的气氛。曹操面色冷峻地看着亮如白昼的乌巢,心中说道:“袁本初,你十万大军的粮草已经被我焚尽,认输吧!” 这时一名身材雄伟的武官带着士兵大步赶来,曹操见是自己的心腹爱将许褚,当即问道:“仲康,战事如何?” 许褚笑道:“哈哈哈!主公,袁绍的人马根本不堪一击!张辽将军杀了前来救援的蒋奇,我还擒获了守将淳于琼,特来请主公示下!”说完揪过一人“扑通”推倒在地。 曹操挥袖拂了拂迎面袭来的酒气,皱着眉把那个人打量了一番,只见他上身**、满脸通红,眼睛醉得半睁半闭,跪在地上东倒西歪就是直不起腰,简直形如烂泥,正是袁绍派来驻守乌巢的淳于琼。 曹操暗暗摇头:“治下如此,焉能不败?袁本初,你并非败给了我,而是败在了自己的手中!”他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说道:“许褚,把这个人削去耳鼻乱棒打出。既然袁绍喜欢酒囊饭袋,那我们自当物归原主!” 许褚昂然应诺,提刀便向淳于琼脸上伸去。一声凄厉的惨叫穿透漫天火光遥遥传出,仿佛在宣告这场大战的结果即将揭晓。 ps:乌巢火起,亲们能不能借势让本书也红火红火呢?求收藏、砸票! 第二十四节 名将归心 更新时间:2013-12-03 脚步声、哀号声、叫喊声、马嘶声……各种声音错综交织嘈杂无比,大量伤兵在袍泽的搀扶下蹒跚行进,纷纷寻找着医官救治。以往井井有条的军营现在却是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张郃手握长刀伫立在营门口,任凭凛冽的西风在沾满血迹的铁甲上呼啸拂过。他默默眺望着北方的天空,双眼中跳荡着同样赤红的光芒,仿佛随时都能喷发出炽热的火焰。 一个时辰前,张郃迫不得已强行进攻曹军营寨,却被夏侯惇、曹洪、于禁三路人马杀得大败,五千将士伤亡过半,要不是他采用了陆轩的建议分兵前进,恐怕早就全军覆没了。 情况明摆着,曹操带走的人不是很多,如果救援得当乌巢不会有什么问题。张郃领着残兵败将急速返回,正要去见袁绍便有人送来战报:乌巢被曹操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所有粮草只剩下灰了。 失望、无奈、不甘、茫然……复杂的感受从张郃心里涌上来,他难过地想道:“主公啊,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果你采纳元皓的建议,如果你让我去救援乌巢,哪里会有现在这样的惨败?乌巢,完了!大势,去矣!” 陆轩默默地看着那个落寞的身影,很能理解张郃现在的心情,同时也为他感到不值。做为一代名将,空有忠诚之心却无报效之途,最后竟被自己主公逼迫得倒戈投降,这实在是太悲催了! 陆轩暗暗说道:“换作是我,这样的人才拉拢还来不及;而袁绍却一脚把他踢出多远。看来该发生的事必然会发生,我还幻想着能挽回些局面,真是不智之举!” 想到这里他走到张郃身边,直截了当地说道:“请将军想开些,毕竟七尺之躯尚存。天大地大,何愁没有实现志向的所在!” 这句话明着是在开导张郃,暗里却隐含着反叛的意思。陆轩知道这样试探肯定会有风险,但一连串重大变故即将到来,已经不容自己退缩,成败更是在此一举,说完就忐忑不安地看向张郃。 张郃吃惊地盯着陆轩:“承远,这话要落到主公耳朵里你我岂有命在?” 陆轩的心“唰”地一下敞亮起来:张郃说的是“你我”而不是“你”,已经说明他仍然和自己站在一边,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末将失言。可是咱们没有攻下曹营,这已经违背了主公的心愿,加上乌巢粮草被烧,恐怕都会归咎到你的身上。” 张郃有些不太相信:“承远,你每每言出必中,我承你相助也是受益匪浅。只是你说主公会怪罪我,是不是多虑了?” 陆轩摇头不语,心说:“我的张大将军,你真是憨得可以。虽然说偷袭曹营根本行不通,但现在袁绍损失惨重肯定会迁怒于人;郭图为了逃避责任也会从中挑拨,你这只替罪羊跑的了吗?” 当然,这些话陆轩只是在心里想想,如果张郃知道是郭图在搞鬼,相信立刻就会找他对质,那时真相大白自己的计划也就泡汤了。他有些欠疚地看着张郃,暗想道:“将军,让你受委曲了,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啊!” 张郃见陆轩的表情变幻莫测,不由奇怪地说道:“承远,你没事吧?”陆轩又是一摇头,心说郭图也该出手了吧! 此时就见一辆大车快速驶进军营,随车护卫说奉主公之命特来送药。张郃有些意外,按说这事从来没有过,怎么忽然就送上药了?不过主公的好意当然要笑纳了。他和那个护卫首领相识,便过去拱手寒暄了几句。 哪知道护卫首领凑过来低声说道:“张将军,我来的时候主公正在大发雷霆,要拿你和高将军以及两位陆将军问罪,赶快想想怎么办吧!” 张郃大吃一惊:“这是为何?”那首领向四外查看了一番,接着在他耳边说道:“主公认为你们攻打曹营不利,实属有意而为想要投敌。” “岂有此理!”连番冷遇早让张郃憋了一肚子窝囊气,这时惊怒之下再也无法顾及其他:“我等此去奋不顾身,部下人马差点全军覆没,他、他居然说我们有意为之?!”握紧长刀向地面狠狠一戳,刀柄立刻陷入泥土半尺多深。 护卫首领吓了一跳,赶紧低头说道:“将军多保重,卑职告退。”转身之际一抹狡黠的眼神稍纵即逝。陆轩已经盯了他半天,这时不禁暗暗冷笑:“郭图真够阴毒,连我们哥俩也不放过。不过倒要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张郃毕竟是员武将,盛怒之下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提刀就要把大车劈个粉碎。陆轩连忙扯住:“将军稍安勿躁,切莫因一时之气做出后悔的事。”他是过来人,对于冲动的代价再清楚不过了。 要是陆轩也劝不住张郃,那估计世上再没人能办到了。张郃拼命压住火气,过了好半天才恢复了理智,一脸激愤地问道:“承远,你说该怎么办?”陆轩依赖症再次发作。 陆轩凝视着张郃说道:“我们最好马上去找高将军和陆轲,随后赶快离开此地,稍稍延误便有杀身之祸!” 张郃从未想过自己能落到这般田地,现在看来袁绍是容不下自己了,沉默片刻后脸色灰白地说道:“我们要去哪里?难道要去投曹操?” 陆轩最怕张郃这么干,打了个激灵连忙说道:“万万不可,如此反倒坐实了将军的叛逆之罪!而且在下已经有了计划,只是仓促之间无法尽言,若将军相信在下便请同行!” 张郃是一名出色的将领,于权谋之道却并不擅长,他想了想终于郑重说道:“承远,没有你相助只怕我早已死过几次,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陆轩紧紧握住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请将军召集人马,我去找高将军和陆轲!” 是夜,张郃、陆轩、高览、陆轲四人并辔齐驱,率领两千多名军士离开袁营,向着东北方向一路策马狂奔。陆轩想起与自己亦师亦友的那个人,心中说道:“田畴大人,陆轩叨扰了!” …… 袁绍茫然无措地坐在帐中,面前摆着刚刚送来的情报:“军中士卒听说乌巢被袭多有潜逃者;张郃与高览更是率众出营不知所踪!” 他望着默默无语的三子一甥和几个校尉,想起战死的颜良、文丑、蒋奇,想起刚被自己杀掉的淳于琼,想起仍然在囚禁中的田丰和沮授,心中的绝望之意不由越来越重:“我真的要输给曹阿瞒了吗?” 这时郭图进帐匆忙说道:“主公,斥候得到消息:曹操准备兵分两路进攻邺城和黎阳,现正在营中集结人马,请主公早做决断。” 邺城是河北的根基所在,黎阳是全军后退的必经之路,袁绍这才从失神中惊醒过来:“曹阿瞒这是要将我赶尽杀绝呀!我岂能善罢甘休,快集合人马!” 郭图刚要应诺,督军从事牵招忽然说道:“主公请恕卑职直言,曹操兵力有限无法兼顾两处,绝不会大举出动。主公只须飞书传信令两处严防,等我们约束三军并查明损失之后,再作撤退的打算也不迟啊。” 牵招的话极有见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袁军虽然摇摇欲坠,可毕竟还有人数上的优势,曹操不可能不计后果的孤军深入;目前袁绍最该做的是收拢军心稳住局势,而不是跟在敌人屁股后面草木皆兵,自乱阵脚这仗还能打么? 郭图极其郁闷。他建议攻打曹营的确在为大局着想,还特意让袁绍派去了大将张郃,不料却事与愿违弄得满盘皆输;这时见一个小从事也敢当面否定自己,他羞愤之下冷冷说道:“子经此言差之千里,邺城和黎阳皆为重中之重,真要有个失闪你担得起么?” 牵招见袁绍无动于衷,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比不了呼风唤雨的郭图,当即闭口不语退在一旁,心中暗叹:“张高二将已经被活生生逼走,这两个人还执迷不悟!” 真要老窝被端可就大势去矣!连番失利已经让袁绍如同惊弓之鸟,郭图的话顿时让他着急起来,赶紧下令道:“袁尚领兵两万救邺城,高干领兵两万救黎阳,火速出发!” …… 曹操大帐。 虽然刚打完一场胜仗,但一干将领并没有太过激动的表现,曹洪、张辽、徐晃、许褚、于禁、李典、乐进面色凝重分列两旁,时刻等候着主公的命令。 这时一个高大的独步入帐,向上首的曹操抱拳说道:“主公,袁营正在调集人马准备出发!”声若雷鸣,势如猛虎。 曹操对着旁边的荀攸笑道:“公达好计谋,袁绍果然上当了!”荀攸略一躬身微笑说道:“全仗主公先前大胜,在下不过锦上添花而已。还请明公即刻下令进兵。” 曹操点点头,试探性地问道:“元让,你说我们该当如何?” 夏侯惇嘿嘿一笑,独眼中投射出嗜血的光芒:“某愿率精兵五千,生擒袁绍献与主公!”曹操摇头说道:“五千人马太少。”夏侯惇听了就是一愣:“袁军已经是苟延残喘,五千人足够啊!” 曹操长身而立,颇有感触地说道:“最初袁绍兵力是我们的几倍,但在诸位的齐心协力下,我军依然与其对峙了几近一年,而且连番取得骄人战绩,我曹操对各位将军实在感激不尽。辛苦了!”众将高声说道:“主公调度有方,我等效些犬马之劳理所当然!” 曹操负起双手肃容说道:“乌巢一把火烧得袁绍焦头烂额、惶恐不安,现在正是我们大获全胜的良机!”以夏侯惇为首的众将群情激昂,振臂高呼:“必胜,必胜!” 曹操重重点了点头:“好,要攻就攻他个势如破竹,要胜就胜他个酣畅淋漓!众将听令:我命你们各率精兵三千,八路齐出直冲袁营,务必要将河北大军一举击溃,从此,再不敢越过黄河一步!”众将轰然应道:“诺!” 曹操看向一张张坚毅的面孔,眼中露出深远的目光:“我相信今夜一战过后,诸位的名字必将载入青史,永受后世敬仰!”接着大袖一挥高声说道:“出发!” ps:《演义》中前往黎阳的是辛明,但这个人无史可查,所以就把高干派上去了,嘿嘿,希望不会挨骂。:) 第二十五节 声东击西 更新时间:2013-12-05 很久没睡得这么香甜了!张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出房门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 长年的征战让人心力交瘁,作为指挥千军万马的一代名将,枕戈而眠对张郃来讲更是家常便饭;如今他置身在这个静谧的小院,不知不觉竟生出泰然宁和之感。 两天前张郃被陆轩领到徐无山。他没想到在袁绍的领地内还有这样的所在,心中的震惊比陆轩初来时有过之无不及;当几人拜会过田畴之后,张郃终于明白了陆轩的底气从何而来。能和这样的名士结交,这个承远真是不简单哪! 田畴也十分意外,他没想到陆轩不但去而复回,而且还把袁绍的兵将给拐了来!老朋友的这个学生胆子也太大了,他不知道惹怒了袁绍会有什么后果么? 陆轩的时间很紧张,匆忙之间隐晦地说明了情况,而田畴做为一块老姜已经看出端倪。连张郃都心甘情愿地跟着“私奔”,足见这个陆轩很不一般;他这次前来,也等于是把一份信任交给了自己。 两次不同寻常的相会让田畴感慨不已。先前他凭管宁之面已经对陆轩高看一眼,现在想想还是低估了对方:“这个陆轩审时度势、见缝插针,神不知鬼不觉给自己攒下了一份家底,真的很了不起啊!既然你相信我,那我也成全你,顺便看看你到底能折腾出怎样的局面!” 搞定田畴让陆轩踏实了不少,他对张郃、高览仔细叮嘱了一番,接着和陆轲点起三百精骑就要下山,目的只有一个:救人! 张、高二人不肯坐视陆氏兄弟涉险,嚷嚷着也要同行,可陆轩为他俩费了多大的劲啊,打死也不会同意的;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薄了,这才勉强说服这两个宝贝留下来。 田畴的保姆做得很是到位,他给张郃高览各找了一座小院作为住处,又命专人过来伺候,可以说是予以厚待。张郃一觉醒来,望着北方的天空暗暗想道:“承远,你现在快到邺城了吧?” …… 偌大的营寨里满目疮痍,帐蓬、军械、车马等等物品乱七八糟地散布在各个角落;缕缕青烟离开燃烧着的木桩缓缓升上半空,随着阵阵秋风飘散而去,再不留一丝痕迹。 曹操在众人的护卫下走进中军大帐,他坐在案后向周围打量了一番,叹道:“曾几何时,我与袁本初同任校尉共竟皇命,不想如今却要拼个你死我活,眼下我还坐在他坐过的位子上,真是造化弄人也!” 程昱把高高的身躯微微一躬:“卑职不才,我军连番取胜势不可挡,主公却忽发感叹,莫不是在替袁绍可惜?” 曹操摇摇头:“偶有感触,仲德不必放在心上。不过袁绍的基业比我雄厚得多,败于我手确实有些可惜呀!”他随手在书案上取过一方丝帛,笑道:“连写信都用这么好的材料,真是家大业大……”众人见他心情好转都跟着笑了起来。 曹操拿着丝帛看了片刻,忽然皱眉对许褚说道:“你去,把沮授给我带来!”许褚应诺转身离去,不多时带着一个人返回帐中。那人面容憔悴、衣衫破烂,正是谋士沮授。 沮授因为惹怒了袁绍而被囚禁起来,后来袁绍在曹军围攻之下一败涂地仓皇逃走,早把这茬给忘到脑后了;不幸的沮授先生在乱军之中跑路无门,终于被曹操手下抓获。 曹操起身走到沮授面前,摘掉他头上的枯草温言说道:“公与先生别来无恙否?” 在讨伐董卓期间曹操就和沮授相识,他对韩馥的这位别驾十分欣赏,只是一直没机会挖墙角;如今能人就在眼前,曹操迫不及待地想要对方归顺,所以言行之间极为亲近。 沮授不吃他这套,哼了一声说道:“有恙无恙你看不到么?冷嘲热讽是何居心?” 曹操没想到沮授如此不顾情面,顿时为之愕然。许褚怒喝道:“你找死!”目现凶光提刀就冲了过来,沮授昂然不惧。曹操斥道:“不得无礼,快快退下!”许褚忿忿地闪到旁边,一双眼睛仍然在沮授身上剜来剜去。 曹操向沮授注视了片刻才说道:“公与先生,我们一别多年,想不到今天会这样见面。” 沮授说道:“我身为下属,提出的建议却无法让主上采纳,可以说是无能之极,被你捉到也是理应所当!”话语当中颇有失落之意。 曹操郑重说道:“公与先生,你应该明白袁绍没有决断之才。如今天下未定,何不随我共赴大业?凭你的才干必能建立不朽功勋!” 沮授微微摇头:“多谢曹公美意,可我的家人都在邺城,我不能为自己苟且偷生而害了他们。如果你真的想成全我,就让那个莽汉一刀把我杀了吧!” 曹操不禁感叹一声:“先生真乃忠义之士。我要是早有你相助,只怕现在已经有大半个天下了!”沮授只是摇头,显得意志坚决。 曹操暗道:“他如此坚定不移,看来是很难说服的了。杀之实在可惜,放了却等于给袁绍平添一臂,这可如何是好?”纵然他曹孟德一惯足智多谋,此时此刻也没了办法,只好挥挥手又让许褚把沮授带了下去。来日方长,先放在一边吧! 沮授前脚走出帐外,等候多时的官员们后脚便蜂拥而入,围住曹操七嘴八舌说个没完。大战初平,很多事情都要由主公拍板啊! 夜色降临,营中各处都点起了灯火。曹操正在帐中为处理事务大呼头痛,忽然听见一声高喊远远传来:“走水啦,赶快救火!” “嗯?”伏案忙碌的曹操竖起耳朵听了听,接着又埋头查看公文去了,军营中失火偶有发生,只要处理得当不会有什么大事。可等他连着批完两份公文,帐外的喧哗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不对劲儿!一向多疑的曹操赶紧叫道:“来人,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话音刚落就见曹洪满头大汗地跑进帐中:“主公,营中四面起火!” “今夜无风怎么可能四面起火,难道有奸细?”曹操立刻警惕起来:“传令下去,各部有失火者全力扑灭,没有失火的整装待命不得妄动,违令者斩!另外让张辽和徐晃各率三千骑兵出营巡视,以防敌袭!” 曹洪领命去了。曹操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接着说道:“仲康,派人去把你的虎卫营叫来!”许褚一挺虎躯抱拳应诺:“主公放心,有许褚在此,千军万马也休想靠近主公一步!” 曹操的安排果然奏效,士卒们在长官的指挥下各司其职井然有序,营中顿时安静了不少,火势也渐渐被控制住了。不过各部存水有限,一排排水车便匆匆赶往营外河边,取水救火往返不停。 四名军士默不作声地推着一辆水车,三拐两绕来到个偏僻所在,趁人不注意从干草里抬出一只布袋塞进车里,接着快步出营直奔河边,不大一会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在全军协力之下大火很快就被扑灭,各部奉命仔细清点,发现并没有多大损失。曹操很是纳闷:这场火来得如此古怪,照说必然有人暗中捣鬼;可现在并没有什么严重后果,那对方这样做目的又何在? 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一名小军跑过来说道:“主公,李典将军命我向您禀告:沮授不见了!” 曹操顿时大吃一惊,终于明白了营中为何忽然起火。许褚上前说道:“主公,待末将前去捉拿!” 曹操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方既然敢这么干肯定计划周密,现在只怕早就没影了。他一向自认算无遗策,不想却被人在眼皮底下阴了一把,不禁郁闷地想道:“居然连我都瞒过了,此人究竟是谁?” …… 主公回来了! 邺城的官员本以为袁绍定然大胜特胜凯旋而归,不料却弄了个丢盔弃甲狼狈返回!他们望着进城的一小撮骑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剩下这么点人?那十万大军哪里去了?” 袁绍率众拼命冲出曹军包围,一路上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抱头鼠窜落荒而逃,等回到邺城身边仅有八百余骑。他无颜面对留守的官员们,进城后就一头钻进府邸躲了起来,称病不出。 十万虎狼之师浩浩荡荡志在必得,没想到在关键时刻都变成了泥捏的,在曹军这股洪水的猛烈冲刷下分崩离析,连毛都不剩一根!袁绍着急加上火,能不病吗? 让袁绍稍稍感到宽慰的是,这两天不断有残兵败将陆续返回,划拉划拉也有五、六千人,证明自己仍然具备一定的影响力。他躺在被窝里咬牙切齿地想道:“曹阿瞒,等我缓过劲来还要找你算帐,咱们没完!” …… 邺城民宅。 田豫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院子,回手关上了门。屋里的田夫人赶紧迎出来说道:“夫君回来了。怎么样,有陆将军的消息吗?”田豫在外面已经站了一天,摇摇头说道:“没有。” 田夫人见他有些失落便安慰道:“夫君不用太过担心,陆将军临走时不是说过肯定回来吗?想必他还在路上没进城呢!”田豫轻叹一声:“但愿如此吧!” 田豫被骗到邺城一住半年多,虽然他佩服陆轩的才智,但在这点上却很有意见:你陆轩办事也太不择手段了吧! 陆轩理解田豫的心态,这事换作谁都会有意见的。不过他并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希望通过彼此的不断了解,最终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想法。 慢慢地,田豫明白了陆轩的人生信条,也触摸到几分他的内心世界,这才发现对方的胸怀格局远非自己所能岂及;在他被陆轩的人格魅力深深吸引时,先前的想法终于有所改变,起初的那一点点抵触也早已消融。 “男儿大丈夫生当不虚此行,死则无怨无悔!轩在此承诺,重返邺城之时定要给田兄带来个不一样的天地!” 陆轩离开邺城时极为郑重地说出这句话,田豫听到后一股冲天豪气油然而生,在胸腹之间纵横捭阖直欲喷薄而出;他强行按压下心头的激动,望着对方年轻而自信的面容说道:“为兄在此拭目以待!” 两人相顾无语拱手作别,但心中都是澎湃不休。男儿一言重于泰山,既然亲口许下承诺,那就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吧! 时隔数月,田豫回想起陆轩的话语,仍然感到身上热血沸腾。他向天边落日遥望良久,待余晖尽去便要转身回屋。 这时院门忽然啪啪响了几声。田豫先是一愣,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注视着那扇木门,顿了一下问道:“是谁?”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暮色直达耳际:“国让兄,我回来了!” ps:都说曹操和沮授是故交,老秋找了一天也没发现这俩牛人是咋认识的,只好编排在董卓身上了,亲们千万不要骂声一片哪!-_-! 第二十六节 瞒天过海 更新时间:2013-12-06 黑漆漆的牢房中一灯如豆,昏暗的光线映出桌旁一个岿然端坐的身影,神情落寞,正是田丰。 当职的狱卒见田丰黯然无语,不禁好奇地问道:“田大人,主公此番落败都是因为没听从您的建议,相信他很快就会把大人接出去委以重任的,可您怎么闷闷不乐呢?” 田丰凄然一笑缓缓说道:“咱们的主公外宽内忌、不念忠诚。如今他大败而归,我若不死他的羞愧之意将无处安置;再加上有逢纪、郭图之辈毁谤中伤,我命不长久了!”他自知死之将至,所以说起话来也是毫无顾忌。 狱卒惊讶地说道:“不会吧大人?您这么大的本事,主公他怎么会……”才说到这里就听脚步声响,牢头领着七八个军士穿过走廊,飞快地向这边走来。 狱卒喜道:“大人您看看,肯定是主公派人来接你了!”田丰微微摇头:“我的死期到了!”狱卒见他还是这样说不由愕然。 那些军士片刻即至。为首的武官身材高大,一顶铁盔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听他向牢头问道:“这个就是田丰?”声音颇为沉闷。 牢头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之色,应声答道:“回将军,这位便是田丰大人。”那武官点点头,看着田丰说道:“田大人,我等特奉主公之命前来送你上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田丰虽然倔强但自有道理,向袁绍痛陈厉害是因为怒其不争,反而对待下级倒很亲善,因此狱卒们都很敬佩他,这时见他难逃一死均是痛惜不已,纷纷跪拜于地:“田大人……” 田丰从容不迫地站起来说道:“请将军给袁绍带个口信,只盼他能善待我的家人,除此再无别事。”连主公都不叫了。那武官嗯了一声向牢头说道:“开门!” 牢头拿出钥匙慢吞吞地打开牢门,田丰整了整衣衫昂首走出,对着一干狱吏说道:“在此囚禁数月,承蒙各位关照有加,田丰不胜感激!”接着向众人团团施了一礼。 牢头抢上去一把扶住,说道:“大人不可如此!”有人端来一个托盘,牢头面带戚容说道:“小人准备了浊酒一觞,恭送大人上路!”说到最后已有哽咽之声。 田丰面带微笑说道:“好!”接过酒水一饮而尽,就势把酒觞掷在地下摔个粉碎,接着张开双臂仰天高呼:“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不识其主而事之为不智也,不识嫌疑而进之为不明也!我田丰不明不智,今日受死理所应当,理所应当!” 那武官向田丰深深看了一眼,接着抬手向外指去:“酒也喝完了,请吧田大人。”两名军士当先开路,田丰面不改色紧随其后,在众人的哀叹声中走出大牢。 …… 中阳门位于邺城正南,被一条宽阔的街道连接直达城内;道路两侧深巷林列、宅院密布,里面住的都是达官贵族。 七八个军士握刀持剑正守着一所大宅,在深秋的夜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军官骂道:“张郃这一跑可把咱们累苦了,大冷天还得给他看家护院。这都到三更天了吧,真他娘的!” 旁边有个小军接道:“什长大人,您说张郃是投奔曹操了吗?”那军官说道:“不管他投奔谁都是背叛主公,上头叫我们看住他的家眷,约莫很快就问罪啦。” 那小军奇道:“张郃可是主公麾下大将,他为什么会投敌呢?”那什长撇撇嘴:“他算什么将军,临阵脱逃连家都不要了!还有那个陆轩,毛都没长齐也能当将军,他娘的!” 一阵冷风吹过,什长连忙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他娘的,冻死我了!”另一个小军凑上来说道:“大人,屋里头不但暖和,还有两个美人儿哩!大人何不带我们进去快活快活?” 那什长闻言心中一动:“还是你小子有办法,不过那是什么美人儿?老的老小的小,想起来就没味口。” 那小军奸笑道:“大人,白天您没来。张郃的夫人可够俊的,身上肯定又嫩又滑,现在不享用以后可没机会了!” 什长顿时色心大起:“哈哈,是吗?那你先跟我进去,咱们轮着来。”说完转身就要推门。 忽听有人在角落里沉声说道:“无耻之徒!”众军急忙抡起家伙喝道:“什么人?快出来!” 寂静的夜色中缓步走出一人,手中长刀在半空就势拖出一道寒光,隐隐照衬出他挺拔的身影,巍然如山。 那什长依稀看出对方只是个寻常小军,当即皱眉说道:“你是何人部下,来此做甚?”那人的目光比手中长刀还要明亮:“来此杀人!” “嘎?”什长意外之下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怒道:“你找死,给我上!”身后的士卒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二话不说对着那人抡刀就剁。 “鼠辈安敢如此!”那人身上蓦地涌出一股凌人杀气,面带冷笑猱身而上。黑暗中立刻响起一串快刀入肉之声,士卒们在闷哼当中纷纷栽倒在地,顷刻之间就变成冰冷的尸体。 什长浑身上下犹如筛糠,连手中的刀都跟着不住跳动。他心胆俱裂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话语刚刚出口,他的一颗大好头颅便冲天飞起,在失去意识的瞬间,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直抵耳鼓:“你才提到我的名字,现在便忘了么?” 几乎与此同时,上百名军士悄无声息地赶到沮宅、田宅、高宅,杀掉守卫以后翻进院子,把里面的人统统送上门外的马车,趁着黑夜匆匆赶往中阳门。 …… 牵招围着棉被坐在车里,一边伸手烤着炭火一边暗暗自嘲:“大半夜的,别人都在被窝里睡得正香,我却傻乎乎地蹲在这里登名造册。唉!” 这一整天都有败军陆陆续续逃回邺城。由于袁绍此役失去了不少将领,士兵们见无人管束,都成了没头苍蝇到处乱蹿;进城之后也不回军营,三五结伙随便找个地方就坐,其中一些甚至堵在了别人家门口,弄得百姓们心惊肉跳。要知道现在的兵都是用钱粮雇佣来的,而且有不少还坐过牢! 前线打了败仗,后方的邺城还在正常运转,各种事务堆积如山。可袁绍一回来就玩起了藏猫猫,官员们抱着公文上门请示,根本见不着他的面,也没听说谁在代理执事,群龙无首之下各处乱成一团。 牵招虽然官不大,但做事认真负责,从来不马马虎虎,看到这乱七八糟的情形,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外忧还没解决,内患又跟着来了。如果不及时处理后果将不堪设想。” 出于对主上的考虑,牵招急忙赶到大将军府求见袁绍,却被护卫扔在门外干等了一上午;无奈之下只好去求见兵曹,请他赶快下令约束散乱的军卒。 兵曹很奇怪地看着牵招,心说主公都隐居了你还瞎蹦跶什么,拍马屁也不是这个时候啊!不过他看在同僚的面子上终于写了一道特令,让牵招自己掂量着办。 兵曹的工作现在要换成督军从事来办,牵招当场无语,沉默了片刻还是拿着特令走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好歹也能对得起每月那几十石粮食。 牵招废寝忘食忙活了大半天,总算将城里的散兵游勇归拢到各处军营,他生怕有返回的军士进不了城,干脆弄辆马车赶到城门办起了公。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现在每个兵员都很宝贵啊! 这时牵招正在车里算着帐:到目前为止各营都有军士返回,合计七千五百六十人,可以说是个不小的数字。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伸了个懒腰看向车外,发现守城的士兵都抱着长矛打起了盹。这么晚了,应该不会再有人回来了吧! 就在牵招打算闭上眼眯一会的时候,城内隐隐传来车马行进的声音,而且越来越是清晰,似乎正朝着中阳门赶来。 牵招不禁把头伸出窗外,好奇地想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还有人要出城吗?” 没过多久一支骑兵出现在视野当中,挟着急促的马蹄声来到城下。牵招见队伍跟面还跟着六辆马车,暗说道:“就算有紧急军务半夜出城,怎么还能带着马车?这样也跑不快啊。” 守城的牙门将从睡梦中惊醒,赶紧上前问道:“来者何人?”一个领头的军士出列说道:“我们奉主公之命要火速出城,这是令牌!”伸手递给牙将一块铜牌。 那牙将看了看面前的一百多人,又瞅了瞅手中的令牌,脸上随之露出疑惑的神色,心说这令牌又厚又宽,怎么跟往常不太一样呢? 他把令牌翻过来,凑近火把念起后面的小字:“特遣使公干,见此牌如见……”下面的字还没看清,就听那军士怒叱道:“你有完没完?此次军务十万火急,耽搁片刻便要人头落地!”说完抬手抽出长刀。 牙将吓得一缩脖:“这位怎么这么大脾气,我例行公事还要掉脑袋?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当即恭恭敬敬地还了令牌,示意打开城门。 两人的对话牵招听得清清楚楚。城门下黑灯瞎火,那军士的相貌牵招看得不太分明,但说话声音他却十分耳熟,思考片刻猛然想起一人,便掀开车帘说道:“敢问是陆轩将军吗?” 第二十七节 顺手牵羊 更新时间:2013-12-07 惊涛迭起的长江犹如挟起冲霄之威的上古猛龙,怒声长吟、横亘宇内;激荡汹涌的江水倾诉着千秋万世的沧桑,浩瀚东流、无止无休。 一艘铁甲巨船在江心破浪前行,似乎没有任何暗礁险滩能够阻挡。有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在船头凭栏远眺,一身宽袍大袖迎风猎猎而舞,与众不同的墨绿双眸透射出坚定的光芒,正是江东新主孙权。 小霸王孙策杀戮甚重,害死了与自己有矛盾的吴郡太守许贡;不久他在出猎时被许贡门人暗算,伤重不治于半年前亡故。从此江东六郡便尽归孙权掌握。 今天孙权闲来无事,听说周瑜要沿江巡防,一时兴起便登船同行。在领略过两岸风光和水军雄姿之后,他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禁默默沉思起来。 不多时一个青年将领由舱中走上船头,落后半步与孙权并肩而立,微笑说道:“临风赏景,主公好雅兴。”他个头比孙权高出几分,玉面英俊、仪表堂堂,说起话来波澜不惊,显得镇定自若、昂藏生威。 孙权却是笑不出来:“公瑾,兄长辞世已经半年有余,迄今为止我仍然毫无建树,实在是愧对他的重托啊!”话中隐含沮丧之意。 青年将领正是周瑜,他手抚船舷说道:“主公切莫妄自菲薄。江东六郡八十一州安定有序,你初担重任便有此局面,已经是很难得了!” 孙权摇头说道:“话虽如此,可兄长昔日的部下们并不这么想,他们都觉得我不过是碌碌无为、坐享其成而已。”言下之意,那一群睁眼瞎根本看不出我的本事。 周瑜聪明绝顶,立刻听出孙权话里有话,便顺势说道:“周瑜斗胆相问,不知主公有何志向?” 孙权背负双手望向烟雾迷蒙的江岸:“孙权愿亲率江东子弟,扫尽各方诸候、建立不朽基业!公瑾,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此言一出原本的消沉之色顿时无影无踪,反倒有些神采飞扬之状。 周瑜当即垂首抱拳:“主公志向弘远果非常人。周瑜不才,却受两位将军厚恩,宁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权作相报!” 孙权面向周瑜慰然一笑:“有公瑾相助,何愁大业不成?兄长临终前嘱咐我‘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依我看来子布先生虽然学识出众,但与公瑾相比还是稍显不足。” 周瑜面色平静地说道:“那是讨虏将军过誉之言,周瑜愧不敢当。如今曹操统一北方已然势不可挡,早晚必将挥师南下;主公既怀伟志,还须广招良才、齐集众议,如此才能稳固社稷,跟天下英雄一较短长。” 孙权先是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你说得不错,我现在可用之人实在太少,的确需要英才相助,但是哪里能找到这样的人?又有谁能和你相提并论?” 在孙权心目中周瑜天纵奇才,是江东群臣当之无愧的一哥,也是自己最倚重的臣子,因此总是习惯性地以他为标尺,再看别人就越来越不入眼,殊不知全天下又有几个周郎啊! 周瑜见孙权语气诚恳,心中便有几分感动,说道:“我有个朋友名叫鲁肃,曾提出设立招贤馆的建议。他身怀定国安邦之能,足以成为江东梁柱,主公正值用人之际,可否传他一见?” 能被周瑜比作江东梁柱,那得是什么样的能人啊!孙权惊喜万分,握住周瑜的手臂说道:“劳烦公瑾快快请来相会!” 周瑜应诺,抬头看见江面上出现片片白帆,便说道:“濡须到了。主公请稍候片刻,瑜去去就来。”说罢转身离开。 孙权望向前方水天连接之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在心中默默想道:“兄长,想必你清楚军事非我所长,特意命周公瑾辅佐于我。请你放心,仲谋必将励精图治,绝不会让你失望!” …… 陆轩带着三百精骑离开徐无山便直奔官渡,等赶到时发现营中遍插曹操的旗号,这才知道袁绍已经被打回老家了;他不确定沮授是否被擒,仔细考虑后便决定冒险一探。 曹操之所以被称作奸雄,主要是因为他狡诈多智、精明过人。陆轩考虑到安全第一,特意把人马驻扎在五里开外,别弄个偷鸡不成再蚀把米,亏本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此外陆轩没让陆轲同行,这小子的身材太过扎眼,走到哪里都十分引人注目;他挑了三个忠勇机灵的部下,小心翼翼地向敌营出发。 由于战事初定加上天气渐凉,所以曹操并没有急着清理战场,随处可见双方将士的尸体。哥几个在死人堆里翻出四具曹军尸首,扒下衣履后又挖个大坑埋了;一是怕曹操发觉,二也是欠了死人的情,就用安葬作为报答吧。 几个人换好衣服摸到营外,发现曹军异常忙碌,原来他们也是刚刚站住脚。陆轩暗称一声侥幸趁机溜了进去,没多长时间就打听出沮授被关在营中。 置身龙潭虎穴危机四伏,哪里出了岔子都会有生命危险。陆轩不敢轻举妄动,盘算半天才想出办法,最终在一片大火中救出沮授并悄然离开;等曹操得到消息时早已经晚三秋了,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帐蓬懊悔不迭。 陆轩几人向西行出几里,扔掉水车又折向南方与队伍会合。他分出一百军士保护沮授返回徐无山,冒着生命危险才救出来的,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如今袁绍已经败退,他唯恐夜长梦多,随即就和陆轲率众策马狂奔直取邺城。 老天对陆轩似乎格外青睐,邺城正有无数败军狼狈返回。陆轩在城外进行了周密的布置,然后队伍便化整为零进入城中。此后接田豫、救田丰、取出众人家属、以张郃的将军令冒充出城令,一切都非常顺利,直到撞上牵招这才出现了意外变故。 牵招鼓鼓囊囊搂着一条棉被,陆轩并没立刻认出他来,当即问道:“你是何人?”牵招弃被下车拱手笑道:“果然是陆将军,在下牵招。” 陆轩声名渐响,邺城有不少人都认识他,所以进城后他一直没敢露面,连田丰都是让陆轲去救的,可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撞上牵招。这家伙,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跑这干嘛来了? 陆轩看着城外放下的吊桥,心说马上就要出城了,绝对不能功亏一篑。他按下心头的紧张,在脸上挤出一副笑容:“我道是谁,原来是牵招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先对陆轲使了个眼色,接着下马向牵招走过去,一只手悄悄地伸向腰畔;陆轲不动声色用腿一夹马腹,那马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牙将身旁。 牵招刚才招呼陆轩纯属习惯,这时心中忽然生出几分疑惑:“陆轩是张郃的部下,居然没跟着一起叛逃,是出于忠心还是阵前失散?可昨天跟随主公的八百余骑并无陆轩在内,今日我把各营走了个遍也没看见他,他是什么时候进的城呢?” 他一边猜测一边上前说道:“你我一样,还不是公务在身。对了陆将军,怎么这个时候还要出城?” 两人各有所思,说话间已经近在咫尺。一阵冷风吹过,把牵招的笑容也卷走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陆轩,发现对方竟然穿着普通士兵的服色! “这是怎么回事?”牵招惊疑不定,立刻又看向陆轩身后的骑兵,只见他们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一个个紧握兵器护在马车周围,似乎随时都在准备厮杀。 “我忙得昏了头,怎么把这事都给忘了?”牵招的心顿时狂跳起来:“皆言陆轩跟张郃情同手足,他莫明其妙地出现在城里,哪里是什么执行军务,分明是要带走张郃与高览的家眷!” 陆轩察觉到牵招神色有异,不由暗呼一声糟糕,自己为隐蔽行藏才弄了这么一身装扮,哪知在最后关头还是被牵招发现了破绽。他见牵招面带犹豫,猜到对方正在考虑要不要示警,当即一个箭步蹿过去,把手中的短刀往前一顶:“噤声!” 那守城牙将见势不妙就要喊人,陆轲在旁边已经瞄了半天,手起一刀便将他人头砍落,那具无头尸身晃了两晃“扑通”摔倒,鲜血尚在颈部喷涌而出,在地上染红了好大一滩。 守军们吓了一跳,纷纷拿起兵器想要反抗,只听陆轲低声喝道:“谁敢乱动乱叫便和他一般下场!”说完把沾满血迹的长刀在胸前一横,眼冒凶光向对方直直盯去。 蛇无头不行,兵无主自乱。牙将一死守军们已经大为气馁,又见这个金刚一般的大汉杀气腾腾,顿时斗志全无乖乖束手就擒;陆轩命人把他们绑到一处,嘴也堵了个严严实实,一场危机化解无形。 陆轩对牵招拱手说道:“多谢大人成全。”牵招哼了一声说道:“陆轩,你为何要背叛主公?” 陆轩心想我从来就没把袁绍当成主公,又何来背叛之说?眼下刻不容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便反问道:“请问大人家在何处?”牵招警惕起来:“陆轩,你不要欺人太甚!” 陆轩知道牵招误会了,只好用最短的时间跟他解释:“袁绍得知此事必然大怒,大人若是留在城中就不怕他迁怒于你吗?” 牵招也是聪明人,立刻明白陆轩的话不错,沉默片刻终于说出了一个地址。陆轩脱下牵招的外衣交给一名都尉:“去把大人的家眷接来,记得不可受到惊吓,否则唯你是问!”那都尉郑重一诺领人去了。 牵招暗想自己本来好端端地,却因为这个叛将马上要流离失所,真是颇为恼怒;可说到恼怒,还得感谢他救了自己全家。唉,难道自己命中注定要有此劫? 城上的守将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出城,便扶着墙头催问道:“下面的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关城门?” 陆轩抬头答道:“有个紧要物事忘记带了,去去就来!”那守将气得埋怨道:“出个城也这么麻烦,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快点啊!”陆轩微微一笑:“马上就来,请将军稍候!” 那守将嘟嚷了一句转身走了。牵招见陆轩镇定自若,暗说道:“这个陆承远年纪轻轻便颇具声名,的确有些非常之处!” 须臾之后牵招的妻儿被接到城门,看到眼前的阵势不禁惶恐不安。陆轩笑道:“嫂夫人莫怕,主公知道牵招大人素有才干,特命在下保护他另行重任,快随大人上车吧!” 牵招心情复杂地看看陆轩,带着家人登上马车。陆轩随即指挥队伍走过吊桥,在城上守军的注视下离开邺城,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ps:在外面忙活了一天,本来想请假了,但上来就看到点击突破5000,激动之余想到朋友们也许还在等着老秋,就坚持着码出以上文字。亲们,收藏有木有?票票有木有? 第二十八节 初表心迹 更新时间:2013-12-09 袁绍经历了有生以来最惨痛的失败,心中忧愤难平,不过他到底是一方雄主,在屋里躺了几天便咬着牙出关了。随即就把几位谋士找来,商议下一步军事行动——出兵报仇! 审配、郭图、逢纪、辛评,几大谋士一如既往见面就掐,各说各理口水四溅,房间里的湿度都因为这个上升不少。袁绍本来就身体欠佳,这时终于忍不住说道:“我心情烦闷,你们有话就一个一个好好说,乱哄哄的成什么样子?” 四人当即安静下来。片刻之后逢纪上前说道:“主公新败务必要精心调养,一旦忧思成疾不仅影响社稷,而且还会有人看您的笑话!” 这句话把袁绍气得直咳嗽,他以为逢纪指的是曹操,便满面怒容地说道:“曹阿瞒奸诈无耻,我定然与他誓不两立!” 袁绍在继承人方面一直没有定论,几大谋士也是各执一方,郭图和辛评赞成长子袁谭,审配和逢纪支持幼子袁尚,因此互相矛盾极深。不过眼下郭图与逢纪却是同仇敌忾:“主公,元图所说并非曹操,而是另有其人。” 袁绍怒道:“何人胆敢如此?”逢纪与郭图互视一眼,似乎全然忘记了才和对方争得面红耳赤,异口同声地说道:“田丰!” 袁绍愕然不语,过了一会叹气说道:“唉,我没有听从元皓的建议才导致大败而归,自认再没脸面和他相见。只是,他笑我做甚?” 逢纪目光游移不定:“田丰听闻主公败回,在狱中抚掌大笑,说道此败果然没出乎他的预料。”袁绍羞愤交加当场大怒:“他竟然敢笑话我?” 郭图跟着一咧嘴:“我还听说田丰经常对狱卒们大放厥词:‘就算袁本初亲自来求我,也休想再让我给他出什么主意。’如此逆主之人前所未见!” 袁绍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田丰、田丰他居然敢如此……咳咳,如此藐视我!来人,立即去把田丰就地处决!咳咳……” 门外的护卫应诺飞奔而去,不大一会又跑了回来:“启禀主公,田丰不在狱中,说是三天前已经被人带走处决了。”袁绍咳得满脸通红:“大胆!谁敢假传我命,查出来一并斩首!” 郭、逢大出意外不由瞠目结舌;审配两个儿子在官渡被曹军俘虏,至今仍被袁绍猜疑,也不敢话说太多。辛评眼珠一转猛然想起个事情,急忙对护卫说道:“快去找蒋义渠!” 功夫不大蒋义渠一溜小跑来到房中,进门就趴在地上。辛评问道:“蒋司马,监管张郃家眷的军士还在否?” 蒋义渠连头也不敢抬:“主公,三天前看守张郃与高览宅院的军士悉数被杀,二人家眷不知去向!另报沮授和田丰的家人也不见了,末将、末将还没来得及去看……” 袁绍拍案而起,连咳嗽都忘了:“混帐!你不但行事有误而且隐匿不报,简直混帐无比!”蒋义渠战战兢兢地说道:“末将曾数次想报知主公,皆被护卫挡在门外!” 袁绍“咕咚”一声坐回案后,是他自己下令来者一概不见,这事又怪得了谁呢? 蒋义渠见主公脸色一会白一会红,壮着胆子说道:“不过末将已有线索。据守城军士来报,当天夜里陆轩假传军令率车马出了南门,督军从事牵招及家人也被他一并带走……” 袁绍觉得胸口正有一团火在猛烈燃烧,他声嘶力竭地叫道:“竖子敢尔!”接连呕出几口淤血便昏倒在地。众人慌忙一拥而上:“主公,主公!”“快传医官!” 第二天袁绍略有好转,又把几个谋士传到府中。这次说的不是兴兵报仇,也不是捉拿逃犯,而是至今未决、却关乎河北前途的另一件大事——立嗣。 …… 徐无山。 水汽升腾的房间里摆着一只大桶,陆轩闭着眼睛躺在里边,脸上满是舒服惬意的表情;连续的奔波劳顿让人疲惫不堪,就连他这样的体格也有些招架不住。既然暂且无事,就多享受一会吧! 这时有个都尉叩门进来说道:“将军,沮授先生想请你去一趟,而且看起来似乎很生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陆轩早有预料,留恋地看了看周围的热水才跳出桶外。那都尉跟随陆轩多时,却从没见识过他坚实的肌肉,一边替他擦拭一边艳羡地说道:“将军真是威武,难怪屡战屡胜!” 陆轩听了不禁莞尔,心说好兄弟,胜利可不是用肉堆出来的,得靠智慧。不过这句话倒提醒了他,既然有了自己的军队,也是时候提高一下战斗力了。当即笑着说道:“想和我一样么?”都尉眼中一亮:“想得很!” 陆轩在都尉的伺候下穿戴完毕,扔下一句话就出了门:“集合部曲跟二将军练拳,他身上的肉比我还多!” …… 沮授撅着嘴在院子里往返走动,一边等陆轩一边生着闷气:“非但不送我回邺城,反而不声不响把我一家子都弄到山沟里。来这做什么,过日子吗?让我以后还如何面对主公?亏了还同僚一场,你把我置于如此境地,办的是什么事儿啊?” 他本来铆足了劲想和陆轩争论一番,可是气呼呼地走了半个多时辰,连腿都酸了也没瞧见对方的人影,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想道:“陆承远,你为什么不敢来见我?莫非是躲到天边去了?” 其实陆轩早就来了,正在门外捂嘴偷着乐呢!他明白沮授急着见自己必然是火冒钻天,所以也没立刻进去,而是扒着门缝观察了半天;等看见沮授累得坐在地上,知道这股火已经去了一半,这才推开门说道:“沮授先生,你要见我么?” 沮授见陆轩面带微笑,心里跟着一阵郁闷:“你可真会赶时候,我把自己气得够呛,你却跟没事似的;不行,今天非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想到这里他嗖地站了起来:“陆轩,你干的好事!” 陆轩继续微笑:“虽然经历了一些危险,但能把先生救出虎口陆轩心中甚慰,也请先生千万不要挂怀。” 这句话差点没把沮授气个倒仰,心说:“你没经过我充许把我全家都搬来了,我能不挂怀么?”不过他还是很理智,就算生气也没有过激的表现,盯着陆轩说道:“你跟张郃反就反了,为什么把我也要带上?你让我怎么回去面对主公?” 陆轩想起至今都不肯露面的田丰,心说这二位可真班配,一个赛一个认死理儿,不过这也正是他们的可取之处,当即面带疑惑地问道:“主公?谁是你主公?” 沮授怒道:“陆轩,原来我敬你智勇兼备、年少有为,谁知你竟如曹操一般奸诈无赖,做事巧取豪夺,过后却不敢直面相对。实在令我大失所望!” 这话就牵扯到人格问题了。陆轩不再装傻充愣,而是面带严肃地说道:“请问先生,陆轩有什么事不敢直面相对?”沮授哼了一声:“真是明知故问。我来问你,你为何要与张郃临阵叛逃?” 陆轩反问道:“不知先生因何说我们叛逃?”沮授喝道:“临阵变节,背弃主公,这不是叛逃又是什么?” 陆轩冷笑一声:“先生这话陆轩就不懂了。我等一没弑主二未投敌,何来叛逃之说?袁绍他身为主公却不辨忠奸,不纳良策反而听信谗言,弄得张郃将军进退无路,迫不得已才连夜出营。依你之见,张郃甘受不白之冤并在帐中等死,这样才不叫叛逃么?” 沮授一直被袁绍囚禁,事发当夜只听说张郃叛逃,其中细节却不甚明了,这时不禁说道:“张郃一介武夫,做事难免存在偏颇;你一惯多智,为什么不从旁劝阻?” 陆轩摇头说道:“陆轩岂有坐视之理?乌巢火起我便劝张郃将军率兵救援,可是袁绍好大喜功,最终听信了郭图之言派张郃攻打曹营,不但自取其败,而且怀疑张郃通敌。请问沮授先生,换作是你又当如何?” 沮授想起那一干勾心斗角的谋士,不禁长叹一声:“若是张郃赶去乌巢,又何来惨败?主公他……唉,不说也罢!可你把我全家都弄到这里,让我身被不忠之名又作何解?” 陆轩凝视着沮授说道:“先生一片忠心可昭日月,陆轩素来钦佩。那日得知先生身困曹营便斗胆相救,所幸竟然成功;同时念及张郃将军的前车之鉴,亲赴邺城将先生家人一并救出。若先生认为此举称得上冒犯,那陆轩甘愿静候先生罪责!” 生气归生气,说实话沮授对陆轩还是很感激的。他身陷曹营便知万难脱身,为了家人更无法投降,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而陆轩不但冒险救自己逃生,更将全家人也维护得如此周全,怎能不让人感动? 沮授心里充满矛盾,毕竟他跟随袁绍已经多年,可说资历极深、世人尽知;如今携家带口撇下主公,让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天下人,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这个陆轩,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啊! 见沮授默不作声,陆轩大致猜出他的想法,心说这个人只可理论不能相激,自己千方百计才做到现在的程度,绝对不容有失。他思索片刻说道:“莫非先生顾及自己的名声?”东汉士人极重名节,陆轩把其他可能一一排除,便想到最困扰沮授的恐怕就是这点。 沮授果然没拐过这个弯,面色黯然地说道:“承远,你之所为令沮授颇怀感激,先行谢过!”他向陆轩拱手一礼接着说道:“可你也是明理之人,你想没想过天下士人会怎么看我?他们会说沮授贪生怕死、弃主不忠!我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啊!” 陆轩差点没整出一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他知道这话不符合目前的形势,只好用事实来说服沮授:“先生的顾虑极有道理,可您想过么?您落到今天这种境地,原因究竟是什么?” “袁绍拥有您和元皓先生这样的能人,拥有张郃、高览这样的上将,更拥有首屈一指的精良军队,但最后还是败给了曹操。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识人不清、治下不明、有眼无珠、舍玉求瓦,从而把大好前途毁在了自己手中吗?” “他要是坚信张郃并任用其为前部,何来白马之败?他要是提前发觉许攸的劣迹并及时阻止,又何来乌巢之耻?即便这样他还不反省自悔,将田丰下狱、逼张郃出逃,这岂是明主所为?” “单说先生你,追随袁绍多年屡建功勋,宁可置安危于不顾直言相谏。可他待你如何?不但忠言逆耳将先生囚禁,更在危难之时弃你于不顾只身逃命,以至于先生进退维谷、忠孝两难!” “先生自认无颜存活于世,孰不知背弃主公是为不忠,那临危抛下臣子便为不义!先生为这样的主公求死,岂不空负了举世无双的才能?而且天下悠悠众口只会笑你愚忠枉死、不智之极!先生您何必如此啊!” 陆轩的一番长论可说是情理并重、古今结合,一字一句如同千斤巨锤,当场把沮授轰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自己所执的信念竟如此不堪一击,更没想到陆轩会说出这般深刻的道理,心中一时震撼、惶恐、懊悔、沮丧、失落五味杂陈,连退几步颤抖着靠在院墙上,茫然说道:“我,我该当如何?” 该展现自己伟光正的形象了!陆轩动容说道:“轩出身江东陆氏,虽不才却愿以七尺之躯(好象没有说八尺的)平纷乱天下、创不世基业!若先生不嫌陆轩出身卑微,便请与轩并肩同行,共竟壮举!” 沮授一瞬不瞬地看着陆轩,眼中尽显惊诧之意。陆轩缓缓说道:“轩自知德行浅薄,从未在人前显露夙愿,这是首次直言不讳一抒胸臆。如今时机将至,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请先生妥善斟酌再行决断。”说罢躬身长揖步出院门。 沮授渐渐平静下来,离开靠了半天的院墙,抬头望着陆轩离去的方向,不言不动,肃立良久。 第二十九节 谋定初动 更新时间:2013-12-10 寒冬已至。洁白的雪花扬扬洒洒飘向人间,仿佛是天公降下的亿万仙灵,把那些战争带来的创伤、痛苦、离别纷纷抚平,同时也滋生着一个崭新的轮回。充满动荡的建安六年就要过去了。 腊月二十三,正是杀黄羊祭灶神的日子。徐无山里的居民纷纷出门换购着年货,镇中到处都是喧闹红火的景象,与别处受冻挨饿的百姓相比,这已经是天堂般的生活了。 那两千多士兵被安排在了镇西军营。陆轩觉得这么多人白吃白住很说不过去,便主动承担起所有重活;田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称赞:陆轩这小子,会来事儿! 士兵们也都兴高采烈,对他们来讲吃饱穿暖足矣,干点活怕什么,总比提着脑袋打仗强多了吧? 不过眼下大冬天的没啥活干,陆轩见一些老兵油子趁机开了小差,就让陆轲领着大伙练拳。精良的军队同样需要养成,这么点家底务必要精益求精,虽然不奢望他们以一当十,但最起码也能提升不少战斗力,截拳道的威力可不是盖的! 另外还有军训。军训是大学新生第一项必修课,陆轩当年逐级单挑,把战士、班长、排长、连长挨个撂倒,以前所未有的壮举确立了省大第一高手的身份,现在回想起来他都忍不住暗自得意。 尽管一个月的军训只让陆轩学了点皮毛,不过眼下可是一千八百年前,光皮毛就足够使战斗力发生巨大的变化。陆轩本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从入伍那天直到现在,除了陆轲能和他勉强打个平手,其余人等一概轻松拿下,军训加截拳道还是很有搞头的! 天刚蒙蒙亮陆轲就把军官们从被窝里拎出来,一百多号人头顶大雪,围着山脚开始跑步,在陆轲的口号声中步履一致、整齐有序:“一二一,一二一……” 那座山周长不到五公里,高大的身材丝毫不影响陆轲的灵活性,率众狂奔嗖嗖就是个跑;等一圈下来大部分军官都趴下了,站着的也都在原地来回打晃。这么玩命的跑下来谁受得了啊? 就算这样陆轲还没使足劲呢,他瞪起眼睛喝道:“原地休息片刻,准备操练拳术!”同时在心里阴险地想道:“初见成效。等军官们练得象那么回事了,就开始让他们虐待士兵,嗬嗬。” 陆轲带这帮人已经练习了一个多月,最开始跑完全程基本上人就没影了,现在不管怎样总算没有掉队的。等大伙歇得差不多了,陆轲便高声说道:“集合,练拳!” 军官们在哀号声中屁颠屁颠地列队集合,陆轲背手望向一张张疲惫的面容,沉声说道:“军队需要铁一样的纪律、铁一样的身体、铁一样的意志!平日多淌一颗汗,战时少流一滴血!现在你们觉得苦累,等打起仗来你们就会明白:这才是真正的的护身符,要远远强过你们身上的铁甲!” 如今的陆轲目光坚毅、气势十足,可以说多少有些将军范儿了;这时他引用出陆轩的“铁人三项”,愈发显得雄壮不凡、凛然生威。他向众人扫视一番,接着拉开架式说道:“军体拳第一式,准备格斗!” 震耳欲聋的嘹亮呼喝在军营上空回荡不停,卷起漫天雪花四散飘扬,仿佛在向世间宣告:陆轩的第一支铁军即将在山沟里诞生! …… 陆轩现在没工夫操心这些事,他在房间里对着一方密信,正在思考着下一步计划。 密信是半月前从邺城发出的。这年头通讯系统极为原始,所有信息都靠**力量来回传递,往往要经过十天半月、甚至个把月才能送到地方,其速度之慢足已让现代人彻底石化。 擅长钻空子的陆轩同样对此深恶痛绝。古代打仗是非常麻烦的事情,特别是比较重要的战争,往往多路人马并进,所以都得提前约好了:张三带人去哪攻击,李四带人去哪埋伏;路程多久,需要多少粮草;什么时候发动……总而言之繁杂无比。 陆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将难求”。可以想象,多支部队协同作战,一旦哪里出现问题,整个战局就会象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续受力、轰然倒塌。 而真正的良将好比没有倒下的那张骨牌,能够凭超常的军事才能随机应变,在关键时刻顶住压力、扭转大局。三国时代多英雄,也许正是因为有足够的条件彰显个人才能吧! 陆轩打算改进这种陈旧的通讯方式,所以在徐无山的这段时间,他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养鸽子;二战时期信鸽仍在大量使用,传送的很多情报足以改写历史。不过现在只是尝试阶段,等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地盘再好好研究吧! 幸好现在机会来了。由于陆轩的出现,历史的版块稍稍移动了一点:本来袁绍兵败后在仓亭还跟曹操交过手,现在看来似乎没那天了;在知道陆轩潜进邺城带走一批人之后,袁绍已经卧床不起,并议定三子袁尚为合法继承人,相信用不了多久,河北就会陷入一片混乱,乱中便有机可乘。 想法是不错,可盯着这块肥肉的还有曹操;如果希望有所斩获,那就摆明了要跟他抢食吃。曹操绝对是核武器级别,搞不好就会有灭顶之灾,所以陆轩把大伙找来,想一起商议个稳妥的办法。 陆轩静静思考了片刻,抬头说道:“先生,你说我们该当如何?” 张郃、高览、田丰、沮授、田豫、牵招,六个人都坐在周围沉思,俨然已经把陆轩当成了首脑。田丰见陆轩召唤自己,顿了顿说道:“在徐无山驻扎不是长久之计,这是个好机会,将军千万不要错过。” 田丰的表现让陆轩很意外。这位老兄关起门消沉了一段日子,陆轩暗地里很是替他担心;可一月之前他忽然走出房门,对陆轩直接了当地说:你打算怎么干吧,我帮你! 田丰知道自己跟袁绍已经恩断义绝,从今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关联。而对陆轩则不同,一是他救了自己全家,大恩难报;二是两人颇有交往,彼此了解;最主要的,田丰通过种种迹象看出,陆轩有争霸天下的野心! 从最初被张郃引荐相识,到现在隐然成为众人领袖,田丰亲眼见证了这个年轻人的成长;他不但冷静、自信、谦和,而且有非凡的眼光和惊人的潜力,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雄主! 都说他两手空空,可这有什么关系?袁绍倒是树大根深,不也快被曹操连根拔起了?所有的身外之物都是可以积累的,唯独人的本色无法改变,能为这样的主上效力,值了!舍命陪君子,反正我也死过一回,大不了再死一次到头了! 付出终有回报,陆轩感动之余对田丰有了重新的认识:这位牛人倔是倔了点,可分分钟都在为主上殚精竭虑;而且他为人开明、处世豁达,是一位难得的创业伙伴,要不是被伤透了心,现在还会在邺城对袁绍痛陈是非。这样的超级谋士找还找不到呢,袁绍,多谢了! 从此陆轩便把田丰看成心腹之人,田丰也很快进入了角色,每天和陆轩形影不离、分析时事,又找到了从前运筹帷幄的感觉。 可沮授先生始终不温不火,简直象一头半死不活的老牛,踢我两脚就往前挪几步,不踢我就不动;有时陆轩都怀疑历史书是不是印错了,这个人……他怎么就那么执拗呢? 沮授也清楚陆轩非等闲之辈,但很怀疑他在乱世之中会有什么大作为。原因很简单:刘备身为皇叔尚且无片瓦遮身,何况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江东陆氏;徐无山是人家田畴的,你陆轩目前不过在住旅店而已;仅有的两千多人报销一个少一个。没出身、没地盘、没支援,整个就一件三无产品,我会帮你,才怪! 当沮授直言不讳说出想法后,陆轩也表示理解,自己现在的确两手空空,可不等于永远会这样;你不是跟我玩儿沉默吗?那我就找东西撬开你的嘴! 陆轩憋着劲儿和沮授交涉了半天,终于订下了一份君子协议:“甲方陆轩,乙方沮授,在合理合法、双方自愿的前提下签定此协议。一年之内若陆轩有了自己的地盘,沮授倒头便拜以主相待;如果一年里陆轩连个窝都没有,那对不起,乙方不再奉陪。建安六年某月某日,双方签名。” 这件事让陆轩暂时稳住了沮授,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凭自己的条件要想有所作为,就必须在短期间一鸣惊人;否则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等自己熬出头黄花菜也早凉了,不只是凉,连汤都不剩了。 在听完田丰的意见后,陆轩又看了看沮授:“沮授先生认为如何?”却见沮授指着自己嘴巴摇了摇头,意思是咱们说好了,一年之内我不给你出任何主意。 陆轩欲哭无泪:“我的沮授先生啊,都这时候了你就不能说两句?真是太认死理儿了!看来你不但死犟,而且骨子里还满是骄傲啊!没办法,问别人吧。” 张郃知道自己插不上话,就一直在原处端坐,这时见陆轩看过来便说道:“张郃自认谋略不精,但承远……将军之命定然无有不遵!” 陆轩对在场的每一位都有重恩,众人对他的意图也都心知肚明,在默认了这个主上的同时,态度已经悄然转变。不过在称呼上大伙还不太适应,毕竟都是老相识了,叫声主公很别扭,而且陆轩还不具备主公的身家;最后在田丰的建议下,众人便统称陆轩为“将军”。 陆轩若无其事地接受了这种变化。他弄来这些人就是要为自己出力的,迟早有一天君臣会泾渭分明,既然是必须的事情,那就坦然面对吧。 所有人中落差最大的还是张郃。短短时间内就被带过的小弟超越,并且成为了自己的主上,这不是谁都能接受的;陆轩深知张郃为人,因此当着所有人的面郑重立誓:“将军若能随轩共成大业,轩必奉你为首席大将,终生无悔!” 陆轩从不轻易许诺,但许诺后便从不食言,只这一句话就确立了张郃的超然身份,从而让张郃感激之余对他死心塌地,再无半点隔阂。 张郃高览带兵打仗是把好手,可说起论策布局就不行了。陆轩心中有数,又问道:“敢问子经有何高见?” 牵招被陆轩软硬兼施弄到徐无山,心里还是不太情愿的,陆轩找他谈过几次,让他的想法有了一些改观。不过牵招知道自己和别人不能比,再说这方面也不是他的强项,就学着张郃说道:“凡事请将军吩咐,在下必将全力以赴。” 陆轩对牵招一笑,看起来还算满意,他最后向田豫问道:“国让兄,可有良策?” 田豫已经有了答案:“广川距离邺城只有不到三百里,可以尽快掌握邺城的情况。并州人温恢正在清河国任广川县令,为人练达、长于政事,我与他素有交往,是个不错的投奔对象。” 陆轩没想到田豫还有这种路子,不禁喜出望外。他的本意是等河北出了变动后与张郃投奔袁尚,从而最大程度地搜刮袁绍遗产,只是徐无山相距甚远,容易耽搁时机;而现在完全可以用广川做为一块跳板,随时随地监视邺城的动静,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能见机行事,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他抑制住心头的喜悦问道:“那温恢如何会接纳这么多军队呢?”田豫微微一笑:“那就要看将军和元皓先生的妙计了。” 陆轩用期盼的目光看向田丰,只见他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显然已经有了主意。陆轩当即笑道:“有元皓先生在诸事不愁。那就按计划行事,众位和家人好好过个年,之后咱们便前往广川!” ps:拙作已过10万字并即将签约,亲们可以继续关注陆轩的成长之路了。还请各位一如既往地支持本书,收藏和票票统统现身吧,老秋拜谢! 第三十节 不速之客 更新时间:2013-12-12 作为东汉诸王的封地之一,清河国已然经历了二百余年的悠长岁月;如今汉室名存实亡,这里也随着光武帝子孙的没落而愈发衰败不堪。 广川县位于冀州东南,与毗邻的衮州边界只有百里之遥,虽然同列清河国所辖七县,但和其他六县相比却多了几分繁荣之象。 “春节过去又是一年来临,在这新旧交更之际,谁知道又会有多少人死在饥寒之中?”温恢注视着县衙门外前来领粥的百姓,一筹莫展地想道。 温恢在广川上任已有半年,在他的精心治理下,城中百姓基本实现了温饱;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对县令的赞美之声,他本人对此也感到十分宽慰。 但人怕出名猪怕壮。邻县的百姓听说在广川可以吃上饱饭,纷纷舍弃了故土前来投奔,到年前已经有近万人涌进城内;刚安定下来的广川根本无力招架,温恢赶紧给各县发出急函,请他们快来领人。 谁知其他六个县令就象商量好了一般,全都置若罔闻,心说你温恢不是能干么,那这些人就交给你好了。 温恢猜出那些卑鄙小人的心思,但又不忍心眼瞅着百姓们饿死,只好硬起头皮找县中氏族借粮;可他到任以来只顾着百姓,并没象前任们那样讨好当地宗族,其结果可想而知。那些土豪纷纷将温恢拒之门外,还有更狠的上来就恶言相向,如果不看他大小是个官早就动上手了。 温恢实在没招了,一咬牙把备用的军粮拿出一些,在县衙外支起大锅施粥;又在城墙根搭建了不少木棚,让那些饥寒交迫的百姓居住。 问题暂时是解决了,可距离开春正经还得一阵子。温恢瞅着越来越少的军粮,心想这要全折腾光了,别说救不了百姓,我的脑袋都得跟着搬家!哎呀,如何是好? 算上今天百姓们已经断顿三天了,一大早就堆积在县衙门口。温恢看着一张张可怜巴巴的面孔,终于对县尉说道:“支锅、熬粥!” 县尉好意提醒道:“大人,粮仓可快见底了!”温恢皱眉说道:“那也不能饿死人。下令所有官员捐出一半俸禄,先去我家里搬!”县尉听完就瘪起了嘴,心说我真是没事儿闲的,这回倒好,自己都不够吃了!极不情愿地转身离去。 这时两个人绕过门前的百姓挤了上来,其中一个对温恢拱手说道:“一别经年,曼基无恙否?”温恢满心都在想着粮食,看着那人惊奇地说道:“是国让兄!怎么,连你也吃不上饭了吗?” “呃……”田豫听了就是一呆,心说温恢什么情况,大冷的天儿也不能中暑啊,这咋还说上胡话了?他向对方观察了一番才说道:“曼基,田豫特来拜访!” 温恢这才回过神来,当即苦笑说道:“哎呀,我光顾着瞅那些百姓凄惶,这可真是迷糊了……国让兄快请!”他的脸有点婴儿肥,再加上说的晋中方言很有特点,旁边的陆轩不由面露微笑。 三人进屋坐了。温恢见陆轩长身玉立、器宇不凡,不禁问道:“不知这位是……”陆轩拱手一礼:“在下陆轩见过大人。” “陆轩……陆轩……这个名字好耳熟啊!”温恢的思想还在粮食堆里打着滚,一时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就问田豫:“国让兄,你现在何处任职,怎么想到来小弟这里呢?” 田豫跟陆轩碰了碰眼神才说道:“一言难尽。这次来可能要唠扰一段时间,不知曼基是否方便?”温恢喜道:“我时常挂念着兄台,你能住上一阵是最好了。眼下小弟还有些事务要办,我先给你们安排住处,回头咱们好好叙谈一番。” 田豫称谢。陆轩刚才见温恢面带忧色,想道:“如果能雪中送炭送他一份人情,下面的事就好办多了。”当即说道:“大人有什么事如此紧急,如果不妨就请直言,看看我们能不能出点力?” 田豫立刻明白了陆轩的想法,暗赞一声说道:“是啊曼基,承远绝非外人,而且他素有智计,应该能帮上忙的。” 温恢重逢田豫本来很高兴,一听这话当时就没了笑模样:“不瞒二位,城中来了不少外县百姓,为了他们我把军粮都要用完了,正在为这事犯愁呢!” 田豫惊道:“那锅里煮的是军粮?这被上面查证是要问斩的!”温恢叹道:“兄长,这个我岂又不知?可我身为朝庭命官,总不能眼看着百姓饿死吧!” 陆轩本来想投之以利从而方便自己,现在不由对温恢生出几分敬意,他对这个不比自己大几岁的县官问道:“大人何不向别处借粮?” 温恢低声说道:“试过啦!清河国历来是诸王封地,本县有余粮的宗族多半都与皇室沾亲带故,平时横行乡里,根本就不把我这个外乡人放在眼中。唉!” 田豫当过几年官,很清楚地方宗族的情况,尤其是那些有背景的,仗着腰杆强硬胡作非为,连郡守级别的都不太给面子,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县令了;温恢的处境堪忧,自己和陆轩就等于白来,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筹措粮食可不好办,田豫不确定陆轩能否揽下这活,就扭头看了他一眼,哪知道这家伙忽然望着墙壁愣起神来。主人当面,这样的行为是很失礼的,田豫连忙伸手捅了他一下:“承远?” 陆轩矍然而醒:“啊?”他脸皮厚度惊人,在田豫和温恢双双注视下面不改色地说道:“在下已经想到办法了!” 就在温恢说到“宗族”、“沾亲带故”的时候,陆轩蓦地想起个重要的事情,差点没伸手一拍大腿:“我也有宗族啊!江东陆氏虽然每况愈下,可还是具备一定基础的,就算来个能人帮忙也好,现在挖人实在太难了!等等……好象真有个能人,陆逊!” 陆轩才想到这就被田豫打断了思绪,只好暂时把陆逊放到一边,替温恢操心起粮食的事情。 东汉末期宗族遍地,而且基本上都是只顾自己富足,不管他人死活,可谓富得流油、穷得要死。陆轩身为资深草根一条,对这种现象很不赞同;同时他为了在广川落脚,也必须要出手相助。 另外陆轩还有个目的,就是想拉拢温恢。 田豫事先介绍过,温恢家里原来比较有钱,也称得上准土豪级别,可他却把所有财产都拿出来赈济乡亲族人,说道:“生逢乱世,我自己搂着这些钱有什么意义呢?”从中可以看出温恢有非常的志向和眼光,这样的人才一个都不嫌少啊! 陆轩向温恢详细问了问情况,又在心里合计了一番,最后笑着说道:“大人,国让兄,咱们只须如此如此便可大功告成!” 田豫清楚陆轩的本事,这时看他习惯性地露出微笑,就知道这事基本上成了,当即对温恢说道:“曼基,你就等着收粮吧!” 温恢对政务在行,可论到心机权谋拍马也赶不上陆轩。他见陆轩谈笑若定,又见田豫信心满满,也不明白这俩人哪来的把握,面带疑色问道:“能行吗?” …… 高桐乡。 一所占地数亩的庄院横卧在夜色之中,里面庭院深深、灯火通明,一望便知是非比寻常的大户人家;此时大厅当中正有几人坐地饮酒,一个个俱是衣着华丽、气派十足。 众人闹哄哄地畅饮一阵,有个五短身材的人端起酒觞说道:“想我刘氏一族能有今日之盛,全赖族长治理有方,想必在座各位都受益匪浅吧?哈哈,就凭这个咱们也该敬族长一杯!”其他人也跟着说道:“正是,我等同敬族长一杯!” 只见一个极其肥沃的胖子居中端坐,硕大的脑袋似乎压断了脖子,直接陷进身体当中,乍一看就如同两个大小不等的肉球摞在一起,整个身躯过过秤足有三百来斤,正是此间的族长刘廉。 刘廉在众人注视下一阵长笑,胸腔里的气流透过层层肥肉变成又细又尖的声音:“诸位太客气啦,份内之事理所应当,来来,咱们同饮此杯!”举起酒觞一饮而尽。 又有一个人谄笑着说道:“历任县令哪个不是先来拜会族长,那温恢乳臭未干却不自量力,第一次上门竟然伸手就借粮食,也不问问咱们族长是谁?族长名震清河时他还穿开裆裤呢!”众人一阵哄笑。 刘廉撅起嘴冷笑一声:“谅温恢年幼无知,这次我不予计较。若再有第二次我就不会对他客气了!”众人又是齐声附和:“就是,让他见识见识族长的厉害!”“再有下次不劳族长出马,我来对付他!” 正当这伙人各显其能、三吹六哨之时,一个庄客匆匆赶来说道:“族长,门外来了一队官兵,说道请您出去相见。” “这么晚了官兵来干什么?”刘廉在心里画了个问号,眯起眼睛问道:“他们从哪里来,有多少人?”那庄客答道:“约有二十来人,说是从甘陵而来。” 甘陵是清河国治所,刘廉顿时警惕起来:“他们没说来干什么?”庄客道:“没有,只是请族长出去一见。” 刘廉端起酒觞凑到眼前,把里边的残酒一滴一滴淋在案上,他盯着溅开的点点水花说道:“对他们说我稍后即到,另外去叫齐所有人门前待命!”那庄客领命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官兵极少来此,难道出什么事了不成?” “是不是温恢搬来救兵了?” “他有这么大本事还当县令,别胡说!” 刘廉向众人扫视过去:“请诸位随我一同前往,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上门贵干!” …… 一阵嘈杂声由院中传来,片刻后庄门大开、火把高举,族长刘廉在十几个人的簇拥中滚出门外。 之所以称为滚,因为刘廉的身体实在太圆了。他被人搀扶着跨出门槛,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望向前方,只见雪地中稀稀拉拉点着几枝火把,影影绰绰投出二十来个身影。 等看清了对方的衣着神态,刘廉眯缝的双眼陡然睁大:那些人身穿军衣、腰挂长刀,在凛冽的西风中昂首伫立,就如同一尊尊没有知觉的雕像,根本看不出一点委顿之状。 “他们是官兵?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么瘆人的官兵?”无形之中刘廉竟生出几分畏惧之意,他连忙平复了一下,这才带着惯有的表情高声问道:“汝等何人,来此作甚?” 火把噼叭作响,愈发显得气氛肃静无比。一个武官走上几步拱手说道:“请问是族长大人么?在下特来捉拿钦犯!”他说完抬头直视刘廉,深邃锐利的目光比这严冬还要寒冷。 第三十一节 斗智斗勇 更新时间:2013-12-13 刘氏庄院内刀光闪动,一百多个庄客由四面八方蹿出来,沿着院墙悄悄地走到大门两侧,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钦犯?” 刘廉冷笑一声:“大人真会开玩笑,想我刘氏一族安分守己,乃是大大的良民,怎么可能藏有钦犯,大人是敲错门了吧?哈哈!” 话音一落身后众人立刻嘲讽起来:“我广川刘氏声名显赫,不要痴人说梦!”“哪来的回哪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冷的天儿,喝了吧?” 陆轩盯着这些面带鄙夷的面孔,从左到右缓缓扫视了一遍:“面对官兵尚且如此,我还担心温恢所说有误,现在看来犹有过之!”他阴着脸说道:“你看我象在开玩笑吗?” 对方的眼神犹如寒气四溢的冰柱,让刘廉顿时一个激灵,但他仗着有后台,再加上有私兵壮胆,转眼工夫就把先前的畏惧扔到脑后:“大人有何证据说我刘氏藏有钦犯?” 陆轩再次发问:“你是族长么?”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一次了,刘廉这才一抹鼠须、面带不屑、牛皮哄哄地说道:“在下刘廉,正是此间族长!” 陆轩虽然听温恢介绍过刘廉,但见到他本人时仍然暗暗发笑:“不仅骄横傲慢,而且浑身带刺儿、臭气扑鼻,你果然是一颗好大的榴莲!我本来无意为难你,但却被你间接挡住去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发现刘廉有个特点,就是无论看到什么都要死死盯上一眼,由此可见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激怒对方,等他盛怒之下失去理智,自己才有机会达到目的。 想到这里陆轩摆出一副比刘廉还牛的架式:“我乃当朝亲命偏将军宣路,特由许昌赶来清河国征粮,不想途经广川却听说军粮为暴民所抢!” 他见刘廉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知道多少唬住了对方,当即趾高气扬地喝道:“暴民你懂不懂?他们犯了法就是强匪!强匪你懂不懂?强匪劫掠军粮就是钦犯!钦犯你懂不懂?押回许昌量刑处斩!胆敢窝藏者一并连坐!” 东汉末年贫富差距过大,导致尸殍遍野、民不聊生,时常有百姓为了活命四处劫掠;张角趁机振臂一呼,无数饿得要死的农民揭竿而起,爆发了朝野震动的黄巾起义,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粮食。 刘廉身为一族之长很清楚目前局势混乱,要不然养那么多私兵干嘛?他见对方军容严整,又听陆轩言之凿凿,心里对抢粮一事已经信了九成,可说自己窝藏钦犯却绝无可能,便傲然说道:“我刘氏虽不敢自称富足但也衣食无忧,况且都不知道广川的军粮存在哪,还请这位将军往别处看看去吧!” 这意思很明显了:老子家中应有尽有、吃喝无数,会在乎你们那几捧粮食?你赶紧哪来哪去,别在这跟我舞舞玄玄了! 陆轩哼了一声:“有人亲眼所见钦犯带着粮食来到高桐,这里的每家每户都有嫌疑,我们要逐一进门搜查!”说完便偷眼观察对方的表现。 刘廉当时就变脸了,心想你还将军呢,谁听说过有宗族出来抢粮食,那不纯属吃饱了撑的吗?不过许昌是天子脚下,他多少有些顾忌对方的来路,便强忍着怒火说道:“将军多虑了!刘氏一族非比平民,不可能藏有钦犯,老夫可以性命担保。请回吧!”说完身体原地转了一圈,接着就要进门。 哪知陆轩又来了一句:“族长请想清楚,真要查证你有窝藏之罪,别说你,连你刘氏全族都要跟着一起送命!”**裸的威胁! 刘廉终于被激怒了,胖大的身躯猛然转向陆轩,就势掀起一股劲风,差点没把门口的火把也吹灭了。他近乎咆哮地喝道:“大胆,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当今天子姓刘我也姓刘,我们刘氏宗族是大汉皇亲,谁敢无礼!” 这个杀手锏一抛出来,所有的刘氏族人不约而同向前一步,横眉冷目瞪向陆轩,似乎正在对他进行末日审判。在他们心中,刘廉的话就是执行裁决的致命武器,转眼之间就能让陆轩灰飞烟灭! 可惜刘家人太高估了自己的威力。面对这个操练多时的阵法,陆轩丝毫不为所动,他直直迎向对方的目光,终于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安之色。 “坚强的外表无法掩盖脆弱的内心。你这个娘娘腔,跟我装什么大汉皇亲?鬼才相信!”陆轩看着刘廉满身的肥肉深沉一笑:“既然如此,敢问族谱何在?”跟我玩儿?忘了告诉你本将军是学历史的! “……”刘廉脑袋里顿时轰地一响。他哪来的什么族谱?不过是天生姓的好,混水摸鱼、自抬身价而已;没想到竟会被陆轩当场识破,冒充皇族乃欺君之罪,这要报上去会满门抄斩的! 皇氏族谱不是谁都有资格看的,而且广川就是个县级单位,别说看了,平时连敢问的都没有;刘廉利用众人的畏惧心理横行多年,直到碰上陆轩这个谎言终于被揭穿了。他这才意识到太小看对方了,屡战屡胜的绝招如今变成了甩不掉的催命符,惊惧之下前心后背噌噌直冒油汗。 刘廉紧张地看着陆轩,却发现对方并没有揭发检举的意思,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小子明知我不会窝藏钦犯,却一再要进门搜查,分明是来敲竹杠的;我也真够倒霉,竟然被他抓住了把柄,早知道这样就让他搜好了,如今只好豁出血本了!” 刘廉不愧为老姜一块,马上打了个哈哈:“嗬嗬,族谱乃刘氏祖传之物,岂能轻易让人观看?不如这样吧,请将军入内一叙。如何?”说完用忐忑不安的笑脸看向陆轩。 从谢绝入内到欢迎光临,转眼之间刘廉就态度大变,陆轩不禁暗赞一声:“老奸巨滑!你猜的一点儿都对,本将军确实是来敲竹杠的,不过胃口大得很,就怕你不舍得割肉!” 一阵寒风掺杂着几声凄厉的枭啼呼啸而过,陆轩回头向一名军士低语了几句,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既然族长大人如此好客,那在下就叨扰了。”他也真胆大,带了两名随从就要入内。 刘廉没想到陆轩说上就上,慌忙伸手扯住:“将军请稍候,容在下派人去准备一番。”那一百多庄客还在里边蹲着呢,这要撞上非露馅儿不可!当即叫人把庄客们打发了,这才向陆轩做了手势:“将军请。” 陆轩既然敢来就有十足的把握,更不怕对方搞什么鬼花活,便面带微笑走进庄内;刘廉猜不透陆轩的想法,总觉得他的笑容充满了阴险,便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众人来到房中。等家丁端上茶点刘廉便挥手让其他人离去,陆轩胸有成竹,见状也命部下守在门外。 两人距离一丈相对而坐。刘廉点头笑道:“嗬嗬,将军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果然是非比寻常啊!”圆滚滚的脑袋不住前后晃动,看得陆轩一个劲揪心,生怕他把脖子晃断了。 见陆轩根本没搭茬,刘廉就明白他在等着自己报价,暗骂一声小混蛋这才说道:“将军是爽快人,老夫也就不再啰嗦。”他伸出左手食指:“粟米一百石,怎么样?” 东汉量制一斤约等于现在的半斤,一石就是六十斤,刘廉张口就是三吨小米,足见他很有诚意。但陆轩认为这不过九牛一毛,便眨巴眨巴眼睛摇摇头,跟着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石?”刘廉心说也成,敲竹杠也得让人家讲条件啊,再者二百石也不多,当即笑道:“就依将军,二……”他才蹦出个“二”来,就见陆轩似笑非笑地说道:“两千石。” 刘廉嗷地一声叫了出来:“什、什、什么?两千石?!你也太黑了吧!”陆轩凝视着他双眼说道:“两千石,一粒都不能少!” 刘廉气得身体不停颤抖,心想我全族不过才四千多石粮,你一伸手就要撬去一半,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他见陆轩坚定地把两根手指晃了晃,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杀机:“左右也没有旁人看见,干脆把他们全都灭了!” 陆轩把刘廉的神情一收眼底,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刘廉目现凶光问道:“你笑什么?”陆轩的脸色忽转严峻:“我笑你不自量力,心生异念!” 刘廉见对方看穿了自己的意图,便冷笑说道:“嘿嘿,你以为谁都可以在我刘氏来去自如吗?来人!”话音刚落,二十名庄客从内堂一拥而出,各持刀剑把陆轩围在当中。 陆轩毫无惧色:“不但窝藏钦犯而且冒充皇族,如今还要加害朝廷命官。刘廉,你就不怕吗?”刘廉面带狰狞喝道:“这是你自己找死,须怪不得我!上!” 陆轩不慌不忙地说道:“且慢!我也带了帮手。来人!”刘廉仰天长笑:“哈哈哈!就凭你那几个人也叫帮手,想必他们已经……”刚说到这就听门外有人大喊一声:“将军有命,动手!” 外面猛然传来冲天的喊杀之声,听上去似乎正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转眼之间就填满了整个庄院。刘廉震惊之下脱口而出:“这、这是……” 陆轩喝道:“大军已至,你还不认罪投降?”刘廉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但他见陆轩孤零零地坐在屋里,便咬牙说道:“擒贼先擒王,把他给我拿下!”二十来个庄客操起家伙就向陆轩冲去。 万夫不挡那是神话,但陆轩对付这些乌合之众还不成问题。他一边靠上墙壁一边抽刀在手:“不怕死的就来吧!” 两个人吼叫着抬刀便剁,陆轩腿上发力一脚踢出,身前的长案呼地斜斜飞出,那俩人猝不及防撞个正着,被滚烫的茶水浇得哇哇大叫。 又有四人纵身上前。陆轩伸左手抄住迎面刺来的长矛,接着奋力向身后一带,持矛那人立足不定,踉跄着摔了过来。陆轩抬腿就是一记正蹬,那人惨叫着向后飞出,顺势压倒了两名同伙。 见陆轩举手抬足就摞倒五人,其余的庄客不禁面露惧色,凑在一起挤了过来。陆轩把手中长矛抡得水泼不进,那些人眼瞅着闪亮的矛头在面前嗖嗖来去,一时半会竟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便听“砰”的一声,紧闭的两扇房门从外面被狠狠一撞,同时脱离了门框摔向厅内,一个极为魁梧的大汉提着长刀当先跨入,满脸杀气地喝道:“住手!” 这记大喝犹如平地一记炸雷,把屋里的庄客们吓得一哆嗦,回头看时又见门外涌进来几十名士卒,冲上去就把众人缴了械。那大汉见陆轩安然无事当即笑道:“大哥,已经全部拿下!”正是猛将陆轲。 陆轩赶紧问道:“没伤人命吧?”陆轲答道:“一个都没死。他奶奶的,打仗不杀人还真是难受!” 陆轩这才收回长刀,走到已经面无人色的刘廉跟前,抬起手微笑说道:“三千石!” 第三十二节 投奔袁尚 更新时间:2013-12-14 温恢咧着大嘴站在县衙前,一脸陶醉地看着绵延到门外的粮食,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整整一万石,这实在是太刺激了!” 田豫也同样感到不可思议。尽管他对陆轩怀有极强的信心,认为这个主上必然不负众望,却没想到结果竟然如此令人恐怖;通常人们都把收获颇丰说成满载而归,可陆轩这一行却是超载而归,简直超了大载了! 等俩人从忘我的投入当中清醒过来,便一左一右把陆轩夹在中间。温恢瞪起一双射线眼,十分想把陆轩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一贯沉稳的田豫少见地激动,围着粮垛来回转圈儿。他们都在猜测,陆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刘廉能成为广川首屈一指的土豪,狡猾加狠辣是想都不用想的,陆轩的计划起初是这样:派人假扮成抢粮的钦犯潜进庄院,然后自己带人强行上门搜查,“人赃并获”之下刘廉根本没个跑;同时为防备对方下狠手,特意让陆轲带了五百人埋伏在外,随时准备听令救援。 正当陆轩在门口跟刘廉斗法时,伪装钦犯的士卒已经翻进后院到位了,那几声夜枭啼叫就是信号;谁知计划才实施到一半,陆轩竟然试探出刘廉这个皇亲是冒牌货。当即歪打正着、顺风点火,终于迫使刘廉开口服软。 后来刘廉准备痛下杀手,却被陆轩来了个反包围以致满盘皆输;就算这样他仍不甘心认输,还打算亮出后台挽回损失,又被押到面前的一群“钦犯”吓得魂飞魄散,再也无计可施。 陆轩本想敲刘廉一个二千石的大竹杠,却恼他行事歹毒又加了一千石;另外还让他写了一封亲笔信,以刘氏族长的名义通知其余土豪:你们家里肯定藏有钦犯,赶紧捐粮保命吧! 窝藏钦犯!冒充皇族!!加害命官!!!刘廉真是倒了大霉,没等他和陆轩见面就已经掉进了陷阱;接着又被这三大罪状轰得体无完肤,当晚就心火上冲卧床不起,精神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不过能从陆轩手里拣条命,就算很幸运了。 刘氏差点被人整到破产,这个消息第二天就传遍广川。其他数得着的大户还有十几家,各个氏族充分吸取了刘氏的惨痛教训,还没等陆轩露面粮食就准备好了;陆轩拿着信大摇大摆一路平推,所过之处大肆搜刮神佛难挡,整整搬回来一万石粮食,这份壮举足以流传后世。 现在回想起来陆轩都憋不住乐:“我本想无中生有,没想到你却自掘坟墓,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倒是有一点,榴莲闻着不怎么样,吃起来还真挺香,不但解了温恢的燃眉之急,连我的军队也有后勤保障了!” 来时陆轩听从了田丰的建议,把两千人马驻扎在县外,现在为了搬运粮食,就抽调了一千人进入城内;同时田丰、张郃等人也离开军营住到城里,广川已经处于陆轩的控制之下。 广川的储备军粮是两千石,陆轩出手大方,一次就拨给温恢三千石。温恢是举孝廉以后被朝廷任命的县官,目前在政治上还没有对诸侯的倾向性;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陆轩看出他很有潜质,如果招至麾下会成为自己重要的帮手,因此不遗余力地结纳。 温恢终于知道陆轩是谁了。易京之战公孙瓒全军覆没,主要策划者就是这个陆轩啊!他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轻将领,在感激之余也生出几分疑惑:“陆轩不是袁绍部下吗?为什么会带兵来到这里?” 同时温恢还发现一些事。他虽然不认识田丰等人,但却能从他们身上感到与众不同的气场;而且这些人说话办事都以陆轩为中心,包括田豫在内同样如此,可见陆轩这个人绝非一般。 尽管心存疑问但温恢还是置若罔闻,首先他承了陆轩一个天大的人情,其次他看出这些人在广川呆不久,索性连问都不问,任其为之。 温恢没想到自己的“英明决定”足以改写历史。就因为温恢保持缄默,陆轩才能够以广川为跳板,迈出争霸天下的第一步;温恢也借此展示出足够的城府和修养,让陆轩欣赏之余对他加以善用,最终成为了一代名臣。 陆轩终于在广川站住了脚。尽管他兵不足三千、将不过几人,甚至到处租用地盘,但毕竟有了自己的家底,直到现在他才找到点儿纵横天下的意思;登高一呼、众山响应,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不过爽归爽,陆轩并没有被这点成果冲昏了头脑,相反地越加充满了干劲。这是他的第一支武装,应该有、也必须有足够的战斗力,以此为基础才能发展成无往不利的纠纠铁军。 因此,陆轩始终没有停止对部曲的建设。他采纳了田丰的建议(田丰真是越来越管用),在广川的难民中征募了一批身强力壮的新兵,与原来的部曲混编成三千人的军队,在张郃等人的带领下日日操练,颇见成效。 与此同时,十八岁的陆轲已经令人刮目相看,在陆轩的全力栽培下,在张郃高览的精心传授下,他越来越展现出一名优秀武将的所有才能。论军事,他的奇思妙想常常让人为之惊叹;论武艺,他的勇猛彪悍无人能敌,连张郃高览这样的名将都甘拜下风。 陆轩没有看错自己的弟弟,凭着过人的天赋和无比的坚毅,陆轲已经被军营淬炼成一块精钢,唯一欠缺的就是实战经验;相信随着陆轩渐成格局,陆轲也必将被煅造成锋利无匹的绝世宝剑! 就在陆轩兵精粮足、磨刀霍霍之时,一个令天下震动的消息自邺城遥遥传来:曾经独霸一方的雄主袁绍,病逝! …… 许昌司空府。 偌大的厅堂这时只有曹操一人居中半坐,而且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头上还缠着一圈棉布,似乎刚刚大病初愈的样子。 郭嘉脚步匆匆来到房内,见状便走上几步关切地说道:“主公,郭嘉奉命赶到。您、无恙否?” 曹操摇摇头:“还是老毛病。你放心,这么点小恙弄不死我的!对了,给你看看这个。”说着就把手里的布帛递了过去。 郭嘉只看了几行就动容说道:“袁绍病故!” 曹操肃容说道:“是啊,袁绍撒手西去,我又少了一位故友。他的几个儿子无能,河北四州从此又要一盘散沙啊!”话中尽显缅怀之意。 换作别人看来,曹操此举纯属猫哭耗子假慈悲,但郭嘉深知他为人,见状不免说道:“主公切莫如此。世人之命皆由天定,袁绍虽有凌云之志,但他不受上天眷顾,徒奈其何?” 曹操叹道:“奉孝,还是你最了解我啊。不提这些了,说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郭嘉当即微笑说道:“示之以明,暗观其变!” 曹操想了想没太整明白,便在脸上露出好奇的笑容:“什么叫‘示之以明,暗观其变?’” 官渡之战举世闻名,曹操之所以能够以少胜多击败袁绍,大部分战略都出自郭嘉之谋;如今他见河北动荡,就想让郭嘉再为之策划一番,所以才单独把他找来。 郭嘉见房中再无别人,干脆一屁股坐在曹操身边:“主公,咱们的机会就在袁氏兄弟身上。” 当世除了关羽和张飞,能与主上这么随便的估计也就数郭嘉了,曹操对他的举动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侧过身去问道:“说说看?” 郭嘉眼中闪起智慧的光芒:“袁绍素喜三子袁尚,极有可能立他继承宗祧;然而袁谭身为长子也久有此意,如今袁绍已死便会毫无顾忌任意而为;再加上审配、逢纪、郭图、辛评之流两两相辅各为其主,相信他们兄弟二人必会反目成仇。” “但双方均把主公视为最大的威胁,一举一动都会被主公所左右,主公不动他们便不敢妄动。既然如此我们便成人之美,假意大张旗鼓南征刘表,同时在暗中观察他们的动静;等他们内部生变再一举进兵,大事可定也!” 望着比自己小十五岁的郭嘉,曹操脸上充满了赞许和慈爱之色,就象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样:“真乃良策。奉孝,你的聪明劲儿是从哪儿来的呢?有你在身边我何愁大业不成!就这么办!!” 曹操说完便扯掉头上棉布扔在一旁,拍了拍郭嘉的肩膀与他相对长笑,显得轻松之极。 …… 邺城大将军府。 一个外表英俊的青年居中高坐,虽然身披孝衣却无悲痛之色,反而尽显志得意满之态,正是刚刚接任大将军、冀州牧的袁尚。 能不志得意满吗?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却坐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且盘踞四州、手握重兵,换作是谁都会这样吧? 不过现在袁尚多少有点挠头。他现在已经是河北的继承人,可是亲哥袁谭非但不理这套,反而拉着一帮人马在青州自立山头,扬言要拨乱反正,真是岂有此理! 今天袁尚把手下们都找来,为的就是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可清官难断家务事,无论如何袁谭都是他哥,众人深知其中利害,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都不敢说话。 袁尚见状很不乐意:“各位怎么都一言不发,难道你们认为我不该提起此事?或者是觉得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啊?” 审配听了就一皱眉,心想这话太言重了,你连屁股都还没坐热,怎么能这么说呢?他见袁尚大嘴一张还想接着来,赶紧拼命咳嗽了一声,并不停地努嘴使眼色。 袁绍直到死前也没明确谁是继承人,袁尚能够上位全赖审配假传遗命。因此袁尚对审配不但心存感激而且分外器重,这时见他表情异常丰富,终于撅起嘴不吱声了。 审配这才说道:“主公,老主公尸骨未寒,你和大公子或许有些误解,而且目前不宜过早谈论此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这话有两层意思。其一暗示袁尚,这是你们哥俩的事,官员们谁敢给你乱出主意?其二,你老子才死没几天,你们俩谁先出手谁就会处于被动! 哪知袁尚压根就没听明白:“从长计议?正南先生,他马上就要发兵打我了!” 审配心中暗叹:“乃父一世英雄,竟然有这样的草包儿子!”他出于对袁氏的忠诚,正想接着进行劝阻,就见卫士匆忙来报:“启禀主公:张郃、高览在城外求见!” 第三十三节 弥天大谎 更新时间:2013-12-16 听说张郃、高览求见,袁尚顿时勃然大怒:“混蛋!他们还有脸来见我!传令守军,立即出城格杀,把他们给我灭了!” 那卫士一声应诺正要奔出,审配连忙喝止:“且慢!”心说你袁老三也太冲动了,怎么问都不问就草率下令呢?袁尚把眼一瞪:“先生,这是为何?” 审配没理袁尚,而是向那个卫士问道:“只有他们二人吗?”那卫士答道:“回别驾大人,还有陆轩、陆轲、两千军士以及家眷。” “咝……”审配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关于张郃等人叛逃的原因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完全相同,就是他们肯定投奔了曹操;可如今听说这四人居然胆敢返回,而且还带着家眷?在场所有人都犯起了迷糊,这是怎么回事? 审配问道:“他们还说什么没有?”卫士答道:“据守将来报,他们只说来投奔主公。” 审配心想:“先是率军叛逃,接着取走家眷,晃了一圈又跑回来投奔,这个张郃也太能扯了吧?难道曹操没有收留他们?”这个想法连他自己都感到可笑,几位名将携家带口前来投降,曹操笑纳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拒之门外?他百思不得其解,又瞅了瞅逢纪:“元图,你说如何?” 逢纪倒很有决断,面带阴戾之色说道:“主公,正南先生:不如事先安排下刀斧手,只要他们稍有破绽便当场诛杀!” 审配这才转身问道:“主公意下如何?”袁尚心说你们俩都定完了,我说话还有用么?只好极不情愿地说道:“那就这样吧!” 审配找来一百名刀斧手,吩咐他们:“暗伏于后,等主公下令便将几人乱刃分尸!”接着又跟袁尚、逢纪商量了几句,等一切准备就绪便对卫士说道:“传四人进府!” 须臾之后张郃、高览、陆轩、陆轲大步走入,一起向袁尚施礼:“我等来迟,请主公恕罪。” 袁尚一方在场的都是河北高层,跟张郃高览早已熟识多年,而陆氏兄弟虽然声名渐响,相比之下还是有点眼生,这时见到本人不禁纷纷暗自评点。审配见陆轩气度沉凝、陆轲神态威猛,便暗暗点头:“怪不得他们年纪轻轻就颇有威名,现在看来果非常人。” 袁尚先看了一眼审配,接着高声喝道:“大胆张郃,你背主忘义、临阵叛逃,如今有何面目敢来见我?” 不仅是袁尚,就连审配和逢纪都以为张郃才是叛将首领,所以上来就把矛头直接对向了他,殊不知真正的主谋正静立在侧、冷眼旁观。 只见张郃垂首说道:“末将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望主公明察!”声音沉闷,似乎一肚子的苦水。 逢纪冷哼一声:“你胆子不小啊。我来问你,你是不是投了曹操,如今又替他来做奸细?”张郃正色说道:“元图先生此言差矣!曹操乃大汉国贼,张郃岂能背主投敌?” 逢纪撇撇嘴:“说得好听,那你为何阵前脱逃?”张郃面色一黯:“那晚曹贼偷袭乌巢,我自愿率军赶往救援,哪知老主公受了郭图这厮挑唆,反而遣我攻打敌营。结果事与愿违,两处双双惨败!” “郭图策划不利唯恐受到责罚,又进谗言说我等谋反,同时派人到我营中散布谣言,说道‘主公见怪,要拿你等问罪!’末将被逼无奈这才连夜离开!如今想来,都是郭图奸贼从中作梗以致主仆失和,望主公、明察!” 火烧乌巢那晚袁尚也在营中,他想起张郃确实与郭图争得不可开交,而自己老子最终也听信了郭图的建议,当即皱眉不语。陆轩偷眼瞧见,暗暗对张郃点了点头。 张郃接着说道:“离营之后末将与高览商议,有郭图在彼只怕难洗冤屈,又唯恐家人被其所害,便让陆轩潜入城中救出,从此漂泊在外居无定所。直到听闻老主公离世,郭图又不在主公身边,这才敢戴罪返回!”始终咬住郭图不放。 审配和逢纪对视一眼,都轻轻点了点头。郭图什么样他俩再清楚不过,否则彼此也不会矛盾极深;而郭图与张郃素有恩怨,常常在袁绍面前说他坏话,现在看来张郃确实是被逼走的。 审配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忽然问道:“田丰和沮授在哪?”这才是关键所在。张郃早有准备,故作惊讶地说道:“他们一个被曹操所擒,一个被主公下狱,先生怎么问我?” 审配盯着他说道:“还敢巧言狡辩!你和沮授都投靠了曹操,取走家眷同时并将田丰救出,如今又来招摇撞骗欺瞒主公。当我不知?” 陆轩不禁暗暗称赞:“田丰先生提醒过我,最需要当心的就是这个审配,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整个经过差一点就被他全猜中了。可惜,这么一点就能让你满盘皆输!” 他当即冷冷说道:“大人,当天我只救出了张高二位家眷,至于沮授和田丰如何却一概不知,你无凭无据怎么能说是我们救的?再说你见过有带家眷招摇撞骗的么?” 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审配登时语塞。是啊,张郃又没得失心疯,怎么可能让亲人涉身险地,看来是真心来投奔的,但沮授和田丰一家子又是谁救的呢? 陆轩见审大谋士先是背着手,接着又抄起袖,最后忍不住又搔了搔脑袋,估计他想得都快抓了狂,暗笑一声说道:“大人是否在想到底谁救了田丰等人?” 审配被说破心事顿时一愣:“怎么,你知道?”陆轩不答反问:“敢问大人,如果你是曹操,抓到沮授以后首先要做什么?” 审配还是很认可沮授的:“当然是劝降!” “那沮授会降吗?” “万万不能!” “为何不能?” “他家人尽在邺城,岂能因一己性命而牵连全家?” 陆轩见对方已渐入瓮中,便说道:“那曹操又会怎么做呢?”审配蓦然惊觉:“你是说他会设法救出沮授家人?”陆轩不紧不慢地说道:“不错。若能保家人无恙,沮授岂能不降?” 审配脑中已是杂草丛生,勉强梳理了两遍才问道:“那田丰又作何解?”陆轩继续瞎掰胡扯:“在大人看来沮授和田丰交情怎样?” 审配一向认为这两个人关系亲厚,听到这里脱口而出:“你是说沮授会让曹操去救田丰?”陆轩笑道:“然也!大人不愧为河北栋梁,智慧过人!” 田丰和沮授不象其他人那样勾心斗角、损人利己,同时在谋略上也总能想到一起,仅此而已;可正因为有这些相同之处,袁氏集团所有人都把他们看成一伙,正所谓“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至于彼此关系究竟怎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在陆轩的循循善诱之下,真相已经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审配也被绕得晕头转向,他咧咧嘴表示接受陆轩的称赞,可心里总是感觉哪里很别扭。 逢纪沉不住气了,心说幼主在上,审配是栋梁那我也不差呀,上前一步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二人并非你所救,有何凭据?” 陆轩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无凭无据。但陆轩敢在此对天发誓:当天我根本没见过二者家人,更不知他们所居何处,若有虚言立刻死于乱刀之下!”这话一点没错,那天他除了张郃家哪都没去啊! 逢纪不知道陆轩在打马虎眼,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猜到周围有埋伏,可不甘之下仍然继续问道:“沮授和田丰家人在当天夜里一起被救,依你之见是属于巧合了?” 陆轩答道:“巧合偶遇的例子举不胜举,再说这件事也有必然之处。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也就是老主公心胸豁达还能支撑大局,换作旁人早就一蹶不振了。就算这样大败之后也难免有所松懈,我都能溜进城里,曹操为人奸诈,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良机?” 几个人辨论了半天,袁尚始终被弄得云山雾罩,不过好歹听明白了陆轩褒袁贬曹的意思,顿时重重“嗯”了一声表示满意,心想这个陆轩很会说话嘛! 审配和逢纪见从头到尾也没抓住半点破绽,这时你看我我看你,再也无话可说。审配暗想:“这个陆轩不容小觑!幼主正值用人之际,这些良将要能加入必然如虎添翼,再说家眷都搬来了还能有假吗?对了,家眷!” 想到这里他终于露出笑意:“嗬嗬,四位将军迷途知返真乃喜事一件,相信主公也会重待各位的。既然如此就请队伍进城,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您说呢主公?” 袁尚当即端起架式说道:“那好吧,命你四人各复原职,待日后有了功劳再行重赏。去吧!” 几人称谢拜退。审配追出来笑道:“几位都是昔日同僚,虽然久别重逢但也无须客套,然而家眷们务必要迎接一下,张郃将军不反对吧?”张郃笑道:“别驾大人赏脸我等敢不从命。请!” 众人策马来到城门,只见两千军士正护着几辆马车驶进城中。陆轩见审配的目光始终在马车上转悠,便上前笑道:“张将军,咱们和大人以后少不了要时常走动,不如让嫂夫人与大人见上一面,也能显出二位是通家之好。” 审配急忙干笑一声:“不必如此!”陆轩已经走到第一辆马车旁边,隔着车厢小声说了几句,车帘随即被“唰”地拉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向外看了几眼,锦衣高髻、容颜秀丽,只是苍白的脸上多少有些惊慌之意。 张郃笑道:“拙荆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大人见笑了!”审配再无疑虑,坐在马上一捋胡须说道:“哪里哪里,我家那位还不如尊夫人呢!”心想陆轩这小子还真不简单,总能猜中别人的想法,幸好他没有投奔袁谭,否则必是一大劲敌啊! 军队在众人一片笑声中缓缓进入城门。陆轩望着城内接连起伏的重重楼宇,心中蓦然涌出一股干云豪气,暗暗说道:“天下,我陆轩来了!” 第三十四节 力拔山兮 更新时间:2013-12-17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陆轩不免生出几分感慨:还是那座军营,原来不过承载着自己看似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如今这里就要成为实现梦想的起点了! 本来这次邺城之旅还是有些风险的,按田丰的话来讲就是“羊过虎穴,生死难卜”,毕竟踩在人家的地盘上,有什么事是你能说了算的?所以知道陆轩的想法以后,田丰大摇其头表示坚决反对。 陆轩明白田丰在为自己这个主子着想,可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凭的正是十足的勇气信心。人生总是充满风险,明天也永远无法预知,要是总怕风吹雨淋,还能享受到真正的人生吗? 当然,陆轩完全是以现代人的思维在考虑问题,田丰却是个一千八百年的老古董,思想上的差距不能道以里计;而且这位要是犯起倔来无人可挡,哪怕最后撞到南墙,他都能硬顶个窟窿钻过去。 因此陆轩跟田丰进行了一番长谈,内容不仅仅限于这次冒险,更多的是向他展示自己在大方向上的原则,从而让这个军师真正的了解自己。思想沟通很有必要啊! 陆轩的做法让田丰很……震撼,感觉对方没有把自己当成下属,而是看作了朋友和师长;如此推心置腹的谈话,放在袁绍身上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这个主上真让人五体投地! 陆轩婉转地说服了田丰,又向他问了几十个问题,细致程度连田丰都感到惊讶。等计划初步成形,两个人又反来复去地推敲,花费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得以无懈可击。 最后就是家眷了。陆轩早就想好了办法,他在广川的难民中找了几个象样的,培训几天就无证上岗了。不过令他好笑又纳闷的是,张郃居然还有点媳管严,听说自己多了个老婆吓得连门都不敢出,多亏夫人比较开明,这才没算耽误事。 如今大功告成,陆轩躺在自己帐蓬里,想起临来时张郃被夫人揪着耳朵的样子,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好恩爱的夫妻啊!”念头生出他心中便跟着一痛,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张无可比拟的笑脸。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二十年了,可当陆轩再次想起前世,这才发觉思念就象一根细绳,不但无法挣脱反而越缠越紧,缠得肝肠寸断、缠得心血直流! “我亲爱的人,你在鸿冥之中寂寞吗?害怕吗?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虽然侥幸得以重生,可是这份孤独没人能懂啊!” “如果你也能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快过二十岁生日了,还记得照片后面那几句话吗?‘呼吸着你的呼吸,依恋着你的依恋;拥抱着你的拥抱,缠绵着你的缠绵……’” 始终在人前英武阳刚的陆轩,这时终于掀开心中最柔弱的那个角落,对着空荡荡的帐蓬泪流满面。 …… 建安七年冬,在曹操假意讨伐荆州之后,袁氏兄弟为了争夺权力展开激战;不久袁谭因实力不济而败北,捉襟见肘之下听从了郭图的建议,遣辛毗为使到许昌向曹操投降。 曹操接见辛毗之后,又经过与众位谋士的商议,终于决定亲自率军五万赶赴邺城,以袁氏内斗为契机,一举平定北方。 建安八年二月,袁尚正在青州围攻平原郡,听到曹操进军的消息急忙率部返回,紧接着又召众人进府商议对策。 这时袁尚正坐在堂上,面带惊慌地问道:“正南先生,曹操派人在城外搦战,他兵多将广势在必得,我们很危险哪!你可有良策?” 逢纪作为袁尚的特使前往青州,却被袁谭一怒杀死,于是审配便以河北第一谋士自居。他看了看堂下的众位武将,从容说道:“主公勿忧!自古道‘兵来将挡’,曹操有将咱们就没有么?主公手下有如许能征善战的大将,何惧曹操?” 审配若无其事的表现让袁尚也镇定了不少,心说不错,曹操的人虽然厉害,可我这几员大将也不差呀,当即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式:“诸位将军,曹军就在城外,哪个愿意带兵出战?”话音刚落陆轩便上前说道:“主公,请让末将兄弟出战!” 由于屡立战功,陆轩和陆轲分别被提升为镇军、扬武将军,单从武将层面来讲,在军中声望丝毫不亚于张郃高览二人;他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底蕴,现在是时候向全天下展示了。 袁尚大为高兴:“好!两位陆将军真乃我之臂膀也,就命你们率军出阵,让曹操见识见识河北良将的本事。哈哈哈!” 这几声大笑听起来就象是“哗哗哗”。陆轩暗道一声:“三公子,我倒是很想帮你忙,可惜凭你的身板根本撂不倒曹操,那我留下也没有意义了。你多多保重吧!” …… 青阳惨淡、阴翳垂天。 两支超过万人的军队在城外射阵对圆,远远望去矛戟林立、车马层叠,虽然未曾交战,但两股凝重的气势已然滔天扬起对撞不休,给这苍茫沙场注入了数不尽的肃杀之意。 曹操坐在麾盖之下翘首观望了一阵,脸上渐渐露出赞许之色:“军容齐整,都说张郃乃河北第一名将,现在看来名不虚传啊!这样的将领想必武艺也极为了得,不知道我的手下能否有人胜之?” 这一激果然奏效,张辽、徐晃、曹洪、乐进四将几乎同时策马上前:“主公,末将愿往!” 曹操得意一笑:“袁尚小儿,你父号称名将如云都败于我手,如今你只靠张郃一人就想阻我大军?也好,等我的将军们把张郃斩了,看你还拿什么来跟我抗衡!” 他这一激、一励顿时让众将斗志昂扬。徐晃抢先说道:“主公,徐晃愿上阵挑战!”曹操笑道:“好,就派公明前去,把张郃的头颅拿来与我斟酒!” 徐晃厉声说道:“请主公稍候,末将去去就来!”催马直奔两军阵前,举起大斧一指对面的认旗:“张郃匹夫速速出阵,献上脑袋给我家主公倒酒!” 袁尚本来没让张郃迎战,可陆轩这个主公都溜达出来了,张郃又怎么能坐等干靠,也跟着一起出了城,这时见徐晃指名道姓骂自己,一怒之下便要出战。 陆轩一把拉住张郃:“不就是个徐晃吗,何须将军出手?你这个徒弟带了这么久,也该让他出来活动活动了!”张郃明白他在暗示自己首席大将的身份,当即笑道:“是我鲁莽了。陆轲,上吧!” 陆轲嘿嘿一笑:“好咧!”策马扬矟越阵而出。陆轩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极为紧张,望着陆轲的背影暗说一声:“好兄弟,加油!” 陆轲晃晃悠悠靠上前去,面对自己有生以来即将交手的第一位名将,懒洋洋地拱手说道:“徐晃是吗?在下陆轲特来会你!”一副满不在乎之状。 徐晃心说这是哪冒出来的傻大个儿?面带不悦地说道:“去换张郃过来,我斧下不斩无名之将!”陆轲嘿嘿一笑:“我虽然没听过你的名字,不过看你这个熊样儿,想必给张将军牵马都不配!等你胜了我再叫嚣不迟!” 徐晃声名显赫极少遇见对手,现在却被一个无名之辈骂成了下三滥,尽管他素有智计仍然免不了无名火起:“小子,既然嫌命短我就成全了你!”说罢抡起大斧,用尽平生之力向陆轲当头劈下。 陆轲是在有意激怒徐晃,尽管看着漫不经心,可双眼始终紧盯着对方的举动;这时见车**小的巨斧呼啸砍落,他随即绷紧全身的肌肉,神力到处铁矟抬起向上迎出,口中大喝道:“给我……开!” “当!!!” 一记响亮的金铁交鸣在战场中间骤然发出,震得两军将士耳根酸软。徐晃手中的大斧剧烈跳动直欲脱手而出,他惊骇之下拼命握住斧柄,一股沛然难挡的大力随之灌向掌心,两条臂膀瞬间一麻,同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沿着指根直顶心房。虎口当场迸裂! 跨下战马一声悲鸣连退数步,徐晃勉强握住大斧,伤口涌出的鲜血顺着执柄流向斧头,又从斧刃上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他这才注意到对方手中那把乌沉沉的铁矟,竟然比寻常的粗达一倍! 陆轲掂了掂手里的兵器森然一笑:“忘了告诉你,这家伙用了两个月才打造出来,重达一百三十斤!” 一百三十斤(六十五斤),霸王项羽的盘龙戟也不过如此。徐晃本想咬紧牙关接着纵马上前,可灼痛的伤口已经不容再战,他面色惨白地向对方看了一眼,拨马返回阵中。曾经纵横疆场的曹军大将,却被名不见经传的陆轲一招击退! 战场上一片寂静,除了料峭冷风吹过再无任何声音。陆轩望着远处那个威武的身影,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欣喜;绝世宝剑一出鞘便发出夺目的光芒,从此将披荆斩棘无人可挡! 曹操惊讶地望着陆轲,一言不发。张辽上前说道:“主公,想必敌将体壮力强,公明一时不察才惜败于他,待末将上去和他相会!” 曹操心中稍安,重重点头说道:“好,文远赴阵一战!”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要小心!” 张辽眼中精光隐现:“末将遵命!”催马扬戟冲向阵中,向陆轲高喝一声:“在下张辽,请敌将通名!” 陆轲并不知道徐晃是谁,所以把对手打跑了也没感到怎么开心,这时见又上来一个紫脸膛的,当即沉声说道:“在下陆轲陆子居,请将军赐教!” 张辽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提起长戟稍作调息,整个人顿时渊停岳峙、气势迫人,跨下战马在他摧动之下扬蹄猛进,手中银戟跟着在空中划过一道凛冽寒芒。虽只有一人一马,裹起的威势却象一座高山,直向陆轲轰然压下! 陆轲静静地端坐马上,只眯起双眼盯住那杆银戟,等刺目的光芒接近面前,当即大喝一声:“来得好!”充满力量的身体瞬间发动,不躲不闪反而迎头冲上,手中铁矟电光石火般刺向张辽胸口,犹如一条暴躁的蛟龙咆哮蹿出! 矟长戟短,张辽见对方上来就如此霸道,冷哼一声侧身躲过,随即借前冲之势抡起银戟振臂横扫,锋刃裂空发出一记凄厉的声响,试图把陆轲拦腰挥成两段! 陆轲对力量的运用已达极致,手腕下沉之际铁矟已然昂首向天,接着双手握住矟柄,拧腰曲臂猛力向身侧推出,正好迎上近在咫尺的银戟,铿然一响之后将银戟远远荡出。 张辽暗想对方铁矟沉重必然欠缺灵活,当即挥起银戟连削带刺一阵猛攻,企图让陆轲在扯动之中出现破绽,从而一击致命。哪知陆轲出手之快丝毫不亚于张辽,铁矟挥舞之际形如一片乌云,不但把来招尽数挡下,而且渐渐追回劣势,反守为攻。 两人你来我往酣战片刻,陆轲忽然长笑一声:“痛快!”手上加力铁矟翻飞越来越疾。张辽顿时暗暗叫苦,自己施展到极致仍然奈何不了陆轲,而对方似乎并没尽全力;他挥动着已经麻木的两条手臂,心说我也要落败了吗? 但面对陆轲岂容半点分神?三两下之后双方戟矟相交,张辽手上陡然一沉,他惊觉之际刚要抽回兵器,只听“嘶呀”一声,寒光四射的矟锋已贴着戟杆就势斩下。 张辽暗叹一声:“完了!”随即用力握住银戟,宁可被斩断双手也不肯丢下兵器。陆轲看在眼里心中暗赞,把飞速下滑的铁矟向后一抽,在空中呼啸着划过半个圈子,带着冰冷的寒意担在对方颈中。再下一城! 张辽沉默片刻这才说道:“多谢手下留情。我输了!”陆轲收回铁矟拱手说道:“承让!” 张辽败归本阵。许褚怒道:“主公,待我前去把敌将斩了!”曹操不答,满脸惊疑地问向张辽:“文远,你……无恙否?” 张辽明白曹操的心意,面带愧色说道:“主公,末将无能。那陆轲骁勇盖世,只怕唯有一人能与之匹敌。”曹操奇道:“何人?”只见张辽黯然说道:“可惜此人已经不在世了!” 曹操蓦然想起被自己绞死的吕布,登时从心底蹿上来一股凉意。他望着远处那个岿然屹立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传令收军!” 袁尚在城头上手舞足蹈地说道:“正南先生,陆轲英勇堪比颜良文丑啊!你看把曹操都吓得收军回营了,咱们要不要上去追杀一阵?” 审配恍然未觉,先看看远处的陆轲,又凝视着城下的陆轩,眼中不经意间浮起一抹忧色。 第三十五节 日暮途穷 更新时间:2013-12-18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今日城外一战,陆轲不费吹灰之力连败两员当世名将,这份壮举不仅令曹操惊惧,更会让全天下为之震动!因此一回到军营,士卒们便不约而同地喊起震天的口号,望向陆轲的眼神也满是崇敬之意。跟着这样的将军想打败仗都难啊! 陆轩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与张郃、高览赶到陆轲营中祝贺。高览心直口快,满脸懊悔地说道:“可惜我没亲眼所见!大哥,你偷偷跟将军出了城,怎么也没叫我一个?今天晚上务必要去你家喝酒!” 张郃呵呵一笑:“行啊,不过还是到我营里去吧!高览一愣:“为何?”张郃偷眼看看陆轩,这才低声说道:“家里住了个假老婆,你大嫂让将军盯着我点儿,我怎么敢回去?”高览听了哈哈大笑。 陆轩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微笑问道:“什么事这样开心?让我也听听?”张郃慌忙说道:“没事。鹏观他、想老婆了!”高览:“……” 众人正在有说有笑,忽见一名传令官赶到军营,走到几人面前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怎么找不到各位将军,原来都在这里。主公有令:命众将火速进府商议要事!” 高览抬头看看天色:“这都快晚上了有什么要事?”那传令官把眼一翻:“怎么,高将军不想去?”陆轩笑道:“有劳了,请回复主公,我等稍作安排随后就到。”传令官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高览撅起嘴说道:“将军,你赶快神机妙算、大功告成,带我们离开此地吧。袁尚比他老子都要牛皮哄哄,我看见就来气!”陆轩微微一笑:“没有鹏观将军他牛得起来么?” 张郃拍着高览肩膀笑道:“走吧我的鹏观将军,再等一会袁三少可要生气了。”高览皱眉说道:“不行,稍等片刻!” 张郃奇道:“兄弟,现在可不是犯倔的时候。”哪知高览仍然站着不动:“我肚子疼!”张郃一时没反应过来:“肚子疼?”陆轲伸头说道:“他说他要屙泡屎!” 张郃恨不能一脚让高览失踪:“当着将军说这种腌臜事,快离我们远点儿!”高览一边解腰带一边跑远:“是陆轲说的,又不是我!”陆轩忍着笑说道:“不妨事,人之常情。咱们等他一会儿吧!” 等高览排完毒再次现身,几人这才上马出了营门,没走多远就见一人一骑狂奔而来。陆轲眼尖认出来人:“杨奇校尉?他着急忙慌地干什么来了?”杨奇也看清了众人,立刻遥遥说道:“将军留步!” 杨奇一直跟随张郃左右,所以也算得上陆轩的老部下,片刻之后他飞马赶到,神色紧张地说道:“将军、张将军,尹楷带兵来到营中,说奉了主公之命抽调人马,还偏要咱们那两千人!” 从广川带来的两千军士一直由张郃统带,这时众人听说无不惊讶,高览奇道:“闲着没事抽调什么人马?咱们那两千人可都是精锐!” 陆轩暗说不妙:“先让我们进府,紧接着又调离我们的人;要不是高览临时出恭,只怕我现在还蒙在鼓里!为什么会忽然这样?难道审配发现了什么端倪?” 张郃说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这样?”陆轩向他看了一眼,想了想又问杨奇:“尹楷可带走那两千人?”杨奇答道:“弟兄们都是好样的,都说只听张将军的命令。尹楷见状命令任何人不许出营,我让几个兄弟打掩护才偷着跑出来!” 陆轩幡然醒悟,当即叹道:“好狡猾的审配,元皓先生一再要我提防着他,可我还是疏忽了。咱们要立即离开邺城,否则大难临头!” 几人见他说得郑重其事,不由同时一惊。陆轲奇道:“大哥,咱们还啥都没干呢。这不白来了吗?” 陆轩懊悔不迭:“我本以为能够瞒过审配,没想到还是被他瞧出了破绽,一时不及细说。张将军,请你立刻回营,若尹楷还在便一刀杀了,然后带人马拿下东城门!” 张郃极信陆轩,当即不问原因和杨奇匆匆返回。陆轩又对高览说道:“鹏观将军,你带人速去家中接出那些替身。他们虽然是一介平民,但也不能因为我等被审配加害!” 高览不明所以:“加害?” 陆轩点头说道:“估计审配的人已经到了。记得把能带上的士兵都带着,只要有人拦路一概杀之!接着赶往东门与张将军会合!”高览见陆轩面色严峻,应诺一声赶紧大步离开。 陆轲一直静立不语,这时忽然笑道:“咱们哥俩儿是不是要去干点苦差事?”陆轩斜了他一眼:“就你聪明。机灵点儿,带上短刀跟我去请袁三少!”陆轲嘿嘿一笑:“末将遵命!” …… 大将军府。 袁尚望着一旁的审配,满脸惊惧地说道:“先生,难道他们真想造反吗?” 审配面色极为阴鸷:“虽然开始我认为他们别有所图,可看到张郃把家眷都带来了,也就无法再做深究。毕竟这几个人都有本事,真能为主公效力也是好的。” “但我心里始终觉得四人可疑,于是伏下细作暗中监视,防患于未然。不久便得到回报:他们并非以张郃为主,真正的首脑是陆轩!” 袁尚惊道:“陆轩?”审配说道:“正是,我让细作多加留意他们的动向,却一直没发现有什么破绽;今天张郃没得军令便擅自出城,而且在阵前对陆轩言听计从,此事已是确然无疑。” “再者,徐晃为当世名将,陆轲再强也不可能把他一招击退;后来他打败张辽却又放其逃走,两军对阵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由此可见他们当初就投靠了曹操,如今更是他的奸细!” 袁尚吓了一跳:“我能打败大哥他们多有战功,怎么会是奸细?” 审配恨恨地说道:“这正是陆轩的可怕之处。此人年纪轻轻却狡猾多智,这么做无非是在故意赚取信任,差点连我也被他骗过!真是可恶之极!” 袁尚忽然来了聪明劲儿:“曹操就在城外,如果这几人里应外合那我们岂不是危在旦夕?” 审配点头说道:“主公明见。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我这才请你先叫他们来府议事,后命尹楷赶往军营;现在刀斧手、弓箭手都已埋伏在外,等四人一到便当场诛杀!他们一死那两千军士便会群龙无首,不攻自破!” 袁尚犹豫道:“可他们毕竟帮过我,就这么杀了实在可惜。难道不能说服么?”审配冷笑一声:“他们既然敢来就证明心志弥坚。敌人越强大就越危险,猛虎在侧焉能不除?待稍后杀了这几个心腹之患,我们再迎战曹操不迟!” …… 夜色渐浓,城中的街路上极少行人,陆轩和陆轲策马飞奔,片刻之后前方灯火通明,大将军府已经遥遥在望。 两人勒住战马。陆轲看了看门外的护卫,低声说道:“大哥,里面或许已经有了埋伏,那咱们来干什么?” 陆轩说道:“审配现在还不知道我们识破了他的诡计,过后等他发现了我们出城,必会派兵全力追杀,咱们只有两千多人,能跑多远?不过他忠于袁氏,拿住袁尚就能让他投鼠忌器,咱们也能借此逃脱,虽然有些风险但胜算极高。进去之后我用话拖住他们,你就趁机制住袁尚!” 哥俩正在商量着,东城方向猛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听上去交战十分激烈。陆轩的脸色跟着一变:“不好,我算定张郃要等一会才能出发,怎么现在就动手了?而且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赶紧向远处的大将军府看了看,只见两个护卫慌里慌张地飞奔而入,肯定是报信去了。打草惊蛇,这下可坏菜了! 陆轲把铁矟一横:“大哥,咱们是冲进去还是掉头就走?”陆轩望着触手可及的府门,长叹一声说道:“天意如此!府中有长戟卫士千人,冲不进去的。咱们去找张郃,走一步算一步吧!” 当即拍马疾行。须臾之后清晰可见东门火光冲天,而且喊杀声音越来越响,已然震耳欲聋。陆轩顿时警觉起来:“张郃绝对不会这么干的,难道出现了别的情况?” 正在疑惑时就见几匹战马踏破火光迎面而来。陆轩看出骑士身穿袁军服色,立刻出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几名军士神色惶急,听到陆轩发问仍然策马狂奔:“审荣献了城门,曹军已经攻进来了,我等奉命火速报知主公,正好请将军带兵相助!”在马上拱了拱手便擦肩而过,看方向正是前往大将军府。 陆轩急忙又问:“可曾见到张郃将军?”只听军士的声音在夜色中遥遥传来:“不曾见到!” 陆轩顿时放下心来:“张郃肯定发现了异常所以才按兵不动。带兵相助?那我还能出得去么?趁曹军一时半会还进不了城,赶快跑吧!”当即和陆轲分头去找张郃高览,并约定在北门会合。 陆轩火急赶往张郃军营,那两千家底真要出了什么意外,几个人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张郃正横刀立马守在营门,看到陆轩出现这才有了主心骨,拍马上前笑道:“将军,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张郃杀了尹楷便准备出发,哪知还没集合完队伍就见东门火起;他清楚几人安危全系自己一身,突变之际没敢轻举妄动,便率军在营外严阵以待,终于盼到了陆轩现身。 陆轩一瞥之间就感觉不对:两千人能摆开这么大的阵势?张郃微微一笑:“将军,我部共有军士五千,另外三千人也表示听从我的号令。现在转交将军指挥!” 五千人,这真称得上是个惊喜!陆轩心里敞亮无比:“沉着应变,进退有度,这就是我的张大将军!”他跟张郃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两人立刻率军赶往北门。 等赶到时却发现城门早已洞开,正有大量的军民奔向城外逃命。张郃一问才知道:袁尚听说曹军入城便知大势已去,仓皇之下谁都没管,自己带着亲卫唤开城门,跑了! 陆轩不禁暗暗摇头:“先不说众多手下,可怎么也要带上自己家人吧。做出这样失去人心的举动,如何不败?” 片刻之后高览陆轲护着车马赶到,陆轩见一切就绪便要离城而去。张郃忽然郑重说道:“将军,我想求你一件事。” 陆轩见他表情显得有些不安,就奇怪地问道:“将军,你我之间还用客气吗?什么事情?” 张郃鼓起勇气说道:“袁绍毕竟做过我的主公,我怕他的家人会落在曹操手中,所以恳请将军让我前去搭救。”陆轩知道他是条重义的汉子,当即说道:“换了我也会这样做的。让他们俩守住城门,我跟你一起去!” 张郃惊道:“万万不可……”后面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叫嚷淹没。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无数百姓正朝着这边发足狂奔,口中纷纷大声呼喊着:“快跑,曹军杀过来了!” ps:本书已经签约。恳请亲们给予大力支持,求收藏、票票、推荐。 第三十六节 方寸大乱 更新时间:2013-12-19 张郃知道陆轩不惧危险,可他宁愿自己掉脑袋也不会让陆轩跟着,刚开口说了句:“万万不可……”就听杀声渐近,三百多名曹兵从街角耀武扬威冲了出来。 曹操几万人马就在城外,如果知道北门还藏着敌人,顷刻之间便会大举来犯,那时可就危险了。陆轩急忙下令:“高览陆轲两路包抄,一个都不能走掉!” 一说到打仗陆轲便浑身舒畅,大喝一声:“诺!”纵马抡矟当先杀出,把旁边的杨奇吓了一跳,心说陆轲还真是有劲儿,嗓门都比一般人高。高览率军紧随其后,兵分两路把曹兵裹在中间。 袁尚前脚跑路,手下的军队后脚便败如山倒,士兵们你追我赶奋勇逃命,遍地都是甩丢的布鞋。那三百曹兵穿过半个城池,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这时见到又有两伙貌似袁军出现,以为对方仍是不堪一击,纷纷吼叫着挥刀杀来。 可惜他们实在很走运,居然碰上了难得一见的精锐。在陆轲看来这点儿人还不够自己开胃的,一丈八尺长的铁矟威猛绝伦,挑、刺、劈、扫、带、冲、截、撩……所过之处无人能挡,敌人如同被齐根割断的稻草,在惨叫声中大片倒下。 数百曹军顷刻之间就与世长辞,高览领人堵在后面,基本就没怎么动手。看到自己的人就象砸在石头上的一筐鸡蛋,带队的都尉不禁骑在马上肝胆乱颤,他面如土色地望着靠过来的陆轲和高览,知道已经难逃一死,作势便要张口求救。 陆轲和高览刀矟齐举瞬间发动。只听“啊……唔……噗!”都尉的声音叫出一半就被截断,乌黑的铁矟从他张开的嘴里戳入,又冲碎脑骨从颈后穿出;闪亮的长刀也同时砍落,把他从右肩到左肋斜斜劈成两段。 都尉的双手仍然死死握住缰绳,半截尸身被惊恐的战马驮着飞奔而去。陆轲把挑在矟上的一部分都尉甩落在地,接着抖了抖留情结上的红白之物,和高览一起向陆轩拱手说道:“末将交令!” 这才叫效率!陆轩沉声说道:“高览、陆轲率军列阵守住城门,我与张郃将军去去就来!”一马当先奔向城中。 张郃来不及阻挡,连忙带着三百精骑紧随其后,等追上陆轩便埋怨道:“将军,城中到处都是敌军,你怎么说来就来了?” 陆轩笑道:“你可以,我怎么就不可以?” 张郃急道:“张郃自愿如此,而且身为部将怎能让主上亲临险境?” 陆轩头也不回:“张将军的事就是我的事,能和你并肩作战,我期待已久!” 张郃心头一暖,跟着周身热血上涌,在马上喝道:“弟兄们,与我跟随将军杀入城中!”三百精骑轰然响应:“诺!” 此时邺城已经陷落大半,火光之中随处可见曹军穿梭出没,对方发现忽然冒出一伙敌人,纷纷端起兵器奔袭而来。陆轩把环首刀紧紧缠在腕上,身先士卒强冲猛突,沿途的曹军难挡其锐接连败退,须臾之间便杀开一条血路,直抵大将军府。 门外守着几十名曹军,他们听见马蹄声以为是自己人,都睁大了眼睛仔细观望。不料黑夜之中猛然蹿出上百根长矛,就如同伸出獠牙的毒蛇,激射而至张口便咬;曹兵们猝不及防被接连刺中,在一串密集的惨叫中尸横就地。 陆轩也不下马,顺着敞开的大门冲进府中,张郃在门口布置了一些守军,带着其余的人直奔内宅。 陆轩问道:“袁绍家中还有何人?”张郃略一沉吟:“有妻刘氏和五岁幼子袁买,其他的不清楚。”陆轩命军士们在外等候,他跟张郃带着几个人逐间屋子搜索,只是所到之处全都空空如也,哪还有半个人影? 张郃焦急不已。陆轩说道:“你喊一声试试。”张郃心说不错,站在院子里大叫一声:“主母安在?张郃特来护你出城!”话音刚落,就听东侧发出“吱呀”一响。 陆轩纵身跃上门廊,拿起火把仔细打量,发现拐角有扇房门开了一道小缝。他以为里面的人心中害怕不敢出来,走过去一边推门一边说道:“不要怕,我们来接你出城。” 哪知房门刚推开一半他忽然发现不对,急忙挥出火把挡在面前,正迎上一柄偷袭而至的长剑;明晃晃的剑尖刺中火把后余势不衰,穿透手柄直奔陆轩面门。 陆轩刀悬腰间并未出鞘,见状便手臂用力想把长剑带偏;对方似乎料到了他的企图,长剑抽回之际顺势将火把一削两段,上半截带着火焰“笃”的一声掉在地上。 陆轩只顾着躲避长剑,昏暗之中根本没看到对方的长相,这时见对方又扬剑刺出,当即足底加力抽身倒退,拱手说道:“房内何人?我等并无恶意!” 这几下短兵相接兔起鹘落,张郃虽然知道陆轩身手了得,可还是吓了一跳,赶紧冲上来挡在他身前,同时把手里的长刀指向房门,说道:“主母可在房中?张郃特来相救!” 只听一个女子在房内颤抖着说道:“你、你真是张郃将军?”声音听上去充满惊惧。张郃听出是袁绍之妻刘氏,面露喜色答道:“正是张郃,还有陆轩将军。请主母快随我们出城!” 房中顿时传出一阵哭声,好象还不止一个人。刘氏步出房门抽泣着说道:“曹兵一来众人都逃走了,妾身没想到会是张将军赶来相救,实在……实在感激不尽!” 张郃叹道:“我与袁公主仆一场,正赶上他家人受难怎能不救?眼下形势危急,房中还有什么人,赶快跟我们一道出城。”刘氏红着眼圈答道:“还有显奕之妻甄氏,和……公主殿下!” 陆轩心中一动:“甄氏?对呀,曹植之所以写下《洛神赋》,不正是为了这个甄洛吗?可怎么还有位公主?” 只见两个女子在刘氏召唤下一前一后走到门外。前面那个正是甄洛,她体态婀娜、身材修长,一袭罗衫纹裙随着脚步微微摆动,愈发显得娇躯剔透玲珑;螓首轻抬之际现出灿若星辉的澈然双眸,肤如皓雪、发若流云,虽然蛾眉微蹙尽显忧伤,却依然掩盖不了隐含而发的婉约端庄之意。 甄洛收步在门前站定,所有人感觉周围瞬间一暗,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向她看去,只见昏暗的光线丝毫不能减其绝世之美,仿佛飘渺出尘的曼妙仙子,乘风伴月、移步人间。院中登时落针可闻。 陆轩凝视着面前的身影,心中无半点亵渎之意,就象看着一件稀世珍宝:“完美无缺!这真是上天赐予人间的极致礼物!” 甄洛敛衽一礼:“谢过将军搭救之恩!”张郃这才惊醒过来,赶紧别过脸说道:“不必多礼!”甄洛见状垂首站到旁边,闪出身后一名仗剑而立的华服少女。 陆轩心说这就是那位公主了,好端端地被你连刺两剑,我到要看看公主长什么模样?他的目光顺着长剑不断上移,最后猛然定格在那少女脸上,同时感到脑袋里轰然一响,眼前除了这张脸庞之外全然空白,犹如一尊雕像般呆立廊下。 张郃跟陆轩相识已久,却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赶紧伸出手推了推:“将军?” 陆轩置若罔闻,脑海中的记忆刹那之间唤醒前世那份挚爱,他紧紧盯住面前的少女,伸出重如千钧的左手缓缓探去,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中艰难地说道:“你……你是……宋瑜?” “宋瑜?”那少女歪头瞅向陆轩,见他傻巴啦叽地着着自己,顿时展颜一笑如同春蕾绽放:“你就是陆轩?我叫刘璎,多谢相救之恩。不过你上次送我回宫,可把我害苦啦!”张郃跟着一惊:“殿下是万年公主?” 陆轩渐渐冷静下来:“看来是我弄错了。可她……为什么和宋瑜长得这么象,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被失落充满,又向刘璎深深看了一眼才拱手说道:“末将陆轩,见过公主殿下!” 刘璎见他的目光中尽显留恋之意,心中便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正要说话就听外面的守军高喊一声:“曹军来了!”紧接着又传来一阵交战之声。张郃立刻抄刀在手:“将军,咱们怎么办?” 陆轩强自收敛起心神,让张郃跟所有军士都上了马,接着伸手就把刘氏抱了起来。古代最讲男女授受不亲,刘氏惊呼一声就要挣扎,张郃顿时愣道:“将军,这……” 陆轩把刘氏抱上马背坐在张郃身后:“步战必死无疑!想活命就不要讲什么男女之嫌,把她系在腰间别掉下去!”说完转身又把甄洛抱起。 甄洛被陆轩抱在怀中,感觉到他强烈的男子气息,白晰的脸颊跟着一红;陆轩根本没注意这些,挑了个健壮的军士把甄洛放在他身后。张郃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对刘氏说道:“主母,得罪了!”解开腰带把她牢牢系住。 就剩刘璎一个了,陆轩心中忽然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把她抱在怀中;刘璎一动也不敢动,小鸟依人般靠在陆轩怀里,让他瞬间产生了错觉,就好象正在抱着宋瑜一般。他连忙定了定神把刘璎扶上自己的马背,接着拔刀在手沉声说道:“众军,随我杀向北门!” 这时门口的厮杀声戛然而止,紧接着脚步纷杂,几百名曹军杀气腾腾出现在视野当中。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公子骑马越众而出,目光闪烁之际已将众人打量了一番,当他看到马上的甄洛时,眼中猛然迸出恶狼一样森冷的凶光:“把人放下,上前受死!” 外面的守军估计是全体阵亡了,陆轩身为主上,第一次感受到属下死去的伤痛:“诸君为我而死,我也不会辜负诸君!” 他策马上前几步,死死盯住那个年轻公子,眼中骤然生出一抹暴戾之色,把长刀斜斜向地面一指:“我要杀了你!” 两人目光在半空铮然相撞。片刻之后年轻公子惊讶地发现,陆轩身上竟然涌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凌厉杀机,令人一望顿生畏惧;他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慑,不禁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高呼一声:“许褚何在?” 一个中气十足的粗豪嗓音越过庭院清晰传来:“二公子,许褚在此!” 第三十七节 濒死一击 更新时间:2013-12-21 士兵们闪到两旁让开通路,一员武将倒拖长刀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来,正是掷石退敌、倒提疯牛、自典韦亡故后曹操手下的第一猛将——虎侯许褚! 曹军攻进邺城之后,一向好战的许褚却没什么斗志。白天徐晃和张辽在阵前被敌将双败,他忿忿之下就想过去比个高低:老子连吕布都不怕,能怕你么?哪知他刚刚加满油,却被曹操一脚刹车闷在原地,接着又挂上倒档退了回去! 许褚不敢违抗主公命令,只好在远处仔细地看了看那员武将,不但记住了对方的相貌,同时也在心里印下了一个名字:陆轲! 刚才许褚保护曹丕来到大将军府,杀光守军之后就蹲在门口,听到曹丕的召唤也不是很积极,心说二公子连这么菜的敌人也拿不下吗?等他绷着白板脸慢吞吞地赶到现场,忽然睁开半闭的双眼盯向陆轩:这个人好象很强的样子! 许褚从没见过陆轩,却对他产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思索片刻终于想起,对方身上那股劲头跟陆轲倒是很象!这个发现让许褚顿时兴奋起来,咧开大嘴说道:“对面的武将,可有胆量与我一战?” 陆轩开始并没把敌人放在眼里,凭着自己跟张郃的本事,再加上手下这些精锐,完全可以把对方通通歼杀;可是许褚的现身让他立刻改变了主意,因为对方的两个人都太不一般了。 东汉末年可没有什么炒作之类的勾当,许褚的赫赫威名绝对不是盖的。如果换成两军对垒,陆轩还真想和他掰掰手腕,但现在根本没那闲工夫;还有那个满脸狠厉的二公子,想必就是废掉汉室的曹丕了,他可是曹操的亲儿子,出去咳嗽一声都能引来大批军队!眼下时不利己,还是赶快跑吧! 陆轩一回头,见张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许褚,估计也很想跟对方比划比划,就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接着再次上前凛然说道:“有什么不敢!” 见对方应战许褚身上也来劲儿了,大刀一挥喝道:“来将通名!”陆轩微微一笑:“将军不是许褚吗?在下楚富(褚父)是也!”曹丕听了一皱眉,心说这小子够损的,上来就占许褚的便宜;许褚也是,还单什么挑啊? 许褚还挺高兴,把大刀往胸前一横笑道:“楚富,来来来,与我斗上几合!”陆轩抬起环首刀晃了晃,意思是我拿这个怎么跟你打?许褚说道:“也成!”回手把大刀扔在一边。 陆轩阴谋得逞心中暗喜:“没有大刀你就是拔掉牙的老虎,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他见许褚拽出环首刀就要冲过来,赶紧又伸手阻止:“且慢!” 许褚连着运了两回气都被对方打断,顿时瞪起牛眼怒道:“又怎么了,你还敢不敢来?”陆轩一乐:“别急呀,我这后边还有个人呢!”他身高八尺又穿着战甲,把后面的刘璎挡得严严实实。 许褚伸直脖子瞅了瞅,这才撅着嘴说道:“你快点儿啊!”曹丕来大将军府就是为了甄洛,可眼瞅着美人儿坐在对方马上,干着急就是没辙:“许褚这个祖宗又犯浑了,怎么还不动手呢?”许褚只负责他的生命安全,至于别的命令却一概不听!真他姥姥的! 陆轩冷笑一声:“好咧,马上就来!”趁假装解腰带的工夫对刘璎低声说道:“抱紧了!”刘璎贵为公主,跟陆轩同乘一马已经很过分了,听说还得伸胳膊抱着,俏脸上顿时露出羞赧的神色。 “跟宋瑜真是一模一样!”陆轩一激动差点没把刘璎搂在怀里,他在心里重复了几遍:“这是公主,不是宋瑜!”伸手把她胳膊拖到自己腰间,跟着向张郃一点头,大声说道:“好了!”腿上一发力,跨下战马向前全力蹿出。 许褚还在替陆轩操心,说道:“哎,你身后的人还没放下来哪!你怎么……不好!”他突然发现不仅是陆轩,对方所有的人都跃马扬刀冲了过来,急忙大叫一声:“快列阵!” 大将军府再宽绰也容量有限,双方本来离得就不远,许褚话音刚落一股劲风已呼啸而至。他慌忙举起环首刀去挡,却听“叮”的一声,手里的小刀已经被来势凶猛的大刀削成两段,紧接着一股凉意顺着左胸直通向小腹,竟被刀锋划开一尺多长的伤口。 来人一击得手并没停留,催马在身边一阵风般掠过。许褚想起曹丕还在附近,强忍着刺骨的疼痛夺过一枝长矛,转身边追边问:“偷袭者何人?留下姓名来!” 一声长笑在夜色中清晰传来:“河间张郃是也!谅你也不服,咱们改日再战!” 曹兵们本来还叉着腰准备看场热闹,毫无防备之下被冲了个七零八落,院子里顿时一片混乱。曹丕见势不妙拨马就往外跑,边跑边扯开嗓子喊道:“有敌袭,速来增援!” 陆轩打马狂奔想抓住曹丕,可是两人并骑速度就有些慢;而曹丕的战马似乎颇为神骏,三蹿两蹿就把陆轩甩得老远,眼瞅着出了府门便无影无踪。 陆轩知道很快就会有大批敌人杀到,高喊一声:“众军随我来!”张郃这回说什么也不让他打头阵了,抡起大刀率先杀开一条血路,等冲出府门三百精骑已经折损过半。 众人正要沿着来路返回,斜刺里又有一枝曹军杀出,领头的两员武将策马上前冷冷说道:“听说张郃将军在此,吕旷、吕翔特来拜会!” …… “嗖!” 一枝长矛挟着破空之声疾速飞出,转眼之间掠过二十丈的距离,“噗”地钉进一名曹军士兵的后心,那名士兵惨叫一声,晃了晃便倒地死去。 狭长的城门口分布着上千具尸体,陆轲雄伟的身躯置身其中,满带血污、昂然而立;他面色冷峻地向四周打量了片刻,发现视野中再没有一个敌人,这才重重吐了口唾沫转身走回军阵。 已经消灭四批敌人了,算算时间也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可是陆轩跟张郃还是没有回来。高览身上的甲胄同样血迹斑斑,他迎向陆轲问道:“要不咱们去接应一下?”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 陆轲虽然担心,可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邺城几乎已经被曹操拿下了,守住城门还有机会脱身,这点人马要是折腾光了,就算找到陆轩也根本没法出城,还是再等等吧! 他学着陆轩的样子安慰了高览几句,接着想道:“你快现身吧大哥!再过一会我也挺不住了!”伸手在矟柄上用力一握,感到掌心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俩人观望了片刻,城南方向猛然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听起来不下数千人之众,而且连绵不绝越来越响,似乎正朝着这边迅速移动。 高览再也坐不住了,拎起长刀对陆轲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带人去看看。”接着就点起一千人马:“众军听令,随我前去接应将军!”陆轲急忙说道:“高将军,万万不可!”高览说道:“我去去就回!”说完跳上战马就要出发。 陆轲劝阻无效,又不能强行把高览摁住,正在着急便见到又有一伙曹军纵马奔来。高览当即说道:“来得好,见点儿血讨个吉利!”拍马舞刀就杀了过去。 陆轲提起铁矟便要上马,忽听高览在远处大叫一声:“陆轲,他们回来啦!”他心里跟着一喜,扔掉铁矟就跑了过去:“大哥,张将军,你们总算回来了!” …… 曹操在堂前负手而立,环视着整洁一新的大将军府,油然而生强烈的自信:“邺城啊,河北四州的象征!曾经最强的势力如今已是灯尽油枯,这四州之地早晚都会落入我的手中!” 他望着阶下的文武官员,少见地弯腰施了个礼:“全赖各位鼎力相助,才能让我见到北方一统之时!” 见主公如此,官员们赶紧全体跪拜在地,齐声说道:“主公运筹帷幄,我等岂敢以功自居?” 曹操一笑:“我连个手指头都没伸,邺城已然尽在掌握,各位可说是劳苦功高,我必将重赏厚谢!”众人各露喜色:“多谢主公!” 曹操正要接着说话,忽听有人高声喝道:“无耻之极!”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人被武士押着走了过来,看向自己的眼神尽显轻视不屑之意,正是审配。 一抹凶光在曹操眼中稍纵即逝,他走下台阶来到审配面前:“正南先生,你虽然忠心,但袁氏兄弟却不争气,手足相残以至土崩瓦解。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却也不来怪你。” 审配面带冷笑:“不甘?我当然不甘!如果你不派奸细赚开城门,又怎么会在这里大言不惭?” 曹操皱眉说道:“你可知道是谁献的城门?”审配盯着他说道:“你煞费苦心,指派陆轩等人背主求荣,我怎么会不知道?”曹操当即一惊:“陆轩是谁?” 审配怒极反笑:“你果然不愧为奸雄,说起谎来足可以假乱真。可惜我一时不察,竟然中了你的龌龊诡计!” 曹操见审配不象在说假话,饶他聪明一世眼下脑子也不够用了:“什么诡计?谁是陆轩?是你的侄子审荣献的城门!来人,速传审荣!” 这句话如同一记晴天霹雳,当场把审配劈得愣在原地:“是审荣这个孽障,为什么不是陆轩?难道我猜错了?”他把以往所有的细节回忆了一遍,颤抖着向曹操问道:“沮授和田丰何在?” “沮授和田丰?”曹操被人在眼皮底下戏弄了一回,从此便引以为奇耻大辱,他无法对审配自揭伤疤,只得含糊其辞地说道:“他们怎么会在我这里?” 审配终于全盘省悟,不觉生出难以言状的挫败感,顿时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嘿嘿!呵呵!呜呜……”尖厉的笑声最后竟然变成了哀号,在这宽阔的府邸之中徘徊不止。 震憾人心的声音良久方绝。审配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面向曹操:“他们当然不会在你这里,都在陆轩的手中!不仅这两个人,就连张郃、高览、陆轲也都是他的手下。曹贼,你被人耍啦!” 曹操终于明白了真相,虽然心里愤怒之极,可还是拼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审配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疥癣之疾,何足为虑!”接着霍然转过身去,眼中爆出再也无法掩饰的怒火:“张辽、徐晃、曹洪、许褚、于禁、乐进听令!” 众将上前说道:“末将在此!”曹操连点六人唯独不见许褚现身,顿时大怒:“许褚何在?” 曹丕没敢把惦记甄洛的事情告诉老子,可如今再也瞒不住了,胆战心惊地上前说道:“父亲息怒,昨夜儿来过这里……看见陆轩的人带走袁绍家眷,并把许褚将军……砍伤。” “混帐!!!”极有城府的曹操终于震怒! “又是陆轩!我与你誓不两立!我要把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审配看着近乎疯狂的曹操,心中满是舒畅快意,暗暗说道:“主公,老臣这便来了!不过总算没有白死,你的两大敌人已经成为对手,咱们一起看好戏吧!” 第三十八节 成败未知 更新时间:2013-12-22 暖阳高照,春种正忙。广川城西五里,原本一望无际的荒野这时却布满农田,上千名军士置身其中,挥舞着各种工具辛勤的耕耘;不远处的高坡上,温恢正手搭凉棚望向田间,稍显丰满的脸上满是愉悦之意。 能不愉悦吗?他凭借陆轩送来的粮食,让上万难民终于捱过了寒冷的冬天;如今人家又派士兵垦荒野变良田,还答应把收成的一半分给自己,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 连续两次恰到好处的馈赠,让温恢不禁暗生感慨:“怪不得这么多人都跟着陆轩,这个小主公真是不一般啊!” 温恢很聪明,不但看出陆轩大佬的身份,而且从他的举动中感受到一股惊人的能量;带着两千人马离开广川,几个月工夫就领回来五千,这不是谁都敢想、敢做、并能做到的事情。 陆轩待人接物亲和大度,一言一行周密严谨,再加上过人的才干,所有这些让温恢对他悄然而生敬佩;并且全然涉及不到什么功利、人情等外在因素,纯粹是出自对陆轩人格魅力的折服。 温恢十七岁举孝廉,十九岁就出任县令,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优秀青年,他自己也觉得入选“十大”什么的不成问题;直到更为年轻的陆轩出现,终于让温恢意识到什么叫才俊,什么叫差距。别看这个人现在不显山不露水,照这样发展下去必然大有作为。 不过,虽然温恢自承不如陆轩,但天生优良的政治基因让他发现一个问题:陆轩没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向上的道路已遇瓶颈;这个事情不解决,将会严重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想到这里温恢向甘陵的方向望去:清河相应该收到自己的举荐信了,如果能够成功,就当作还给陆轩的人情吧! …… 城里一所大宅中,陆轩和田丰、田豫相对而坐,谈话内容和温恢的想法惊人的一致:那就是地盘。 东汉末年地广人稀、资源匮乏,生产力之低下简直难以想象。在这样的背景下,要想建立一个庞大体系并维持运作,必须要有足够范围的领地。比如曾经雄极一时的袁绍,之所以号称天下最强,凭借的正是幽冀青并四州之地,什么名望、才干、影响、关系,在实力面前神马都是浮云。 皇帝最大了吧,可他不好使,因为没有实力。所以各路诸侯互相火拼争战,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地盘,只有领地才能提供所需的人、财、物,基础雄厚是争霸天下的先决条件。 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为什么会失败?因为张角没有对地盘高度重视,仅靠着“人”去一路平推,百万之众就象蝗虫一样到处疯狂啮噬,啃光一处再向前接着啃,身后没有留下任何可供缓冲的区域,导致生存链条最重要的一环断裂,注定将以悲剧收尾。 相反,汉室诸侯虽然最初节节败退,但彼此以地盘为后盾合纵连横,形成一条巨大的排洪沟渠,引导着黄巾军这股惊天怒涛不断渗漏、不断分流,到底落了个涓滴不剩的下场。 麾下部队暴增至五千人,着实让陆轩兴奋了一阵子,等这股热乎劲儿过去了,问题也就跟着来了:军队当然是多多益善,可这么多士兵要何处容身呢?就算温恢答应让他们进城,那也不能都塞进县衙里吧! 他是学历史的,对古今中外大型运动的失败教训都很清楚,所以在条件许可的前提下,一直都在为自己寻求后路,最成功的莫过于把徐无山变作自家仓库。现在他意识到拥有地盘已经迫在眉睫,所以回广川休整了几天就开始集中研究这个事情。 张郃、高览、陆轲只会带兵打仗;牵招临时充当起兵曹的角色,再说战略也并非他所长;眼下能商量事的只有两位田兄了。陆轩想起被扔在徐无山的沮授,忽然出生几分思念之意;尽管这位牛人烟不出火不进,但从他对于地盘的执着来看,还真是很有远见啊! 如今曹操已经占领南面的冀州,广川离着不过三百来里,实在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可是东有袁谭、西有高干,北面又是袁熙的领土,能在几大豪强之中有个生存的缝隙已经不错了,怎么才能弄块地方呢? 田丰考虑了一会说道:“将军,我们在广川小有基础,如果能在附近占领一个县城是最好的。派兵强攻不是问题,但是会让曹操发觉,最好是能有人保举弄个功名……” 到这田丰就说不下去了。陆轩的将军职务还是袁氏封的,在朝廷并不挂号,或者说是不被官方认可的;现在这帮人说好听点是个草台班子,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伙武装贼寇,约等于当年的黄巾军,要是有人借此来犯,还真就一点招都没有。 陆轩明白这个理儿,管宁就说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行不通。”他对老师的话深以为然,就算自己现在坐拥十州、雄兵百万,如果没有汉室的任命仍是一个超级反叛,没有合法身份嘛!可毫无靠山的草根一条,又怎么才能有功名呢?田豫倒是有功名,可这东西不象衣服能借着穿啊! 就在仨人儿冥思苦想的时候,温恢来访。他见在场没有外人,寒暄几句后直接步入正题:“陆将军,眼下有一件好事与你有关,不过需要一些代价,所以在下想跟你商量商量。” “好事?”陆轩看着温恢略带兴奋的表情,猜到他是还人情来了,估计还是一份大礼,当即笑道:“我知道温兄为人严谨,可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意思是我掏心窝子跟你处,你难道不明白吗,搞这些虚的干嘛? 温恢明白陆轩的意思,连忙笑道:“是这样的。几天前我听说灵县县令即将卸任,而且上面暂时没有人选,所以给相国刘大人写信保荐你去接替。刘大人倒也直爽,回信说此事可办!”陆轩听到这眼前顿时一亮。 温恢看了陆轩一眼,接着无奈地说道:“在下承将军重恩,本想以此作为回报。但刘大人言明须百万钱,我实在是没有这么多钱,因此才来跟将军商量商量。”后面声音已是越来越低。他很想帮陆轩这个忙,可能力实在有限啊! 三人同时看向温恢。田丰和田豫眼中充满赞许之意,而陆轩更多的则是感动,虽然这个事情不一定能成,但温恢的表现已经足以让他慰藉了,当即抱拳一字一句地说道:“谢过曼基兄,此恩陆轩没齿难忘!” 陆轩为人就是这样,对待敌人智谋百出、无孔不入,照他的话来说“算计你就要算计死你”;但对于真心交往的朋友,他从来都是满腔热诚、肝胆相照,这也正是田丰、张郃等人死心踏地跟随他的原因。 温恢感觉出陆轩十足的诚意,一激动差点儿没当场热泪盈眶,能结识这样的人不枉此生啊!他赶紧借还礼之际低头说道:“在下实在只能尽力于此,将军看看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灵帝刘宏把卖官一事发挥到了极致,还特地设置了一个买卖官吏的交易所,以官职的大小和任地好坏确定价格高低。从此以后各级官员都学会了这套,凡是有点权力的都把掌管的职位明码标价、公开出售,除了自己的位置其他什么都能卖。如今已是愈演愈烈、泛滥成风。 田丰说道:“非要钱不可?粮食不行吗?”陆轩没钱,但是头里有点粮食,但温恢摇摇头,意示清河相不要粮食只认钱。 这时一石米差不多能卖三百钱,百万钱需要卖三千多石粮食;让陆轩为了捐个官卖掉一半存货,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好不容易有了五千军队,没粮怎么养活? 田豫笑道:“要不将军再去氏族那里走一趟?”陆轩摇了摇头,上次已经宰得够狠了,相信那帮人必然心怀怨恨,再来一把非暴乱不可。田豫也知道这是个馊主意,当即闭口不言。 田丰提出向田畴伸手,陆轩也觉得不妥。他已经很沾人家光了,怎么好意思张嘴再求,而且做事太过分会遭天谴的。 四人抱起胳膊看来看去,如同相面一样坐了半天,可仍然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后陆轩说道:“再等等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不过无论成败,都要谢谢曼基兄!” 温恢想到给陆轩带来一场空欢喜,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拱了拱手便起身告辞。陆轩一直把他送到门外,回来时边走边想:“成也是钱,败也是钱。钱这个东西,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啊!” 他刚走进院子想回身关门,就听外面有人脆生生地说道:“陆轩,干什么哪?”他听出是刘璎的声音,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当即说道:“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刘璎不喜欢宫里的环境,相反地很向往民间的生活;同时她还惦记梦中老道说过的话,在被陆轩送回去不久,终于再次离宫而出前往邺城。 这次她学了个乖,直接找上了大将军府,不但说明要住在这里,还要袁尚不得外传。袁尚正忙着跟袁谭交战,根本没工夫招待刘璎,听到这话乐不得的把她安排到甄洛那里,如果不是张郃临时起意,估计现在已经被曹操带走了。 按理来讲陆轩应该把她再送回去,可一是本人不同意,再者陆轩也是犯了迷糊,不舍得让她走。刘璎的一颦一笑都能让陆轩看到宋瑜的影子,他清楚自己不可能和公主怎样,就权作她是一张照片,以此来缓解心中那份深沉的思念吧! 不过刘璎公主的身份还是很吓人的,好在这时科技落后,老百姓连皇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公主了。陆轩让刘璎自称县令的妹妹,又派专人时刻保护,这才敢让她抛头露面;而刘璎也真是喜欢民间的生活,为了留在广川,对陆轩的要求百依百顺。她虽然贵为公主却没有半点儿架子,不仅和刘氏、甄洛过从甚密,就连对陆轩的手下们也是非常随和,众人都从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平民化”的公主。 刘璎和甄洛、刘氏被陆轩安排到别处居住,经常拽上甄洛过来串门。甄洛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开始还极为不愿,后来禁不住刘璎的劝说才渐渐适应,这时正跟刘璎同坐车内。 听陆轩忽然自称草民,刘璎不禁笑道:“你不是将军么?怎么能说自己草民呢?”陆轩的话也是有感而发,他估计县令的事应该没戏了,自己无名无份不就是个草民吗?可这话没法说明,只好恭请二女入内。 田丰等人已经知道了刘璎的身份,虽然不明白陆轩怎么敢私藏公主,但想他一定会有原因,也就没有多问。不过田丰挺喜欢这个活泼的小姑娘,这时见她进院,一张冷脸少见地露出慈祥的笑容:“见过公主殿下!”跟着向甄洛拱了拱手。 刘璎笑道:“见过田大人!”拉起甄洛就往屋里走。田丰望着刘璎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个念头,差点没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田丰啊田丰,亏你还自诩见识过人,堂堂的大汉公主就在眼前,这样的事情居然都忘记了?” ps:年底巨忙,这两天更新有些不及时,可老秋不想凑字数敷衍亲们,望各位多多见谅。 另外重量级人物即将登场,敬请期待! 第三十九节 冤家路窄 更新时间:2013-12-24 温恢把陆轩举荐给清河相,主要目的是想帮他解决个难题,就凭人家说话办事这么仗义,自己哪怕头拱地也要帮上点儿忙;至于还人情什么的倒在其次,因为温恢明白陆轩压根儿就没想要回报。 可百万钱对于温恢来讲几乎等于天文数字,就他那点儿俸禄,一年不吃不喝也攒不够一半;再说平时他为了接济别人自己都要省吃俭用,拿什么替陆轩捐官儿?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温恢屁颠屁颠找上门来,本以为陆轩应该有点儿实力,没成想他也是穷光蛋一枚,自己的好心却弄了个“擀面杖做扁担——两头短”。这个忙帮的,不但吊了陆轩一个好大的胃口,他自己也感到这事办的不怎么样,当即起身告辞;出门以后始终都低垂着脑袋,恨不得象鸵鸟一样埋进土里。没脸再面对陆轩了! 温恢刚刚离开,刘璎和甄洛就坐着马车来了,陆轩只好把手头的事情放下,迎接她们进屋。 如果说甄洛仿佛花王牡丹、雍容丽质,那刘璎就象雨后春竹、纯净清新,两位美女携手同行相得益彰,一进屋顿时映得满堂生辉。 可把亲卫们乐坏了,谁不喜欢官富美啊!他们都是陆轩的老部下,和公主也都脸熟了,一个个咧开大嘴上前见礼,不等主子吩咐就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气氛随之热闹起来。 陆轩坐在旁边看得直皱眉,心说我怎么带出这些溜须拍马的家伙?先让你们臭的瑟一会,回头都给我种地去吧! 刘璎倒觉得没什么,她在宫里被人伺候惯了,大将军府的待遇也不差,有些养尊处优的心理很正常,只是并不在乎这些罢了。等亲卫们退下去刘璎便说道:“陆轩,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陆轩心中一动:“她能有什么事?难道要回去了么?”他尽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请公主示下!” 只见刘璎握起两只小手,满怀期待地说道:“你打架这么厉害,教教我用剑好不好?” 陆轩知道刘璎身手很灵活,想必在皇宫里也练过,不料她竟然提出这个请求,考虑了一下才恭谨地说道:“公主,末将只会用刀,不会使剑。”他现在急需地盘,哪有这个心情和工夫? 陆轩先后两次在重要时刻现身,让刘璎对他产生了很强的安全感;而且在刘璎的印象中,厉害的武将一般都是满脸横肉、胡子拉茬,没想到陆轩一个小白脸也这么能打,所以才提出跟他学剑。 听到陆轩委婉拒绝,刘璎顿时撅起了嘴:“陆轩,你就教教我嘛!我保证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的;再说你以前都帮过我的忙,也不差这一次吧?”前面的还好,后半句就有些刁蛮了。 陆轩已经明确刘璎根本就是另一个人,听她说到以前跟着就想起宋瑜,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烦燥:“公主,请恕末将难以从命!”哪知刘璎又来了一句:“陆轩,我让皇兄给你封个大大的官儿!你就教教我嘛!” 田丰坐在陆轩对面,正盘算着怎么跟刘璎说呢,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哈哈,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正好借机请她把事情办了!”当即看着陆轩向刘璎一努嘴。 哪知陆轩似乎没明白田丰的意思,看了他一眼就别过头去。田丰着急了,心说这么好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啊,便用力咳嗽了一声,接着眉眼口鼻齐动,拼命朝陆轩做着动作。 田豫认识田丰也算时间不短了,每次见到他都是一脸严肃,这么丰富的表情可从来没有过,心说元皓先生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平时脸板得太厉害,现在引发后遗症了么? 刘璎只顾着和陆轩说话,没注意别人有什么举动,旁边的甄洛觉得有趣,一双美目不停地看向田丰;而田丰也察觉被人发现,生动的表情瞬间便恢复原状。 这下甄洛再也憋不住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刘璎见状问道:“甄姐姐,什么事这样好笑?”甄洛冰雪聪明,已经看出田丰在向陆轩用劲儿,便忍住笑轻轻摇了摇头。 田丰这个气呀,心想陆轩你这么机灵个人,今天怎么就无动于衷呢?他实在没办法了,又从怀里摸出两枚五铢钱来,当着陆轩的面放在手里一掂,顿时发出“叮”的一响,暗说这回你该明白了吧! 他这个动作过于明显,不仅是陆轩,连刘璎都注意到了,她奇怪地问道:“田大人,你要向陆轩还钱吗?”陆轩这才看向田丰,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他早就看出了田丰的意思,可却没法这么做。首先从道义上讲就说不过去:“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我陆轩挟不着天子就挟他妹妹,利用一个女人捞好处。”这要传出去会被唾骂的! 再者陆轩自认前世欠宋瑜太多,如今眼前坐着一个似是而非的人,心里总是迈不过这道槛儿:我就不能凭自己的本事弄出点名堂来吗? 田丰还真就以为陆轩是第一种想法。早在曹操之前他就和沮授建议迎接天子,从而换取政治上的优势,可惜被袁绍大义凛然地否决了;现在他以为陆轩留下公主,就是为了在政治上有所凭仗,没想到还是同样的结果。 田丰不明白陆轩的想法,绞尽脑汁猛然想起个事情:“将军一向深谋远虑,难道是看上了公主,想成为皇帝的妹夫?如果这样可比区区一个县令强多了!” 他不知道自己想歪了十万八千里,反而满意地向刘璎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心地善良,跟将军倒很班配;想必将军也是因为时机没到,不好意思开口吧?既然这样我就义不容辞了!” …… 东汉末年共有上百个郡国,作为诸王封地直接隶属于朝廷,并不在州牧、刺史管辖之内。这些郡国享有地方上的特权,常常自成体系,号称“国中之国”。 近些年天下动荡,皇帝尚且自身难保,也无暇理会这么多出五服的亲属,因此随着汉室的衰微,这些封地也跟着渐渐没落,不少分支都已经化作尘埃,消散在历史当中。 清河国作为封地之一,自然有也着光辉的历史,可随着最后一位清河王刘蒜在六十年前去逝,这里再也没有任何皇族的直系亲属,国相就成了最大的长官。 国相刘越居中端坐,一边捋着胡子一边轻轻点头。他面前敞着十几口大箱子,里面满满地盛的都是五铢钱;箱子两侧摆放着色彩鲜艳的绢缣,几十匹摞在一起如同小山。 刘越在心里算了算,估计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足够百万钱了,这才满意地说道:“贤侄啊,你有什么需要老夫相助的,尽管说!” 一个肉球正趴在满地物品中间,听到这话顿时尖声笑道:“嗬嗬,小侄以往多承大人关照,所以特备薄礼前来看望,同时有件小事想请大人帮忙。” 刘越心如明镜,却故意一皱眉:“刘廉啊,你既然认我为叔父,这么称呼不显得生分嘛!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那个肉球圆头鼠须、目现精光,不是刘廉又是哪个?只见他满脸谄笑地说道:“嗬嗬,叔父大人如此抬爱,小侄就却之不恭了。听说灵县缺一个县令,小侄便想请叔父大人帮忙,看看能否让犬子……就任呢?” 刘越说道:“此事已经有多人过问,老夫正在犹豫贤侄便至,可以说恰到好处。这样吧,待我给尚一封请他不要下派官员,然后再定夺不迟。” 刘廉听说还得等等,心里多少有些没底:“不知叔父和尚书大人……”刘越得意一笑:“尚书大人对我颇为关照,迄今为止可说有求必应!” 刘廉顿时双眼放光:“如果能美成此事,小侄必将另有重谢!”说完冲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干叔叔倒头便拜,一副奴颜婢膝之状。 刘越摆了摆手刚要说话,就见一个下人匆匆进门,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刘越顿时瞪圆了眼睛:“什么?你再说一遍?”下人只了一遍。 刘越心中惊喜交加,面上不动声色地对刘廉说道:“你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刘廉哪敢阻拦,滚动着圆圆的身体把干叔叔送到门外,接着美滋滋地想道:“有国相当叔叔就是不一样,等我儿子再当上县令,看以后谁还敢跟我作对?” 他想着想着就想到陆轩身上,顿时怒火中烧:“这个宣路,一记竹杠差点儿没要了我的命。等我向叔叔问明他的底细,非报此仇不可!” 刘越说是去去就来,可刘廉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看到他人影,不由紧张起来:“刚才叔叔脚步匆匆,会有什么要紧事呢?会不会上面已经派下县令了?” 正在翘首相盼,就见刘越面带喜色走了进来。刘廉赶紧滚过去说道:“叔父大人回来了!那咱们刚才说的事情……” 刘越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贤侄啊,你先回去。等什么时候消息确认了,我会告诉你的。” 刘廉笑道:“那小侄就敬候叔父佳音啦!”他见刘越点头不语,当即拱了拱手,让人搀扶着滚出门外。 刘越注视着刘廉离开,可心思早就不在他身上了:“我以为温恢举荐的人没什么来路,就算能拿出钱来也得往后站,不想他竟然有公主这样的靠山,幸亏没有答应刘廉,不然可就麻烦了!” “万年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妹妹,论辈份我还得叫她一声姑姑,能攀上这条大腿便前程有望,这次说什么也要把这个陆轩弄上去!” 想到这刘越看了看满屋子的东西:“刘廉哪,我本来看你会来事想成全你,可惜你命不好碰到了陆轩,那就乖乖给人家让路吧!” ps:平安夜送平安,祝亲们幸福快乐,好运连连。 第四十节 故地重游 更新时间:2013-12-27 正当陆轩为了地盘伤脑筋时,清河相刘越忽然从甘陵赶来广川,并当众宣读了一纸任命:着陆轩为灵县县令,即日赴任! 张郃他们可乐坏了。县令虽然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却意味着陆轩终于脱离了白丁身份,成为大汉体制当中的一员,从此可以堂堂正正地壮大实力,再无后顾之忧! 本来没啥希望的事儿现在居然成功了,陆轩不禁惊喜交加。他以为是温恢想出了办法,可看到对方同样面带疑惑,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用说,肯定是田丰找公主帮忙了。 陆轩在袁府亲口说出“宋瑜”两个字,张郃虽然不解却守口如瓶;可不出所料,等陆轩把刘璎带回广川,手下们都认为他在学曹操,想利用皇室成员给自己谋求好处。 说心里话,陆轩其实很赞同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做法,换成他弄不好也得这么干。东汉王朝走向穷途末路已经不可避免,即使皇帝不被挟制也维持不了多久;再说各路诸侯借剿灭黄巾为由兴兵四起,又有哪个真正在为汉室着想?曹操只不过先人一步罢了,可谁又能否认曹操的功绩? 不过对于刘璎,陆轩却丝毫没有利用的意思。第一次他护送刘璎回许都,连个正脸儿都没见着;第二次鬼使神差在邺城碰上,还是因为张郃才引起的。说自己有别的想法,真是六月飘雪啊! 本来陆轩还想找个借口解释一番,刘璎这小丫头纯真善良,不能因为自己被卷进诸侯纷争;这回倒好,事实胜于雄辩,喊破喉咙也没人相信了。总不能跟大伙明说吧:“各位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刘璎跟我老婆长得一模一样!”这些手下不瞬间消失才怪! 田丰还想主动请罪,却被陆轩当场阻止了。谁都不想白白错过良机,如果连这样的属下都要责备,那自己也没资格当这个老大;而且田丰说的没错,非常之时要用非常之策,只要成功就好,谁又会在乎你是怎么成功的? 既然木已成舟那就顺流过河。这么多人不辞劳苦一路走来,都是因为对自己充满信心,现在终于有了一块可以立足的弹丸之地,怎么也要牢牢握在手里,千万不能让大家失望啊! 任命读罢,陆轩就是名副其实的县官儿了。刘越为讨好公主,又给陆轩扣了一摞高帽子,什么“世之俊杰才学无双”、“大汉庭柱举国栋梁”等等,就好象天底下除了陆轩再没能人了。 刘越觉得给公主出了一回力,从此就能飞黄腾达,虽然没见着公主的面,但也满怀希望地返回了甘陵。陆轩与众人谋得一醉,第二天便走马上任。 灵县离广川只有二十里路程,规模也大致相当。陆轩先和同僚们见了一面,接着又拜会了县里的三老和各个氏族,毕竟以后都是邻居了,跟这些地头蛇混个脸熟终归没有坏处。 县令的主要职责就是维护地方安定,同时给国家创造财政收入。东汉时期民风淳朴,老百姓们只要吃喝不愁就满足了,很少有作奸犯科的现象发生;而赋税的来源主要还是依靠土地,这时春耕时节已过,至于收成好坏就全看老天爷了。 万把人的地方几乎没什么大事,而小来小去的自有下属们打理;陆轩游手好闲地呆了几天,又把心思投向了邺城。 曹操夺取冀州后并没有急于攻打袁谭,而是暂停了前进的脚步,稳定局面、休养生息,为一鼓作气占据北方做万全的准备,所以河北四州随之出现了难得的平静。 陆轩知道自己还禁不起狂风大浪,所以短期战略就是浑水摸鱼;如今周围一片风平浪静,反而让他难施所长、困守一隅。可他又不甘心白白干耗一年,这样等下去会错失多少人才和机会啊! 说起人才陆轩便想到了目前这些手下。田丰长于谋略,田豫和牵招能主政一方;张郃高览均可称为上将,陆轲假以时日成就还会凌驾于二人;包括暂时不在名单上的沮授和温恢,随便放到哪里都是一时之选。 然而陆轩总觉得有所欠缺,那就是:尽管这些人都很优秀,可谁都没有统领全局的能力和天赋;田丰是最接近的一个人,但他在军事上并不擅长。 陆轩和属下们商量事情时,这些人对自己熟知的领域都很有见解,可一旦跨越界限就显得茫然无措;他常常是听完这个再听那个,最后由自己筛选揉合捏在一起,不仅伤脑筋效果也不好。 陆轩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高,可他达到现在这种程度,几乎全是自己凭着感觉定方向;在局部耍耍小聪明可以,根本没有一个完整的发展规划。随着各方局势日渐明朗,自己很快就会无鱼可摸,到那时只能在列强面前等死了! 所以陆轩急需一个有全盘规划的人,能够清晰地面对大势,并且彻头彻尾的对自己提出正确建议的人。比如说隆中对,诸葛亮向刘备提出了三分天下的战略,这是多么有先知卓见的智慧啊! 如今诸侯并起,可供选择的人才并不多,至于能统领全局的更是凤毛麟角,还有谁能够为我所用呢? 陆轩心里闪过一串光辉灿烂的名字:“已经有主的都身为重臣,绝不是我能挖来的;年纪小的还没名气,根本没地方去找;在野的……恐怕就剩一个诸葛亮了吧。这个牛人连刘皇叔都晃了三回,我一个小县令请得动?” 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到最后仍然毫无所获,不禁感到无比郁闷:“我现在还是个无名小卒啊,不象曹刘孙那样如雷贯耳,随便咳嗽一声都有人接着。有这三座大山压着,我一条草根什么时候才能翻身呢?” “这仨人虽然搂着一大票手下,却还是嫌不够用。曹操高举汉室大旗,有些本事的都去投奔;孙权更直接在家门口盖起招贤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等等!” 陆轩猛然一拍大腿:“我次奥,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人给忘了!上次想到一半却被田豫打断,差点儿耽误了大事!这个人可是我的本家,我上学时还专门研究过他呢!” 陆轩赶紧回忆了一下:“他应该是在曹操得到冀州头一年入的仕,但袁绍提早一年死了,冀州就提早一年被攻占。现在刚到夏天,他还不一定能被录用,这可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陆轩再也坐不住了,赶紧把田丰等人找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说出自己的决定:“前往江东!” …… 仲夏已至,江东六郡进入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比比皆是浮岚暖翠、处处可见虎斑霞斓,相形于中原的雄奇壮观景象,另有一川旖旎明媚风光。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长江收起了澎湃汹涌的浪涛,浅吟低唱、凝而不发,尽带深邃沉静之意。一艘客船在江面上顺流东行,船尾处站着两个年轻人,上首那个身材挺拔、英武非凡,下首那个虎背熊腰、威风凛凛,正是陆轩、陆轲兄弟。 哥俩离开江东时年纪幼小,对这里已经没有半点印象,心中淡淡的影子全然来自陆恒的描述;特别是陆轩,连今生父母的长相都记不清了,他想起自己的奇特遭遇,一时间竟然愣起了神。 陆轲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大哥,你是不是在想公主?看来众人说的不假。”陆轩大感意外,顿时把眼一瞪:“别胡说,什么不假?” 陆轲虽然生于古代,但他和陆轩朝夕相处,潜移默化之下受到不少影响,思想也没有旁人那么死板,当即嘿嘿一笑:“从邺城回来我就发现你不大对劲儿,众人都说甄洛长得好看,可你根本不瞅她一眼,从始至终都盯着公主,而且眼神总是怪怪的。” 陆轩暗自难过:“我的好兄弟,哥哥眼睛在看公主,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这滋味儿你不懂啊!”他被陆轲触动心事,不免显出几分黯然之色。 见一向机警的大哥被自己问住,陆轲更来劲了:“那天公主跟你学剑你没答应,是不?等你有了事她二话不说立马就办,是不?要没有田丰先生拉着她早就亲自去甘陵了,是不?我看公主对你不错,你也该给我找个嫂子啦!” 陆轩哭笑不得。就算公主帮了忙也只不过权作报答,怎么又扯到男女之情上了?这个陆轲,一张破车嘴还唠叨个没完了!就在他想整治整治陆轲的时候,只听船家出声提示,吴郡到了。 作为整个江东的治所,吴县不仅是孙氏集团的军事、政治中心;同时也是一张孕育人才的摇篮,为东吴八代君主提供了众多精英俊杰,吴郡陆氏更是其中的显赫一族。 自从西汉时陆烈担任吴郡县令,陆氏中人便随之举族南迁,故有天下陆氏出吴郡一说。陆轩和陆轲在吴县附近转了好几天,姓陆的氏族确实碰见不少,经过证实也都承认他们是本族后代;可由于祖父陆广本身就属于分支,再加上门丁稀少,所以并没有找到什么亲人。 “既然能够认祖归宗,那第一个目的就算完成,接下来就要找我的远房弟弟了!”陆轩特意抄了一份族谱在手,目光在上面转了转,最后定格在一个名字上:“陆议!我大老远跑到这里,为的就是你这个家伙,你可千万要跟我回去啊!” 第四十一节 卦师陆绩 更新时间:2013-12-29 朝阳一如既往从地平线上升起,给厚重的城墙一点一点涂上金晖。陆轩和陆轲随着进城的人群慢慢前行,周围不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看见那俩人没有?肯定是去招贤馆的。” “我看也是,一瞅他们就不是普通人!” “你看那个大汉,我从来没见过有人长这么高!” 哥俩习武多年加上久经战阵,身上自然而然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守城牙将见状赶紧走过来抬头笑道:“二位不象本地人哪,请问是前往招贤馆的么?”他不得不抬起头,否则只能看到人家下巴了。 孙权已经对部下们发出严令,只要是来应招的人,无论来自何处,也不管高低贵贱,必须一律以礼相待。高度重视的同时,足以看出他求贤若渴的心态。 陆轩大老远跑来是专挖墙角的,并不想理会劳什子招贤馆,他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只好向那个牙将点了点头,拉着陆轲就往城里走。 引荐成功是有奖赏的。那牙将在后面热情地追问道:“二位不用找人带路么?”陆轩扬起手晃了晃表示不用,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那牙将失望地自言自语道:“总算碰见两个象样的,可惜还是白忙一场。唉!” 孙权继任以后江东欣欣向荣,吴县作为六郡治所更加不同寻常,到处都是繁华昌盛之象。陆轩望着北方隐约可见的殿宇楼阁,脑海中蓦然跳出曹操说过的一句话:“生子当如孙仲谋。” 孙权作为东吴大帝功绩彪炳、名垂青史。陆轩切身感受着千百年前的古代气息,发觉与孙权的距离竟如此之近,想起自己即将和这样的英雄逐鹿天下,不禁全身血脉贲张。 陆轲伸手在陆轩肩上重重一拍,意思就是:大哥休要管他,咱们有一天会比他强!陆轩向他慰然一笑,又观望了片刻便转身走开。 族人说陆议家在城内东南角,哥俩连找带问走了半天,终于在好心人指点下走进一条弄堂。十几户人家依次排列,陆轩来到第五扇门前,知道一代贤能就住在这院落之中,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等紧张的情绪渐渐放缓,这才伸手叩门。 院子里登时传出一个稚嫩的童音:“门外何人?”陆轩朗声答道:“请问可是陆伯言家么,在下同族陆轩特来拜会!”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飞快奔至,几下剥啄过后院门开启,先伸出一只沾满泥巴的小手,接着有个五六岁的男孩探出脑袋问道:“你们找谁?” 对于陆议的家庭情况,陆轩还是做过一些研究的,他看着男孩圆圆的大眼睛笑道:“让我猜猜,你是陆凯对不对?”小家伙眼中顿时露出警惕的目光:“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陆轩心中暗笑:“陆凯是东吴有名的重臣,没想到小时候也是个机灵鬼。大侄子,叔叔来这是要把你们全家打包带走的!”他不知道屋子里还有谁在,便提高声音说道:“你姓陆我也姓陆,咱们可不是外人!” 屋里有人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说道:“阁下是族里人么,快快请进!在下行动不便难以出门迎接……敬风,快请客人进来吧!”陆凯很听话地做出一个礼让的姿势:“二位请进!”颇有些士人之风。 走路不方便,应该就是陆绩了,陆轩心中一阵喜悦抬脚就进。陆轲怕撞着门框,一低头也跟着跨进院子,陆凯张起大嘴看向他:“大叔,你长得可真高!” 陆轲的身高按现代算法已经超过一米九,这在东汉末年可说极为罕见。他嘿嘿一笑伸出大手抱起陆凯,让他就势骑在自己脖子上:“怎么样?这回你比大叔都高啦!” 陆凯心花怒放,顿时欢呼起来。院子里有个比他还小的男孩,本来正坐在地上玩泥巴,见状也把胳膊伸出来:“抱抱!” “他就是陆胤吧,这个小院里的可都是宝啊!”陆轩也不嫌陆胤脏,学着陆轲的样子把他架在脖子上,哥俩一人顶着个孩子进了屋。 一个十六七的少年书生半卧在榻上,见到两位客人这么就进来了,诧异之下连忙要作势站起。陆轩见他双腿活动缓慢,已经猜到必是陆绩无疑,当即把孩子放在地下,和陆轲抢上几步拜伏在地,郑重其事地说道:“叔父在上,请受小侄陆轩、陆轲一拜!” 陆绩入仕之后以博学多才名闻江东,可他现在还未及成年,看到突然冒出这么英武的两个侄子,一时也不禁犯起了迷糊:“二位这是……从何说起?” 陆轩肃容说道:“小侄陆轩,家祖陆广公曾任衡阳太守,中途不幸被常侍段珪陷害,与轩父陆忱一同冤死狱中;家叔陆恒带我和从弟远赴辽东避祸,算来已近二十年。如今小侄重返故里,得知叔父和亲人在此居住,是以特来相见!” 事发当年陆绩还没有出生,只是听族人偶尔说过一些大概;他对此深感同情和惋惜,毕竟都是血脉相连的同宗亲人啊!这时听陆轩说出来历,他不禁又惊又喜:“啊,原来你们是……我知道我知道,快快请起!” 哥俩向陆绩重新行过叔侄之礼,这样就确立了双方的亲属关系。陆绩貌似有些激动,言行之间也显得很是亲热;古人对血缘极为看重,这两个族侄就等于家人一样啊。 陆绩的表现毫无做作,让陆轩感动之余竟隐生愧意。自重生以来,他觉得至关重要的人只有叔父一家,而对别人可以说多少都怀有功利之心;如今他在乱世求索多年,在感受着陆绩的一腔挚诚时,竟体会到久违了的亲情,宝贵的亲情啊! 这个念头让陆轩顷刻之间改变了想法,同时把准备好的计划彻底抛在一旁:“人家既然把我看成亲人,那我也得用拳拳之心作为回报,否则就太不地道了!”当即敞开心扉和陆绩交谈起来。 陆绩和陆轩聊了半天,发现这个大侄子稳重不失风趣,而且博学多闻很对自己胃口,比那个暮气沉沉的陆议强多了。他向二人注视片刻,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个事情,便向陆轩眨眨眼说道:“承远,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陆轩心说这个小叔叔真够可以的,这么会工夫就给自己算上命了。他知道陆绩精通易理,就笑着把生日时辰说了一遍。 陆绩当即卷起袖子伸出左手,象模象样地掐算起来:“嗯,你的生辰贵不可言啊,看来日后必定大有作为,而且……绝非人下之臣!”说到这儿忽然翻了陆轩一眼:“承远,今天你来只是认亲的么?” 陆轩吓了一跳:“这也太准了吧?”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对陆绩说明来意,却见对方向自己神秘一笑,接着又念叨起来:“岁在辛酉、生逢癸寅,金生水、水生木……” 陆绩算了半天,最后皱眉缓缓说道:“好奇怪的命格……承远,你确实是光和四年出生的么?”陆轩一直惊疑不定地坐在旁边,见他发问便答道:“我出生时家叔也来道喜,他应该不会记错吧?” 陆绩摇摇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奇怪,一个生辰怎么能算出两个结果?就好象……就好象有两个你一般,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真是奇哉怪也!” 陆轩耳朵里顿时轰地一响,差点就惊呼出声,这个天大的秘密连陆轲都不知道,哪成想竟被一个少年说了出来!他口干舌燥地盯着陆绩,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跳出了胸膛。 陆绩没注意对方的反应,口中还在喃喃自语:“两副命格看似天南地北毫无关系,实则相辅相承藕断丝连;我自认对易经玄理颇有心得,现在看来所学还是有限,难以探其究竟。不过……” 说到这里陆绩抬头望向陆轩,仿佛能直接看到他的心里:“伯言已经和子璋前往庐江祭奠先祖,你若想找他就要立刻启程,不然迟则生变。” 陆轩平生第一次被人淋漓尽致地看穿心事,感觉就象全身的衣服都被扒光,赤条条地没有半点遮挡;他发觉陆绩的成熟程度要远远超过实际年龄,惊骇之意调整良久才渐渐平复,心想:“他居然能知道我的来意!可迟则生变又是什么意思?” 陆绩正色说道:“承远不要惊讶,我除了这点儿本事再无所长。伯言身为一家之主,自然要全盘考虑长远之计;而你能来也足以证明胸怀壮志,既然这样就去找他吧。至于能否成功全在一心。” 陆轩不明白是怎么被陆绩猜中想法的,但这个小叔叔初次见面就帮了自己一把,已经让他满怀感激,当即和陆轲拜别而去。 陆凯送走两人回屋问道:“叔公,他们真的是家里人吗?”陆绩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微笑说道:“是啊,这还有假?”陆凯立刻高兴起来:“那下次他们再来,我还要和他们玩儿!” 陆绩虽然精通易理却并非料事如神,一人两命的说法纯属误打误撞,只是有些嗔怪陆轩言不由衷。这时他暗暗想道:“陆轩之名久有耳闻,没想到竟然是陆氏同族。我推算伯言二十岁将会入仕,本来以为其主非孙权莫属。偏偏陆轩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他才是带领陆家兴起的人吗?” “伯言身具奇才,而且作为家主肩负重担,一步一趋我们都要跟随其后。那这次他会怎么选择呢?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想到这儿他的目光便投向窗前,那里摆着一张堆满书册的长案,最上面极为明显地放着一卷竹简,正是昨天孙权派人送来的聘书。 第四十二节 意外遭遇 更新时间:2013-12-31 陆轩不明白“迟则生变”是什么意思,但陆绩已经看出了自己的目的,这么说肯定是在好意提醒。当即拜别陆绩,和陆轲乘舟溯洄而上,离开吴县直奔庐江而去。 庐江自古便为楚地,依山傍水、物产极丰,郡内领土曹操和孙权各踞一半。原来的治所还在东吴境内的舒县,曹操为加强对这里的控制,便借天子之名把治所迁到自己的地盘皖城;后来魏将张辽正是在皖城率兵抵御孙权,凭逍遥津一战从而名慑江东。 陆议的从祖父陆康死前任庐江太守。袁术盘踞淮南时素有野心,曾向陆康借米三万斛;陆康是正统的大汉官员,认为袁术是朝廷叛逆,不但不给粮反而视其为敌。 袁术大怒之下派孙策引军进攻庐江,陆康率众坚守两年,到底被孙策攻破城池,自己也在一个月之后病逝。陆氏宗族百余人在战乱中伤亡过半损失惨重,孙陆两家从此结怨,而这也是陆轩此行最有力的说词。 兄弟俩到达舒县便匆匆前往陆氏墓祉,只见白幡领领、哀号声声,众多同族都在坟前祭奠亲人;陆轩想起今生的父母连个尸首都没有,心中跟着一阵恻然。他不愿过多停留,便向族人问起陆议的行踪,这才知道晚了一步:陆议昨天就离开舒县去九江了! 陆议之父陆骏生前是九江都尉,并于在任时去逝,陆轩只好再寻找渡口赶往九江。 北人骑马、南人乘舟。连续几天在江上漂来漂去,已经让陆轲感到头晕目眩、脚下无根,一听说又要坐船,这位盖世猛将慌忙说道:“大哥饶命吧!现在我一看见水就恶心,咱们能不能歇一歇,或者弄两匹马骑也成啊!” 陆轩心说已经在争分夺秒了,哪还有工夫歇脚?二话不说拖起陆轲登船出发。结果陆轲上去就吐了个七荤八素,陆轩受他传染也感到不停反胃,哥俩集体晕船了! 好不容易捱到九江,两人下船以后走路直闪脚,只好找棵大树靠了一中午,等身上有了点力气头也不那么晕了,这才晃晃荡荡起身赶路。晕船可比醉酒霸道多了,哥俩慢吞吞地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九江城外。 九江已经属于东吴边陲,与荆州的江夏隔水相望,距离不过百里之遥。两人经过城外一个小小市集,发现这里虽然不大却十分热闹,而且还有个露天的茶肆,便决定歇歇脚再去找人。 陆轲折腾得小脸蜡黄,一边咬面饼一边忿忿说道:“大哥,这次咱们算吃足了苦头,那个陆议要是不答应,我非把他绑回去不可!” 陆轩知道他在说气话,迷迷糊糊的也不愿意解释:“找到人以后不得莽撞,一切听我吩咐就是。要搞砸了回去还带你坐船!”陆轲吓得赶紧说道:“不敢不敢,打死我也不坐船了。呃,快给我水,噎着了!” 两人休息片刻,等体力恢复了五六成便要起身出发。这时突然有几个渔夫跑过来,指着江面慌里慌张地嚷道:“快逃,贼人来了!” 陆轩心中一凛:“光天化日之下,什么贼人胆敢在城池边儿上明抢?”便站起来翘首观望。集市离江边极近,只见并在一起的两艘大船正泊向码头,接着又跳下十几条大汉,一个个都是身形矫健、衣着光鲜;平常停船都用绳索系住船墩,这些人却用鲜艳的锦缎把船拴住,看得人们目瞪口呆,心说这是哪来的败家子啊? 陆轩开始还以为是大户人家驱船出行,等看清那些大汉的样子便暗暗惊异:“如果不是贼人何来这么敏捷的身手?可他们不象没钱的样子啊,难道贼人当中也有土豪么?” 那伙锦衣人下船后直奔市集而来,一个个挺胸腆肚耸肩横行,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把沿途行人吓得纷纷抱头鼠窜。摆摊的商贩们却都硬着头皮呆在原地,总不能把家底撂下不管吧? 一伙人走到个鱼铺面前停住。领头那个从怀里掏出几串铜钱,“啪”地一声摔在砧板上,瞪着卖鱼的汉子说道:“昨天让你弄的十条大鱼准备好没有?快些拿出来,爷爷们还要赶路呢!” 原来是买鱼的!可买个鱼至于这么凶吗?不用说,这伙人的身份已经明摆着了,地痞恶霸二选一,再没其他答案了。陆轩的脸色当时就冷峻起来,陆轲更是紧紧盯住对方,心说你们也太tm嚣张了吧! 卖鱼汉子嘴都吓瓢了:“各位好汉……啊不,各位大爷!今天大鱼实在太少,我找了一天才弄来两条,您尽管拿去吧,不要钱的。” 领头那人把锃亮的衣袖往起一卷:“什嘛?大爷用十倍的钱买你几条破鱼,你竟然跟我说没有!既然没有你昨天乱答应什么?我不管,现在就去给我弄!半个时辰以内见不到鱼,我砸了你的铺子!”说完接过一只漏壶,“咣”地一声摔在砧板上:“快去!” 卖鱼汉子“扑通”跪倒在地:“求好汉高抬贵手,小的全家就指着这点儿鱼维生呢!明天我就是跳进江里去摸,也给您摸回来十条大鱼!” 领头那人撇起嘴说道:“你的意思,这鱼今天我是拿不走了?”卖鱼汉子都快急哭了:“大爷,这一时半会儿也没地方弄去啊!” 那人嘿嘿一笑,慢慢转身抓起铜钱,猛然挥手喝道:“给我砸!”卖鱼汉子惊叫一声抱住对方大腿:“大爷,我求你了!” 陆轩已经明白了什么情况。这些人说的大鱼肯定很少见,于是就悬赏十倍重金求购;卖鱼的一时贪财答应下来,结果鱼没弄到还得罪了人家。这卖鱼汉子固然可气,但那伙人的做法也实在有些过分。 卖鱼汉子惨叫一声被踢倒在地,那些锦衣大汉冲上去围住鱼铺就要开砸。陆轩正犹豫要不要说句公道话,就见一个高大的身躯从旁边霍然站起:“住手!”陆二将军要发威了! 领头那人看清了陆轲的体格就是一惊,但他自恃人多势众也没太上心,当即冷笑一声:“哎哟嗬,没想到还钻出这么大一位英雄,可惜今天不是你逞能的日子!”说到这里他往江中一指:“那里头凉爽,英雄请便!”身后众人跟着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陆轲咬牙说道:“那我就给水里添几只王八!”这些人一上来就抖抖擞擞,陆二将军早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时再也气不过,提起双拳就要和对方亲密接触。 陆轩也恼怒对方言行无礼,但想这伙人不明身份,看起来也非什么善茬,哥俩身在异乡还是谨慎为妙,当即低声说道:“下手轻一些,别出人命!” 陆轲笑道:“大哥放心,迷糊了半天正好活动活动,等我把他们打趴下咱们就进城!”话音未落已经猱身蹿出。 领头那人见陆轲说来就来,当下也不含糊抬腿便上,可还没等冲到近前,已经被一只斗大的拳头结结实实砸中面门;一百多斤的躯体伴着鼻骨断裂的脆响飞出多远,眼前一黑顿时进入深度睡眠。 那人同伴都是一些勇悍之辈,见状纷纷怒喝着一涌而上。陆轲双拳一分冲进人群,他的灵活性不如陆轩,但和这些人相比简直游刃有余;而且身高臂长出拳又狠,放倒对手绝不用第二下,十多条大汉转眼之间全体趴窝,再没一个是站着的! 周围的百姓都看傻了:这分明是一个大人在痛殴一群小孩儿,也太不公平了!他们哪里知道,就这样陆轲出手还算轻的呢! 陆轲热身完毕嘿嘿一笑转身返回。陆轩看到卖鱼汉子还愣愣地呆在原地,就想过去让他赶快离开,却见一个锦衣人从地下挣扎着爬起来,放开嗓子拼命喊道:“大兄快来!” 陆轩随之生疑:“什么大兄?难道他们还有后援?”还没来得及察看便听远处弓弦声响。他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腿上加力向前跃出,就势把陆轲重重推向旁边,只见一枝羽箭从码头方向遥遥射来,“噗”地一声钉进身后树干。 陆轩从军多年,对于各类兵器也知之甚详,他见那枝箭没入树干将近半尺,顿时吃了一惊:“这人好大的臂力!”再回头看时,就见有个人从船头纵身跳下,正向这边大步走来。 陆轩从刚才那一箭就能看出对方绝非等闲,当即转身打量起来人。只见他肩宽背阔、身高八尺,头上插着一对鸟羽,两道浓眉之下虎目圆睁,一件无袖胡服外面双臂肌肉虬结;整个人就象一柄匣中宝刀,虽然锋芒内敛,却散发着无法掩盖的凛冽气息。 来人走到近前,看到十几个同伴躺了一地,皱起浓眉向呼救的锦衣人问道:“是谁?”锦衣人捂着腮帮指向陆轲:“大兄,就是他!”望向来人的目光充满敬畏。 来人随手把长弓扔到一旁,径直走到陆氏兄弟面前,毫无顾忌地看向二人,接着伸出一根手指对准陆轲:“你,过来!” 陆轲长这么大除了三个家人还没怕过谁,一听这话直盯着来人就要过去放对。来人见陆轲瞬间气势暴涨,眼中不禁出现惊讶和兴奋的目光,身上随之迸出一股凌厉的杀机;如果说先前还是刀藏于鞘、光华未显,那么现在这刀已经脱鞘而出、气势如虹! 陆轩心中震惊不已。他生平见过众多各具神威的猛将,但都不象眼前此人这般锋芒毕露,这个人简直就是飞出枪膛的一颗子弹,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点上,所过之处无坚不摧! “江东英杰倍出,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小角色,万万不可错过!”陆轩一把扯住陆轲,迎着对方刀锋一样的眼神从容说道:“我二人是陆轩、陆轲兄弟,请问来者何人?” 来人仔细看了陆轩一眼,这才发现对方竟超乎寻常的平静,就如同绕堤之水、浑然不惊;可这水势一旦蓄到至极必将决堤倾泻,那时任何阻拦都要承受他的滔天一击! 他向陆氏兄弟注视片刻,终于肃容说道:“想不到江东六郡竟然还有这般人物!在下巴郡甘宁、甘兴霸!” 第四十三节 一墙之隔 更新时间:2014-01-02 甘宁在东汉末年绝对是个另类人物。先期他快意恩仇、横行无忌,连当官儿的都敢一刀杀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同时又极重情义,为朋友两肋插刀也绝无反悔,不论高低贵贱一视同仁;最后他投奔孙权并屡立战功,终于成为蜚声沙场的一代名将。 陆轩对甘宁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从他身上装束来看,应该还是平头老百姓一个,于是不动声色恭身长揖:“锦帆甘宁侠名远播,请受陆轩一礼!” 甘宁正拉着架式要和陆轲单挑,见对方忽然以大礼相待,意外之下急忙还了一礼,诧异地问道:“尊驾听过在下之名?” 陆轩微微一笑:“大兄义薄云天、视友如命,小弟一向万分敬仰,今天能够亲睹威仪真是三生有幸!”转眼工夫就开始上条子了。 尽管甘宁并非凶残滥杀,但平生率性而为,也做过不少浑帐事,现在见对方不论是非一概大加赞许,他不禁很是高兴,憋出来那点儿杀气瞬间无影无踪:“哪里哪里,那都是众人胡乱传扬做不得准,不过在下喜欢交朋友倒是不假!” 陆轩暗暗点头:“甘宁性情直爽而且不擅心机,这样的人倒很好交往。”于是拖过陆轲再施一礼:“大兄果然非比寻常。我兄弟见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就上去阻止,可没想到他们是你的随从,还请恕过失礼之罪!” 他故意把姿态放得很低,陆轲虽然满心不愿,可看见大哥都这样,也只好跟着拱了拱手。 甘宁立刻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对方这么低声下气他岂能看不出来?再说自己的人什么样自己清楚:“呃……哪里哪里,这些人平时被我纵容惯了,是以言行有些无状,二位见笑了!” 陆轩正色说道:“不管怎样都是我们伤了人。请大兄稍候,我立刻进城找个郎中来!”说完转身就走。 甘宁急忙拦住陆轩:“尊驾千万不可如此!是我管教无方,而且他们技不如人自作自受,怎么还能让你给找郎中?”以他为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很难得了。 陆轩叹道:“大兄真是人中豪杰!如蒙不弃我二人愿以兄事之!”他很清楚大兄的概念,说白了就是一社会大哥;象甘宁这样的人,你越重视他,他就越会对你诚心相待,就算不能招为己用,能攀上关系也绝不是一件坏事。 陆氏兄弟本身就气度不凡,陆轩的言行更让甘宁心生好感,他也不在乎这两人是干什么的,当即豪迈一笑:“好,能和二位这样的英雄结交,实在是平生一大快事!船中有酒有肉,随我来,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陆轩心想喝完这顿只怕陆议早就没影了,于是婉言说道:“能与大兄痛饮一番何乐而不为?但我二人眼下有要事在身,这酒还是免了吧!” 甘宁不乐意了:“怎么?什么事情能比兄弟更加重要?”陆轩也不想和他失之交臂,但相形之下还是陆议更加重要,这时只好直言相告:“大兄,我们从吴郡一路赶来,要找的也是自家兄弟,如果延误片刻恐怕就会难以相见。” 一句“自家兄弟”让甘宁转嗔为喜:“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不过这顿酒肯定是要喝的。这样,明日午时我在此备下酒席恭候二位,咱们不见不散!” 陆轩心想九江城不是太大,一天时间应该够用了,而且这样还两不耽误,便郑重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一言为定!”便和甘宁拱手作别。 被陆轲打倒的那些人已经纷纷爬起,一个个鼻青脸肿地围着甘宁说道:“大兄,这事儿就这么算啦?”甘宁把眼一瞪:“那还能怎么样,你们不都没死吗?人家手下已经留情了!陆氏兄弟绝非等闲,就说那个陆轲,我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此事休要再提!” 众人都知道甘宁一向自负骁勇,听他么说不禁都面带惊惧,再也不敢多说半句。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兄,咱们明天不是要去襄阳投刘表吗?” 甘宁想了想缓缓说道:“大丈夫固然要建功立业,但也不差这一两天;而且我听说刘表任人唯亲、不思进取,投奔他结果实在难料。与其这样还不如结识几位英雄来得痛快!” …… 阳光斜斜地照下来,把陆轩的影子长长地投向远方;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用眼睛不停打量着过往的行人,每看一眼就平添一份焦虑。 哥俩在城里已经转了一圈,把两条腿都快溜细了,却根本没听说有什么陆氏墓地。眼瞅着太阳离地面越来越近,陆轩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九江城足足有十几万人口,这要去哪儿找啊? 陆轲劝道:“大哥,你看天都要黑了,不如咱们先去客栈歇歇,明天接着找呗!再说不就是个陆议么?我就不信他比你厉害!” 陆轩心急之下脱口而出:“把整个三国都算在内,同时被称作军事家和政治家的就那么几位,陆议身为其中之一,能不厉害么?你哥不过一个事后诸葛亮,跟人家没法比啊!”陆轲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家?三国是哪里?” 陆轩哭笑不得,知道这话没法说明白,再说就要露馅了。不过天确实快黑了,站在大街上干等也不是办法,只好先投宿吧!都怪自己太着急了,来时怎么没向陆绩好好问问呢? 九江即后期的柴桑,不但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吴越西部的经济、交通中心,南北客商往来云集,城中客栈也是常常爆满。哥俩找了半天才碰到一家有空房的,店伙忙不开身,掌柜便亲自领着他们前往客房。 陆轩心想“车、船、店、脚、衙”历来消息灵通,掌柜的兴许能知道些情况,当即拱手问道:“店家,小子想跟你打听个去处,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掌柜的五十来岁,一听这话当即满脸带笑:“客官你还算问着了,小号是祖传的百年老店,老夫接掌也有三十年了。在这九江城里,除了郡守有几根头发不知道,别的还真都难不住我,你尽管问!” 陆轩蓦然生出几分希望:“九江原来有个故去的都尉陆骏,不知店家可否听说过?” 东汉末年的都尉相当于军分区司令,在地方上主管兵权。掌柜的点点头:“知道知道,据说是在任上病死的,能有十多年了吧!”陆轩喜道:“那你可知他的墓祉在哪里?我是他的远亲。” 掌柜的赶紧一抱拳:“原来二位是陆氏中人,失敬失敬!”陆轩急着听下文,就抬手随便应付了一下,只见掌柜的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没听说埋在九江啊,他是当官儿的,应该葬到吴郡老家了吧!” 陆轩见对方说的在理,不由暗想道:“既然没葬在九江,那陆议跑这干嘛来了?”他还不死心,又接着问道:“那陆家在九江还有什么人吗?” 掌柜的捋捋胡子,故作沉思状说道:“陆大人是外放的官儿,他死以后全家都搬走了,没听说有什么亲人留下。” 线索就此中断,陆轩的心顿时一凉到底:“完了,这趟算是白来了!”掌柜的见状说道:“寻亲不遇固然扫兴,不过九江有许多游玩胜地,二位既然来了不妨多住几天,那景阳湖里还有水军哩……” 陆轲也知道没戏了,见掌柜的摇头晃脑说个没完,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该干嘛干嘛去!”他嗓门本来就大,加上有些着急上火,说话声震得屋里嗡嗡直响。 掌柜瞄了瞄陆轲的身板,吓得一缩脖掉头就走,等下楼来到柜后这才张嘴嘀咕道:“时风日下,年纪轻轻的凶什么凶?好心没好报,连祖坟在哪儿都不知道,还陆家人呢!” 这时柜外正站着两个人,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书生,后面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书生穿着皂蓝长衫,听到掌柜的话瞬间一愣,接着说道:“敢问店家可有空房?我们想要投宿。” 掌柜的见是个书生便没太上心:“就一间了,两位住是不住?”那书生说道:“一间足矣,请……”话还没说完就被掌柜打断:“走吧,上楼!”那书生面色不变拱手称谢,和少年人跟在掌柜后面来到二楼。 掌柜的打开一间房门:“二位请便!”转身就要离开。书生含笑说道:“店家请留步。”掌柜见他文质彬彬地,受挫的心情这才有所缓和,问道:“客官有事?” 书生恭身说道:“方才我见店家面色不愉,是不是我有失礼的地方,还请见谅!” 掌柜的连忙说道:“哎哟客官,这跟你可没关系!”他伸头向门外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刚才在二位头里来了俩人儿,岁数跟你差不多,一个劲打听陆大人的墓地,我说没有他们还不乐意,冲我凶巴巴地!” 书生奇道:“哪个陆大人?”掌柜的说道:“能有哪个?就是原来的都尉陆骏大人!他们自称是陆氏中人,居然不知道祖坟在哪里,我看十有**是假的。” 书生笑道:“冒充陆氏能有什么好处?也许他们真的不知道吧。”掌柜打量了他一眼:“公子不常出门吧?九江城里南来北往什么人都有,你年轻轻的还要小心在意。那两个人就在隔壁,特别是那个大汉,差不多有一丈来高,你可多留点儿神!”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少年睁大眼睛说道:“他们为什么打听父亲的墓祉?再说族里哪有这么高的人?”书生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别说陆氏族人,整个江东都知道咱们祖坟在吴郡,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少年惊道:“不会真是冒充的吧?”书生摇摇头:“招摇撞骗到这里找墓地有什么用?肯定另有缘故。我去看看!” 第四十四节 兄弟相逢 更新时间:2014-01-04 陆轲一嗓子把掌柜吓得落荒而逃,接着咧起嘴说道:“大哥,现在怎么办?你要是垂头丧气的,我心里就更没底了!” 陆轩心中一动:“陆轲这句话说得太对了,我现在不仅是他大哥,还要带着一帮人打江山,身为主上都萎靡不振,那属下们又怎么能有斗志?看来我的心境还是短炼哪!” 想到这里他向陆轲露齿一笑:“大哥也是急糊涂了。不要紧,咱们俩先好好睡他一觉,明天还得去甘宁那里喝酒呢!” 见大哥镇定自若,陆轲也来了精神:“嘿嘿,动手我不怕他,喝酒更是不在话下!那陆议就不管了?” 陆轩一摆手:“明天喝完酒再说!”心里却暗暗叫苦:“我的亲弟弟,你跑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才能露个面儿啊?” 如果单纯是为了找到陆议,那陆轩在吴郡守着就行了,完全没必要跑出这么远;他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准备在荆州好好转转,同时要去拜访一下刘备。 曹操扫平北方已经是神佛难挡,到那时陆轩就会完全暴露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如果不想束手就擒,那只有再找个地方重新来过,最好的去处就是一路向西直奔荆州。 荆襄九郡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刘表干巴巴地守着宝藏却不会利用;随着赤壁之战的到来,荆州将成为天下最为动荡的土地,所有的资源都被参战的三方搜刮一空。 对于陆轩这个摸鱼专业户来讲,荆州是他有生以来最大、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片浑水。曹操、孙权南北对峙,刘备在侧虎视眈眈,要是陆轩打算下水趟一趟,就得拎着脑袋在三位顶级大哥中间晃来晃去。摸准了,第一桶金到手,可以攒下充足的资本;摸不准,从此掉进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三方之中目前数刘备最弱,他虽素有雄心,可堂堂大汉皇叔被困在新野弹丸之地,称得上是龙搁浅滩、虎落平阳,毫无可供施展的空间。就算他急得嗷嗷叫,刘表也不会提供太多的支持,顶多把他当成一件工具牵制曹操而已。 既然想下水必须有块跳板,而只有靠上刘备才能得到那块唯一的跳板,再没有别的选择。现在刘备就那么几员将几千兵,陆轩的家底也很是有限;双方都急需外力支援,而且毫无积怨和冲突,以同盟的形式靠住刘备,绝对是一件划得来的事情。 不过凡事都有个前提,陆轩跟刘备只见过一面,想靠上人家得先混熟了才行啊! 所以陆轩才会急不可耐地来到江东。从现在起后面的每一步都极为关键,他太需要陆议这样的人来协助了;可惜现在连陆议的影子都没摸着,只捞到甘宁这个安慰奖,那刘备和陆议要先顾哪头呢?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陆议最为重要,便决定明天全力把甘宁拿下,接着就返回吴郡。奔波就奔波吧,争霸天下可不象玩游戏,鼠标一按就搞掂了,有太多事情等着自己做了! 陆轩收回心思,见陆轲正在房间里一拳一脚研究着招式。这小子真是天生的将才,不但洞察力强身手也好,估计自己很快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也行,你越强我就越放心! 他被陆轲的专注所触动,不禁想起前世的一些理论。都说随着时代的进步,人类的素质越来越趋于平均,同时极为出众的精英也越来越少;而古代人之所以英杰倍出,想必跟远离诱惑、心无旁骛也大有关系吧? 古代的业余生活极为单调枯燥,陆轩本来打算研究点儿麻将、扑克什么的调剂一下;现在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有句话说得没错,业精于勤荒于嬉,还是想法子多干点正事儿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房门响了几下,接着一个声音在外面说道:“请问有人在吗?”他以为是客栈里的店伙,就摆摆手让陆轲过去应付。陆轲伸手拨开房门,接着粗声大气地问道:“阁下找谁?” 他一副大体格把门口挡得溜严,陆轲看不到门外的情况,只听来人笑道:“小生也在此间投宿,只是长夜漫漫甚感无聊,不知能否进来挑灯一叙?” 陆轲心说还有人找着上门聊天的?好奇之下回头看了看陆轩。陆轩听来人谈吐文雅,暗想现在反正没什么事,萍水相逢说说话也不妨,当即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快快请进!” 陆轲回身闪出一个人来,正是隔壁那个书生。陆轩看到进来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小伙,当即暗暗称赞:“江南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连男子也能长得这么洒脱俊美。” 书生对陆轲不过随意一瞥,等看到正襟危坐的陆轩便极为惊异,因为对方不仅神采奕奕、沉稳有度,而且身上竟散发出无形的威严之势,不禁在心中说道:“这样的人绝非鸡鸣狗盗之徒,可他真的是我同族吗?” 两人互相打量了片刻,书生这才拱手说道:“小生见过兄台!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望恕过失礼之罪!” 对方神色有异,陆轩尽收眼底,心想:“这个人看上去外柔内刚,恐怕不是来聊天这么简单。”当即起身还礼:“幸会,既然能够陌路相逢便是有缘,快快请坐。” 双方分宾主落座。书生正色说道:“我见二位形容威武,兄台更是语出不凡,但口音却不象江东人氏,想必是北方的名门之后吧?” 陆轩微微一笑:“在下的确不是江东人,不过并非什么名门之后,只是一介平民而已,也没有多少见识。咱们聊聊天无妨,要是太高深的学问我可就不懂了。” 书生心中一凛:“这人好厉害,一见面就看出我另有用意!”他假装听不出陆轩的话外之音,跟着笑道:“兄台太过谦了!二位远来江东,不知是经商、游玩,还是寻亲访友呢?” 陆轩来了十几天,却一直跟在陆议屁股后面瞎跑,提起这事就郁闷无比,于是说道:“不出尊驾所料,我们来江东为了寻亲访友,只是暂无下落。”书生沉吟了一下:“碰巧在下祖辈都居于此地,不知能否助兄台一臂之力?” 陆轩警觉起来:“我们到江东主要就为找人,他三拐两绕便提到这个事情,是巧合还是有意?”他为了谨慎起见便说道:“这个就不劳尊驾了,我们自有办法。” 俩人绕来绕去说了半天,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就互相猜闷儿。陆轲多少听出点儿意思:“聊天有这样云山雾罩的么?这个小子什么来路?” 书生见陆轩说话滴水不露,知道是遇上高人了,自己主动来访,再划圈子就显得很没诚意,于是拱手说道:“在下严义,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陆轩一双墨瞳忽然变得极为深邃,他举起双手作势还礼,眼睛却直盯盯地看着书生:“在下陆轩,这位是从弟陆轲。” 书生暗暗点头:“他们果然姓陆!陆轩……好象听人说起过啊!”他很惊讶地说道:“二位难道是江东陆氏中人?”陆轩反问道:“尊驾和陆氏一族很熟么?” 书生笑道:“多有交往。看来兄台这个忙,在下是帮定了!” 陆轩继续注视着他:“实不相瞒,我二人的确出身陆氏,不过自幼就离开江东,时至今日才重返故里,算来快二十年了。” 书生终于动容:“那兄台可曾回吴郡寻找亲人?” 陆轩微一颔首:“找是找到了几位,可惜最想见的没能见到。” 书生似乎对此很感兴趣:“请问兄台找到的是谁呢?” 陆轩郑重说道:“找到一位了不起的长辈,经通易理、擅指迷津,正是族叔陆绩。不知尊驾可曾听说过?” 书生的脸色瞬间一僵,顿了顿才说道:“可喜可贺!陆绩公名扬江东,确实很了不起。” 陆轩看在眼中便轻叹一声:“我兄弟俩离乡多年,对江东早就没有半点印象,这么多年始终挂心中的只有陆氏族人,就算在梦里也盼望能有一天和他们相见。”书生点头不语。 陆轩接着说道:“我们在吴郡多方询问,这才找到族叔家中。族叔虽然年少却极明事理,不但认我二人为侄而且相待甚厚;尽管我们最想见的人不在吴郡,却在他指点之下一路寻访到此。” 书生的表情渐渐凝重:“兄台是否已经找到那个人?” 陆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说道:“在下平生深怀两大夙愿。第一,让陆氏重兴,再次成为江东第一大宗族;第二,令天下康平,世上百姓永绝战乱之苦!” “我不过是一介贱躯,却甘愿肝脑涂地达成夙愿。经过多次辗转周旋,如今总算有了一块落足之地,然而自知德行浅薄、才略不济,听说族中有定国安邦之士,这才千里迢迢回到江东,只为和他并肩携手、共遂壮志!” 书生面色肃然:“兄台果非常人。只是不知道你找的人是谁?” 陆轩叹道:“我自认已经找到了他,可他却避实就虚、韬光养晦,让我情可以堪?”他迎向书生犹疑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伯言,直到现在你还不肯与我相认么?” 第四十五节 智斗甘宁 更新时间:2014-01-06 陆议终于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了。 凭智取易京展露于袁氏,以乌巢之变闻名于河北,深入敌腹大显神威,把曹、袁两位雄主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不就是那个辽东陆轩么?还有陆轲,正是在邺城之战中连败徐晃、张辽,被称作仅有吕布堪敌的世之勇将啊! 陆议本来想“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不着痕迹试探出二人来历;哪知道对方不但自报家门,而且还是同族兄弟。他听陆轩说出自己的表字,震惊之下呆坐了片刻,这才站起来深深做了一揖:“惭愧!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这就等于承认了两方的关系。 陆轩轻轻吁了口气,心想:“‘言义’者‘议’也,我这兄弟演技一流啊,换成别人还得蒙在鼓里呢!不过就冲这份沉稳和权变,足以见得你名不虚传!” 他微微一笑:“自家兄弟不要多礼。我专为伯言而来,却没想到会这样跟你见面!” 陆议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久闻兄长之名,不知竟是同族亲人。刚才过于失礼,请兄长莫怪!” 陆轩心知肚明。陆议的做法既可以摸出情况,还能避免牵连到掌柜,实在称得上仁智之举;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能责怪呢?这个茬干脆就别提了!当即说道:“伯言,我能找到你,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欢喜。来,咱们兄弟好好说说话!” 陆议知道陆轩要说什么,便勉强坐了下来,脸色也有些不太自然。对方的亲近之情溢于言表,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可是自己已经准备投奔孙权,所以才想入仕前拜祭一下先人,这可怎么办好呢? 陆轩假装没看到,只向陆议打听一些家长里短,对于别的绝口不提;陆议暂时放下了心,跟着他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 陆轩似乎对宗族极为上心,不住向陆议询问相关情况,显得兴致颇浓;陆议知道他自幼离乡对很多事物都不清楚,所以有问必答,陆轩听得也是津津有味。然而说着说着,就谈起了陆氏的现状。 当初孙策空有雄心却毫无根基,只好充当袁术的马前卒,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东征西讨,就为了得到一块地盘;后来他奉命攻陷庐江,不但陆氏族人折损过半,陆康也因此忧郁成疾最终病逝。 陆康病故以后,族中再没有人身居高位,整个陆氏也跟着急转直下;当年显赫一时的江东陆氏,如今几乎沦落为普通百姓,门可罗雀、冷落萧条。 陆轩叹道:“想不到我陆氏几大分支,竟然落得如此地步!可惜我现在没有曹操那样的实力,不然定会举师南征,以雪当年之仇!” 陆议顿时默然不语。他作为战事幸存者之一,自然深有切肤之痛,现在受害者要去给作俑者打工,这无疑是最大的心病;双方会不会存在隔阂、信任程度多少,都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而陆轩的出现又平添了一番变数。这个人短短几年就声名渐隆,证明确实很有才干,但是现在还不成气候;再说他虽然是同族兄长,可双方几乎素昧平生,怎么能凭一句话就跟着走呢? 陆轩见陆议深思不语,知道刚才多少触动了他,心想:“话不在多,见好就收。陆议可不是一般战士,能让他犹豫已经足矣!”于是说道:“伯言,明天我去办一件事,接着要到荆州拜访刘备。你与我同行可好?等事毕咱们一起回吴郡。” 这就是在创造机会了。刘备身为皇叔名扬天下,陆议还不知道陆大影帝演技无双,惊喜之际便问:“兄长还认得刘备?” 陆轩索性一装到底,微笑说道:“自然认得。他曾在袁绍处盘桓过一段时日,因此相识。” 陆议身上有顶尖儿的政治基因,一提起相关的事情就觉得兴奋。他明白陆轩这是要跑跑路子,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期盼:“看来族兄已经知道无法在北方立足,想要在荆襄之地施展一番了!”稍作考虑便答应下来。 陆轩暗自得意:“我的好兄弟,只要是上了哥哥这条船,就没有一个人能下来。你既然存有疑虑,那老哥就让你看一出好戏,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回去!” …… “来,就为我等兄弟能在这九江城相识,满饮!” 宽大的船舱内甘宁居中上坐,面前并排摆开三只满满的酒觞。他端起酒觞一口一个连干三碗,接着把空空的碗底向外一亮,意思就是我连喝了仨,你们也不能落后吧? 陆轩笑道:“大兄海量,在下奉陪!”他可是二斤老白干的量,这时的酒不过十几二十度,稀了光汤的根本不在话下。陆轲更是酒精考验,哥俩面不改色抬头就干,也跟着喝了三碗。 甘宁今天换上了一身正式服装,他双手抚案哈哈一笑:“痛快!”随即又一皱眉:“这位兄弟如何不饮?难道嫌在下这酒不好么?”目光所指正是陆议。 陆议酒量不行,虽说平时也能整两口,但从来没这么玩儿命的喝过。他考虑陆轩是为了招揽甘宁,端起酒来一咬牙灌下去两个,第三个还没碰脸就已经红了。 陆轩看出他在硬挺,心说好不容易才把我兄弟忽悠出来,别再因为一顿酒给喝跑了,赶紧对甘宁说道:“大兄,我这个弟弟极有才学,就是不擅饮酒。这样吧,我替他喝如何?” 甘宁看出陆轩能整点儿,想起弟兄们吃了亏自己也没个交待,不如这时找回个场面,当即说道:“好,既然如此这位兄弟就不要喝了,不过你我二人须各饮六觞,如何?” 甘宁满心希望能吓住陆轩,只要他面露难色,这场面就算找回来了。哪知陆轩还真不怕这套:“大兄美意小弟如何能够推辞?加上陆轲,咱们三人同饮六觞!” 见陆轩应战,甘宁心中便跟着一喜:“行啊,不管你能不能喝,最起码看着挺爽快!”当即叫人拿过酒具,在三人面前都倒了满满六觞。 旁边有几个伺候酒局的,都是昨天让陆轲揍过的锦衣大汉,他们知道甘宁酒量极好,见状就搂着酒坛子站在原地,想看看对方怎么出丑。 陆轩心说架是不能再打了,不过喝酒也得把你喝服了。当即笑道:“大兄盛情难却,小弟先饮为敬!”和陆轲互相看了一眼,哥俩儿双手交替,拿起酒觞仰脖儿就往嘴里倒,跟比赛似的一口气连干六碗! 甘宁两眼放光纵声大笑:“好好!两位果然好气概,甘某自当奉陪!”说完伸出大手抓向食案,转眼工夫六觞下肚。他把空觞往案上一掷,高声说道:“痛快!” 陆轩心说你痛快完了,该轮到我了吧?他笑着说道:“大兄,我们虽然素昧平生但却一见如故。小弟深敬大兄为人,在此有个提议:好事要成双、喝酒要加倍,咱们每人再饮他十二觞,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甘宁见陆轩不象喝多的样子,这才知道碰上高手了,可他自认酒场无敌,怎么会轻易就服输?立刻瞪起眼睛叫道:“来呀,上酒具!” 大兄发话众人不敢违拗,片刻工夫又拿来一摞酒觞,挨个摆在三人面前,把菜挤得都没地方搁了,只好端下来放到旁边。一人十二觞,开喝吧! 甘宁说道:“这次为兄的先来,两位兄弟请稍后!”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撸起两只袖子拿过家伙就开始往嘴里倒。 这十二下就是白开水也得喝一会儿,甘宁鼓起腮帮子连干八碗,到了第九个稍微缓了缓,接着把其余的一口气喝完,每只酒觞里都点滴不剩,脸上顷刻之间浮起两抹酡红。 那些随从们都看傻了。众人虽知道甘宁能喝,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个喝法,这可是整整一坛子酒啊,一口菜没吃就喝光了! 甘宁的眼睛多少有点儿发直,他撅起嘴揉了揉肚子,打出一个大大的酒嗝这才说道:“两位兄弟,到你们了!” 陆轩暗暗点头,心说这个甘宁还真挺能喝,不过看样子应该到量了,于是说道:“大兄海量,我二人奉陪!” 兄弟两个坐得笔挺溜直,对着满满一桌子的酒水,面不改色抬手就干;就听喝空的酒觞连续落在食案上,响亮的“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在一串极有气势的动作当中,十二觞酒全体下肚! “这得什么酒量啊!”随从们呆呆地望着陆氏兄弟,他们虽然一口酒没喝,眼睛却都直勾勾的,看都看服了! 仨人都连着喝了十八个,肚子撑得象装满的水袋,稍微动一动就能听到有液体流淌。陆氏兄弟喝得猛,酒劲儿来得也急;陆轩已经醉眼惺忪,陆轲更是连坐着都打晃。 甘宁还尽力保持着一丝清醒,他本来想把对方喝趴下,但看到这哥俩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想道:“喝酒凭的是三分酒量七分胆,他们虽然照我差点儿,不过也算真丈夫!”一拱手就要说几句场面话结束战斗。 哪知陆轲突然嘿嘿一笑:“大兄,昨天无意冒犯了你的……手下,小弟想借机以酒谢罪,也不多喝,学我大哥再来他……十二个。如果大兄觉得我算……个朋友,就请与我、同饮!”舌头都大了。 甘宁当时就迷糊了:“这个……” 陆议也看出甘宁不是等闲之辈,可头一次见到在酒桌上招揽人才,何况这哪里是喝酒,简直就是在拼命嘛!他再也坐不住了,赶紧咳嗽了一声说道:“兄长,我看几位都到量了,这酒还是不要喝了。” 哪知陆轩冲他微微一笑,接着向甘宁说道:“大兄,伯言觉得你不能再饮了,特意提醒我到此为止。你看……” 陆议暗暗叫苦:“我本来是好言相劝,到他这儿就变成了煽风点火。甘宁这个人肯定受不得激将法,瞧好儿吧这回!” 甘宁果然大为不爽:“我确实再喝不下十二个了,可你们就更喝不下去了!既然你们展现各种不服,那今天我非把你们放倒不可!”憋足了劲儿叫道:“子居美意我岂能不领?来人哪,满上!” 第四十六节 英雄之约 更新时间:2014-01-08 随从们提着酒瓮快步赶来,把甘宁和陆轲案上的十二只羽觞尽数倒满。陆轩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却指着自己的食案笑道:“大兄好小气,我的觞中还空着呢!” 陆轩的沉稳凝重让甘宁印象极深,不想他喝成这样居然还嚷着要酒,那点儿顾忌之意顿时无影无踪,心说你还真是不怕死啊!好吧,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非让你们心服口服不可!当即一抬手:“快,给我承远兄弟倒酒!” 一个随从面带同情替陆轩把酒倒上,接着把酒瓮往地板上一放,轻微的震动顿时让三十六只羽觞波纹荡漾,众人看在眼里都感到瘆得慌。陆议暗自摇头:“我原以为陆轩绝非寻常,现在看来也是贪杯之徒!” 甘宁说道:“这回都满上了,子居兄弟,你说怎么个喝法?”意思你提的酒,你打个样吧! 陆轲前后晃了晃脑袋:“干,一口气都干喽!” 甘宁简直都无语了,心说你真是竹竿做房梁——硬撑啊,再来一个你就得蒙圈,别说这么多酒了!陆轩一摆手:“大兄休要听他胡言,这么多酒谁喝得下去?小弟建议咱们三人同饮,一觞接着一觞喝,谁跟不上就算输,如何?” 甘宁一想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提到输赢怎么也得有个彩头吧!他自认非赢不可,于是说道:“那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 陆轩看上去也有点儿发蒙,眯起眼睛敲了敲脑袋,想了一会才说道:“赢了就可以让对方做一件事,输了的务必要尽心尽力去做;但此事不得违背纲常道义,更不得有损兄弟之情。怎么样?” 陆议听了顿时矍然一惊:“难道……” 陆轩的意思就是不给兄弟找麻烦,这样的赌约便显得极重情义;甘宁虽然喝得有点晕头转向,可一听这话仍然暗暗赞赏。他做事多凭感觉,当即笑道:“就依承远之言!” 陆轩斜眼看了看甘宁:“大兄,咱们这可就说准了!” 甘宁豪迈一笑:“那是当然!”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陆轩缓缓点了几下头,接着向陆轲一挥手:“好,开喝!” 陆议已经明白了。要收服这样游侠一般的人物,就得用“情义”二字作为代价,陆轩此举无疑是最正确的方法。可他……能喝过甘宁吗? 陆轲见大哥发话便取过酒觞,如同长鲸吸水一般喝了个底朝天,眨巴眨巴眼睛打出个酒嗝,这才擦了擦嘴角说道:“第一觞!” 陆轩哈哈一笑:“今天我兄弟还真是地道!”一抬头也干了个涓滴不剩。 甘宁说得挺干脆,等低头看到满眼白花花的酒水,胸口跟着就一阵恶心,咬牙想道:“不就是一觞酒么?他能喝我也能喝!”憋住气端起一个,咕嘟咕嘟几口灌了下去。 陆轲抬起垂下的眼皮:“大兄海量,第二个我可就够呛了。你们都离我远点儿,小心别喷到身上!”众人真怕他现场直播,赶紧都往后站了站。 只见陆轲端起酒觞就开喝,酒水似乎根本没在嘴里停留,而是直接就倒进了肚子。他把空空的酒觞往案上一拍,含糊不清地说道:“第二觞!”众人顿时双眼都绿了,心说这得多粗的喉咙啊? 陆轩撇嘴说道:“这小子,非要让我出丑是不是?我跟上你!”端过觞来也整了一个。 甘宁一看俩人都没事,心说那就接着喝吧!分了好几口才喝完觞里的酒,跟着就抿起嘴一声不吭;这酒都顶到嗓子眼儿了,一张口非喷出来不可。他调整了半天才压下这股酒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再来!” 陆轲东倒西歪地摸到一觞酒,还没端起来就咧嘴干呕了两下,把众人弄得差点儿没吐出来。甘宁一边运气一边盯着他手里的酒觞:“你都醉成这样了,还能喝得下去么?” 陆轲把酒觞移到面前晃了好几圈,别说还真找着嘴了。只见他憨笑一声,就势把头向上仰起,在甘宁惊讶的目光中一饮而尽,随手把空觞高举过顶:“第三觞!” 甘宁不禁大呼邪门,怔怔地看了一会陆轲,见他仍然没有倒下去的意思,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陆轩身上:“你俩只要有一个挺不下来我就算赢!” 陆轩说道:“今天这番畅饮实在痛快之极!大兄,咱们一醉方休!”接着抄起一觞酒放到嘴边。甘宁眼瞅着他把酒几口喝完,心中跟着一沉到底:“他也没事!完了,这回又轮到我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陆轩的目光忽然亮堂起来,而陆轲似乎也坐直了身体,两个人都盯着自己手中的酒觞,那意思就象在说:“大兄,就差你了!” 他感到心跳得厉害,酒觞也变得十分沉重,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送到嘴边,暗道一声:“我绝不会认输!” 酒水的辛辣气息沿着喉咙直抵五脏六腑,如同一根快速燃烧的火捻,瞬间就把肚子里那捆炸药引爆。伴着胃部的阵阵抽搐,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猛冲上来,甘宁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烦恶,目视前方张口喷出一道强劲的水箭:“哇……” 随从们手忙脚乱地扶住甘宁连敲带捶,可他就象加满压力的消防栓,狂喷之际到处都是水淋淋一片,把那些人也弄得落汤鸡一般。等一坛子酒吐了个干干净净,甘宁仰面朝天倒向地板,在陷入昏睡前的一刹那,用仅存的意识说出三个字:“我输了!” 陆轩走到近前轻声呼唤:“大兄,大兄醒来!”甘宁面无血色正睡得一塌糊涂,估计放个炮仗都醒不来。陆轩向他注视了一会,转身对随从们说道:“请各位好生服侍大兄安歇,我们明天再来告辞。” 甘宁的船就靠在江边。陆轩说完向众人团团一揖,带着陆轲、陆议离船上岸而去。随从们见他走起路来步履稳重,丝毫不象喝多的样子,又回头看看烂醉如泥的甘宁,一个个不由得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一夜无话。 甘宁宿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感到脑袋沉甸甸地,等叫人问过昨天的情况,心里不禁苦笑一声:“陆氏兄弟不但彪悍威猛,酒量也大得出奇。我自认生平英雄无敌,不想竟碰上更为英雄的人物,真是惭愧!” 转念又一想:“陆轩已经找到了族弟,看来此番告辞是准备要离开九江了,不知道他会让我做什么事情?” 甘宁还没太醒酒,左思右想之际顿感头痛欲裂。当即脱去外衣跳进江中,清冷的江水很快就把醉意冲刷的无影无踪,一时兴起便把整个身体都沉入水里,半天也不露头。随从们都知道他水性极佳,早已见惯不怪。 一刻之后甘宁才浮出江面,刚抹去脸上的水珠就听有人笑道:“大兄好手段,果然是一条江中猛龙啊!” 甘宁看见陆轩正站在船头,想起自己的承诺还没兑现,心中便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忐忑,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微末之技,叫承远见笑了!”等上船换过衣服才和三人正式相见。 陆轩说道:“能够结识大兄陆轩不虚此行。本想和你多多往来,只是另有要事在身难以遂愿,因此特来向大兄辞行。” 甘宁虽然粗豪但绝非傻瓜,他看出这哥仨都不是等闲之辈,陆轩更是凌驾于上隐隐居首,于是说道:“承远,甘宁以往自诩英雄非常,直到遇见几位这才晓得何为英雄。” 甘宁所说既包含真心,同时也有试探之意,陆轩如何听不出来?只不过他这话说得并不到位,没有诠释出英雄的含义,当即不答反问:“敢问大兄,何为英雄?” 甘宁怔了一下才说道:“英雄嘛,堂堂七尺男儿之躯,除暴安良、行侠仗义!” 陆轩摇了摇头:“以小弟看来,夫英雄者,壮志凌云、气吞山河;腹纳九州、胸藏四海;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有舍生取义之念,有杀身成仁之心;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不畏不避勇往直前!” 一番话说得甘宁热血上涌。人家就能想出这样的道理,自己只知道前呼后拥、快意恩仇,真是天差地远、自叹弗如!无形之中他对陆轩已经由“敬佩”转变为“敬重”,肃然说道:“承远可否有建功立业之志?” 说到关键问题了。陆轩目现深远之色:“正如大兄所说,轩虽不才,却不想平凡今世、庸碌此生。”甘宁喜道:“我正要去投奔荆州刘表,承远不如与我同去!” 陆轩又是不答反问:“依大兄之见,刘表可成大业否?”甘宁想起一路上的听闻,不吱声了。 陆轩说道:“道听途说固然作不得准,然而一味盲从也断不可取。轩不想依附于任何诸侯,但愿执已所念,与各方英雄携手共创伟业!”甘宁见他说得掷地有声,不禁砰然心动。陆议在侧沉思不语。 陆轩微微一笑:“人各有志,小弟祝大兄早遂其愿、功成名就。天色不早,我们这便启程,望大兄多多保重。日后重逢还要共谋一醉!”深施一礼就要作势离去。 提到喝酒甘宁连忙说道:“承远,昨天咱们定好了的,我还没兑现诺言呢,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陆轩能把这事忘了么?史书的记载都是粗枝大叶,很难看出其人真实面貌,而且自己对甘宁并不了解,所以不动声色地说出“醉”字提醒;如果甘宁听而不闻,便证明他毫无诚信或不堪大用,自己停都不停立马就转身走人了! 现在见甘宁提起昨天的约定,陆轩不禁暗暗赞许,由衷说道:“大兄真是一言九鼎。既然这样,小弟便斗胆相求一事。” 甘宁正色说道:“承远但讲无妨,只要甘某能做到的无有不遵!” 陆轩先是问道:“不知大兄今后有何打算?”甘宁迟疑了一下:“我本欲投刘表,但眼下看来是不成的了,还没想好去哪里。” 陆轩注视着他缓缓说道:“大兄也知轩素有小可之志,若蒙大兄不弃轩必以上将相待,你我一同打下个不世江山,如何?” 这话如果换成当初,凭甘宁的处世为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一棵大葱啊?但今时不同以往,他对陆轩已经有些崇拜的意思,否则也不会慨然应诺。只见他眉头都不耸一下,凛然说道:“既如此,甘宁愿率麾下八百健儿奉陆轩为主公,尽效犬马,誓无反悔!” 尽管陆轩不太注重形式,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别人称为“主公”,感动之余更生出一股冲霄豪气。主公的含义是什么?就是万事以你为主,甚至可以用生命作代价,全心全意托付的一片信任!冲这句话陆轩就已经有理由确认,甘宁今后必是追随自己一生的爱将,从此争霸天下又添一臂也! 他激动了片刻便回到现实,拱手说道:“大兄,陆轩立足之地远在幽州,来荆襄之地只为探求良机,所以暂时还不能请你同行。不过你放心,多则一年少则半载,轩必然会在荆州创下基业,那时再恭请大兄相助。” 甘宁的能力在那摆着呢,八百部下也绝对差不了;自己早晚都要来荆州发展,与其往返折损,不如作为一支精兵伏在荆州。 甘宁多少有些反对,哪有才认完主公就被扔下的?不过他感觉应该相信陆轩,便拱手说道:“主公有命甘宁岂敢不从,不过请主公唤在下兴霸即可,从今以后只有兴霸没有大兄!” 既然这样陆轩也就不再客气:“好,就依兴霸之言!我等先去办事,过后再来与兴霸道别!” 甘宁为人忠义,一旦认主便全心相付,当即抱拳深施一礼:“男儿一言重于千金。甘宁在此静候主公无恙归来!” 第四十七节 邓氏母子 更新时间:2014-01-16 荆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西临巴蜀、东傍中原、北接汉中、南望江东,处于天下十三州的中心地带,其战略重要性不言而喻;刘表领衔荆州以后极少用兵,无数士人为躲避战乱便纷纷迁居到此,英才之众无出其右者。 陆氏兄弟辞别了甘宁,取水路北上来到襄阳。三人置身城内,只见房屋楼阁鳞次栉比,街道路径交错纵横,店舍林立、行人如织,到处都是繁华喧嚣、歌舞升平之象,想必天子脚下的京师也不过如此。 陆轩心道:“能让治下如此安泰详和,刘表身为荆州之主功不可没;但是一方安定并不代表天下太平,在乱世之中只求固步自封,这样的安定怎么能够长久?” 陆议见他若有所思,便说道:“兄长,荆州现在可称富足强盛,我却见你连连摇头,颇有不以为然之意,难道是看出哪里有问题么?” 陆轩沉吟道:“富足不假,至于强盛与否……等曹操统一北方之时便知。”他明白陆议又在不动声色考较自己,便说道:“伯言先生,在下的答复可算过关?” 陆议先是一怔,马上就明白了陆轩话里略带揶揄,当即点头说道:“兄长好见识,实在令伯言深受裨益!”陆轩跟着说道:“多谢伯言提点,为兄的也是获益匪浅!”两人故作严肃对答几句,接着相对一笑,再也无须多言。 第一次见面陆轩就知道这个族弟极富心计,而且看待事物往往能抽丝剥茧直达本质,拥有清晰完整的大局观;他自认这些年见过无数杰出人物,具备这种眼光的,除了恩师管宁就要属陆议了。管宁的智慧来自于博学和积累,而陆议的能力却是与生俱来,难怪孙权会对他如此看重啊!陆轩欣赏之余,更坚定了把他收为已用的决心。 作为陆议来讲,能撞上陆轩这个族兄当真是大大的惊喜。陆轩在九江城外“醉酒伏甘宁”,把一身英雄气概和绝顶才略体现得淋漓尽致,简直就是前无古人;而且陆议发现两人的许多想法都不谋而合,不禁暗生知音之感,有道是“非常之人做非常之事”,让他对这次新野之行充满了期待。 现在襄阳人才聚集,如果诚心拜访应该会有收获,但陆轩觉得还不是时候。首先刘表毫无野心,不用担心他抢先一步;其次自己在荆州尚无根基,欠缺足够的条件;最后,距曹操兴兵南下还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靠近这块肥肉并狠咬一口。所以只在城中短暂停留,雇了一辆马车直奔新野而去。 两天以后来到棘阳县,距新野只有二十多里。三人见天色已晚便在县中住了一宿,第二天问明了路线便启程出发。 正是盛夏时节,天气炎热无比,赶车的为便于通风就把车厢四壁除去。陆轲和陆议并肩而坐有说有笑,陆轩一个人望着远处的山林,冥思苦想,默默出神。 尽管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想起即将到来的会面,陆轩还是多少有些紧张;并非因为对方个个都是世之英杰,而是这次机会对他来讲至关重要,实在不容有失。 刘备应该能记得自己,估计出于礼貌也会厚待有加,不过他为人深沉之极,真实想法难以预料;另外还有徐庶,为了朋友胆敢仗剑杀人,绝对是个难惹的狠角色。看来这次想要成功,很不容易啊! 他正在考虑着见面后的言辞,就听陆轲笑道:“大哥你瞧,这些孩子年纪不大,却也学会了以多欺少!” 陆轩被打断思路,便顺着陆轲所指方向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生着一片树林,林外正有十几个乡下小子连蹦带跳地起哄;一个男孩孤零零地站在他们中间,虽然势单力薄却全无退缩,眼中反而充满不屈之意。 陆轩被那男孩的神情所吸引,便目不转睛地向他看去。不大一会马车在林边一掠而过,清晰的哄笑声瞬间传进众人耳朵:“小结巴、难说话;死了爹、嘴直憋……” 陆轩不禁摇了摇头。男孩不过五、六岁年纪,面对这种侮辱,幼小的心灵难免受到伤害;但愿他能借此变得更为坚强,毕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片刻之后马车越去越远,阵阵哄笑声也跟着渐渐微弱。就在那个小小身影即将淡出视线之际,陆轩猛然想起一件事来,赶紧大声叫道:“快停车!” 赶车的正甩开鞭子策马飞奔,听到这话急忙收住缰绳。陆轩匆匆说道:“你们不用跟来,我去去就回!”跳下车去向原路大步奔回。 赶车的奇道:“这么着急,是不是钱掉半路上了?”陆议看向陆轲,却见他满不在乎的说道:“大哥不是说去去就回么?那咱就等着呗!”陆议听出他对兄长极度信任,便点了点头不再吱声。 陆轩赶到先前的树林,看见那群熊孩子还在扎堆起哄,当即瞪起眼睛说道:“休得喧哗!我是棘县里的将军,奉了皇上的命令来抓小孩去当宦官,你们都过来,让我看看哪个可去得?” 群孩见陆轩高大威武、目现凶光,心中先存了五分惧意;又听说有什么“皇上”、“将军”要来抓人,顿时吓得哭爹喊娘四散奔逃,片刻之间周围就安静下来。 那个受欺负的男孩并没有走。陆轩上前说道:“小兄弟,跟你问个路。这是什么地方?”男孩看了看他人畜无害的笑容,忽然张口说道:“大、大叔,谢谢你!” 陆轩心中一凛,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孩子,你谢我作什么?” 男孩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刚才见你坐车从、从这儿经过,现在又折了回来,所以谢、谢谢你!” 陆轩虽然只是略施小计,但也没想到能被揭穿,他暗暗赞许男孩这份机智,摸了摸那颗小脑袋温言说道:“好孩子,告诉大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孩咬咬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里是邓家庄!” “那你也是姓邓喽?” “嗯!” 这样一来更加证实了陆轩的猜测,他接着问道:“孩子,你从小说话就这样吗?”男孩用清澈的目光看向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棘阳县,邓家庄,生来口吃,自幼丧父……符合这些条件的估计只有一个人,后三国时代的超级将领——邓艾!” 陆轩忍住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表情显得自然一点:“孩子,你家里有长辈么?大叔想和他们说几句话。”事关重大,还是确认一下吧! 男孩打量着他高大的身躯,说道:“你、是将军么?”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担心,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这小子还挺谨慎呐!”陆轩对男孩越看越喜欢,正色说道:“等以后你见过我的部下,就会相信我说的话;而且大叔有点小手段,说不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男孩的双眼瞬间变得极为明亮:“真的?” 陆轩点点头:“你刚才的表现很了不起,大叔从来不骗好孩子。” 男孩抿起嘴向他瞅了半天,用郑重的语气说道:“你、答应我,你是一个好、好人!” 陆轩笑了。再有智慧也只是个孩子啊,哪有用口头承诺分辨是非的?他迎着男孩的目光,同样郑重说道:“大叔是好人!”男孩终于展颜欢笑,用小手握住陆轩的两根手指:“大叔快跟、跟我来!” 陆轩任凭男孩把自己拖向庄内,回头向马车招了招手。陆轲和陆议远远看见,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和一个小孩打得火热,但知道兄长从来不随性而为,这么做必有缘故,便让马车调过头来跟着进了邓庄。 途中不断碰到三三两两的庄民,他们见男孩领着几个陌生人,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被陆轩吓跑的那群小子又凑到了一起,拍手笑道:“小结巴要回家喽!” 男孩才有了点笑模样,面对无形的压力很快又黯淡下去,拉着陆轩闷头就往前走。小孩子顽皮嬉耍很正常,可大人们表现得就有些奇怪,陆轩视而不见,跟着男孩远离人群来到一座大宅门前。 陆轩很意外。男孩衣着朴素,说明家境非常一般,而眼前这座大宅却不是平民能住得起的。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宅院虽阔,但墙体斑驳、漆色陈旧,似乎很久没有修葺过了,想必是家道中落才导致如此吧! 男孩看了看陆轩,跑上几步一边叩门一边说道:“母亲,孩儿回、回来了!” 片刻之后院中传来细琐的脚步声,随着厚实的木门缓缓开启,一个容颜清丽的少妇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笑眯眯地抱住男孩,刚要说话就看见陆轩等人,于是轻声问道:“憨奴儿,你怎么把生人带到家里来了?” 男孩说道:“母亲,大叔是县、县里的将军,刚才孩儿被人欺负,是大、大叔帮了我!” 少妇摸了摸男孩的小脸,眼中露出浓浓的爱怜之意,接着抬头对陆轩说道:“多谢将军相助小儿。本该请将军入内上座,无奈孤儿寡母诸多不便,还请见谅。如无要事,请恕妾身不远送了!”话锋一转竟然下了逐客令。 男孩急道:“母亲……”少妇的脸色突然转为严肃,向他坚决地摇了摇头。男孩不由瘪起了嘴,看向陆轩的眼神充满失望之意。 陆轩听到“孤儿寡母”,对邓艾的身份已是确然无疑,他见少妇作势要转身入内,便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大嫂请了。在下从江东赶往新野办事,家叔精通易理,临行时告诉我要做一件善举才能达成此行目的。途经此处刚好碰到令郎……” 陆议睁大了眼睛看向陆轲,意思就是叔父还交待过这种事情?陆轲只好勉强点了点头,心说大哥又开始蒙人了! 少妇见陆轩说得不尽不实,顿时目现警惕:“将军不是已经帮过小儿了么?”一副凛然不可欺之状。 母子俩在乱世之中相依为命,遭遇的艰辛可想而知。陆轩知道引起了对方的误会,赶紧说道:“请大嫂切莫多虑,在下不过想治好这孩子的口吃。” 现在可是东汉末年,口吃作为一种痼疾根本无人能治,少妇虽然不太相信陆轩,但想到儿子为了这个缺陷饱受折磨,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期盼:“将军当真能治好憨奴儿么?” 陆轩正色说道:“在下只有五成把握,不过令郎年纪尚幼,精心调理之下很有可能治愈。” 儿子是自己的全部,就算有一点点希望也不能错过。少妇看了看不远处的马车,又瞅了瞅陆轩端正的神色,犹豫半晌终于说道:“将军请进!” ps:手还是很疼,坚持码了一节,实在愧对久等的朋友们。 第四十八节 男儿自强 更新时间:2014-01-20 三兄弟在少妇指引下走进大宅。不出陆轩所料,这房子看着高大气派,里面的陈设却极为简陋;只有窗棂上精雕细刻的花纹,才见证出此间主人曾经的辉煌。 客厅甚是宽敞,四五个人置身其中仍然感觉很空旷,连说话都能带起阵阵回声。少妇端出一个托盘,面带歉意说道:“家中贫寒,只能用清茶一杯款待,将军见笑了!” 盘中的青瓷茶具颇为精美,陆轩看出对方在以贵客之礼相待,便说道:“天气炎热,正好喝碗茶去暑。”他见少妇刚强严谨、举止得体,显然有着良好的教养,不禁暗生敬佩之意:“也许因为有这样的母亲,所以才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儿子吧!” 少妇上完茶便恭恭敬敬坐在下首;憨奴儿乖乖站在母亲身边,乌溜溜的眼睛不停向陆轩瞄去。陆轩显得胸有成竹,捧起茶碗“嗞嗞”喝了两口,这才招手说道:“孩子,你过来!” 憨奴儿感到既兴奋又紧张,回头看时见母亲正向自己点头微笑;他从中受到莫大鼓舞,当即捏起小拳头走到陆轩面前。陆议面如止水,静坐旁观;陆轲从来没听说大哥会看病,这时不禁暗暗替他担心。 陆轩握住憨奴儿两只小手,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孩子,你若想治好这个累赘,便须答应我两件事:一,无论大叔让你干什么都要放开胆量;二,平心静气,不要着急。你记下来了么?”憨奴儿重重点了点头:“记、记下来了!” 陆轩赞道:“勇气可嘉!”又对少妇说道:“大嫂,调理口吃需要长久之功,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如愿。我只能把法子教给令郎,以后还须大嫂勤加督促、持之以恒。”少妇见他说得郑重其事,便应道:“妾身理会得。” 口吃患者有个奇特之处:说话费劲,但唱歌十分流利,跟平常人一模一样。所以矫正口吃先要树立正确的心态,克服自卑心理;其次就是减缓语速逐字发音,天长日久形成了习惯,肯定会收到效果。陆轩多少有点医学常识,就生出试一试的念头。 他向少妇交待完毕,对憨奴儿说道:“会唱歌么?”憨奴儿摇了摇头。 陆轩说道:“我现在教你,记得不要怕,一定要大声唱出来!”这话都说不利索呢,唱歌?多丢脸啊!憨奴儿立刻犹豫起来,习惯性地把头转向母亲;少妇也没听说过唱歌能治口吃,目光中尽显疑问。 陆轩凝视着面前的小小身影:“你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既然敢承诺就要言出必行,此心昭昭可彰日月,这样才配称得上男子汉大丈夫!你若自认不是个男人,终生都要活在母亲的庇护之下,那我不教你也罢!” 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几个大人不由同时一震。憨奴儿虽然年幼,但自小受母亲言传身教已颇有心智,感觉出陆轩的责备和不屑之意,当即鼓足勇气大声说道:“大叔,我是男人!” 陆轩要的就是他这份自信,这才满意地点头说道:“我唱一句你学一句,记得不要着急。”他稍作沉吟,那首熟悉的旋律随之跃上心头,在众人注视中高声唱道: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如精钢, 雄心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我发奋图强,做好汉。 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 热血男儿汉,比太阳更光!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 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 看碧波高壮,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 我是男儿当自强……” 东汉末年上层社会流行相和歌,民间多以类似清唱的徒歌为主,象陆轩这种唱法的却前所未见。众人听他嗓音一般,唱的既非诗经又非乐府,然而浅显易懂、朗朗上口,同时饱含壮烈激昂之意,闻之顿感荡气回肠,不由都听得入了神。 憨奴儿跟着陆轩一句一句地学唱,开始的时候声如蚊蚋,后来或许是受到了感染,唱得越来越响亮,底气也越来越足;陆议见他童声清脆毫无停顿,不禁暗暗惊异,少妇更是喜出望外。 待一首歌唱完,憨奴儿欢呼着扑到少妇怀中:“母亲,孩儿成功了!”少妇紧紧抱住他,脸上尽显激动之意,接着伸手一指陆轩:“去谢过大叔!” 憨奴儿走到陆轩面前深施一礼:“多谢大、大叔!”话一出口立时惊觉:“怎么又、又这样啦?”焦急之下眼里已经泛起泪花。 陆轩扶着他双肩温言道:“还记得大叔说过的话么?” 憨奴儿忍着不让泪水涌出眼眶,一字一句说道:“一,干什么都要放、放开胆量;二,平心静气,不要着急。” “好惊人的记忆力,简直就是一字不差!不愧是三国末期的超级牛人啊!”陆轩对憨奴儿越发爱不释手,干脆把他抱在怀里:“会背诗经么?”憨奴儿抽泣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陆轩说道:“刚才你唱得非常通顺,因为唱歌字字句句都有特定的节奏,不象说话那般持续连贯,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么回事?”憨奴儿眼中蓦然现出光亮,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轩面带鼓励说道:“现在你试着用唱歌那种感觉,随便找篇诗经背给我听。” “节奏”、“感觉”这些词汇多少有些深奥,难得憨奴儿一个六岁孩子居然听得懂,只见他张口慢悠悠地诵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不仅通篇无误,而且没有一处反复重叠。 陆轩用手指敲了敲憨奴儿的小脑袋:“你看,只要放慢语速就说得很好。懂了么?”憨奴儿终于破涕为笑,搂着他的脖子再也不撒手。少妇见儿子笑得开心,想起已经过世的丈夫,心中跟着一阵酸楚,急忙低头掩饰过去。 陆轩鼓励了憨奴儿几句,又对少妇说道:“从明天开始,让孩子晨起先唱一遍歌,然后找背熟的诗文大声朗读;记得说话时尽量放慢,如果出现失误也不要理会。令郎天生聪明,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大有改观。” 少妇敛衽施礼:“将军重恩,我们母子不知如何答谢才好。还望见赐尊姓大名,从此愿日日焚香拜神,保佑将军一生平安!” 陆轩连忙作势虚扶:“大嫂无须如此,在下陆轩。此番相遇纯属偶然,或许是我与令郎有缘份吧!这孩子天资聪慧,若能从小悉心培养,假以时日必将大放异彩。” 陆议虽然看出憨奴儿外拙内巧,却不明白族兄为何费这么大功夫出手相助;不过此举称得上积德行善,他从中感受到陆轩练达的外表下面,更怀着一颗挚诚的赤子之心,不经意间几分敬仰之情已悄然而生。 陆轩把憨奴儿轻轻放在地上,一本正经地告诫道:“好孩子,你是一块无瑕璞玉,万万不能小瞧了自己;莫说口吃能够治好,就算治不好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旁人的羞辱只能证明他们无知。大叔教你的歌名字叫做‘男儿当自强’,身为男子汉定要勇敢坚强,不能再因为伤心难过哭来哭去的。记住了?” 憨奴儿慢慢说道:“大叔,我记住了。”陆轩慰然一笑:“很好,从今以后憨奴儿就是家中梁柱了。既然如此,请大嫂留步,在下这便告辞!” 少妇见陆轩不但给儿子调理口吃,更教了他许多做人的道理,心中已然无比感激;可她毕竟是个女子,见陆轩说走就走却也不便相留,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憨奴儿冲过去一把抱住陆轩:“大叔,不、不要走!”情急之下早忘了慢些说话,小脸上也尽显不舍之意。 陆轩俯身轻轻分开他两只小手:“乖,大叔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等过几天定来看你,那时若无长进大叔可要生气啦!” 憨奴儿这才露出笑意:“当真?” 陆轩微笑说道:“大叔早说过嗒,从来不骗好孩子!若要大叔说话算话,你就得做个好孩子。” 憨奴儿用力点了点头:“嗯!” 陆轩在他稚嫩的肩膀上稍稍一捏:“大叔再送你一句话,今后当用以自勉:英雄须无畏,男儿当自强!” 他素来洒脱,说完便转身走出门外,陆轲、陆议见状也跟着离开。三人登上马车,在邓氏母子的眺望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 新野城北军营。 四野无风,凌空高挑的旌旗静止不动,上面那个鲜明的“刘”字赫然在目。营外已有上千军士围成一块场地,欢声雷动、呐喊不绝:“威武!威武!威武!” 两匹战马在场中疾速靠拢、一触即分,马上两员大将矟枪并举相斗正欢。东首那个二十多岁年纪,猿臂蜂腰、身形矫健;西首那个三十出头,戟须连鬓、势猛力沉。 二人各踞一侧对峙了片刻。那个戟须大汉豪迈一笑声如奔雷:“叔至,这次你非认输不可!”身上单衣虽然湿透,却仍显得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东首的年轻武将也不示弱,抡起手中的钢枪答道:“三将军固然神勇,不过在下必能奉陪到底!” 二将稍作调息,跨下战马同时发动冲向对方。随着彼此距离越来越近,两人身上的气势也越聚越浓,犹如卷起惊涛骇浪的两条蛟龙,不闪不避、勇往直前;而高高扬起的一枪一矟,恰似蛟龙头顶威力无俦的独角,已如电光石火一般轰然相遇! “当!” 两记排山倒海的大力铮然碰撞,一声巨响直捣耳鼓。强威震荡之下二人的身体剧烈一晃,跨下战马也被硬生生带向一边,就在几乎要撞上的瞬间,错开狭窄的缝隙擦肩而过。不分胜负! 旁边的都尉见状高声说道:“三十合!” 场外的高台上树着一面麾盖,有三个人一前两后站立其下,为首的正是刘备。他注视着场中那个年轻武将,一向深沉的脸上少见地露出喜色:“我素知陈到勇武,不想却能与益德相持三十余合,真是出乎意料!” 那个头戴青巾的文士笑道:“若论勇武,自从吕布死后,天下再无人是关、张二位对手,主公有如此虎将,成就大业不过早晚之事。你说呢云长?” 旁边的武将蚕眉凤眼、五绺长髯,伟岸的身躯就象挡在刘备身后的一面高墙,正是关羽。他矜持一笑,说道:“元直先生过誉了。益德勇冠三军无人能敌,便是子龙也绝非等闲。关某自叹弗如!”话虽这样说,目光中却毫无谦恭之意。 元直先生便是徐庶了。他听了关羽的话便轻轻摇头:“为将者武勇倒在其次。云长熟读兵书腹藏韬略,我蒙主公厚爱妄称军师,但和你相比也是有所不及!” 关羽对徐庶还比较认可,正要接着说话,就见刘备轻叹一声:“诸君皆有匡世之能,可惜刘备不才,至今仍在这弹丸之地苟延残喘,实在是愧对各位啊!”脸上那点儿喜色再也寻不着半分。 徐庶连忙说道:“主公乃当世英雄,余者不及,只是机遇未至罢了。曹操统一北方后必然虎视荆襄,刘表绝非其敌,到那时主公乘机取而代之,未尝不可。”刘备双目一凝,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时一个小校骑马飞奔而至:“启秉主公:有个自称陆轩的人特来拜会主公,已于县中等候!” “陆轩?我与此人不过一面之缘,他找我会有什么事?”刘备心中疑虑,就把目光投向徐庶。 徐庶转身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小校答道:“回军师,只有三人。” 徐庶沉吟说道:“陆轩其人年纪轻轻但颇富智计,出身寒微却素有雄心。眼下曹操视他不过癣疥之疾,然而随着北方统一,必会将之肃清;此番他远道而来,想必已知在北方难以容身,特来投石问路吧?” 刘备点点头:“曹操的敌人,也许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现在急需支援,这次说不定就会有所改观。回城!” 第四十九节 福祸难料 更新时间:2014-01-30 “终于等到这个时刻了!”陆轩在简朴的官邸中默然静坐,看似气定神闲,可内心却充满了紧张。 纵观这几年的生存之路,陆轩发现每一步都躲不开曹操。牛人就是牛人,什么重生啊穿越啊,都无法改变人家建功立业的事实;说来也巧,自己的成长阶段正赶上曹操的崛起,可谓悲催但着实无奈。 所以陆轩常常自嘲地想道:“如果自己早生十年,会不会就能绕开曹操了?那样的话日子也许就要好过得多。”可这些都是废之又废的屁话,相信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要活在一代奸雄的阴影之下,既然已经得罪了人家,那就赶快找个帮手吧! 对于现在的局势陆轩清楚得很。曹操一生经过无数风浪,却在他这条阴沟里翻了船,即使不把自己看成眼中钉,但也绝对不会轻饶;孙权继承父兄基业,听没听说过自己都不确定,用这点儿实力贸然去跟人家结盟,估计连门儿都没有! 敢和曹操抗衡的几个人里,刘备是唯一合适的人选,而他和自己还真有些相似之处:白手起家、举步维艰,整天为人才和地盘犯愁;如今曹操的强大已不可动摇,但愿刘备能察觉出这点,跟自己一拍即合吧! 刘备做为蜀汉昭烈帝名垂千古,然而与皇室正支的关系早已十分疏远。裴松之就说过:“先主……不知以何帝为元祖以立亲庙。”《典略》中也注明:“备,临邑侯枝属也。” 按照后世的考证,就算刘备是汉室后裔也比献帝要小上五辈;但陆轩重生后“刘皇叔”三个字已经近人皆知,看来真相只有刘备和献帝清楚了。 对陆轩而言这些只是细枝末节,头衔不是刘备成功的主要因素,自己也不需要他皇叔的身份;刘备目前寄身于刘表,只有和他攀上关系,才能在刘表统治的荆襄九郡狠捞一把,至关重要的一捞啊! 想到这里陆轩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能否脱离困境一飞冲天,就取决于今天的会面;哪怕付出相当的代价,也要把刘备这根救命稻草搞定拿下!” 那哥俩儿见陆轩少有地沉默,也都一言不发。陆轲天生乐观豁达,只要跟在大哥身边就万事不愁;陆议比他还小几个月,但心机权谋要远远胜出,已经在思考怎样助兄长一臂之力了。 工夫不大就听院门外马蹄声响,片刻之后几个人快步入内,为首那个满面春风拱手说道:“自邺城一别已数年未见,承远无恙否?”正是刘备刘玄德。 陆轩赶紧起身还礼:“轩不请自来颇显冒昧,还请皇叔不要见怪。” 刘备继续微笑:“承远乃世之才俊,此番重逢刘备欢喜还不来及,又何谈冒昧?快请上坐!” 看见对方似乎挺热情,陆轩心里也踏实了一些,可他并没有马上落座,而是看向刘备身后的两个人。关羽的体貌特征非常明显,一观便知;那个文士腰悬佩剑、目光炯炯,想必就是徐庶了。这都是刘备身边的牛人,也得处好关系啊! 当即抱拳施礼:“陆轩见过关将军和元直先生!久闻二位大名,今日亲睹尊颜实在荣幸之至!” 两人见陆轩态度十分恭谨,连忙回礼答道:“尊驾远来是客,无须多礼,快快请坐!”陆轩礼数尽到,这才和两个兄弟落座。 刘备看在眼中笑意更盛,抬手向陆轩身后一指:“承远,这二位形容非凡,不知如何称呼?” 陆轩介绍道:“族弟陆议、从弟陆轲。他们对皇叔一向甚为仰慕,特意随我前来拜会。” 刘备显得很是惊喜:“这位就是连败曹操两员上将的陆轲?真不愧为熊虎之将!不过看起来似乎很面善……” 陆轲嘿嘿一笑:“刘皇叔,上次我不小心惊动了你的坐骑,还没等致歉就被大哥喝退,这回一定要补上!”说完深施一礼。 刘备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张开的嘴巴轻松塞进一颗鸡蛋:“哦,我记起来了!没想到那时的英武少年,如今已是名满天下的盖世猛将。呵呵,真是令人肃然起敬啊!” 陆轲谦虚了几句便回归座位。他习武多年感观极为灵敏,还没等坐稳忽然察觉有异;侧首打量时,却见关羽的目光犹如寒芒四射的长矛,正直直地向自己投来。 他天生便无所畏惧,发作起来更连神鬼都要退避三舍,这时见关羽脸上充满挑衅之意,立刻感到极为不忿,就如同当年面对文丑一般;但又想到大哥此前的叮嘱,还是咧嘴向对方憨然一笑。 邺城一战让陆轲名扬天下。关羽见连败徐晃、张辽的人物就在眼前,油然而生强烈的好胜之意,如果陆轲流露出一点点不满,他立刻就会上前挑战;等他见到陆轲主动示弱,以为对方怕了自己,这才扭头看向别处,满脸的倨傲之色。 陆轲心里骂道:“tmd,脸红胡子长就很了不起么?哪天战场上相见,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陆轩一瞥之间已将关羽神情尽收眼底,不禁暗暗摇头:“历史的评价还是很中肯。关羽明知我们远来是客,却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不仅骄傲自负,而且殊为不智!” 徐庶从始至终都在观察对方的动静,这时见陆轩对关羽的行为置若罔闻,目光变得深邃起来:“陆轩城府颇深,绝对不是盏省油的灯!” 众人寒暄一阵,刘备转身说道:“劳烦元直快去准备酒席,中午给承远接风洗尘!记得把益德、子龙、子仲、宪和他们都叫来!”徐庶领命去了。 陆轩显得很是感激:“能受皇叔如此厚待幸何如之?在下叨扰了!”刘备一上来就笑脸相迎,还把自己的班底都叫来相陪,无论他真实想法如何,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很给面子。 刘备轻轻一颔首:“承远啊,当年我就觉得你非同寻常,今天又是我座上嘉宾,咱们要好好畅谈一番!”陆轩抱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两人相视而笑,气氛显得很是合谐。 “刘备对我的来意只字不提,恐怕是在等我主动开口;徐庶身为军师反而干起了后勤,估计也是去做布置了吧?”三国时代玩儿的就是机智权谋,刘备动起手腕来连曹操都能骗过,徐庶也绝对不白给,和这样的绝顶高手过招,一定要沉住气才行啊! 刘备眼中依然尽带笑意,余光却不时在对方身上轻描淡写地一掠而过;陆轩计议已定,面对即将拉开的序幕便泰然以对、谈笑风生,越发显得底气十足。 冥冥之中万事因果相承。就在陆轩踌躇满志、为达成目的煞费苦心时,一抹仇恨的火苗已在数千里外酝酿而生,正企图把他投进熊熊烈焰之中,焚烧殆尽。 …… 高桐乡。 刘廉默默地靠在床榻上,目光呆滞、形容憔悴。也不知他采用了什么瘦身方案,那些笑傲众生的肥肉已经无影无踪,看起来颇有几分纤弱之感。以往牛气冲天的刘庄主现在都脱了相了! 上次他给刘越送去了价值百万的财物,然后就美滋滋地回家等信;本以为儿子能顺顺当当做个县令,哪知道中途竟杀出个陆轩来,煮熟的鸭子就这样拍拍翅膀飞走了! 噩耗传来刘廉差点吐血而亡,他立刻硬撑着前往甘陵,想和刘越好好说道说道。咱们没人家神通广大,这个县官儿当不上也就认了;可你刘越不但不办事,过后更连个话都没有,明摆着是要吞了我的财物,那我岂能答应? 等赶到相国府时刘廉被告知:大人早就出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回,过几天再来吧。 “过几天?刘越是在躲我啊!我的一百万钱就这么不声不响进了别人腰包!”刘廉明白钱是要不回来了,满心悲怆却有苦说不出,因为他拿刘越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怪自己太官儿迷了! 流年不利!半年前被人活活撬走三千石粮食,这回又闹个血本无归,实在是亏大发了!刘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紧接着就大病一场,要不是有这身肥肉撑着,估计早就往生去了。 刘廉在广川盘踞多年称得上一条好汉,在连番的挫折面前硬是挺直腰板熬了过来。他心知奈何不得刘越,就把仇恨的火焰烧到了陆轩身上:“因为有你掺和才让我遭受巨大损失,县令不就是个屁大的官儿吗?我难过你也别想消停喽!”当即叫来两个子侄:“潜往灵县,务必要把陆轩的底细给我摸回来! 转眼四五天过去,刘廉估计俩人也快回来了,一边运气一边眼巴巴地干等。当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就见那两个子侄风尘仆仆地进屋说道:“伯父,我们回来了!” 刘廉半卧在榻,瞪圆了眼睛问道:“如何?” 年长那个靠上几步:“伯父,您绝对想不到,陆轩就是骗咱们粮食的那个宣路;而且他根本不是什么许昌的将军,直到当上县令这才有了功名!” “哇呀呀呀呀呀,气死我也!” 刘廉两片肺叶就象鼓足了的风箱,顿时把干瘪的肚子又撑了起来。他把后槽牙咬得咯嘣直响:“陆轩,陆轩!你当真以为我刘廉可以任意摆布吗?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接着怒吼道:“快想办法,我要整死他!” 刘廉的几个族弟正坐在旁边,那个五短身材的思考片刻眼中突然一亮:“大哥,灵县的朱氏族长你可相熟?” 刘廉正在气头上,撅着嘴说道:“见过几次。他自恃家产丰厚,向来不把清河一众氐族放在眼里。你提他作甚?” 那人嘿嘿一笑:“兄长怎的健忘了?他有个儿子叫朱灵,现在曹公麾下任将军之职。既然有这样的门路……” 刘廉横着眼睛琢磨了一会,接着冷笑说道:“去准备厚礼,我要去趟灵县,宁可倾家荡产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ps: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又是新的一年。恭祝朋友们平安幸福,向着自己的理想再进一步。 第五十节 阴差阳错 五千士兵在城中列队穿行而过,矛戟森森、秩序井然,一张张肃穆的面孔加上整齐的步阀,展现出一支百战铁军的凛凛雄风。有员武将策马横刀在前面开路,大热的天却把甲胄捂得溜严,显得一丝不苟、谨小慎微,正是曹操麾下的横野将军——朱灵。 对于邺城朱灵还是很熟悉的,毕竟他作为袁绍旧将在这里呆过一阵。当年他为了尽忠,眼看着一家老小被公孙瓒害死也拒不投降,可仍然没换来袁绍的重用;等后来碰上曹操,他觉得这样的人才是自己的明主,便率部投诚跟随至今,算来已经整整八年了。 想起过去朱灵便暗生感叹:“袁氏雄踞四州傲视天下,哪知几年工夫就被打败,连权力中心都拱手相让了;我如果不投奔曹公,现在就算侥幸活着只怕也和袁尚一般,象条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曹公真乃雄主也!” 曹操的文治武功当世无双,在御下方面也很有一套。虽然朱灵是个半路降将,但福利不缺、待遇优厚,让人找不出任何毛病。单从这点来讲,曹操比袁绍可强太多了。 东汉末年极为重视层阶等级。朱灵明白,论关系,曹仁、夏侯惇他们是主公的兄弟;评资历,许褚、于禁等人已追随主公多年;比能耐,张辽、徐晃的本事世间罕有。从哪方面来讲自己都得往后靠! 不过朱灵有个最大的优点:闷头干活、从不埋怨,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很低调”。曹操心明眼亮,对朱灵的提拔稳中有升,赤壁之战时更让他做了七路督军之一,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朱灵很感激曹操,总想发自肺腑地报效一回,以此证明对主上的忠心,然而一直没碰到好机会。有道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虽然很无奈,也只能一筹莫展。” 曹操攻占邺城以后,为了防备敌人来袭和保持军队状态,便派出两支部队外出扎营巡防,每个月轮换一次。今天是朱灵撤防的日子,他在城外和乐进交接完毕,便带着本部人马赶回城内军营,刚一进院就有士卒过来禀报:“将军,老家来人了!” 朱灵还有两个叔父,经营着清河数一数二的产业,是真正意义上的土豪,而且对待朱灵比亲生儿子都好;朱灵能有今天的社会地位,离不开俩老头儿的鼎力相助。他立刻面露喜色:“在哪里?快带我去!” 来人是朱灵的一个从弟,实打实的至亲;朱灵十分高兴,和他亲热地唠了一会,接着就叫人快去置酒办菜、盛情款待。 哪知从弟连忙阻止:“兄长无须如此,我来是奉了父亲之命代人求助的,不管能不能行都要赶回去,人家正等着回信儿呢!” 朱氏宗族富贾一方,自己身为武将又名声在外,连清河相刘越都得给几分面子,还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两位叔叔?朱灵有些奇怪,就问:“代谁求助?” 从弟看看左右无人,低声说道:“广川的刘廉带着五百万钱来到家里,说请你帮个忙,收拾灵县县令!” 刘廉自认是清河的一方英雄,却连续两次栽在陆轩手里,他被满腔怒火冲昏了头,狠狠心掏出棺材本儿筹了一份厚礼,亲自跑到灵县朱家去请人帮忙。 五百万钱从天而降,差点没把朱灵的叔叔们砸个跟头,两颗老迈的心脏不约而同焕发出青春的活力:“这可是好大的一笔钱哪,虽然我朱家财大气粗,但拿出这么多钱也会闪腰岔气的,刘廉此来诚意十足哇!” 两个土豪一改往日的倨傲,满脸带笑地把刘廉请进屋里高坐,同时命令下人:“快给刘庄主上最好的茶!” 王母娘娘的漱口水恐怕也不值五百万。刘越知道对方已经被打动,有钱能让鬼推磨,更别说人了,当即直言不讳:“恳请朱灵将军往死里整陆轩一把,要能让他下课就更好了!”他惹不起刘越,就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陆轩身上。 原来刘廉是让侄儿替他报仇啊!俩土豪用老奸巨猾的目光交流了一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默许之意。这年头官员多如牛毛,县令都不如一倾良田值钱;而且曹公重权在握、如日中天,本家侄子等于靠上了一座大山,要摆平个县令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新上任的县官到家来过一次,年纪不大却很懂礼数,本来朱家是不想跟他为难的,但在重金面前就得另当别论;再说培养侄子朱灵可没少投入,现在收点回头钱儿也是应该的嘛! 老哥俩稍作合计便答应下来:“这个忙一定帮!”钱可是好东西,送上门儿的买卖哪有推辞的? 刘廉这回学了个乖,非要等着朱灵的回信才算做准。老哥俩不敢太过作主张,就赶紧派人前往邺城送信,让朱灵斟酌着办。 朱灵一听就瘪起了嘴。县令品阶再低也是国家干部,刘廉胆敢和父母官公然作对,是不是梦到什么了?再说叔叔们经营多年,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怎么还为了这点小财办糊涂事儿? 然而当从弟说出陆轩的名字时,朱灵立刻惊喜交加:“曹公对陆轩深恶痛绝,几次要派兵剿灭却摸不着人影,没想到他居然近在咫尺,要没有刘廉这通胡搞还真找不到呢!哈哈,又送钱又送功劳,多谢你了刘大族长!” 他立刻告诉从弟:“快回家去,对刘廉说我帮他就是。另外告诉二位叔父,等着领赏吧!” …… 大将军府一角有个颇具规模的园子,长亭摆柳、曲桥映波,景色分外雅致。 池塘一侧的小榭中,曹操正盘腿而坐专心致志地钓鱼。他身后站着两个侍女手把团扇招风驱暑,旁边还有人在小几上给烹着香茗,看起来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击败袁氏兄弟后曹操就停止了北进的脚步。尽管他位高权重但地盘有限,连年的征战已经把家底折腾空了,得有个重新储备的过程;同时也借机缓缓乏,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长此以往铁人也吃不消啊! 另外,曹操相中了邺城这块风水宝地,打算把指挥中心迁过来,在“请示”过刘协之后已经着手动工了。北者为上,邺城是北方最大的都市,想起自己很快就可以高高在上、俯视天下群雄,曹操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袁氏兄弟不及其父多矣,扫平他们不过时间问题;刘表毫无野心且年事已高,荆州必会落入我手;张鲁自守之贼无须多虑,西蜀刘璋还不如他;孙权基业稳固,拥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臣子,江东这块肉虽香却难下嘴啊!至于马腾……” 想起马腾曹操的好心情便无影无踪:“这老匹夫真是一只讨厌的苍蝇,刘协放个屁他都接住当令箭,串通一伙人搞‘衣带诏’,骂我是汉贼!有军队就了不起么,早晚设个局收拾了你!” “最可恶的就是刘备。刘协急病乱投医,居然抓来一个卖草鞋的充当皇叔;这大耳儿也够阴险,表面上跟我装模作样玩深沉,背地里却偷偷干坏事。‘是儿最无信者!’他妈的,我忘了吕布临死前说的话,天天打雀反被雀啄了眼,等肃清了北方回头就找你算帐!” 这时鱼漂忽然向下一沉,曹操连忙抬起手里的竹杆,只见一条尺把长的大鱼就势出水,在半空拼命挣扎不休。 他坐了整整一上午,看似在垂钓取乐,实际上仍在思考天下大势,所以一条鱼也没钓着;等想到讨伐刘备立刻就有所收获,他认为这是大吉之兆,登时心花怒放,一边从钩上卸鱼一边笑道:“你待怎样?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休想逃走!” 旁边有近侍端过木桶,陪着笑脸说道:“恭喜大人,这鱼怕是池子里最大的一条,别人就算把剩下的钓光了也远远不及啊!”其他人也跟着大加奉承。 曹操哈哈大笑,捧着鱼正打算放进木桶,猛然被近侍的话提醒:“不对,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被我忘记了,虽然个头不大但比泥鳅还狡猾,接连几次都被他逃脱了。陆轩!” 他这一错神手上便有些松动,那鱼得了救命之隙如何肯放过?当即弓起身体奋力向前蹿出,远远投进水中消失不见,只留下几道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 曹操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混帐东西!”他对下人素来暴戾,那近侍不知道主子骂的是鱼还是人,吓得趴在地上颤抖着说道:“大人恕罪!” 园中瞬间沉寂无比,只有铜釜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冒着白汽。曹操向水面凝视良久,这才缓缓说道:“起来吧,是我自己没抓住;再说小事一桩,算不上什么!” 他话虽如此,脸上却充满了沮丧之意,钓鱼的兴致也已飞到九霄云外,随即命人撤了家什,一甩袖子独自离去。那个侍卫兀自抱着木桶,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曹操闷头走回居处,还没坐稳就见许褚进门禀报:“主公,朱灵将军有要事求见!” 许褚上次过于轻敌,以致被张郃暗算了一刀,幸好只是皮肉伤,将养几天便恢复如初,如今还是一条龙精虎猛的威武大汉。 “朱灵?他有什么要事?”曹操败兴而归,本来任何人都不愿搭理,但转念一想还是说道:“传!” 不大一会朱灵匆匆赶到,见许褚正在门外提刀肃立,急忙抢上几步含笑施礼。曹操疑心极重,府中能带刀出入的唯许褚一人而已,由此可见对其何等信任,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怠慢啊! 许褚绷着脸还了一礼,双眼在对方身上扫了几扫,这才点点头示意放行,等朱灵进去之后便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时刻提防意外发生。 屋里隐隐传出两人的对话声,片刻之后只听曹操厉声说道:“许褚,叫夏侯惇、曹仁、曹纯火速前来,你报仇的时候到了!” ps:久违了亲们!感谢一直收藏本书的各位朋友,三国霸业之路还很漫长,请跟着陆轩一起走下去吧! 最后隆重感谢viki的持续关注,老秋很感动! 第五十一节 投石问路 刘备宅中座无虚席,正在举行欢迎陆氏兄弟的酒会。 徐庶、关羽等人在东侧依次排开,由于客厅有些偏小,最后边的简雍都快挤到了门口;而西侧只坐着陆轩哥儿仨,相形之下多少有些众寡悬殊之感。 刘备坐在当中主位,看着陆轩说道:“承远,初次相见我便知你才略过人,是以邺城一别倍感惋惜;如今重逢实在叫人喜出望外,这第一杯酒理当敬你。请!” 正午红日高悬,缕缕金光自门窗中投射而入,照得满堂生辉,也使刘备脸上的笑容格外鲜明。当年他混迹河北,对袁绍那些文臣武将十分眼馋,然而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年轻又不失沉稳的陆轩;这时他把酒觞高举齐眉,心中暗想:“陆轩绝非人下之辈,此行难道想在荆襄立足么?” 刘备可是叱咤风云的一方枭雄,陆轩不敢怠慢,端起酒觞郑重说道:“轩不过一介武夫,能与皇叔和各位英杰相会实在三生有幸。在下年幼浅薄,皇叔美意自当欣然领受,可这第一杯还是同饮吧!” 他听出刘备不着痕迹的试探之意,觉得需要展开铺垫才能水到渠成,所以没急着表达想法,而是见招拆招、滴水不露。迫不及待会让人轻视,文火细炖才能熬出一锅好汤啊! 徐庶听到“欣然领受”便暗暗点头:“这话说得够含蓄,而且毫无骄狂浮燥之意,怪不得陆轩能在曹袁之间游刃有余;现在想想他那些奇特的招数,一旦成为敌人还真不好对付呢!” 作为刘备的智囊,徐庶觉得除了自己以外,别人都听不出这番对话的深意,于是说道:“主公,既然承远如此谦恭,那咱们就主随客便,共饮一杯吧!” 刘备对这个智慧超群的军师非常器重,当即举觞笑道:“好,那咱们就共同满饮此杯。承远、诸位,请!”他的目光在陆氏兄弟身上逐一掠过,对陆轩神情肃然,对陆轲面带欣赏,而对陆议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瞥,并没有太上心。 陆轩的目光基本就没离开过刘备,见状便不动声色地向众人示意,这才端过羽觞慢饮细酌,当醇洌的酒香浸入五脏六腑,心中却是泛起了层层波澜。 金戈铁马、热血雄心,三国文化塑造了太多风云人物的传奇,同时也开启了无数青涩少年的梦想。陆轩心中多少有几分三国情结,对这些英雄也做过一些研究。 曹操的爹官至三公太尉,孙权未及弱冠就统领江南,他们都有或祖荫、或父兄作为倚仗;刘备靠的仅仅是一条烂命和两只空拳,却以建立蜀汉帝国而名垂千古,这样的草根英雄纵观历史也并不多见。 对于刘备和他的蜀汉王朝,后世给予的正面评价要远远超过曹、孙两系,特别是一些文学作品,已经把刘氏集团上升到无与伦比的程度。等陆轩身临其境才发现:“此三国非彼三国,此刘备也非彼刘备也。” 陆轩没想去否定历史,而是觉得后人通过资料所了解的并不完全,甚至还有很多出入。他既然把刘备当成最好的选择,就不能相信后世添油加醋的粉饰,而是要走近对方、了解对方,亲眼看看这位英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就算结果是颠覆性的也大有必要。 以往提起刘备,人人都会说他仁义道德、慈爱宽弘,而且还以三哭换取荆州;可陆轩却感到他身上有着深入骨髓的杀伐决断,这绝不是仁厚长者具备的品质。想刘备志在天下,作为马背上的皇帝更玩命多年,怎么可能给自己树立一个脓包的形象呢? 可惜一代枭雄最终折戟夷陵、断魂白帝,而亲手送刘备上路的正是陆议,在前世陆轩还为此深感痛惜;眼下陆议就在自己身旁,如果今后他追随自己,也许那桩悲剧将永远不会发生,想起来就很爽啊! 陆轩知道,历史由于自己出现而产生了细微的变动,现在夷陵之战的两大主角也已经提前会面,只不过刘备并没把陆议太当回事;而陆议外柔内刚,尽管表面上毫无反应,但心里肯定会受到影响。看来上天注定俩人尿不到一个壶里,这……就是宿命么? “造化冥冥,既然我跨越时空来到三国,想必也是出自天意。能够轰轰烈烈地活上一场,并与刘备这样的英雄指点江山、纵横天下,又夫复何求?假如这段历史将因我而被改写,那就让后世的人代代传颂,感受我的光荣与梦想吧!” 陆轩把觞中酒喝得点滴不剩,思路也跟着回到眼前。他看了看那触手可及的身影,忽然有些恶趣味地想道:“如果刘备知道了其中的故事,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这些事情刘备就算做梦也不可能知道,不过他今天似乎很高兴,一提酒就是三杯,众人见状都敞开了肚皮大吃大喝;等到几杯小酒下肚,原本拘谨的双方渐渐熟络,气氛也跟着热烈起来。看来酒文化的影响和作用还是巨大的,不然怎么会在中国流传几千年,长盛不衰? 新野方面除了孙乾外出、陈到职守,刘备的班底差不多都来了,趁着这个机会,陆轩把对方细细打量了一番。 徐庶是刘备集团的核心人物,虽作文士打扮,然而气势远胜一般武将,浑身上下透露着精明强悍; 关二爷自不必说,习惯性地昂首垂睑、傲骨凌凌,无论看谁都只用眼角余光,令人一见便想敬而远之; 赵云却正好相反,跟人说话必然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眼神磊落中不失锐利,显得其人胆大并且心细; 糜竺先生始终面带微笑,作为给刘备撑腰的财神爷却是满脸和善,令人倍感亲切;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张飞,只见他举止阳刚、气派豪迈,哪里是个大大咧咧的莽汉?十足的硬线条酷哥一枚!在巨大的差异面前陆轩暗暗摇头:“罗老先生,你真是误人子弟啊!” 全场最活跃的当数简雍,伶牙俐齿、妙语连珠,说出的话往往令人拍案叫绝;而且他的表现跳脱不羁,有时温文而雅,有时又大放厥词,实在是个吸引眼球的人物。 陆轩感慨不已。眼前尽是令人神往的三国才俊,随便哪一个都不是等闲之辈;以前只能通过资料想象他们的风采,如今竟然跟活生生的真人相聚一堂,这种感觉……梦幻而奇妙! 他心中暗想:“刘备虽然窘迫多时,但这些部下不离不弃死忠到底,足见他很有手段;刚才他稍加试探便没了下文,估计要指使别人上阵了,那就尽管放马过来!” 不出陆轩所料,酒过三巡之后,刘备看似随意用手指在案上点了两点,东边紧接着传来一声轻咳,关二爷上场了。 在关羽看来,陆轩虽然稍有名气但年纪太轻;陆议不过一介白面书生;陆轲更是一点儿都不爷们,一触即溃、徒有其表。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大哥如此礼遇,让简雍招待一下就不错了! 但他对刘备极为忠诚,就算不情愿也得尽量比划一番,于是说道:“承远啊,你们远来是客,我这一杯权作洗尘,先干为敬!”不等陆轩回话便几口喝光觞中酒,接着捋捋长须把碗底一亮,十秒钟解决战斗! 陆轲先前跟关羽有点儿小摩擦,所以怎么看他都不顺眼,这时又见他一副大模大样的派头,不禁暗暗骂道:“这个红脸汉子好大的威风!你那丛长毛生虱子了?来来回回抖擞个什么劲?” 陆轩倒觉得没什么,关羽如果不自负还是关羽么?而且这样的人非常喜欢奉承,摆平他简直易如反掌,当即说道:“关将军勇武盖世、威震天下,陆轩素来十分仰慕。如果能经常向将军请教,相信定然大有裨益!” “这个……” 关羽本来没把陆轩太当回事儿,敬酒那也是不得已才为之,可是陆轩不但态度谦恭,而且把他大肆夸赞了一番。常言道“人捧人高”,在众人注视之下,关二爷的虚荣心获得巨大满足,嘴角终于露出几分笑意:“呵呵,承远过誉了,些许微名不足挂齿!如有关某能效劳之处,但讲不妨!” “嗞……”徐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关老二心高气傲,连我跟这家伙说话都得打个草稿,哪知上来就被调教得服服帖帖。陆轩都快赶上大夫了,专业掐人命门哪!另外,他后边说的话……” 徐庶转过头向刘备望去,发现刘备的目光正向他投来。两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心里都是一般的想法:“陆轩要在荆州立足!” 陆轩见关羽如此说,便趁热打铁和他聊起了孙子兵法,还特意找了几个问题进行请教。关羽是军事上的大行家,在这方面精研多年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当即来者不拒侃侃而谈,引得四座一片叹服之声。 陆轲有些傻眼了,他自认“孙子兵法”背得滚瓜烂熟,哪知到了关羽这里竟变成高深的学问。他见陆轩向自己投来颇含深意的一瞥,心中顿时想道:“怪不得这个红脸长毛汉子如此骄傲,原来肚子里还真有存货。大哥一直让我苦学兵法,看来我得加油了!” 陆议一直在默不作声地潜水。他跟陆轩来到新野,首先是想增进兄弟之间的了解,为自己何去何从做出选择;其二就是想看看名满天下的刘备。刘备被誉为当世枭雄,不过与陆议的前途毫无关系,等到一偿所愿见过本人也就算了;所以在酒席开始之后,陆议就打算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陆轩此行的进展。 然而陆议还是忽略了一件事:先入为主。 无论怎么说他和陆轩都是兄弟,身体里都流淌着执拗不屈的血液,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放在平时,人人都不会觉得亲人之间如何;可一旦外界施以任何不利因素,都会唤醒他们潜意识里那份天伦之情。 我可以为你肝脑涂地!我更可以为你出生入死!!只因我们是兄弟!!! 人的决定往往就在一念之间。陆议再沉稳也是个血气正盛的青年,刘备的漠视已经引起了他的抵触,关羽的倨傲也让他生出敌忾之心,而徐庶的小动作更让他暗自戒备。他深深地看了陆轩一眼,心道:“兄长,承蒙厚意,就让小弟替你尽一份微薄之力吧!” 陆轩和关羽的交谈终于告一段落,看得出来关羽心情大好,脸上也颇有自得之意。趁着众人对关羽纷纷称赞,徐庶飞快向门口瞟了一眼,坐在最末的简雍会意,嬉皮笑脸地端起酒觞说道:“承远,简雍敬你一杯!” 第五十二节 暗箭明枪 清河,灵县。 田丰大清早就起来了,他被侍卫伺候着盥洗完毕,便坐下来准备吃早饭。 有个面相憨厚的厨师站在旁边,看着食案上的一粥、一饼、一碟腌菜,神色不安地说道:“大人,你天天吃这些清淡之物,等将军知道肯定会怪罪我的。”田丰摇摇头:“不妨事,将军那里自然有我去说,你只管照做就是。” 落脚清河只是权宜之计,而且四周强敌环列,随时都存在极大的变数,所以陆轩让众人把家眷都在了徐无山。这些人跟随自己可谓奋不顾身,绝不能再让他们的亲人涉足险地了。 为了照顾大伙平时的饮食起居,陆轩特意指派了专人负责,还给每个人都配上厨师保证生活质量。然而田丰在吃穿用度方面非常节俭,搞得这位厨师英雄无用武之地,除了做做粥、烙烙饼,其他的就只剩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厨师过来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知道田大人是在替将军着想,便怀着敬意站在旁边,服侍田丰用过早饭就端着餐具下去了。田丰把肚子灌了个水饱,跟着坐在书案后面看起了公文。 田丰现在的职位是灵县主簿,属于陆轩的掾属吏员,虽然职位不高,但那些丞尉、佐使们都明白,这个人在县令心中的地位远非自己能比,所以处理公务时都自觉地退避三舍,田丰因而成为除陆轩以外的首席官员。对此田丰倒毫不奇怪,我本来就是主上的第一谋士嘛! 陆轩临去江东前,把广川、灵县两处的指挥权都交给了田丰,就连张郃也要听他调遣。田丰为报答这份信任更加兢兢业业,他全权在握,整天又板着一张扑克脸,所到之处大小官员望风披靡,没有敢不听话的,两县之地也由此出现了空前的稳定。 曹操按兵不动北方便风平浪静,田丰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粮食。五千军队人吃马喂早让粮仓空了大半,幸好有牵招精心调度才不至于见底;而且在他的督管下,春天开出的七倾薄田已经一片葱笼,预计秋收最少能打下两万石粮,支付一年绰绰有余。 “牵子经了不起啊,其才干足以胜任郡守以上之职,原来和他共事袁绍,我竟然没有留意这个人才!不过那时整天应付窝里斗,也没机会让彼此了解,今后一旦有了机会,我必然会向主上大力推荐!” 一直忙活到中午时分,有人进来禀报:“高览将军到了。”田丰这才揉揉眼睛说道:“快请!” 五千军队被陆轩分成了两部分。张郃、田豫统领四千驻守广川,主要配合牵招进行农务;高览率一千驻守灵县,负责防范周围的可疑动静。为了做到隐蔽低调,两处人马陆轩都没让进城;曹操相去不远,如果听说边界藏有军队必然兴兵来剿,那样可就大祸临头了! 高览入内相见。田丰问道:“鹏观带兵辛苦,不知可有什么异常?”俩人关系很好,不过还得以公事为先。 高览大咧咧地一摆手:“先生放心,方圆百里之内毫无动静!” 田丰点点头:“凡事务必小心在意,主上对咱们全盘托付,千万不容有失啊!” 高览嘿嘿笑道:“我理会得。不过先生,你别总板着脸成吗?弄得众人看到你都象耗子见了猫,现在连我都有点怕你!” 田丰愕然,跟着自嘲一笑:“习惯啦,你还不清楚我么?中午别走了,我让人弄点好的犒劳犒劳你。” 高览赶紧摇头:“得了,就你那吃法我可受不了,几泡尿出去肚子就瘪了。天太热,我回来换身衣服顺便看看你,马上还得出城。”见他这样说田丰也不好相留,当即起身送客。 高览没走几步忽然想起个事情,回身说道:“先生,咱们扩军么?”田丰一愣:“主上并没吩咐扩军,你怎么会问这个?” 高览说道:“我手下有个都伯,早上巡视碰到两个砍柴的壮汉,问能不能收下他们。送上门儿的精兵咱还不要么?” 田丰吃了一惊:“这还不算异常么?你也太粗心了!”他不好当着别人责备高览,立刻问道:“他们是哪的人?” 高览面带希冀看向田丰:“灵县本地人,见都伯不敢收留就回城了,还说要在家里等信儿呢!” 田丰还是不太放心:“本地人?那你快让都伯进城找找他们,就说咱们不扩军,别让人家干等。记得完事告诉我一声。” 高览见错过两个好兵便怏怏而去。田丰看着他的背影,越想越觉得没底:“鹏观当时并不在场,这话只是听部下转述的。就盼他能快些找到那两个人吧!” …… 简雍笑嘻嘻地举觞说道:“在下不才,愿敬承远一杯聊表心意,还望切莫推辞!”虽然面上带笑,可眼神中却隐含凌厉之意。 见刘备和徐庶的目光同时指向简雍,陆议不禁暗暗想道:“他们见关羽不成,又派这个简雍出来放炮。兄长高瞻远瞩,和这些喽罗纠缠未免有**份;待会儿我得留点神,找机会助他一臂之力!”事到如今,他已经猜到陆轩的思路了。 陆轩来新野是想跟刘备联手,但并非一味地大献殷勤,他必须让对方知道:“现在迫于形势,咱们都需要外力支援;而合作的前提是公平,我自有家底在握,可不是特意上赶子来求你的!” 当然这话不能挑明了说,否则肯定会伤感情,合作的事更加不用提了。刘备闯荡多年都快成了精,徐庶也是一肚子心眼儿,陆轩坚信他们能猜出自己的来意,因此一直旁敲侧击、点到为止,等待最佳时机。 刘备身为主公无法出面,徐庶暗地操控又不想露头,所以先利用关羽进行试探。骄傲的关二哥看不出玄机,无形之中已经被当枪使了一回,可惜他根本不是陆轩的对手,让刘备和徐庶的一百杀威棒尽数落空。遍观四座,能继续体现领导意志的,非简雍莫属。 提起刘备的创业班底,后人首先会想到关羽和张飞,不过最早跟随他的并非此二人,而是涿郡简雍。关、张奉刘备为兄,固然忠君事主、战功累累;而简雍作为主公发小兼铁杆,同样也是蜀汉集团的重要人物。 简雍为人心思敏捷、巧言善辩,一张快嘴能喷得天花乱坠、河水倒流。当年刘备之所以能离开冀州东山再起,全凭简雍在袁绍面前的一番信口雌黄,可以说他是立过大功的;现在他受了徐庶吩咐,意图凭口舌之利让刘备获取主动,等关羽退场就立刻站了出来。 可惜陆轩不是袁绍,他看着来势汹汹的简雍,心想:哦,你敬酒我推辞,这不等于打刘备的脸么?当即说道:“先生过谦了。陆轩浅薄平庸,能和先生对饮一杯不胜荣幸!” 简雍哈哈一笑:“彼此彼此。承远请!”“先生请!” 两人把酒觞干了个底朝天,接着一起相对长笑。可笑着笑着,简雍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象被人在中间猛砍了一刀,后面的半截顿时无影无踪。只见他注视着陆轩说道:“承远,主公常说你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陆轩泰然答道:“轩德薄才疏,至今不过一个小小县令,皇叔和先生的赞誉实在愧不敢当!” 徐庶心里“咯噔”一下:“陆轩倒反袁氏又触怒曹操,本以为他流离失所安身无处,这什么时候又当上县令了?要知道主公混了大半辈子,虽然头衔多得名片都印不下,但实际上也只有新野这么小点儿地方,如此一来双方不就成了同级别选手么?” 简雍也多少有点儿准备不足,但他眼睛特尖,当时就从刘备脸上看出几分异样,心说主公,这得罪人的活儿就交给我吧!他保持微笑不变:“不知承远青春几何?”陆轩答道:“在下光和四年生人,如今二十有二了。” 简雍点点头:“二十二岁的县令,果然年轻有为。不知承远在哪里任职?” 这样查户口般的询问无非是在寻找破绽,陆轩不想隐瞒什么便实话实说:“现在清河国治下灵县任职。” 简雍显得若有所思:“请承远不要介意,在下这些年一直有个毛病,看到事出不妥总忍不住要说道说道。现在有几句话想一吐为快,不知……” 陆轩笑道:“先生请说,在下愿闻其详。” 简雍说道:“北方各州数易其主,如今仍有曹、袁相互对峙;清河位于双方接壤之地,承远,你就不怕么?” 陆轩明白简雍要发难了,应声问道:“先生,我怕者何来?”简雍有些诧异:“你就看不出自己身居险地么?”陆轩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故意说道:“承远不知,请先生明示。” 简雍盯着他看了片刻,这才冷笑一声:“嘿嘿!既如此,请恕在下直言不讳。世人皆知阁下两次倒出袁氏,期间又潜入曹营兴风作浪,虽然得到些许蝇头小利,但如此反复却被双方所不容、欲除之而后快。在雍看来,你是不得已才在灵县权且落脚吧?” 他不等陆轩回话,接着说道:“如今曹操锐势已成,他在邺城厉兵秣马,意图将北方尽数收入囊中。一旦他挥师北进,攻取灵县不过顺手之劳;阁下纵然有千余袁氏残兵,又怎敌他数万虎狼之众?灭顶之灾为期不远矣!” “曹贼虽势大却暴虐无道,且时刻窥觑大汉社稷,此天下共知;而我家主公仁爱宽弘,素来以兴复汉室为己任,因此被曹贼当作平生劲敌。阁下远道而来,除了与主公相叙旧谊想必另有所图,事到如今却不见阁下吐露半句。难道在下猜测有误?还请承远明示!” 陆轩本来还有铺垫,但这层窗户纸却提前被简雍捅破,他见包括刘备在内的所有人都直视自己,明白事到如今非表态不可了。他沉吟了一下,并没有看向刘备,仍然面对着简雍说道:“先生,请听承远一言!” 第五十三节 刹那觉醒 简雍一番“直言”过后,屋子里顿时落针可闻。众人静静地望向陆轩,很明显是要看看他会怎么应对简雍;而从他们流露出的神情来看,也是各自都有不同的心思。 刘备向陆轩报以满含歉意的笑容,看起来全然是一副管教不周、悉听尊便的意思;如果陆轩稍显不悦之色,估计他立刻就会把简雍臭骂一顿; 徐庶目光闪动,象是对陆轩表示理解,又象在观察他的反应; 关二爷眼中泛起鄙夷的冷芒,仿佛在说:“看不出你能说会道的,居然是一个无义之辈!” 张飞皱着眉头,目光中有几分疑惑,隐约还有几分不忍; 赵云似乎不太认同简雍的说法,看向陆轩的眼神尽带猜测; 糜竺先生严肃地审视着陆轩,意思就是你年纪轻轻地,干嘛这么不争气呢? 陆轲捏紧两只铁拳拄在地上,撅起的嘴都快顶上了鼻子,只要陆轩一声令下,他立刻就会冲过去把简雍敲个粉碎; 陆议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形势。简雍的一面之词或许代表不了真相,可陆轩无论承认也好否认也罢,都会处于十分被动的局面;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就算这个简雍忠心为主,但说的话也太损点儿了吧! 陆议抬眼瞄了瞄,看到简雍正在斜眼瞅着陆轩,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陆轩却微微蹙起两道剑眉,似乎已经陷入苦思。他隐隐替陆轩生出几分担忧,于是习惯性地抄起袖管,心想:“兄长,你千万不能和简雍对面争论,否则可就掉价了!” 简雍异常得意。自己的三寸毒舌当世也没几个人招架得住,陆轩一只菜鸟就更不用提了!他自认圆满完成了任务,于是抬手抖了抖袖子,正打算把一脸不屑甩给陆轩,猛然瞪圆了眼睛说道:“你……”只见对方竟然冲着自己露齿一笑! 众人集体大脑短路。简雍纯属当面扒皮,换成别人不当场饮恨自尽也得羞愧无地,可头一回见到挨骂还能笑出来的,而且还笑得如此轻松舒畅、发自肺腑!陆轩他……脸皮巨厚?受虐成狂?这是要闹哪样啊? 陆轩笑了,一笑之间心结已经完全打开,从此风光霁月、豁然开朗,再没有丝毫羁绊。 简雍分析得没错,陆轩现在的处境确实堪忧。袁氏虽败但仍盘踞三州之地,曹操的势力更象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任何一个动动手都能让陆轩灰飞烟灭,暂时他只好躲在夹缝里喘口匀乎气儿了! 陆轩本来想找个恰当的时机,把以前的事加以说明,免得刘备心存疑虑,不料简雍血口一张,直接就想把他喷得体无完肤:“陆轩反复小人!”“陆轩进退无路!”“陆轩必死无疑!” 把陆轩听得这个来气劲的:“你想干什么,举起条幅向我示威游行是怎么地,口号还这么响亮,不怕把扁桃体给喊发炎了?人嘴两张皮,真假善恶都让你给定了!简雍先生,貌似我没刨过你们家祖坟吧?” 不过话说回来,古时信息流通不灵,陆轩又自认并非举足轻重,简雍能说得这么具体,足可看出对方专门研究过自己,而且表现出的态度正是他担心的:“别看你混上了县令,但你的忠诚度和实力并不被认可!” 实力倒还在其次,对于年轻的陆轩来讲发展空间无比广阔;可所谓的反复无常,就是在质疑他的人品了。试问一个人如果毫无诚信,那么谁还肯跟他合作呢?这要传出去又让他怎么在江湖上混? 被人当面恶言诋毁真不是谁都能抗的,但超强的克制力把陆轩牢牢钉在地上,就象千钧磐石一般纹丝不动。舌辩之士就指嘴上功夫吃饭,他气归气,但不会跟简雍计较这些;反而站在简雍身后的那个人,才是真正需要关注的。 看起来对你热情洋溢、笑容可掬,实际上却旁敲侧击、别有用心,刘备的政治手腕堪称一流。如果自己沉不住气和简雍撕破脸,他肯定会笑着出来打圆场,证明自己并无恶意;要是双方谈不拢一拍两散,他还会把自己恭送到大门外,情深意切地来上一句:“欢迎再次光临!” 满腹机心却深藏不露、看似慈悲但出手无情,这才是真正的刘备!“枭”者,心志弥坚、勇猛难驯,他如果不具备强悍果决的秉性,又怎么会被称为世之枭雄? 陆轩终于明悟!此前他对刘备还存有主观臆断,以为能和印象中的相差无几,那样的话事情进展也会顺利许多,可现在这个虚妄的念头不得不放弃。好比一个人费尽周折来到梦寐以求的地方,却发现和想象中的全然不同,那么固守这份偏执还有意义吗?面对现实吧! 还有一件谁都不知道的事情。陆轩在前世留下了太多的遗憾与伤痛,让他深陷记忆之中而无法摆脱;见到万年公主以后这种困扰变得更加严重,他受其所累在精神上也是痛苦不堪,无疑成为前进道路上的一大阻力。 简雍的一番话就为“涨自己威风、灭他人志气”,不过也说明陆轩受到了他们的关注。这种举措不但让陆轩看到了真实的刘备,也让他随之幡然觉醒:“我早就不是那个单纯、冲动的学生仔了,既然有问鼎天下的志向,怎么能这样执迷不悟?” 逝去的东西永远不可能返回。就象昨夜那场漫卷的西风,洒下朗朗满目白雪后消散无踪,再寻不着半点痕迹;尽管今天风起依旧,却绝不是昨夜的西风了。过去无法改变,何必为之留恋眷顾?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 人生需要无数经历去填充,等积累到一定阶段恍然有所明悟,成熟已是触手可及。陆轩内心的知见障终被打破,便对无意插柳的简雍报以由衷一笑:“先生,如此就请听承远一言。” “先生提起在下的事情如数家珍,显而易见对在下格外关心;陆轩名不见经传,却能得到先生这般厚爱,受宠若惊之际又倍觉感激。请先受我一拜!” 他说完就起身绕过酒案,面向简雍来了个超过九十度的长揖。简雍没想到骂了人能换回这样的礼遇,错愕之下一副伶牙俐齿居然没词儿了,只好被迫还了一礼:“唔……” 恶言面前陆轩不仅毫无怨怼、处之泰然,而且比刚才显得更加沉稳自信、从容不迫,众人见了不由得倍感惊异。陆议轻出了一口气:“以德报怨。兄长,真有你的!” 刘备坐在中间主位,把陆轩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十分真切,他虽然依旧面带微笑,眼中却浮起极难捉摸的繁杂目光。 刘备漂荡半生阅人无数,能真正在他心中留下印记的人并不多,年轻的陆轩算得上其中一个。邺城初见,谦和的态度,得体的谈吐,少有的冷静,过人的智慧,加上让张郃都俯首帖耳的指挥才能,都让刘备对陆轩十分欣赏。 可惜这么优秀的人才不能为己所用,刘备尝试过但失败了。他在喟叹之际看出陆轩不会居于人下,只好把这相逢当成一次偶遇,有些人注定是要擦肩而过的。 “承远,既然你有一颗雄心,那就做好准备迎接前路上的征尘吧!但愿你能施展才华,大有作为!”这是刘备对陆轩的分别赠言。尽管招揽无望,但最起码也要结个善缘,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从此两人天各一方再无联络。刘备离开河北之后投奔了刘表,开始了长期的寄居生活。新野小县根本提供不了什么,他只好守着豆腐大的地方卧薪尝胆,做梦都想着咸鱼翻身! 东汉末年战乱四起,人口流动也很频繁,千里之外的消息都不用特意打听,过一阵子就会主动传进耳朵。刘备对陆轩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可并没有太过上心:都想干大事还都没成气候,谁能管的了谁啊?他稍作感慨就忙活自己的去了,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吧! 让刘备没有想到的是,正当自己急需援助时,陆轩居然找上门儿来了,而且还隐晦地表示想要在荆州发展! 刘备给刘表跑了好几年龙套,早就盼望着有机会取而代之,现在陆轩跑过来横插一杠,他自然不怎么乐意:“荆州的确是块肥肉,可我都只能在边上闻闻味儿,你一张嘴就要把家搬进去,凭什么?” 不过面对现实刘备还是没有拒绝:“刘表的实权已经被蔡氏分走一半,何况曹操也快平定北方了,就靠我手头这点儿力量,想染指荆州简直难如登天!陆轩此来肯定有所准备,而且他擅于搞花样钻营,说不定搅和搅和就能出现转机!” 刘备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来徐庶,吩咐他想办法摸摸陆轩的底,同时还得让对方知道:“合不合作的主动权取决于我,而不是你陆轩!”徐庶责无旁贷,根据主上的意思做了精心安排,所以才有这一幕幕场景的发生。 刘备观察了一会,发现相比于当年的略带青涩,陆轩如今不仅愈加沉稳,而且举手投足间隐隐可见威仪随体,已初显大家风范。他看着这个让自己求之不得的年轻人,想道:“众擎易举,独木难支。如果他有与我联合的实力,那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刘备忽然生出几分期盼之意,他注视着陆轩的背影,心中说道:“你这几年究竟有什么样的收获?但愿不要叫我失望才好!” 第五十四节 旗号鲜明 陆轩有个原则就是从不亏欠别人,所以给简雍施了一礼表达谢意:“要没有你神拍一通板砖,只怕我还想不出这些道理。阎王爷不欠小鬼的帐,咱们两清了!”这话没法明说,至于简雍能否领会得靠个人悟性,不过从他表情来看是够呛了。 陆轩心意尽到便不再理会简雍,而是站在原地稍作沉吟,以往的经历顿时象清溪一般流上心头。他缓缓转过身去,在众人揣度的目光中朗声说道: “在下出身贫寒,两手空空,不过辽东乡下的一个穷小子而已,眼见乱世艰险苍生荼毒,便带着兄弟投身河北袁军;无意获取多少功名,只想好好干上一番大事而不枉此生。想必诸位都有过这种念头吧?” “我和兄弟从军三年,征战四方破敌无数,不敢吹嘘功勋卓著却也多付辛劳,因此在张郃推荐下被袁绍擢升为偏将军。这完全可以说是我们兄弟用命换来的,轩自认受之无愧!” “我本想在军中站稳了脚跟,从此就能尽展所学以竟小可之志,无奈天不遂人愿!世上永远有这么一种人,见你略有所得便妒火中烧,不当面恭喜道贺也就罢了,反而在你背后捕风捉影、恶意中伤!更有甚者,心怀鬼胎、玩弄权术,为一己之私致他人于死地,其罪难容!” “郭图一向与张郃不睦,便常在袁绍面前无中生有、搬弄是非;田丰、沮授勤勉事主但性情耿直,他更是联合逢纪等人谗言诽谤、离间挑拨。袁绍素喜阿谀奉承,不纳逆耳忠言,长此以往主仆之间便生嫌隙,为袁氏败北埋下祸根!皇叔曾为袁绍贵宾,想必很清楚这些事吧?” 刘备能不清楚么?当年他流落河北,曾经多次和一众谋士同堂议事,总能看到他们大打口水仗,你来我往忙得不亦乐乎。这让他对袁绍既羡慕又轻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基础,恐怕早就坐拥半个天下了!” 他先前曾被徐庶提醒要尽量配合简雍,可现在听陆轩说起这个事情,却也不好装迷糊否认,只得笑道:“承远所言甚是!” 徐庶心说不妙,我们布的局不仅让陆轩占了主动,而且还把主公给捎带上了,这哪行啊?他立刻向简雍悄悄使了个眼色,暗示赶紧转移话题。 简雍也是聪明人,知道徐庶是要自己干扰陆轩的思路,不能任由他良性发展下去,将一切不利因素扼杀于萌芽状态。尽管这么干多少有点儿不太地道,可为了主公大计那就硬着头皮来吧,今天这无赖我是一当到底了! 他对徐庶示意收到,接着扭头对陆轩阴阳怪气地说道:“承远啊,你来新野就是为了讨论袁绍的成败么?怎么一直往他身上扯呢?”意思是你那点事大伙都知道,干脆实话实说吧,还墨迹个什么劲啊! 陆轩心想:“把我臭骂一顿的是你,不让我解释原因的还是你,这不纯属欺负人么?我早看出来了,你们无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坐地起价压我一头,就这点小伎俩还难不倒我!” 他当即对简雍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来新野与这个大有关系。请先生安下心来,等我原原本本说个清楚自然会明白!” 简雍哑口无言,脸上却是一阵阵发热。本来打算牵着陆轩鼻子走,可陆轩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反而暗示自己居心不良;现在无论再说什么都会显得欲盖弥彰,这小子实在太精了! 刘备的笑容稍稍一滞,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本意是想了解陆轩的实力,同时强调一下自己的主导地位,谁知简雍上来红嘴白牙一顿猛喷,把陆轩说得就好象千古罪人。“有些过了!如果是为了先声夺人也勉强说得过去,但现在把人家埋汰够呛还不让说话,这不就是耍臭无赖么?真要传出去我还有何名望可言?” 徐庶注意到刘备的细微变化,跟着就是一惊:“主公喜怒极少形于颜色,显然对我的安排不太满意。唉,陆轩倍受主公赞赏,难道是我的好胜之心在从中作祟么?我还是低估他了啊!” 那边两个人在想着心思,这边陆轩的话仍然在继续:“……官渡一战,袁绍的军队几倍于曹操,却受了郭图挑拨拒纳田丰、沮授良言,以致在白马惨遭重创;接着被曹操拖在河岸整整一年,最后又成功偷袭了乌巢,形势已然岌岌可危!” “就算这样袁绍仍然执迷不悟。张郃乃河北第一良将,我建议他主动请缨救援乌巢,这样便极有可能扭转局面;可惜袁绍本来对张郃就心存猜疑,又有郭图在旁怂恿,竟把张郃派去攻打曹营。曹操用兵向来留有退路,如此昏招不就是自投罗网么?” “结果两处双双失利。郭图怕袁绍怪罪自己,再次用毒计陷害张郃,说他见大势已去便想投靠曹操,所以才故意战败;我兄弟二人与张郃、高览向来亲厚,郭图小人戚戚早把我们视为同党,便在袁绍面前一并诽谤!” “袁绍满盘皆输恼羞成怒,便把所有怨气统统加在我们身上;可叹忠义之士竟被主上冠以通敌罪名,这按律是要满门抄斩的!先生,在下说句冒犯之语,如果换成了你该当如何?” 简雍一撇嘴:“我家主公不比旁人,他仁德宽厚天下尽知,对待部下更亲如兄弟,怎么可能会这么干?” 陆轩摇摇头:“先生说得没错,只可惜袁绍并非刘皇叔,一片忠心居然会招来杀身之祸,简直让人匪夷所思。我见情况危急才力劝张郃离开险地,以免把性命断送在奸人手中。” 陆轩说的基本符合实情,只在一个地方稍有改动:张郃、高览的罪名并没确立,而是被自己拐带出来的。他苦盼良久,总算在两只巨兽的利爪间寻到一线缝隙,从此便可飞鸟投林、游鱼入海,怎么能够错过机会呢?至于内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简雍忽然来了一句:“既然这样你们为何不去投曹操?” “投曹操?那我还费这么大事干嘛?”陆轩瞥见刘备很专注地望过来,明白自己的回答将非常关键,在心里稍加盘算才说道:“在下虽然年轻,可也知道曹操实乃汉贼,投奔他等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助纣为虐。难道先生很希望在下与贼为伍么?”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我与曹操对抗不是因为得罪过他,而是压根儿就瞅他不忿!”简雍又撞了个头破血流,连忙说道:“那倒不是。在下……呃,在下只不过有此一问……”看起来已经无计可施。 简雍不过是个打手,既然摆平了就没必要纠缠不休,否则无异于自降身份。陆轩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心想:“不是最好,那您就老老实实眯一会吧。现在我已经说明了立场,可刘备怎么还象无动于衷?” 刘备并非无动于衷,而是在仔细思考陆轩的话。 黄巾之乱虽然失败,却点燃了天下大乱的导火索。没落的汉室已经压制不了诸侯的野心,他们在表面上依旧臣服朝廷,背地里却拥兵自重、抢占地盘,弄得华夏十三州一片乌烟瘴气,完全是军阀混战的古代版。搞来搞去都是为了两个字——权力。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刘备天生的枭雄基因促使他走入了江湖。在拼了几年老命以后,他终于依附公孙瓒混了个平原相,又因帮助过陶谦而白捡了个徐州;正当他雄心勃勃想干一番大事的时候,曹操这个平生劲敌出现了。 有些人注定生来就是冤家对头。刘备和曹操堪称不世英雄,彼此是既佩服又忌惮,然而明争暗斗了一辈子,到死也没分出个输赢。只是刘备跟家底丰厚的曹操没法比,创业初期被收拾得毫无脾气,甚至被人家拎到眼皮底下监视起来,就象钻进猫窝的老鼠惶惶不可终日,现在他想想都觉得憋屈。 不过刘备毕竟不是一般人,他在许都蛰伏了小三年,终于把握住了两次机会:第一,和董承、种辑等人密谋“衣带诏”,为自己争霸天下找了个最合适的理由;第二,以东征袁术为借口摆脱了曹操的看管,从此海阔天空再也无拘无束。 也该着刘备躲过一劫,他离开许昌没多久,曹操就鬼使神差发觉了“衣带诏”这回事。异党在侧焉能不除?曹操为了扫清威胁而大动干戈,把董承一伙人全体整死,天下为之震动。 刘备硕果仅存成了独苗一根,名气是有了,可依然势单力薄孤立无援。他明白要是就此放弃,那自己的形象将一落千丈,所有的努力也会付之东流,于是咬紧牙关又跟曹操周旋了四五年。 几经辗转来到荆州,刘表念在同宗之谊收留了他,然而态度就象对待一条狗,既得看门又得用链子拴得梆紧,生怕他回头咬自己一口。刘备眼睁睁看着曹操愈发壮大,自己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徒奈其何? 时至今日,刘备是把“匡扶汉室”喊得最响的人,而陆轩的到来对于他无疑是一针强心剂:“曹操是我平生最强的敌手,却也是我达成夙愿最大的动力;我能一路走到今天,正是每每反其道而行的结果。凭陆轩的为人他绝不会信口开河,这起码说明我们旗号一致,在大方向上不存在分歧啊!” 陆轩负手而立,用自信的笑容面对着刘备,片刻之后他忽然发现,对方眼中似乎闪过一道明亮的光彩,如同天外流星般稍纵即逝。他认为已经打动了刘备,心中一喜便想开口询问,只听旁边有人沉声说道:“徐庶不才,有一句话不知可否明言?” 第五十五节 喧宾夺主 看到简雍节节败退,徐庶终于坐不住了。这种结果无疑证明自己的策略有误,再不赶紧采取点措施,不但简雍名誉扫地,而且主公也会下不来台,那要自己这个军师还有什么用? 进退自如、张驰有度,年轻又不失沉稳、老练却不乏朝气,难怪主公对陆轩赞赏有加,他的表现在同辈当中无人能及,前途绝对不可限量。江东陆氏早已没落多年,什么时候蹦出来这样一块宝呢? 相比于简雍的咄咄逼人,陆轩一直没有过份的举动,而且似乎没有使出全力。徐庶看出他在有意给彼此留下余地:“做事先做人,陆轩此举足见其宽广坦荡,相信他来新野还是很有诚意的!” 既然人家一片诚心,那咱们也得拿出态度,至于什么“反复无信”就别提了,这种问题对于陆轩根本不在话下,再说各路诸侯全都算在内,又有谁没这么干过?作为同学兼好友,公孙瓒对待主公可谓甚厚,但是为了抗曹保身,主公不也得投靠弑友仇人袁绍么?心照不宣的权术而已! 陆轩想落脚荆州已确然无疑,主公更是渴望早日脱困、一飞冲天,既然双方利益相同而又实力不足,联合就成为必要的手段;至于今后蛋糕如何分配,现在谁掌握主动谁就有优先权! 徐庶先看了简雍一眼,示意他就此打住,这才沉声说道:“徐庶不才,有一句话不知可否明言?” 简雍悲怆万分,因为这代表他已经出局了:“我一肚子本事还没使出来呢,就这么稀里糊涂败给陆轩了?”然而徐庶的军师权威难以侵犯,不甘心也要以大局为重,忍了吧!他扭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脸色已经有些苍白。 刘备却是一喜。他可以不在乎简雍失利,却无法接受陆轩处在上风,因为这将导致局面失控,最后主动权握于谁手就很难说;现在徐庶出面他顿时安心不少,暗想:“元直肯定想到了别的办法,只是他会跟陆轩说什么呢?” 陆轩也猜不到徐庶要问什么,他迎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忽然感到有点儿小兴奋,当即谦逊一笑:“先生必有高论,在下洗耳恭听。” 后世对于徐庶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有胆有识、才略出众,在刘备低谷时起到了很大的支撑作用;也有人说他能力平庸而缺乏忠义,对刘备唯一的贡献就是推荐了诸葛亮。这两种说法导致众多高手旁征博引各持己见,相关的口水战役更是屡见不鲜,如果徐庶知道自己倍受后人关注,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依陆轩来看,一些文学作品对徐庶的描写确实有些夸大,可绝对达不到判若云泥的程度;而且刘备身为蜀汉先帝,就算用人再“不明于察”,也不会器重一个庸碌之辈长达八年吧? 在史书中留下印记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的名字能流传百世也必然各有道理;面对逝者如斯的悠远时空,任何设想都不足以复原曾经的故事。徐庶先生,陆轩有幸在此候教了! 徐庶在发问前已经思考了一会,这时见陆轩接话,又斟酌了片刻才说道:“承远年少有为并且久在军伍,必然知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当今战事频起,诸侯无不以‘兵’为割据之本,请问承远对此有何看法?” 政治谈判重要的是含而不露,能在详和气氛中完成激烈对垒、从而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如此方是真正的高手。徐庶虽然对陆轩重新有所认识,但利益面前余者皆轻,这才以“兵”为由引出正题:“年轻人胸怀大志是好事,不过想跟主公这样的英雄齐头并进,必须有一定的本钱才行。任你好话千万、口才无敌,关键时刻还得刀枪底下见真章,历代江山没有用嘴拱出来的吧?” 陆轩暗想:“你说起话来七拐八绕,无非是想让我承认兵力的重要性,接着就会打听我的家底,可惜我绝不会按你划的道儿走!”他在心里合计了一下,这才说道: “自从混沌初开造化阴阳,万事万物便存在成住坏空的盛衰轮回;高祖功垂千秋开创大汉洪基,经过四百多年却也日渐式微,正如草木由荣转枯在所难免。气数注定,不是人力所能违背和扭转的。” “纵观近二十年,先有张角掀起黄巾滔天之乱,令社稷摇摇欲坠、危如累卵;后有何进、十常侍、董卓等臣蕃相继弄权,暴戾凶残更令朝野惊栗、四海动荡。有汉以来离乱之甚无出其右者!” “何进等人虽已作古但却遗祸无穷。如今曹操颠覆朝纲挟制天子,各路诸侯手握重兵作虎狼顾,这万里江山名义上仍属汉室,可早就烽火遍布、满目疮痍!而比比皆是的累累白骨上,又有几多无辜的亡魂?” “‘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将者,死官也,故不得已而用之’。天下大势乃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若有一人受命于君,率仁义之师扫尽狼烟,定能令争斗偃武息戈、使华夏十三州重归一统!从此乾坤宁肃、四海升平,更是全天下无数苍生之幸!” 回答到此结束。陆轩深吸了一口气,用以平复有些激昂的情绪,接着转身对徐庶说道:“在下年轻识浅,能说出来的只有这几句,不知先生以为如何?”语气虽然谦恭,可目光却显得异常坚定。 徐庶以为的只有两个字:别扭。一番话精准到位,把整个局势也分析得鲜明透彻,绝不是谁都有这能耐的;可他没想到陆轩居然偷换概念答非所问,不禁又是好气又是无奈,只好把嘴角往两边儿咧了咧:“承远高见!” 刘备不由自主地攥紧袖口:“受命于君,受命于君……我所假借的又何尝不是受命于君?!陆轩的话不仅正中要害,而且足见其志!他为曹操所不容,来到荆州必然对我有益,可如此年轻又才略过人,假以时日……”想到这里他忽然感到几分莫名的不安之意。 陆议不禁暗暗喝彩:“我素知兄长干练果决,没想到他的学识也如此出众。‘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真乃灼见,而且以‘尉缭子’应对‘孙子兵法’,契合得简直妙到毫颠!妙,太妙了!” 客厅里出现了短暂的冷场。众人意识到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心中各自有惊、有喜、有忧、有妒,但无一不被陆轩的表现所震撼:“连元直先生都吃了瘪。这小子不过二十出头,怎么能说出这样深刻的道理?” 只有关羽很是不悦。他用手从上到下不停捋着胡子,一张脸也跟着越拉越长:“哼!区区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站在这里耍威风?大哥也真是的,有必要这样纵容他么?不行,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非得教育教育他不可!!” 他当即把两眼向上一翻:“陆轩,你自称出身行伍又做过偏将,不过依关某来看必然极少参与战事,颇有些纸上谈兵之嫌。殊不知真正的疆场危机四伏、变化莫测,什么‘扫尽狼烟、偃武息戈’,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办到的?” 按照关羽的看法,河北众将不过土鸡瓦犬、插标卖首而已!连颜良都死在我手里,那张郃什么根本不值一提,被他保举的偏将又算个鸟?鄙视!跟我装腔作势夸夸其谈,你打过几回仗啊? 陆轩这番话是经过仔细推敲的。诸侯割据大势所趋,谁想笑到最后就先得出师有名,而“受命于君”无疑是最适合的理由;什么“仁义”、“残暴”,不过是用来划清界限的托辞,至于是敌是友就看立场更倾向于哪一方了。 他实际是在向刘备表达一种态度:“正因为咱们都势单力孤,所以我才大老远的跑来找你;双方合作首要的是利益相同、目标一致,别总纠结于什么兵力、地盘。你我要都有实力那还用得着合作么?” 简雍和徐庶都是浮云,只有刘备才能一锤定音,陆轩看出他有些动摇,所以才借题发挥说出这些。现在这个关头非常重要,双方一拍即合或者一拍两散,估计片刻之间就会见分晓,陆轩虽然看起来谈笑若定,然而心里却充满了焦虑和不安。因为他再能干也是个人,不是神! 可关羽偏在这个时候钻了出来,而且大嘴一咧就想把陆轩秒杀! “大人说话小孩瞎插嘴,你跟着搅和个什么劲啊?!”陆轩的压力已经蓄到了临界点,到底被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关羽捅开了缺口,无法抑制的能量好似洪水决堤,汹涌喷薄! 关羽自以为说中了陆轩的短处,拂了拂美髯便斜视过去,想看看对方是如何的窘迫。就在这时一股毫无征兆的压迫之意兜头而至,无形无质却又沛然难当,他心头狂震之下跟着全身紧绷:“这是……” 只见陆轩不言不动站在原地,昂然直立犹如擎空险岳,漆黑的眼眸早已深不见底;一股凌厉气息把他挺拔的身躯笼罩其中,整个人仿佛睥睨天地的傲世神兵,正于两军阵前往来冲突、霸道纵横! 陆轩瞬间气势暴涨,不仅是关羽,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色变,一时举座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