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之都》 第一话香蕉王子的大香蕉 面前的男人（青年？）像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皇冠，雪青色的衬衫外罩着一件璀璨的小马甲。 “你说你是香蕉王子？”她把手里的香蕉撕出四条宽厚的皮，露出里面香嫩的长条状果肉。 “我叫banana，”对面的青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叫我白就行。” “那么香蕉王子，你身上长香蕉吗？”将香蕉皮丢进垃圾桶里——最后一根香蕉——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有的。”装扮璀璨、五官绚丽的青年突然涨红了脸，变得忸怩起来。 “在哪里？让我看看！”一脸懒散到呆滞的女孩立马精神起来。 “可是……”香蕉王子脸上的粉色涨上了耳廓，“不行的……” “为什么不可以？你怕我笑话你身上长香蕉吗？还是那只能给重要的人看，不能给我看？” “不，不是这样的。你对我来说就是重要的人。”香蕉王子急忙申辩。 “那为什么不可以？快让我看看你的香蕉吧。” “……那好吧。”抵不过对方的热切的眼神，香蕉王子妥协。 王子的手有些颤抖地解开皮带，遮遮掩掩地脱下了裤子。 “香蕉呢？”女孩扫视后有些失望。 “……在这里。”王子哆嗦着手指拉下内裤。 女孩睁大眼瞪视着。 王子觉得小腹有些发热急忙别过脸。 “什么吗，什么都没有。”女孩失望地撇撇嘴。 “……那是因为它还没长大。” “那怎么样它才会长大？” “你摸摸它。” “像这样吗？” “要轻轻地抚摸……用手指……从下到上……再从下到上……（喘息）嗯……哦……不……” “它变大了，”女孩惊奇道，“但是你骗我，它像是棍子一样，一点也没有香蕉弯弯的样子。” “它是我的香蕉，与众不同的王子的香蕉。”他面色潮红，用像是潮水起伏又像是水汽蒸笼的声音对她说。 “我可以把它摘下来吗？” “哦不宝贝，它还没有熟……嗯……它还可以变得更大……” 香蕉王子紧紧地抓着一边的椅子，抑制喘息。 香蕉王子的香蕉湿了，女孩闻到一股甘甜的香蕉味。 “哦不！”王子捂住脸发出一声低呼，全身抽搐着倒在地上。 香蕉在喷出一股香蕉味的汁液后缩小了。 “这是什么？”女孩的手上是一滩乳白色的粘液。 “这是香蕉籽。”呼吸似乎有些困难的王子温柔似水地回答她的问题。 “会长出香蕉树来吗？” “不会长出香蕉树，但是会长出香蕉小王子。”香蕉王子从地上坐起来，用手抚摸女孩的头发，“你愿意成为我播种香蕉籽的土地吗？” 【第一话.完】 第二话Brin少年的果味棒 天台。 水塔上的风有些大，扬起她的头发。 黑色的校服裙翻飞，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裤。然而少女毫不在意，对着蓝天睁着那双黑到看不清瞳孔的眸子，啃着金塘李，青色的皮下是血红的肉——视觉和口感的双重刺激。鲜嫩的果汁染得少女的唇色更加水润娇艳。将果核吮干净，丢到一边，少女细细地舔着自己被果汁浸染的手指，原本淡然的脸上露出点粘人的意犹未尽。 “班长也会翘课吗？” 一个黑制服的男生跳上了水塔，身手利落矫捷。黑色的短发被风吹得一阵发绒，东方韵味浓厚的锐利的脸，带着点不良的唇角弧度正露出轻微的嘲讽。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brin？”少女坐起来，对少年露骨的讽刺表情视若无睹。 “我就是讨厌你，”少年看起来很成熟，像是漫画里经常看到的体格高挑的不良青少年，但是说的话却有些意外的幼稚，“谁让你这家伙从五岁起就一直吃李子吃个不停！” 而且最讨厌的是——明明那种酸不拉几的本地李子都喜欢吃，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吃黑布林呢！——少年的内心愤愤地控诉。那种恼火又带着酸涩的滋味被他解释成是黑布林受到侮辱而带来的愤怒。 “……是吗？”少女的声音很虚空，她的眼神也是虚空的，大大的黑色瞳仁，即使注视着你也好像没有对焦，让人觉得她完全没有在意你——这一点让黑发少年非常火大。 “你该不会是……”少女歪了歪头，少年被看得一阵不自然，“什、什么？！” “……在害怕我？” “开什么玩笑！谁会怕你啊！”少年吼道，“我干什么要怕你？！” “因为……”少女俯身靠近，让少年忍不住撑着手后仰，“你身上有很香甜的李子味道……”轻飘的声音拂过少年的皮肤，少女垂首的黑发落在脖颈上，像是火柴将他的皮肤点上红火，“……你怕我吃了你吗？” “……谁、谁怕啊！”少年的表情更加横眉怒目，脸色却泛起红晕。 “呵呵。”少女倒是没有再逼近，“你在身上藏了李子对不对，如果交出来的话我会放过你哦。” “我身上才没有那种东西！” “……你骗不了我的鼻子的，”少女说话的方式是由微弱到加强的语调，有一种虚无的撩拨感，“……在这里吗？” 纤细的手伸进少年的裤兜摸索。 一阵酥麻感从脊椎升起。 少年僵硬地绷紧指关节、咬牙：“喂……你、你给我适可而止！” 少女深吸了口气，空气中特属于李子的香甜味变得浓郁起来。她凑近少年，鼻翼轻吸：“……在哪里呢？” 小巧的鼻端划过少年刀削般的脸颊，划过青筋暴起的脖颈。 纽扣一颗一颗缓慢地被那白皙又小巧的手剥落，明明鼻尖只是在胸前隔空掠过，少年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摩擦到一样变得灼热起来。 “我说……”拳头紧握，少年露出自以为最可怕的表情，瞪视着少女，“你给我差不多……” “呲——”裤子拉链的声音让他整个人一顿。 清爽浓郁的果香让少女眯了眯眼，手指戳了戳拉链里那鼓鼓的东西：“是在这里吗？” “那个不是……唔！”手指收缩着，想要在水塔上抠住什么，少年忍不住仰起脖子。 “一流的李子味。”缩回试探的舌尖，少女轻轻地赞叹，“……嗯，让我想想，是什么品种的呢……” “是黑布林啦！”少年捂住自己的脸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你……你让开，我要回去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就没好好上过一堂课吗，转学生。”少女舔了舔手上透亮的液体，平淡的脸上露出像是刚才吃金塘李般细腻却缱绻的表情。她低下头，觉得拉着内裤很麻烦，干脆解开少年的皮带，“……不过你真的是美国人吗？” brin的五官瘦且立体，狭长的眼睛和淡金色的肤色却让人觉得像是日本漫画里出来的。 “我是土生土长的美国……唔！” 尖端被少女一阵浅吻吮吸，少年觉得自己的神经像是琴弦般被猫咪乱爪拨弄着，一阵战栗颤抖又带着难以言喻的不堪。 “变硬了，像果味棒一样。”少女的声音带着浅淡的惊讶。 她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握着果味棒，吮吸着尖端冒出的果汁，发出啾啾啵啵的水声。 brin少年脸上的潮红像是瘟疫在全身蔓延开来。重重的喘息似乎要在面前蒸笼出一团云雾，然而少年的表情分不清是愉悦还是痛苦。 只是这样被握着*尖端，他根本不能射啊！只会越来越胀痛好不好！ “喂……你这家伙，知道果味棒怎么吃吗？” brin觉得自己的羞耻心都已经破了——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虽然他是有一点开心啦……不、不对，他一点也不高兴啊！……好吧，其实是已经开心到兴奋了——但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折成两段？”抬起的少女唇上沾着湿嗒嗒的液体，几根乌亮的黑色发丝斜过她的脸庞黏在唇角，让brin咽了咽口水，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 “才不是折成两半！” “嗯……不然？” “就是……手要这样上下地滑动……可以帮果汁挤出来……”他在说什么啊混蛋。 “唔……轻一点！” “……从底部开始往上舔……嗯……”少年的手背泛起潮红，手心渗出汗水，而紧扣着地面的手指指骨却发白，蹦出里面青细的脉络。 “啊……呼……转一下……唔……” 湿嗒嗒的滑腻的触感，柔软又温暖的唇舌，以及少女时不时吞咽的口水声。在brin的脑海摩擦出一阵阵的空白。 少女的舌苔扫过尖端，耳畔听到少年的嘶哑的惊呼。 清浅的粘液在视野里飞溅出来，射在唇畔有着浓郁的果香。 她低下头将出口含住，将剩下的果汁尽数卷入口中。 “可……可恶……”少年躺在水塔上，举起手臂挡住脸。 少女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呐，可以再来一次吗？” “怎、怎么可能啊！”少年嗖地拉起裤子坐起来，但是在看到少女的那一刻又猛地扭开脸，将红扑扑的耳朵对着她，“你、你不是讨厌黑布林吗？” “黑布林的味道是这样的吗？”少女含着手指嘟着嘴皱眉，“为什么我记得黑布林一点也不好吃啊？” “哼，黑布林才不稀罕你！”少年愤愤。 “呐，以后也请我吃吧，”少女舔了舔少年脖颈上果汁般的汗水，“黑布林。” 舌尖下的皮肤触电般一阵战栗。 少年捂住半张脸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扭着头，脸上一阵火烧云：“唔、唔，好……好吧，本大爷就勉强……答应你好了，但是不要给别人知、知道。” “为什么？” “……因为只给你一个人吃。”（脸红） 【第二话.完】 第三话榴莲同学的香甜唇舌 “……天呐，真是受不了，你刚才闻到没有，他一进来，教室里就有很大一股味道，我都快吐了！” “是啊是啊，”围栏边一起趴着的另一个女生连连附和，“我从来没闻过这么奇怪的味道……” “我听说他一个月不洗澡的。” “真的假的，好恶心啊。” “我记得开学的时候他来问我问题，一张嘴味道好大，我憋着气回答他，差点没把我憋死。” 两个女生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另一个女生靠在两人左边的围栏上，她双臂平整地叠放在围栏的瓷砖表面，歪着的脑袋正搁在手臂上，暖烘烘的阳光将她细软的头发晒出茶色。 “……流连，真的有那么臭吗？” 少女保持着歪头枕的姿势，用轻柔又漫不经心的声音打断伙伴。 “当……”然啦！ 兴冲冲转过头来准备给少女吐槽流连的两名少女突然舌头打结，脸色涨红地看向少女的身后，“流流流……” 少女转过头，就看到那个刘海总是长长的满脸阴郁的同班同学流连，她无辜地歪了歪头，对对方露出一个打招呼专用的笑容，对方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头走进了教室。 「……流连，真的有那么臭吗？」——他一定是听到她这么说了吧？少女一边一脸无所谓地想着，一边看着女伴一副劫后余生地表情拍拍胸口。 “哎，他一经过，整个走廊的人都捂鼻子。”女生小声地抱怨，一边心有余悸地瞄教室一眼，确保背后说坏话不被抓到。 又变臭了吗？少女不动声色地吸吸鼻子却闻到一股十分独特的香气，从没有一种香气会令如此迷恋……简直比新开的那家店的芒果蛋糕还要诱人。 从开学进入这个班以来，她就经常会闻到这股香味。她也曾怀疑是不是流连的味道，因为每次她闻到这种味道，他总是在场。但是大家都说他不洗澡不洗头浑身散发着臭味……再加上流连总是避开同学，一副孤僻的样子，少女也无法确信自己的判断。 上课铃响了，走进教室的少女在一瞬间闻到了那股独特的香气。 ……就在这里。 少女心想。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却撞见了就流连被刘海遮挡得模糊的眼睛。流连立刻避开了视线。 「看来我是得罪他了。」少女心想，面无表情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因为她面庞线条柔和，脸颊带着娇嫩的婴儿肥，即使板着脸也十分温润柔美。 她转头看了流连少年一眼，他的周围座位一圈真空。因为他太臭，同学都不愿意坐在他身边，连老师都对此保持沉默。 少女转回头重新开始认真听课。 * 少女抱着装了作业的手提袋出来，她慢吞吞地向着自行车棚走去。 偏僻的自行车棚传来叫骂打闹声—— “听说你是2班有名的臭人？” “呜哇！果然很臭啊这个家伙！” “这么臭的垃圾必须要教训一顿才行，简直污染学校空气质量！” 「好烦啊，」少女心想，「如果不管的话显得太无情了，可是我是淑女啦不可以打架的，要是去找老师年级组办公室离这里又太远了，懒得去……」 少女等那些不良少年吵着嚷着走了之后，才拐进实验楼后的自行车棚。 刘海很长的流连少年正在舔舐着伤口——当然，这只是个比喻，他并没有真的在舔……咦，什么味道？ 本来打算装作什么也看不见，直接走向自行车的少女停下了脚步，嗖地转头看向一边瞬间紧绷住脊背的少年。 少女眼中流露的惊喜深深刺痛了少年，他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火大起来： “看到我这种人被打一定开心得不得了吧！” “你……干什么扭过头去？”少女看着流连的侧脸淡淡地疑惑，“吼别人的时候，不看着对方不是很奇怪吗？” “……”因为怕自己口臭熏到对方。 流连少年抿了抿嘴，又想，这样……这样的人我又何必怕她看不起我呢，反正她也和大家一样觉得我很臭不是吗？他转回脸想恶狠狠地把之前的话再说一遍，却在看到少女近在咫尺的脸时惊慌起来，然后又嗖地把脸扭向一边。 “……你很烦，我不想看到你。” 少女却并不在意少年嫌恶的口气，反而踮起脚尖，像只小奶猫试探地嗅着从没尝试过的牛奶般轻轻地闻着少年安静脖颈处的味道。 敏感的少年耳朵立刻红了，他的上半身也不由自主地往外倾斜。但是少女没有放过他，她伸出手沾了一点他的鼻血，然后在少年迷惑的目光中将其舔舐干净。 “……-o-！！” 「为、为什么吃我的鼻血？！」这种问题根本没法问出口啊！！ 没有在意少年的震惊，举着手指的少女像个美食家般细细品味着口中的口感。 弥漫在齿间的香气，正是她所要寻找的…… 少女重新伸手，去抚摸少年脸上的血迹，而惊慌失措的少年却倒退两步跑掉了。 少女将手指上的血迹一点点舔舐干净，有点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嗯，没关系，正因为每次都吃不饱，才会觉得每次都好吃。 * 自修课流连照例逃课——反正留下来也只是叫人讨厌罢了，大家都不会举报他，他们巴不得他离开——他拿着一本书往外走去。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走进男厕所，准备坐在马桶盖上看书——男生厕所的隔间一向很空。这个学校的保洁做得很好，厕所里带着淡淡的檀香味，他倒是希望厕所臭点，不然恐怕大家都要怪他把厕所也弄臭了吧…… “同学，这个厕所坏了，麻烦出来一下，我要修理。” 有人在厕所外敲门，流连有些疑惑，还是打开了门，却见一道面条的身形闪入隔间，使得本来还算空的隔间一下子拥挤起来。 流连有些震惊地看着少女：这里是男厕所吧？！！ 少女微微一笑，拿过流连的书放在抽水马桶的水箱上，然后十分自然地张开腿坐在了他的腿上。 “？？？！！” 少年来不及发问，少女便伸出手指插入他紧闭的口中，搅拌了几下。她凑近少年紧张得涨红的耳朵： “乖，张开嘴。” 少年摇摇头，紧紧闭着嘴巴。少女便十分淡定地捏住了少年的鼻子。 “呼……” 当少年终于忍不住张嘴呼吸时，少女敏捷地低下头含住少年的唇，将舌头伸了进去—— 这馥郁香甜的口舌……正是她想要的。 少女满意地眯起眼睛，用手扣住少年挣扎后退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充分深入口腔，享受那甘甜的唾液，然后挑起那如柔软果肉的舌头，感受那独特的口感。 想要咬破一点点，品尝那在光滑而柔软地表皮下躲藏着的果肉的香甜粘稠…… 少女以为自己会嗅觉疲劳，久而不知其香，然后失去胃口。但是她意外的发现，少年的口腔在深入的品尝中出现了更加奇妙的味道。 那种好像酝酿起来的微微苦涩的香气，伴随着一种熏人的甜美袭击了她的舌尖。 太、好吃了——！ “哒哒哒——”有人进入了厕所，而少女正好因为少年无法呼吸暂时放开了他。 “呕——天呐，那个臭人不会在厕所吧？味道好大！” 少年原来绯红的脸颊在听到这句话后苍白阴郁下来。 等人走后，少年有些受伤地撇开间脸： “你在戏弄我对不对？” “……不够啊……” 少女喃喃道。 “什么？” “……不够吃。”少女盯着少年被咬得红肿的唇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 【以下剧情省略】 第四话杨梅少年的酸甜汁味 运动场上的少年在挥汗如雨——是篮球队的日常练习。 一边的看台上，远离欢呼的迷妹群的一个女生正侧身坐着，她一只手肘靠着椅背，交叠的长腿占据了差不多三个座位。 随着她的倾颈，柔顺的鬓发垂落下来。她单手拿着一本牛皮纸包面的书，信封黄的纸上用小楷写着《世界异色名作集》。 她的五官精致而立体，有一种浪漫气息的俊美，但是神色却十分疏离冷淡，使人只敢远观。 篮球场上的模拟对抗赛结束了，穿着球衣的男生们有的自然地走向一边拿着水和毛巾的同伴。有的直接撩起衣摆擦脸上的汗水。 其中有一位后卫少年，留着个简单的寸头，虽比其他人高马大的球员，只有170出头的他只能算中等个，却也依然有心仪他的女生面色粉红地等着给他递水。 “谢谢，我自己带了。” 他笑了笑，把一根毛巾搭在肩上，拎着一瓶矿泉水，走到一边的看台高处。 他在隔着长腿女生三个座位的下一排座位上坐下，先把矿泉水放在一边，然后拿起白毛巾对着脑袋一阵揉搓。 因为他坐在女生面部朝向的方向，所以他的动作在粗糙中又有点僵硬。他拿起矿泉水，仰起脖颈狠狠地灌了一口，带着汗水的喉结在阳光中闪烁着金色的光泽。他闭上眼睛，右眼的眼角却留了一道缝，偷偷瞄着女生的动静。她仍在专心看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但他并不觉得失落，能这样近距离的欣赏她优美的姿态，让他的心升起一股满足感。 她修长的手指翻了一页书纸，她沉静的面容有一种天然的冷淡。突然，她带点戏谑地优雅地勾个勾唇角，这个细微的微笑转瞬即逝，却仍像一把利箭射中少年的心脏—— “噗——”他一口水喷在前面座椅上，捶着胸猛烈咳嗽起来。心脏也随之剧烈地跳动起来。 「让我用神圣的东西祝福你吧。」 在女生手上的那本书的偶数页上写着写着的对白， 「啊……神父，我被神圣的东西填满了！」 「看到……真的看到天使了！」 她像是阅读莎士比亚的名作般阅读着这些神秘的文字，无法聚焦的余光却捕捉到少年猛烈下弯的身躯。 她又翻了一页，那些文字变得越来越灼热，她却收回了仅有的一丝笑容。她不准痕迹地轻轻呼吸，用敏锐的鼻腔饮用带着清浅的梅子香气的美味空气…… 那股青涩的味道已经渐渐消失了，甘美从中渗透出来。 女生的嘴脸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 六月是杨梅成熟的季节， 她等的果子很快就要成熟了。 * “杨梅，我们先走了。” 陆续有队友向少年告别，少年回以挥手。运动场逐渐空旷起来。直到有着一头乌黑的长直发的女生起身离开，少年才慢吞吞地站起来。 女生高挑的背影也带着一股难以亲近的高冷味。她一只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书脊。 一般来说，她只会在看快餐文学的时候才会用这种随意的拎书手势。少年心里嘀咕道，原来那不是名著吗？下次要去网上找找看…… 他搭着毛巾向篮球队专用的更衣室走去，期间用单手投球的手势将矿泉水丢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更衣室里有股汗水味，让爱干净的她忍不住皱眉。但是当那股刚刚成熟的梅子的清香味随着开门声飘入时，她又觉得这一切还是值得的。 少年走到自己的衣柜前，里面装着他的日常服装，他开始脱球服，那件无袖的球衣被他从下至上地撩起，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人从他背后冲过来。他下意识地肘击，但还是慢了一步。来人很有技巧性地将他压制在地板上，因为他的挣扎而抽出自己的领带绑住了他的双手。他的脸被狠狠按向地砖，让他无法窥探到后方，随后那个人用膝盖顶住他的腰，将他掀到一半的的球衣继续上拉，蒙住他的脑袋，让他的视野沉浸在球衣的墨绿之中。 「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他感觉到对方的一只手的手指挑起了球裤的松紧腰带，将他的球裤连着胖次微微往下拉…… 「基佬？！！」 少年惊慌地挣扎，但效果只是他挺翘的臀部左右耸动而已，对方带点警告意味地轻轻拍了下他的屁股，他浑身僵硬地趴在地上。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脖颈后的那节骨珠往下抚摸……是手指…… 她修剪得干净利落的粉色手指，顺着那道因为脊背用力而出现的凹痕一直往下滑，最后转个方向按入他丰满之间的不可言说之处…… 她的心情是微微懊恼的，因为在运动场耽搁了太久的时间，他的汗水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只有脊背和臀部还微微潮湿着。 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可以叫人痛快享受的美味，不过…… 她注视着那对紧绷的脆弱的蝴蝶骨，听到他紧张的喘息声，嘴角露出十分美丽的恶劣微笑。 。 她倾下脖颈，舌尖顺着曾抚摸过的脊线，从脖颈的骨珠开始往下舔舐。 唾液和汗液交替，舌齿间是种清爽的酸味…… 他敏感的身体被激得紧绷，紧实又光滑的皮肤加深了这种口味的清爽感…… “呜呜……”他再次挣扎起来，半是愤怒半是惊恐的喉音，像是被困的小野兽，激起她心中另类的快意。 她的舌尖轻轻扫过他的尾椎骨，引起他一阵畏缩的战栗。 她的发丝滑过他敏感的腰肢，他被紧束的双手不甘地握成拳头。 她单手撑在他的颈侧，伸手扯开了他手腕间的领带： “多谢款待。” 她充满诱惑力的中低音响在他地耳畔，中止了他被愤怒支配的本能动作。 尽管声线被压低，而她也很少开口说话——甚至连老师都不感叫她回答问题，但是他还是被这熟悉的嗓音所震撼，以至于脑中一片空白。 ……所以，他是被自己的女神给那个那个了吗？ 羞涩、不确定、不敢确定、喜悦、期待、害怕落空的轻微恐惧感……这些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他的心头，以至于他一直趴在地上没敢起来。 而她则站在他的身后悠然地打着领结，然后跨过他离开了更衣室。 第四话杨梅少年的酸甜汁味II 少年对着手机比了一个“v”，作出自拍的样子，镜头里出现的却是一个高挑而清瘦的身影。 她今天戴了猫耳帽，配着她冷清的神色，有一种可以射穿人心的反差萌。可惜他只来得及瞄一眼…… 他知道她要去一趟图书馆，还掉上星期借的书，再借几本新书。他一路尾随着她进了地铁站。 因为是第二站，所以地铁里人还不算多。他有点担心自己会被发现，但她始终笔直地站在一边，一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捧着一本《大洋里的搓澡工》——光看题目就知道这是本没什么深度的小说。地铁里人上人下，对于站着的人来说，确实不太适合看生涩的名著。 地铁在气流中晃荡了几下。 他还是紧紧地盯着明亮的车窗，因为车厢外是黑色的隧道墙，所以处于明亮的白炽灯光中的乘客的身影，很清晰地倒映在玻璃面上。 他的心中有一种隐秘的喜悦，尽管她一如既往地没有注意到他——事实上，少年本身也不清楚他是否渴望被她发现……——然而他确信每天都可以望见她的身影，他可以稳定地享受这种快乐。 忽然他又有点烦恼。明明她对他做了那种事，为什么在校园里偶遇的时候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呢？他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因此患得患失。好像所有的开心都是白开心，所有的烦恼都是自寻烦恼。 不知不觉又是一站，这一次涌上来很多人。他犹豫不决的脚步使得一大串人拥挤在他们之间。 他变得有些烦躁，他想挤到她身边，但是很快就要到站了。如果他不想被她发现，那最好从另一个车门下去。 他沉着脸看着明亮的玻璃。没有她的倒影，密密麻麻的乘客就像是脱离时代的浮世绘，引不起他半点兴趣。 他有点热，就扯掉了头上的兜帽。也是在这时候，他感觉有人在摸他的屁股。一开始他以为是错觉，但对方在试探地装作不小心碰到后，就开始越来越大胆。 他转头恶狠狠着瞪了身后的人，那是个恶心的中年老gay，少年警告性地用手肘砸了砸他。但是车厢里的人太多了，当又一波人流涌入之后，那个中年男人乘机整个人贴上去，用胯部磨蹭少年的臀部。 少年只觉得快吐了，他想要狠狠揍翻身后的男人，但是如果他动手的话，一定会陷入道德陷阱，因为他没法向周围的人解释说是因为男人猥亵他。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个不良少年，而如果让她知道他被这样对待……他会感到十分难堪。 ……不过他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体育生，就在他握紧拳头准备把身后的男人揍到说不出话的时候，一只手轻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早。” 少女的指尖稍微挑起帽檐，垂下视线同少年打招呼。她的神色十分平淡，但因为她纤细柔软的长睫毛和异常专注的黑色瞳仁，给人两人十分熟悉的感觉。 少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太、太丢脸了！！！ 他整个人窘迫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但是少女却十分自然地扭头对几乎贴在少年身后的男人说道： “让一下，好吗？” 她的眼珠微微转动，瞥了少年和男人相贴处，不紧不慢地道： “那是我的位置。” “……”男人露出不为所动的样子，仿佛在说——这又不是你的车，我凭什么给你让位置？ 她就伸出手握住男人的手，露出恭谦的笑容： “拜托你，叔叔。” 她美丽的容貌在白色的灯光下更显得洁白无暇，她弧度微弱的浅笑有一种矜持的善意。 她纤细而修长的手却让中年男人感受到步步紧逼的压力，他的手骨开始挤作一团……他退后一步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他感觉自己的手骨快被捏碎了……最后她松开他的手，用一双带点好笑的眼眸凝视着他： “多谢。” 她站到他的身后，一米八的个头让她比他高了半个头。她可以轻易透过他的头顶，看到他倒映在车窗上的苍白面孔。 她没有安慰他，哪怕她十分清楚他此刻的自我厌弃。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嗅了嗅从他的颈间散发出来的梅子香气……真棒，这逼仄的空间也不使人烦躁了。 她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腋下，将那本书举到他的胸前，开始 他的身体十分僵硬，抬着的那只手臂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一眨不眨地睁着眼睛，盯着玻璃中的她，她垂着眼帘凝视书页的样子，像是什么电影中的片段。有一瞬间他想到有一片厚厚的雪花落到肩头，但却不明白这个出现在脑中的意象。 她灵巧地用拇指翻页，她读到了78页：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看到你就会很高兴啊！……这就是所谓的赏心悦目吧？」 她就笑着抬眼，透过光滑的玻璃镜面，凝望着凝望着她的目光。他的眼神飞快地溜走，苍白的脸色却浮现了红晕。 她的发丝滑过他的耳畔，她转过头，透过玻璃看去，她几乎吻在他的颈侧，但她只说了一句： “……有点冷了。” 然后她十分自然地将手伸进他的外套，薄而修长的手掌按在他平坦的小腹。一瞬间，他紧张地缩紧了腹部的肌肉，这让腹肌的轮廓更加立体。她就用手指一点点地抚摸着。 他把头扭向一边，不敢看她，也不敢看任何人，耳朵却像红酒一样快流出酒红的液体。 她还是一只手举着书本，神色专注，仿佛已经沉浸于这本有趣的小说之中。与此同时，她在他腹部游走的食指，却轻轻地撩了下他肚脐下的一点儿体毛。他浑身哆嗦了一下，手臂上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被看到了吗？总感觉大家都在看这边……他握着扶手的手掌已经汗湿了，他的心情是羞耻而甜蜜的。然而无数颗细小的羞耻，也只不过像撒在蛋糕上的杏仁片，让奶油显得更加鲜亮更加甜美了而已。 终于，感觉到他越来越紧张，越来越辛苦，她不再戏弄他，而是老老实实把手捂在他的腹部，就好像搂着他的腰一样。 他抿了抿唇，不敢看她，但却悄悄地把手搭在她的手上——隔着两层衣服。 * 「尊敬的用户，恭喜您获得免费的《恋爱一百天》电影票一张，观影时间：2016年6月26日14:00，观影地点：奥诺影视城3号厅52号座」 他又看了一眼他发出去的短信：她会来吗？ 今天他没有尾随她，他提前来到了电影院，提前买了爆米花坐在情侣座中右边那个座位，就是为了等她来的时候说一句： “好巧啊，你也来看电影吗？” 他提前订购情侣位的电影票，软磨硬泡让售票的姐姐将电影票交给一个拿着短信来询问免费电影票的女孩，他早早地坐在这里，就是想假装这是一个完全的偶然。 他正想探头看一下入口，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利落地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她摘下冷萌的黑猫鸭舌帽，似乎意外于看到他，但很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好巧。” “嗯，啊……” 他呆滞了两秒，为了缓解莫名的尴尬，递出爆米花桶，“要来一点吗？” “不，谢谢。” 似乎觉得自己的拒绝太过冷酷无情，她再次扭头解释道，“暂时不用。” 观众渐渐入场，电影院的灯光逐渐昏暗下来。她放下手中的诗集——因为短暂的等待时间最适合这些小小的杰作——将视线投向大屏幕。 电影开始放映了。 影片本来就是为情侣打造的商业片，电影院里也是一片你侬我侬。他看到她靠着椅背，一手撑着下巴——这是她觉得无聊才会有的姿态。他心里有些愧疚： “要来点爆米花吗？” 她转过脸来，这时影片的光突然变暗了，电影里的世界进入了黑夜。她审视着少年毫不设防的神情，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一颗酒红色的饱满的杨梅，每一个凸起的颗粒都充满了酸甜的水分，正摆放在无暇的白色瓷碗中。 ……已经可以想到，当牙齿切入它口感满分的果肉时，那些从舌尖滚落咽喉的汁水，将是那么的清醇香甜。 啊，吃多了，牙齿都会酥掉呢。 她的眼眸变得幽深—— 用双指插入他的喉咙，让他发出伴随着干呕的喘息，让他不受控制地流下唾液，用湿漉漉的手指在他脸上划出粘而透明的水迹，然后告诉他： 「这，是你的爱.液呢。」 早上的时候坐#%%%&￥%￥%#￥#￥￥%#￥%%￥%￥%￥%#￥#￥#￥%#￥%#￥%#%￥，然后把土司分成两半，一边喂他一边告诉他： 「沾了果酱的土司最好吃。」 ……啊，会吓到他的吧。 第一次品尝还是应该温柔一点，毕竟是孩子嘛。 她忍住舔唇的*，只用手指搓了一下薄唇： “出去吧。” 虽然喜欢酸甜的味道，但是这样酸唧唧甜腻腻的爱情完全不想看。 比起来，她更感兴趣的是如何更好地满足口舌之欲。 电影院外正是太阳当空照之时，这个时节，暑热刚刚上来，五月的时候还是忽冷忽热，六月的太阳已经开始变毒。出去溜达一圈回来，领口外的脖子那一圈就和后背成了两个色。今日的太阳尤其热烈。 两人经过一家冷饮店的时候，女生去点了一杯冰水。 怎么会有冷饮店卖冰水啊……少年想提醒对方去超市的冷柜拿矿泉水就好了，却见冷饮小妹一脸嗨皮地真的给她压了一杯冰水。 她将插好吸管的冰水递给他： “喝。” “谢谢。” 虽然他并不渴，但还是喝了一口。 “好喝吗？” “好喝。” 他真心地回答。 加了太多冰块，快把牙齿冰掉的冰水，毫无味道的冰水，在灌入咽喉之后，仿佛连胃都冷冰冰起来。但是……心很暖，很甜。 那种甜暖丝丝地从心尖渗透出来。 “你不点吗？” 他看到她离开了冷饮店，就跟上去。 “我点了啊。” “？” 少年十分疑惑地看着空着手的女生，“还有点什么吗？”除了冰水？ 女生凑到他身边，用吸管搅动杯底的冰块，她将吸管对准碎冰，然后告诉他： “吸上来，冰含住。” 他照做了，那些碎冰冻得他舌头都有些疼，但他小心地咽下冰水，而把冰块存在口腔。 她抚摸着他冰冷的唇，有些怜惜地看着他冻红的唇瓣。她低下头，将自己温热的唇贴上。他耸动了一下喉结，差点把冰块吞下去。在片刻温柔的摩挲后，她的舌头像是一条猛蛇，霸道而精准地插入他的口腔，将他搅得天翻地覆。 他的舌头麻了。 冰块在他们的舌尖滑动、摩擦、翻转，有时磕到牙齿在颅内发出脆响。 渐渐地，冰化了。 好像春天在他们的口舌间诞生，他的舌头僵硬又带着暖意。 她从他的口中退出，带出一丝清澈而酸甜的汁液。她微微一笑： “我点冰镇杨梅。” 第五话（重写）外星山竹的先涩后甜 01 2016年，斯塔克星人占领地球。 他们预备将地球打造成斯塔克的后花园，而地球人则被迫成为了他们的奴隶。 雪扑簌簌地下着。 斯塔克星人拆掉了地球的城市，却保留了交通轨道。她裹紧身上单薄的风衣，和几个女孩一起被士兵驱使着向前走。 有所不同的是，其他女孩的神情惊恐而茫然，连同步伐也惶惶惑惑，她却仅仅是步履匆忙了些。 她低着头，尽量让竖起的衣领，遮挡住灌颈的寒风，一双乌黑如水的眼睛却机敏地打量着四周。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这一批女孩无疑都是最为出色的美人，她们刚拍了□□的照片，据说这些照片会传上外星的宠物贩卖网，她们将被作为“柔弱无害的人形宠物”进行拍卖，在被出售之前，她们会被安排在集中营里。 而其他人呢，强壮的将作为建设花园的苦力；毫无价值地就会被炸成化肥使用。 他们对此到并不隐晦，并以此作为震慑的手段。 “砰——” 又是一阵枪声，雪地上多了一道涂了血迹的凹痕。现在还是斯塔克人殖民的初期，所以矛盾冲突时有发生。所有女孩都战栗着缩紧肩膀，注意到这一点的她也模仿这些女孩拉紧了衣领。但是她那双轻盈美丽的双眼却还在暗中寻找契机—— 莫不如说，在寻找它的猎物。 在那座森严的教堂式建筑侧门里走出一个瘦高的男人。他站在水泥台阶上，举目扫视着他所管辖的这片领地—— 是的，无需端详他军帽下修剪得完美的短发，也无需观察他没有一丝多余的皱纹的军装……单是从那严谨却不显得僵硬的军姿和惯于漠视他人感受的英俊脸庞，就能得知这个人必然是有与之相配的地位。 那可是张不屑于伪装、从未曾低头的脸啊。 她低下头吃吃地笑起来。 ……就是不知道来自外星球的男人是否也有与人类相似的生理结构。 她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腰肢，低着头装作柔顺的俘虏。 「长官。」 负责押送「宠物」的士兵停下来行军礼，他身边的一位军官就几步上前，向他征询，「莱利娜已经死了，您需要新的女仆吗？」 这个男人就向着这边瞥来，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这显得他浅蓝色的眼睛即使冰冷无情也带有一种梦幻般的美感。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她，一个美丽的女人应该是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被男人所凝视，而不是在男人望过来的时候揣测他是不是在凝视自己。她按捺住搔首弄姿的*，压抑住从她的黑眸中所能泄露的掌控欲。 那个军官挥了挥手臂，嘟囔着听不懂的语言的士兵像赶羊一样把女孩们驱赶成一排。这些美若天仙的姑娘，也许平时不知道多么神气呢，现在一个个冻得像只鹌鹑，瑟缩地挤压着靠着。 她懊恼地咬了咬拇指的指甲，为语言不通而烦恼了几乎3秒钟——这意味着她失去了「甜言蜜语」这项技能。 他从队伍的一头开始检阅，好像教官打量着他精神不振的士兵，面无表情的脸并不比这南方的冬天更温暖。 这种冷是一种湿冷，好像水汽钻入你的骨髓，在骨缝里结冰。 她缓慢地搓揉着手，怀念起三天前卧室里的暖气——战争来得太快结束得也太快，人们还没来得及为了应付战乱囤积物资，或者挖个防空洞什么的，战争就结束了。当城市的水泥或石砖的地面被铲除，泥土连着蚯蚓一起露出来，大多数市民都是蒙逼的。 她怕冷，怕死了。 她白皙的皮肤被冻出红晕，反而比平日里看起来更为健康动人。 吱呀—— 他的军靴在雪地里发出十分细微的声音，因为她注意聆听才可以捕捉。 她兴奋地用右手抓住左手的手腕，她总是这样，对于即将征服的猎物，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卖弄风骚。 扭屁股、露□□？不不不，才不是那么低级的诱惑术。她喜欢高级的猎物，她对她的猎物是真心喜欢的。 人与人的靠近，首先应当从凝视开始。当彼此的视线开始互相接触，人和人才会开始相识。 她的眼睛无疑是很美的，在电影里的话是值得用单独的镜头来特写的。那种带着水光的，仿佛隐秘着深情的深色眼眸……但是现在可来不及施展，美丽的眼神就像是美酒，醉人需要点时间。 哎，像她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犹豫不决的时候。也许大多数男人都不会因为一个美丽女人的调戏而恼羞成怒，但是谁知道这些外星人是怎么回事呢？ 也许他们来自男男星球，只对男人感兴趣，十分厌恶女人也说不定。 她又笑了起来，她爱死这种感觉了。 危险的、不确定的感觉。 一想到像她这样的美女也可能会被当作垃圾处理掉，被拖着脚踝将尸体从雪地上拉走，她就有一种冒险者的快乐。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更清楚地看到他的着装——腰间枪套里挂着一把精美的左*轮□□，皮带是黑色的。他外面的风衣是披着的，这样既不会阻挡她的动作，又能掩盖她的动作。 她应当给他展示她美丽的脸蛋吗？不，他不会感兴趣的。她知道这一点。 她猛地向他扑去—— 他会以为她是袭击者而用枪把她崩开吗？ 管她呢，距离这么近，他逃不掉了。 她原本捂紧的风衣像鸟的翅膀一样张开，她扑进了他的怀里，在他的军式大衣的掩盖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用冰冷的双手捂上他并不厚实的xx。 在冰冷的雪味中，她闻到了一股十分特别的幽香，好像她用来练习接吻的山竹的味道。 清爽、甜美。 “啪——” 一个大力的巴掌把她甩进了雪地里，她的黑发铺散在白雪上，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她的右耳耳鸣，一侧的脸颊也开始浮肿起来。她纤细白皙的手撑在雪地里，将自己撑坐起来。她晕眩了片刻，然后她用一只手挑开了散了一脸的鬓发，转脸冲他灿烂地笑了起来。 真可惜啊，凭她的手艺，再给她10秒就能检验出那玩意有没有地球男人的功能了。 她看到他拢了拢大衣，手指弹了弹被她弄皱的军服，然后转头向一边的军官说了什么。 整个过程他都在避免直视她。 尽管他的面庞紧绷，露出不悦的低气压感。 但是她清楚男人真正生气的样子。 她低低地笑起来，伸手将额发捞向后脑勺，露出那张红肿了一半的脸。 即使如此，她的美也依然在侵犯别人的眼球。 第五话（重写）外星山竹的特香气II 02 他把那把银色的左轮手♂枪摆放在餐桌趁手的地方。 这是他的习惯吗？还是说他在威吓她？ 不管怎么样，这都让她更加兴奋。 手♂枪呀！这在中国可是禁止的。 她最喜欢的幻想莫过于有个男人用刀抵着她的脖子威胁她，而她却就这样一边承受着脖子被刺穿的威胁，一边狠狠地干他。 不过现实中的男人真是太无趣了。不管她是假装拜金女索取无度也好、扮成一个滥情的bitch劈腿他的好兄弟也好……这些无趣的男人只会苦苦地哀求哀求哀求，求她能够给他们一点爱。 …… 她甩了甩头发掐断自己的联想，将注意力重新投放在餐桌边的男人身上。 她懒得用眼神描绘他的着装，制服虽然有情趣，但一看到穿得工整的男人她就有一种单手撑在任何可以撑的地方，将他们拢入她的狩猎区，然后用一种性感的方式告诉他们： 「我更想看你脱光的样子。」 的冲动。 这大概是一种病吧？可能是一种心理疾病？ 她踩着高跟鞋——她喜欢高跟鞋，因为它们有一种不稳定的感觉——端着银托盘走到他身边，然后将热牛奶放在了他面前。 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要知道每少一样技术，就会丧失很多情趣。 「全部？」 他放下了斯塔克时报，对面前孤零零的牛奶挑眉。 他的声音让她神经涣散，这种好像在念诵远古的神谕的声音，如果发出羞耻的呻♂吟，不是会给人一种亵渎的快♂感吗？ 她掩饰地按了按耳朵上的翻译机，假装自己的失语是对翻译机的不适应： “当然不，我还为您准备了美味可口的烤饼干。里面加了可可和抹茶，我知道您喜欢中国的熊猫，特地做成了熊猫的造型。我想您一定会喜欢的。” 「……所以，饼干呢？」 他怀疑地看了空空如也的托盘，用一种“你想耍什么花样”的眼神瞄了她一眼。 她的脸颊浮上玫瑰色的红晕，她终于可以做那个她对着镜子摆了很久的动作了—— 她对着他俯下身，一只手撑在隔了一层女仆裙的大腿上，另一只手拉低女仆装的衣领，露出塞满了烤饼干的事业线： “为了保持饼干的温度……”她眯了一下迷离的水眸，微微咬了下唇继续说道，“还请您品尝。” “……” #你们地球人真会玩# 不过…… 看起来……确实很好吃啊…… 他转脸默默地咽下几口牛奶。 03 她喜欢清醒地看着男人们在她布置的情♂欲陷阱里迷醉得不知身在何方。她需要主导他们的机智，这样她才会满足。她喜欢把他们变成她的猫，只要躺在她身边让她挠挠下巴，就会露出乖顺的样子。 不达到这种目标她决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他确实很迷人。 仅仅是那种干净甜美的气味就远胜千万人。 哎呀，她要离不开他啦~~~ 她将他换下来的衣物丢满洗衣房，然后躺在那些衣服上面。她举起他的衬衣，先是闻了闻它胸膛部位，又紧紧地把它抱在胸前。不过她一会又丢开了它，转而拿起他的军裤，她仔细地闻到他的裤♂裆有那种她喜欢的味道，就摊开手臂，在瓷砖铺就的地面摸索着他的内裤。 随着她支起膝盖的动作，女仆的裙摆滑下她的大腿，她一边用脚趾勾着他的围巾，一边将握成团的内裤放到鼻端。 好像检验实验药物的气味般，她先是隔着一寸的距离嗅了嗅它的味道。然后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好像要将它塞进鼻腔里。 她爱死这个味道了。 就好像她喜欢接吻，却讨厌那些男人黏腻污秽的口腔，找来作为替代品的山竹那样。 柔软的一小瓣，纯白色的，那么干净那么清甜。当她不小心手滑，掉了一瓣，那个小小的山竹滑下她的手臂，就好像有人舔了她一口。 她将内裤按在脸上，在地上滚了两圈。很快，她又重新坐起来，掩饰性地用手指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门口站着那个总是穿着军装的男人，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她喜欢在男人面前露出妖娆的一面，而不是变态猥琐的一面。 该怎么抢救？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弄着瓷砖的缝隙，脑中闪过无数方案——将内裤塞进x沟；将内裤放在xx间摩擦；给他一个飞吻…… 最后她只是露出一副纯洁的圣女般的神情，坐在凌乱的衣物间仰头凝望他。然后举起手中的内裤，一边翘着睫毛继续凝视他，一边烙下一个纯纯的吻。 ——就好像她吻的只是他贴身的手帕。 当她的唇不带任何意味的、细腻地扫过他的内裤，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内裤有一种毛绒绒的质感。 在这样极静极静地对视30秒（也许一分钟？）之后，他的喉结微微耸动了一下，然后他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空！”——并随手猛力地带上了门。 他在门后会呼吸急促吗？ 他会不会幻想她的唇xxxxxxxxxxx？隔着一层xxxxxxxxxx 她不知道，她从来不是那种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女人，以为可以了解男人思维中的每一个细节。但是…… 你一定喜欢，对不对？ 她微笑着低下头，又轻轻地嗅了嗅手中的物件，好像闻一朵即将盛开的玫瑰。 第五话外星山竹的欲拒还迎 04 真是太奇怪了，这都有点不像他了。 这种陌生的感觉，陌生的渴望……还有被另一种生物占据脑海的感觉。 斯塔克星人只有三种性别，负责生育最强后代的omega女王，同时作为女王后宫和皇宫护卫的alpha战士，以及像是蚂蚁里的兵蚁一样存在的beta们。 alpha想要后代就必须和omega□□，而两者的信息素有强烈的相互吸引力。o、beta□□生下后代，但她通常只对alpha发♂情。 a们负责生产、战斗等各项事务，他们全部是男性，没有发♂情期，如果他们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比如残疾，他们通常会退出部队，选择生育后代——他们可以自己让自己受♂精。 分娩会汲取他生命的养分，等他的后代诞生，他的余生也进入了倒计时。 没有家庭、没有恋人……将毕生奉献给斯塔克，一生忠于女王——这才是被刻入他的基因与脑髓的beta的人生。 而不是让她代替女王成为他崇拜的偶像……他们虽然同为人形，但却是不同的物种，不应该存在着生殖吸引。 何况，他是不会被任何信息素影响肾上腺素的beta，他只会为国家勃♂起。 她光着脚走近的时候，他正躺在躺椅上，他脱去了制度外套，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不过这没有让他显得随和，他的刘海被发胶往后固定，露出光洁宽正的额头——对于一个军人来说，细细碎碎的刘海太过于碍事了。 他闭着眼睛，但随着她的靠近，他的眼珠在眼皮下微微一动。他看起来在想什么事情，不大愿意睁开眼睛。她就迈着轻巧的碎步，猫一样踱到他身侧，弯下腰，对他的眼皮轻轻地吹了口气。 他浅蓝色的眼睛像是一汪印着天空，不知深浅的湖泊，澄澈、宁静，但是你不知道里面到底潜伏着什么。他没有情绪般地凝视着她，仿佛对她的打扰感到不满，但她就是捕捉到了一丝无可奈何。 她提起她的裙摆，一直套到大腿中部的丝袜就完全地显露出来。这让他第一次发现黑色不仅可以不显得沉闷，还蛰伏着强烈的骚动。她像跳芭蕾舞一样抬起自己的腿——与此同时，她一直提着她的裙子，双手升到小腹部位——然后跨坐在他身上。接着，她一边凝视着他，一边将裙摆放下。那裙摆铺满他身。 “请让我为您按摩，长官。”她稍稍俯下身，带着花草香气的秀发垂落下来，一双洁白的手搭在他宽挺的肩膀上。 她柔柔地按摩着他的肩膀，并随之摆动着腰肢。 高山嵌入幽谷。 相合的齿轮不停地摩动。 他仍然面无表情，光洁的额头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她的目光在他的唇瓣流连。夏天太热，她想喝点甜甜的东西。 她咬着唇笑了起来， 她感觉到山变高了， 好像死火山在苏醒成活火山。 云在他湖色的眼中聚集。 你想要吗？ 她俯下身，带点弧度的黑发完全地垂落在他的胸膛上，有的瘙痒了他的脖颈。她玫瑰色的唇离他仅有一寸。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要…… 她的唇隔着空气划过他的耳廓： “希望您喜欢我的服务，长官。” ……但是我不给。 她又提起裙摆，离开了躺椅。 第五话外星山竹的擦*枪*走火 05 一盘橙子烤鲑鱼、一盘牛排玉米饼，外加一盘水果沙拉。十分简单的搭配，不过看起来每一样都十分美味。 她将菜色上齐，又为两位军官摆好刀叉，倒好红酒，方将叠好的餐布放在趁手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她本该像个温驯又低调的女仆那样退到一边，最好躲进厨房，只在被召唤的时候重新出现在餐桌一米范围内。 但是她不，她解开围裙放好之后，就径自拉开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个举动引起了客人的讶异，同时也令他不悦地皱起眉头——一个女仆，这样堂而皇之地坐上主人的餐桌，未免出格。 可是她知道怎么让他妥协，她将交握的双手放在颊边，用一种仰慕而喜悦的目光凝视着他。她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仿佛在说：「想要看着您，一直一直看着您，不想放过任何细微末节呀。」 他低低的用他那朗诵圣经般的正经而优美的声音同身边的军官说了句话，她没听懂，她知道是他切断了翻译机的功能——这是一种拒绝，同时也是一种许可。 她低下头笑起来，鼻端却闻到了那个客人的味道——那个金发的高大的男人，散发着一股烤肉的香气。 她对烤肉没有什么兴趣，却很好奇这样的男人尝起来是不是也是烤肉味的？ 她用右脚的脚尖退下左脚的鞋子，像很多俗气的电影里演的那样，用左脚去试探那个男人。 起先她触碰到他的军靴，然后便慢慢地滑上他的大腿，她看到他拿叉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回应了她，他将手偷偷放到桌下，握住了她的脚。但是他的神情与其说是暧昧，不如说是觉得有趣。 她笑着睨了客人一眼，然后装作不小心将摆在桌上当装饰的百合扫下了餐桌。她蹲下去捡那支百合，而那个军官也同时弯下腰，抢先一步帮她把花儿捡起。 他保持着弯腰俯视她的姿势，说了句话。客人的声音和他的完全不同，那种沉厚的声音，多了些男性的粗犷，而少了那股矜持的格调。她微微一笑，手指撩了一下垂向地面的黑发，她抬眼望着他——这使她的眼窝显得更深： “谢谢。” 她的声音因为她的唇贴着他粗硬的手指而有些微咕哝般的模糊。 她拿着百合站起来： “我去重新剪一枝百合。” * 她在花园里闲逛的时候，他送客人到门口。她连忙跑过去和客人道别，她将新剪下来的百合送给对方，行了个礼： “再见，祝您一路顺风。” 他站在一边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金发的客人挥了挥手中的百合，愉快地离开了。 别墅的铁门自动合上，他站在铁门边一动不动。她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在等待片刻后不再理会，先一步离开。 不过走了几步之后，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是他从背后快步赶了上来。她没有在意，正打算拐上鹅卵石小径继续去采集百合，就被一道大力扯住了头发。 顿时，她的脖颈像是柔软的天鹅的颈项，被迫地折向一边。 没有给她发问的时间，他扯着她的头发，将跌跌撞撞的她一路向别墅拖行而去。当他将她甩上床的时候，她抽了口气，感觉头皮都好像被扯下来般火辣辣的疼。 她仰躺着看着他，他的面容有一种沉静的愤怒，她风骚地撩了一下唇边的长发，眼神像是过了电般扫向他——这种诱惑的姿态彻底惹怒了他。他拔出腰侧的枪支，迅狠地朝她射击——“砰”的一声，子弹从她的耳边擦过，射入墙壁，在床头的木板上射出一个弹洞。 她舔了舔唇，收起了轻浮的姿态，而他则单膝跪上床单，拉近彼此的距离。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她急促地呼吸起来，那片被箍得很紧的胸脯也随之剧烈的起伏。 他冷硬的面庞细微地抽搐一下，犹如用拉丁语吟诵罗马诗歌般，嘴里泄出一串带着恼恨的低沉咒骂： 「……你这只无时无刻不在发情的那支兽，你的寂寞空虚的婴儿房就这么渴望标记吗？」 他垂下头的时候一缕黑发从整齐的背头中滑下，他凝视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心想这一定是造物主的错。为什么要将这些地球肉虫的外貌塑造得无限接近斯塔克星人呢？ 如果他想要跟这种一年四季都发♂情的低级生物追溯生命的本源，岂不是和那些热爱与兽狂欢的恶心家伙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不同的种族，而且她远比他低级得多……这是一种违背道德的行为。他的一切都是属于国家，包括他的精♂液。他怎么会想要背叛女王呢？即使他这辈子都不会被女王标记，也不能成为一个低级种的俘虏…… 是的，作为一个拥有母系社会，唯一的女性omega是最高掌权者的星球，斯塔克星上的任何男人都可以被女王标记。虽然并不能因此而推断人类女性也能够标记斯塔克星人，但谁也不想以身试险不是吗？ 他将枪♂支抵在她的下颔，她被迫抬头眯视着他。这在她有一种冷淡的妩媚，她放浅了呼吸，那丰盈的胸部随之缓慢柔和地起伏。 银色的枪♂管粗暴地抬高她的下颚，与她纤细白皙的脖颈相互映衬，这让他不知不觉的小腹发热—— 该死，差点中了她的圈套！ 按住她的双手，将枪♂管抵入她的口中，但事实上她并没有挣扎，她好像在面无表情地打量他，却慢慢地调整头部，缓缓地将枪管吞入，一点点吞得更深……他看到她舔了一下银色的枪身。 她像蝴蝶一样的睫毛宁静地展翅，她若幽潭的双眸凝望着他，倒映着他…… 「bitch!」 他低低地咒骂一声，一拳砸在床上，竟将那富有弹性的床垫砸进一块。他的手迅速而凶狠地扯着自己的皮带，几乎把银色的带扣扯崩。 她依然平静柔和地躺在床上，枪支的压迫力减小了，她没有急着吐出枪支，而是先吐出一点枪管，又慢慢地含了进入。 「是你逼我的！」 他狠狠推高她的双腿，像一头准备撕裂她的野兽。 她白皙的小腿温柔地圈住了他的脖颈，在他微微愣神的时候，猛地用力将他摔进床铺。 一瞬间，彼此的位置似乎掉了个个。她叉着腿跪在他身上，手上握着把银色的手♂枪。 她不会以为这可以对付他吧？ 他冷峻的眉目露出一丝嘲讽。 但她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枪♂支插入了乳♂沟。这让他的下腹再度灼热起来，他想要伸出手拉住她的腰肢，他才刚微微抬起一点脖颈，就听见“啪”的一声—— 她眼疾手快地扇了他一巴掌。“啪”“啪”，紧接着到来的两巴掌都扇在同一部位。 如果说第一掌引起了他的怒火，那么在接连三掌之后，他的怒火也被打散了，只剩下了一片蒙逼。在他恢复理智发火之前，那个坐在他胯x部的女人抬起臀部，同时将裙摆高高提起，甚至露出了一截平坦的小腹： “长官，请向我开枪。” 她微微歪着头，冲他勾起一抹冷淡的微笑。 但那丝冰冷的微笑却使他的手枪仿佛要走火般滚烫起来。 是的，他有很多很多子弹，他要枪毙这个女人…… 像是一把机关♂枪不停地扫射她的婴儿房…… 不，他的子弹应当上交给国家…… 管它娘的！你这么想要的话，就统统给你好了！ 统统给你……唔！ 第五话外星山竹的情不自禁 06 太棒了~~~！ 她伸了个懒腰，只披了件衬衫就下床。呼吸着那未曾消散的甜味，她的面容因为心情的愉悦而带上了明亮的神采。 ……他的身体，果然是她想要的那个味道。 她随手扣了两个纽扣，向着他的专用盥洗室走去。 他正捧着一本轻便的木工杂志，坐在马桶圈上上厕所。失去时效的发胶，让他的刘海疏散而慵懒地垂落下来。 她喜欢他这个样子。 日常的、琐碎的、毫无防备的……这样他无论表现得多么强硬，在她而言都是软的。 不过他可没能表现得强硬，虽然他确实保持了他那军人特有的笔挺坐姿，左♂轮手♂枪也依然放在了趁手的地方，但是他冷峻的表情只不过是掩饰僵硬的面具，她能感觉到他的不知所措。 他一定在庆幸手中恰好拿了杂志，他掩饰性地抖了抖手，装作不在意她，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杂志上的样子，其实只不过是悄悄地将杂志更好地挡在正前方。 他的视线落在杂志那配有图纸的彩色内页上，但是她知道他的注意力一定集中在她身上。她往前走了一步，他冰冷的神情终于闪过一丝纠结：「……」 「我很快就好了」这种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面前只穿了他的衬衫的女人突然跪了下来，两手还搭在他的膝盖上。 她侧跪着坐在地上，仰着脸笑盈盈地望着他，手指则勾住他的皮带，将他退到大腿处的裤子一点一点往下拉。 「……」 就算他是个有性♂冲动的beta，也不可能在拉屎的时候那啥……吧？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更加复杂又微妙的表情。 她的手指穿过杂志的下方，顺着他的大腿内侧往里面抚摸。如想象中的触感传来——那种细嫩的皮肤，就如同充满纤维弹性的山竹肉，又滑又q。 「呃……」 他忍不住轻声抱怨，「轻点……」 杂志在他手中变得皱巴巴的，他皱眉轻斥： 「你……在干什么啊！」 干你啊~！ 她很想这么说，但却低下头，将额头撒娇般蹭了几蹭他肌肉紧绷的大腿内侧，一双如同倒映了繁星般的水波盈盈的黑眸不断地凝视着他，黏人得很： “我饿了……” “……你喂我吧。” 「……」 07 “我想要和你一起去。” 在他穿好军装，系好领带后，她这样说。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以此来回应她无礼的要求。但是她知道她已经不必倾吐甜言蜜语来使他心软，她只是伸出手，握住他的——用十指相扣的方式： “我想和你一起去。” 她知道他想拒绝， 但他不想放开她的手。 眼前的工厂就是斯塔克星人准备在地球批量建设的「农业机器人制造厂」。内部全是钢铁的颜色——成分不明的冰冷的合金，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错落有致。 工厂建设的初期还是离不开人工操作，所以分区的斯塔克士兵被用来监督人类。而他所要做的，只是了解一下整个计划的实施进度，监督士兵是否按照要求执行任务。 斯塔克上级一直在担心一个问题——人类的外貌如此接近斯塔克星人，这可能会对斯塔克士兵造成不必要的影响——他们担心士兵会产生同情与怜悯，而这可能会给接下来要推进的「肉虫有机计划」造成阻碍。当然，高级军官不必担心beta士兵们会和哪个人类坠入爱河，或者被人色.诱，因为beta们和alpha不同，他们没有发♂情期，而人类的信息素也不能吸引斯塔克星人…… 真的是这样吗？ 他呼吸着空气里她带着植物清香的秀发气味，那曾滑过她的肌肤并侥幸残留些许的皂角的清香，还有那熨烫过她的衣服的阳光蛰伏在布料织孔的暖味……这一切味道都和信息素无关，他却感到小腹发紧。这些气味就像是一根根纤细的线，联通他的四肢，而线的另一头就操控在她的手中。 是的，她支配着他的感官。 ……更不要说那衣裳掩盖下的隐秘气味了。 他抿了抿唇，消除自己的干渴。视线落到她勾着自己的手指上。如果是往常，巡视工厂会有副官和他的助理跟随左右，但是为了让她能肆无忌惮牵他的手，他拒绝了手下的随侍。 她的手指偶尔挠一下他的掌心，很痒。……心痒。 他好像……发♂情了。 像个愚蠢的alpha。 是的，alpha地位更高，战斗力更强。但是他们一发♂情就像个泰迪一样扑向女王求爱爱被女王摸一下就一脸快高♂潮的样子没有女王的时候就狂撸乱操因为射不出来而嗷嗷叫的傻逼样一向被冷静自持的beta所不齿。 #我性冷淡我自豪# 在斯塔克星球，女王大于alpha大于beta，但是凌驾在这一切之上的是国家意志。alpha发♂情是为了国家，而beta终生性冷感也是为了国家，beta也好alpha也好，他们的精♂液都是属于国家的。而女王之所以处于最高地位，就在于她必须不停地为国家生育优秀的后代。女王的每一个卵子亦属于国家。 ……所以现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一个没有发♂情期的beta，和一个信息素没什么特别的地球女人。 他很确定，她的信息素里没有omega女王那种可以对斯塔克人产生性吸引力的成分。他也没有听说过哪个斯塔克士兵对发♂情中的地球肉虫把持不住。 但是他真的……快不行了。 想要更加靠近她，让呼吸在她秀发间穿行，捏一捏她柔嫩的指掌，将她的身体揉进他的怀里，揉进他的血肉之中。 ……是了，她又在勾引他。 她总是耍这种花招。所以才会每一次回眸都用那种带点湿润的幽深的眼神，好像一只猫咪在凝视主人的时候舔了舔粉色的肉爪。所以她黑色的带点弧度的秀发才会这样微微地晃动，黏一些在那白皙的脖颈上。所以她才穿这种该死的紧绷绷的裙子，很难掀开，但是卷起来一定很性感。 …… 他猛地勒住了她，迫使她抬起头来。他想要低头舔去那些黏在她脖颈上的发丝，但咬了咬牙槽，忍住了。 “长官，我做错什么了吗？” 她故作惶恐的声音里隐秘着细碎的笑意，“为什么……您要用枪指着我呢？” 她的面前是一面银色的合金墙，光滑的像是不锈钢板。这块冷硬的金属，像是一面暗沉的镜子，倒映着她充满期待的面容。 是的，期待。 当金属抵上她的后背，她还能听到里面的齿轮传来的声音——好像一颗钢铁的心脏，也随着她的靠近而在不安地悸动。 她抚摸着他的枪，火热又坚硬。 最重要的是……还很甜。 “嘶——”当他将她狠狠撞向金属墙壁的时候，她吃痛地叫了一声，但很快微笑起来，“我喜欢你弄疼我。” 他转了个方向，让自己靠在墙壁上，托着她的双手不断地将她按向自己。她抚摸着他的后颈，时不时咬唇笑出声来。 这里是监控的盲点，但是如果有奇怪的声音还是会引来注意。 「……轻点声。」他一边剧烈地喘息一边压低嗓音说道。 「我忍不住……好像在坐云霄飞车。」她仰起脖颈，咬住下唇，将声音憋住。但这对他来说更要命。 她抬高手臂，将一颗诡异的按钮贴在了墙上。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兴奋得紧缩起来。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冷着脸整理好皮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放下搂着他脖颈的她。他单手托着她，另一只手则解下大衣盖在她身上，然后抱着她往外走去。 他们走了可能有100米，也许400米。直到她按下了钥匙扣上的微型遥控器—— 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这轻微的响动，与此同时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危险而恶劣的愉悦之情……几乎是在1秒之内，他依靠斯塔克人惊人的反射神经，向前冲去。 “轰——”一阵热浪通过身后金属的走廊涌来，强烈的气流将两人掀翻在地。他死死地按住她的脑袋，将她藏于身下，直到热潮停息才松开。 整个区域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尖锐的警报声，他的面色变得十分可怕。他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颈，将她从地上拖起，这个动作让她笑了起来——尽管笑容因为缺氧而有些扭曲。 因为这个愤怒的举动包含了太多私密的情感。 这个时候远处响起密集的却整齐规划的脚步声，是士兵。 他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用大衣包裹好她，将她一把抱起。他又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少校，您没事吧？」 她听见他用冰冷的仿佛法官在念着判决的声音和士兵说了几句话。然后抱着她离开。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现在他又把银色的□□摆上了餐桌，枪口对着她的方向。而他则戴上了皮手套，她知道这是他准备杀人前的一个小习惯。 第五话外星山竹的叛逃计划 08 「……地下游击队？」 地下游击队是一些以反抗斯塔克殖民为目的而组织起来的躲在下水道的地球人。 「目的是什么？」他交握着双手，用第一见面时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她，「阻碍‘农用机’的生产，因为它们是听命于史塔克的智能机器人？」 「还是说只是无脑地制造破坏？」 “……您为什么不把我送到军部呢，长官？”她带点笑意的眼睛凝望着他，“我以为这是您的私人别墅？” 他在审问她的罪行，她反而审问起他的心来了。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惹怒了他，就仿佛她才是掌控一切的人——哪怕现在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智能光束所捆绑，而他才是沦为阶下囚之人。 「以为我舍不得对付你是吗？」他冷笑着用鞭子的握柄挑起她的下巴，「难道我要让军部知道我管不好自己的狗吗？」 他退后两步，这一次他低沉优美的声音如同念着什么古老咒语的术士一般： 「……谁给的炸弹？」 “……”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他扬动手腕，银色的鞭子抽在她柔嫩白皙的脖颈上。 「那么，你这下贱的小肉虫，从一开始就是‘下水道的蟑螂’，还是在跟了我之后，他们才找上你，嗯？」 “……”她的眼神微微变冷了些许，仿佛是她在对他失望般。他恼火地更快出手，这次鞭子落在她丰盈的胸脯。 鞭子落在她的耳垂、脖颈、锁骨、胸脯、大腿……撕碎柔弱的织物，落在那些曾被他热吻过的肌肤上，引起她阵阵抽气声。 “长官，你这是滥用私刑……”她舔了舔颊边的浮肿，疼，但是却没有一丝破皮，“你真的是因为我危害了你的国家而生气吗，长官？” “……还是说是因为你觉得我背叛了你？” 她平静地注视着他，仿佛早已将他看穿。看穿了他的痛苦，他的不甘……当他明白她只是利用了他的那瞬间，他为她危害他的国家的行为而感到震怒吗？不，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剧烈的痛苦。 仿佛在一瞬间有人将他的心活活撕裂。 *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庞，扭曲地喘息起来。 他开始无法忍受这种感觉，他需要发泄出来，不然他一定会发疯！ 尤其是她这样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充满怜悯。 他的眼白浮出血丝，他的喘息带上了一种艰难的窒息感。 他不明白的是他爱上了这个女人。 但是不管他知不知道这是爱，他既然任由爱的甜蜜渗入他心脏的最深处，就得忍受当它转变为□□时带来的煎熬。 ……撕裂她！ 盯视着她无情的眼睛，他的心中就开始出现一个漆黑的破洞，那个黑洞吞噬一切，越来越大…… 他强硬地挤入她的双腿间，用力地顶着她。 “……疼。” 她轻声抱怨，用双腿圈住了他的腰。 他停下动作，一只手还撑在她背后的餐桌上，他几乎是无力地垂下一贯强硬的颈项，帽檐的阴影像水一样淹湿了他的蓝眸。 ……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那双苦涩而抑郁的眼睛似乎这样倾诉着。 她望着这双眼睛，也仿佛卸下了以为武器的妩媚，卸下了逼人的美丽，成了一个平凡的美丽女人： “……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未来。 这个词太甜蜜。 让他忍不住竖起耳朵，让他忍不住屏住呼吸。 她的眼睛太过美丽，好像蜜糖沼泽，明知道再陷下去就会窒息，还是叫人觉得甜蜜无比。 他想要吻她的伤口，尽管他知道他精准的力道不会让浮肿超过24小时，他想要吻她的唇，感受她甜蜜的呼吸。然而她持续冷静吐露的话语，打散了他的渴望： “少校难道没有收到103号文件吗？” “等到‘农用机’正式启用，人力就会被淘汰，为了让这些多余的人类不会干扰斯塔克对地球的统治，你们制定了一个怎样的计划？” 她没什么情绪，或者说是态度温和地说着这个对于人类来说应当是可怕的决定： “那个计划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人类有机计划’？再分析一下建设中的花肥厂，也能猜出计划大概——是把所有人类都制成花肥是吗？”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她就微微一笑， “在你问我之前，我倒是想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她微微向前倾颈，错开了他的视线，而在他耳畔下呢喃： “……是准备在离开地球时把我丢给花肥厂加工吗？嘘——” “不要回答我，让我继续猜，” “那些被作为「宠物」贩卖的人类不可能被回收处理吧？所以你是想将我当作‘奴隶’或者‘宠物’带回斯塔克星吗？” “但是鉴于斯塔克在地球的所作所为，你们一定会给我贴上‘危险’或者‘不忠诚’的标签，” “在斯塔克星，我，一堆幸存的花肥，我会过上怎样的生活？” “不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因为你什么也保证不了。” “也许你会买一座城堡一样的大房子，你会设定程序让机器人管家来服侍我。在斯塔克星人面前你得保持住主人的威严，不然他们一定会怀疑你被一个地球人所迷惑。但是在没有人的时候，你不会将我当奴隶对待，对吗？你会好好爱我，照顾我的生活，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做*爱。” 她感觉到他肩膀在放松，她就知道她的描述无限接近于他的理想。她轻轻笑了一下，用接近气流的声音缓缓说道： “……如果未来果真如此，我宁愿现在就死。” 她喜欢有权势的男人，她对于那种男人有一种天生的嗅觉。然而她喜欢他们，是因为他们难以掌控。而不是想要做一只金丝雀，过安逸的生活。 危险才是她的氧气。 嗯，她更喜欢在惹他们生气后看他们无可奈何的样子。 比起依靠着男人过日子，也许她对将其弄得身败名裂更感兴趣。 她喜欢独立的、强势的、冷酷的男人，却又喜欢让他们变成依赖她的宠物。 是的，应当是他成为她的金丝雀才对。 被囚禁在美与色编制的金笼子里，哪怕被放飞也会恋恋不舍地回到她身边。 “听着，我是这样的女人——你可能再也无法从我口中听到如此真实的话了——” “我喜欢男人为我倾倒，我享受看他们逐渐迷失自我，以我为中心的样子。” “我喜欢他们对我宠爱，但只能以我喜爱的方式。” “我用甜言蜜语笼络他们的灵魂，又用□□的*纠缠他们的感官。” “我会将他们变成我的奴隶……” “除非他们随时愿意为我而死，否则我的控制欲绝不满足。” “……以玩弄男人为毕生最大的乐趣，” “我就是这种女人。” 她重新靠回椅背，水润的却毫无波动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他。不带任何挑逗、性♂欲或者引♂诱，她注视着他，仿佛在那瞬间，她揭开了那层带有爱力的黑色蕾丝面纱，用一种褪去激情的、十分宁静的眼神望着他。然而，却在他的心中拨起了更为深刻悠远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融进了他的灵魂之中。 「那么，你为什么不将我玩弄至死，却反而要我杀了你呢？」 他触摸着她丰盈的脸蛋，想要这样问，却又缄默。 【我就是这种烂女人，如果你现在不杀掉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平淡又自信的脸似乎这样说着。 他的心微微地烫起来，仿佛那空洞在愈合，在填满，他的灵魂开始恍惚出现一种饱腹感。 【是的，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哪个品德端正的女孩会扑过去摸男人的私密部位，哪怕他是外星球来的？ 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正经地球人。 【……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09 生活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又似乎变了味道。 “你在干什么？” 他最近一直在后花园改造一艘奇怪的飞行器。 「……我加了块电池，这样极限里程可以坚持到10,000光年。」 尽管知道她不懂，他还是解释道。 “……这种宇宙飞船一样的东西也可以自己造吗？” 「银河系的直径大约10万光年。」他的意思是一辆一万光年旅程的小型飞行器并不算什么。 “那你造它干什么？”连银河系都飞不出去，打算用它飞回斯塔克星吗？ 他眨了眨因为盯视线路太久而酸涩的眼睛，没有解释。 毕竟……准备放弃星籍，叛逃它星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决定。尤其，对于他这种从小就作为军人培养的军官来说，逃到它星不是偷渡这么简单，而是实实在在的叛国。 军用的飞行器虽然高级，但内部系统都有定位。他熟知作为转送通道的虫洞，所以就算是这种只能作为普通民用工具的飞行器，也能用来跨越一整个星系。 整个逃跑计划有条不紊地实施着，包括教授她将要经过的各星球的地理文化知识。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有想到可以提前实施计划—— 八腕星人攻打地球，矛头直指斯塔克。 作为半人型的生物，八腕星人拥有着更强大的战斗力。但是在科技上显然斯塔克星人更胜一筹。两方对战，必然各自都讨不到好处……不，对方连王子都出战了，估计斯塔克连打一打再谈判一下瓜分地球的可能都没有。 但是这都不该是他关心的。 他向斯塔克发送了最后一条作战商榷请示，便丢掉了一切军用通讯器。在飞行器的广播上贴上磁干扰贴片，以此避免被追踪。 “……”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尽管他从没有说过带着她逃跑这种话，她也一定猜到了他在干什么。 密封窗外的天空在下着雪，功能所限，飞行器内部一直保持着关门前的温度。她透过显示器，可以看到他如何借助雪的掩护，巧妙地避开炮火，绕过密密麻麻的战斗飞行器。她裹紧了身上的风衣，转过头去看面部紧绷的他——显然他们还没脱离危险。她起身绕到他的后方，双手从上探入他的裤带之中，捂住他暖暖的包包。 他被冻得哆嗦个一下。 他抽了下嘴角，有些无奈： 「……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她将下巴枕在他肩上：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 “你扇了我一巴掌。” 「……」 他沉默了一下。 “……我就觉得，”她转过脸，亲了他一下，“我好像爱上你了。” 「……」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那转瞬即逝的轻柔触感，竟然莫名给了他极大的触动。他转过头，凝视着她甜蜜的唇，干哑着嗓子道： 「……我信。」 是甜言蜜语的欺骗，还是用谎言的流沙掩盖的真实？ 我仿佛触碰到了你的内心，为此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无论如何，通往你深处的秘密通道，只有我一个人能走。 当飞行器驶入一片黑暗，他在萤火般的微光中认真地情求道： 「……再亲我一下。」 她玫瑰色的唇落在他的薄唇上，她纠缠他、吞噬他，既柔软，又热情。有时她又快又灵活，有时她慵懒并退缩。他们就这样追逐打闹，粘连着相嵌。 「……嗯。」 他鼻息不稳的、带点不满地软软地哼了一声，腾出只手抓住她乱动的手腕。 #好好吻我，别摸！# 飞行器在维度导航中，驶入了虫洞，驶向新世界。 第六话樱桃神父的黑袍之下 01 忏悔室。 “神父，我有罪。” 在阻隔光线的告解室内，一面细格木墙将神父与少女阻隔开。 “我被阿萨蒙蒂斯所迷惑，一次次亵渎着一位高贵的、心灵纯洁的前辈。” 隔板背后，迷蒙的光影在狭窄的空间里交织，唯一能清晰可见的是神父黑袍上的银色十字，在反射着些微的冷光。 “……能否向我诉说你的烦恼呢？” 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辈，神父温雅的声音带着一种叫人忍不住敞开心扉的包容。 “那些梦境……抱歉……我无法停止……” 尽管诉说着令自己备感困扰的事，少女的声音依然带着一种冷静的低沉感。她的声线清澈而优美，却缺少小姑娘特有的糖果般的甜美与活泼，反倒像是一块冰凉的美玉。 “我对他的渴望与日俱增……再这样下去，真害怕有一天，我会在清醒的时候做出……可怕的举动。” 她低下头，将额头埋在掌心之间，插入发际线的手指将乌黑的长发往上推了一推。在片刻冷静后，她才继续用那种过于沉静的声音说道： “……那会毁了他，而我……大概也……” 她微微勾了勾唇，一抹无声而清淡的苦笑一闪而过。 “能否向我……”神父察觉到自己的声线微微发颤，便停下话茬稳住心神，继续用充满善意的语调说道，“描述一下你的梦境呢？” “在梦里……” 少女的声音不自觉地低弱下去，“……我采撷了他的樱桃……” 她用一种和缓的、平静又漫长的语调描述着她绮丽的梦境，“他的声音像是被随手拨弄的竖琴，发出一串破碎却动人的音律……” “我忍不住欺侮他……我控制不住我的手……” “……我让他身体的某个地方不断地哭泣……” 神父的手指隔着衣袍往下滑动，他仰起脖颈，露出脆弱的喉结，搭上的眼帘下，睫毛如风中的蝶翅不安地抖动着。在少女的描述中，他的手不断地往下滑、往下滑……突然，他像是惊醒般瞪大了眼睛，无声地张大嘴换了两口气，本来紧紧捂在圣经上的左手猛地扣住了右手。 “……他的脚被雨水打湿了，我跪在地上，本来想要替他擦干，却不知怎么地俯下身，含住了他的脚趾。” 仿佛从脚趾处传来柔软而温热的湿意，神父的身体猛然一颤。 “jesus…” 神父喃喃低语，洁白的额头渗出了些微的汗点，好像一块羊脂玉上蒙了水蒸气。 他的身体好像在天堂，心却落入了地狱。 少女言语间描述的场景是那么的美妙，令他的身体也贪图起其中的滋味……然而，然而！是谁在她梦中得到了那至高无上的殊荣？！他的腹部还在窜着热流，脸色却在思及此时蓦然苍白起来。 一时间，他一会儿置于她浅红的唇中吐露出的美妙梦境，一会又在脑中浮现出她与陌生男人相信相爱的可怕场景。 “……神父，我的心是被魔鬼掌控了吗？” 得不到回音的少女轻声发问。他回过神来，压下心中不适的感觉，重新露出圣洁的笑容， “上帝不会放弃偶失其途的可怜羔羊，” “你可以在睡前念一念赞美诗，”神父的声音柔和悠扬，“或者经常到教堂来聆听圣乐……”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多谢你，神父，”少女伸手握住了靠在一边的导盲棍，“和您倾吐之后，我感觉轻松了很多。” 她是一位盲人。 不过这无损于她的美丽，而她挺拔又优雅的身姿，完全会让人忽视她的残缺——那双无光的、略微涣散的漆黑瞳眸，也仿佛有了一种别样的魔力，像是一抹黑色的火焰，让人忍不住追逐。 在少女离开之后，神父纯洁的面目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他一拳砸在木桌上： “是谁……是谁……该死的……” 他要在那个无耻的男人的圣餐里下毒，让那个男人早日见上帝！哦……不、天哪，他在想些什么！他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 神父用手捂住额头，手指紧紧地揪住额前的头发。 上帝，原谅我，这不可能是我的真实想法，一定是撒旦迷惑了我的心智……他匆忙站起来，在礼拜堂门口蘸了点圣水，洒在自己脸上。他感觉自己好多了。 但是……但是，他不能只顾着解救自己不是吗？尽管他守住了自身心灵的纯洁，但他能够因此而心满意足吗？他怎么能忘记被撒旦诱惑的少女的烦恼呢？ 为了使上帝的子民心向天国，他一贯有着指路灯般的职责，他是应当解救她的。 神父将手按在烫金的圣经封面，心中起誓： 上帝啊，我必看顾好你的羔羊，使她不临近奸邪人的陷阱。 第六话樱桃神父的黑袍之下 02 这家小小的书店本来几乎已经被人遗忘，信奉天主的店主听从神父的教诲，收留了因为眼盲而难以谋生的少女，却不想竟使这落魄的小店起死回生。可见，上帝庇佑心有善念之人。 尽管已经扩建了一次，这家书店仍没有名字，它保留了神秘又古朴的格调，并被客人们称之为“文学花园”。 初来时，她还是一位备受诟病的“关系户”，而如今却成为了深得信赖的销售经理。一批新的书籍被装在推车上运进店里，她如往常般清点数目，安排哪些书本上架。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过那些或简装或精装的书籍，仿佛在欣赏这本书的设计般，手指细细地感受着书籍的硬度、厚度与重量。她的腰肢靠着身后的柜台，柜台上铺着一块藏青色的亚麻布，上面摆着分门别类的花与叶之标本。 “……《浮士德》？” 她微微垂首，秀丽的长发滑下肩膀，她的视线落在手中的书籍上，她的手指抚过书籍黑色封面的烫银部分，等到提问时，她才将脸转向一边——然而她的视线并不能精准地对准所问之人——只有这时，人们才会发觉到她眼睛似乎不太合适。 “是的，是德文原版的。”店员拿着进货单回答道，随即又想到少女既然能摸出那串德文标题，自己的补充未免多此一举。 但是少女只是微微一笑，对对方善意的补充表示感激。她的右手如同鸟翼，轻盈地掠过柜台上空，白皙而透着瑰红的指尖捻起一枝紫罗兰花干，放入《浮士德》中。她合上书本，俯下身轻嗅那被遮掩的香气，确保自己能够将其辨认，这才将书籍放在另一辆书店自备的推车上。 “要上架吗？”店员问。 “嗯，上一本已经卖掉了。” “咚咚——”门口的木铃响了起来，一位女士走了进来，“……这里有萧伯纳的《圣女贞德》吗？” “很抱歉，我恐怕这本书要两天后才能送到，届时我请人送到贵府可以吗，蒙塔古夫人？” “你认识我？” 男爵夫人微微惊讶，她记得她很久前才来过一次，虽然最近这家书店十分有名，但她更喜欢华丽的、专为上等人服务的大型书店。不过诺伊斯是个并不注重阅读的小镇，有时候想买一本不怎么热销的书，并不容易。 而出入这种低级的地方，男爵夫人又一定会以面纱覆面。 “是的，我记得。”她微微一笑，“在那日的午后您带着玫瑰花瓣和清水的香气来到这里……实在很难令人忘记。” 男爵夫人想起了那一日避雨来到此处，为了避免自己显得困窘而随意买了本书的事，那个时候她因为突变的天气而心烦意乱，并不曾想到可以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她蓦地心情畅快起来，对着穿着一身西服式样装束的少女微微一笑。 “……到时我为您将《圣女贞德》熏上路易十四的香气，可以吗？” 少女继续用念诗般的低吟询问道。 她仿佛笃定了对方会预定下这本书似的，但是男爵夫人却不觉得反感，事实上她略微有点惊喜： “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感谢您的光临，一路顺风，夫人。”她向男爵夫人微鞠躬示意，这样行礼称不上多么恭敬，却十分的优美，叫人赏心悦目。等到男爵夫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她的听觉之中，她才收回空茫的目光，她转身回去继续手头的工作—— 《失乐园》《麦克白》《耶路撒冷三千年》…… 薰衣草、百合花、薄荷叶…… 她将应当收归仓库的书籍交给其中一名店员，留下另一个店员在收银台，便自行推着推车向书架区走去。 尽管在她的视野里，是一片漆黑，她对于书店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文学书籍区、植物栽培区、宗教神学区……她将每一本被香味标记的书籍，精准无比地摆在它们所该在的位置，与此同时，她也在心中默默记住它们在书架的坐标——从上往下第几格、从左往右第几本。 她拿起最后一本书——《耶路撒冷三千年》，准备将它搁在最高的书架上。虽然她个子高挑，但是最高层的书架对她来说还是有一些困难。因为她要将书本插在从左数第六本处，她必须一边拨开倒下的书，一边将书本塞入宽度不明的空隙间。不过从斜后方伸出的手帮助了她。它先是帮她挡住一边往下靠的书脊，又帮她把《耶路撒冷》平整地推了进去。 她眨了眨漆黑的眼睛，微微一笑： “谢谢你，神父。” 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樱桃花般的气味，指尖却残留着薄荷的香气。 尽管他知道她能靠气味辨别很多人，却仍旧为她能认出自己而感到一阵神魂荡漾。但他的神情肃穆，看上去正直，并与俗世的*绝缘： “怎么知道是我？” 他想知道在她的呼吸之间，他是什么味道的。但她没有正面回答： “每次……您出现在我身边，似乎都给予我珍贵的帮助。” 他皱了皱眉眉头，但所幸她没有说什么报答的话。 “您要的《上帝之城》，我特地收起来了。请跟我来吧。” 她丝毫也不询问，就笃定他是为了那套书来的……不过他能说“我来买这套书就是为了能以此作为借口，来看你两次吗”？ 是的，两次。 第一次借口买书，选一本书店里没有的书。然后预约下来，第二次来领书。 ……嗯，当然，我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动了男女之情。只是出于关心一个遭遇了厄运的异乡人的好心，并顺便向她传播上帝的福音。 她将仔细收在柜子里的《上帝之城》拿出来，书籍被包在藏青色带白花纹的亚麻布里，一打开就流淌出丝丝缕缕的薄荷草香。 他回忆起她初次来到诺伊斯的样子—— 她昏迷在长满薄荷草的路边，在瓢泼的大雨和泥泞的郊野小径上。一个本该令人深恶痛绝的异乡人，一个来历不明的东方少女。 那天早晨他刚读了一则希腊神话——美丽的精灵蔓茜因被冥王所爱而被冥后佩瑟芬妮所嫉恨，她被冥后变成一株路边的小草，任人践踏。可是内心善良而坚强的蔓茜在变成小草后，却拥有着一股令人舒服的清凉迷人的香气，越是被人摧折踩踏就越是浓烈……那便是后来为人们所爱的薄荷草。 ……也许，也许他确实贪图过她的美色。 所以，才会不受控制地亲自解除她的衣衫，为她擦拭濡湿的身体。 不……他坚守童子身已近30年，怎么会随意被美色所诱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对于她只是正常的欣赏而已。 他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上帝派给他的考验……是上帝让他解开她的衣扣，观赏她的裸.体，以此来考验他是否会被色.欲所惑。 就像当初上帝考验约伯。 那美丽的裸.体虽然令他心惊，却还不到震撼的地步。然而当她睁开眼睛，当他的视线一下子撞进她漆黑无光的双眼时，他的心猛然地悸动起来。 …… 从前他喜欢薄荷草是因为它比喻美德，现在他喜欢薄荷草，却是因为她。 像传说中的蔓茜一样的少女，坚强、善良……他人的轻侮、非难，只能让她流露出更多隐藏在骨子里的芬芳。 ……不，她一定比蔓茜更为美丽。 第六话樱桃神父的黑袍之下 03 “我帮您装在袋子里吧。” 她低下头去寻找布袋，额头却不小心撞在了他的腰上。 其实他是可以避开的，但是……一想到她在靠近……靠近他的*，他就像是被磁铁吸住的铁块一样不由自主。她本能地将手往前扶，隔着他的黑袍按在他的腹部。 “抱歉……”她略微困扰地收回了手。 她发现了吗？ 发现他神父的教袍下不着寸缕？ 他吞下即将涌出喉中的惊喘，仿佛隔着那层禁忌的布料感受到了她指尖的微凉。 微凉……并不是错觉。当他在接过她递过来的袋子，装作不经意触碰她的指尖时，那纤细而美丽的肌肤上，传来的触感，如同清晨的雨滴。 那闪现在他燥热的*上的触感，如同一滴雨露，落入炎炎夏日，却转瞬即逝。 他干渴的*，渴望她恩赐一场*。 ……天，上帝啊？！他怎么会做出这等下流之事？！为什么会因为即将见到她而忍不住除去教袍里的衣物？每一次、每一次，无论是听从她的祷告、亦或忏悔，做弥撒的时候喂食她圣餐……似乎这样地站在她面前，可以让他更为隐秘地靠近他。 她知道了会怎么想呢？ 那个令人尊敬的圣洁的神父，竟然是一个光着身子穿神袍的变态…… 但是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秘密。 “慢走，神父。” 她随手为他推开了店门，他回以矜持的点头。 他抱着《上帝之城》头也不回地走进小巷，直到身影被黑暗吞噬，他笔直的脊背猛然弯曲，她的发间荡漾出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他的鼻端，那轻柔的力道依然贴在他的教袍上…… 「我采撷了他的樱桃」 「我忍不住欺侮他……我控制不住我的手……」 「……我让他身体的某个地方不断地哭泣……」 他的手忍不住向纽扣的缝隙间探去……要去经受那神秘的体验…… “不……！”他猛地揪住自己的衣服，脊背砸在了粗糙的墙壁上，手中包裹着书籍的麻布袋也掉在了污秽的地面。他用空出的手紧紧地握着胸前的十字架，哪怕用力到掌心被戳得生疼。 他在想什么？ 他竟然幻想慰藉自身……甚至渴望被她撞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 如果她询问他在干什么，他就向她念诵： 「……我要永远住在你的帐幕里， 我要投靠在你翅膀下的隐秘处。」 这是《诗篇》里的《求主保佑》； 「……我渴望你，我的心切慕你，我的嘴唇要颂赞你， 我在床上记念你，在夜更的时候思想你……」 这是《诗篇》的《渴慕神》； 「你的路径都滴下油脂， 滴在旷野的草场上……」 这是《诗篇》的《颂赞恩主》。 如果她询问他怎么了，他或者向她说： 「既然你的心被魔鬼侵害，就让我用圣水为之洗涤。」 然后用自生命的泉眼中涌出的液体，在她胸前刻画十字。 既然她看不见，他是否可以尽情展示这副充斥着*的面孔？他既羞耻又愉悦……或者她能从气味中辨认出他的罪恶，脸上露出冰冷的愤怒，然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啊……！” 他惊出一头冷汗，手中的银色十字架被亦被冷汗所浸润。 04 她和上帝抢男人。 这个想法让她忍不住发出一点笑声。 她用白色的棉布擦拭着精细的茶具，烧开的水壶发出了哨响。她小心地伸出手指，避免触碰到滚烫的壶身。她用茶匙将茶叶拨入壶中，在等待的片刻用热水温好白瓷杯，这才用高冲低泡的方式将茶水注入杯中。 她转身坐到客厅的茶几上——这因为穷困而逼仄的狭小空间，因为她悠然的风采而显得古韵悠扬——闻了片刻茶香，让略微起伏不定的心绪，因香茗之气而沉淀，这才浅浅抿了一口。 口中带点涩味的清茶香气，却让她回忆起另一种美妙的味道—— 当他执杯供她啜饮清水，而她却误啜了他的手指之时，在那带着细腻指纹的温热指腹，她的舌尖品尝到了一种馥郁的香气。 那种香气转瞬即逝，只留下了一点清爽的甜，混杂着开胃的酸。 滋味如同樱桃。 她缓慢的绵长地呼吸着，用茶叶舒展出的清香来淡化腹中燥热的*——她总是习惯于不动声色的。 哪怕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穿越时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并且双目失明。 她信任自己，从不在挫折面前失去硬度。但是她可以因此而拒绝为那个善良的神父心动吗？ 他带她踏遍诺伊斯的每一个角落，用刻刀为她刻下《圣经》的诗篇。她也曾经困扰过，就这样引诱一个纯洁的神父真的好吗？让他背弃他的信仰，背负起本该被他所不齿的原罪？但是当她在日落之后迷失了方向，第二天却在教堂的小径两边闻到移植的薄荷草的清香，她就知道他们之间只有一种结局。 「好了，这下，你不会找不到我的家了。」 他站在门口用比讲道时柔和许多的声音说道。 她就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第六话樱桃神父的黑袍之下 05 用言语□□他。 用手指弹奏他， 倾听从他身上发出的回音，是惊慌，是冷漠，还是喜悦的战栗？ 如果真的存在上帝，是否会惩罚我这个罪人？ 明明是无神论者，却装出信仰上帝的样子，接近祂在人间的代理人。 聆听他讲解圣经的古义，想的却是在神的祭坛上干他， 在上帝的见证下侵犯他…… 真是罪不可恕啊。 她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那张金属质感的歌剧票证，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内心的*与日俱增，却丝毫不曾动摇她的耐性。仿佛撒下罗网的猎人，她等待着猎物一点点地进入她的圈套，等待着他逃无可逃的时刻，将他捕获、囚束，拆卸入腹。 “等很久了吗？” 耳边响起神父的声音，正如被烫的微暖的茶杯，既不会让人觉得热情，却又有着让人卸下防备的丝丝温度。 “我倒是希望能再等得久一点。” 她微笑着回答，引起他的疑惑。仿佛看到了他的不解，她一边搭着他的手臂向歌剧院内走去，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当你等着一个注定会到来的人，那么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只是在延长着即将见到他的喜悦而已。” 她说的时候神色自然而然，并没有狎昵之情，却如同一滴水露，落入湖中，让他的心中柔缓的波澜起伏不已。 去的是vip单间，私密而安静； 听的是法国版的《巴黎圣母院》。 那是她所喜欢的，神父和异乡人的爱情故事，不是很棒吗？ “美人，她难道是魔鬼的化身？ 让我的眼神离开永恒的主。” 舞台上，黑衣主教唱道， “谁用这□□魅惑了我， 阻挡我的视线望向天国。 她是致命的诱惑， 渴望她是否就已犯罪？ 她，一个卑贱的欢场女子， 竟然成了人性的考验。 圣母啊，我只求一回， 让我推开她花园的门扉……” 如果她双目可视，是否可以从他的眼中找出心中想要的答案。但她只是将漆黑的目光投向舞台，微微侧首，倾听他的呼吸。从那变幻的呼吸频率中，猜测他的心事。 他的心仿佛一下子坠入冰窟，一下子被烈火焚烧。 那些唱词犹如鞭子一下子抽中他的灵魂，撕裂他隐蔽在黑袍下的伪装，露出血淋淋的现实——为什么身为一个神父，却为了一个女人燃烧？！仿佛青春期压抑的所有渴望，在遇到她之后像不受控制的野兽在心中咆哮？ 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才请我看这一场歌剧？ 是为了警醒我，让我不要痴心妄想吗？！ 为什么艾丝美拉达不肯看那神父一眼？！ 艾丝美拉达（唱）： “我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爱我？ 我是一个吉普赛女郎，而你是圣母院神父。” 难道不是该由我来质问你吗？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才在我心中种下永不停息的战栗？！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教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克制住灵魂里汹涌的情感——那些被压抑的绝望、热情、愤怒、淫♂欲…… “我只祈求片刻的欢愉， 给你一个选择—— 在黎明之前， 要绞架还是要我； 要死，还是要爱； 要坟墓，还是要我的床…… 要死，还是要生。” 这是她最爱的片段，她跟着神父轻轻地哼唱起来。手指微动，如同抚摸着韵律。 中国向来不是个信仰神明的国度，也许中国是不适合神明居住之地吧？ 无法理解他人之信仰，即使尊重也无法理解那种虔诚。只因为是你，所以装出理解的样子。但是在那层忠实教徒的表象之下，那颗心……沸涌出的是撒旦的热血。 与其祈求上帝将你恩赐于我，不如祈求自己。 宗教就仿佛是横亘在你我之间的第三者，如果你选择的不是我，那我该如何呢？ ……啊，也许她真的会忍不住强♂暴他也说不定。 在教堂里，将神的恩膏涂抹他的身体，在基督曾流血的十字架下，在约柜前、在基路伯的见证下，在宣布恩典的神坛，在燔祭神的圣坛……侵犯他， 一次又一次。 如果不在我身下承受欢愉，就哭着向上帝祈祷。 “走开！走开！” 艾丝美拉达的呼呵令他惊得向后退去，而忘记了自己正坐着观赏歌剧，将身后的椅子撞倒在地。 冷汗从他的鬓发间滑落。 “神父？” 她关切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向他伸手，因为看不清他的所在，没能拉着他的手腕，而是揽住了他的腰。他本能地要背向她，却因她收束手臂而滞留在她的怀中。 她的唇落在他后颈上最为凸出的那颗圆骨，如同蜻蜓点水，转瞬即逝。他的身体猛然战栗，这份隐秘的悸动一定已被她所捕获，他狂乱的心不知所措地砰砰跳动着。但她很快放手。 就这样从背后抱住他，亲吻他的后颈……她渴望这个吻能够停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但是她可怜的羔羊显然已经吓坏了，她不能坏了自己的布局。 他对她并不是毫无感觉的不是吗？ 当她在告解室用言语诱♂奸他的时候，她就已经知晓。 是的，她双目失明，无法从他美丽的双眸中挖掘出深藏其中的爱的宝石。然而那又怎么样？她可以去闻、去听、去感触……倾听他呼吸中隐秘的激情，深嗅他身体青涩地绽放的花香，引导他那充满热度的血液的流向……她的嗓眼略微干燥，她多么想温柔地解开他轻薄的外袍，然后在歌剧院的茶几上，狠狠地办了他。 但是她依然冷静又不失优雅地扶着他的手腕，状似关切地询问： “您不舒服吗，神父？” 她的指腹感受着他激烈的脉搏。 她的另一只手去探寻自己的导盲棍： “如果您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先行退场。” “嗯……抱歉，我有点头晕。”他心烦意乱，只含糊地扯出一个随意的借口。 “请。” 她握住了靠在椅子扶手边的导盲棍，微微颔首，看起来毫不留恋—— 她就是这么一个冷静而自制的人。 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分都不会少地去掠取；而对于自己并不曾在意的东西，丝毫也不会分出哪怕多一分的注意。 ——加西莫多和艾丝美拉达的结局？ 她并不关心这一点。 第六话樱桃神父的黑袍之下 06 黑斗篷，长围巾，他像一个夜半的幽灵潜入诺伊斯的欢愉场所。 只要打开钱包，展示一下数额，这里的女郎愿意跟着你去任何地方。金发的、棕发的，丰满的、纤瘦的……总有你要的那一款。既然无法抑制*的冲动，为何不试着将过多的*发泄出去？ 想要她的爱抚，想要她的吻落在不可言说之处…… 想要每一天，每一天，为她吐出爱的雨露。 为何上帝不降下神谕警醒我的灵魂？难道我要拉着她一起堕入地狱吗？ 那沾染爱欲的十字架像他污秽的灵魂一般刺目。 她会如何看待我呢？ 他冰冷的眸光穿过漆黑的阴影，落在跪在地上的女郎身上——只穿着内衣、内裤和丝袜的欢场女子。 想到她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他的理智虽然觉得理该如此，却不可避免地感到心中刺痛。 ……可是他已无法忍耐。 仅仅是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气息，就令他□□中烧！ “神秘的先生……”妓♂女涂了蔻丹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烈焰红唇，“这里是50，”她的手又极具暗示性地往下滑动，指腹掠过饱满的胸脯，“80，”然后掠过柔软的肚皮按在内裤的底部，“门票100。” 她冲他抛了个媚眼：“全套只要200。” 他伸出手，手指像钳子般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高高地拉起。她的脸一片雪白，因为涂了厚厚的粉；眉毛纤长，因为眉笔的勾勒；唇形饱满，色彩妩媚。这是公认为充满女人味的一种妆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男人的眼球。 与她截然不同。 她的身上没有丝毫的胭脂香水味，只有淡淡的植物香气。她的眉毛修长，略带英气，眉梢处那些不事雕琢的尾毛，并不使她的眉型显得粗犷，反倒更加随性自然。她的皮肤是健康的淡黄色，白皙，但不是欧洲人的那种白。没有雀斑，很干净。唇形略薄，颜色也是浅红。 美丽，但并没有那种妖娆的女人味，缺乏□□的气质。 但是仅仅想到她的唇可能落在他的肌肤上，就让他硬到发疼！ 他的拇指狠狠压在妓♂女的下唇，直压得她露出了被唇肉包裹的牙齿。那些被香烟熏过的贝齿，此刻在简陋室内的昏暗的灯光下模糊不清。他用带着喘息的声音冰冷地说道： “就这。” 她就保持跪着的姿势，熟练地拉开他的拉链。 他感觉到了她的手指，那朱红的指甲微微陷进他的皮肉，令他十分不适。他低下头，准备注视这一刻——和魔鬼和解的这一刻。 稍作退让，保全童贞。 用一种无需破处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欲♂望，也许就可以安抚心中的魔鬼，又能让他继续心无旁骛地侍奉上帝？ 但是……有什么不对劲…… 他揪住了那个张开嘴的女人，迫使她远离他。 “可怜的宝贝，”她并不在意被弄疼的头皮，而是用一种妩媚的表情，将热气吐在他身上。她经验十足，知道怎么激发男人的兽性。 瞧这崭新的颜色，眼前这个神神秘秘的男人怕是个雏儿吧。不管他此刻如何的阴阳怪气，待会保准化为她口中蜜糖，用那带着颤音的调儿叫她好姐姐。 她惯于察言观色，只是男人的面容的下半部被围巾遮挡，而上半张脸也大都沉浸在漆黑的帽檐的阴影中，她在隐约的闪光中看到他似乎紧皱着眉头，也许他是在紧张？ 男人骨子里都是喜欢浪荡的女人的，只是雏儿么，毕竟不像那些熟门熟路的嫖客那般老辣，需要循序渐进……她缓慢地凑近他，吐气安抚他、挑逗他，又极缓地张开湿润的红唇，她知道自己这副面容是多么色♂情，又是多么性感！ 她能感觉到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虽然他的宝贝还没到最佳状态，但是她准备给它一个醉生梦死的法式深吻……她含住了它，准备在那白皙的肌肤上印上她浓香的口脂，然而她来不及嘟紧唇瓣，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 他收回不知何时挥出去的手，眼中有瞬间的茫然。 妓♂女的头发狼狈地铺散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一边的脸颊在迅速地高高肿起。此刻她正撑起自己，一手捂住脸颊，那惯于妩媚讨好的面容因为难以维持笑容而稍显扭曲。 她的唇因为被蹭了一角，艳红的口脂溢了出去，好像她嘴里划出了一道血迹……联想到在他身上一闪而过的那湿滑触感，他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他掏出钱没头没脑地丢在那妓♂女身上，转身踉跄着跑了出去。 “神经病。” 他隐约听到背后那个女人不爽的辱骂声，但是他没有精力去在意那些。他只知道浑浑噩噩地跑着，直到撞到一个垃圾桶，才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在推开桶盖后呕吐起来。 07 他惊魂未定，游走在明灭的路灯光中。 他烧了那件斗篷，又用圣水洗遍全身，跪在教堂向上帝祷告了半个时辰，这才勉强忘记那令他作呕的感觉。 他是否已经驱逐了魔鬼？不再受□□的煎♂熬？ 上帝无法给他答案。 他如迷失的儿童在无尽的黑夜里徘徊，又徘徊。直到他来到那家书店，看到店面的灯光中，她模糊的身影。 诺伊斯并不是个繁华的小镇，平日里书店总会早早关门。不过月底需要清理账目，是以她今夜需要值班。她记性很好，心算很强，往往只需听一遍账目就可以知晓对错。他到的时候，她已经将这个月的账目清算完毕。 他躲在阴影中，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见她。 ……没有恰当的理由，总归是不太合适。 他看到她灭掉灯火走了出门来，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人。 她在等谁？ 一个强壮的青年从店里走出来，将店门关好，他将挂在门把上的提灯取下，然后将一只手递出去，好让她搭着她，为她引路。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他低沉浑厚的声音里充斥着旺盛的精力，是这一带姑娘都会喜欢的那种健康又充满生气的男孩。 很显然，这是一份无法拒绝的好意。 她微微一笑，手指扣住了他的即使被衣服遮盖也能感触到那份粗壮的手腕，“麻烦你了。” 她跟着那个年轻的男人走了。 而他像个孤独的影子，不甘寂寞地坠在后面。牙齿咬得咯咯响，却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是他吗？那个在她的梦境里享受荣宠的男人？ 他揪紧胸前的十字架，一边祈祷上帝不让魔鬼占领他的身体，一边忍不住渴望将十字架变成匕首向那个男人投掷过去。 他认识这个年轻的男人——他是老店主的儿子，一个去城市里读大学的有为青年。很显然这家书店将来会属于他，如果将其视为上司，那也勉强可以将这个年轻人称为前辈。 ……毕竟，她那么年轻。 沉稳的气质使人忽视她的年幼，但并不能改变她是一个青春朝气之少女的事实。 ……比起来，他太老了些。 他尾随着这对年轻的男女，无声地踏过幽暗而静谧的街道，犹如一尾无主的幽灵。他的灵魂却好像是那盏油灯中的火焰，恍恍惚惚，闪闪烁烁，几欲熄灭。 他看到他将她送到楼下，他躲在墙角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连冷汗从额头滑下也不曾发觉。直到那个男人作了一个告别的手势，并转身离开，他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刚刚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如果，是说如果。 那个男人追随她的脚步踏上通向阁楼的楼梯，他恐怕会忍不住掐住他的脖颈，直到他完全窒息！ 她往上走了两步，将木板踏出细微的响声。他忍不住跟着上前，又停下脚步。 但是她似乎察觉到了，向着他躲藏的方向投来无光的视线： “上来喝一杯吗？” 他哑着嗓子，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他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脏，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他不是已经抛弃了肉♂欲，没有再勃♂起了吗？ 等到他悄然无声地顺从本能靠近她，她正准备带头上楼，却又稍一停顿，略为惊讶地道： “神父？” 不过她很快自然地接着说道： “请上来吧。” 仿佛她本该邀请的人就是他。 然而……然而！他的心却被狠狠刺破，粘稠的鲜血从伤口狰狞地往下流淌。他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却死死地握住了拳头，他克制自己不让牙床发出打战的声音，却忍不住伸出手指用力地抠在身边的楼梯扶手上。 她以为他是谁？！她以为他是谁！！ 第六话樱桃神父的黑袍之下 08 逗弄他，如同逗弄一只失去依靠的幼兽。 在言语中编织陷阱，让他的思绪深陷其中…… 她将泡好的咖啡放在瓷碟里托上来，他像一个黑色的影子陷在椅子里。 “夜还很长，喝点咖啡提提神吧。” 她随手将一旁的唱片机打开，不知名的舞曲从喇叭里流泻出来。 “……我记得你不喝咖啡。”他的手指摩挲着滚烫的杯口，这芳香的咖啡令他一阵晕眩——这是她为那个人准备的吗？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的手指点了点旋转的黑胶唱片，闻声只是略微侧过脸： “你在生气，对吗？”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握着杯子的手太过僵硬、也太过用力，以至于杯底和茶碟发出了略嫌刺耳的磕碰声。 “为什么生气？”她俯下身，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将他罩在她纤瘦的阴影里。她漆黑的瞳眸精准地对准他的，在抬眼的一瞬间他恍惚以为她看透了他的灵魂。 咖啡从颤抖的茶杯中泼洒出来，有一些溅落在他的手指上。 「夜太深了，我该回去了。」 他想用这样的借口，从她的步步紧逼中逃脱，对于并不确定的答案，他心慌意乱，没有勇气去揭晓。 “是因为我没认出你……嗯？” 她执起他的手，轻轻地嗅着他指尖的咖啡香气，其间夹杂着淡淡的薄荷味。 这样的话好像调♂情，他不知如何回答。 仿佛一旦做出回应，就会像脱掉外衣一样变得□□裸。 “……到了，” 她突然说道，在她的身后，从铜色的喇叭中传来一阵小提琴的声音。她直起腰，像一个优雅的绅士向他伸出手，“神父，能请您与我共舞吗？” 她的手拉起他的手，她垂首，在灯光中变成橘粉的唇似乎要落在他的手背上，却只是轻轻地嗅了嗅他肌肤的气味， “靠近我，让我记住你的味道，永世不忘。” 她唇角带着点点笑意，目光落在阁楼的阴影中。 这样的请求如何能够拒绝？在或缠绵或激昂的探戈舞曲中，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像是闻到花香的蝴蝶，像是遇到高风的白云……身不由己。 她微微侧头，手掌顺着他的手臂缓慢地往上抚摸，直到攀住他的手掌，将拇指插入他的虎口，然后柔缓地施力扣住；另一只手则揽住他的腰，让他贴向她。 小提琴的声音仿佛在轻轻摇摆，她倾颈，呼吸落在他的耳畔，顺着柔滑的韵律，鼻尖掠过他的脖颈，浅啜着他颈间的果香。 脚步交缠，旋转，右肩相贴，她递出他的手臂，微垂首，鼻息扫过他的肩膀，直到肘弯。好像夏日树荫下，被过分的热气蒸腾出的树木清香，清新却醉人。 风琴滑腻的声音后，是钢琴的掷地有声的中低音。 她唇中的吐息隔着教袍从他的右肩滑到左肩，手臂轻轻摇摆，脚步互相追随。旋转的身影交织成爱的漩涡。 额头贴着脸颊，触碰着又分离，像蝴蝶般扑开又飞回我的怀抱。 手指轻点他的胸膛，又复点在自己的唇间，似铭记，似品尝。 大提琴的低音炮好像一次猛烈的撞击，她的膝盖顶入他的腿间。 她的鼻息顺着他的脊背一点点往上攀延，她按在他滚烫的腹部的手却一点点下滑，直到最后，她缓慢却用力地将他扣向她的胯骨，而她炙热的唇亦重重地落在在他的颈骨。 “……”他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沉而缓的热气。 她穿过他腋下的手轻轻抚弄着他的喉结，湿热的唇研磨着他颈后的骨珠。 自他的口中发出甜美的叹息。 甜美。 她第一次知道，他那如同提琴般优美的中低音也可以像能掐出蜜般香甜。 “……我的神父。” 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从此以后，这个人的*和灵魂归属于我，不再为上帝所有，仿佛被亚当摘下的伊甸园的禁果……而我是诱惑你的夏娃，是诱惑夏娃的蛇身撒旦。 归属于我吧，甜美的果实。 让我碾碎你的果子，露出坚硬的果核，让甜美的汁水打湿我的手掌，从我的指缝间源源不断地滚落…… “jesus…” 他喃喃地祈求， “jesus…” 而她封住了他的唇，带他走了通往天国的捷径。 第七话八爪星人的实验过程 01 科研基地位于沙漠戈壁，条件极其艰苦。 在这个科研经费总是短缺，技术人员工资完全没有的研究基地，自然指望不了享用美味的工作餐。 用最少的材料研制出的能满足人体基本需求并尽可能延长保质期的压缩粮食，其味道实在不敢恭维，而且吃的时候不多喝点水，连拉屎都觉得屁♂眼火辣辣的。 该庆幸那个洁癖处女座研究员研发出的水循环机器吗？至少她不用担心因为沙漠缺水而洗不了澡。 不过……就算是用水来将压缩粮一口吞，也无法缓解那种吃♂屎般的作呕感——哪怕她是这压缩粮的研发人员之一，她也得说这玩意就是坨屎。 为了缓解这种味蕾被强♂暴的痛苦，她将自己的日记本拿出来——虽然说是私人日记，但她一整天都待在科研基地里搞科研，对于发展一下同事爱也没什么兴趣，所记之事大多是工作中遇到的。 2016/7/26基地温度32~20摄氏度（调温装置维修中）晴西北风微风 虽然一直没能捕捉到一只斯塔克星人，但是我们惊喜地发现上个星期偶然捕获的“章鱼外星生物”拥有着优异的基因。 在重伤的情况下，它那看似柔若无骨的触腕仍能够击碎强化玻璃。 我们不得不挤出紧张的资源为它强化实验室的玻璃房，但是有限的条件不允许我们建设完备的监控实验房，我们只能每天定时喷入软化肌肉的药雾，降低它的身体机能。不过即使吸食了能够放倒一头大象的药量，它的触腕依然能轻而易举地对付三个以上成年男人。 它的上半身接近于人类的男性，但是考虑到斯塔克星人就算是“男人”也可以生孩子，仅仅从外表判断它的性别未免过于武断。也许它同时拥有女人的机制也说不定。 2016/8/2基地温度31~19摄氏度（调温装置恢复正常，但只在培菌室被允许使用）晴西北风微风 生物研究组的蠢货们对于它的评估产生了致命的错误。 真不知道这些人脑核是不是长成了瘤子，即使不去分析身体指数，至少也可以从24小时监控画面中看出点什么吧？ 在章鱼型外星生物的胸膛上以一种美妙的规律分布着一些看似丑陋的疣状突起，和它的触腕一样偏淡紫。 这些蠢货难道不会想想上帝为什么将生物造成这个样子吗？ 难道它们（指章鱼型外星生物）进化出这些疣点只是为了丑化自己吗？ 最优秀的科学家在为斯塔克星人搬砖，而该去搬砖的人却在这里搞科研。 虽然被药物控制，它一直在等待时机。 那些疣点——或许可以叫它刺囊——里藏着毒性极强、并极具穿透力的毒针。 在它被大浓度药雾（仅仅加大剂量对它并没有效果）放倒之后，依然可以喷射出这些毒针（但是我估计，药效会影响到毒针的射程，此观点还有待考证）。一名不幸的化验员为此牺牲。 毒囊的分布十分有趣，它显得十分缭乱，不像生物身上的斑点那样一眼可见规律。但我相信既然这是它的保命杀招，这种分布一定有其规律。可能与它的天敌的生物结构有关，可惜关于它的一切我们知之甚少。 2016/8/534~22摄氏度晴（沙漠这悲剧的气候，即使下雨，雨滴也会在落地前蒸发）西北风微风 由于生物研究组的无能为力，我们基因开发组的成员不得不提前介入。不过基地一向人才短缺，身兼数职，或者跨部门借人也是常事。 斯塔克殖民地球已经多年，妄图从科技上超越这些可以自如地穿梭于宇宙的外星种族，对于捉襟见肘的我们来说，实在难于登天。在最初几年的尝试后，我们基地率先放弃了武器研发，转而专攻生物领域。因为我们发现，斯塔克的高科技武器对人体机能的要求十分之高。换句话说，哪怕我们盗取了他们的武器，因为身体素质跟不上——动态视力、反应力之类——根本无法让武器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改善人类的基因、机能，或者培养出为人类所用的生物兵器，就是我们基因开发组的目标。 …… 因为上一次的突发状况，生物组的人员认为章鱼型外星生物是类似于地球的老虎、黑熊一般的外星野兽。他们被它残暴的一面吓坏了，确实，它总是用敌视的眼神盯着路过玻璃房外的男人，如果有人胆敢冒犯它，它就会挥舞强大的触腕，并将毒囊鼓起来进行威吓…… 但是我却有不同的看法。 这并不是女性的直觉，而是得益于精细的观察的可靠分析。 我认为它是来自于一个可能崇尚武力（也可能是生存坏境恶劣）的星球的、受过教育的智慧物种。 我看到它的视频，知道它的面容可以如何的可怖，但是当我经过它的玻璃房外，试图和其他科研人员一样记录他的相关信息，他的“恐吓”会显得温和很多。 可是我和其他科研人员有什么不同的呢？ 我们从没有交流过，自然谈不上什么情分。我与其他基地人员最大的不同，大概是因为我是女性而他们都是男□□。 它显然能分清我们之中的男女，这并不是凭空幻想，我亦可以举例作证； 而它所受的教育让它无法对“女性”做出太过失礼的举动。 我想，他是一名绅士。 不过很可惜，我不会维护它的权利——如果能够解读它身上的秘密，我宁愿抛弃我那微薄的人性——亦不对它的处境有何怜悯。 2016/8/1132~20摄氏度晴东风3~4级 生物组无法靠近它三米以内，而外星生物的基因就如同一门新的语言一样难以解读。我们需要更多的样本进行分析。 我猜它是男性，但并非基于科学的角度。 根据章鱼的解构，生物组的人推测这个和章鱼有着很高的相似度的生物极有可能是雄性生物。因为它的交接腕有着和章鱼相似的特征。 他们希望我帮忙采集它的精♂液样本。 这份工作虽然极其危险，但是对我来说很有诱惑力。 我个人一直试图研究人类与外星生物（类人）是否存在生殖隔离，对于斯塔克星人中低级军官的自我交♂媾的特殊繁殖方式也很感兴趣。虽然因为这项科研对于解救人类目前的困境似乎没有什么可预见的好处，我并没有得到上级的支持，但是伟大的进步常常出乎于预料之中，所以也没有人会跳出来反对我。 如果我能取得它的精♂液，自然可以私用其中一部分。 第七话八爪星人的实验过程 02 “软化剂准备。” “催*剂准备。” “肌肉软化剂至少需要一小时才起作用，但是你也知道，那不过是降低它恐怖的以吨计的腕力，攻击你对于它来说轻而易举。”生物组的控制人员说道。 “了解。”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玻璃房中章鱼人的情况，“无论采集任务是否成功，近距离地接触它，试着与它交流，也是种有意义的尝试。” “……你不准备带手套吗？” “如果是你，你会希望我戴手套吗？” ……职场行骚扰？ 控制员有些受惊吓地看向她，她那坦诚的表情告诉他，她是在认真地征询他的答案。 “具我观察，”她慢吞吞地——用一种学术的腔调——说道，“戴上手套会使那些准备被人工取*的男性感到紧张和难堪，但是如果不戴手套，他们的感受……会有趣很多。” 虽然也是一副窘迫的样子，不过……更偏向于羞涩？ 为外星生物采集生殖样本——做出这种决定的她似乎太过自负了些，但事实上她确实累积了不少理论上的知识和实际经验。 以“基因实验”为托词，将陌生的男性科研人员叫到她的办公室，然后像是突击检查一样告诉他们脱掉裤子，由她亲自为他们采集生殖细胞，在讲述的过程中用一种特殊的手势让他们注意到她光裸的、或是戴着特制手套的手，观察他们对此有何不同的反应，就可以以此为依据做出科学推断。 鉴于它超常的攻击性，她有必要在一切细节中强化它的感性体验。 虽然她并不将它视为一个“男人”，她却需要让它无限地感受到她是接近于它们星球的女性般的存在。 “滴——” 检测仪器发出提示音，软化剂的软化过程已经完成。 透过玻璃房可以看到他整个人带着触手都缩在了靠墙壁的角落，那暗沉而野蛮的视线，既戒备又充满威慑性地凝视着玻璃墙外的科研人员。 “为了避免对生殖细胞造成伤害，我们提前在它的午餐中加入了以肉桂和驴肾为主的温和药方，并采用了‘绿色燃情喷雾’，看起来效果似乎不太理想，”控制员审慎地开口征询，“需要使用激素性的‘黑寡妇’吗？” “不，你们的选择十分正确。” 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角落里的大章鱼，“他有感觉。” “……” 控制员转脸看了看，在对上外星生物的视线后，只感觉对方原本就暗沉的蓝眸，现在更是黑黢黢的吓人，它的毒囊在剧烈地鼓动着，脸部的肌肉紧绷，神情十分凶戾。 他觉得它是想吃人，而不是想那啥啊…… “挺能忍的。” 她就像个阅人无数的老手发表言论，但必须再强调一次——那紧紧是基于观察以及思考，而不是将自己的眼睛和脑子当作摆设。 当他处于高度攻击性的时候，他浅紫的肤色会加深，变得更接近于葡萄紫的颜色。现在——不能不说他就没有攻击性，但明显另一种感觉占了上风——他的肤色则是一种紫红色，用一种不恰当的比喻——就好像是朱槿牡丹一般娇艳。 他的触手不是攀附在地上就是紧紧地吸贴着墙壁，看起来就好像他想要紧紧地抓住、抠住什么东西，来克制自己一般。 ……奇怪，她好像稍微有点兴奋起来了。 03 再拖延下去，软化剂就可能失效。 补充软化剂也没用，等软化剂对他产生作用，“绿色燃情”的效果就可能大打折扣。如果持续补充软化剂和“燃情”，那么她就可能倒在玻璃房里了。 你也不可能叼着氧气瓶进去。所以计划是，半个小时内不再向玻璃房中补充药雾——供氧系统会使空气中的软化剂减少，这是一个不断稀释的过程。 一个男助理抱着箱子过来，打开暗扣，箱子里的白绸垫子上是各色的药剂和针管。她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将针筒组装，然后抽取一点药剂，又换个棕色的玻璃瓶抽取，将药剂以精准地1:3混合后，注入自己的臂中。 这样的剂量足够她支撑半个小时了。 感受到凉凉的药剂冲刷过自己的血脉后，她冲控制员点了点头。 强化玻璃推门自下而上的打开，她走进了玻璃房中。 04 软化剂会不会影响他的生殖功能？ 他的肤色似乎与他的情绪息息相关……他的触手本色是浅紫色，从腰际开始渐变成一种海洋生物般的果冻般的洁白——只有毒囊周围带有一圈警示性的紫。但是现在他那种看上去就凉凉的白色肌肤上凝聚出一个个小小的瑰紫的斑点，好像一颗颗精致的紫牙乌石榴石。 ……这是否表示他在紧张？ 她一边不断地从生理、心理方面推测他，一边以一种稳定的、匀速的步伐向他靠近。 ……他似乎确实在紧张，在……害怕？ 如果不是身体发软，腕力大不如前，他很可能一直退到墙上去，将自己当做壁虎挂在墙上。当一个人在后退的时候，他作出的任何攻击性动作，都将使人觉得他在虚张声势。所以面对他威吓性地挥舞触腕，她只是在稍作停顿后，继续向前。 他的触腕呼呼地扫过她的头顶和耳畔……看到她不为所动，他有些懊恼地偏开了脸。他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唇（只是物种特征）中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嘟囔声——可能是他们的语言，如果是的话，那可值得记入档案，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讲话——他的声音比他的外表要老成得多，是一种带着弹舌的低音。 他卷成拳头的触手抵在她的小腹，试图用一种并不粗鲁的力道将她推远一些。 他的触腕上有上百个小吸盘，这些小小的吸盘看起来十分可爱，合力却是恐怖无比，可以轻而易举地托起一辆大卡车——如果触手够长的话。 她只是低头端详那根触手片刻，伸出手揪了揪上面的小吸盘。 她能感到这根触手僵了僵，然后略带惊慌地往上卷了卷。那种紧绷的弧度让她想起了葱花卷馒头。 等她再用手指按着小吸盘揉了两下，那根触手如梦初醒般瑟缩回去，然后像个被恶霸调戏的黄花闺女，颤颤巍巍地缩靠在墙上。 第七话八爪星人的实验过程 05 他来自肯迪亚斯星球，肯迪亚斯在莫利亚斯文里有“八爪”之意，所以肯迪亚斯又被称为八爪星球，而肯迪亚斯人亦被称为八爪星人。顾名思义，八爪星上居住的智慧生物，都是以六条章鱼触腕为下半身的触手系类人生物（其中两条在上半身）。 八爪星的祖先是来自海洋的完全型大章鱼。在一次天灾之后，恶劣的海洋环境杀死了所有的雌性章鱼，同样改变了雄性章鱼的生殖基因。 改变后的基因虽然像把万能钥匙，可以解开其他种族的基因锁，但同时拥有了无法繁衍出雌性后代的巨大弊端。 在不幸被卷入宇宙风暴之前，他正驾驶着他的“普里阿普斯”号飞船试图前往以浪漫文雅的文明与出众的外貌闻名的法拉姆星球参加一场足以影响两国外交关系的联谊。他将有幸会见自愿报名的拉法母姑娘，与其共进晚餐……虽然对于结果并不抱太大理想——毕竟，他需要的不单纯是交易性的交♂配活动，而是一个能与他相爱的妻子。免得像他的父亲那样在得到继承人后就被抛弃。 现在一切都化为泡影，太阳光不足以为以光能为动力的“普里阿普斯”提供能量，而备用的燃料仅够他迫降到地球的上空。他本可以抛弃飞船，使用降落伞着陆，无奈遭到了斯塔克自动侦察机的攻击……出于各种倒霉的因素，他连人带飞船一头栽进了沙漠中。 比起失血过多，沙漠干燥的气候更叫他难受。 即使是适应力超群的八爪星人，他也很难在重伤情况下调整身体机能适应环境，作为一个战无不克，领军打下八颗星球外带一个偏远星系的统帅，他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个意外的挫折而意识模糊。 是的，是意识模糊而不是休克。 他还保留着一点点的知觉，尽管他已经感觉不到他的触腕，但这一点点知觉可以帮助他控制胸腔里的三枚毒针，用以杀死近距离袭击他的敌人。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生物在靠近，但沉重的眼皮遮挡了他的视线，令他无法判断来者的善恶。他仅从他们的呼吸中判断人数和位置。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作为迫降地球的外星人，他知道这是最妥的决策。 但是他忽然闻到了一阵甘美的信息素味…… 那是从进入生殖期后的适宜交♂配的雌性身上传出来的。 他放弃了抵抗，醒来后发现已被囚禁。 06 如果他用触腕支撑自己，高度可以达到4米左右，即使是平时触手瘫立的状态，也常常保持着2米左右的高度。但是现在，他的触手趴作一团，像是毛线一样软哒哒地瘫着。这让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壁咚他，将他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她想干什么？ 他扭开脸避开她的视线，余光却在偷偷地舔舐着她的容貌—— 真是可爱啊！那么白皙那么娇嫩的雌性！她的肌肤是那么光滑、温暖又柔软，她的气息又是那么清澈而甜美！就连那副冷冰冰的金属框眼镜，也因为她的娇容而显得优美起来……他、他还是第一次被雌性这么靠近，他觉得有点窒息。 为了避免被她碰到，他的触手向着两边分叉。但是当她的视线滑下他的腰肢，落在他的触腕上时，他的触手又纷纷缩回…… 她勾了勾唇角，蹲下身去。 她抓住了他的臂腕端详片刻，然后像是抚弄琴键般轻柔地抚过。 他凶悍的眼神变得濡湿，仿佛被剥除外壳的贝类。 他没有想到被她触碰，即使是普通的触腕也会感到如此舒适……而在此之前，他用这些触腕操纵武器或者和战友玩闹，却从来没有产生过类似的感觉。 仿佛她的手具有魔力，让他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小小的吸盘， 都变成了一个漩涡，正在逐渐地吞噬自身。 他神情挣扎，但并不是真的厌恶。 「请不要这样做……我不想冒犯您……」 他依然闭着眼睛，睫毛不长，但是整齐而茂密。他侧脸对着她，如果可能的话，她想他一定会把脸埋进墙壁里。。 他想要用触手圈住她的脚踝、小腿、腰肢、手臂……但是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既然他已经决定寻找一位值得尊敬的雌性，与之相爱并共度一生，他就不能这样放纵自己…… 他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他在心里警戒自己—— 快点，离开。 他们总不会一直让她呆在里面陪着他，等强化玻璃门一打开，他就可以趁机出逃——事实上他早就对肌肉软化剂产生了抗药性，只是为了避免对方加大剂量或者换一种新的药剂，他一直假装自己和以前一样被药倒。 挥舞触手、鼓张毒囊，作出这种无用的挑衅，也是为了让对方以为他是一个无脑的凶兽……只有这样，那些自大的、用看着低级动物的目光注视他的人形生物，才不会注意到某些数据的细微变化。 ……她看待他的目光，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那种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般的目光，总是会引起他心中微弱的悸动。不能不承认，他正处于兴奋的状态，对于她的爱抚，他并不是不渴望的。然而，只要一想到换另一位八爪人，或者另一种其他生物，她也可能做出亲密的举动，他的热血就不禁要冻结成冰霜。 他决意要拒绝这种亲近，但是她比他反应更快—— 她俯身倾颈，张开那仅从视觉就能感受到那份娇嫩的红唇，含住了他唇…… 他积蓄起来的力道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第七话蓝莓八爪的实验过程 07 口中纯净的海洋味似乎蕴含着丰富的矿物质成分，使得这份略带腥咸的口感有一种新鲜水产般的鲜美。 她不禁微微流着口水想到——如果加入切片的大蒜和剁成末的生姜，再加醋腌一腌，一定会十分的美味。 这让她回忆起未曾外出求学的少年时代，老爸腌制的皮皮虾——将新鲜的皮皮虾剁成段，加入上述材料腌几个钟头，然后那带刺的硬壳中的筋肉就会变得粘软。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咬了口中的触腕一口。 小巧的门牙微微嵌入那层硬邦邦的章鱼皮中，让他压抑的呼吸变成了惊喘。 …… 口中的滋味比她所能预料的更为美妙。 一开始溢出鼻腔的是一种小麦般的清香，在她的口腔深处传来一点点微酸的清甜。她用舌尖刮走这一点美妙的液体，对于她的贪婪，对方报以慷慨的馈赠。她来不及用味蕾解读其中的奥秘，就被倒灌的液体呛到。她一边咳嗽，一边训练有素地将液体收集到腰间的低温容器中。 在自然界中，雄性章鱼在完成繁衍任务后，很快就会衰竭而死。八爪星人虽然借助进化逃过这面g，但完成繁衍任务后的八爪星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处于虚弱状态，这段时间也是他们极易受到攻击、死亡率最高的时候。他用尽全力才用臂腕上的吸盘吸住墙壁，避免自己一头栽倒下去。 她低头打量被装满的容器，白中泛点蓝色光泽的奇妙液体让她感到兴奋，她似乎已经从显微镜下看到一个个活泼的小宝贝。他伸出虚软的触手，用尖端小心地拨开她黏答答的鬓发，她才注意到自己脸上的狼狈。 她伸出手指抹下唇角的一点汁液，那份淡淡的海洋味此刻已经潮退，整个密闭的空间里充盈着一种美妙而怡人的果香。 她伸出舌头舔了下指腹，然后饱受摧残的味蕾好像终于从牢笼中解放，一个个欢欣鼓舞地张开手臂。她享受地微微眯起眼睛，好像被阳光照射到的慵懒的猫。 如果说之前的行为只是残酷的例行公事，那么这种事后的亲密举动又算什么？他极力维持镇定的心弦，不免被撩动了一下。 而她心里想的是—— 果然，是蓝莓味的。 08 2016/8/1335~22摄氏度晴东南风4-5级 …… 他的生殖细胞十分健康。 以他本人的体温来说，这些生殖细胞应该适合在30摄氏度左右存活，但是我将温度调控到35-40摄氏度后（接近阴*和子*的温度），它们依然充满活力，在培养基中像是洋洋得意的猎犬四处狩猎。 我将样本分成几份，分别放入不同动物的卵子——章鱼、猩猩、植物卵子以及我自己的卵子若干。 令人吃惊的是，f号培养基中的生殖细胞钻入了我的卵子之中。 09 员工餐厅（基因区）。 她坐在正对大厅的仿真植物盆栽的位置上，面前放着一个奶白色的瓷盘，盘上是一块压缩成方形的咖啡色干粮。盘子边是一杯用果蔬粉调制的萝卜汁，而她的手边搁着刀叉和叠好的餐巾。 在一众用吃中药的表情解决午餐的基地员工中，她的画风是如此与众不同。以至于处女座的科研人员一进来，就忍不住迈着腿向她这边的座位走去。 她的表情就好像在什么高级西式餐厅即将享受七分熟的牛排般惬意。 她随手拿起一边的挤酱瓶，在咖啡色的干粮快上挤上电波纹的白色黏液。然后用刀叉切下一角，将满沾着白色酱料的干粮块塞入口中，细细咀嚼。 一瞬间，处女科研男感受到了久违的食欲。他将餐盘搁在她的对面： “沙拉酱？” “你可以尝尝，不用跟我客气。” 她微微一笑，举了举手中的萝卜水，然后抿了一口。 作为一个龟毛的处女座，他当然不会没头脑地将酱料一股脑地往干粮上倒，万一不合他的口味呢？ 他将那白色的酱料挤了一点在自己的汤勺上，然后进行品尝。 “沙拉酱？”他一边疑惑一边又尝了一口，作为一个曾攻读过食品工程的博士，他试图解析这种酱料的原料和加工过程。 ……而且，如果对方在这种材料匮乏的状态下比他先一步研制出美味的佐料的话……总觉得好不甘心呢。 他尝了一点，又尝了一点……终于有些不情愿地问道： “它的主要成分是什么？” 她正用舌尖舔舐唇角最后一点混杂着干粮粉末的白汁，闻言只是一边漫不经心地拿起餐巾，一边在发出代表停顿与思索的“嗯……”的鼻音后，淡然地说道： “果糖、蛋白质、酶类物质、无机盐和有机盐，我没记错的话。” “……” 在片刻疑惑后，回过味来的处女男，掐着自己的脖子冲到洗手间开吐。 10 她看着冷藏柜里被挤得扁扁的挤酱瓶，发出不耐的“啧”声。 如果不是因为工作繁忙，她宁愿钻入沙漠去猎取沙蝎和蜥蜴来拯救一下自己可怜的味觉。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她居然像是每天吃土豆的欧洲人一样忍受了屎♂味的干粮整整一年！ 她的味觉差点成为了这种黑暗料理的奴隶。 她将挤酱瓶自冷藏柜里拿出，像涂唇膏般涂满红唇，然后伸出舌头逆时针一点点舔掉——如果放弃这最后一点救赎，她真是愧为中国人。 「关于章鱼型生物是否为文明星球来的高级生物的调查研究——其特殊的发音是否是一种语言？试以解析语言为切入点展开本计划」「关于章鱼型生物人工取精后的健康跟进监督计划——根据地球雄性章鱼的生殖特征，我们有必要在短期内定期检查该生物的健康状况」——她连夜赶出两份科研计划书，向上级申请解锁权限。 从此她就可以定期取食了。 11 在那次之后她就开始固定来看他。 她……是不是也对他产生了一点感情？他试图从那冰冷反光的镜片下看透她的内心，她的心却仿佛湖水反映着天光不知深浅。 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感到开心——尽管他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如果他展露出更多的东西，他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对付他；他们会不会觉得他更加危险，而不再让她来接近他？ 他低下头，看着她从狭窄的自动门进入——他们以为以他庞大的身躯，自然无法通过这样狭小的出口，毕竟他不是真的像章鱼那样是无骨动物。但事实上，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软化自己的骨头，让自己通过比篮球大不了多少的洞口。 在她走到他面前之前，他伸展触手，将自己降低，让自己处于她的视线之中。 他不知道这次她想做什么，上一次她带来一本书试图给他讲解——他从那简单的字母和她单一的口型中推测，她是想要教导他地球的语言。但是他的发声器官和她的并不完全相同，学习地球语言对他来说十分困难——有时候她又会带着针筒来找他，似乎要抽取他的血样。但是他坚硬的表皮让她弄断了好几根针管。他知道自己全身最柔软的地方在哪里，那里隐藏在交接腕的沟槽中……他最终还是因为她神色中掩藏的失望而心软，向她展开他最柔软的地方……那一次他痛得几乎以为自己会死掉。 真奇怪……以前若是有敌人弄伤了他，会导致他进入狂暴模式，他的体能会飙升到一个阈值，然后对敌方展开狂风暴雨般的反击。但是，当她将他弄得非常痛、从未有过的痛时，他的心口却会泛起一丝甜蜜…… 你想了解我，对吗？ 第七话疯子少校的复仇之路 01 今天的他似乎特别美丽。 纤长的睫毛如同毛笔沾着墨挑出来的，在眼角微翘着延伸——这天然的眼线倒是让这双冰冷的眼多了一丝柔情。 浅棕色的眼眸——浅到在亚洲血统中也少见——此时泛出点点如晨曦般的金光，好像即将有旭日从深海中诞生。 一点点碎发柔软的不可思议，仿佛春日的柳枝在波光中的倒影。 还有他自成年后受alpha激素和抑郁影响而略变粗糙的皮肤，此刻也仿佛出水的百合，闪烁着细腻的光泽。 就连原本苍白得有点干燥的唇，此刻也仿佛吃了蜜般的诱人。 ……不是他自恋，镜中的他仿佛自带柔光效果，连他自己都讶异。 不过他到底是个alpha，不像omega那样在意自己的脸，是以在微微惊讶后，只是对着那面有着精美镶边的银镜，继续抹开下巴上的剃须膏，用电动剃须刀开始刮掉这两天没来得及清理的胡渣。 剃须刀以一种十分温柔的频率在他手中震动，他有点怀疑这种功率能否把胡子刮干净。他摸了摸下巴，倒是不觉得刺手。 他又用清水扑脸，再用毛巾擦干。毛巾柔软的绒毛抚摸过他纤细浓密的睫毛，又在那中间略带凹痕的下唇上细密地摩挲，自他脸上滚下的水珠一下子被舔舐干净。 他将毛巾搁在一边，然后走出盥洗室。 这是一间十分阔大的卧室，落地的奶灰色窗帘向着两边拉开，轻薄的布料既起到遮光的作用，又将外面的景物化成影子投射在布帘上。随着轻风徐徐地晃动着的窗帘，就如同舒缓而优美的舞者。 窗外远眺是长满高高的杉树的远山，尖尖的树顶密集成齿轮割入湛蓝的天空，更远的山则掩藏在迷雾中。近看是蔷薇点缀的花园，从窗台上的花盘里攀爬下去的粉红色蔷薇，使这间充满alpha气质的卧室一下子变得温柔可亲起来。 室内的家具大多高大，并有着坚硬的线条。 他拿起桌上的红茶——这是管家趁他在洗漱时端进来的——喝了一口，他习惯将入口的任何液体都含上几秒，用味蕾去感受它的组合成分，这个习惯曾使他侥幸躲过毒杀。而现在，他是想细细地感受，这曾经在她的口中流淌过的液体是什么滋味。 仅仅是一杯早餐茶，不同的贵族家族也有不同的风格——不同产地的红茶按照不同的比例调配，加入恰到好处的、符合个人口味的精选的柠檬或者牛奶。 在普通人口中，这只是一杯红茶加奶而已。 不过她的口味向来挑剔。即使是他，也只能从这杯散发清香的琼液中品尝出印度茶、锡兰茶和肯尼亚茶。印度茶香浓，属于烈茶；锡兰茶口感纯正；肯尼亚茶色泽浓郁——当真是色香味俱全。 虽然滋味是上品，但是却仍有古怪之处…… 含在口中的红茶在唇齿间涌动着，仿佛其中有一尾游鱼，那香醇的、混合花香的红茶时而裹住他的舌尖，时而激荡他的口腔内壁，又仿佛是海浪般化为水花状的小舌，舔舐着他的贝齿，让他的牙根生出一点涩意。 ……这种突如其来的诡异感觉，让他冷不防被呛到，本想着忍耐着将茶水咽下，不想还是受不了失礼地喷了出来。 “咳咳咳。”他拿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唇，看了看被溅湿了的地毯和桌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动物……他真是糊涂了，要真的有小鱼在茶里，他也不可能喝的时候没有看到。 ……也可能是她调配出的奇特口感？就像跳跳糖会在舌尖不停蹦跶一样，掺入特殊饮品的红茶也可能会有这种“漩涡般的口感”也说不定。 他又浅啜了一口红茶，细细地感受它在齿间的涌动。也许是这次含入的液体较少，这种流动变得更加温柔。就仿佛他的口腔变成了什么山林中的水涧……轻轻地咽下这股甘泉，顿时觉得精神为之舒爽。 一点点茶渍沾在他相对丰盈的下唇上，滋润了他干燥的唇纹，使他的唇展现出一种被疼爱过般的娇红色。他又用手帕按了按唇，但是在他放下手之后，那点湿润之意却仍停留在了他的唇上。 他起身换下睡衣，从一边的木盘里拿起仆人事先熨好的衣服，等他整理得焕然一新，他走向一边的橱柜—— 那里摆放着一个银色的相框，为了配合房间的格调，里面的照片是黑白色调的。 照片上是一位身材修长、姿态高雅的女性，穿着黑色的礼服，斜披一件外衣，手执绅士手杖，侧身向着镜头……她长腿笔直、脊背挺拔，姿态高贵又随意。 他望着她，就仿佛望着落入深林之中的光——在那幽暗的由林叶编织的小径中，在逐渐阴森和湿冷的茂林深处，突然豁然在眼前显现的光亮——并不耀眼，而是细碎的如同羽毛落满灌木，使人恍惚如来到另一个世界。 即使隔着一张抽掉色彩、因为缩小而细节模糊的照片，他依然能感到她是如此的迷人。以至于，每每见到她音容的残影，也使他心头悸动。 他伸出手指，想要抚摸她的脸颊，最终只是让指腹温柔地摩挲着相框。 “……今天稍微有点忙，晚上再回来陪你。” 02 从凯迪拉克上下来，一边的保镖立刻为他披上长及小腿的风衣。 这个季节还不算冷，除了一些体寒的omega，几乎没有人穿成三件套，更不要说是体质超常的alpha了。8年前的那场差点要了他的命的风寒，似乎在那往后的每一年都要剔除一点他骨子里的温暖。 他还记得他脱掉打滑的军靴，光着脚在冰雪里奔跑……奔跑……奔跑，一直跑了三天三夜，也没能找到她的尸体。 他躺在冰原上，硕大的雪花落下来，落在他的眼帘，仿佛世界在唱着安魂曲，哄他入睡。 …… 他眼中凄怆而茫然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他转手调整了一下绅士帽，另一只手向外伸出，保镖将手杖递到他的手中。 他用手杖敲了两下地面，抬头看了一眼赌马场的大门。 这并不是温蒂斯帝国最大的赌马场，但绝对是赌得最凶、最疯狂的赌马场。黄金就像流水，在赌马场里肆意汪洋。黄沙铺就的跑道围着碧绿如茵的草坪，看台上坐满了赌徒。赛马已经开始，跑马道里骑手争先恐后、靠得近的甚至互相推打，马蹄扬起一阵烟云般的黄沙。 保镖隔开激烈吆喝的赌徒，却不敢带头走在前方，他像劈开红海的摩西，手杖轻点着走向看台下方。 在靠前的位置坐着一个身型高大的alpha，看起来也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本该密集的人群在他周围腾出了一圈真空。他狠抽着雪茄，神情狠厉地盯着赛马场的情况，袖管里藏着一柄消音□□。他有信心他的马能赢，只是难保没有人会耍阴招。他在整个看台各个角落布置了5个枪手，如果场外有人耍什么伎俩，当场就能把他拖走毙了。如果是马场里的骑手对他的骑手下手……他就亲自干了他。 到时候就说对方骑手犯规，谁又能怎样？ 他这次赌进了全部财产，等他再从马场出去，他的身家就可以翻10倍！ 他吐出一口浓烈的雪茄烟，在被烟侵染的余光中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 “……上校。” “……” 他摘下帽子又戴回去，作为对方打招呼的回礼。然后在那个alpha身边的空地上点了点手杖，身边的保镖立刻把椅子放在合适的位置。 他坐在了椅子上。 气氛有一点古怪，因为对方明明是凑到他身边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不过赛马到了最后关头，这alpha也不再去管身边的男人，而是专注地盯着赛马场上的情况。 周围有欢呼打气声也有哀嚎嘶吼声，他只是握着手掌静静地坐着。 随着终点的临近，即使是那位赌场老手的alpha也不禁激动地站了起来，不过他到底不像其他赌徒般喜形于色，而只是狠狠抽了两口雪茄压下自己的狂喜。 1分钟，只要一分钟就可以获胜了！ 59秒！ 每一秒都仿佛化成了两次心跳声，心跳在疯狂地计时着。 砰砰、砰砰、砰砰——轰！！ 一股菇帽状的浓烟从黄泥道上涌起，那匹在赛场上灭景追风的骏马顷刻间被炸成一团血雾！ 马道上被人事先埋下了炸药！ 一截残肢劈开硫磺味的浓烟，砸在了看台上，引起了惊恐的嘶叫声。 5米宽的马道竟被炸出了一个巨坑……到底是谁？！无论如何，都看不出谁能从中受益，而且能够避开赌马场的保镖……袖中的枪滑到手上，可是丢掉雪茄的alpha却不知道该从谁下手……他猛地转头瞪视着那个翘着二郎腿、握着手杖坐着的青年。 他的面容是一种温和的英俊，天然地给人认真又正直的感觉，哪怕是苍白的脸色，也只是为他增添了几许儒雅的温柔，而不是阴郁的病态。 感受到身边人的目光，他只是转过脸，微微一笑——仿如参加茶会的绅士一般，而从他浅薄的唇中亦吐露出上等的音色： “乔先生，还记两天前吗？我们见过一面。” 「听说你买了黑斯廷斯庄园？你知道那个庄园的主人原来是个被流放的伯爵吗？而且身为alpha竟然猥亵alpha……真他妈恶心。幸好死了，不然alpha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他也是后来被人提醒才知道那个伯爵就是上校的老师，但就为一句话？！ 乔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冷汗从发间滚落。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再会。”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穿着宽松的风衣、而乔穿着紧绷的短袖，两个人仿佛是归属于不同季节的人。 他像倏然而来般又翩然而去，低调却不容冒犯。 “疯子少校”——这就是他给所在圈子的大众所树立的形象， 风度翩翩、睚眦必报。 谁冒犯了他，就绝对不会安稳地活过一个星期—— 爱财的就倾家荡产，惜命的就身首异处。 而这样的恶徒，谁会相信他可以为了一份仇恨而等待八年？ 他用手杖摩着石板的纹路，仿佛在安抚他血管中的骚动。 ……请耐心地等等我啊，爱人， 等我将他们全部送下地狱。 第七话枇杷寡夫的复仇之路 03 发♂情的omega的甜腻味道，她一辈子都记得。 她憎恨这个味道，倒不是她憎恨omega。 「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她听到她的叔父、温蒂斯的国王用一种高贵的怜悯口吻，这样说道。 他不能任由她失去她的权势，尤其是在军队中的地位，他认为他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并不需要……如果为了维持这光鲜的一切，代价就是你不能去爱你所爱之人的话。 她被士兵拖入那个密备的房间，抑制剂贴片猛然被撕裂的痛楚让她微微竖起汗毛。 房间里满是omega的信息素味。 然后她开始发♂情。 国王似乎认为只要让她上一次omega就可以治好她的“病”，然而这却正是她所厌恶的。无关情爱，只有性♂交，在标记之后o，而alpha呢？他/她的身体也会记住被他/她标记的omega的味道，只要再次闻到这个omega的性信息素，就会像条公狗一样跟着发♂情。 但是alpha不仅能标记一个o的信息素会让被标记过的omega痛苦，但是任何o来说都是香甜的。而一个处子o都无法抵抗。 …… 她仿佛一下子回到懵懂的孩提时代，握着小枪和父亲去打猎的她，茫然地站在森林木屋的外面，从咿呀晃动的门隙中，看到父亲凶狂嘶吼着撞向一个年轻的男人。 在父亲浓烈的alpha信息素之中，缠绕着一股蜜糖般的、她从未闻到过的信息素味——那和她闻过的omega信息素类似，又有截然不同。 从她曾祖父老黑斯廷斯伯爵开始，黑斯廷斯家族向来一脉单传，整个庄园里除了仆从，只生活着父亲、母亲和她。而在那一次后，这个庄园便多了一位主人。 …… 她知道她无法抵抗，哪怕她再怎么不愿意，她也无法克制胯♂下的*。 可是没有人能强迫她做她厌恶的事，她知道这一点。 她强忍着*，扣住了这个omega的脖颈。 娇嫩的、因为情♂欲而泛着美丽的粉色的脖颈。 强迫omega是非法的，哪怕是国王也不能这样做，这个omega想必是自愿协助参加这个秘密的“治疗”。在这个世界上，一百个人里面90个人是beta，剩下的十个人里面，有9个是ga的稀有，使他们享有绝对的特权——即使他们没有较好的出身。哪怕是犯下重罪的omega，也决不可对他/她实施死刑。 她微微缩紧手指，技巧性地压迫着对方的气管…… 热汗从她的发间滚落，滴在那个omega逐渐苍白的脸颊上。 她很清楚，只要再用一点力，他就会死在她手中。 她听到了脚步声，尽管尽最快速度作出了调整，还是被踹断了肋骨。她的行为引起了alpha士兵的公愤，他们甚至不管不顾地对她使用私行…… 但她只觉得可笑。 「……本庭宣判，黑斯廷斯伯爵四世，因‘严重猥亵罪’‘暴力抵抗治疗’以及‘杀害omega未遂’等罪名，被判剥除爵位，不再享有军事权力，并将流放至……」 她仿佛闻到了阿叙利亚高原的冰雪气息，冷风刮过她冻僵的面颊。而她躺在冰雪之中，忍受着肺叶被激光枪烧穿的痛苦。 南布兰基帝国试图效仿古时候的拿破仑，穿过白雪皑皑的高原对温蒂斯帝国进行一次奇袭。带领一堆连生的意志都行将丧失的流亡的罪犯去与敌人斗争，即使是她，也觉得略微棘手。 但是好在她在最后一刻收到了援军的消息。 她的伤口几乎没有流血，六棱雪花混杂着雪粒子扑在她的脸上，白雪为她掖被，她忍不住困倦，沉沉睡去……而这一睡就睡了很多年。 醒来之后她重回故里，却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崧高维岳，骏极于天”—— 她的出身可谓豪贵至极，可短暂的一生却过得并不顺遂，然而她没什么好后悔的。 04 她将意志分散到镜子上，这样她可以尽情地用目光舔舐他的容貌—— 逐渐长开的、变得硬朗的男性alpha的面容上，每一道改变的线条里都蛰伏着岁月的流逝。 然而，没有关系。 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她的心情依然是愉悦的。 多漂亮的孩子！她心满意足地喟叹，时光好像一下回到了她正一屁股陷在皮椅里，托着下颔欣赏着他摆出米开朗基罗《大卫》里的姿势的时候。当别人用颜料、用绘笔描摹他的身体，她却用目光、用记忆。 她看着他的耳朵一点点攀上红晕，好像蔷薇花被暖风一点点熏红；又好像空气里弥漫着酒精，芬芳而使他微醉。 这是一种隐秘的默契。 在alpha和alpha被视为禁忌的时代，她用他人无从了解的方式，轻柔地拨弄着他的心弦，而他也随之发出只有她能聆听到的轻颤般的回音。 她看着他纤长的睫毛，仿佛感受到它在掌心微颤的柔软，正如一只蝴蝶在掌心停落。那种微妙的悸动，曾让她忍不住遮着他的眼睛，在那诱人的唇上落下一吻。 唇。 甜美的唇。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让这个吻如蜻蜓点水般消逝，她真想好好含住他的唇，细细地品味那散发出香甜味道的唇肉到底是什么滋味。 ……就连他鼻梁一侧的两颗雀斑，也让她想好好亲吻。 镜面是她充满欲♂望的眼睛， 而她的欲♂望侵染了他镜中的容貌。 她感觉她快硬♂了，尽管那可以大如儿臂的玩意此刻应该和烂泥一般软得不能再软……啊，说不定已经完全消失，化为护花春泥了呢。 明明已经失去了*，仅剩下虚无缥缈的意识，曾经被压抑的渴望却没有消散……她想上他的欲♂望仍是如此强烈。 她透过镜子“看到”他拿起了剃须刀，她迫不及待地分出意识进入它，带着压抑的喘息啃咬他性感的下巴——8年前他的下巴可还是光滑而细腻的，如今这种微刺的糙感也很好——剃须刀只是发出微弱的震鸣。 要刷牙了吗？！ 太棒了！对……就这样把它捅进你的嘴里！让牙刷上的软毛在你的齿隙间摩擦出丰沛的牙膏沫，直到你的口腔无法装下，然后让泡沫溢出你的唇角…… 他用清水扑面，她赶紧钻到毛巾里去……快，让姐姐用大胸帮你擦干净小脸！ 她感到他棱角分明的脸陷入了她一小片意识之中，他硬挺的鼻梁戳着她，这感觉真酥……她贪婪地啜饮着他脸颊上每一滴水露，用毛巾上细腻的绒毛把玩他挺翘的睫毛，又在他的唇肉上不停地色♂情地摩挲…… 那些沾染了他肌肤味道的水珠带上了一种捉摸不透的清浅香气，一点点地氤氲着渗入毛巾之中，仿佛渗入的是她的毛孔、她的骨髓。 他把她折叠起来放在了一边。 她眯了眯眼，很快把主意识分离出去。她把一点点意识附在地毯上，体验了一下被踩的苏爽感，然后很快钻进了床铺。她竭力让被褥散发出温暖怡人的气味，并蒸腾掉多余的水分使其变得更加蓬松柔软。掀开一角的被褥就犹如她张开的怀抱，她借助吹入庄园的微风在他耳边诱惑地低语： 「宝贝，快过来，快来躺在姐姐的大胸肌上！」 但是很显然他不能理解这种来自于自然意志的语言，他走向了那张精致的小木桌——在卧室里用餐是不洁之事，虽然她浸淫多年的用餐礼仪不会让丝毫细屑有机会撒落，但是食物的气味却会影响到卧室的氛围。但是清晨或者睡前饮一杯清茶，一向是她的雅好，是以房间里也一直备着用以品茗的茶几——她赶紧将一部分意识揉一揉扔进椅子里，总算赶上在他屁股落下来之前占领了椅子。 「唔……」 感受着他屁股落下——从臀尖的触碰，到整个球状的表面按压下来直至变形——她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椅子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响声。她想象一下他坐在她的膝盖上，被她抱在怀里的场景……感觉要硬，早上的alpha总是容易鸡动。 他修长的、骨节坚硬的手指捏住了白皙的瓷杯，她强迫自己从温香软玉般的两坨丰满中转移意志，将意识的一部分缠绕着灌入茶杯。 他的唇磕在杯沿，坚硬的瓷杯口陷入他的唇肉，他轻轻地吹了口气，将热气吹散。她只觉自己的意识变得像那股热气般飘飘忽忽。 虽然没有了引以为傲的alpha特有的大根，但是像这样……也别有一番风味。他的唇贴着硬而脆的瓷器，就仿佛他的吻落在她的骨子里。她呼出一口气息——红茶散发出一团白云似的热烟。 他试了试温度，将红茶抿入口中。她让意识随之涌入，去感受他紧♂致又温热的口腔。和坚硬的牙刷不同，这次她可以遍品他口中的每一处。 是红茶啜吸着他，而不是他啜吸着红茶。 她将他的每一丝津液都卷入体内，舔舐他的每一颗味蕾，她用这透明的“灵舌”包裹他表面微带颗粒感的舌头——仿佛枇杷果剥去略带茸感的表皮后露出的略带粗糙口感的柔软多汁的果肉。她伸长水花去舔舐他的壁腔，感受剥除那层白“翳”之后、那颗黑咖色的果核般的滑腻触感。 她爱极了这个味道，不禁更加热烈地疼爱他的唇舌，直到冷不丁被他喷了出去。 她懵逼地化成无数茶点掉在地毯式，砸在桌面，然后看着他咳嗽得眼圈发红。 她真是太心急了，她钻入手帕，轻啄他的唇，表示歉意。 【为了防盗，也为了正版读者的福利，另有近600字的片段请于作者有话说处领取↓非常感谢支持正版的宝宝，虽然每天所得不多，但是你们告诉我坚持不是白费。】 第八话芒果食人魔的烹饪课 我们饥饿，并猎取食物， 不断地吞噬、吞噬…… 直到我们餍足。 *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对于德文郡的人来说是第十三个，但是对她来说是第三个。 连续两年来一直像是乌云般笼罩在德文郡上空的连环杀手，最近……改变了目标。 当然，这一点，除了她没有人知道。 她看了一眼已经打上马赛克的照片，但只是眯斜着眼瞄了一下就丢到了一边——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毕竟那是她曾亲密相处过的人。就算她再怎么肤浅，那也并不代表她没有一点人性啊。 这三个人当中，第一个是她的前男友，死于一个月前。 他的尸体被发现在森林中的河流，飘荡在芦苇荡中，与这些水中的植物纠缠在一起。他失去了双唇和双手。据说双手是被□□砍下的，而双唇却是被生生咬下！ 那时她和他分手不久，因此在差不多一周后她才知道他失踪的事情。 他是个英俊开朗的男孩，为了追到他，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但是当她终于吻到他性感的双唇时，她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那股牵引着她行动的热情——那仿佛指引猎犬的骨头香气，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她一度沮丧地怀疑自己是个bitch，因为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形——当她以为遇到了真爱，她总是在得到他们的时候失去激情。 就好像努力攒钱买下的昂贵的蛋糕，在你开口品尝它之前，你幻想它有多么美妙，而它亦用色泽美妙的奶油和装点在最上方的樱桃来引诱你……可是事实是，你很快就吃腻了。 她还记得他的唇，那种热乎乎的软肉，还有他的双手，禁锢在她的腰间就像束腰……虽然不是什么美妙的记忆，但是在那之前，她还能记得他从远处穿过人群望过来的眼睛，沾染着点点亮光，美丽得就好像博物馆里陈列的异极矿。 她心里感到遗憾，并努力劝说自己应该感到愧疚。 第二个死去的是一个爱慕她的学弟。 一个星期以前，他还在舞会上鼓起勇气请她和他跳一曲探戈。 那种舞蹈过于亲密，所幸对方并没有因此占她便宜。她仿佛还能记得他的脸贴在她的脸上，温热、紧致，隐约还带点粗糙。 他的尸体在三天前被发现在下水道，他被割去了脸颊肉。 对于第三个人，她倒是没有什么刻意的情感—— 一个强壮而自大的健身狂，强迫她抚摸他的肌肉，还自以为自己性感无比。但是她只感觉到黏腻的汗水，目光所及也只是一些做作的紧绷着、间或轻微抖动着的肌肉。 每天傍晚他都要在她经过的路边运动场上卖弄身体，如果她绕道避开，他也能用跑步来制造偶遇，但是这两天她却没有看见他。 似乎还没有人发现他是失踪了。 但是她有一种感觉——这个人肯定也已经不在人世。 * 将自己当做三件凶杀案的动机，似乎有点少女式的异想天开，又好像是另类的自作多情。 如果说，她察觉到有人一直在暗中窥视她，那么一定会被耻笑成自恋过头。 但是她也并不是毫无根据地，仅仅是依仗着自己的美貌作出这样的推测——当她故意遗落沾了自己的口红唇印的茶杯在图书馆的休息室内，在她重新返回找到那个茶杯时，她看到那本来清晰的唇纹变得微微模糊。 ……他真正的目标，是她吧？ 那个连环杀人犯？或者该说是食人魔？ 在此之前被找到的尸体可没有那么完整，她们往往只剩下了一些断肢残骸。 他杀人的频率更加频繁了，他的食欲却似乎没以前那么好了。 他变得挑食了吗？还是开始想尝试男性的*，却感到失望了呢？ ……也许他只是在试图忍耐饥饿？ 她心想，就好像在她捕获“爱”的时候，喜欢给自己制造难度——她会倾向于选择那些对她的美貌免疫又经常享受美女的殷勤的那种男人。有时候她还会故意露出令人讨厌的一面来为这种“追求”增加点波澜。 她一边追求她心爱的猎物，又一边想办法把他推得远一些。 这样她就可以更多地享受追逐的过程，而当她捕获他，那一瞬间的感觉也会更为美妙。 他是否也是如此……？ 他是否等待着在饥饿转化成痛苦的前一刻，将她烹饪享用？ 她被从窗外渗入的冷气冻得一个哆嗦。 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危险的漩涡的中心——周身危机四伏，只有脚下的方寸之地是宁静之处。 但是她不知道她是否应该感到害怕…… * 现在她可以更加深刻地正视自己的灵魂了—— 她到底在渴求着什么呢？ 像是身边常见的那一类肤浅的美女那样，享受着众人的追捧，用征服的男人来证明自己的手段与魅力吗？ 或者应该学一学居里夫人将容貌置之度外，而去成为一个令人敬佩的女性？ 亦或像同时成为cdma之母和好莱坞明星的海蒂拉玛那样艳丽无比地活着？ 在这种时刻思索这些未免不合时宜，毕竟她似乎是被变态杀人犯抓住了…… 但是人类不就是这样吗？越是年老的人越觉得青春之可贵，为少年人的神态所沉醉，连容貌中的粗陋也觉得有生命之美；越是被病痛折磨、时日无几的人，越能捕捉到生命可贵的瞬间。 在即将失去的那一刻，你才会更将清楚地了解到，这样事物的重要性，不是吗？ 但是她还是找不到答案，即使置身于这血迹斑斑的、如同中世纪刑房的石室，她依然心中空茫，不知道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她死在这里，最令她惋惜的，又是什么。 她的脑中空白了一片，终于放弃般地叹了口气，终于做回了那个肤浅的女孩。 她的视线像是擦拭着镜面的绒布，缓缓地扫过周围，同时她的呼吸也在变得缓而深……她仿佛闻到了锃亮的刀剁进骨头中而迸溅出的血腥味，似乎听到了女人嘹亮的尖叫！ 在这暗灰色的墙面上，那漆黑的飞溅状的污痕，难道不是血迹吗？ 大概她已经在这个石室内昏迷很久了，所以她的鼻腔可以不用那么遭罪，但是她还是能闻到一股股臭味……也许那些角落里未曾扫除干净的黑色黏坨物，是掉落的人体组织也说不定。 与其说这是个刑房，不如说是屠宰场吧？ 她望着正中央那块几乎有单人床那么大的污秽石板，还有墙壁上那插着不同型号菜刀的刀具架。 她在如同砧板般的石床脚落看到了小片还新鲜着的人皮…… 她感到略微恶心。 整个石室只有高处的一尺见方的铁栅栏可以透气，那些可怜的缝隙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青草所掩盖，只有一点微风透进来。 这一点清新的空气让她迟钝的嗅觉稍微恢复了一点敏锐，但是这反而更令人痛苦——她似乎可以看到那些惊恐的受害者一边撕心裂肺地嚎叫一边大小便失禁的样子。 而她白色连衣裙的裙摆也被不知名的污秽染黑…… 她想起了《沉默的羔羊》。 ……如果说汉尼拔是食人魔的话，她所遇到的不过是屠夫而已。 第八话食人魔芒果的烹饪课 03 她正坐在木桌边。 面前的木桌略微粗糙，没有上漆，树木纤维中的香气隐约可闻。 用“坐”字可能不太恰当。 事实上她差不多是被绑在椅子上。 手上镣铐的锁链和椅背正中的木条纠缠在一起，双腿则被绳子绑住。身体倒是可以向前倾，但也不过是为了让她能像狗一样的进食。 餐桌上仅摆着一个盘子，晚餐是意大利面。 从卖相上来看……并不怎么能勾起人的食欲。 “你为什么不吃？” 他皱起了眉头——以前的那些人莫不是看到他端来的食物就扑上去啃食个干净，可是她却仿佛好像有点……嫌弃？ 他的心情有点低落，又有点不高兴。 “你不知道吗？两个人用餐和一个人用餐的方式是不同的……”她的语速缓慢，因为这样可以让她有充分的时间解析他的情绪，方便她应对，“我和亲人用餐的时候，我们会互相喂食，这是我们的用餐礼仪。” “……” 他看起来并没有情绪恶化，是以她继续道： “你知道怎么喂食吗？”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但是他的动作十分笨拙，卷了好几圈才把挂得长长的面条卷好，而将面条塞进她嘴里的时候又不小心将酱汁蹭在了她的嘴边。 她慢慢地开始嚼嚼嚼，然后她停顿了一下，低下头，将面条吐回了盘中。 “简直就是猪食。” 她说。 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不就是不得不忍耐糟心的食物吗？以前母亲不在家她可以偶尔忍受一下自己的黑暗料理，但是谁知道他会囚禁她多久？如果在往后漫长的日子中都要忍受这种吃食，那她还是赶紧去死好了。 她唇边沾着一点番茄酱，他觉得她这样子十分可爱。 但是从那甜蜜的唇中吐出的冷酷字眼，却让他的心脏微微一缩： ……难道他以前吃的是猪食吗？！ “面已经糊了，而且吸水过多，已经失去了软韧的口感；配菜炒得太过，蔬菜失去了它本身的爽脆，整个儿蔫哒哒的；比起番茄酱我更喜欢青酱拌面，”她冷静地点评道，“罗勒和松子的香气比冰淇淋球上的巧克力淋汁更诱人，不是吗？” 她的眼角狭长，带点天然的阴影，好像一种迷离的眼线，使她的神情既妩媚，又显得不近人情。那种表情好像带种不自觉的轻视：连这种简单的家常快手菜都做不好，你还能做出什么像样的料理呢？ 他的脸颊浮上了羞窘的红晕。 他不甘被数落，可是却理屈词穷，不知该如何反驳。 “配菜要翻炒两次，第一次炒的时候半生不熟就好；煮面时加点油可以防止面糊锅；面不可以煮到完全，因为最后和配菜配肉拌一块的时候会继续吸收其中的汁水。”她说完后，原本冰冷寡淡的黑眸升起了一点点期待，似乎在等待他走下她强行搭起的台阶。 “……” 他用一声不吭表达了他受伤的抗议，然后端着盘子默默地走回了厨房。她重新靠回因为缺少弧度设计而有些硌人的椅背，心情却轻松起来。 自从来到这里，她第一次产生这种愉悦的感觉。 尽管她的双手还被束缚着，将被再次端上来的意大利面也不知是什么口感……但是她感觉到了放松，好像悬浮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完全消失，她的灵魂变成了一缕青烟，在随意地舒展…… 母亲找到了新的男友，这导致她一个人在家中用饭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倒并不讨厌一个人吃饭，但是做菜真是太、痛、苦、了。 与其说是料理无能，不如说是天生的料理残疾好了。火候、调料、食材的分量……这些东西她永远也处理不好——就好像她是在解析一个同时具有xyz未知数、却条件不足的三次方程。 是的，她不会做菜。 完全不会。 之所以清楚料理的每一个要点，完全是因为失败过太多次。 而且失败得面面俱到。 他并不是一个十分精细的人，在追求味道方面也是如此。 品尝人体，也从来不是为了给味蕾以享受。 原汁原味的就已经足够，只要在保证食材煮熟的情况下，让它们不丧失原本的味道，就足以入口。 但是他也得承认，如果他将她做的一团糟，这确实是对她的不公。 她是如此美丽，以至于他在烹饪上稍稍有所懈怠，都显得十分失礼。 而他心里也隐隐承认，如果他不能像一个顶级的厨师对待顶级的食材那样，让她的味道完全绽放，那么他就无法真正地“读懂”她。 守在锅边，等待将意面煮到恰到好处的口感，因为急于将意面从热汤中捞出而被沸水烫到了手指。他尝试将待用的意面拌点橄榄油防止面条变得软黏，再去热油翻炒肉泥……充分地调动五感，搅拌意面的时候力求根根分明。 新的意大利面味道只能算是尚可。 如果这是一家餐馆里端上的意面，她就算是付了钱也一定会搁下筷子拒绝食用。她抬眼看了看他，在他金色的湖泊般的双眼中，波荡着微不可见的忐忑的涟漪。 她吃掉了意面，在凝视着他的双眸的时候，伸出舌头舔了舔筷子上残留的酱汁： “……非常美味。” 他的耳朵尖红得好像一滴血。 原来光是看着别人吃饭也可以这么快乐吗？ 他开始可以更加灵活地喂她吃东西了，虽然手势仍嫌僵硬，但不会再弄脏她的嘴角。他的腹部开始发出低低的空鸣声，以往他最害怕饥饿的感觉，他总是在还没开始感到饥饿之前就把胃部塞得充实。 但是比起解决自己的饥饿问题，他现在更热衷于享受喂食的感觉。 她吃完了意面，分量太多了。显然他不清楚女孩子的饭量。 但是她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面部，露出带点意犹未尽的餍足神情。 他的手指因为迁就她进食的角度，在不经意间沾上了酱汁。她垂下眼帘，伸出一点舌尖，轻轻地舔掉那一点汁水。 手指上传来软嫩湿滑的感觉，让他缩了下手指。 有一瞬间，他显得不知所措。 在勉强维持镇静之后，耳朵却不知为什么一点一点变得越来越热。 她的眼神让他发热，就好像里面有着黑色的漩涡，要将属于他的什么卷入其中……他连忙收拾掉碗筷，逃避式地钻入厨房中。 厨房简陋的灶台上搁着原先那盘冷掉的意大利面，他就着她用过的筷子，站着草草地呼哧着意面。 吃了几口，他就感觉有什么不对。 是因为面太冷了吗？但他吃过更冷的。 他站在那里，端着意面，感觉就像所有的面条都噎在喉中，吞下好大一口水也不觉得舒畅。 他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慢腾腾地挪回了用餐的石室。 他将意面搁在她的面前，她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好像在问：给我干什么？我可吃不下了…… 他绕到她身后，解开她右手的手，又将她的右手搁在桌上的筷子边。 他将对面的椅子拉近一点，又拉近了一点。 然后他坐上去，先是拘谨地抿了下唇，在局促地眨了几下眼睛后，才道： “现在……轮到你喂我了。” 第37章 【第二人称预警】第九话隔壁班甘蔗的硬与甜 01 你读一首诗。 这首诗这样写： 如果你是树上的花，我愿是那棵树， 如果你是花上的晨露，我愿是那朵花， 如果你是阳光，我愿做那滴雨露， ……如果你是天空，我便是高悬的辰星； 如果你是地狱之火，我便死亡。 这首诗是美的，但你只读了一半。因为你读到一半的时候他出来了。 他出来的时候，尽管你的视线停留在米黄的书页上，留给隔壁班后门的只有余光之一角。但哪怕瞥到的是一道影子，你也绝不会出错。 他的身姿与一般的男生是截然不同的。 他很高，他和人说话的时候永远是低着头的。他的五官十分硬朗，以至于显出了一点凶相，即使带点笑意，也给人以压迫感，更不要说是不笑的时候了。因此直到高三，他也没有穿过校服，但检查风纪的老师却一次也没有找过他。 喜欢这样的男生连你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当女生们在讨论周围的男生哪个帅的时候。你试着提起隔壁班那个个子最高的男生……然后大家就用“我的瓜子都被吓掉了”的那种表情看着你。 你也听过他一些不好的传闻—— 类似于带着一帮人去打群架，惊动了校长；对女生也是毫不客气……诸如此类。 但你就是觉得，他不坏。 他不仅不坏，还很好看呢。 他总是喜欢在课间的时候出来晒晒太阳，偶尔会听音乐。有时候，在中午休息时间比较长的时候，还会在教室前的走廊前和自己的兄弟打羽毛球。 他打羽毛球的时候，永远只是站着，可怜和他打羽毛球的小个子兄弟得不停地蹦来跳去。 他背靠着围栏站着，阳光镀上他的轮廓。比起年轻稚嫩的男孩子，他看起来显老成，不太像是南方人。他本来就长得老成，表情也比咋咋呼呼的男孩子沉稳许多，莫名的就会让你想到“爸爸”……但是你爸爸可没有他那么威严。 他好像很少笑，不然唇角也不会天然地下压。你觉得他生气的样子一定很可怕，但你并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也是，他不生气的样子都有点吓人，谁敢惹他生气呢？ 你看着他的眉毛他的鼻梁他的唇他的下巴……觉得一切都那么好看。虽然面相有点凶，但是凶得很有精神嘛！ 就在你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毫无预兆的，他突然向着这边转过脸来。你吓了一跳，连忙抬起抓着书本的右手，慌忙地转动眼珠子看起来。 但你什么也看不见。仿佛你不在阅读着手中的书，而是变成了被他阅读的书本。 你呆呆地敞开自己，却还在想着他会不会想要读你？ 你急忙翻了一页，以证明你的专注，上面又写了一首诗：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 我瞥见幽深的黎明 我看到古老的昨天 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这首诗很短，但是你紧张的视线就好像被人惊得四处乱跑的小母鸡，根本没法啄食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米粒。 你虽然已经转回了脸，但你的眼睛还在过去凝视着他呢。 这时，你突然感到他向着这边靠了一下，你们中间长长的一段空白的阳光里被填上了倾斜的阴影。 “拿反了，”他低低的嗓音好像默片中的慢镜头轰炸机发出的声音，让你感觉耳中有什么被摧倒的麻感，“……书。” 你瞬间惊醒过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羞窘之情让你手忙脚乱起来。你连忙将手中的书本倒传一百八十度，这时你的注意力才给了那本书一点……然后你发现，书怎么还是倒着的？ 你一脸茫逼，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简直犯规的轻笑。 只有那么一声，却像一根针扎在气球上，让你整个人都被不知名的气流带得飞上♂了天。 不、不不不是吧？ 你有点不敢相信他刚才骗了你……可你转过脸重又看他时，发现他的唇角还挂着笑意。他冷硬的脸庞并没有因此显得柔和，那黑沉沉的眼睛却仿佛暗含着深意，叫人心神荡漾。 仿佛烟花在空中炸裂，你的脸忽然间变得红扑扑的。 你的耳朵回味着那声低醇诱人的笑声，而你明明害羞得不行，你的目光却仿佛沉溺在了他的目光中。 因而你还没来得及读第二首诗，就已读懂了那位诗人。 02 你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记住了你？ 当他的目光偶然落在你的身上，你总是会想他还记得他骗你书本拿倒了害你出糗了吗？ 你甚至无法确定，他的目光真的就如同被风吹落的落叶般偶然地停留在你身上，还是像小鸟精确地找到枝桠间的鸟巢般找到了你？你就像是容易受惊的麻雀，一旦被庞大的生物注视着，就会惊慌地蹦跳着飞远。 ……你怎么会这么怂。 你看着自己的计划列表，上面写着你想要对他做的事： 摸摸他的寸头；摸摸他的鼻梁……诸如此类。 但是就以你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的现状来说，这些目标的难度简直突破天际。 明明你都可以和前桌的男生对话自如的呀！可你连他正脸都不敢看（多数时候看侧面和后脑勺）。 ……你简直感到了绝望。 可是，你渴望触碰他——他看起来超可爱超清爽的短寸；他笔直硬挺的鼻梁；他有点下压的唇线；他修长坚硬的手指…… 你鼓起勇气低着头（？）在那条教学楼到食堂必过的道路上制造偶遇。然后……假装不小心撞到了他。 你想得可美了，在假装没看见撞到的时候可以美美哒蹭个小手啥的。但是现实是……你趁着他和身边哥们说话，装作行色匆匆然后鼓穷气闭着眼一头撞上去后…… 你被硬邦邦的不明物体磕得往后摔的时候，你一脸蒙逼…… 你到底撞了个啥？！！怎么就这么硬呢！！！ 你没有摔倒，因为他拉住了你。 你呆呆地看着他，他也低头看着你。 你继续呆了片刻，比他开口提前了半秒道： “……我能问你的名字吗？” 你一下子呆住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呆了。因为你没想到你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在同一班级的女生，问另一个班级的男生的姓名，这样的举动足够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你像是接收到危险信号的土拨鼠，想要逃进洞躲起来，你有点害怕，以至于在他开口至以前，你想找什么借口抹掉这一切快点逃走。但是他突然的、从唇角溢出的一点点微笑让你像是被拎住后颈的小奶狗，安定下来。 仿佛爱神在他唇间微笑， 仿佛金苹果从树上掉落—— “甘泽。” 他说。 你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似乎高兴于你问他这样的问题，这使你傻乎乎地接着问： “……哪个甘？” “‘天降甘霖，润泽万物’的甘泽。” 【请于下方领取福利袋~~~~】 第九话隔壁班甘蔗的硬与甜 03 美术老师开讲《犹大之吻》的时候，你在写情书。 美术老师这样讲： “……犹大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便提前溜走，为敌人引路，来捉拿耶稣……犹大走在前头，直奔到耶稣面前，以与耶稣亲吻作为认人的暗号。” 你这样写： “长长的走廊，在告诉我你的到来 嘘，轻点声 我告诉自己躁动的心脏 再轻一点，我就能听见 雏菊的生长。 ……” 你突然停下了手中银灰色的素描笔，你转过脸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柔和的好像黄玫瑰……就好像，在等待电影的时候，影厅里突然暗了下来。尽管上一秒脑中的句子还纷纷扰扰，然而下意识地就会觉得——等待的什么正在开场。 那些轻轻的只言片语并不是他所发出的，但你是怎么感觉到他的呢？ 你看到他出现在窗框中，偏着头听身边另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讲话，而你知道那个男生是他要好的朋友之一。 前一秒你还觉得美术老师照本宣科的声音搞得你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这一秒你突然精神为之抖擞，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 嘶哑的蝉鸣执拗得可爱；清风在给灌木挠着痒痒；美术教室疏于擦洗的窗户玻璃上，灰尘的纹路好像一朵花。 但世界又好像变得模糊，你听不到美术老师粗沉的声音，也听不到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也没有看见他身边的男生疑惑地注视你的目光。 当他跟着对方的视线转脸的时候，你敏捷地转移视线，假装自己在凝视夹竹桃上的一颗闪亮的水滴。你一边为自己精进的演技而暗自得意，一边又想到他沾了点阳光的唇，岂不是比这露滴更为美丽？ 你又装作自然而然地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桌面上。这时你发现你的桌面上停留着一个影子。 你心想：真好看，连影子也这么好看，怎么能这么好看呢？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影子。 过了几秒，你又紧张起来……他站在那里做什么？你心里觉得他不可能是在看你，这反而让你更为在意……你们班可爱的女孩子那么多，他不会是在看哪一个吧？！ 就在你惶惑到忍不住想鼓起勇气抬起头确认一下的时候，桌上的影子又向前移动。 他走了吗？ 他的影子在溜走，纤长的影子，好像带了主人那种坚硬的质感似的。 在它彻底消失之前，你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 你写完了一张信纸，又用橡皮擦擦改改了好些字，这才拿起钢笔按着铅笔的印记描写了一遍——因为这样你的字迹就好看了许多。 你吹啊吹呀，终于把信纸给吹干了，然后才拿起橡皮将铅笔印子小心地擦干净。这下子，这封信看起来就里里外外都漂亮了。 ……可是你当然不敢把信送给他，哪怕是匿名的，你也害怕他那帮兄弟会把信拿出来朗读取笑。 ……也许你更害怕的是他的不以为然。 你有些沮丧地趴在课桌上，下巴磕在手背上。你又开始幻想与他有关的事情——你想象着你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会坐到你面前……这、这叫人怎么吃得下饭嘛！ 你又忍不住想，他们班这节课也是美术课吗？美术老师说上厕所的自己去就行了——因为美术课高考是不考的，不管是学校还是老师对此都不看重。你原是宁愿憋会儿尿也不想做中途离开课堂这种引人注目的事的，但是你就像是被磁铁吸引的小铁片般不由自主。 你溜出教室，可是厕所不在他走过去的方向，于是你装出走向厕所的样子，然后又猫着腰走回去。 隔壁的美术教室开着窗，像他这样的男生，一定总是坐在最后几排，你小心地偷看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他。 他正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揉成团，随手丢进身后的垃圾桶里。在他转回身的时候你像只地鼠嗖地缩回脑袋，躲在了窗户底下。 ……虽然很想看看他上课的样子，但是你这样好奇怪！！！如果被人看到在教室外偷窥一定会被视为怪人的吧！！！！ ……那、那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啊，你抱着膝盖蹲在窗台下。你听见很多男生聒噪的声音，还有女生细细碎碎的声音，不过令你略微惊奇的是——长着“完全不会遵守纪律”的脸的他，竟然意外的沉默寡言。 你就这样抱着“好遗憾”“不愧是我喜欢的人真棒啊和那些轻佻耍帅的男生就是不一样”的复杂情感回到了教室。 下课铃响后，你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等到所有人走后才出去。他大概是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吧，所以你并没有看到他。 你扭头看了看走廊两头，又探着脑袋张望了下教室——好在下课铃比什么都能调动学生的积极性，这才过去片刻，里面早就空无一人。 你推开虚掩着的门，走向垃圾桶。在他坐过的座位上还摊着一本被撕了一页的笔记本。笔记被写了几页，但扉页写的不是他的名字，大概是他上课的时候随手借过来用了一下。 你在垃圾桶里找出几团眼熟的纸，摊开后拿去和本子上的撕痕对比。 你找到了他写的那张纸。他写的字真好看！你举着那张皱皱的纸看了一会儿，又低头对着那本笔记本犹豫了一下：要把它还回去吗？ ……又不是他的，管它呢！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歪着头又欣赏纸片一会后，喜不自禁地将它捧在胸前蹦哒，然后你就看见了门口的……他。 * 他向前走了一步的时候，你吓得倒退三步，将手中的纸片紧紧抓着藏到了身后。 呜哇哇哇哇！他为什么看着你走过来！吓死宝宝你了！走后门、对，从后门出去……你慌张地退到门边，但是手在打颤，门把怎么也打不开！ 你欲哭无泪地缩在墙角，小心地将视线挪了回去。但是他没有再看你，他走向了那本笔记本。 你紧张到爆炸的神经因为好奇而被转移了一些情绪：他只是来拿笔记本吗？ 你也许还有一点失落，不过总算是松了口气。 ……很奇怪吧，明明很想要接近他，可是如果真的这样直接地近距离地面对面，你又会紧张到发抖。 你有些自暴自弃地贴在墙角，就听见一声整齐的撕纸声。 他走过来的时候你感觉你快要哭了，你只觉得又害怕又羞窘……你就算正常地抬着头，他也只能看到你的脑瓜顶，更别说现在你死死地低着头了。 你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他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你。你接过的时候，被你捏在手指尖的一角纸一直在细微地颤抖。 【请于下方领取吸管嘻嘻嘻嘻嘻嘻】 第九话隔壁班甘蔗的硬与甜 04 “花菜，早上借用了下你的《政治高考模拟》。”前桌的姑娘转过身将一本参考书递给你。 你怔了一下，因为你把他写给你的纸条夹在了这本书里。你本来是想放在铅笔袋里，但怕太显眼被人问起，于是就夹在一本你觉得不会被注意的参考书中。 不好的预感让你接过书匆匆翻了起来，纸张像是落叶纷纷坠落，然而你翻了两遍，又捏着书脊将书甩了又甩，也没见到那两张纸条。你又趴下去在周围搜寻了一圈……果然不见了！ 大约是你脸上的沮丧太过悲切，前桌的女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 “是不是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你生气了？” “……没有。” 你勉强地笑了笑，但是却完全无法从打击中回过神——没了！没有了！ “……我没注意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啊，是不是夹在里面的钱掉了？” “不是，是纸条而已，没事的，你要是看见了别丢了，还给我就成。”你故作轻松地道。等前桌的女生转回去，你像是失去提线的木偶一下子瘫在了桌上。 这种心情绝对比买到冰淇淋没舔两口就掉地上了还要绝望！ 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因为纸条就闹脾气或者说什么一定要找出来之类的话，别人一定会觉得你小题大做…… 你装作睡觉的样子，掩饰你的低落。 没有人会明白的…… 没有人会明白，你刚刚丢失的，是你的宝贝。 05 最后一节课是测验颗，教室里的大风扇呼呼地吹着，但是汗水还是从闷闷的刘海里滑落下来。你的刘海有些长了，偶尔几缕会掉到眼皮上，总是拨弄它，好麻烦。 你退下手腕上的黑色头绳，将刘海往上一捋，用缠了黑线的橡皮筋随手扎起来，继续低下头去解数学题。 不能用计算机简直要逼死你。你的数字又总是写得很大，竖式又列得很随意，总是没算几道题，草稿纸就不够用了。 你瞄了下隔道桌那只占了四分之一纸张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再看看自己被横七竖八的列式占据两面的草稿纸，总觉得不好意思举手再问老师讨一张。 你委委屈屈地在列式间空白的间隙挤进小字，两位数及以下的加减法不再依赖稿纸，而是翘着指头计算…… 等写完试卷，你又开始一遍一遍地验算……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你松了口气，赶紧把试卷交上去。 整个学校一共将近80个班级，吃饭的时候排队简直就是灾难！即使买的窗口有好几个，队伍依然能竖着排出食堂大门。可怜你们教室在最靠近校门，却离食堂最远的地方。 众多小伙伴都急匆匆地赶去吃饭。你虽然也有点着急，但是没有天时地利，再加上你腿短……人和也没有，你有点自暴自弃地一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只是不知怎么的，一路上总是有人时不时地扭头看你。吃饭的时候也是，总是有人不好好吃饭看你两眼，等你回望过去，对方又赶紧低头扒两口饭。 你疑惑地歪了歪头：莫非是今天的你特别的美吗？ 你突然觉得不太好意思，回去的路上都微微低着头。 等你经过他的班级时，发现他同往常一样靠在围栏边，晒着太阳。 虽然你低着头，你的视野无法越过他的肩膀，但是一看到那独一无二的大长腿你就知道是他啦！ 你的心情突然高兴起来，午餐时煮烂的米饭、炒蔫了的青菜以及捞不到紫菜的只能被称之为涮锅水的紫菜汤也无法阻止你突然兴起的快乐。 你放慢了脚步，心里想着要怎么把这一段路走得更长一点、再长一点，好叫你多一点多一点地看看他。 尽管从他面前走过也使你害羞。 但是路总是有尽头的，你即将越过他的时候，你努力忍住了想要偷眼瞄他的*。但是他却突然抬了抬脚，虽然只抬起一小截，但因为腿长的缘故，完全挡住了你的去路——除非你跨过去或者绕边走。 “哎？” 突然被挡住而吓一跳的你本能地望向他，脸上带点茫比。 “……”他将腿搁靠着另一条腿，好像刚才只是准备换个姿势，但是眼睛却缓缓地扫过你，“你……” 他的视线落在你的脑瓜上，一贯是那凶冷的脸庞，背光的眼睛很黑，有一点微渺闪烁的亮光，而唇角的浅笑稍稍中和他面部线条的坚硬： “头发，很可爱。” 你继续换了个表情茫比，后知后觉地抬头摸了摸脑瓜顶，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 “……！” 你、忘了、解开、你的、冲天炮了！！！！ 你握着你的冲天炮瞪着眼和他对视片刻，然后噔噔噔地跑回了教室。 ……太丢脸了！ 简直无地自容！ 一想到你竖着冲天炮招摇过市在食堂让大妈刷卡并顶着冲天炮吃饭又这么招摇过市地荡回来，你就觉得人生无望……！ ……可爱个鬼啦！ 你捧着脸深深地将自己埋了进去。 可是、可是……你又想到他的微笑，他的声音，他说“可爱”的样子……你忍不住想：他会不会有一点喜欢你呢？ 明明出了糗，哪怕怀疑他的赞美只是一种委婉的打趣……可是一想到他跟你说话啦，你就忍不住傻乎乎地高兴了三天。 高兴得好像喉咙里藏着一只小鸟，不管何时何地都在扑腾着翅膀，想要飞出来鸣叫、飞翔。 06 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热血上头张开双手拦住了他。 就像女生喜欢结伴活动一样，男生也喜欢成群结队。不过悄悄不同的是，男生身边的伙伴不像女生那么固定。 今天他难得一个人走在路上，又是在这寂静无人的地下过道，虽然你已经在打退堂鼓，可是“错过了可能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这个想法让你死死地支撑着。 虽然因为听到有女生准备追他而一紧张准备抢先告白，但是事到临头又变成了怂逼一个。 但此时的脑容量已经不足以思考“就算抢先告白也无法改变事实吧喜欢的还是会喜欢不喜欢的也依旧不喜欢万一被拒绝的话以后该怎么办遇见绕道走吗那还不如不告白”之类的利弊取舍，都已经把人拦下了，总得说点什么吧！ “我、我我我我……那个……你、你……” 啊！结结结结巴了！怎么会这样！ 对面的人毫无反应，这个灰暗的地下楼道灰蒙蒙得你想哭……果然，还是不喜欢吗……其实自己还是抱着“也许他真的喜欢我”这种侥幸心理吧。 “……没、没关系的，不用回复我，我我、我明白的……‘我喜欢你’——知道这一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说着说着想哭，但是为了掩盖这样的情绪，嘴巴却麻利地噼里啪啦地说起了完全不过脑的话，“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啦，哈哈、我这么矮，走在一起只能看到头顶，连亲亲都亲不到……” “亲得到啊。” 在你为自己的失言想要立地爆炸之前，他低沉却肯定的声音让你的脑子突然间变得空白又迟钝。 【请于下方领取福利袋装削了皮的甘蔗~~~】 第十话雪梨战士的骄傲之战 01 审考官第一次见到这么“羸弱”的alpha，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在一瞬间产生怀疑——这会不会是哪个omega假扮的？ 这种假设十分可笑，所以没有人会真的诉之于口——毕竟这是只招收alpha的帝国大学，o的信息素这种纯天然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可以伪装出来的东西。 这位女性alpha看起来将近180，但考虑到她纤细的身形，实际身高大概只有175。她的皮肤偏白，而且看上去十分脆弱。尽管她的四肢匀称，肌肉的弧度也十分流畅，但那种程度的肌肉，即使是omega也可以在稍加锻炼后拥有。 她看起来更应该去盛产诗人的莎士比亚学院，而不是波拿巴帝*事学校——后者通常将前者简称为莎比学院。 她带着科尔加地区军事统帅的推荐信，这是让负责自主招生的审考官们在决定将她踢出校门前犯难的主要原因。 推荐信极力称赞了这位娘a（啊，不好意思，审考官也是人，也会在心里默默吐槽）的钢琴技巧以及极具张力的精神力延展性。作为“克洛伊兽潮”的战斗英雄，科尔加统帅坚称这位a的音乐治疗了他在战斗中留下的顽疾。这种极具分量的担保很容易让审考官的拒绝陷入道德困境。 ……可是检测结果也十分简单明了，除了肌肉的强度不达标，这位a的精神力也才只有s－。s级的精神力是波拿巴军事学校的入学门槛，这就说明s级精神力在波拿巴是最低等级的精神力，而她连最低等级都达不到。 审考官很难想象这种素质的学生真的能够在音疗这一新领域能有多大的发展。 是的，来者正是要报考音疗专业—— 用乐器作为体裁，而使用精神力通过音符来影响他人的精神力，从而达到治疗精神力创伤的效果。这一专业培养的音疗师，显然是为高级的alpha战士所服务的。在激烈的战斗中，很多alpha战士会因为受到精神波的冲击而产生一些精神力上的问题——从找不出原因的间歇性疼痛、脾气变得狂躁乃至精神失常……不一而足。而这些alpha战士的精神力多是从a级到sss级甚至以上的，一个只有s－的音疗师能起多大作用？有多少上升空间？ 200年前，天生体弱多病的奥菲拉公爵以其天才般的悟性挖掘出埋藏在钢琴中的宝库。医生预言他活不过15岁，因为他羸弱的身体无法负荷惊人的sss＋级精神力，但是音乐让他活了下来。是他开创了音疗领域，使世人发现原来声音也可以成为精神力的载体。而精神力也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音符组成的手术刀，来为其他精神力进行治疗。 传说他的音乐甚至可以安抚宇宙潮兽，可以激发战士的潜力，乃至作用于他人的精神领域制造集体幻觉…… 奥菲拉公爵无疑是伟大的，但是也是因为他的传奇，使人们有了这样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一个优秀的音疗师，不仅仅是在音乐上造诣很深的艺术家、一个高超的演奏家，更应该是一位精神力超强的天选者！ 面对审考官的沉默，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的女性alpha少年只是面色冷淡地站着，好像满不在乎地单手插着裤兜。她穿着砖红色的三角拖鞋的脚微八字地分开着，左肩上背着中提琴——那是她备用的乐器，她最熟悉的还是钢琴。 她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尽管柔顺，但看得出来没怎么用心打理，几缕发丝凌空缱绻，营造出一种朦胧的温柔，中和了一些她面部的冷漠。 即使是波拿巴学校，音疗专业也在走向没落，他们已经连续5年没有招到合适的生源了。尽管音疗行业在蓬勃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踏入这个领域，波拿巴的音疗专业却十分寂寂。性格更加多样化的beta和细腻的omega似乎更懂得解读音符的秘密，尽管他们在精神力和体力上不占优势，但是粗犷而耿直的alpha们似乎更缺乏天赋——即使是拥有相当高音乐鉴赏能力的alpha，也会在弹重音时弹碎琴键。像“我只是轻轻拉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弦全部断了的”或者“我抚摸乐器就好像抚摸气球，但是偶尔我会有点激动，而这个乐器又太脆弱”这类状况层出不穷。 审考官们最终决定不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个没有未来空间的alpha上，他们不想听她演奏钢琴，如果她确实技艺精湛，她本身的局限性反而更令人痛心。但是出于对科尔加统帅的尊重，他们决定推荐这位学生去茂如音乐学院，虽然这是所面向abo全面招生的平民学校，但是它拥有严格的挑选标准以及醇厚的音乐氛围，波拿巴的音疗教授也经常会去那里以讲座形式授课。 “……兹以以上情况，我们决定……” 主审考官宣布决定的时候，她颇为费解地向他投去瞥视——他的手指挡住了他的唇——然后伸出像春风般柔软而修长的手指，挠了挠耳廓，掏出了一个消音耳塞。 一个消音耳塞！ 审考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那么她之前是怎么和他们交流的？！唇语吗！！！ “……什么？” 她无辜而漆黑的眼睛淡然地凝视着他们，手指依然保持着捏举着耳塞的手势，仿佛准备听完这一句就立刻重新把耳朵堵上。 审考官尽量平心静气地念完决议，并保证将由波拿巴音乐学院亲自写推荐信给茂如学院。 被拒绝并没有让她有丝毫的沮丧和难堪，她塞得松散的衬衫一角从裤腰带里掉了出来，却该死的不令人觉得邋遢。随便一个少年alpha都可以比她强壮，但是她身上却反而更具备少年人的气质。 她的视线如黑墨划过清水般掠过在座的审考官，在一位帝国闻名的音疗大师身上有片刻的停顿。随后她收回了目光，淡淡说道： “如果贵校是因为我体格和精神力的而拒绝接受我，那么这是我的荣幸，因我有幸避免进入一所不懂音疗的学院浪费青春。” 她的神情依然是冷漠的，好像有点漫不经心的，但是微微勾起的唇角总令人想到嘲讽： “‘钢琴巨人’奥菲拉公爵用音乐弥补了*的不足，而你们至今无法想象音乐所能具备的能量。我想我已经超出了你们的已知，再见。”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仿佛眼前的并不是帝国第一的军事大学。而在阿斯嘉德里群星帝国，军事力量就是政治力量。波拿巴一直被称为“帝国的第二颗心脏”，因为它为帝国输送最高级的统治人才。 波拿巴不能容忍被拒绝，审考官出面阻止，但并不是为了挽留： “你又如何证明你所说的不是出于狂妄自大？” 「精神力强的并不一定能战胜精神力弱的，体格强大的也未必能战胜体格羸弱的。」 为了证明这一点，她接受了决斗的建议。 校方怜悯地请她自由地选择一位学生来决斗，而她只瞄了排名最靠前的那一位。 “他是战斗指挥学院最强的军人，”审考官提醒到，“已经指挥过十多次s级星兽战役。”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最强的，”她不太在意地回答，“但他一定是最具说服力的那个。” 第十话雪梨战士的骄傲之役 02 银发的军人身材健壮而颀长，他并不是波拿巴战斗系块头最大的一个alpha，但却被誉为拥有最完美的肌肉——那放松状态下也依旧饱满的胸肌，以及完美对称的腹肌曾作为模范被录入战斗系的教科书中。坚硬而符合比例的肌肉让穿着配有银扣的军绿色军装的他更显得身材挺拔。 银色的长剑烙着金色的花纹，悬挂在他笔直腿侧。当他迈着如同丈量好的步伐走上决斗场时，他腰侧的长剑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震颤。在凄凉的秋风中，他像丝绸般柔顺的长发像是被静电吸附般，每一根都无比沉静地垂靠着——那出自于对自身精神力的精准掌控。 和高大而沉着的军人比起来，对面走过来的少年简直是没长大的小毛孩。 她黑色的头发在风中轻柔地舞动，在给人的一瞥中完全可以作为印象派绘画的灵感——那是一种艺术生特有的轻灵的气质，但走近了才会发现这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柔软。 她面无表情的脸部是缺乏情感的一种体现，而非军人的那种坚毅执着。她看着军人，好像在看着死物，至少和她看待风和落叶没有什么不同。 这种表情总归让人误以为是种漠视乃至蔑视，她也曾经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但她本人却并没自觉。 因为她看待世界的方式和世人并不相同。 也许在画家的世界里，一切是色彩、明暗，物体的质感属于笔触；而文学家习惯将所见之物描绘成文字来加以深刻记忆。 她个子不高，当她走下决斗场的台阶，长剑的尖端砰砰砰地击打在拥有百年历史的石阶上。 起初这是非常有节奏的敲打，随后变成了一段不知名的旋律——清脆的，但又富有重量，好像是中世纪的什么音乐，威严中又有些捉摸不透的神秘。 好像天空中腾起了一层浓厚的乌云，大地上弥漫起了浓在远处的雾霭，而森严巍峨的教堂也仿佛要在其中软化变质……好像一块受潮的奶酪。 她来到战士面前，扬起秀气的下巴，脆弱的脖颈仿佛可以被掐断的天鹅颈项。她划动她的剑，地缝的阻碍让它发出低沉而高频的颤音。 雪里·雪莱在一瞬间感到了一种烦躁，他皱着眉头掠视了对手一眼。出于对对手的尊重，他拔出了剑——心里想的是，输在他的剑下，对于她来说也算是一种荣誉。 如果她能认识到她年少无知带来的狂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品质，那她以后的路途也会坦顺许多。 一个是ss＋精神力，格斗专业无人能出其右的优秀军人；一个是可能在今天之前还没有握过重剑的艺术生。 这样的决斗实在是有些荒谬，他想快点结束。作为一个已经获得军衔的军人，他本可以拒绝参演这场无礼的闹剧，但他不想轻视任何人——至少她的勇气值得尊敬。 战斗开始了， 出鞘的剑划出激烈的弧度，仿佛出轨的列车撞向已经被预定好的宿命。 在灿若星河的撞击声中，比流星的一生更短暂地落下帷幕。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一开始围观的群众对着那个被撞飞了长剑，踉跄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艺术生报以既定的嘲笑，但是这些经验丰富的高材生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为什么雪里·雪莱的神色在一瞬间流露出震惊？ 他望着那个甩着手腕的少女，眼神中透出类似于“你对我做了什么”的惊讶。 他单膝跪地，剑柱在地上，尽管他还牢牢地握着他的剑，他的脊背也依然挺直，但他在一瞬间确实战败了。 他知道，既然少女拥有让他在一瞬间失去战斗力的魔力，就可以继续产生这种魔力。 如果不是肌肉中强大的惯性，他也可能让剑从手中脱落——而剑是他的信仰、他的第二生命、他立足于世的根基。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天才典范，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alpha”达到今天这个地位，正是因为他的双脚跨过了巨大的失败。 当他败在精于心算的对手手下后，他并没有因为对方与生俱来的天赋而丧失斗志，他几乎是在没有多少基础的情况下学习高等数学，并致力于将其与自身的战斗所结合。 所以在意识到败北的一瞬间，他首先想到的是分析原因—— 他很确定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问题，他也很确定拔剑的时候自己的身体没有感到酸楚。但是当他调动身体的力量，挥出一剑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超负荷的疼痛。 仿佛全身的筋肉骨骼都在互相拉扯。 所以，在决斗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失败了。 他不明白。 所有人都不明白。 除了她。 秘密就在剑击的音乐之中。 “对不起。” 他看到少年alpha真诚的歉意，尽管她依然没有太多表情。 在那一瞬间他明白她做了违背自己心意的事，因为她总归还有少年人的骄傲。 因此她垂下她矜傲的头颅，握住了她的手。 对于超负荷的身体，越是剧烈地使用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力，就会受到越大的伤害。如果不是对面的“alpha”给予她的只是拿捏好分寸的轻松一击，他很可能会因此废掉——从内而外，各种层面上的。 音乐可以激发人的潜能——这是真实存在的。但很少会有人想到，这种激发可以是负面的激发。 “……为什么？”他看起来并没有怨怼，依然保持着一个军人令人敬佩的风范，“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站起来，仿佛从骨缝里钻出来的疼痛不存在似的。尽管他面色从容地接受了失败，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骄傲。 “是声音。” 她从兜里摸出了特制的耳塞，严严实实地堵住了耳朵，用以防止神经质的偏头痛。不过这不影响她交流： “这里的声音……”她指着他的身体，“告诉我你的弱点。” 以及，秘密。 第45章 特别篇·多味湖之冰鲜龙眼 容静小侯爷俯视着街道，神情骄傲得像只小公鸡。 她这么说，他肯定不乐意。 但在她眼里，他那骄傲又故作冷酷的神情，却和在阳光下甩着闪亮尾巴的小公鸡无异。 “我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却觉得你很碍眼。” 他们凝视着彼此，一个微笑着仰望，一个切齿地鄙视。 “可是你却还是救了我，你救了我已不止一次。” “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得太痛快，你可不要太臭美，以为我是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你喜欢谁？” “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 “……咳咳、”她突然抚着心蹙眉闷咳，容静小侯爷一惊，已经本能向前迈步，却突然听见一声轻笑，又见她满含笑意的眼水波盈盈地望着他。 容静小侯爷大怒，一拍雕花桃木桌，只听啪啦一声，一寸多厚的木桌碎裂，白玉瓷器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你找死！” “我不想找死，所以我已不想骗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尤其温柔，仿佛已经在忏悔对他的所作所为。容静小侯爷白玉粉嫩的脸却登时黑了下来： “你还想骗谁？！” 他咬着牙道：“你若以为道歉就能让我原谅你，那你就错了！冒菜、旦排！” 两个瘦削得好像只剩肋排的人影从容静小侯爷身后闪出，鬼影般从酒楼上落下，封锁住她的退路。容静小侯爷拿出一把白玉弓，搭一把嵌着银丝的白玉小箭。 她已无退路，只要他松开手指，白玉箭就会射穿她的心脏。箭头要越钝越好，越是钝的箭头才能叫她的心也产生疼痛…… 可是她只是淡淡地微笑着。 三个月前，他卑微地请求她不要离开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温柔地微笑着。 她可否曾有一点点为他感到痛心？ 想到这一点他就恨得手指也发抖。 他已发誓，她若离开他，那么不管是碧落黄泉，只要再相见，他就要她的命！可是她这样满不在乎的样子，叫他十分不痛快。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她低声道。 “你是否不相信我真的会用箭射你？”他眯起眼睛，脸上露出讥讽与轻蔑的冷笑。 她却淡而坚定地道： “我信。” 她那春日西湖般的双眸毫无波动地凝视着他，仿佛她真的相信会有一根洁白无暇的玉箭会当胸穿过。 他的心突然难受得就好像被人握紧，猛地皱缩。 她难道不该仗着他曾经喜欢他继续肆无忌惮吗？她不是总是看笑话一般地作践他吗？她既然有自信将他惹恼，又凭什么这么轻易相信他会置她死地？仿佛冷酒和热菜在胃里发生了不良反应，容静小侯爷一瞬间只觉得肚子里十分的不舒服。 她若说“不信”，他必然要火冒三丈； 可她说“信”，他也生气，又闷又气、又气又闷！ 容静小侯爷猛一拉弦，白玉小箭飞一般射出，擦过她比玉更莹白的脸，撞在地上碎成三截。她的神色不变，倒是旦排瞄了小侯爷一眼。容静小侯爷气得把白玉小弓摔个稀巴烂： “我气得手抖不行吗？！” 他又咬牙切齿地笑起来： “‘水中月，镜中花。来如春梦几时多，去似朝霞无觅处。’听说江湖上有一位女贼，得罪了不少人，江湖人却甚少听到她的传闻。一个月前，我的‘金甲衣’被收入花隐楼，前段阵子花隐楼又用三万两的价格卖了十套‘春城无处不飞花……’” 说到这里容静小侯爷已经笑得比较自然了。 “听说买了‘春城无处不飞花’的，都是忘情山庄的旧仇人……你说忘情公子恨不恨‘水中月’？” 这“水中月”指的就是那连偷七位高手的盗贼。 “听说那去忘情山庄寻仇的黄山七虎已经被忘情公子片作了肉酱，你说忘情公子狠不狠？” 容静小侯爷注视着她缓缓道： “我若是将‘水中月’的消息透露给忘情公子，他会不会置之不理？还是说……” “要将那人千刀万剐？” 她的脸色似乎变得微微苍白…… 容静小侯爷终于坐回了那把桃木软垫椅，终于又变回了那个矜傲的、高高在上的小侯爷—— “你若不知道，也无妨……” 他用手指点了几下扶手，他的指甲又亮又整齐，“你只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求我，我总是会帮你。” 街道变得空荡荡的，又只剩风，又只剩花。 她站在风中，她站在花中。 有一片风撷起她的裙角，有一个瘦高的人出现在她身后。 “现在我已知道，那块玉确实十分值钱。” 这个人的声音冷而硬，仿佛不屑于用情感作出讨人喜欢的掩饰。 “你错了，”她又笑了起来，这一次她的笑容更明亮，眼睛却更反而淡而宁静，“值钱的……是我啊。” 05 “人间□□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都说山上的□□缓缓来，但这座坐落在半山的山庄，却似乎已经被人间的□□所遗忘。 有冷风在竹林里吹。 吹在“花柳二侠”布满讥诮的脸上。 “……当年忘情庄主用‘春城无处不飞花’杀死我师傅南山剑客的时候，想必不曾想到多年以后他的儿子也会死在同一种武器之下。”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外形精致而简约的银扇，扇面用极其纤细的金丝锻造，看上去竟像是光滑的丝绸一般。 这把银扇岂非就是忘情公子当年的成名兵器“鸳鸯不独宿”？这把巧夺天工的银扇上画着栩栩如生的一对恩爱鸳鸯，配上“忘情公子”名号中的“忘情”二字，更是别有风味。 谁也不曾想到这么一把看起来只是贵公子手中玩物的扇子竟便是当年忘情山庄凭借其声名鹊起的天下第一暗器！ 只因为忘情公子平生还未曾遇到值得他动用暗器的对手，只因为见过“春城无处不飞花”的人都已下黄泉！ 而如今，这样的“春城无处不飞花”，忘情公子已经看见过九副…… 看到本属于忘情山庄的镇庄名器——那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出现在对手手中，忘情公子非但眉头也不皱一下，根本就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只是用淡淡的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 “哦？” “忘情庄主胜之不武，却将打败我师傅作为自己的丰功伟绩，实在可耻！”那人恨恨道，“今日，我便叫你们忘情山庄的人也尝尝这种滋味！” 暗器岂非也是武器的一种？ 忘情庄主从来也没有躲起来使用“春城无处不飞花”，难道就因为他使用的武器更精妙，赢了也便不算本事？ 忘情公子没有辩驳，他只是冷冷地出剑一寸，向对手微一颔首，用那清冷如玉的声音淡淡说道： “请。” “请”字未落，那“花柳二侠”中的二侠已经身形暴起，手指搭在暗器的机簧上，只要扣下这一处，扇骨中将朝三面飞射出一百零八片削铁如泥的精铁片，片片可割肉入骨。 他已占据高位，忘情公子已是上天无翼、遁地无门！ 然而，这弹指一刹那，忘情公子的剑已出鞘。在一边伺机而动的“花柳大侠”一直全神凝视着忘情公子的一举一动。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看清忘情公子是如何出剑的。 他只记得幽暗而清冷的空气中划过一道闪亮的水光，好像阳光下一闪而过的冷泉的波纹。 剑极快，而且无声！ 只有那寂静而萧瑟的竹林突然如被惊醒般，瑟瑟地抖动起来，细长的竹叶忽然无风自落，且越落越急，仿如悲泣。 忘情公子已然消失的白色人影又重新出现在竹林里，依然是淡淡的神色，依然是纤尘不染的样子。 他用平淡的眸光注视着流淌着细血的薄剑，叹息般地沉默地注视着。 他用剑不过半年多，剑法却已经出神入化，仿佛他生下来就已经握着这把剑。 连他的对手都要误以为自己找错了人，因为这个人在他心中本来不过是凭借着一把名动天下的暗器的余威横行江湖，在武林新秀中多少有些浪得虚名。 但是他发现他错了，这个人简直比武林元老还叫人害怕，使人毛骨悚然！ 没有风，更没有雨。 然而在忘情公子洁白的身影之后，却静默地下着一场纷纷扬扬的红色的雨。 美得仿佛有“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之意境。 而眼前俊美无匹的贵公子，就仿佛刚刚从人间□□中游玩而归，虽然神色淡泊，眉目间却沾染了一丝“杏雨”的柔媚□□。这使他苍白的俊容，多了点令人流连的人气。 但这雨却不是杏花雨，因为这里没有花。 只有冰冷而硬挺的修竹。 那纷纷扬扬洒落的，竟是血水和肉片。 一个人，竟然可以下得这么盛大、这么持久么？ “好快的剑……”花柳大侠已经面如死灰。 ……那柄不可逼视的快剑竟在顷刻间将一个大活人片作了几千片！ “……这剑法可有名字？”这剑法简直闻所未闻！ 忘情公子漆黑的眸静静地凝视着他，似乎在思量值不值得多费唇舌…… 这剑法本也没有名字，不过随心所驱动。但他已经有些厌烦。 忘情公子勾了勾唇角。 他只微微勾了一边唇角，极快而又极淡，简直不能算是微笑。然而在花柳大侠眼中，这笑却充满了嘲讽、讥诮，这笑是冷酷而残酷的笑！ 忘情公子低声道： “春城无处不飞花。” 春城无处不飞花！ 他们以为得到了忘情山庄用来独步天下的暗器“春城无处不飞花”就可以摧毁忘情山庄，却何曾想到自己会化作护花的飞花落红？ “春城……无处不……飞……花？” 那花柳大侠双目圆瞪，竟然再也一动不动……竟原来是惊惧交杂，肝胆俱裂而死！ “嗯。” 忘情公子将如洗的薄剑送入剑鞘，不再看地上的死物。 * 这是一潭小池，池边有假山，临水有楼阁。转过高耸的假山，便是一片瘦竹林。 “……客人走了吗？” 《春江花月夜》略一停顿，美人如玉的手指悬在尚且震颤的琴弦上。 忘情公子从竹林中走出来，他没有去看水榭中那抹红色的倩影。他的脸色仿佛更加苍白。 他刚刚又胜了一批复仇者，即使不觉得得意，也多少该有些骄傲。他却仿佛退了色的墨…… 他突然闷闷地咳嗽了几声，一抹鲜血浸润了他用于捂口的方帕。 他凝视着帕上的血色，并没有惊慌恐怖，只是极淡的神色中闪过一丝几乎不可捕捉的痛色。 “……你……你又想起她了吗？” 美人的声音有一种凄柔之感。 世人只知忘情山庄有“春城无处不飞花”，却不知若想将这暗器发挥到极致，却需要配合“无情诀”。 无情诀、无情诀……江湖虽不曾有它的声名，但这绝妙的内功心法却比耸人听闻的“春城无处不飞花”更加可怕！ 无情诀练到第十层，便可笑傲群众，成为武林至尊！ 然而若要练成无情诀，却需要绝情弃爱……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绝情弃爱？ 反之，一旦动了心，简直就是万劫不复！ 【少数配料请于下方领取么么哒】 第46章 特别篇·多味湖之临泽小枣 06 “来扫千山雪，归留万国花。 春风所向处，何物不峥嵘。” 厅堂里挂着一幅春意浓烈的山水画，留白处题着轻狂的墨字——笔勾很瘦，墨却很浓。这首诗叫《醉春风》，这个地方也叫醉春风。 这个世上若还有什么能和酒一样使很多人醉倒，那一定是临江的春风。 “暖风熏得游人醉……”春风正是可以使人沉醉的。 这亮堂的客厅里，摆放着几盆“花中君子”，那瘦卷而质厚的花瓣，正如那正挂在厅堂西墙上的山水画上的题字一般。 桃花木精雕细琢的桌椅红得很清新、也很可爱。 上面摆放着一套汝窑器，灰白色的温润杯盏中注着青碧飘香的春茶。 茶是好茶，是谷雨前的第一批新茶。 茶上还飘着白气。 这可真是奇怪，明明这厅堂中无人伺候，那是谁将茶倒好，又使这茶总是保持着适宜入口的温暖？ 等客人喝过三口茶，娉婷袅袅的浅青衣女子才款款出现在厅堂中。 人还未出现，那淡淡的花香已经从帘后传来。 那女子十分妩媚地浅笑着，一双细长的大眼睛仿似多情地扫过坐在厅堂中的两位客人，她怕羞似地低头，柔软的袖子在风中轻轻舞动。 然而在这极短的一瞥中，她早已将客人的来路和身家看出了七八分。 红尘中人，岂非都有这样精明的眼力？ ——这雅致而宁静的处所，正是临江最为闻名的销金窟“醉春风”。 醉春风是一座楼，一座青楼。 但是这楼中的女子却不单纯是“妓子”，而是一个个万里挑一的尤物。 “醉春风”每年初春都要举办花魁大赛，发动整座临江城的人来为上一年公认的红牌投票，以此来选出“第一花魁”。即使一张票便要十两银子，花魁选举大赛也依然是临江城全体市民的狂欢节！有富家子千金刷票，也有单身汉几个一齐凑一票……曾经有一位公子哥为了帮自己喜爱的红牌争夺花魁之位，一出手就一万两黄金！ 很少有男人不去参与“醉春风”的花魁选举，也根本没有男人不知道“醉春风”那响亮的名头——因为这里有着可以使那春风也可沉醉的美丽动人的姑娘。 但临川小枣不知道。 他已经闯荡江湖十数年，知道的事情却仍旧很少。 他只知道春天杀人，冬天数钱。 他杀人杀得很快，数钱却数得很慢。 他每杀一次人，就可以数很久很久的钱。 他将一锭锭银子擦得闪亮亮的，然后扎实地塞在陶做的酒瓮里。就像埋一瓶陈年女儿红一样，将这一酒坛的银子挖个坑埋起来。 坑就挖在他的土瓦屋里。 临川小枣闷声不吭地喝茶，他不知道他来的是什么地方，也不管他来的是什么地方。他只知道，他跟着她是为了杀一个人。 一个合格的杀手，岂非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 有的时候，一个人知道的太多，反而做不成事。因为他在做之前就已经被自己的思想拖累，被自己的想象打败。 所以临泽小枣除了必须要干的事之外，很少花心思去想其他东西。 这个客人有钱吗？ 他嫖得起什么档次的姑娘？ 这个档次的姑娘里有哪个可以应付他？ 他嫖完了会给钱吗？ 不给钱的话要动用几个保镖制服他？ …… 在这一瞥中，那个掀开帘子进入厅堂的青衣女子已经从临泽小枣从头到脚的衣着打扮以及举手投足中将他的家庭出身看出了个十有*…… 而临泽小枣呢？ 他瞥也不瞥一眼，就已经从脚步和吐息中判断出来人的武功派别和内功深浅，从女子撩袖的动作中，已经知道她那里有无暗器…… 雅致而宁静的厅堂里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实在是个古怪的组合。以至于连眼神毒辣的青衣女子也半点猜不出对方来到“醉春风”的目的。 因为来者是一男一女。 女人自然不会上春楼找女人，这男人看来也不像。 倒不是说这男人有多么的正人君子——青楼女子什么衣冠禽兽没有见过？十个男人里面，必然有九个是贪恋美色的。剩下的那一个，不是阳♂痿，也怕是早♂泄。 只是再好色的男人，也不会带着女人来青楼。 尤其还是这么美的女人。 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只是沉眸喝茶，他喝茶的姿态好像喝酒。这厅堂里比春光还明媚的一个柔美一个娇媚的美人，他似乎完全也看不见。 可是不看却也可以分“不敢看”和“不想看”，但凡那坐着抿茶的女子有些微动作，那黑衣汉子便要略微停顿一下端着茶杯的手指，那刀削般刚硬的下颚，也会在一瞬间线条变得更为紧张。 青衣女子又妩媚一笑，对着那如抖落白雪匍匐在阳光下的白狐般的女子开腔说道： “不知姑娘到‘醉春风’所为何事？” “我却是来找小夕姐姐。” 她抬眸望向青衣女子，她的眼中仿佛有吹拂柳枝的风和浅浅闪烁的波纹，即使同为女人，青衣女子也感到有瞬间的迷陷，以至于她回过神来才看到对方不知何时将几张银票按在了桌案上。 “醉春风”不是“栖鸟楼”。它不像栖鸟楼那样拥有严密的贩卖消息的销售链。但是作为一个迎来送往的“春楼”，当身为权贵或者豪侠的男人与美貌动人的女子“坦诚相待”时，在酒醉或者睡梦中，他们总会吐露一些不能吐露的秘密…… 她是认识小夕的，她已经托小夕帮她做这一件事； 两年前，就是她帮小夕入的“醉春风”。 “可是……”青衣女子露出为难的表情，“从来也没有……这样的先例……若被人撞见，对您来说也怕是种麻烦。” “不知姑娘找小夕有何事？”青衣女子妩媚而柔顺地笑了起来，“也许奴可以代为传达？”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她答道，“也不过是能在醉春风做的事罢了。” “我却不是为了自己叫的小夕姐姐，”她的眸光转向一边的黑衣汉子，“却是为了他。” 青衣女子：“……” 只见那黑衣汉子一扬眉，却默不作声。 白衣女子便道：“你去吧。” 那黑衣汉子便站起身来。 青衣女子虽然心中暗自猜测不已，却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好领着黑衣汉子进了九曲回廊——这里面便是能使英雄也黯然*的“温柔乡”。 * 朱窗边、铜镜前。 “白蛇初下峨眉山，坐对青峰结翠鬟。白蛇初见西湖水，游女如花彩云里。 不慕繁华不为恩，自爱西湖万种春。谁知波上同舟子，便是三生石上人……” 江南水乡气的曲调从樱红色的唇中婉转啼出，唱的是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许是想到了自己，那如花隔云端的美人叹了口气。 这美人比那青衣女子，不知道要美上多少分。 是以她不作媚色，已叫男人心神荡漾。 尽管与“她”相比，尚且输了几分颜色，但她那见到人后带点怯意的神色，和微垂的单薄肩膀，都给人一种脆弱而楚楚可怜的气质……女人身上的这种气质，岂非总是容易引起男人那点血性的“保护欲”？ 因而，即便她和容貌更昳丽的美人站在一块，也同样能引起男人的爱怜。此刻，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瘦高男人，她柔顺的眉目中闪过一丝惊慌。 “客人……请喝茶。” 她垂颈添茶，姿态十分轻盈，露出的那截手腕十分之纤细，反而使人觉得那莹润的白瓷茶壶显得笨重了。 “我不是来喝茶的。” “那、那请喝酒吧。” 她慌乱地抬头，很快顾左右而言他，一双黑玛瑙似的眼珠不安地转动起来。 临泽小枣坐在桃心木红椅上，面无表情地道： “我也不是来喝酒的。” “客人……怎么称呼？”她咬了咬娇艳的唇，原来苍白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红晕。 “姑娘也不用如何称呼我，因为我很快就要走。”临泽小枣道，“我只是替人来做一件事。” 他取出一截细柳，放在桌案上： “有人叫我将这个送给小夕姑娘。” 说完他就等小夕回复，但小夕的脸色却又变得苍白：“莫非小夕哪里做得不好？” 她又咬了咬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将手按在那黑衣青年的肩膀上，低下头将唇递出去。 眼前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内功，是以临泽小枣对她并没有太多防范，但是蓦然看到两片薄唇送到眼前，临泽小枣呆了一呆。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将腰侧的刀一提，用刀柄下冷冰冰的鞘部挡住了小夕的唇。 他疑惑片刻，以为小夕姑娘是在演戏。便开口道： “附近没有人监听，小夕姑娘不妨大胆些。” 小夕闻言脸上又爬起了红晕：“……小夕都听客人的。”说着她低下头，手指一动，扯下了珠白色的腰带。她身上那层叠的轻纱质地的白衣忽然便像蛇蜕皮般掉在了地上，露出她纤细而洁白的身体。 她只穿白绸做的肚兜和亵裤，羞怯地夹紧双腿，瑟缩地站着，黑发与白色肌肤相互映衬，竟使人觉得十分艳丽。 临泽小枣惊了一惊，在他惊愕的片刻，小夕已经扑向他的怀中。 临泽小枣不好一掌拍开她，只用解下的刀鞘去挡，只是这次却和上次不同。尽管阻止了女孩子贴向他的胸膛，他的手背却也陷入了一种充满弹性的柔软之中。 只听得娇喘，像兔子一样往他怀中扭动的女孩突然伸出粉色小舌来舔他的唇。 临泽小枣一避开，那湿润的小舌顿时擦过他的脸颊，又热又软。 临泽小枣心中一惊，顿时也顾不了什么，提气将小夕丢了出去。只听碰的一声，小夕被扔到墙边的锦簇大床上。这一声砸得并不重，是以她很快就坐了起来。她珍珠白的肚兜也因此而倾斜，露出半边女性魅力。 临泽小枣避开目光，眉心却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竖纹：“姑娘怕是误会了，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其他意思？”小夕依然柔顺地笑着，只是横陈在锦被上的姿态却十分的自在而美丽，“我不知道客人有什么意思，反正我只知道在青楼里只有一种意思。” 临泽小枣一愣，因为他实在没想到这么文雅的地方会是青楼。也实在没有想到她让他找的“小夕姑娘”一上来就要给他特殊服务。 他……他实在是想不通。 她拿出五千两，让他去找小夕姑娘，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乐一乐”？ 也不是没有人在请他杀人的时候送他姑娘……她若也这么想，未免太体贴了些。 想到她如此坦然地目送他入青楼，临泽小枣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委屈。 他提刀便走！ 小夕突然娇俏地一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走不了的，你为什么不看看你左边大腿？” “……” 临泽小枣自然不可能扒下裤子闷头看一看，但是他想到在阻挡小夕而心慌的一瞬间，左侧大腿上曾有一点微痛——因为太过短暂太过轻微，让人以为是错觉。 小夕又笑了，她撑着脸颊望着临泽小枣，柔声问道： “你说，是她美，还是我美？” 临泽小枣沉默片刻，才一字一顿道：“你不是小夕。” “我是不是小夕并不重要，因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与你欢好……”“小夕”嫣然一笑，从床头拿起一瓶瓷器，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她舔了舔丁香小舌，这才转头对临泽小枣说道，“你已经中了我的‘金风’，唯有‘玉露’可解。我已经喝了‘玉露’，你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吗？” 转念之间，临泽小枣已经想了很多。 眼前人目的是什么？自己可曾在何时惹过这样的角色？一面想又一面运气，他的身体却并没有什么问题…… 临泽小枣皱了皱眉，实在搞不懂对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但是既然她不是小夕，而他的身体也没什么毛病，他自然不必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但是就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 一股强烈的狂热从他的下腹涌起，同时他的鼻端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这股香气就好像是他意志的主人，要将他引向香气的来源。 他想要往回看，往回走的*突然变得无比强烈。 锦被上“小夕”白皙的身体已经泛起潮红，她咬着唇吃吃地笑起来：“我说过的，你走不了的。” 临泽小枣想用真气压下这奇异的骚动，但越是动用真气，越觉得连全身的经脉都变得*起来。他心里一凛，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毒，发作起来如此强烈却又不会瞬间夺人性命，而且仿佛还有苗疆的蛊毒的性质——能够左右人的心神。 但他未必就不能逼她交出解药。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滑下了汗水，同时也浮起了一丝冷酷。他转身向小夕大踏步走去，但是他又错了。 这名之为“金风玉露”的□□，比他的想象力还要神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诡异。 他愈是靠近小夕，愈发感到热潮汹涌，愈发感到无法离开她。 他简直想要跪在她的脚下。 而小夕似乎也在受“□□”的影响，他愈靠近，她身上的红就更艳、更深……他本想要用刀指向她，却不知怎么栽了一跤，倒在了她鲜嫩的*上。 两个人滚做了一团。 临泽小枣痛苦又快乐，靠近小夕使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愉悦，但是那股在经脉中窜走的烈火，让他想要把自己撕裂。 “好痛……”小夕被他抓来揉去，真像是面团一般，但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被一个控制不住真气而手劲又大的男人这样搓捏，实在是太过痛苦。小夕白皙的肌肤上浮现了青紫色，只是她自己也中了“玉露”，所以又总是觉得这疼痛是飘着的。 临泽小枣已经神志不清，他已觉得这股烈马般奔腾的热流涌上了他的大脑。 “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夕”也不比他好多少，不然她也不会这样轻易地道出自己真实的身份，她急切又多情地搂着他： “叫我白娘子……” 圣手白娘子。 峨眉山云想洞的圣手白娘子。 传闻中能起死回生，又能用□□杀人于无形的圣手白娘子。 只因她总是穿一身白衣，又是位美丽的女子，所以人唤其为“白娘子”。 又因为她救过的人比杀过的人多些，人们又送她“圣手”的称号。 只是谁曾想到就算是大侠客也要道一声尊重的圣手白娘子，竟然并无半点武功？不过圣手白娘子所配之药已无人能仿，下药的手段更是神乎其技。 “水中月”得罪过圣手白娘子。 临泽小枣只感到后脊一凛，仿佛一股寒意直冲头顶百会。 圣手白娘子正意乱情迷，却忽而感到身上的重量一轻，赤着上半身的男人已经消失于撞开的红漆木门之外。“金风玉露”既然已经不“相逢”，那蛊惑人心的药效自然也减了十之二三，白娘子也紧跟着恢复了神智。 她随手塞入解药嚼碎，唇角也浮起了讥讽的冷笑…… 只是不知她想到什么，原本自得的冷笑突然变成了懊悔和惊慌，那俏生生、尚且带着红潮的脸竟然忽地苍白如纸。 * 临泽小枣满头大汗的赶到前厅。 前厅里依然挂着那幅《醉春风》，桃花木案上依然摆着汝窑瓷器，瓷器中的清茶依然飘香飘热。 那端着茶水的人儿也依然宁静地坐着，无人在侧的时候，她也依然天然的翘着唇角。只是那微笑似乎隔了寒烟，显得那么淡，那么缥缈。 临泽小枣只觉得自己仿佛隔了一江的秋水在望着她，但是他猛烈狂躁的胸腔却沉寂下来了，他吐出一口热气。 心似乎在一瞬间感觉到了一种永恒的宁静。 那感觉比他少年时遇到强敌，咬牙从鬼门关里闯回来时还要强烈。 在感觉到气流与光线的变化之前，她首先感觉到了目光。 太浓的注视，总是会引起她的感知。 她抬头看到他衣衫半解的狼狈，略微惊讶地耸眉，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眼前一暗。 “我已中毒，先离开这里。” 轻功运展带来的疾风掠过她的耳畔，等到再次停下，已经是一片陌生的树林。临泽小枣一张脸涨得通红，因为他发现，只要一动真气，那沉静下去的烈火就会重新在他腹中燃烧，仿佛他的小腹已经变成了火炉。 “……是谁？” 她皱眉，跪坐下来，手指抠着他的手腕，欲给他把脉。她冰凉的手指却仿佛烧红的炭火，使临泽小枣感觉被烫到般撤回了手，“……白娘子。” “……是她，她的□□，十之*我都可解得。” 她虽然说出了就连妙手神医也不敢夸下海口的话来，眉心却是轻轻蹙起，“……你可知你中的是什么毒？” ——只因她虽然背下了圣手白娘子千百种的解毒法子，却并不真的精通医理，而且她也心怕对方又配出了新的药剂。 “我中了……” 临泽小枣仓促地望她，望进她眉间的哀愁中。 她的唇微抿着，不再有那娇美而微翘的弧度，她的眼中也不再泛起仿佛被小舟冲开的水光波澜……但有一种更深的韵味，使临泽小枣只看了她这一眼，就心神震荡。 原来她也有不笑的时候， 她不笑的样子，原来也可以比笑着的样子美上千百倍。 【少许调味料于下方领三】 第47章 特别篇·多味湖之糯米荔枝· 06 和女孩子说“我中了春♂药”就像说“我杨伟”一样羞耻。临泽小枣更觉耳根通红。 她略微一怔，似已猜测到： “需不需要我们去附近寻一女子，临江城……”她话未完，只觉面前一阵疾风。原来是临泽小枣愤然离去。 临泽小枣在树林中胡冲乱撞，心中蓦然涌起的那股悲愤使他十分不耐地一脚踹开挡路的参天大树。只听“坷垃”一响，林鸟惊飞，大树竟是摧裂欲断。 一阵悠然的日光从被掀开的林荫一角泄露下来，落在临泽小枣身上。刚才一踹所用之真气，使得强压下去的腹中□□再度焚烧起来。 临泽小枣恍惚间似乎看到那个容貌昳丽的女子在向他招手，眉眼盈盈，带着浅而昳丽的微笑。他几乎向前跨步，但随即醒悟过来这不过是药效下的幻觉。 临泽小枣痛苦地呻♂吟一声，他本以为可以挨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自制力已经开始崩溃。 汗水滑过他冷硬的眉目，在片刻迟疑后，他伸手解开了腰带…… 他舒服地吐出口热气，一边心想以她的轻功怕是不能追寻上他，一边又情不自禁地臆想着她的亲吻……林中响起如野兽般低沉而粗重的鼻息声。 汗水滚下临泽小枣精瘦的脊背，他一只手扣紧树干，激动之时，手指竟撕下一块树皮。忽然，临泽小枣迷离而颤乱着睫毛的眼睛如敏锐的猎豹般睁开，既凛冽又无防备地撞进一双烟云般带点疑惑的眼睛里……他先是一呆，继而看到眼前稀疏的灌木，顿时大窘迫，慌乱中如没头苍蝇般一头扎进了寒潭。 初春的泉水冰冷沁骨，临泽小枣一个哆嗦，小心翼翼地从水下探出头来。就见她蹲在水边望着，见着了他便噗嗤一笑。 临泽小枣又是一呆，她、她分明是知道他在干什么……她、她还……！ 临泽小枣没可奈何，在她的凝视下他也实在不好意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寒潭的水激起真气游走防护周身，在冰冷的水中，临泽小枣只感到冷热交杂……临泽小枣一咬牙，一头猛扎入水底。 平静的潭水被底下的真气所震，像海浪般不断地起伏波荡，直至沸腾。 白娘子的“金风”却不是这么简单，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中了“金风”的人，会迷醉在“雨露”之中。即使解开了“金风”，那“胜却人间无数”的快意，却会使那人对“雨露”上瘾。只因那种快意，比吸食鸦♂片还要来得强烈。 若是没能与“雨露”交♂合，也必须找到异性与之阴阳调和。因为“金风”的药性已入经脉，潜入真气，强行自解，恐受内伤…… 她静静地坐在潭边，不知道还在想些什么。良久，只听“哗”的一声，寒潭掀起带着暖意的水花，他面无表情地爬上了岸。 甚至连衣服也整整齐齐。 水珠从他发间滑落，还没有滑落脸庞就被内力蒸去…… 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酷而沉静的杀手了。 * 容静小侯爷拿的是黑子。 “啪”的一声，他指尖透粉的白皙手指将黑玛瑙所制的棋子按在棋盘上。 他的手指修长而优美，简直比女孩子的还好看。 又有一颗棋子落下，却是无声。是白子。 那执白子的手有一半掩在广袖中，露出的青葱手指纤细、优美，有着珠光之色。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的手。 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虽然着青烟般的浅色衣饰，却端的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 “该你了，小猴子。” 她的声音柔和却平稳，神态温柔却不亲密。她望着容静小侯爷的美丽面容有一种淡淡的慈爱。 ——她是那种心爱孩子却又很有主见的母亲。 若是常人拿小侯爷以前的错别字打趣，小侯爷非一蹦三尺高，大为光火。此时他却神色淡定，接着落了个子。 ——一般人总是在母亲面前会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小侯爷却像是恰好相反。 侯夫人淡然一笑。其实在不久之前容静小侯爷也还是个想靠撒娇来让母亲满足他过分要求的熊儿呢。 能让一个男孩变得成熟，逐渐拥有一个成熟的男人所具备的品质……也只有心爱的女人了吧？ 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容静小侯爷身侧，容静小侯爷瞥他一眼，他便上前倾身在容静小侯爷耳边说着什么……只隐约能听见“白娘子”这样的字眼。 便见小侯爷面露急色，但他很快忍下焦躁，故作淡然地道： “母亲，孩儿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陪您。” 侯夫人宽松又温厚地微微一笑，等容静小侯爷匆匆离去，她虽依然微笑着，这微笑却变成了一种使人臣服的恩赐的笑。 那个原先向容静小侯爷打报告的人影重新出现，正是保护容静小侯爷的两位高手之一“冒菜”。 听他说完，虽然早已预料，侯夫人的微笑还是变成了冷笑。 高贵而怜悯的冷笑。 “小的时候，他喜欢一个小姐姐，明明是个小懒虫，却突然变勤快了，什么都要抢着帮人家做。”侯夫人垂眸用黑白子交互着下棋。 “他最喜欢的点心，连皇上都舍不得给，却总是拿去分给那个‘小姐姐’。结果有一天，太后赏赐了关外进贡的点心，那个‘小姐姐’全吃光了，一块也没留给他。他又生气又委屈，就把人赶走了，决定再也不要喜欢她了。” 侯夫人说道这里笑了一笑，似乎是想起了儿子委屈又哀怨的脸。 那个时候的容静小侯爷，谁不让他吃他就跟谁急。要不是皇上拘着他，准能吃成个小胖球，只是他不缺衣少食，所以并不在意与人分享。 侯夫人笑过之后，脸色又冷了下来。 因为她想到，能让儿子吃过亏还念念不忘的人，之前从来没有过。 能让儿子吃那么大的亏还死心塌地的女人，做母亲的又怎么能放心呢？ 这次是下药和金甲衣，下次又会是什么？ 他的傻儿子啊，这次被人家骗走他救命的金甲衣，下一次被骗走的，会不会是性命？ “……口口声声说着要人家倒霉，可是人家若是没有他也过得快乐，他心里不痛快。人家痛苦了，他更焦心。” “你不必说，我也知道他去做什么。” 侯夫人似有倦色地放下棋子。 “她若收手，我也便不跟她计较了……但若是她害枝儿受伤——哪怕只是一分一毫，”侯夫人的神色一凛，“也绝不容许。” 第48章 特别篇·多味湖之天山雪莲 07 如昼的花市，绘着神话故事百花奇鸟的灯在风中摇摆着缀穗。 她还记得那一晚的风往什么方向吹，也还记得那一夜的烟花有多艳丽。 因为就是那一晚，她遇见了她。 于千万人中，只一眼便望见了她。只一眼，她便令天地失色。仿佛头顶骤然爆裂的烟花是空寂的。 她跌跌撞撞地跑进人群，可臭熏熏的肉林淹没了她的倩影。她没有什么武功，本只是避着人群中，这样一来，自己反而跌跌撞撞被拥来挤去，不知何时竟被地痞恶霸围在了墙边。 她虽然没有武功，可是用毒之技神鬼不觉。若非失神落魄，这些小人又怎能近她三尺。 平日里，遭市井小人的冒犯，她最多用点麻痒药，给以教训。今日却不知为何火冒三丈，直想眼前几人七窍流血，痛不欲生。 她面上柔弱，心里却已经想好了同时使用七种□□混搭出来的“阎王留你到五更”。 其中六味□□已靠气味传出，被地痞所吸，最后若要毒发，只需她那混合了□□与凤仙的指甲轻轻在那人身上划开一道血痕…… “啪”，一把折扇敲在那为首恶痞的鼻梁上，轻轻一下，竟使这七尺汉子踉跄倒退十几步，他这一退，不仅自己一屁股跌倒在地，连带着簇拥在他后面的小弟们也被撞个人仰马翻。这些泼皮一个个四脚朝天，好不可笑！可来人却仿对地上这一干人物视若无睹，只低声道： “妹妹，可找着你了。” 她穿着白色公子衫，修眉上扬，漆黑鸦眸中却绚过繁星。她知她是女扮男装，否则这世间哪里来这般美丽干净、如花如玉的少年？ 她只觉腮颊滚烫，却痴痴地望进她的双眸中。一个是灿若桃李的浊世佳“公子”，一个是弱柳扶风、含羞带怯的俏佳人，不知吸引了多少过路人的目光。又听“啪”的一声，白纸折扇忽而扑开，她用扇子挡住了投向她的目光，牵住了她的手往外走去。 她只觉她手微微的暖，好软好软。行走之际，衣袂飘香，几可引蝶。心中不禁想道：这女子果真和男子大不相同，这世间的男子哪个不是又臭又硬？贾宝玉说的也不尽对，说什么男人是泥做的骨肉，若与她想比，不过是茅坑中的石头…… 行到一座小桥处，已无甚人烟，河边的树木掩映着人家的灯火，烟花骤然地绚烂，玉碎于波光荡漾的小河中。 “多谢公子……” 她的声音轻若柳絮。她闻言一笑，只摘了那男式发簪，因她用的其实是女孩儿束发的法子，顷刻间便泄下如瀑青丝。 “叫我姐姐便好。” “姐姐……” 她羞怯地低下了头，心里却感到可惜，仿佛期盼着她继续骗她似的。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 白娘子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入目的便是那个性情古怪、气质阴森的男人——当年天合教的堂主，而今则是宿春楼的楼主。 这人不知遭遇过什么，一张脸如重度烧伤般丑绝人寰，看一眼就叫人要作呕。那一双似含怨隐恨的黑森森的眸子，直叫觉得方圆百里，都似阴曹地府一般，不禁要浑身冒起寒意。 可是白娘子非但没有作呕，反而很是温柔多情地喂他吃了一颗剥了皮的琵琶。她看着他那张不堪的脸，仿佛是看最平常不过的事物。若是眼前的男子眼底浮现一丝柔和，她便娇怯而温柔地垂眸微笑起来。 “她果真会来？” 有风来。 在男子开口的时候，一百零八点烛光齐齐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 这男子虽然面容如鬼，气质更是阴惨，声音倒是十分迷人，有着独特的磁性。 “她自然会来，因为她欠我很大的恩情。”白娘子娇滴滴地依偎在男子怀中。 “你们女人也讲情义？” “讲情义的女人倒确实比不讲情义的男人少些。” “……如此，你这样对她岂非太过不顾金兰之情？” 白娘子微笑起来： “金兰之情？谁告诉你我们情同姐妹？” “她毕竟与你在峨眉山上同住了些许日子，你有什么缘故要恨她……” 白娘子坐起身子，冷笑道： “女人恨一个女人，要什么缘由？尤其还是一个漂亮女人，恨另一个漂亮女人。你不如直说你不信我罢。” 是啊，女人之间何曾会像男人这般有舍生忘死的友谊？似乎女孩子们不互相倾轧便已经是难得。那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颜薄命，不正是因为这“第一美”的名声遭了姐妹的妒恨，而被下毒毒成了傻子吗？ 昔日一笑倾城的人，却成为了流口水玩鼻屎的痴儿，实在叫人唏嘘。 一个女人恨不得另一个女人去死，确实不需要什么重大的理由。 “……我怎么会不信你？”无盐男搂住白娘子哄道，“我这一生只得一个你，我怎么舍得不信你。” 他虽然没有流露深情，但这几句话确实情真意切。白娘子埋首他胸膛，心中却十分不屑。心道：你若真是信我，便不会每次见我都要我沐浴更衣，将衣裙首饰全换成宿春楼中物。口中说这是愿为我一掷千金，心底里还不是怕我给你下毒？ 白娘子转首看向大门。 她的神情恍惚而哀怨—— 她真的不恨她吗？ 自然是恨的。 她花十年培育的天山雪莲，她却一声不吭地盗走。她若真的需要，难道她会不给吗？ 可是她又知道她与她画眉挽发，却绝不是为了一枝天山雪莲。否则她不会用她的迷香来对付她，她走的时候，也应当知道她只是在装晕而已。 想到她临走前，又折返，为她掖上薄毯，她只觉眼眶湿润，恨人世间有太多无奈，既无法消除，又无法诉之于口。 若非如此，她便可以告诉她，她是心悦她的。为了她，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若非如此，她也必然将烦恼诉说，请她援手，何必背负“忘恩负义”之名，辗转于斯？ 她知道她会来。 这个人间的美人啊，看似无情无心，却最容易心软。 否则第二次相见时，她便不会因为被仇家追寻而故作与她不识。 她既然与她说：你不来，我便会死。 她又怎会不来呢？ 你若来了，我便为你死吧。 石径上传来优美的脚步声，白娘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第49章 特别篇多味湖之临泽小枣 08 她提着一盏青龙木提灯。 昏黄的光线和香气一同扩散。 她穿着苏绣的白衫，衣袖飘入黑暗中，仿如轻烟将逝。 她的提灯可谓独具匠心，她的衣衫也可谓精美绝伦。然而谁也不会去看提灯是什么提灯，衣衫是什么衣衫。 大厅里烛火通明，她却仿佛怕看不清般微微地抬高了手腕。灯光融化在烛光里。 在烛火一瞬间的晃动中，她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大雪积山的傍晚。 “啪啪啪”，青铜环扣在朱漆大门上，一阵急过一阵，“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隙又“碰”的关上了。他们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哀求，但最终只得走投无路地胡乱逃窜而去……她还记得绝望无依之际回头，看到的那几个端正威明的“忘情山庄”大字。 雪地上留下来他们深深浅浅的脚印，冰冷的手和冰冷的手拉在一起，只觉得仿佛更冷了。 小的时候，她最喜欢大哥，因为他最疼爱她，每次归家总会给她带来许多有趣好玩的礼物。会带她上树看刚孵化的小鸟，也会飞下山崖为她摘峭壁上的山花……比起来，弟弟则讨厌许多，得了爹娘更多的宠爱，却总是垂涎她的东西。 但是当八大门派中的人冲进温府的时候，是弟弟毅然决绝地拉着她的手逃脱，一路领着她躲避追踪，来到忘情山庄。 只以为忘情山庄庄主是爹爹好朋友，必然不会见死不救。哪知……他正要绝情入无情诀第八境界，非但无半点援助，反而欲亲睹好友之死！ 天地何其辽阔，然而她无谁可以凭依，无处可以安身。 她还记得那天日色昏淡，只因雪光反射，天地间都有一种清冷的白。 她看到极红的血喷在地上，挡在她身前的弟弟已被劈成两半。他的手那么冰冷，飞溅到她脸上的血液却惊人的滚烫。 那一年，江湖上都盛传，多情剑温天安勾结魔教，被八大门派铲除。温天安长子温秦，斩杀魔教教主，并大义灭亲，为剑门秦氏门主秦寿收为亲传弟子。 温秦一时风光无限，一念生父养育之情，一念秦门主赏识之恩，改名为秦温。 从此以后，她这一生，无忧无恨，亦无欢喜。 * “水中月，镜中花。来如春梦几时多，去似朝霞无密处。不愧是‘水中月’，竟能将花隐玩弄于鼓掌之间。” 无盐男之声，恰如月夜松山里，那松树在风中的低鸣。听其声，实在无法让人想到这人不光容貌残缺至此，气质更如鬼魅蛇蝎。 也正是这声音，在十多年前的雪山之巅说了一句：“斩草必除根。” 宿春楼又称“无钱不赚宿春楼”，其下又有四楼归属于它，分别是花隐楼、栖鸟楼、星临楼和傍月楼。花隐楼专管各类买卖，栖鸟楼兜售消息，而星临楼则是杀手之楼，唯有傍月楼神秘莫闻，便是花隐楼楼主“花隐”也不知详情。但她随黑衣人进去这府邸，只见此处明显是官宦人家，厅堂里还挂着取自《吕氏春秋》里“君子之自行也，敬人而不必见敬……”这一段话，料想月隐楼是专门负责与官员勾结。将官员府邸作为临时据点，实在出人意料，也怪不得温秦遍寻宿春楼主而不得。 想到温秦，她神色自冷了几分。 “家父虽然有错，但罪怎可及稚儿？魔教中人害我弟妹，我秦温便是断筋错骨，也要手刃仇敌。” 据说温秦当时声泪俱下，将“有情有义”四个字演到了极致，人人都赞他杀父取义，又怜他与家中弟妹之情深，又怎知这人杀父求荣，猪狗不如？而温秦也确实十年如一日地寻机报仇，只是天合魔教几乎被他所灭，当年带人追杀孩童的堂主江宿春却不知所踪。 她自不屑温秦替弟弟报仇……这宿春楼主的命她是一定要的，温秦的狗命她也一定要！ “你来了。” 白娘子道。 “我来了。” 她回答。 立时有十八条人影潜伏而出，将她团团围住。临泽小枣只默不作声地站近了她，他瘦长的身影通向了大门，一只手已按上了刀柄。 宿春楼主既然是奔着龙行令来，但为了除去临泽小枣这一阻碍，难免不会以她作要挟。是以，两人处境十分之危机。 “听说临泽小枣杀人最多只用十一刀，不知道我这些手下精英够阁下几刀？”宿春楼主嘴脸露出蔑视的微笑，“又不知阁下的一刀又能有多快？” 只要临泽小枣被缠住一瞬，他所护之人便要受制于人，金主若为俘虏，杀手还怎么为她卖命？ 前些日子，虽有好些星临楼的好手断送在临泽小枣手里，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宿春楼不欲使人知道他在为难“水中月”。一来是怕被人“黄雀在后”“渔翁得利”，二来也是这“水中月”颇有几分手段，被她骗过的男人里，白马吴钩早已扬言要护她，其他也有几位态度不明，宿春楼实在没有必要为自己再树强敌。但此时境况大不相同，这次将“水中月”引到这里，可谓神不知鬼不觉。他也早料到“水中月”不会交出龙行令，已打算让她求生不能，逼她交出龙行令。 “一刀。” 临泽小枣乍然回话，宿春楼主还未反应。十八人已经齐齐动手，临泽小枣顿时面临着前后夹击，左右受迫。 只见他不知如何动手，一把三尺七寸长的刀鞘向后射出，如出弓疾箭，正中后方一人的鸠尾穴，使其立刻血滞而亡！ 这一出□□霆迅捷，并出人意料，使后方围攻之人因为惊愕惶恐而略微停顿，但这些人都是宿春楼死士，不能完成使命只怕生不如死，虽然被震慑住，但很快反应过来疾攻。 但只这一秒的停顿，也便够临泽小枣回刀—— 只见一百零八点烛光齐齐一跳，那白亮如雪的刀光如闪电般一瞬即逝。 那一圈十七个人还在往前扑去，只是身子还在半空，却突然齐刷刷地胸口喷出一道热血。血劲之大，竟带着人体往后扑倒。 此时那刀鞘也正好从那人胸腹处受力弹回，临泽小枣刀行至斜后方，正好收刀回鞘，将那柄三尺七寸长的黑鞘刀收回身侧。 原来他是回答宿春楼主的第一个问题。 “很好、很好、很好！” 宿春楼主连说三个很好，狂笑三声，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水中月”攻去。 第十话草莓王子的牛奶口感 「草莓王子被恶龙抓走了！」 在雅思兰帝国火速传播着这一可怕的消息，甚至国王还没有下达诏令，各路勇者就陆陆续续地在首都恩利亚纷集。 国王给出的奖赏十分丰厚，救出他的爱子的女骑士可以和王子结婚，日后共同继承雅思兰帝国，而救出王子的男性英雄也可以得到雅思兰帝国的一半国土作为事后的犒赏。 这样的奖励十分鼓舞人心，但是最伟大的勇者卡布奇诺却别有用心，他提出要娶王子为妻，如果他将王子救出的话。因为卡布奇诺是十分著名的屠龙英雄，曾经杀死过十二头成年巨龙，国王并没有为他的无理要求而震怒。考虑到比起当男性王后，被恶龙欺凌的囚禁生活更为凄惨，国王答应了卡布奇诺的要求。 就这样，各路勇者或带着自己的同伴，或带着屠龙的宝具出发了。 * 黑暗冰龙的城堡。 可以放下100米高的假山的龙之大厅，是由黑铜铸成的。比百年大树还粗壮的黑色铜柱上凸起着恶龙抓走人类公主、恶龙占据宝藏以及恶龙屠杀勇者一类的浮雕绘画。 坐在高高的黑铜铸造的高背椅上的是两个身形高大的人——一个是浑身裹在漆黑里的面目阴沉冷酷的女人，她的容貌十分英俊，但并不粗犷，只是一种强大的冷峻气质使她比多数男子，更为气势骇人。她惨白的手正搁在坚硬的铜桌上，桌上摆着血淋淋的茶点——诸如人肝羊骨之类，用来招待她右手边的客人。 这位客人是一位面目英俊而粗犷的红发男子，两米多的身高使他即使坐着也显得比一般人类男性站着还高大。 ——看起来和同样高大的女人相得益彰。 ——呸。 一般人类男性?跪坐阶下仰望膝盖?草莓王子一边对眼前的高大女性露出卡哇伊的微笑，一边在心里狠狠唾弃这个新来的客人。 但是高大的女性并没有将余光分一点点给脚下的草莓王子，她在和手边的同样高大的男人用龙语交谈着： 「……这是年轻女孩的心肝，不会是你上次抓的摩尼牙公主吧？」 「味道不错吧？毕竟是个喝羊乳和苹果汁长大的处女呢。」红眸男人背后黑红色的肉翼一阵得意的抖动，「如果夏季的天空□□舞会上你能回应我的求偶舞，那么我就再送给你五十头小母牛的心脏，怎么样？」 「很有诚意。」她放下粗长的铜叉，嘴边带着一丝黑血，但是她用一点点舌尖漫不经心地舔去了。 ——真是超可爱！ 草莓王子搁在大腿上的双手绞紧，因为被心爱的恶龙大人萌到，而有些高原反应地脸颊红润起来。 「……为什么是我呢？」 并非是出于不自信才作这样的提问，而只是遵循飞龙们求偶的不成文的流程。对于对方的见面礼感到满意的话，就会作一些“深入的交谈”——当然在恋爱过程复杂的人类看来，一定是过于简单粗暴了。 「……我听说阁下重创了雅思兰主教的神圣骑士团，能与阁下比肩的母龙整个敖周大陆恐怕在也找不出第二个，」对面的雄龙上道地进入“口试环节”，「而本龙呢，曾经在奥兰国的十二位魔法骑士手中抢走菠萝公主。实在与您是十分合拍的一对猛龙龙。」 她饮了一杯纯血，挑剔的味蕾告诉她这是一杯贵族的血液。她对对方并无不满，因而露出了首肯的微笑： 「如果你在飞完□□舞之前没有被其他雄龙打倒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恶龙大人会对他微笑！大人从来没有对我微笑过（嫉妒）！这个人好恶心！眼神就像是垂涎着癞□□的天鹅肉……不对，垂涎天龙肉的癞头龙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不好龙！ 草莓王子的内心在愤懑地拧手绢，连带着俊俏的脸上的微笑也些微狰狞起来。 「……菠萝公主的味道怎么样？」她继续问道。 「很啵口，」红眼龙遗憾地回答，「我事先不知道是要泡盐的，可惜了。你这个呢，为什么不吃？」 红眼龙用下巴指指草莓王子：「是太难吃了吗？」 「不，事实上，他太好吃了。」她严肃地回答。 但是红眼龙明显不信： 「没有一个龙能忍受美味在自己面前而不为所动的，如果你尝过他的味道，就更不可能忍住了。」 「你说的没错，」她颇为遗憾地说道，「可是我找遍了米尔卡平原，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美妙的味蕾宝物。若非如此，也不用每天只是看着他下食了。」 「我不信，龙是无法拒绝美味的鲜血的。」嘴上说着不信，红眼龙却将目光投注在了草莓王子身上，显然是被他勾起了食欲。 草莓王子颤抖着垂下头去，将脸靠近女恶龙的靴子，红眼龙误以为他是害怕，但他只是觉得恶心。 ——那种眼神与初次对视时的恶龙大人的眼神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不、绝对不同！一点也不同！恶龙大人只会温柔地把我含在嘴里，甚会小心地避免她的锐齿伤害我！……好吧，偶尔也会不小心划到，但也只是一点点的小伤痕而已，一点也不痛！恶龙大人对我的心情，和这个癞头龙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么，就请你品尝一点吧。」她从怀里拿出一个钻石瓶子——龙大都喜欢亮闪闪又坚硬的东西。她将其中的液体倒一点在红眼龙面前铜盘里的牛排上，作了个请的手势。 ——恶龙大人居然、恶龙大人居然……！ 草莓王子捂住自己好像在燃烧的心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嫉妒什么，但是他觉得快要疯了——恶龙大人居然把他的爱の汁水分给了那个……混蛋！他、他努力到肾虚才收集起来的爱汁……啊！ 将液体装进瓶中的甜蜜心情此刻已经变成了□□般烫人。 在恶龙大人眼里……我到底算什么？草莓王子甩了甩粉红色的头发：不、不是这样的！都是那个人的错！如果没有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曾经抓到过一个柠檬王子，以为可以替代这种美妙的香甜滋味，」她苍白的手腕从黑袍中露出，她将自己的牛排上也浇上等量的酱汁，这样不仅可以弥补牲畜粗硬的口感，还可以使它别有风味，「但是太酸了，酸得龙牙根都酥了。即使勉强吞咽下去，也因为胃部不适而呕吐了出来。」 她另一只手拿起铜壶倾倒，但倒满自己那杯便没有鲜血了，她皱了皱眉头。 “恶龙大人，请让我为您灌满酒壶吧！”草莓王子膝行而上，将手搭在她的膝头。 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小跑去宫殿的厨房。他学过魔药课，知道怎么将日常的食材搭配咒语调制成像是强硫酸般充满腐蚀性的毒♂药，虽然说龙粗硬的皮甲对魔法有强大的免疫功能，但是如果是食道的话，不会不起作用的吧？ 草莓王子一脸狰狞地在铜锅里搅拌毒汁，试图将已经可以将人骨腐蚀成石灰水（？）的毒汁熬到最大的浓度。 “……居然比我更多的得到恶龙大人宠爱的目光，去死吧！” 期间红眼男向披着漆黑长袍的她提议道： 「我给你二十只小奶羊，你让我咬一口（草莓王子）怎么样？一口就行。」 哼，也不想想龙型的自己嘴有多大。她在心里冷哼道：愚蠢的火龙居然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但脸上却依然阴沉沉的没什么表情： 「不行，这是我独一无二的小零食。」 第十话草莓王子的牛奶口感 「嘁，小气龙。」 恶龙很少破坏自己许下的承诺，所以在得到黑暗冰龙的求偶应许后，光明火龙一开始装的逼就开始松懈了。不过恶龙们的交往一向直来直往，有时候两个好龙友会因为“给我吃一口吧”“好的给”“啊呜”“卧槽你居然咬辣么多”而打起来，这样会充满小性子但彼此都不把这个当作冒犯的交流才是龙的日常。像人类那样礼貌而恭维，对于并不需要过多社交又常常独来独往的龙来说，太过于正式了。 ——说起来，像是黑暗冰龙那样深沉冷静的性格，在不是热情如火就是耍帅装酷，不是懒成宅龙整天趴在财宝上睡觉就是暴躁得要日天日地的恶龙里也算是少见。 另一边—— 用强力的魔法火焰将可以给人泡澡的大锅毒汁熬成一小碗后，小零♂食·草莓王子给铜壶加了防御魔法，然后将毒汁灌入，但是这个黑漆漆冒着恶毒泡泡的液体一看就是剧毒的啊！ 草莓王子又倒入鲜血调和起来，但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达到满意的颜色——现在壶中装着的是一种红陶色的粘稠液体，中间偶尔会吐出一个可疑的泡泡。 “嗷呜……（？）” 从高旷的岩石走廊里传来低沉的龙吟，草莓王子知道恶龙大人等得不耐烦了。他像往常一样连忙擦一把汗，就抱起铜壶朝大厅跑去。 他柔软的草莓粉的短发在空气中留下一股牛奶般细腻的清甜味。 作为大陆上最为巨大的生物，恶龙们拥有着和他们庞大的躯体相称的粗得可以开火车的糙神经——尽管杯中的液体在冒着可疑的气泡，鲜血的气味就像是加了皮革那样倒人胃口，在草莓王子紧张的注视下，红眼龙还是咕咚一口将杯中的毒酒饮尽。 如果他也像她那样是一口口地品尝血酒的话，也许从嘴巴到肚子就不会这么痛了。 即使是自诩为龙中智者的黑暗冰龙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掀起巨大的翅膀将草莓王子狠狠地扇了出去，她皱着眉头用冷冰冰的声音道： 「……愚蠢。」 但她的出手并没有缓解火龙的愤怒。穿着暗红色长袍的男人在咆哮中倏然张开宽薄的背翅，身躯急剧庞大，变形为可怖的通红的龙型。他的腹部由一片椭圆的金甲覆盖，而他血红的眼睛凶狠地瞪着草莓王子： 「该死的蠕虫！」 他的声音因为毒汁而嘶哑，随着愤怒的语言一起向草莓王子喷去的还有一大簇顶端呈球形的火焰。 黑暗冰龙发出一声悠扬的龙吟，她的龙身同样巨大，并不比火龙逊色。她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龙甲之中，皮肤上规整的片鳞好像是黑铁铸造的盔甲，映衬得那变为金色的眼睛更加冷酷。 她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嘴，吐出迅猛而粗大的冰柱。烈焰与冰凌相撞，固态的液体发出升华的“呲呲”声……火龙毕竟身负内伤，虽然一鼓作气，到底无法持久，被黑暗冰龙狠狠地击打出去，他发出愤怒的咆哮： 「黑龙——！」 你竟然为了人类与我为敌！ 「……我说过，这是独一份的小零食。」 她的声音依然十分冰冷，至始至终都如深渊的水面，毫无波动。 “碰！” 黑红两龙继续交战，即使是可以容纳一百米高的小山的大厅，也因为这两个庞大身躯的冲击而出现粗大的裂痕。 每一个成年龙，尤其是成年雄龙，都会随身携带一名亲近的未成年雄龙。因为这年长的要向年幼的传授战斗、进餐、求偶等各种知识。而年幼的雄龙则会服侍年长的作为报答。当火龙处于下风后，跟随他的、坐在阶下的小型火龙也在一声龙啸后加入了战斗。 只见空中时不时有龙相撞，发出巨大的碰碰声，岩石伴随着泥沙洒落。整个殿堂几乎毁于一旦，三头龙飞冲出已经坍塌的一面墙壁，飞到半空，在厮杀中将对方的鲜血向下洒落。 草莓王子推开面前的岩石，向一边通向阳台，现在则完全毁损的出口跑去。但是在他到达之前，一个黑色的阴影降落在碎石之中，她推开挡路的岩石，阴沉的脸上滑下一缕鲜血。 “……你、你受伤了吗？”草莓王子怯怯地站到高大的恶龙面前。 她用慢慢变回黑色的冰冷瞳眸不带情绪的看他一眼，然后一只手扣住他的脖颈，眯着眼将他提了起来： 「……自作主张。」 她看着他，仿佛看着一只不听话的宠物。毫无情感的双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对、对不起！”草莓王子感觉不到脖颈的难受，因为害怕被讨厌甚至抛弃而啜泣起来，“请、请惩罚我吧，像以前那样用牙齿扎我的屁股，或者把我从悬崖上往下抛也没关系，鞭打我、把我埋在雪里、丢进酸奶池里淹也没关系……请不要抛弃我（iДi）。” 她像是拎一只兔子，将他提在手中，然后在阴森的走廊尽头拉开一扇无比巨大、至少一米厚的黑色铁门。她将草莓王子丢了进去。 “空——” 沉厚的铁门关上了，即使没有上锁，以草莓王子娇嫩的力气也绝对打不开。 ——被关禁闭了。 草莓王子绝望地滑倒，跪在地上。上一次被关禁闭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柠檬王子的声音……她、她又厌倦我了吗？ 草莓王子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地上。 明明……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啊！ 不行，我要逃出去！只要脱光光，在身上涂满酸奶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会原谅我了吧？ 王子在黑黢黢的禁闭室内摸索起来——这种给恶龙建造的宫殿总是大得出奇，而习惯了作为庞然大物的恶龙们，也总是将一些裂缝或者碎口当作一些小瑕疵，不将其放在眼里——可能就算是老虎洞，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老鼠洞吧。 另一边，她将一身血水洗去，因为受伤颇重，便化为龙型，睡在了金银珠宝搭建的龙巢里。她闭上了金灿灿的眼睛，随着她的呼吸，室内开始弥漫起一层薄薄的冰霜。 草莓王子通过铺在地上的巨石的缝隙摸入了一条地下隧道。他顺着隧道走着，居然走到了恶龙城堡的山脚——恶龙城堡一般都建在陡峭的山顶。 “……卡布奇诺，等你杀了恶龙之后，我们就发达了！”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既然已经勘察过地势了，我们来研究一下怎么进攻恶龙的城堡吧。” 草莓王子听到了一些男人的讨论声，这些人正在热烈地争论着怎么突袭城堡，打败黑暗冰龙。 第十话草莓王子的牛奶口感&第十一话柠檬鲨鱼的食用方式 “……将城堡周围浇上圣油点燃，不仅能克制恶龙体内的冰囊，还可以为阿拉斯的火系魔法提供助力。” “……你和道格拉斯就从侧后方两面包抄，等恶龙的注意被你们吸引，我就从……谁？！” “草莓王子？！” 大家都惊异地看着从大树后走出来的娇嫩的美少年，他只披一块破烂的布，看上去十分可怜。 “真的是草莓王子吗？” “不会是有人假扮来骗我们吧？” 等魔法师确认草莓王子没有任何伪装魔法后，大家又开始动摇起来： “……草莓王子已经逃出来了，我们还需要讨伐恶龙吗？” 对于普通的勇者来说，当然就此打道回府最好了，这样既可以获得奖励又不用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但是野心勃勃的卡布奇诺却并不这样想——毕竟如果只是接王子回去，而不是杀了恶龙救人回去的话，他就不可能在娶了王子后继承雅思兰帝国了。 就在他思考对策的时候，草莓王子怯怯地开口了： “我、我知道通向龙之城堡的密道，而且那……头恶龙之前打了一架，好像受了重伤，正躺在财宝上昏睡呢，我就是趁她失去知觉的时候跑出来的。如果你们要讨伐恶龙，为民除害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们！” 草莓王子握紧拳头，他那种虽然胆怯，但却鼓起勇气去力行正义的样子让勇者们很受感动。再加上大家之前确实看到天空中有龙打架，所以十分相信王子的话。而且能供龙睡眠的“财宝之塌”……想想地上铺满至少长50米，宽20米的金银珠宝，就让人一阵窒息。大家纷纷表示要去征讨恶龙。 草莓王子将勇者们引入通道，他带头走在前头，于无人窥视的黑暗中露出阴暗恶毒的笑容，等回过头后，在火炬照耀下的俊俏容貌却依然是那副纯真善良的模样： “大家小心脚下……” 一行人通过七歪八拐的通道摸到了城堡的塔楼。像是无尽的隧道的漆黑的走廊里传来龙的沉重鼻息： “呼呼呼呼……” 勇者们都战栗起来，龙的声音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英雄卡布奇诺将手按在了宝刀上。草莓王子竖起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大家熄灭火把，跟着草莓王子走在昏黑之中。 良久，大家来到了一座高大的铁门前，按照草莓王子的说法，必须从这扇门通过才能到达恶龙的宝库——喜欢亮闪闪硬邦邦的恶龙们当然睡在堆满黄金宝石的宝库里。 “……因为普通人类的话，根本不可能打开这扇门。” 在草莓王子小声地说了这句话后，本来还有些犹豫的英雄卡布奇诺二话不说推开了巨大的铁门，虽他卯足劲也不过推开了一道缝隙，但是大家都非常崇拜地望着他。 “……接下来很快就要到恶龙的宝库了，还请王子在这里等我们归来。” 毕竟没有让王子冒险的道理，毕竟活?王子可是可以领取奖赏的啊，大家对卡布奇诺的提议都没有意见。这样，在卡布奇诺的带领下，勇者团闪过门缝，进入了这个黑漆漆的房间。 “……再见了，各位。” 草莓王子低下头，他粉色的头发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绯色。然后他拉下了身边的开关—— “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 “是陷阱！” 榨汁房内传来勇者团的惨叫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草莓王子抬起头发出狂笑声，连白皙精致的面庞都被这猛烈的笑所扭曲。 ——贪婪的人类，居然想伤害恶龙大人，赶紧去死吧！去死吧！死吧！ 突然，草莓王子捂住了嘴巴： “……吵醒您了吗？” 在草莓王子的目光投注处，一个披着黑袍的高挑的人影靠着走廊的墙壁站着。在她出现后，原本黑漆漆的走廊开始出现一点幽暗惨淡的光，辉映在了她苍白的肌肤上。由于贫血，她正一只手扶着额头： 「……怎么回事？」 她冰冷的语调在走廊里低低地响着。 小的时候，小孩子玩吓人游戏的时候，会在对方背后故意模仿龙的声音。他还因此被吓到过，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这种原本被视为邪恶的语言是如此美妙。低沉、缓慢、沉静、坚硬……好像是在缓缓流动的岩石。 可惜人的嗓音无法真正发出龙的声音，而龙族的语言十分古老也十分复杂。 尽管如此——尽管彼此语言不通，他还是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她说呀！ “……大人，我把前来打扰你的勇者全部处理掉了，”他伸展开脆弱的双臂，像是看到谷堆的小鸟向她跑去，“你会给我奖励吗？” 她同样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但她知道她要什么——她受伤了，又刚刚起来，需要补充点糖分，即使是没有营养的东西也好，至少要是使龙精神愉悦的东西—— 她又伸手将他提了起来，但是这次她将他按在了墙壁上。 然后她微微低头，侧脸，濡湿的舌面，用一种充满野兽味的方式，重而缓慢地，从他的脖颈舔舐到他的耳垂。 他忍不住发出尖细的呻♂吟…… 看，这就是草莓。 细腻，娇嫩。 牛奶般的口感。 稍微触碰一下就被弄♂破了。 十分容易地就会流出草莓汁水来…… 她嘴角的微笑，并不比刀锋的弧度更多。那种微笑，和强大的野兽，在凝视着脆弱的、不堪一击又无从逃脱的猎物时所露出的表情，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 那不是果腹的，而是挚爱的猎物。 【【【【第十一话柠檬鲨鱼的食用方式】】】】 01 “……我可以拒绝吗？” 金镜里倒映出她和身后为她整理头发的伊莎戈娜，镜子的表面弥漫着晨曦般的光辉，好像锡纸表面那层漫无目的挥散的光。伊莎戈娜正将好几根精美的蕾丝垂带编入她的头发，这是艾乌里国的一个习俗——所有新娘的头发都是这么编织的，编成一股，垂在后颈。以后作为妇人便不能再梳双根辫了。 “不可以，”伊莎戈娜双手不停，直到将完美隐藏在发中的蕾丝发带和发尾扎在一起，才继续道，“亲爱的，我们并不是童话中的公主，如果你继续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只会感到离幸福越来越远。” “幸福？伊莎戈娜，你觉得我会幸福吗？” “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别云国的国王是个下巴合不拢口水直流的畸形；斯李曼皇储又是个瘫坐在轮椅上的傻子；至于阿德马，他们的国王倒是幽默风趣，可惜三十岁不到啤酒肚和秃头都有了，换身行头和皮革铺里的鞋匠又有什么区别？思贝利公爵倒是英俊潇洒，和他们家族联姻也有助于艾乌里王室的统治，但是你也见过思贝利公爵——尽管他在战场上十分勇敢，喜欢女装和化妆的癖好却叫人受不了！” “……我倒是觉得那有点可爱，我想了一出话剧，他特别适合扮演我的王后。”说道思贝利公爵她有点兴致勃□□来，“让啥沙曼骑士长扮演国王，思贝利公爵扮演王后，我呢就当那个和王后偷情的姘夫……” 但是伊莎戈娜根本没有理睬她的胡言乱语： “……在我们三姐妹中，陛下最偏爱的就是你了。你看看我，嫁的男人早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再过十年恐怕就可以进坟吃土了。再看看你，绿衣国王年轻有为，他的国家强大辽阔，他本人呢又高大健康，更没什么奇怪的遗传病，五官也端正得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可是我并不爱他。” “普通家庭的女孩子，想找到一个既英俊又富有的丈夫是很不容易的，而作为国王的女儿，我们也很难找到既权势强盛又国库充盈的国王。你真是奇怪，看起来是被宠坏了，绿衣国王身上哪一点不值得被爱呢？他刚占领了伊斯塔平原，他的王宫占据了整座奥波斯山。他还送给你镶嵌了十八颗蓝宝石和一百八十八颗钻石的皇冠来配你的头发，还有垂坠着鸽子蛋那么大的蓝宝石的配套耳环。” “……可是我并不爱他，他的耳环也把我的耳垂弄疼了。” “他送来的求婚礼物，被装在黄金打造的箱子里，里面的宝石倾倒出来，可以使艾乌里运河为之堵塞。他甚至答应将伊斯塔地区作为你的头生孩子的封地，不管它是男孩还是女孩。” “……可是我并不爱他，伊莎戈娜。” “你懂什么事呢？”伊莎戈娜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只会把紫罗兰糖果当耳坠别在耳边，让彩色的水果硬糖在你的脚腕上叮当作响——你是糖果公主，我们都知道，这在你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倒还是可爱的行为，但是现在你已经长大了，用蜜糖当首饰已经不合适了。像大人那样行事，不要让父王和你劳碌的姐姐操心！” “长大就是要承担痛苦吗，伊莎戈娜？” “不是痛苦，是责任。”伊莎戈娜道，在女仆为糖果公主穿好裙子后，她上去为她作调整，“并不是每个公主都能像宝石公主那样嫁给金河国王那样伟大光荣又样貌非凡的人，绿衣国王已经很好了，你该学会知足。” “宝石公主？不，我不羡慕她。”她向前走去，身后的女仆为她拖起裙子。在艾乌里王宫举行完婚礼后，她就要乘坐绿衣国王的船只，和他一起前往绿衣王国。 她的父王以为他已经给她最好的一切了——一个人人艳羡的丈夫，一个伟大王国拥有□□权利的君主，何况他亲自打下了伊斯塔平原——一个有能力又慷慨的男人。 “……金河国王虽然十分富有，拥有着大陆上最强大的军队和最辽阔的土地，但是因为他热爱征战，又喜欢在庆祝胜利的时候向士兵抛洒黄金珠宝，他的国库时常出现紧缺状态。”她穿着缀满珍珠的并不舒适的鞋，觉得这婚姻和这双鞋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为了让她流出更多的宝物，他总是想尽办法惹她哭泣。” “绿衣国王并不是那种人，感情是需要慢慢累积的，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打开你的心扉，让你幸福的，你只是因为即将去陌生的地方感到害怕罢了。” “……即使他带着情夫来求婚吗？”她轻声问。 第十一话柠檬鲨鱼的食用方式 “别再瞎说了，”伊莎戈娜有些生气了，“男人怎么会爱男人？何况绿衣国王那么喜欢孩子。男人之间的友谊和女人们的是不同的，何况每个国王都会培养自己的心腹。” “……”她不再言语，只是在端庄地往前走的时候，又突然说道，“伊莎戈娜，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姑娘叫艾丝美拉达，她是个没有体重的姑娘。她获得多少分量的爱，她的体重也就那么多……” “好了，糖果，”伊莎戈娜打断她，“忘记你的故事，忘记你的那些王子们，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会远隔万里听到恋人呼救声的骑士，也没有游泳游过整个太平洋去救自己心上人的王子……停止将你的幻想加诸于这个世界，这可以使你避免遭受多余的失望的折磨，好吗？” “……” 糖果公主闭上了嘴巴，但她在心里继续讲这个故事： 为了让艾丝美拉达像个正常姑娘那样生活，她的父母一直都很努力地去爱她。她在体重器上显示的体重从一开始的1kg一直到50kg，可是她的父母老了，很快就要死了，如果他们死了，谁来爱艾丝美拉达呢？这个没有体重的姑娘该怎么在土地上生活呢？经过挑选，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小伙子，他发誓要一辈子爱艾丝美拉达，而他的爱也让艾丝美拉达的体重增加到了100kg。看到他的爱这样多，艾丝美拉达的父母放心地离开了。但是有一天，这个青年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随着他对这个女人的爱的增加，艾丝美拉达的体重也在一天天地变轻。艾丝美拉达察觉到自己开始一蹦就能跳得很高，刮风的时候，她必须努力抓住路灯，才能避免自己被风吹倒。后来，艾丝美拉达的体重几乎没有了，有一次她走在路上，背后吹来一阵微风，她飘到了天上。 后来，她就飞走了。 她的丈夫再也找不到她了，哪怕他的心充满了懊悔。 “……伊莎戈娜，我也会随风而逝。”她低低地说道，并没有人听见。 02 他孤独地穿行在整个海域，他的声音没有人聆听。 因为所有他的同类——他们的声音只在15-25赫兹，只有他的声音频率在50赫兹以上。 当他追随着鲨群，在被群鲨搅荡的海水中，月光透过波荡的海面，在像漂浮着银色的绣片一样迷乱的蓝色的海水之中，他模仿成年的雄性跳起求偶的舞蹈，却无法吸引任何雌性的目光，因为他唱响的是“哑歌”。 在逐渐结对的情侣面前，他好像是只是一尾巨大的透明的人鱼。 只是因为声音不在同一频率，便不被聆听，不被注视。游走在密集的鲨群中像是一个孤独的隐士。 快看看我呀！我在这里呀！ 他并不知道是自己声带的问题，使他变成了一个异类，他还在精心地编创曲调，试图以此引来注意。但是在多次歌唱之后，他学会了沉默。 沉默是无言的海水，静谧的流淌。 这冰冷的海水滑过他的脊背，又被坚硬三角背鳍划破。 他成为了第一条饲养宠物的鲨鱼，他饲养海虾、海马、螺壳类，他对它们说话，但它们没有谁能理解。就这样，他穿行在整个海域，无人聆听。不会有鲨问他今天猎到多少吨猎物，也不会有鲨问他今年已经换了几次牙齿。 他盾鳞下的皮肤会分泌出一种极酸的物质，每当他在某处停滞的时间过久，周身的海水就会逐渐变酸，任何生物都不愿在他身边久留，哪怕是只会随着海浪漂浮着它无知无觉的触角的海带，也不愿意在他身边生长。 他最好不停地游，不停地游。 他不停地游到新的地方，用凶猛的爪牙和强有力的尾巴占据新的海域，但却感到是被放逐。 03 在阳光下闪耀着黄金白银光芒的婚船佩戴着喜气洋洋的红色绸缎。三角形的船头破开碧玉似的海浪，将洁白的浪花都撞碎了。蓝得无边无际的天空中细细碎碎的成片的云，就像镀了金黄的鱼苗群。她站在宽大的船舷边，腰间的缎带比海风更张扬。她向后仰望诸天，诸天是蓝色。 那一年那个时节，海像天，天像海。 整座船都在庆贺着她与国王新婚的喜事，她却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孤独。国王的情夫羞辱她的时候，她并没有不快乐。她在心里给自己讲很多很多故事，她给自己讲一个海里的公主的故事，讲完之后就从船舷上跳了下去。 海水比她想象中的更冷，尽管现在是夏季；但是死却比她想象中的舒服的多，有一股暖洋洋的味道。她从微醺的海风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沙滩上。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她从船舷上跳入海中的那一刻，并不知道自己怎么漂流到这座荒无人烟的岛屿上。海水哗哗地往上涌，有的撞在沙滩边的礁岩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一定是美人鱼公主救了我！” 她给自己打气，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寻找美人鱼，但是一想到可能只是被海浪冲到这座岛屿上，可能要倒霉得活不下去再去死一遍，她不免沮丧起来，任由冰凉的海水冲刷着她的脚背。这份沮丧一直持续到她注意到一块黑色的礁石后有隐约的晃动。 “……是美人鱼公主吗？”她抱着裙摆，向海中跨步。从那漆黑的礁岩后露出了一张苍白而咸湿的面孔，他有一头湿漉漉的靛青长发，眼珠子又大又黑，几乎挤走了所有眼白，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有些麻木。他看起来就像一座蜡像，一动不动地注视（或者观察？）着她，只有苍白的脖颈边的鳃裂小心地开启一点，又闭拢。 他的身体大部分都躲藏在礁石之后，只露出头部和一点肩膀，但是她坚信他一定是一位人鱼王子！就像童话里那样，他将她救出来，送到了小岛上，但是因为害怕自己人鱼的身份被识破，于是在救人之后就躲了起来。 想到这里，她灿烂地笑起来，冲他大声喊道： “谢谢你——！” 他乌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那张濡湿而苍白的脸依然是面无表情。但是他在观察她一会后，模仿她牵扯起两颊生硬的肌肉，冲她咧开嘴，无声地作出大弧度的笑的表情—— 随着那薄而浅的唇的弯曲拉扯，两排锥状的锐齿露出来，在阳光下闪出雪白的亮光。 “……啊！” 她吓得惊叫起来。 他“嗖”地缩回头，躲到了礁石后。然后露出一只眼睛偷看她。 她想一定是她叫得太大声吓到他了，她在岸边采了些野花，熟练地编成花环。她爬到礁石上，趴着将花环往下递： “送给你。” 他从水里浮出来，后腰露出一块三角形的背鳍，本该是臀部的部位隐约露出鱼类表皮的那种蓝灰色。 果然是人鱼啊！ 她心想，继续朝下伸着一只胳膊。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两只手——那两只手都有着十分锐利的长指甲，用手指头捏住了花环的两边。 “送给你，花环！” 她做了一个往头上戴的动作，他学着将花环套在了海草般的头发上。鲜嫩的蓓蕾映着他面无表情的呆滞又有点凶狠的脸，实在是……很特别，她趴在礁石上“咯咯咯”地笑起来： “太棒了，超好看！” 他抬头看了看她，然后在水中转了个圈，又回过头来望她，似乎在问：是不是任何一个角度看起来都漂亮？ “……我好喜欢呀！”她真诚地赞美道。 她感到人鱼漆黑的瞳仁里涌出了喜悦，尽管他的脸部依然没有丝毫表情。 他还是躲在海水里，远远地望着她。他看到她进入了森林中，心想自己也该去捕食了。他缓缓地游出浅水区，然后一头扎入水中。海水随之晃荡片刻，然后受浮力托举的花冠浮出海面，随之摇曳。 片刻后，又见一双手抓住花冠将它拖入水中。 他一只手按着花环，向前游去，片刻后又折回。原来那些弱不禁风的花朵被海水冲散了，在水中摇荡。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些花瓣，圆圆的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它们。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它们塞进了口中。 他将那些苦涩的花瓣吞下，因为他不想失去它们。 片刻后，那双苍白的骨结突出的手又举起已经光秃秃的花环，将它举出海面，带着它向前游动。但是海风和握力仍使它松散。 后来他又将散架的花环咀嚼着吞入，其中的藤枝引起了他胃部的消化不适。但是他感到满足，因为他第一次感到了拥有了什么。 04 她坐在礁石上，同他分享烤鱼。 她用削尖的灌木枝串了两串烤鱼，剩下的一股脑兜在裙摆上带了过来。她将烤鱼递给他，他用没有眼睑的眼睛盯视了一会儿，然后做好了决定，对着这黑漆漆的形状莫名、还散发着雷劈味的东西张嘴咬了下去。 “哇！你怎么把叉子也吃掉了？！”她一脸吃惊地看着只剩一截小短棍的木叉，然后沮丧地看着面无表情地快速嚼嚼嚼，因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而开始迟疑地慢慢嚼嚼嚼的人鲨。 她狐疑地观察他片刻，发现他没有什么不适，便放下心来： “味道怎么样？” 身为公主，第一次烤熟食物的她正觉得成就感满满。他歪型的尾巴探出水面，啪啪地拍了两下，然后他游近一些，对着她张开了布满锐齿的嘴巴。 她示意他可以尽情地自行享用她拜访在礁石上的烤鱼，但是他看了一眼后依然双手一动不动地搭在礁石边，将对着她的嘴巴张得更大了，让她想起童话书插图里那些看到妈妈飞回来就将鸟喙张得大大的小鸟。她捏住一条鱼的鱼尾，丢进他的嘴里。自己举起右手的那串叉子，开始啃咬。 有一瞬间诚实的味蕾向她坦诚了烤鱼的恶劣味道，但是她那被虚荣的成就感蒙蔽的大脑对此感到怀疑，她转脸看着迫不及待等她投喂烤鱼的美人鲨（？），顿时对她的烤鱼充满了信心。 就觉得/她的烤鱼,一定是/整个海域，最好吃的/烤鱼。 “唔！” 一边投喂鲨鱼一边啃烤鱼的结果就是她一不留神将自己的嘴戳到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摸到了一点鲜血。她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觉得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便不把这个小细节放在心上。她看到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嘴唇的鲨鱼，就豪迈地挥挥烤鱼串： “没事的啦，不用担心！” 她感到眼前一花，眼前的人鲨突然侧转身体向上一跃，尾巴掀起巨大的水花。她感到自己的烤鱼串发出咔嚓一声，眼角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鲨鱼那两排亮闪闪的尖牙—— “我的烤鱼！” 她以为鲨鱼是趁她不注意抢了她的烤鱼，但是等她一脸哀怨地看向手中的烤鱼串，却发现吃了半条的烤鱼还穿在木叉上，只是上面露出来的带着尖锐头部的一截被咬断了。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面无表情地嚼嚼嚼木棍的鲨鱼，只听见木棍在他的牙齿间发出可怜的“咔嚓咔嚓”的断裂声，然后他将脸转向一边，一口将断成好几截的木棍“噗”的吐出来，用一种“看死得不能再死的死鱼”的眼神看着这些碎渣消散在海水中。 “……笨蛋，要是扎到嘴巴怎么办！” 第十一话柠檬鲨鱼的食用方式 “……笨蛋，要是扎到嘴巴怎么办！” 她明白过来他是只是想帮她咬断扎人的尖头，她扑过去拉他的下颚，他配合地张开嘴巴，露出颜色极淡的口腔。看到他没有被碎木屑扎到，她心情放松下来，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他的脸光滑而紧致，触感和人柔软又温暖的皮肤并不相同。那是种长期被海水冲刷的，看不到一点毛孔和细毛的冰凉而咸湿的皮肤。感觉有点像是硬硬的果冻，很像鱼类，但还没有那么滑手。 她有些好奇，又摸了他的脸颊两把。 他一动不动地在礁石边呆竖着上半身，她温热的手滑过他的脸颊，轻柔地触碰他脖颈边看起来十分柔软的鳃裂，他细微的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 她有些歉意地缩回手，“让你感到难受了吗？” 他抬起头仰望着她，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黑色的葡萄，有一种甜蜜的柔软。他那接近鱼类的面部神经使他无法像人类用表情传达出他的情绪，他看着她发出一种低赫兹的叫声——充满磁性的低沉的叫声，好像被月光照亮的海潮，悠扬而舒缓。 他看着她充满歉疚的脸庞浮起茫然，便从礁石边退开，然后在海中轻轻地转了几圈——他知道她将此误以为是鲨鱼表达“高兴、感谢或者喜欢一样东西”一类情感的肢体语言——然后重新游到她身边，将脸贴在她的手上。 「好喜欢啊，再摸摸我吧。」 ——这张没有眼睑也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满溢着这样柔软的情感。 ……使她觉得，连海风都呢喃起来了。 05 “对不起啊，我本来想给你跳舞的，但是岩石太硬了……” 她踮着脚在礁石上找一块没那么粗糙的表面重新站好，“看起来只能给你唱歌啦。” 他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她，然后突然向后一倒，倒在了海面上，接着慢慢的将水底的尾巴腾出水面。他注视着坐在礁石上揉脚的她，甩了下歪形的尾巴，带着两片小三角形的腹鳍小小的扭动了一下，海水被甩到礁石上，水珠有一点溅到了她的脚背。 他看到她注意到了她，就对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我可以，直接跳下来吗？” 她做了起跳的动作，探下头去看他。他小小地甩了下尾巴，仰躺在海面，又拍了两下腹部催促她。 她像是立定跳远的选手那样作了甩胳膊的姿势，然后跳下了礁石。她一下子滑倒了，膝盖砸在他银白色的腹部，脑袋差点□□水里。但是他及时地用手臂揽住了她。 起先她只是坐在他的腹部，一只手紧紧地按在他的胸膛，任由自己的小腿浸泡在冰凉的海水中。而他也抬起一只胳膊，好让她在不安的时候可以抓住他的手臂。他平稳地漂浮在海水之中，连海水的波荡都不会使他有丝毫的动摇。她开始逐渐放心大胆起来，试着在他平坦而紧致的腹部站起来。 他努力地放缓呼吸，几乎是用一分钟的时间去吸气，再用一分钟的时间去吐气，好将自己的腹部的起伏降到最弱。当她不安地锁紧脚趾的时候，他就会屏住呼吸，然后向上伸出将指爪收在掌心的手，让她可以抓住。 她完全地将他信赖了。 她开始欣赏周围的海水，一脸新奇地感受海风。似乎只是因为换了一个角度，周围的世界全部改变了。他缓缓地舞摆着腹面是银灰色的鲨尾，将她带出礁石区，让她看到更多有趣的风景。 “……像做梦一样，感动得想哭！” 她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海，然后冲他笑起来。 她闭上眼睛，幻想着她乘坐着鲨鱼之船沉入海底，而在海水之下有一群银色的鱼群在将她仰望，阳光在海面像是高处的舞台灯一般虚弱地晃荡着，而为了她的出场，水母们点亮了它们彩色的光代替欢迎的呼声。 当她在纸上写着她的故事，当她将一篇篇美丽的童话改成剧本的时候，她常常会幻想自己出演其中的角色——尽管她的大都数手稿都被丢进了废纸篓。 “亲爱的鱼先生，美丽的鱼女士，接下来我要为大家歌唱一曲——” 她抚胸行礼，想象着有主持人在为她报幕。螃蟹敲响了海螺，章鱼举起贝壳互相碰撞——它们是她的伴奏乐团。她唱起了《小王子》里的曲目： “……我的画让你们惊吓了吗？ 我不能够理解为什么没有人看见这条蟒蛇里面的大象。 于是我把我所有的画笔，我画的那些有趣的画深藏箱底， 最后我找到了我的职业，我成为了飞行员。” 这个剧作家简直胡说八道，没有人能在天上飞，骑着巨龙不行、坐着气球拉起的篮子里也不行！——她的耳边响起了母后的声音。她垂下头继续唱道： “这些大人让人厌烦，他们不能理解这么多东西， 他们需要解释，不管怎么样都需要解释。 自打我遇见这些人后，我的见解从没真正改变， 虽然我不再谈论星空、巨蟒和热带的花朵。 但我仍想要重拾画笔，但是这些大人总是说： ‘这是一顶帽子！’ 于是我开始谈论政治、领结、高尔夫和赛马， 于是这些大人都为能遇见我这样有见识的人而感到释怀。 我的画让你害怕吗？ 我不理解为什么没有人能够把眼界放开，超越眼前的事物、超越自身[1]。” “……好听吗？” 她低着头，睁开眼望着他。他漆黑的瞳眸呆呆地凝视着她——这双没有眼睑的眼睛，没有一秒间隔地望着她。他就像是漂浮在水中的树叶，而她是站在那上面的小小蚂蚁——那么宁静的漂流。 他的手臂撩起一点海水，又落回去了。 “……听得懂的人却不愿意听我唱歌，听不懂的，却将我仔细聆听着。” 她笑了起来，笑容像极了惨淡的蔷薇花。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的落寂，只是不知所措地用手撩起一点水花。 不过她很快将这些不开心抛在了脑后，冲他喊道： “鼓掌！” 她带头为自己鼓了几下手掌。他呆呆地观察她片刻，然后跟着笨拙地鼓起掌来，他的手指扎到了自己的掌心，不过他很快找到了双手垂直交叉的那种鼓掌方式。然后他就像个金胖恩，用一种固定的、有节奏的并且响亮的方式“啪、啪、啪”的拍手。 “谢谢，谢谢大家。” 她提起裙摆，向想象中的观众行礼，最后转到他面前，弯膝向他行了一礼。 他们又回到了礁石海域，她为他梳理缠入海草的像是海带一样潮湿的头发，他背靠在她垂下礁岩的小腿上。夕阳的光在远处的海面成片的跳跃，也将他们一起熏染成暖色。 海风在轻轻地吹着。 这感觉真好，让人想睡觉。 她像往常那样和他告别，但是他并没有回以挥手，而是迫切地贴向了礁石。他仰望着她。 “怎么了？” 她蹲下来，裙摆落下来，在他的手边摆动。 他凝视着她，最后鼓起勇气，慢慢地伸手。 与他苍白濡湿的脸颊不同，她的脸是白皙而红润的，总是那么干燥。他回忆起她指腹滑过他脸颊的那种温度，心想着那脸蛋该是多么温暖。 他观察着她的眼睛，发现她没有退避，他伸向她的手便不再迟疑。 “咝、”她轻轻叫了一声，他像是被火焰燎到般缩回手，他看到她的脸颊上渗透出浅浅的血痕。他低下头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苍白、宽大，仿佛是在一块坚硬的手骨上裹了一层薄薄的银灰色的皮质，为了承受撕扯猎物时带来的阻力，手指用以活动的关节有一种突出的粗大。每一根手指上都有着厚而尖锐的略带弯曲的长长的骨指。 他慢慢地沉入水中，直到将半张脸都埋藏在海水中。 只留一双无法眨眼的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 “……没事的啦！” 她伸手擦了擦伤口，将血液擦去了，但是血液很快又在伤口中聚集，形成一条细长的血痕，“你再摸一次吧？” 她将脸凑过去，但是他将手背到了身后，慢慢地、完全地沉入了水中。 他明白的，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应该收好自己的指爪，小心避免在相处中伤害到她。可是还是升起了过分的渴望…… 当她用温热的手一遍遍地抚摸过他的脸颊、他的脖颈之后，他的手心也开始瘙痒起来。想要抚摸她在海风中飘扬的长发，触碰她颤抖的睫毛，触碰那薄薄的眼睑，触碰她、抚摸她……尽管不明白那样有什么意义，然而一想到可以将手掌轻轻地贴在她的脸上，就感到一种充盈的膨胀，仿佛干瘪的心脏终于像被吹饱的气球充盈起来。 然而明明已经很小心了，还是…… 他从波荡的海水下看着她，直到她离开了才从水底下出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岛屿上森林的方向，然后像是徘徊的人在礁石海域里来回地□□。他在两块礁石之间拉出一块松动的岩块，低下头沉默无言地注视片刻，然后游到一块倾斜的礁石前。 他将手摆放在黑色礁石的斜面，面无表情地歪着头看着，突然举起右手的石块砸了下去，在失手两次后，他找到了正确的角度。 “砰、砰、砰——”他重复着机械的动作，除了第一根手指被砸出鲜血，其他的只是指尖些微受损。他将所有指甲都敲断了，然后对着昏沉的夕阳举起双手—— 这双手现在和人变得相像，不再有伤害她的弧度。 他举着手，就着光一直看着，然后转起圈来。 06 “鲨鱼王子！鲨鱼——鲨鱼——鲨鱼！” 她用双手作喇叭对着大海呼喊，但是往常只要她出现在海岸就会将海鱼、螃蟹和海蚌扔上岸，然后掀起巨大的水花告诉她他所在的鲨鱼并没有出现。 她在沙滩多石块的地方拖了堆海带，解决了早餐问题。这个时候朝阳已经高高地悬挂在海面上，大海就像涂了黄油一样闪亮。 她又沿着沙滩跑了一圈，最后垂头丧气地在沙滩上踢着沙子，然后在踢到大贝壳后痛得直跳脚。她坐在小岛北边的布满礁石的浅海边等待，然后想着怎么编织干草好铺在总让人觉得潮湿的洞穴里。 等她觉得他今天可能不会再来之后，她便回到沙滩那边拖海带，解决一下晚饭问题，还捉到一只藏在石缝里的螃蟹作为加餐。没有鲨鱼作伴，这孤岛的日子是多么无聊啊！他今天为什么没来呢？一定是因为很忙吧！也许是因为渔汛期到了，他得要大大地捕食一番……但是她心中不安，还是决定在回去之前在那片他们常常相见的礁石区区看看。 从早上到傍晚，潮水已经退去了大半，这使更多的礁石露出了海面。 倒影着星空的大海使世界拥有了双倍的星辰。而借着银白色的月光，她看到了不远处那随着海水浮动的巨大的黑影。她跳下高处的礁石，平时踩到砂砾中的小贝壳也感到疼痛的娇嫩的脚掌却似乎失去了感觉，急促地从一块礁石上跳到另一块岩石上。在几次差点摔倒之后，她小心地爬下一块湿滑的礁石，跳到那随时被海水冲刷着沉没的小礁石上。 她用力地将他抱着拖上一块平坦的礁石，以免来来回回的海水将他拖走。这时她才有机会看清他身上的伤痕——横竖交错、深浅不一的，仿佛是被锐指划穿皮肉的长长的伤痕在他身上密集。 她捂住嘴，避免自己发出尖叫，却因为不知如何是好而流下泪来。 他浅浅地□□一声，那双仿佛失去光泽的黑漆漆的瞳眸略略地转动，露出了一点点新月般的眼白，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开始慢慢地恢复神采，他用尾巴拍了几下礁石，然后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庞。 他的手指疑惑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泪痕，冰凉的手指使她微微地战栗。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但是眼睛里露出心满意足的神采。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指甲全部不见了，她抓着他的手，看着那被细心磨过的指甲断面，明白了一切。她抚摸着他粗糙的指甲断面，哭着笑起来。 ……太笨了，不是吗。 居然折断赖以为生的指甲，结果遇上对手差点死掉。 她的一只手扣紧他潮湿的手掌，另一只手避开他的伤口，抚摸他的身体。她的指尖游到他的胸口，她感觉到他的冰冷的胸膛下，有一颗心在真切地跳动。 她跪在他身边，俯下身。 她的长发落在他张开的手中，而她的唇落在他冰冷的唇上。 “……好酸啊，” 她笑着离开了他的唇，徒留他像条缺水的死鱼，一动不动地张嘴躺着，只有鳃裂在急促地翕张着。 “不过没关系，我有糖哦。” 她摘下脖颈上的项坠，塞入他的嘴里，“甜吗？” 她用双手搂着他的脑袋，交叠的手掌垫在他脑后的岩石上，然后闭着眼睛吻了下去。他呆呆地张大嘴巴，因为害怕尖锐的牙齿会伤害到她。但是依然感觉到了舌尖的美妙。 还有一种奇妙的滋味。 是一种非常清爽的酸酸甜甜的味道。 好像在微醺的夏日，用柠檬与蔗糖勾兑的清甜酸爽的糖水。 细碎的果肉在漂浮的金黄色的柠檬下像是沙子一样飘落到透明的玻璃瓶底，蔗糖一边下沉一边融化的时候会产生一种褶皱而粘稠的透明痕迹…… 那样的吻，将人变成了带着梦幻的金色的柠檬水。 07 暴雨。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游出海面，但是仍有海水怎样将他撞上焦岩，他还是焦急地守候在被狂风暴雨统治的岸边。 有时候，实在抵抗不住内心的担忧，他也会游回海里焦虑转圈直游，有时候在呼啸的海风中误以为听见她害怕的呼救声，他就焦急地撞击着岩石，爬上礁石，又翻落下来。 这是她来到小岛上的第一个雨天。 它是那么凶猛，那么暴烈。昭示了天气的骤变。 她感到十分寒冷、潮湿，即使紧紧抱住自己也无法抵抗从大张的洞穴中灌入的冷风。而雨水从石缝的间隙一直往下淌着，将她本来就不厚的衣裙打湿。她迷迷糊糊地睡去，醒来的时候却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因为脑袋一阵昏沉，好像里面被人灌了铅，不再是她的脑袋了。 雨还没有停，看起来会持续很久。 但是她需要吃东西，她支撑起疲软的身体往外走去，因为精神不济而滑下了平时被她当做滑滑梯玩耍的斜坡。她在嘶吼的海风和呼啸的海浪中听到了一阵一阵急促的叫声—— 那叫声像是来自深海的低音，却穿过厚重的雨幕连续不断地响着。 她认出了这是他的身影，她向着礁石密布的海域走去。 “柠檬——？” 她的声音变得虚弱而嘶哑，这使他的欢欣变成了忧虑。他看着她踉踉跄跄地爬下被海浪拍打的礁石，发出拒绝的低鸣，急得快在海水中把自己转晕倒。 雨更小了，海浪安静了些许。 这使她没有被海浪冲倒，而是终于成功地将自己安置在一块礁石上。 “柠檬——！” 她脸蛋红扑扑的，眨巴着仿佛困倦的眼睛，笑着向他展开手臂。 他的指甲早已重新生长，所以他小心地回应了她的拥抱。他的低温的体表让她一阵哆嗦： “……好冷。” 她试图更紧地抱着他，但是并没有任何好转。尽管如此，在令人安心的海盐味的怀抱里，她安心地松懈下强撑的神经，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她一向温暖得烫人的体温正在随风消散。 他用脸颊蹭着她的脸颊，试图让她清醒过来，告诉他该怎么帮助她。但是她连睫毛都在颤抖，呢喃着吐出他从未听过的音节： “……好冷。” 但是他听懂了。 他试图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但是她的颤抖并没有因此而减缓。他感到一阵阵热流涌入了自己的身体，他第一次为自己是鱼人而感到绝望。他厚实的皮肤阻隔了体内温度的流失，以此来保证不会被海水掠夺所有的温度。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如此无能为力。 “好冷……” 她的呢喃几乎变成无声，他的鳃裂在急促地翕张着。他将她小心地搁放在礁岩上，然后用锐指划破胸膛的皮肤，让温热的鲜血流出来，她将他贴在他的伤口上，试图用鲜血来温暖她。但是海水和雨水瞬间将她的温度掠走。 ……还不够……需要遮蔽风雨的巢穴……需要干燥的窝…… 他小心地找到一块柔软的高岸，将她放在上面，用植物茎叶盖住，然后游向深海。 08 她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奇怪的山窟里。 这个山窟就好像是将一座小山中间挖空，里面的石地十分平整，而中央这有一方联通海水的水池。石窟有一个狭窄的出口，走道呈现出l形，所以再猛烈的风，吹进来也变成了微风。 她醒来的时候，躺在干燥的海草上。 脸颊边的岩地上还整齐地摆放着小小的、漂亮的贝壳。 “柠檬？” 她摸索出石窟，眼前的岛屿已经不是她原来的那一个。虽然面积不大，植被看起来却更丰富了。她摘了点不知道可不可以吃的果实，打算问问柠檬——就算不知道他也有办法把果子塞进小鱼的嘴里来检验→_→。 等她回到石窟，便看到蓝灰色的鲨鱼急促地在圆形的水池里转着圈游。 “柠檬！” 她跑到他面前蹲下，因为刚生过病有点气喘吁吁的，但是兴致仍然高昂，“这里好棒啊！” 第十一话柠檬鲨鱼的使用方法 “柠檬！” 她跑到他面前蹲下，因为刚生过病有点气喘吁吁的，但是兴致仍然高昂，“这里好棒啊！” 她并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对鲨鱼情侣的爱巢，为了战胜那个比他身型更为庞大的雄性鲨鱼，他折断了三根肋骨，两个牙齿被连根扯下。 好在雄性决斗的时候，雌性从来不会参与。她们默默旁观，因为“更强的雄性鲨鱼可以赢得对方的伴侣”是鲨鱼人之间不成文的规定。不过当他将她也赶出巢穴的时候，她愤怒得差点上去撕他——直到确信眼前的雄性真的冷血无情，不会因为她是雌性而对她手软之后，她才不甘地离开。 ……鲨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举起手，摊开手掌——上面是一个像是埃及太阳图案的有珍珠光色的海螺壳。 “真漂亮！” 她高兴地举起海螺左看右看，然后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谢谢你，柠檬！” 她将这个贝壳和其他贝壳摆放在一起，在挨个地数它们的时候，她才发现它们每个都不一样。 “柠檬！” 她坐在池边，朝他伸手。他游过去，将头枕在她的膝上。 他特意去温暖的海域游了一圈，所以尽管潮湿，却并不那么冰冷。 她用手指梳理着他濡湿的长发，从里面钻出来的一只小虾米将她吓了一跳。她捏着那只小虾鼓着脸作出责备的样子： “你太不卫生了！”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她用丝瓜囊给他洗澡，他的皮肤大都带着磨砂质感的粗糙，尤其是用以撞击的背部和尾巴。她站在水下的基石上，水刚好没过她的腰部。他顺从地躺在她面前，任由她将海水泼在他的胸膛上，在她想要擦他后背的时候翻个身。她的手指抚摸过他略微凹陷的脊椎骨，他感觉水里似乎窜出了麻痹神经的电流，但是并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导而来。等她想要擦拭他的尾巴，他就往前漂了漂，将柔软的腹部置于她的手下。 她略微好奇地抚摸着他相对柔软的银灰色的尾腹，他的两片臀鳍因为舒适而凌空扭动着。她捏住了其中的一片，对着质感紧密又充满弹性的可爱部位有所钟爱，用手指尽情地逗弄抚爱，他的两片小三角形的臀鳍更加无助又快乐地扇动起来。她感觉到他腹部的皮肤在发烫，她有些惊异地将手贴在他的尾腹上，有一种微弱的温暖从那里渗透。 他情不自禁地弯曲尾巴，又将它砸了下去，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肩膀。她以为他在恶作剧，就使坏地挠他腹部的柔软处，像是挠胳肢窝一样挠他臀鳍的边边： “敢泼我水，挠你痒痒哦！” 她心里是不觉得鲨鱼真的会怕痒的，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滑过他柔软的横裂——那是……像鳃裂一样的细长的裂口。她只知道自己的手指好像摸到了一块特别柔软的皮肤。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急切地抬起头来，整个身体在一瞬间弯成弓状。他黑色的瞳仁显得湿润又无措，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她。 “你真的怕痒啊？” 她新奇之下有用手指轻轻地挠了挠那片软肉。 他的叫声变得细嫩起来，好像在惊慌失措地喊着“哎呀哎呀”似的，他茫然无措地弯转着尾巴，试图缓解那种让他既战栗又想发狂的感觉，一双濡湿的眼睛又是喜悦又是迷茫地依赖着望向她。 她想还是不要太欺负他的好，不过在她想要撤开手掌的时候，他却不由自主地划动尾巴，将这一段弯着成弧线的顶部，向她的手凑去…… [此中省略] 他凝视着她好奇的神色，察觉到她并没有拒绝或者反感，便退到水里，一边凝视着她，一边回忆着那从最为健美的成年雄性鲨鱼那里学来的、曾被他练习过无数次又很久不再跳过的求♂偶的水中舞蹈。 他强忍住下腹原始的*，遵循雄性的本能，又遵从着人鲨几千年来的古老习俗，像任何一条刚刚成年的、第一次步入鲨鱼社交集会的年轻雄性那样，伴随着悠扬展开的歌喉，向那吸引了自己目光的唯一一条雌性跳起求偶的舞蹈。 用温柔震动着的低音诉说着古老的情话，在优美的游动中展示自己身体的力量。 充满磁性的声音像是透光的蓝色海水在绵延不断地波荡着，灵活调整的背鳍和尾鳍让鲨鱼在窄小的水池内也能够自由地穿梭。 他有时在水下游出8字型的水线，有时又将身躯弯成美丽的曲线，像一条彩虹沉入水底，然后徐徐地翻出他有力的尾巴…… 她为他着迷。 他不停地跳着、唱着，不知疲倦般，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解开了系成蝴蝶结的背带，洁白而柔软的短裙从她的肩下滑落，落入水中，在起伏的水面上像水蛇般一阵迤逦缠绕，然后在完全浸湿后沉降。 他停止了鸣叫，缓缓地向她游近。身躯慢慢地从水中浮出。 她的脸庞慢慢地沁上玫瑰的颜色。 他将冰冷的鼻梁贴在她的鬓发边，用鲨鱼敏锐的嗅觉捕捉她身体的气味。 他的鼻梁滑过她的手臂、腰肢，他的吻落在她柔软的肚皮。 [……] 她回以拥抱，完全的拥抱，感受他不一样质感的皮肤紧贴着她的，手掌抚摩着那磨砂质感的后背，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安然感。 他抱着她游入水中，她的双腿缠着他温柔摆动着的鱼尾。 在察觉到水中的血腥味时，他让她躺在他的腹部，不敢再动弹，直到她吻他，吻他的唇，吻他的鳃裂，吻到他再也不可抑止。他带着她在水中急促地旋转，他拍打、甩动着粗长的尾巴，不断地不断地扭转着柔韧而强健的腰肢……他尾巴的颜色开始发黄，他发出悠长的低鸣，他蓦然升起雄性鲨鱼想要撕咬的冲动，但是他紧绷着的理智告诉他，对于雌性鲨鱼来说是情趣的举动，对于她来说却是十分可怕的伤害。他轻轻地咬了她一口，几乎没有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一点齿痕，然后将平日里他们玩“你丢我捡”的石头塞在了嘴里咬住。 他那种紧咬着石块，像是被强♂暴的少女被塞住嘴巴的样子，让她趴在他胸膛上笑起来。他无奈又无辜的湿润的眼睛凝视着她，猛烈地翕张着所有的鳃裂……他恋恋不舍地用脸颊贴着她的，想要这样抱着她一整天，即使不说一句话，即使一动不动也觉得十分满足。但是他知道她不能在水中呆太久的时间，只好依依不舍地将她送上池岸。他趴在岸边眼巴巴地望着她，一旦她往墙壁转身，背对着他，就会紧张地竖起背鳍，好像生怕她会因为他把她弄得太累而不要他了。 第十一话柠檬鲨鱼的食用方法 他恋恋不舍地用脸颊贴着她的，想要这样抱着她一整天，即使不说一句话，即使一动不动也觉得十分满足。但是他只当她不能在水中呆太久的时间，只要依依不舍地将她送上池岸。他趴在岸边眼巴巴地望着她，一旦她往墙壁转身，背对着他就会紧张地竖起背鳍，好像生怕她会因为他把她弄得太累而不要他了。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因为太累了不想站起来，就滚过去，摸了摸他的小脸，给了他一个安慰吻： “晚安。” 说完后她又滚了回去。 ——虽然柠檬鲨鱼想拉着她的手睡觉，但是拜托啦又不是小说怎么可能做到一个待在水里一个待在岸上还拉着手睡觉。结局不是她掉进水里，就是柠檬睡到落枕或者腰椎盘突出吧！ 他听到了她发出安稳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睡去。 他慢慢地沉入水中，在池底入眠。 因为鲨鱼太沉重，不借助外力或者不持续游动的话就会不断下沉，所以他一般都是睡在池底。 他沉沉睡去，但是每过一会儿就会突然醒来，然后小心地往上游，注意不发出水声。看到岸边的人儿还安安稳稳地躺着，他亮晶晶的黑眼睛才继续因为困倦而迷糊起来，然后重新慢慢地将自己投入池底。 夜多么美。 月亮躺在海上，像银色的荷叶。 海风低垂，海螺的梦里，是摇晃的潮水。 09 为了加强体质，她开始努力锻炼。 “加油加油！” 今天她也对着朝阳捏紧拳头为自己打气。他带着她游出浅海，让她在微凉的秋日午后也可以享受充沛的阳光。 她撑着他的胸肌，在他的身上作俯卧撑，做了三个后就累趴下了。 “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坐起来，两条腿垂进他腰边的海水中。 他非常积极地举起手开始给以肯定的“啪、啪、啪”的掌声。 她笑起来，决定今天再做一组俯卧撑——没错，一组只有三个——不过俯下身之后，想起来真是太困难了，她憋红了脸也没能把自己支撑起来，两只细小的手腕抖个不停。他漆黑的眼睛像是黑色的宝石般凝视着她，然后趁着她憋着劲努力的时候抬起头，细细地吻了她一下，然后将头靠回水中。 “……啊！狡猾！” 她趴在他身上懒得起来了。 等他要去捕猎了，他就送她回到岸边。 “要小心啊！” 看到她对他挥挥手，他才慢慢地沉入海水之中。 她先是跑去晒鱼干的岩石上，将摆满一大面岩石的海鱼翻了个面。然后顺着岛屿的水道去采集花朵——鲨鱼总会定时逡巡每一条水道，以保证岛屿上没有什么生物可以危险到她。然后她无所事事起来了，在山坡上打滚，然后在玩闹一会后去去把自己觉得好吃的植物费力地移植到家门附近。 正在她专心致志地挖土的时候，她久违地听到了人声，以至于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但是很快又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公主，总算是找到你了。” 她抬起头就看到了绿衣国王向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几名护卫兵以及他那身为护卫长的有着金光闪闪的金发的情夫。 “……”她感到自己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因此不太愉快地打招呼，“好巧啊，国王。” 绿衣国王似乎想表现得绅士一点，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但是看到她泥泞的双手，他伸出手的时候放弃了摘掉手套。 她看着他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无所谓地笑了笑，站了起来： “我这里没什么可招待你们的，真是不好意思啊。” 绿衣国王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啊？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他像是救世主一样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仿佛她应该露出感激涕零的样子似的。 “走吧，船上有雪纺做的裙子和彩色珍珠做的首饰，你可以用清洁的淡水洗个澡，然后喝一杯美妙的香槟来忘却漂泊在孤岛上的凄苦回忆。尽管你已经失踪了好几个月，但是我还是会为你举行盛大的婚礼。绿衣国的王宫大道上会洒满玫瑰香水，会有十二个童男童女牵起你缀满珠宝的沉重的长裙，你会坐上黄金打造的马车，在子民的欢呼声中忘却一切烦恼。” “不，我不想跟你回去。”她在他的话语中退了一步。 “……艾乌里国王，您的父亲可是十分担心你，他的信鸽几乎让我无法享受一天当中的任何一刻闲暇，您难道不想念家人吗？” “那是我自己的事，如果需要的话，我也会回家一趟，但是不需要你的帮助。” “……这可真是太见外了，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是你的丈夫了。” 绿衣国王神情优雅，眼睛却阴鸷地盯视着她，他压低声音不让身后的人听见，“……如果是为了和护卫长争风吃醋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你没有资格求得我的怜爱，如果你识相点，我倒是可以给你点同情。不要想着使小性子引起爸爸的注意，你现在是属于我了，公主，哪怕我们还未举行婚礼。你未来的日子是繁荣奢华还是凄惨度日，全在我一念之间。” 绿衣国王直起身，不再客气地说道：“走吧。” 但是她甩开了他的手： “你的怜爱？拜托，即使你是全世界最英俊最富有的国王我也不喜欢你啊，何况你还不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至于你将来是要给我荣华富贵还是残羹烂炙我并没有兴趣知道。” 绿衣国王的脸色更加可怕，他早就确定过这岛上没有其他人。他不知道糖果公主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她敢给他戴绿帽子，他就带着她的尸首回去！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不！” 她踹了他膝盖一脚，将他推倒了。 “给我追！将她押回船上去！” 绿衣国王身后的士兵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追了上去。他们都以为找到王后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出。 她一边跑一边思绪烦躁，她心想着是不是先假意跟绿衣国王回去，然后偷偷溜到海边和柠檬鲨鱼相见？随后她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谁知道到时候会相隔多少海里呢！一想到鲨鱼会痴痴地游遍整个海洋，日夜地在海岸边徘徊、呼唤她，她的心就要碎了。一旦分别的话，就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了。也许她会永远被囚禁在深宫中，也许她会因为失贞而被秘密的毒死，然后对外宣布是暴毙……谁知道呢。绿衣国王不会放过她的，她知道。 第十一话柠檬鲨鱼的食用方式 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如果不是因为对于岛屿更为熟悉，可能现在她已经被抓住了。她跑向了海滩，奋力地向大海跑去： “柠檬——！柠檬——！” 她一边跑一边呼喊他的名字，但并不确信他是否能够赶到，因为还不到他回家的时候。她回过头，就看到那些士兵蹚下水，向着她扑过来。即使还没学会游泳，她也义无反顾地跑入大海，仿佛那汹涌的大海的怀抱是令人觉得亲切和倍感安全的，因为那是他的故乡。 她用狗刨般的姿势挣扎着向前游去，呛了几口海水。 身后的士兵很快就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架住她，将她往海岸边拖去。 “柠檬……” 她扑腾着呼唤他。心想至少也要让他知道，她没有事，只是离开了。 突然，抓着她手臂的士兵发出惨叫声，波荡的海水一下子浮起猩红的血色。 “柠檬！” 过浅的海水几乎让他无法游动，她意识到这一点便扎入海中努力地和他一起往外游。等出几百米，她才冒出脑袋来大口的喘气。他也跟着冒出来，漆黑的眼睛死死的凝视着她，然后将她抱在怀中，仿佛在后怕般。 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背部： “我没事，我不会走的。” 绿云罩顶的绿衣国王恶不可揭，夺过一边士兵的弯弓就往海里射。鲨鱼朝着国王威吓地露出锐齿，一只手将飞箭折断。 “怪物！” 海边的士兵发出惊呼声。 “柠檬，我们先离开这里。” 她抚摸鲨鱼的后颈安抚他，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发出温顺的低吟。他让她趴在他的背上，让她搂紧她，带着她向外游去——在她安全之前，他没有必要和那些愚蠢的两脚虾浪费时间。 “追！” 绿衣国王咬牙切齿，带着一干士兵登船。漆黑的军船扬起饱满的风帆，向着在海上浮游的一人一鱼驶去。尖锐的船头破开海浪，似乎要将追击目标黏再船下。然而鲨鱼并不愚蠢，他借助自己的背鳍，灵活地转弯，增加笨拙的船只的追击难度。如果不是因为她不能在水下呼吸，一旦鲨鱼沉入水中，船上的水手们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绿衣国王阴沉不语，他看着海中的公主，手指转动着手中包裹在黄金中的粉色宝石，片刻后冷冷地命令道： “弓箭手，准备。” 船舷边开始站上两排弓箭手，无数的箭矢对准他们。 “发射——！” 黑色的箭羽像雨水般落入海中，一排弓箭手射完，无需补箭，立刻有第二排的弓箭手补上。 他让她从他的背部下来，转而在水里揽住他的腰，这样她露在水面上的只剩下了脑袋和肩膀，他也可以随时翻身护住她。但是她紧紧地抱着他，不愿意下水。 因为害怕他那鱼类的嗅觉器会在海水中嗅出她鲜血的味道。 黑色的箭矢刺穿了她的肩胛，似乎卡在了她的肋骨之间。伤口很小，几乎感觉不到鲜血在流淌。即使知道这只箭会刺中自己，也没法躲开不是吗？ 没办法呀…… 她搂着鲨鱼的肩膀，将脸贴在他冰凉而宽阔的脊背上。 他转身将她抱下来，想将她藏在身下，她的双手却从他的脖颈上像是软骨的鱼般划开了。起先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他手足无措地抱着她，不敢触碰她背上的箭杆，甚至不敢动弹，只是不断地用脸颊蹭她，希望她能够睁开眼睛。 士兵们的箭停下了，因为误射了王后，他们胆战心惊地面面相觑。但是国王却不耐烦地高喊道： “停下来干什么！继续给我射！” 士兵们战战兢兢地端起弓箭，拉紧弓弦，却听到了一阵低沉又深入骨髓的悲切之声…… 那扩散在整片海域的哀鸣使人的脊背发麻，脑中像过了电一样空白。 箭从弦上掉了下来。 他想要哀求，哀求那些可恨的人类救救她，哪怕他们想要杀死他。 他不应该为了拥有她而带她走的，他太贪心了，去人类手中抢走他们的女孩，所以连大海也不再庇护他了…… 她睁开苍白的像是百合花瓣的眼皮，涣散的瞳孔努力地凝视着他。 她的手指变得和他的一样冰冷，她用冰凉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带我走吧，柠檬……” “无论去哪里，都和我一起……”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有你在，就不会孤独了。 心里的喜悦，像是海浪不停地翻涌着…… 她的手指从他脸颊上滑落了，即使他再怎么将那只手按在脸色，她也不会再看他一眼了。那些箭又落下来，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毫无感觉。那些箭矢扎在他身上，只是在坚硬的皮肤上扎出小小的血坑而已。但是当一根黑箭差点又扎中她时，他发出了愤怒的嘶吼，那声音像是撕裂帆布的海风一样可怕。 他抱着她一头扎入水中，在海面上再也看不见鱼人和公主了。 “哼。” 绿衣国王冷酷地看了一会平静的海面，挥手挥散了弓箭手。 ——只有他瞧不上的女人，还轮不到什么人来瞧不上他。 ——也没有人能抢走他的东西，哪怕这东西他不屑一顾。 他回到船舱里享受美酒，开始暗中编织搪塞艾乌里国王的腹稿。 他抱着她沉入海底，没有眼睑的眼睛永远不会眨眼，也不会流泪。缺乏表情神经的脸色也永远面无表情，不会露出悲痛的神色。 他呆呆地抱着她，直到心中最后一点信念也被残忍的海水带走。 他低下头，用尖锐的牙齿吞噬她冰冷的身躯。 不带咀嚼的大口吞噬，直到将她塞满他的身体。 然后他托着沉笨的尾巴，神情呆滞地向那艘军船游去，游向它沉浸在水中的龙骨。 他开始用脊背撞它。 一下、一下、一下…… 不知疲惫，也感觉不到疼痛。 即使骨头裂了也不停止，即使皮开肉绽也不停止。 绝望的悲鸣已经无法发出，在海底哀鸣的是黑色的船只。 他没有去看那沉入海底的船，只是捂住自己饱胀的腹部向没有任何生物的海的深渊游去。增强的压强令耳朵和眼睛都流出血来，也要一直游，因为不想被别的生物撕扯着吞咽，万一变成碎片分开了怎么办？ 他又看到她拖着长长的裙尾坠入海底的那一刻，比他见过的所有鲨鱼都要美； 他又看见她递给他美丽的花环，脸上的笑容可爱又温暖； 他又看见她提着裙子，弯膝行礼，用手指触摸他的肌肤，感受他的心跳…… 他在海的最深处闭上眼睛，眼底是金色的梦。 第十二话雪梨魔尊的多汁多彩 01 紫清坐于虚空之中，周身有亿万星辰围之绕转。 仿佛她是坐在天宇的漩涡之眼，金银红白之星既好像是处于很远的地方，看来微若萤火，又仿佛是在她唾手可得之处。 倏然，这星辰的旋转凝滞了，等虚天中的紫清睁开神识之眼，她周围的一切镜像突然幻化成了金碧辉煌的玉石之地。这无土的金石之中，生长出一棵无叶的花树，为七宝树，树枝上绕着铁藤，藤上挂着七个葫芦，分别为金、银、琉璃、颇梨、车渠、赤珠和玛瑙。 “二十年前，我承受来自雪梨星的九重天雷，又在那落迦火中焚烧业障七七四十九天……” 修仙之人若达大乘之境，便脱离了人世间的一切生、老、病、死，可以感应天星，即在天界中将会慢慢诞生一颗与他的运势相辅相成的星辰。若是大道修成，本命星辰就会发出九重天雷，召唤主人——即凡尘间所谓天雷之劫。若是大道陨落，则星辰或者坠毁，或者归于死寂。既然是感应自己而生的本命天星，自然是无名之星，紫清真人自行命名此星为雪梨星，虽然不太符合仙界文采，也十分合理。而那那落迦火是专为有业障之修仙者所焚烧，修仙者在追求大道的过程中，难免会有行差踏错，造成罪孽，罪孽有深有重，有可赎有不可赎，未能在天劫来临前赎清的罪孽，便要在业火中偿还。一个仙修他欠下的业障越多，他渡劫所需承受的那落迦之火便越烈越持久，若神魂有片刻无法忍受烈焰的灼烧之苦，便会裂肤散魂，最终被烧化得不留一丝尘埃。紫清真人所说那落迦火即如是。 “……我已修成仙身，从此疾病不生、飞行天地、光明自照，可随意化形，可移山填海，然而却依然无法飞升天界，位列仙班，此事古来未有，心中惑之。” 就听这七个葫芦中白色的那一个动了一动，而后大殿里响起了清脆的童音： “……是因为你的心中仍有欲求，紫清真人。” “欲求？” 紫清神情寡淡而清冷的眉目中现出一丝思索的迹象，她扪心自问，自己对于凡尘俗物是否有什么不可割舍的爱怜，但她的心湖一片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我的心中，并无所求。” 她已经超脱生死，自然不为生老病死之苦；她于凡尘亦没有亲爱之人，往日的家人都已入土，即便他们在世，也不会使她心生眷恋，因而她不受“爱别离”之苦；怨憎她的人不知几何，但能让她怨憎的，她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她似乎生来就不受“怨憎会”之苦；金银钱财，她挥手可得，如玉美人，对她也是招之则来，这两样东西也从没有令她心动，生而为人，她从来没有挚爱之物——无论是食、物、名、利或人，世间之物她皆可求得，世间之物她亦皆可失去，因而她不受“求不得”之苦。 正因为她生来冷情寡淡、心性豁达，所以在修仙一途中从未受挫。三年结丹，七月化神，虽历经十年才初入化神之境，即便是求仙，她也从不在意成功与失败。这世间百年也未能结元婴的不知凡几，她亦知纵然她的行为不是过于不讲人情，而能够通融婉转些，也不会减少几个嫉恨她的人。她不在乎。 而现在七宝树却说她心有所求？ 她并不觉得烦扰，倒生出几丝兴味来。 对自己无尘亦无台的内心所生出的微渺事物感到好奇。 “……现在的你确实无欲无求，但你未来无法放手的东西，也是你此刻心中所具之执念，只因它还未出现，所以你未曾察觉。又因为它独一无二，你也未能对相似之物产生镜像般的执念。” “……望象宝葫芦告之一二。” “你虽已修得仙身，不再为大道所掌控，但命运仍在大道之中，纵然本仙窥得天机，为了不干扰大道之运行，也不得将其泄露。你只要记得斩断执念，便可安然无事，脱离凡界，得道成仙。” “谢仙人警言。” 紫清真人睁开眼睛，此身正盘腿坐于苍梧山之清欢峰之白玉宫中。白玉石所铸造的宫殿周围堆着层层白雪，宫内寒气逼人。有童子烧雪为水，泡梅为茶。茶水甚是寡淡。 “红点，何事？” 紫清真人嗅着淡淡的梅香，细品那从天空化雪而落，积于岩石之上的静雪滋味。 名为红点的小童双手抱着茶盘，跪于地下： “请上君救救青藤姐姐！” 紫清叹了口气：“世间万物皆有其造化。” “……可是上君救了我不是吗？如果不是上君，我已经冻死在雪地里了。” 名为红点的小小少年是一只红点颏，这种灵鸟因为善鸣叫，多为人捕获为笼中玩物，纵然开化出灵智，因其本身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最多只作一些富贵之家的伶人。 “这是你的造化。” “……上君，”小童凄然抬头，一双眼睛已经含泪。前几日他因为挂念青藤姐姐，请天河师兄推算天命，为青藤姐姐卜算吉凶，只听他说青藤姐姐已入魔道，为祸过多，已被天道所抛，只怕要下幽冥地府，受业火所炙，直到神魂消灭。他知道上君已经渡劫，虽然未曾升天为仙，但这世界上若有一人能帮助青藤姐姐，那一定是紫清上君。 “我出生在一棵榕树上，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父母，是青藤姐姐将我喂养长大，为我遮风挡雨，又用藤枝为鞭，将那想将我捕捉的大鸟赶走。姐姐对我有再造之恩，先前……先前我便已经听闻她危害旅人，但是害怕上君杀她，便一直不敢对上君说……我想姐姐一定是有苦衷，不想会到这般地步！” 红点眼中硕大的泪水滑下。 “……”紫清叹了口气，“她执念太深，为了一己私情，绞杀无辜之人，哪怕明知对方是广施仁义的善人，也狠下心来杀害，是以触犯大道。即使是我，也不能完全消除她的业障，让她重入轮回，除非她受裂肤之痛，锥心之苦……即使救她要你的性命，你也要求我吗？” 红点喜极而泣： “……请上君成全。” 02 半枯的榕树轰然倒塌，那与藤根交缠至深的树根被人齐齐斩断。 原本被一根一根、一截一截拗断指骨、腿骨也怒目而视的青衣女子发出了凄厉的哀鸣： “恩人……恩人……！” 她拖着露出断骨的软绵绵的腿，向那渗血的榕树爬去。 “……不过一死物，何必执念至此。” 只为了不让鬼神拘走无知无觉的死魂，便残杀路人，日日用生血浇灌，掩盖死魂气味，将其拘在榕树之中，使双方都不得解脱，实在愚蠢。 “死物？” 青衣女子低垂着头，抚摸着榕树，“你可知春天他将我种入土中，为我找来榕树作为依傍；清晨太阳还未出山，便用清泉将我灌溉；晚上他半夜不眠，就是为了逮住那只啃食了我叶片的兔子……他将欢乐与我分享，又将烦恼向我吐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怎会是死物？ 为什么这么温柔这么好的人却这么早这么凄惨地死去？” “……青藤，你还不知错吗？” “错，我有什么错？ 紫清真人，你没有心，你该死——！” 那青衣女子突然如蛇般飞身而起，一根手臂化为锐藤，直击紫清。紫清笔直而立，神色静然，只背后凝出一把半透明的宝剑，倏然向前劈去，将青衣女子连着手臂劈成两半。青汁从半空中洒落，青衣女子跌落在地，变回了破烂的青藤。 风中弥散着青藤的植物汁液味和人血的气息，紫清默然站立在风中。 青藤虽然死前已感断骨之殇、裂心之痛，然而罪孽至深，虽然不至于魂飞魄散，但是仍带着业障，只怕要生生世世受尽折磨来偿还。 【部分福利文字见下方】 第十二话雪梨魔尊的多汁多彩 003 少咸山，无命窟。 魔尊坐于枯骨宝座，美玉华服，眸若金星，银发如瀑，绿色的鬼火映上他莹白的肌肤。 “……今日请诸友前来，是为了对付苍梧山紫清真人一事。” 座下四位分别为：青海飞羽魔帝，少阴山血哭魔帝，黑目岛白狱魔帝和他的弟弟黑狱魔君。首先开口的乃是飞羽魔帝： “……魔尊，并非我欲推诿，只怕是我等联手，也抵不过紫清真人的‘天意无极’。” 见过“天意无极”的魔修莫不西登极乐，紫清真人已经大乘渡劫，不再像普通仙修一般依赖法宝，据说她能够扭转地场，左右乾坤，使天地也听从她的号令……因此谓之“天意无极”。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去除紫清这根毒草。我身为堂堂魔尊，难道要像蝼蚁一样在一个仙修手下惶惶苟活？” “……不知魔尊有何打算？”出声的是血哭魔帝，当年他和魔尊同为上一任魔尊——“天地泣人鬼哭”白华魔尊收养，为了争夺魔尊之位与现魔尊相爱相杀……不，自相残杀，杀来杀去杀成了挚友，因此他是最了解现魔尊性格之人。 果然，魔尊说道： “我自有妙计对付紫清，只是只有我一个人却无法完成。” 几位魔修都不言语，片刻后，一直没表态的白狱魔帝道： “……愿闻其详。” 在这里面，飞羽魔帝与紫清有血仇，而血哭魔帝又是现魔尊的铁杆兄弟，白狱魔帝和黑狱魔君两兄弟一向同进同出，是以，既然他已经答应，几个人便算是达成了共识。 魔尊便道： “紫清真人已经渡劫，以我等力量硬碰硬自然不行。苍梧派又是铁板一块，想找个亲近紫清的人作内应也是难上加难，既如此，不如我亲自出马，取得紫清真人的信任。” 血哭魔帝抽了抽眉稍： “……你？”他很怀疑地看了看魔尊，看起来似乎想摸摸他的头看他脑子坏没坏。 魔尊蜜汁自信地一笑： “自然。” “……据闻紫清逢魔便杀，魔尊莫不是找到什么可以遮蔽魔气骗过紫清的法宝？”白狱魔帝问道。 “我并不打算掩饰魔气。” 魔尊一脸高深莫测地执起白骨杯，碰了下唇。深知他本性的血哭魔帝似乎已经看到他背后有根幻尾巴在得意地摇晃着。 “……我听说紫清真人洞若观火，看穿人心，更擅推演天命，看人知行，观现在可视未来。不知魔尊如何以魔修之身份取得紫清真人之信任？”白羽魔帝切中要害地发问。 魔尊放下骨杯，不再弄什么玄虚： “我的‘往溯禁制’已入臻境，纵然是紫清真人也无法识破，因为这本就是逆命而施的禁术。这本是用来使对手身上的时光倒流，使其被禁制于尚且羸弱的往昔的‘自我’之中。紫清毕竟离成仙差了临门一脚，难道真的能窥视过去与未来？纵然她知道这世间有这等秘术，也一定想不到我会拿来用在自己身上。 那时我记忆全消，回到十二三岁的年纪，去接近紫清，对她真心亲近，紫清必然无所怀疑，等到她完全地将我信任，便是我等给予她致命一击的好时机。” “……可是那时尊上已全然忘记今日之谋，将紫清真人真心对待，又怎会帮助我等对付紫清真人？”飞羽魔帝在入魔之前本是人修，对于人心情感的认识，要比在座几位妖修、魔修更为成熟，他心中对此计抱有怀疑，本想问魔尊：你有没有想过，即使那时你心智不全，但你毕竟是你，付出的真心怎会因禁制而消失？但怕过于直白触怒魔尊，便委婉提问。 “本尊十二三岁的时候，天真烂漫、纯洁可爱，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魔修难道连这样一个小孩子都骗不了吗？” “……” 飞羽魔尊表示“声东击西”“诱敌深入”“兵不厌诈”的招数倒是经常用，但是骗妇孺小孩我是真的没经验。 “……” 血哭魔帝表示你们不要看我，我最大的爱好就是钻研杀敌炫技——从哪个角度砍人喷的血最max，什么样的出场以及表情最恐怖最拉风……貌似不管是人是妖还是魔，看到我的都觉得我不像好人……吧？ “……” 白狱魔帝表示我的日常就是处理公文、拾掇拾掇宫殿、清点一下魔界那像股市一样动荡的人口，偶尔还要出去为魔界招揽青年劳动力，最大的爱好是研究□□，记录各种溶剂勾兑后发生的反应，是个典型的理科化学魔，属性无口。 于是大家一致将目光投向了自从打败了九幽玄魔就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黑狱魔君—— “……” 黑狱魔君表示我只是小黄文看多了想试试几个玄幻的体位勾搭了几个良家妇女比你们多谈了几场恋爱，那不代表我就是个会哄骗小孩子的魔渣好不好。生来就是高级魔二代，从小以强者为目标，砍起大罗真魔都跟切菜玩似的，谁有闲心瞎逼逼地骗人玩。 “……我不擅长说谎，真的。” 黑狱魔君一脸诚恳，于是其他几位包括他的哥哥都一致露出“好演技，就是你了”的表情。 “……好吧。”黑狱魔君道，“只是我听闻紫清真人冷心无情，杀姊取义，又曾撞见同门师兄侵犯新入弟子，将其右手当场砍下……紫清真人绝非是讲究仁义的儒士，对于魔修，她更是冷血无情，杀而无赦。那些无法通过苍梧派入门考验之人，纵然是身世凄惨的孤儿，她也概不收留……届时尊上身为魔童，只怕紫清真人未必会亲近于你。” 见了你不将你杀了已经算是不错了——黑狱魔君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关于此，我也有计较，”魔尊道，“我已经听闻紫清真人将要收服魔藤一事，届时她返回苍梧山必然经过虚丘山，此山多龙鱼兽，向来有不少仙修到此捕捉坐骑，届时你杀掉仙修取丹，我便在加持禁制之后去‘英雄救美’，然后为你‘重伤’，这样一来不怕紫清真人视而不见，想必会带我回苍梧山救治。” 魔尊又将后续计划一一道来，各魔心下合计，觉得确实可行。 只是飞羽魔帝一向心思深沉，他自知自己人修出身，也并不像其他几位魔帝、魔君深受魔尊信任，便问道： “尊上既然已被‘往溯禁制’所制，修为大为减弱，万一有人心生歹意，对尊上不敬……” 魔尊瞟了他一眼： “……我的禁制被解除有两种情况：一是紫清身死；二是我自身性命垂危。” “既然如此，我等便可放心了。” “我此去也不知要费多少时日，黑狱负责与我接洽，血哭则代我照管魔界，至于飞羽，要请你为我寻一样东西，若是找到这样东西，便将它交给白狱……彼时，诸位静候佳音即可。” 几位魔帝陆续离开，只有黑狱魔君留了下来，与魔尊商讨待会要出演的“苦肉计”之细节。 黑狱魔君道： “尊上既已入苍梧山，只怕被苍梧山洗（脑）……感化，只怕识破我魔修身份，便要戒备我了。” “……我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毕竟本尊年少时虽然天真无邪，也不是个呆头呆脑的傻瓜，若是长久相处，以本尊之聪慧，必然是要识破你的。所以本尊已经设下‘秘钥’，只要你将此说出，本尊便不会再怀疑你。” “不知这‘秘钥’是？” “乃本尊之名。” “……尊上如何称呼？” 魔尊为尊百载，身为他“闺蜜”的黑狱魔君倒是从来不知道他的原形和名讳。血哭倒是知道魔尊的原形，只是他发誓守密，嘴巴比蚌壳还牢。 魔尊道： “雪梨。” 魔尊神色淡定，黑狱魔君在滞愣片刻后反应过来： “血离……血光之灾、使人离别，不愧是魔尊，名字也是万中无一。” “不是，”魔尊脱口道，“是‘雪沫乳花浮午盏’的雪，甜甜的梨。” 随即他愣了一下，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背过诗，整日里只是研究禁术、怎么弄死某个魔渣或者杂修（仙修）、再去抢几座山头，不知怎么今日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很有文化、很有涵养的话来。 他歪着头也没想出来自己在哪里读过这一句，也便不再想了。 04 丘虚山，盲长道。 紫清真人可以缩地成寸、神行千里，自然无需像苍梧派其他弟子一般需要御剑飞行或驾骑灵兽。她本也没什么欣赏风景的兴致，虽然说她这个人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并不关心，但眼见有人为情所伤，为情所死，自然不会感到高兴。 只是神行此地，听见有苍梧弟子的喧声，心念一动，也便现形而出。 她一袭青衫，头发用同色的发带用最简单的方式束着，一头黑绸青丝如水泻满腰身。 虽然现形之时无风无声，却还是叫苍梧派的弟子第一眼看见，连忙见礼。 其中一名弟子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扔也不是，藏也不是。只因为紫清上君不喜见狐狸之事，在苍梧派中人人皆知。所以连绵成片的苍梧山上，不管是红毛狐狸、黑毛狐狸还是白毛狐狸，是一只也无。而在此中，紫清上君最见不得白毛狐狸。 “……什么事？” 紫清淡淡扫了一眼，只见一个女性仙修重伤倒地，虽然已经被苍梧弟子所救，但修为全失。她已经料到几分，便听那抱着狐狸的苍梧弟子说道： “有一个魔修取了那位姑娘的金丹，正要杀她，不想这只灵识未开化的小魔狐见丹起意，趁那魔修不注意一口给吞吃了，被那魔修追着打成重伤，我见它懵懂无知，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再者伤成这样实在可怜，不忍杀它取丹，只是它又不肯张嘴将金丹吐出……” 这苍梧弟子有些惴惴地看着紫清上君，十分清楚上君清冷的脾性。 苍梧派的人虽然表面上都随了紫清，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高冷禁欲的做派，其实多数是外冷内热之人。就像以前上君见不得苍梧山上有狐狸，要弟子将狐狸驱逐出去，苍梧弟子便将狐狸送到别的山头……只是因这番折腾，很多小狐狸被遗弃了。这些苍梧弟子不忍心由着它们自生自灭，总是会不放心偷偷跑去照看。但每个人表面上还是要作出讨厌狐狸的样子，免得被谁放进来一只狐狸，撞见上君遭了殃。 那弟子只觉得紫清上君前一秒还在远处俯视着他，顷刻间却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紫清看着那气息微弱的小狐狸，这小狐狸大概是知道别人要弄走他好不容易抢到的金丹，所以明明尖嘴里都流出血了还是死咬着牙关不放。 ……真像。 紫清心中不禁叹息起来。 就连那毛色的亮度和长短都分毫不差。 它的毛色纯白，眸子金灿灿的…… 紫清心中一动，她十五岁即知天命，只是向来若不刻意用神识推演，便不会主动去参透他人的命数。偏偏此刻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若救了这只小狐狸，它将来便要失去最为心爱之物。 她从瞬间的迷离中回过神来，看着那只小狐狸，它正缩着脖子仰望她，见她望过来，便将脖子缩得更靠后了，嘴巴里的口水也连续不断地“咕叽咕叽”地咽着，似乎想把那金丹吞得更深。 ——看起来像只叼住骨头不肯放的小犬。 紫清忍不住微微一笑，那只小狐狸呆了一呆。 那笑如泉水中转瞬即逝，晃动天光的波纹，说不出有什么特别，只叫人觉得极好看。 等紫清对它伸出手掌，它低头看那纤白无尘的仿佛散着寒气和梅香的手指，和那薄而柔的掌心，不知为何身体一阵发软，开始幻想这只手抚摸它光滑柔软的毛皮的感觉……它乖顺地低下头，对着那手掌将金丹吐了出来，抬起一双湿哒哒的星眸望着她。 “……上君，要将它带会苍梧山吗？” 那苍梧弟子喂了小狐狸救伤的丹药，只是到底无法一时痊愈，因而向紫清真人请示。 “不必了，由它去吧。” 紫清衣衫晃动，已经掠出百丈，眼见着就要消散于青山之中，却见那小狐狸挣下苍梧弟子的怀抱，拖着因为受伤而不灵便的后腿颤颤巍巍地向前追去。 紫清身形一顿，却没有停下，像是一片绿叶随风飘向远方，那小狐狸就在后面跟着，撒腿追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肚子里一阵绞痛还是急切地向那身影追去。 倏地，那身影完全消失了。小狐狸奔到那身影消失的所在，低着脑袋细细地闻着，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知道那个人找不到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金色的大眼睛里浮起泪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 “上君……上君……上君……” 他哽咽着呼唤着，并没有发现自己一只小狐狸竟然能够开口说话了。 「……你的心中仍有欲求，紫清真人。」 紫清的心中响起了七宝树葫芦的话，直到现在她也不觉得她心中有什么可求的。 失去的便已经失去，她永远也不会像青藤那样执念于死物，不肯放手。她早已放下，但是心中仍怀愧疚。 紫清这一辈子，并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事，她将姊姊割喉放血，因为她只因心上人被另一个少女吸引，就使人玷污其清白，又毁其容貌，使那少女不堪□□，投河自尽。她让她跪在河边，让她的血在那河中流尽，让她以死谢罪，只有这样，那含怨化为水鬼的少女才能得解脱，她自己来世才不会堕入畜生道。她将那玷污新来子弟的同门师兄右手砍断，因为她知道像他这样被师门器重的直系徒弟，侵犯一个没什么来头的新弟子，即使入了戒律堂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那时她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早已开了天命之眼，观人神而知人心，观人行而知其果，她若不这般小惩大诫，那师兄他日必定再犯，而这弟子也将因为不堪其辱与之同归于尽。但是这些事她没法和人解释，即使说了别人也不信，即使信了也未必肯听。 她观天地万物而正己心，心中之道，必定践行。 即使错了也没什么要紧，要么弥补赎罪，要么承受罪罚，所以即使他人对她泣血泣泪，她也从不愧疚。 ……唯有少年时那一场自私的幻想使她无法忘怀。 她仿佛仍旧能够看到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个游侠般的少女时，穿着落拓不羁的红色春衫，背着剑走在山野间的黄泥道上，身后屁颠屁颠地跟着一只见到柔软的青草就要一头扎进去的白色毛团…… 紫清的身影如清波般在小狐狸面前的空气中映出身形，她清泉般温凉的手指将那金色眸子下湿漉漉的白毛揩拭，紧闭的唇中发散出一阵虚无缥缈的叹息。 “……上君。” 小狐狸的声音嫩嫩的，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眷恋地看着她。 他的心中突然传来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真奇怪，就好像从前他曾经因为贪玩将她跟丢，在天黑的时候大哭，然后她突然从树上跳下来，打了个哈欠说“……都被你吵醒了”一样。 紫清抱起小狐狸，心想： 纵然此后它命里有失去珍爱这一劫，有我在还怕护它不住吗？ 第十二话雪梨魔尊的多汁多彩 05 苍梧山下，苍梧之野。 一只小狐狸在阳光灿烂的草地上摘野花。小狐狸有着纯白雪亮的毛，每一根绒毛都蓬松酥软，看起来被打理得很好。一道黑影出现在田野里，这黑影好像是虚的，虽然他遮住了光。这黑影移到了小狐狸面前，原来是一个黑发黑眸的裹在漆黑外袍里的男人，只是他的脚散成了不会消损的黑烟。 “……小狐狸，你在干什么？” 黑影看着兴致盎然东跑跑西嗅嗅的白色小狐狸，专心致志挑选花朵的小狐狸发现了他，虽然觉得他有点奇怪，但还是用他稚嫩的童音爽脆地回答： “我要摘很多很多漂亮的香香的花！” “你很喜欢花吗？你摘那么多花干什么？” “……我要把它扎起来，扎成大大的花球，送给上君！” “是紫清上君吗？” “嗯！”听到这个名字小狐狸的眼睛都亮起来。 “……上君待你好吗？” “上君可温柔了！每天都给我好吃的，每天都给我摸摸毛，还会给我的尾巴喷上香香的水！”小狐狸像是餍足般地眯起眼睛，说到最后沾沾自喜地甩了几下尾巴。 “……你喜欢上君吗？” 小狐狸低下了头，背着爪子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带点奶味的声音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一开始的那种自来熟般的热络就不见了，他变成了一只害羞的小狐狸。 “那你希不希望君上也喜欢你？” “……你是谁？”小狐狸睁着濡湿圆润的眼睛望着黑影。 “我是你的朋友，我是来帮你的，”黑影道，“你叫雪梨，对吗？” “……”小狐狸仍旧用他湿漉漉的眼睛怀疑着。那个黑影便道：“‘雪沫乳花浮午盏’的雪，甜甜的梨。” 小狐狸的眼睛融化开了：“你是我的朋友。” “我当然是……上君现在不喜欢你吗？” 小狐狸低下头：“我……我想让更她更喜欢我。” “要怎么样的喜欢，才算够喜欢？她现在不是最喜欢你吗？” “上君、上君当然最喜欢我了！”小狐狸抬头急急地争辩，生怕黑影说出上君其实更喜欢别的什么人这种话，“她、她每天都会叫我起床，还会给我梳梳毛，最喜欢的炸鸡还会分我一半！” 然而说着说着，小狐狸又想到了前几天看到的场景—— 在山后桃树下坐着的周师兄揽着靠着他的余师姐。然后周师兄转过身来，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看着余师姐，将她耳边的碎发挑到耳后，脸红红的将嘴唇贴到了余师姐的嘴上。 他只记得自己呆呆地看着他们，连他们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道。他呆呆地坐在岩石上，仰望着山崖上白白的云朵，想到如果上君也用嘴巴贴他的嘴巴……他就感到自己的心脏好像坏了一样变得又松又软又麻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也能记得那种感觉。他忍不住用将小爪子按在自己毛茸茸的胸膛上……可是、可是上君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也没有那样触碰过他。 “想让上君更喜欢你吗？”黑影又问。 “想……”小狐狸的声音带着软软的颤音，他抬起头用湿漉漉的金眼睛望着黑影。 黑影从烟雾般的黑袍里掏出一本巨大的画册： “是时候拿出我的珍藏的小黄……我是说，打开这本书，你想知道的就在这里面。” 小狐狸伸出爪子，好像触碰巨蟒一样快速地用爪子挑了一下又缩回去。然后又看了看黑影，这才将那牛皮做的厚厚的书打开—— 里面画满了姿态各异的男男女女。尤其是其中的女性，不是衣衫半解就是赤身*，最最独特的是，她们每一个的姿态都十分妩媚可爱，绝不相同。而站在他们身边的男人则都聚精会神或是一脸□□焚身地看着他们。 小狐狸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页一页不断地看下去，看完了之后，抬起天真的眼睛看着黑影。 “……懂了吗？” 小狐狸一脸懵懂。 “只要你按照画上的做，上君就会想对你做一些特别的事，明白吗？” 黑影看着若有所思的小狐狸，不知为什么想到上次演苦肉计被魔尊猪队友坑的事——说好了按剧本是“纯洁可爱天真善良”的魔尊抢了金丹救女修，结果一下禁制就原形毕露，冲上来“叽咕”一声抢吃了金丹。 “……明白的。”小狐狸点点头。 06 今年的白玉宫比往年暖了。 青枝心想，将新折的桃枝插在莹白的瓷瓶里，好让紫清圣人作画用。这瓷瓶所搁置的黄梨木柜崭新光亮，光芒蕴藉，其上还映了三分窗外的雪光。青枝看了看紫清圣人——只见她容貌清隽，眉目流转，便如清泉涌波，只是神色过于寡淡、超然，即使同处一室，也叫人觉得那是画中人、云中仙，总叫人觉得不敢多视。 然而再看一眼紫清圣人背后那床榻上不知纠结着什么而像个白毛团子一样翻来滚去的小狐狸，却又觉得这云雾缥缈的画中之人，又突然地鲜活起来了。 往年的白玉宫四季如冰，使人错觉以为是住在冰窖里，而不是什么玉石堆砌的宫殿。到了冬天，山顶飘雪，积雪更丰，整座宫殿都似乎要掩埋在雪中，使人又觉得不是住在冰窖里，而是住在冰砌的坟墓之中了。 紫清圣人已经渡劫，自然是不会感到寒冷的，她一向不在意这些。 宫殿内只有最简单的物件——桌柜椅、床榻、琴一副，棋桌在庭院里，墙壁无字画。紫清圣人也没甚口舌之欲，即便是泡梅雪茶，一个月来也不过饮几杯。偌大的白玉宫，真如天上琼楼玉宇般，没有一丝烟气。 青枝退出门外，将门轻轻地掩了。 他走过光滑可鉴的大厅，那里有移栽室内的桃树正在开花，宫厅内有假山、有水池，用来供小狐狸捉迷藏、泼水之用。他走到宫殿门外，往常二十四级白玉堆砌的台阶，总是深深掩埋在白雪之中，然而此时此刻，那些雪花飘落到石阶上，转眼便消散，连点水迹都不曾留下。 紫清圣人虽然笑小狐狸外出玩雪却噗嗤一声没进雪里蹦不出来，但到底还是给白玉宫设了结界。便是那条小狐狸下山玩耍的山道，也成了整座银装素裹的雪山中的独一条通道——仿佛是在积雪中劈出来般，指向下方枯绿交杂的寒山。 而本来只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地让土地发热，催使雪自动融化而已的结界，也因为有一天小狐狸滑了一跤而改变。 那些雪就好像人间话本里的长生果似的，一掉地上就消失了。 小狐狸睁着湿哒哒的眼睛望着紫清真人的侧影，一会儿因为她不看自己一眼而唉声叹气，一会儿又觉得要作出那种事来吸引她注意十分不好意思……小狐狸用爪子捂住脸，忍不住害羞起来，虽然让他害羞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只是在他脑子里而已。 ……终于，他鼓起勇气，准备摆出一个最能展现自己魅力的姿势—— 他侧躺在床榻上，左前肢撑在身前，右前肢搭在腰间，然后压在床榻上的左腿蜷曲着，另一条腿则笔直地向前伸出，竖起来的脑袋则歪向右边，蓬松的大尾巴要扭过来，呈饱满的弧形，尾巴尖呢，可以贴着脸颊或者搁在下巴下，最好带点微微的颤动。 这个姿势不仅可以让他的四肢更显修长，而且还能让他的整个身体（加上脑袋）呈现出一种柔软诱人的s曲线。歪一下脑袋，不仅可以使紫清上君从视觉上感觉到他身体的柔软度，还会由于微微向里侧的角度，让他正面看起来嫌圆滚滚的眼睛变得优雅而狭长…… 他调整了几次姿态，确信自己美美哒之后，用清嫩的声音叫道： “上君……” “……嗯？” 停下笔的紫清上君偏过头来，看着小魔狐，“怎么？” 小狐狸用濡湿又灵动的眼睛打量着上君，确信她没有对现在的他感到惊奇，他感到有些气馁。紫清上君看了他一眼，便又转回头去了。 她看了看画中的梅花树，孤零零的一棵，总缺了些意境——她的画岂非总是这样？总叫人觉得缺了什么，即使画满了也有着空空荡荡的感觉。 一朵雪花随着旋风飘进了窗户，恰好落在画中的梅花树下。 紫清心中一动，那朵雪花自行浮起，回到窗外的纷飞大雪之中，而她则在尚且沾了雪花寒意的位置补了一朵小小的雪花。 不知她想到什么，再动笔的时候，嘴角便噙了一丝微笑。 小狐狸不甘心地拖着尾巴在床榻上转圈，耳朵像是猫咪似的耷拉着，他一屁股坐在尾巴上，因为不高兴，长长的小嘴儿更显得尖了。不过他也只是生了一会儿闷气，很快又斗志高昂起来。他觉得肯定是刚才的那个姿势还不够美，也许比起妩媚含蓄型，上君更喜欢火辣一点的。 他扬起尾巴，轻盈一跃，跳到了梨花木柜子上。 他想起那副光屁屁的女孩子用一只手抱住两条腿的膝弯，一条腿笔直竖着，一条腿绷直脚尖斜搭着的图画。于是他一屁股坐在紫清面前，只见他抬起双腿，伸出两只前肢去，脊背磕在窗沿上有点疼，不过小狐狸还是坚强地完成了这套动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后肢没法像人类那样向下折。 一阵风吹来，小狐狸感到自己的毛蛋蛋有点凉……他赶紧伸出尾巴，装作拂了拂桌面的样子，实际上呢，遮住了自己不慎露出的小菊花。他瞄了紫清真人一眼，看到她并没有发觉，只是低头画着，心里松了口气。 他将脑袋凑到腿边，金灿灿的眼睛难掩激动： “……上君上君！” 她闻声抬头看他。 “你看，我美吗？” 第十二话雪梨魔尊的多汁多彩 “……上君上君！” 她闻声抬头看他。 “你看，我美吗？” 他本来就像个球，身体这样一卷，脑袋碰着脚，更像个毛团子。 “美。” 他害羞地用尾巴挡住了脸，心里却美滋滋的。不过半天也没见紫清有什么动静，他有些委屈地偷眼看，发现紫清又低头看那画了。他心里一下子浮起了一股难掩的嫉妒，蔫坏的想法浮出脑海： 他要凑过去，假装不小心地将那画挠坏。 不过等他凑过去才发现，那画上画的是一只小狐狸，在梅花树下扭身望着飘过来的一朵雪花。小狐狸虽然躺着，但看他那灵动的眼睛，就仿佛他下一秒就要扑过去抓雪花似的。 这小狐狸肯定是他啦！ 小狐狸收起爪子，将脑袋凑近些，但是这仔细一看，他却几乎要哭了。他抖抖索索地问： “这、这只狐狸是谁呀？” “是你啊。” 紫清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悦耳。 但是小狐狸却“哇”的一声伤心大哭起来： “怎、怎么这么胖，我才不是这么胖的！” “……可能是冬天到了，毛变多了吧？” 紫清真人就像是人间那些听到情人说难受就只会说“多喝热水”的愚夫，在一瞬间认真地考虑了小狐狸看起来更圆了的原因。 小狐狸一听更伤心了：果然上君也觉得我是只胖狐狸，难怪我怎么作媚态她都不搭理，原来是我太胖了，怎么摆都是个球……！ 小狐狸虽然小（虽说只是因为受了禁制），但毕竟是只狐狸，常言道“狐狸精”“狐媚子”，没有哪只狐狸是不爱美的，公狐狸还是母狐狸都一样。 一想到自己竟然身材走形，小狐狸简直悲从中来。 他晚饭也不吃鸡了，别说是鸡，就是他最喜欢的雪梨也不吃了。 紫清坐在那张阔大的白玉桌前，桌上并无他物，只是一盘烤鸡而已。这烤鸡本来紫清真人只是一年吃一次的，只是因为白玉宫来了只小狐狸，而小狐狸又专喜欢吃梨子，紫清真人怕他只吃梨对身体不好，就总是装作要吃烤鸡的样子诱惑他。 小狐狸不爱吃烤鸡，紫清真人是有点失望的。 不过没人能看出这份失望。现在小狐狸不吃烤鸡，紫清是有点无措的，虽然她面容依旧清冷，但是在一旁陪侍的青枝倒是看出来了。 “……你不饿吗？”紫清没话找话。 “……我要减肥。”小狐狸有气无力地回答。 紫清看了青枝一眼，“快点想想办法”——青枝竟然从圣人清水无波的眼中解读出了这样的讯号。 “胖一点多可爱呀。” 青枝安慰道，将一盘子各个品种的梨摆到小狐狸面前，这些梨有凤水梨、雪花梨、香梨、鸭梨、苹果梨等等，小狐狸通常都会挑几个梨子捧在爪尖，先把梨子吭哧吭哧在嘴边转一圈，完美地用尖牙啃下一圈皮来，再转着梨将果肉啃掉。等吃饱了梨，他也必然会从里面挑出雪梨中最大、最圆润也最香的那一个抱在怀里，就像小孩抱着玩具布偶似的。 但是他这次没有吃梨，只直接挑了个雪梨抱在怀里，像个需要安慰的小孩将下巴紧紧地贴在梨上，抽了抽鼻子后便不再动弹： “那你变胖给我看啊！” “……” 青枝原型是柳树，柳树最是妩媚多姿，诗人最爱用柳腰身来形容美女纤细的腰肢，谁忍见那臃肿的柳树，垂着粗大的枝条？反正青枝是不愿意的，他虽然是个男性，却也必然是那些“树阴照水爱晴柔”的柳树中的一棵。 “哼！”一看他那犹豫的样子，小狐狸就气哼哼地撇开脸。 肉又不是长在你身上，你当然要劝我继续胖着了啊！奸诈的青枝，自己瘦瘦的在上君面前扭啊扭啊扭，却老是想哄我吃多一点！ 紫清默默地将「我也觉得胖胖的很可爱呢」咽了下去。 青枝一脸“爱莫能助”地看了紫清上君一眼，便行礼退下去了。 紫清真人便自己将烤鸡撕了，慢慢地吃着。 虽然她是用手吃的，但那手修白纤美，手势轻缓优雅，并不叫人觉得粗俗。那些本该显得油腻的油星子沾在她透红的指尖，仿佛更显得香醇诱人了。 她少时并不爱吃烧烤油炸的东西，口味一向偏淡。但是那家王记酥鸡坊，却有一段时间是天天去的。因为她爱极了看那白毛团子啃着烤鸡时，露出喜滋滋的模样。虽然它最爱烤鸡，可是每一次，总要小心地将那段肥美饱满的中翅咬下来给她，发出小动物带点催促的叫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高兴地看着她，仿佛在说：鸡中翅最好吃了，给你吃！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看到她不理睬他，只是一个人将一整只烤鸡都吃完了，他金色的眼睛浮起泪水，但是等她转头来看他时，他连忙将脸撇向一边，两只爪子将怀里的雪梨抱得紧了些。 “……其实，是我画的不好。” 紫清真人低声道，“我的画一向作得不太好。” 紫清真人坐到小狐狸身边，伸出手指抚了两下他脸上的毛边： “其实并不是那么胖的。” 她将小狐狸抱到怀里，“你看，又小又轻。” “……你、你没有骗我？” “自然。” 小狐狸抬起脑袋看了看紫清，但是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毛滚滚的腿和圆滚滚的肚皮，又觉得懊恼起来。 “……画又不是镜子，做不得准的。” 小狐狸又看看紫清，然后赶紧奔到水池边，趴下去照一照—— 果然，里面还是那只尖下巴的小脸狐狸，才不是脸大得像蒲扇似的胖狐狸。但是他又觉得水波看不真切，也看不了全身，就跑到更远的镜子前面，扭着身子照镜子。镜子前的小狐狸胖得像个大白绒球，镜子里的小狐狸却是又苗条又优美。 小狐狸满意极了。紫清的视线落在倒影在地上的小狐狸圆滚滚的影子，直到这影子也变得纤长了，才收回目光。 “……这画也撕了吧。” 紫清从背后拿出白日里作的画，她以为小狐狸听了会多高兴一些，谁想他急匆匆地冲了过来，跳着叫了声“不要”，去够那画。 “这画真好。” 他瞧着画里那只胖狐狸，心里觉得喜欢上它了。 “……你干嘛把我画那么胖啊。”他有些娇羞地将画捧在怀里。 “我想你胖了也一定是可爱的，就画画看你胖了的样子，果然是极其可爱。” 紫清真人心头一跳。她神色清冷，一根舌头却突然像搽了蜜般顺溜……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超常发挥。 小狐狸抱着雪梨低下头，有些扭捏起来：“……嗯啊。” 他本来想说：我也一样，不管上君变成什么样，都是很喜欢很喜欢的……却不知为什么说不出来，甚至都不敢看着上君了。 晚上了，白玉宫的宫灯都渐渐地暗了，雪还在外面飘着，闪烁着点点的亮光。 小狐狸抱着雪梨挪到紫清真人的寝宫，紫清真人正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一件青袍，身子斜靠在靠背上，一只手执着卷薄书，一只手撑在颈边。在微光中泛着月中湖水般光泽的黑发带着几缕袅娜地铺泄下来。她凝而静的眸，黑而亮，好像暗夜带着寒星……只一个身影，便让他要窒息了。 小狐狸呆呆地凝视了一会，直到紫清真人说了一声： “……来了？” 她依然看着手中的书册，对他的到来并不表示惊讶。 “……我、我冷，”小狐狸努力地抖了抖绒毛，“可以在这里呆一会儿吗？” 前天他说了一句谎话，他对那个黑影说：「上君可温柔了！每天都给我好吃的，每天都给我摸摸毛，还会给我的尾巴喷上香香的水！」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上君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好吃的，也很少摸摸他用心打理得干净柔软的毛皮，更不会夸奖他偷偷喷了香露的尾巴。 他最讨厌听到那些苍梧弟子说什么“上君其实也并非多么喜欢小狐狸只是怜爱他的遭遇罢了”之类的话，哼，他们不过是嫉妒上君对他好罢了。 “过来。” 紫清将袍子掀开，小狐狸钻到她的怀中。 “……上君，在看什么呀？” “是人间的话本，”紫清道，她松了松压着纸页的无名指，那纸张便自动地往右翻去，“……讲得是一个矮个子的书生和他那高个子的娘子，是一个叫冯骥才的人写的。” “他们怎么了么？” “……也没什么，”紫清道，“矮个子书生下雨天为高个子的娘子撑伞，手便要高高地举着。后来他娘子离开了，他下雨天出门，手还是高高地举着伞。” “哦，他娘子去哪里了？” “……”紫清想了想道，“大概是出去玩了吧。” “她回来会认得回家的路吗？” 小狐狸想到自己出去玩的时候，总会有一只纸蝴蝶跟着自己——那是紫清给他的，不免担心起“娘子”。 “……她下雨天的时候回来，街上有很多人，伞遮了脸，谁也看不清谁，她迷路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突然，在无数的伞中，她看到有一只手臂将伞举过了所有的伞，她就找到她的秀才了，她朝着他走去，最后和他一起回了家。” “……” 小狐狸安心地睡着了，小小的身子微微起伏，怀中的雪梨散发清香。在梦中，他看到一袭春衫的少女手中抛着个圆滚滚的雪梨，抛得高高的，一连抛了三下，当雪梨第三次被稳稳接住后，她将梨放到嘴边咔嚓咬了一大口，雪梨汁都流到了她的手上。 她的身上总是有雪梨的香味。 第十二话雪梨魔尊的多汁多彩 07 “今晚有流星雨呢！” “流星雨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没听说过这样的传说吗？如果两个人一起看流星雨降落大地的话，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一直不分开。” “……是吗，可是你又没有情郎，还是洗洗睡吧。” “讨厌，我难道就不能和阿紫一起看嘛！”跺了跺脚的粉衫女子跟着自己的室友进了屋去。 小狐狸坐在树上抖抖耳朵，透过树叶的间隙看了看被晚霞映红的天空。他从树上爬下来，向紫清上君的白玉宫跑去。 “哟，雪梨今天回来特别早呢！” 服侍紫清上君的青枝道。 “嗯啊！” 小狐狸和他打了招呼，便急忙向紫清真人的所在跑去。不过它半途急急地刹住了脚，用狐狸的碎步急忙跑到水池边，用清水洗洗爪子，再用爪子梳理梳理毛发。虽然喜欢在山野间玩耍，但是他一向很注意防晒，以免阳光将他的皮毛晒黄了，所以水面上的小狐狸一身雪白的皮毛十分靓丽。 他满意了，然后跑去找紫清。紫清正在梅花池边，她躺在梅花树下，斜靠着黑岩，绸发披流，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小狐狸的脚垫踩在草地上没有声息，但是他还是踮起脚尖，用一种更轻更轻的脚步走近紫清。他看了紫清一会儿，在她颈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将身子盘起，下巴枕在尾巴上，守在她身边。 “……怎么？” 紫清没有睁开眼，却侧了侧身，将脸对着小狐狸，一只手伸出去把玩他柔软的尾巴尖。 小狐狸的耳朵抖了一下： “……就是、就是今晚有流星雨呢！” “嗯。” 紫清没什么情绪地应道。 她活了几百年，流星雨已经看厌了——不如说无论是多么奇丽的景象，对她而言都十分寡淡，与平日里的一座山、一道泉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晚上去看流星雨好不好？” 小狐狸伸出爪子，轻轻地梳着紫清的黑色长发，将她鬓边曲散的青丝拨向耳边。 “好。” 但流星雨却要到深夜才降临。 小狐狸揉了揉眼睛，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累了，回去睡吗？” “不，我要看流星雨。” “还要好一会儿呢。”紫清上君道。 可是小狐狸板着脸：“一定要看的！” 但是说到最后两个字眼皮又打架了。 紫清上君摸了摸他的后颈毛： “睡一会儿，等流行雨来了我再叫你，好吗？” 小狐狸犹豫，但终于抵挡不住睡意，窝在上君的膝头，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要叫我啊！” 他念念不忘地叮嘱。 “好。”她拍了拍他的侧腹，轻缓地拍着，拍了两下他就睡着了。 紫清上君解下外袍盖在小狐狸身上，他尖尖的脸从展开的衣襟下露出，睡得十分安稳。紫清坐在石台上，一手拍着小狐狸，一边抬头仰望着。 她虽然知道在数到七千八百九十五的时候，流星雨就会落下来，但是在这样的时刻，太过精确似乎反而失去了趣味。只要呆呆地坐着，就似乎已经足够。 不过紫清记着和小狐狸的约定，希望他睁开眼的时候，流星雨刚要落下来，而不是已经落下来了。所以等数到七千八百九十的时候，她低头去看腿上的小狐狸，想捏捏他的耳朵，或者揉揉他的下巴，将他唤醒。但她看他睡得那样香甜，不知道梦到什么嘴角微微地翘着，便觉得这样也已经很好。 小狐狸醒来之后流星雨早就没有了。 他搓搓眼睛： “流星雨要来了吗？” 紫清如实答： “已经落完了，很美呢。” 像是银色的雨，像一个个银色的吻落在大地上，连世界都仿佛在微微地战栗着。风吹过被黑影浸没的树叶，发出的叹息就好像情不自禁的赞美之声。 小狐狸呆住了： “……你、你不是要叫我的吗？” “你睡得太香了……”紫清注意到小狐狸眼中流露出了受伤之情，不禁安慰道，“……以后也还是有流星雨的，我还陪你看，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两个人一起看流星雨就会一直在一起，那如果没能一起看岂不是要分别了？！小狐狸想到这便伤心地大哭起来： “呜呜呜流星雨……我本来要和你一起看的……” 紫清上君无奈地看着小狐狸哭个不停，以往他不开心的时候，她只要揉揉他的耳朵或者摸摸肚皮，他就什么也忘了，但现在这些招数都不管用了。 “……一起去吃烤鸡怎么样？让青酒给你烤蜂蜜中翅？” “呜呜呜呜呜呜……”小狐狸伤心得根本不想吃鸡肉。 “一起去抓小兔子？” 小狐狸一直想要向紫清炫耀他的抓兔技巧，只是紫清觉得太孩子气了，并没有真的陪他玩这样的游戏，顶多只是在小狐狸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兔子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兔子一脸懵逼），表示夸奖地摸摸他的头罢了。 “呜呜呜呜呜呜……”小狐狸哭得眼睛下的毛都黏在了一起。 “……”紫清上君看了眼星空，叹了口气。她凝视着远空的星辰，眼中的星辰突然颤抖起来。 紫清上君拍了拍小狐狸： “……快看，流星雨。” “流星雨没有了……”小狐狸擦着眼角抬起头，然后一下子愣住了，连鼻涕挂下来都没发现——只见天空上的星星一颗颗像烛火般颤抖起来又一颗颗接连不断地落下，很快夜幕中便是一片碎钻般的璀璨。 “……流星雨！” 小狐狸抬起尾巴，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又高兴地拉着紫清上君的手喊道，“是流星雨！” “是啊。” 紫清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夜色中很难发现她的额角沁出了冷汗。 “流星雨！……你看到了吗？” 小狐狸急急地回头看紫清上君。 “看到了。”紫清上君说。 小狐狸一脸满足地转过头，仰着下巴久久地凝视着夜空，爪子紧紧地抓着紫清上君的手，“……你多看一会儿。” “好。” 第十二话雪梨魔尊的多汁多彩 08 夜。 雷声。 好大的雨。 小狐狸躺在紫清的床上，他本来睡得东倒西歪，肚皮朝天呼呼地起伏着。突地一声惊雷，小狐狸像是被吓到般蹬了两下腿，却没有醒过来，似是做梦了。他的脚一忽儿抽抽地蹬几下，爪子一忽儿的朝空气里抓两爪，这梦看起来并不是好梦。 梦里也是黑的。 梦里也有雷声。 梦里的雨好大…… 一惊一乍的响雷和滂沱的大雨几乎盖过了梦里那只小狐狸的哭叫声。梦里的小狐狸也是他这般模样，也是一身雪白的毛皮，眸子在暗中如金。只是他的毛是干净而香软的，梦里的小狐狸的毛皮上却有猩红暗沉的血痕，凶狠的眼睛蒙在血丝之中，看起来非但不漂亮，还既可怕又可怜。 这房间本不该是如此黑暗的，房子中间有只大火炉正烧着猩红的炉火，却不知怎的无法照亮这个梦境。这炉子旁边有一个蓝袍道人，长须美髯，很有一派仙风道骨，但他本该儒雅的面容此刻却透露着痴狂到可怕的神情。 他双目尽是贪婪，见丹炉中浮出一颗红华金丹，便如豺狼扑肉般急不可耐的将其一口吞下。喉中发出“咕”的声响。随后，他立刻盘腿打坐，身悬半空。 只见他额出细汗，周身泛出金光，片刻后瞪大双眼，喜叫道： “成了！成了！” 这道人已经达到了修炼金丹的关键期。 他喘了口气，双目不无贪婪得意地凝视着那关在笼子里的白毛小狐狸。那小狐狸叫声凄厉，却一动不动，原来是有钢针将它的前后肢分别贯穿锁住，粗大的钢针刺皮椎骨，哪怕稍动分毫，也要人痛得生不如死。 “……清欢那个蠢货，竟将只九尾狐幼崽当宠物养着，真是暴殄天物！传说九尾狐之血灵气强盛，果然是不同凡响，烧炼成丹，服之则修为大增！” 只可恨他这炼丹炉属性太差，无力一口气将这白毛畜生化炼掉——药材的灵力要是强过丹炉十倍，便有爆炉的风险。他只能按量抽血，日夜不停地炼丹，而每炼一次，便是四十九个时辰。可恨他只是个融合期的修士，否则怎会被阴门派的纨绔抢走那春秋时期老子所造的八卦丹炉！他目有恨色，但随即又面露不屑——很快他便可以突破“心动”，一举练成金丹了！倒时，作为一个金丹修士，还缺炼丹炉不成！ 他随即又想到，虽不能将那白毛狐狸一举炼丹，但血毕竟是可再生的，他也无须急于求成而杀鸡取卵，留着这小狐狸享用一世岂非更妙？ 思及此，他难得好心地喂那小狐狸喝口水，谁知这白毛畜生非但不领情，还将水暗含口中，喷他一脸！ “找死！” 道士大怒，将狐狸从笼中拖出，右掌左右狂抽，将小狐狸的嘴角也抽出血来。 他听见梦中的小狐狸在低声哀叫着： 清欢……清欢……清欢…… 那道士停下了手——他既然能看出这只连第二条尾巴都没长出来的小狐狸是九尾狐，对灵兽的了解自然颇深。以前他总恨自己尽知道些无用的知识，修为却胶滞不前，看来果然如李太白所言“天生我材必有用”！——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小畜生，你那主人可是将你送给我了！” 梦中的小狐狸发出一阵颤抖。四肢被钢针插穿、被道士带有真气的手狂扇……它也没有颤抖，此刻它小小的身子却如风中的树叶般簌簌抖动着，一双凶狠的眼睛也被泪水浸湿。 它对蓝袍道人发出不满而愤恨的嘶叫，这叫声却带了哽咽。 他突然看到了梦中小狐狸的回忆： 那一天，阳光灿烂，一个红衣长发的少女将小狐狸抱进一只干净而柔软的篮子，轻抚他背部的绒毛。 “你乖，我很快就去接你。” 她将篮子递给了那道人。 你骗人！坏蛋！大骗子！清欢说了要接我回去的！ 清欢、清欢，你来接我回去呀，我好痛呀！ 我好想你啊，清欢…… 那粗粝的空心竹杆猛地插入梦中小狐狸的雪白皮肉中，他那一处的毛皮很快被血打湿了。更多更稠的血从空心竹中涌出来，落在蓝袍道人端着的碗中。小狐狸浑身抽搐着，连叫也叫不出来了。 可是他还是能听到它心中的呼喊声： 「清欢、清欢，我再也不偷吃隔壁王大婶的鸡了，你别不要我……」 「玩游戏的时候我把你抓伤了……清欢，你讨厌我了对不对？……我不是故意的……」 “她若不是将你送给我了，又怎么会一连二十几天对你不闻不问？” 「清欢不会骗我的，清欢不会骗我的……」 小狐狸的皮毛暗淡了，金眸变得像烛光般微弱。那道人强掰开它的嘴，将一把矿物塞入其中，迫它咽下。因为这新丹所用药材对人体有剧毒。小狐狸咽下了石矿，却吐出一口血来。 那矿粉在胃里像火。 小狐狸眼巴巴的望着紧闭的大门，嘴里不断地流下血来。渐渐地，它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也熄灭了……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梦中小狐狸闭上了眼睛，他的梦境也变得一片漆黑。 他又看到了那道人，他正衣衫破烂的倒在地上，浑身血肉模糊。但他面前银发披肩的小男孩，却仍一脸冷酷的挥爪从他身上撕下一片片肉来…… 好可怕！他赶紧逃跑，虽然梦中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但眼前的场景确实随之转换。但他又见到那个可怕的男孩了，只见他跪在溪边不断地用清水搓洗自己的头发、脸蛋……嘴里喃喃念道： “雪梨要洗的干干净净的，这样漂亮……这样才叫人喜欢呢……” 雪梨？这个男孩也叫雪梨吗？ “你要叫谁喜欢你呢，雪梨？”在男孩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灰发及腰的高大男子，是白华魔尊。他的神情有一种高傲的冷漠，但那双岩石般冷硬的灰色眼睛中却隐藏着一丝怜悯。 “咦？”男孩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溪水中倒影着的自己——满身血斑，连头发上也是乌黑的血点。 好难看！好讨厌！男孩抄起手，恶狠狠地掀拍开溪水—— “我就喜欢干净！我就是要漂亮！” 他一发怒，周身就有黑色的魔气溢出，漂亮的脸蛋也显出几分狠戾。 “你已杀了这道人……是不是还要去杀那个‘清欢’？” “清欢？清欢是谁？” 谁知这男孩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白华魔尊凝注着他，似在分辨他的神色： “……是你入魔时心心念着的名字。” 男孩皱眉思索一番： “我第一次听见这名字，她和我有仇吗？” 男孩望着白华魔尊，神情满是无所谓，只是手指颇有几分嗜血地抚摸着滑出袖子的钢针，仿佛若是白华魔尊说这人得罪过他，即便他已全然忘记，也不介意随便地再杀一个。 白华魔尊俯视着男孩，冰冷的神色中浮现一丝怜悯： “……你因悲愤入魔道，然悲大于恨。否则你又怎么会忘了她？不愿去记得？” 小狐狸浑身一颤，在梦境中退后一步。只因他明明见着白华魔尊是对那男孩说的，却不知为何那双玻璃般的冰冷而哀伤的眼眸突然对准了他！ “你因悲愤入魔道，然悲大于恨。否则你又怎么会忘了她？不愿去记得？” 否则你怎么会忘了她！不去记得！ 他只觉胸口沉闷得喘不过气来，如推开压胸磐石般猛地一挣，满头大汗地醒来。 “……上君！上君！” 他四顾寝宫，只见昏灯如豆。没见着紫清，他心中一阵惊慌，便从床上跳了下来。 白玉般光裸的脚踩在白玉石上，只觉一阵微凉。并不冷，毕竟白玉宫内被紫清设了法术，但到底没有床铺暖和。 小狐狸慌乱地转着圈，嗅着紫清的气息跑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 他瞪大眼睛看看自己的手，又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腿。 那手真如羊脂白玉般修美好看，那腿也纤细修长，洁白无瑕……小狐狸先是呆滞半晌，随即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他变成人了！他变成人了！ 他团团转着不知该怎么是好了，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见到紫清，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因为又想到紫清那些话本里他最爱的狐狸和书生的故事——那狐妖变作了红袖添香的美人，那书生一见她便倾心，然后将她抱上床榻嘿嘿嘿——小狐狸看不懂许多字，紫清又不愿意给他讲这个故事，是以他偷偷地找大师兄给他念。大师兄说的嘿嘿嘿，小狐狸也不是很懂，但大师兄说这是……很亲密的事。 小狐狸羞得低下了头，他虽然想不出“嘿嘿嘿”到底是什么亲密的事，但是一想到平日里紫清也是抱着他坐在她怀里的……不知怎么的，狐形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想到再被紫清那样抱在怀里，他就臊得不行。 小狐狸一想到紫清会像平时那样摸他的头发，摸他的脊背，捻捻他的耳朵……就忍不住捂住了发烫的脸。紫清、紫清也会像志怪小说里的书生那样，对他一见倾心吗…… 小狐狸越想越害羞，都有点不好意思去见紫清了。 好像他一见到紫清，紫清就会迫不及待跟他嘿嘿嘿似的。 不过他突然身子一颤，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小说里的狐妖可是个大美人呢！ 小狐狸也不想着去见紫清了，而是赶紧飞奔到镜子前—— “哎呀！” 他惊叫了一声，原来他刚刚化形，还□□着！他的脸腾地红了，心想还好没有冲去找紫清，不然、不然这样子……岂不是…… 小狐狸心想着要找件衣服穿才行，但是他不会变幻衣物，青枝的衣服他又嫌弃。他看到紫清挂在长塌上的外袍，心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我也、我也不是想着……想着要和上君肌肤相亲的……” 他捏着青色长袍的一角，脑袋都垂下去的，“……就是、就是暂借一下。” 他红着脸将那外袍穿上了，只感到有一阵淡淡的梅香。 他抬起袖子，将脸凑过去细细地闻着，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以前他要有雪梨的香气才好睡眠，但是现在他更欢喜上君身上的香气。好像清冽的泉水中漂浮着的花瓣的香气，上君身上的味道那么干净，那么好闻。 小狐狸穿了上君的外袍，这外袍稍微大了些。他忸怩地走到镜子前，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地一点点凑过去—— 镜子里是一个稚嫩的小小少年，银发披肩，金眸如星，唇红齿白，脸蛋生得可爱又漂亮。小狐狸见了心中欢喜，他美滋滋地看着镜中的人儿，将苍梧山上俊俏的少年掰着手指数了一遍，都觉得他们没自己生得好看。 ……上君一定会喜欢我的！ 小狐狸捂住脸偷乐，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上君惊艳的表情了。 他蹦跶着去找紫清，完全忘记了那个诡异的噩梦。 紫清正在书房，她披着貂皮外衣，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书房里冷得像冰。 她伸手去端那杯青酒特酿的桃花酒，但是这度数不高的酒只给口腔带来微热的暖意。她的手指离开酒杯的时候，那白瓷杯上染了一点圆白的霜痕。 若不去刻意地维持温度，她现在的体温几乎像块冰。 紫清翻了一页书，淡黄的纸张在明珠的光亮中似乎变得有些透明，她忍住了咳嗽，没有抬头，亦没有转眸，只是闻到一阵熟悉的清香的雪梨香气。 她的手指微微一动，这书房便又重新暖了起来，只是她的脸色却似乎更加苍白了。 小狐狸踮着脚在门口偷窥一会儿，然后忍住内心急于分享的喜悦，轻手轻脚地走到紫清背后，一双软热的小手从背后绕去，捂住了紫清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接下去请看下方/下方有少许福利】 第60章 特别篇菠萝&盐 “我的伤口像植物一样缓慢生长，终于超过了我自愈的极限。【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菠萝&盐》 01 斯科隆康克洛在意大利语里是“果壳去皮机”的意思,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好笑。不过,如果这个名字意味着他夺人性命就如果壳去皮机去除果壳一样简单、彻底，也许这个绰号的幽默感就不会那么强了。 许是从来没有被人叫过本名，那个被陌生的父母随意写在撕下来的白纸上的名字早已被斯科隆康科洛所遗忘。也许是杰克或者杰姆,反正是站在街头喊一声，至少会有十个美国人回头的那种名字。 杉蒂尼斯公寓又老又旧，还算干净,浅色的墙体上氤氲着雨水冲刷后留下的不可抹去的黄痕。这座公寓寂静而衰老，但是仔细聆听,依然可以从墙壁的裂缝中听到像野草一样不停生长的流言蜚语。 五楼的葛莉谢尔达是个再婚的女人，在工厂里当女工,她的丈夫经常酗酒。 拐角的小房间里住着一个独来独往的中年男人，听说是某黑手党的成员,有人曾撞见他在深夜一身血味地回到公寓。 他似乎想养一条狗。 “中年男人？” 斯科隆康克洛点了根烟,挟着黄色烟蒂的唇微微一扯，露出哂笑的表情。随即斯科隆康科洛不太在意地微微耸肩：他承认他是长得有点着急,不过也还没有到中年男人的程度吧？ 楼梯发出笨重而吃力的喘息声,仿佛承担一个人的重量对它是一种折磨。 斯科隆康克洛很快消失在那些充满窥探欲的视野之外。 02 客厅非常狭小,厨房和卫生间差不多大。这个房间只有一个卧室，因此小小的客厅同时摆着沙发和餐桌。 哦，还有多洛莉丝的儿童床。 三个月前，这张儿童床还和大人的床一样被摆在唯一的卧室之内。但是自从独自呆在房间里的多洛莉丝因为害怕而锁了卧室的门，结果因为睡着了而没有及时为深夜归家的母亲打开房门后，她就被轰出了这间卧室，连带着她的儿童床也被挪到了客厅的角落。 寂静的夜…… 也许并不是那么寂静。 卧室里传来母亲微弱的鼾声，一墙之隔的邻居还在大声地放着电视节目。多洛莉丝抱着脏兮兮的小狗布偶，怀抱着对深夜怪物的恐惧，在过度幻想的疲惫中几欲睡着。 但是大门口传来钥匙的碎响。 多洛莉丝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像是在做着睁不开眼睛的梦一样，看着瓦奥莱特叔叔带着浓郁的酒味踉跄着走进来。 多洛莉丝知道对方会冲进卧室，将自己粗壮的身躯扔在双人床上，然后在母亲的抱怨声中发出更为响亮的鼾声。这一切都将和她没有关系。 她重新闭上眼睛，直到被胸膛上的刺刺的胡渣和濡湿的嘴唇弄醒： “瓦奥莱特叔……” 名义上是她继父的男人捂住了她的嘴巴，脱下了她的内裤。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亲吻过她，也不曾夸奖地抚摸过她的头顶……甚至多洛莉丝请他给她一点买糖果的钱，他也会露出嫌恶的表情。多洛莉丝并不习惯被他触碰，她本能地挣扎起来。 尽管人小力微，还是惊醒了一向浅眠的葛莉谢尔达。 房间里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同时像是蘑菇云般不断向外扩张的尖叫。葛莉谢尔达像是一头母牛冲过来一下子撞在瓦奥莱特的身上，狂乱的拳头胡乱地砸在他身上。 瓦奥莱特发出愤怒的吼叫声，但是出于理亏，尽管还有些醉醺醺的，他却没有进行还击，只是在忍无可忍后一把将葛莉谢尔达推开。 多洛莉丝感到害怕。 她缩到葛莉谢尔达的身影里： “妈妈……” 葛莉谢尔达转过身来，看着□□的多洛莉丝——她才6岁，但是已经出落得十分可爱美丽了。而那细腻奶白的肌肤，几乎不像是在这种破落的地带所养育的。和大多数小孩细软无力的发丝不同，多洛莉丝浓密的金发有一种水亮的光泽，在阳光下会璀璨地反射太阳的光芒。 葛莉谢尔达的脸一阵扭曲，然后一巴掌扇在多洛莉丝的脸上：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女儿！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跟你那老爸一个德性！” 03 你看那个就是五楼的葛莉谢尔达的女儿…… 是叫多洛莉丝是吧…… 我就住在她家隔壁，亲耳听见她勾引她的继父…… 不会吧，小小年纪就会做这种下流事了？ 谁说不呢，那个葛莉谢尔达，还不是找到机会就去酒吧里和男人跳舞，母亲那个德行，女儿会这样也不奇怪…… 哎，小孩子懂什么呢，大概只是想讨好继父骗点零食罢了…… 这些坐在公寓楼门前的老年妇女们，在讨论斯科隆康科罗的时候，若是见到他本人经过，倒是会放低音量——毕竟是传闻中是黑手党，而本人也长得高大而凶悍的男人。但是若是多洛莉丝这种小女孩，她们非但不压低声音，还要发出故作掩饰，力求欲盖弥彰的笑容。 多洛莉丝从楼道前跑开了，一直跑到她最喜欢的，却从来也不敢凑上前去的糖果店。 她坐在店对街的栏杆上，晃荡着套着溜了一道线的白色长袜，抱着她的土黄色布料做的小狗。布料很光滑，没有绒毛。因为有绒毛的玩具狗更贵一些。 糖果店一如既往的芬芳，展示柜里摆放着五彩缤纷的糖果，它们争相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多洛莉丝一直觉得糖果里一定藏着幸福能量，所以每一个来到糖果店前的小孩子都显得格外的开心。即使是哭泣着的孩子，如果被喂了一颗糖果的话，马上就顾不上哭了。 但是现在她怀疑关于“幸福能量”的想法仅仅是一种错误的臆想。因为当她看到美丽的糖果、闻到那种一如既往的香味时，眼泪一下子涌出了她的眼眶，并争先恐后地往下落。 “……你怎么了？为什么难过？” 一个谨慎的声音在多洛莉丝的身边响起。 “我也不知道在为什么而悲伤……可能只是感染了‘悲伤病毒’，就像感冒那样。”多洛莉丝擦拭着源源不断的眼泪，困惑而无奈地解释着。 难道是糖果的气味让她感到难受？这在多洛莉丝是无法理解的，因为在几天之前，她还在为能闻到甜蜜的香气而感到心满意足。 多洛莉丝过于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并没有对好心询问的路人投以注目——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但也未必就是不好的，因为对于一个没有资本讨人喜欢的孩子来说，努力地规范自己的行为去赢得他人的欢心，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 多洛莉丝埋下脸用小狗玩具擦眼泪。 也许是因为知道那个试图安慰她的人很快会消失得毫无痕迹，她甚至没有花一点精力去记住他的声音。 所以，当他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耳边的时候，她没有认出他，但在一瞬间却产生了很久以前就已经遇见过这个人的错觉来。 “猜猜是什么？” 眼前的男人高大的身躯包裹在漆黑的风衣里，阴沉的帽檐压制住了凌乱的短发，拥有着地中海一带男人的五官和肤色。 他看起来不适合哄小孩子，因为他的脸几乎是面无表情的。 仔细看还有点局促和僵硬。 多洛莉丝抬着头，一脸麻木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他自发地把这个游戏继续了下去—— 他突然张开了手指，将掌心包裹在透明糖纸里的金色糖果展露出来： “菠萝味的。” 多洛莉丝看着那颗糖果，突然发现，她对它的渴望变得如此微弱，它几乎无法引起她的兴趣。她的内心深处似乎坚信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会足够美好。 即使有，也不会属于她。 那个男人也坐到了漆成白色的栏杆上，多洛莉丝的小腿悬在半空，而他长长的腿则倾斜地搭着。他不怎么熟练地拧开糖纸尾端，将金色的糖果递到多洛莉丝的唇边。 “我不是那种吃颗糖果就开心的肤浅小孩。” 多洛莉丝抬起头严肃地说道。 “哦，但是我是那种喜欢看小孩子哭的肤浅大人。”男人满不在乎地说道，“所以我要奖励你一颗糖果，下次如果你哭了，就可以问我再要糖果。” 他将糖果塞进多洛莉丝的嘴里。 这就是菠萝味的，不是芒果味或者柠檬味或者橙子味。 味道也和其他小孩子说的那样甜。 糖果的味道在她的口中和在别人的口中似乎是一样的…… 【防盗-少许文字看下方】 第61章 特别篇菠萝&盐 04 这些转变是突然发生的，还是早就有了预兆？ 瓦奥莱特叔叔依然喜怒无常,但是当他心情愉快的时候,他似乎变得喜欢多洛莉丝了。 他满脸笑容地用锤子敲碎螃蟹,挑出洁白的蟹肉给她吃……但这只是让多洛莉丝感到不自在。 就好像总是对她视而不见，如果她妨碍到他打牌就会让她滚出去玩的瓦奥莱特舅舅开始热情地抚摸她的头发、拉着她的手臂用大手包裹她的小手……她同样无法受宠若惊,只想要避开、逃走。 母亲葛莉谢尔达的神情阴暗，她一言不发地送丈夫出门。然后转身拧着眉毛对多洛莉丝道： “去洗碗,多洛莉丝！” 厨房传来碗筷碎裂的声音，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葛莉谢尔达像是发怒的母狮旋风般冲进厨房,揪住多洛莉丝，将她从小木凳上拖下来： “我是让你洗碗,不是让你摔碗！” 她的面颊因为暴怒而泛出不均匀的红色,可怜的多洛莉丝被吓坏了，呆呆地瞪大眼睛。这使葛莉谢尔达更加愤怒，她抽了一巴掌，将多洛莉丝抽倒在地。但是她发现那样使她的手感到疼痛，于是她暴烈的目光逡巡着室内,试图寻找趁手的器具。 她抓住了放在角落里的扫把,但是这时多洛莉丝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声，她爬起来的时候脸上沾满了鲜血——碎碗的玻璃渣划破了她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伤痕。 “妈、妈妈……” 多洛莉丝有些害怕地呼唤葛莉谢尔达，她的模样这样凄惨，使葛莉谢尔达的怒火一下子消散了。 “过来，多洛莉丝。” 她伸手招了招，然后让多洛莉丝抬起脸，帮她擦掉鲜血。伤口大概一寸长，并不算太深，但是看起来很可能会留下疤痕。当葛莉谢尔达将鲜血擦干净后，立刻有新的血液填充在那道伤口里。 “……妈妈，我、我要打针吗？” 多洛莉丝有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没事的，多洛莉丝，它自己会好起来的。” 葛莉谢尔达温和地安慰自己的女儿，当她凝视着多洛莉丝脸上的伤痕时，她褐色的眼中流淌出一股宁静的喜悦。 05 “玛莲娜，你这个淘气的小女孩，快到伞下来。” 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招呼着在公园里玩耍的小狗，小狗飞快地跑向老爷爷。 ……以前她从来没有注意到这种事，放学的时候下着雨，她从不等雨停，只会毫不犹豫地走入雨中。那些被她留在身后的人，是焦躁地等待着还是最终被人接走，她竟一点印象也没有。唯一有一次，是她陪着一个同样走在雨中的女孩子寻找空车——因为女孩的妈妈告诉她，下雨了就坐车回去，钱不够可以到付。 等到女孩子坐上车，多洛莉丝冒着雨往“家”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女孩和自己有什么不同。她只是理所当然地走在雨中…… 现在多洛莉丝第一次注意到原来下雨了是会有人来接的。 她起先觉得惊讶，后来感到羡慕。 泛黄的画纸上画着撑着伞牵着狗绳的老爷爷，那只小母狗小碎步的跟在一侧。雨是粉色的，伞是金色的，被雨打湿的砖石道路是湖水一般的蓝色。小狗像一云朵一样轻盈……纯洁而又梦幻的色彩，可望而不可及。 在这份关于《梦想》的作业上，多洛莉丝写道： 我希望当一只小狗。 以前她梦想成为舞蹈家，但是葛莉谢尔达说像她这样又邋遢又胖的小孩是不可能成为舞蹈家的。如果她去当舞蹈家，一定会把自己饿死，因为不可能有人花钱看她跳舞。 多洛莉丝开始明白，不切实际的幻想是会被嘲笑的。于是这一次她让自己的梦想变得平庸一些。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平庸的梦想虽然不会遭受讥讽，却使人唾弃。 06 多洛莉丝吃的很饱。 除了甜蜜的糖果，她对一切食物都厌烦。 餐桌对她来说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拿错了刀叉，亦或者吃多了一块留给瓦奥莱特叔叔的肉，都可能引来葛莉谢尔达的怒火。 不管是布法罗辣鸡翅还是阿拉斯加鳕鱼柳……她都不感兴趣，她只想吃面包，只吃一块。因为面包吃起来最方便，一块就不会使人饥饿。事实上大多数菜她都叫不出名字，因为她并不在意它们是什么。 她甚至连面包也不想吃，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吃一颗就管饱的糖果就好了……就算不是糖果，是很小很小的那种药片也行啊。 ……但是吃饱的感觉也很舒服。 慢慢吐出气儿的时候，热松饼的味道香喷喷地从喉咙里冒出来。吃饱了，全身都暖洋洋的。 “……斯科隆先生，我可以当你的小狗吗？” 多洛莉丝蜷缩起来，好像要睡着了的样子，蜷在斯科隆康科洛的脚边，用身体最温暖的部位贴着他温度略低的脚踝，像是所有宠物会做的那样，发出微弱的“汪呜呜……”“汪呜呜……”的声音。 “你是人，不是狗，多洛莉丝。人是不能当狗的。” “……如果不当狗的话，我能当什么呢？”多洛莉丝用身子将斯科隆康科洛的脚蜷缩得更紧了，“……也许我当不了好小孩，但是我可以努力当一只好小狗的。” “你为什么想要当小狗？” 斯科隆康洛克没有得到回答，紧紧贴着他脚的女孩似乎睡着了。半晌后她轻轻地问斯科隆康克洛： “斯科隆先生，为什么只有我的生活是苦的呢？” “大家的生活都是甜的吗？只是我的感觉坏掉了吗？” 对于斯科隆康克洛来说，生活当然不是甜的。生活是没有味道的，也许一开始是血的咸味，但是人是很容易习惯的动物，一旦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每天做着应该做的事，顺应在这个世界上分配到的角色，然后一丝不苟地活成需要的样子。没有什么满足或者不甘这种想法，就是平静而普通地活下去，直到有一天老得拿不动□□、看不清十字准星，或者在某次任务失手的时候，让对手的子弹为自己的生命画上句号——这种宿命，相比于老死在床铺的商人、淹死在暴风雨中的水手，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多数人也许也是这样不做他想地按着世界需要的样子活着。 再苦涩的生活，每天酌饮，最后也会变得像水一样平淡。 但是这样的话，显然并不适合对小孩子讲述。 斯科隆康科洛沉默，午后的阳光已经从窗前移走，移到更偏远的角落。 最后，这个沉默的男人审慎地开口： “……生活就像菠萝，需要浸泡在苦涩的盐水中，才能毫无保留地在唇舌之间演绎甘醇。” 有人生活在高山，有人生活在海洋，有人生活在沼泽，有人生活在泥潭…… “起来，多洛莉丝，地上太冷了。” 多洛莉丝用胳膊微微支撑起上身，金色的头发垂落尘地。她伸出雪白的小手，轻轻地按在冰冷的地面，过了一会儿，抬头对斯科隆康克洛微笑起来： “这是常温。” 第62章 特别篇菠萝&盐 07 多洛莉丝最讨厌以亲人为主题的作文作业。本文由　　首发 她可以写珐琅蓝的天空琢刻着一朵朵胖得像公寓三楼的老太太养的大花猫一样的白云，可以写教堂彩色玻璃上的窗棂像肋骨一样根根分明，但她写不出父亲是什么样子。 仿佛他只是一个刚从外语书籍里剪下的纸片人,单薄、沉默,而又陌生,全身散布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符文。 那是在葛莉谢尔达打骂她的时候，沉默不语地坐在一边低头吃饭的黑色影子；是因为不想和葛莉谢尔达说话就抱着她嘴里乱七八糟地响着的晃荡的水壶。 有时候,多洛莉丝会撞见他拿着她得到的奖状或者优秀的作业向别人夸奖自己。但她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因为他不是在看着她呀。她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无法确定眼前的事是否和真的自己有什么联系。 后来他为了摆脱葛莉谢尔达,连同她也一道舍弃了。 他的身形在她脑海中逐渐模糊，最终只剩下一个沉默无言的暗影。 ……母亲？ “mother”一词，仿如潘多拉盒之钥。 她的人生中有许多关于母亲的记忆…… 当她将朋友送的装饰着漂亮的红色六角星型“宝石”的戒指送给葛莉谢尔达的时候,她还记得葛莉谢尔达一脸不屑地笑着说：“塑料做的？什么垃圾玩意。”然后随手将戒指从窗口扔出去，扔到堆放垃圾的小巷里。 她记得有很多次,葛莉谢尔达像机关枪一样不停歇的语言使她伤心哭泣，但是她已经不记得她说了什么。 她梦见头疼发热的自己在一座看起来很小的很大的房子里赤脚行走,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但是推开的每一扇门后面,都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房间……以至于醒来后她也不明白自己想要找的究竟是什么。 多洛莉丝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面虚幻的镜子,镜子里的多洛莉丝和她一模一样，却是那么陌生。镜子里的多洛莉丝有着无穷无尽的笑话逗人开心，她总是要把生闷气的朋友逗笑为止；镜子里的多洛莉丝在拔掉插痛她的脚丫子后的图钉继续快乐地奔跑；镜子里的多洛莉丝钻在桌子底下睡一觉，起来就忘记了流过眼泪。 镜子里的多洛莉丝，她完全不能理解。 就像她不能理解身边那些抱怨着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的孩子一样。 她抬起头望着像是透明水晶一样的雨帘，心里感到一种畏惧。 畏惧于一个人走入雨水之中。 仿佛对于整个世界而言，她只是一道远去的背影…… 当多洛莉丝抓着书包背带再次走进雨中的时候，她第一次惊慌地想：她是那样地突兀，大家一定都看到了她凄惨的样子。 但事实上并没有人注意她。 “……多洛莉丝？” 她抬起被雨水模糊的脸，看到提着黑色手提箱的斯科隆康科罗手压着黑色礼帽，惊讶地看着她。 “早上天那么阴，你怎么不带伞？” “……” 她不知道可以带伞的； 她没有伞。 “过来。” 斯科隆康科罗拉过多洛莉丝，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她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抱起来可不怎么舒服。斯科隆康科罗扣上外套的扣子，将多洛莉丝塞在怀里，然后重新提起手提箱快步走起来。 “……好了，进屋后记得换衣服。” 站在多洛莉丝的家门前，斯科隆康科罗拍了拍怀里的多洛莉丝。但是多洛莉丝没有松开手臂，依然抱着他的脖颈： “……妈妈早上忘了给我钥匙。”她说谎道。 斯科隆康科罗妥协了，带她先回自己的房间。多洛莉丝用斯科隆康科罗的浴巾擦拭湿漉漉的身体，然后是冒着水滴的头发。她突然头顶着浴巾从浴室里探出头来看斯科隆康科罗： “斯科隆先生，勾引是什么意思？” “……”斯科隆的眉头都纠成一团——他不擅长和文学有关的任何一切，他有些磕巴地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诱惑对方做某些事？” “那我可以勾引你吗？” “不、行。”斯科隆康科罗凶巴巴地道，然后将自己的棉外套丢给多洛莉丝。 “这样啊……”多洛莉丝一脸失望，不过也不再说什么。 她将斯科隆康科罗的外套穿上，衣服可以直达脚踝。就是袖子十分滑稽，斯科隆康科罗帮她挽了好几层，这才轰她去写作业。 下雨天有些冷。 多洛莉丝扭着脚趾头，一边写着算数题，一边不时抬头看斯科隆康科罗。每次她在这个房间里看到他，他都只是沉默地坐在一边保养着他收藏的那把军刀，脊背笔直，线条粗硬的手平稳而审慎。 他似乎专注于手头的工作，眼珠子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刀刃的利度。却忽的抖了下眉毛，沉哑的嗓音带点不赞同地说道： “认真点，小鬼。” 多洛莉丝转了转眼珠，又低下头去算题。不过坐久了，身体被热水激发的热气也逐渐散尽了。多洛莉丝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开始瑟瑟发抖，最冷的当属脚，没穿裤子的光溜溜的小腿像是导热管一样向外输送着身体的热量。 多洛莉丝看了一眼没有注意她的斯科隆康科罗，偷偷的、或者说试探地将脚丫子搁到他的腿上。 隔着一层单薄的裤子，可以感受到斯科隆康科罗大腿上的热度。 斯科隆康科罗转身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多洛莉丝挪了挪屁股，将脚更多地塞向斯科隆康科罗，脚掌贴在他平坦又温热的小腹。斯科隆康科罗拢了拢衣襟将她的脚裹了起来。 等多洛莉丝做完作业再抬起头，天已昏黑。窄小的桌子上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盏灯，灯光朝着她的方向。斯科隆康科罗已经做完了手头的事，正一脸冷酷地发着呆。 没有戴帽子的时候，凌乱而微翘的短发使他显得年轻了。 ……即便如此，他的身上依然没有一点年轻人特有的擅于娱乐的特质。仿佛一块没有苔藓的干燥岩石。 多洛莉丝听说过很多关于斯科隆康科罗的传闻。听说他为黑手党服务；听说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会帮你杀任何人；听说他杀人不眨眼……但她会害怕大家赞美的人、歆羡的人，却并不害怕斯科隆康科罗。唔……有的时候会吓一跳，但是只要看清楚这个人的眼睛，她就知道他是不会故意伤害她的。 斯科隆康科罗瞟了克洛莉丝一眼，他的腿有点麻，他想着让多洛莉丝回家去——毕竟她需要换一身衣服。不过大概是呆坐太久，他有点口渴，决定在开口前喝点水。 多洛莉丝在注视着他无言的动作，有一种看默剧般的专注，然后突然发出突兀的言论： “……等我长大后，我要嫁给斯科隆先生！” 【还有一点在下方】